《[综武侠]吾命将休》 1.我爹不是我爹(一) 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谭昭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任是谁刚刚被人杀掉,都会觉得很不开心,特别是胸口中了一刀后被人喊着贼汉子死掉的。当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毕竟被杀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确实只多活了三秒,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前期都是新手任务,你熟悉熟悉状况,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下……下个世界,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他这位宿主……哎,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陆小凤陆大爷正穿着红斗篷漫步在荒野之上,四下无人猛地听到喷嚏声,略略抬头,刚好四目相对。 显然,陆大爷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口就是一句:“兄台好本领,可否带在下一程?” 2.我爹不是我爹(二) 陆小凤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人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谈。这不算是什么大本事,却是个很有用的本事。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3.我爹不是我爹(三) 陆小凤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谭昭眼熟了,相比清俊无双的新朋友,眼前这张死不瞑目的白胖脸令他更为熟悉。 这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西方罗刹教少教主的画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陆小凤:……他瞅啥?怕不是傻了? 4.我爹不是我爹(四) “谭兄,你没事吧?”陆小凤快步上前将谭昭扶起来,在这个靠武功说话的江湖,谭昭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友好。 谭昭用幽幽地眼神望着他,指着梅林里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终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谭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5.我爹不是我爹(五) 来人,自然是孙秀青,西门吹雪的夫人,昨晚那位小祖宗的亲娘。 万梅山庄的女主人杠上了男主人,这下人们一个个全都安静如鸡,随后进来的管家脸色也着实不太好,说真的,在万梅山庄做管家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下人们鱼贯而出,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6.我爹不是我爹(六) 谭昭在想离开万梅山庄的事情。 他不是久居偏隅的性子,在现代时他便是如此,他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最多最多活不过二十五,在他躺在病床上之前,他一直天南地北地走,累了就停下,久了厌了就再换个地方,日子过得舒心,没道理他现在就要谨小慎微看人脸色。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7.我爹不是我爹(七) 玉罗刹确实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但他也没说过不要孙秀青的命。 西方魔教的教主行事向来不按章法,开心的时候杀人,不开心的时候反倒给予人赏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西门吹雪虽不在魔教中长大,却十分清楚玉罗刹这话里的意思。 这是警告。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8.我爹不是我爹(八) “如何,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玉罗刹并不会抱小孩,小孩子在襁褓里被他抱得歪七扭八,一泡眼泪憋在眼眶里,眼睛红红的,看的让人无端心软。 可不知为何,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他思虑片刻,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倘若……倘若他悉心培养,是否真的能够超越西门家那两个神经病呢? 9.我爹不是我爹(九) 小家伙从知事开始就知道谭昭并非他的亲爹,可爱可亲的花叔叔也并非他的亲人,可他记忆里除了两人,便只有一个穿着红斗篷的怪叔叔经常来看他。 后来他再大一些,说话有条理的时候他问二叔,二叔就告诉他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他爹更加来不起,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谭昭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西门睿便听到那绑着的白衣人开口,声音也仿若冰雪一般……不讨喜:“你便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怎么听,西门小大爷都听出了一股子嫌弃味道,熊孩子立马就不开心了,上去就是一脚,被绑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10.我爹不是我爹(十) 叶孤鸿是不是个好东西谭昭不知道,但他觉得陆小凤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随即便对着一脸无奈的花满楼开口:“他要再去扬州,你就别借给他银子不给他酒喝,他没钱没酒,就是一只废鸡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再看西门吹雪的脸,感觉冰山似乎要崩塌了。 叶孤鸿一脸吃惊地看着这小祖宗将油乎乎的手印按在了偶像白净如雪的白衣衫上,转头还拢了拢,后边一看就能看到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一下子就削弱了偶像的冷然。 额……会不会被灭口啊? “……乖,松手。” 看着这一幕,谭昭觉得西门吹雪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冷了,可能……是小祖宗太热了吧。 “爹你难道不想睿儿吗?睿儿可想你了,为什么你三年间都不来看睿儿,二叔坏死了,老是捉弄睿儿,你一定要替睿儿好好教训他,告诉他以后要给睿儿买最好吃的糖葫芦,最棒的卤牛肉,不可以偷偷倒掉睿儿辛苦藏起来的粽子糖!” 说着,又拢了拢小油爪,他眼睛一眯,终于将爪子擦干净了,开心:)。 叶孤鸿……叶孤鸿心里微微有些开心,因为在偶像没来之前,他的白衣才是这小祖宗擦手的地方啊! 偶像唯一同款,激动!决定不洗衣服了! 11.我爹不是我爹(十一) 作为举世闻名的大剑客,西门吹雪自然不会与一个小孩计较,特别是这个小孩还是他血脉的时候。 他平时握剑的手掌轻轻摸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很微妙的感觉,他曾经也因这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整夜,可这份欢喜就像是香茗一般越品越淡,直到剑道占据整个胸腔,他便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玉罗刹不曾干涉自己的人生,他也从未养育过孩子,知道谭昭要养时,他心里某个地方确实松了口气。不像外人猜测那般,他三年不出山庄是为了培养儿子,他并没有任何意愿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剑道。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12.我爹不是我爹(十二) 叶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果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她握剑的手此刻都是颤抖的,一个剑客连拿剑的手都不稳,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十分自然地提着儿子转身离开。 这莫不是眼不见为净?谭昭笑乐了,他此刻也和花满楼从楼上下来站在了西门吹雪原先站的位置,而那边眉目清冷的叶雪已经要拉着叶孤鸿离开。 “诶,你走可以,他不行!”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13.我爹不是我爹(十三) 提着一篮新鲜的李子回到客栈,叶雪已经被解开了穴道,兴许是因为花满楼温和的态度,她试图用自己的真诚去说服花满楼放她离开。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14.我爹不是我爹(十四) 老好人发起飙来,连西门睿都一刹停止了哭声。 谭昭觉得该认怂的时候就该认怂,好脾气的人若是惹毛了,他可承受不住,手臂的疼痛一阵阵的上涌,粘稠的血液从袖管里流淌出来,他本来是想装晕的,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也天旋地转起来。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15.我爹不是我爹(十五) 谭昭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可这声“我的宝儿”他可当真是无福消受了,按说这玉罗刹取名字也未免太偏颇了,亲儿子西门吹雪名字听着就阳春白雪,他的假儿子就直接取了个烂俗的天宝,天线宝宝吗:)? “玉教主又非是我,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你就不想活,如何?”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16.我爹不是我爹(十六) 自从三年前松竹梅三护法伙同飞虎堂堂主飞天玉虎谋夺教主宝座被教主反杀后,罗刹教教内反叛势力皆被肃清,即便剩下些不同的声音,也只是小鱼小虾,玉罗刹并非不知道,而是觉得玩一言堂有些无趣,平日里还是要有些逗趣的玩意儿来得好。 而今这些小玩意儿,就一并连同“皇位”交到了谭昭和西门一霸手里。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17.我爹不是我爹(十七) 陆小凤又惹了麻烦,这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奇就奇在他被人追着杀的时候突然停在了原地,表情……还有些难以控制的惊讶。 这个江湖,能够让陆大侠惊讶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可此刻刚好发生了一件,只还没等他仔细听下去,耳朵就被人揪住了:“你跑呀,陆小凤你是打算不认账了是吧!” 陆大侠当场就怂了,张口讨饶:“哎哟四姑娘,四姑娘你下手轻一些,陆某人没有了耳朵……哎哟,轻一些!”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脸上立刻笑开了,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向来说话不着调,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要不要进去喝口茶,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18.我爹不是我爹(十八) 谭昭说到做到,第二日就给小祖宗打了全套的十二生肖木牌,寅虎送给玉一霸,剩下十一块……放着好看。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19.我爹不是我爹(十九) 已是盛夏时分,沙漠里的温度却低得吓人。夜间无风,谭昭却凭空生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抬头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剑客,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西门吹雪,你所为何来?” 西门吹雪抱着剑,风沙抑难以动摇他半分,他听到这话,微一思索便开口:“为西门睿而来。” 自紫禁之巅的比剑后,江湖传闻西门吹雪的无情剑已至化境,他手中无剑抑是有剑,他既是无情剑,其他任何人在他心里都与普通花花草草无甚区别,所以他对妻儿冷淡,对朋友也淡然,他可以一人一剑活得超然物外。 各式各样的传闻,谭昭都听说过。但他仍然觉得西门吹雪的无情剑道并非绝然的无情,叫剑神又非是真正的神,倘若他真的超然物外,那就直接破碎虚空而去好了,还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玩什么。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20.我爹不是我爹(二十) 西风寂寥,黄沙漫漫,这浑浊的酒入喉便显得愈发苦涩。 陆小凤喝罢一碗黄汤,心里嘴里这滋味却半点不见好转。这所谓的一醉解千愁,多是说来骗骗自己的酸词。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陆小凤接过酒坛,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入手是冰凉的酒壶,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系统:宿主,你稳住啊!内力溶解剂还有十分钟,加油啊! 系统的声音响在耳边,谭昭望着澄澈的天空,重重咳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撅住他整个心神,花了他一年获得时间买的外挂,要是不起作用,他都要呕死了! 只是这东西竟然无差别溶解,他的内力都要消耗殆尽了,玉罗刹还有十分钟,苍天误他! 21.我爹不是我爹(完) 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玉罗刹而言,十秒钟就足矣将一个普通人杀死,而现在……谭昭并不比普通人好上多少。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花满楼:“可你并没有拿我和陆小凤当朋友,否则你有危难的时候,你该选择求救而非是独自承受。陆小凤就不会,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你不是。” 谭昭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以为,我们该是好朋友的。”花满楼是个很温和的人,少有说这般严厉语句的时候:“可我觉得,我们还不是。” 所以说,千万别把任务世界的人都当傻子。玉罗刹能发现的事情,没道理朝夕相处的朋友不会发觉:“七童,做人有时候别这么敏感。” “我有时候也希望如此。” 手中的茶已经凉了,谭昭将杯子放在暖炉边,轻轻开口:“七童,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吗?” 系统没有阻止谭昭透露他的来历,他就掐头去尾将一些不能说的东西隐没说出自己的过往,这比想象中来得容易许多。 谭昭老早就说过,人是群居动物,一个人特殊久了谁都受不了,他以为他可以做到,可事实是他做不到。 ——他可能是所有快穿文里最不适应的男主了。 花满楼连借尸还魂都想过,却没想到事实远比他想的还要离谱,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才有恃无恐?” “……七童,你可以不用这么敏锐的,真的。” 因为不会死,所以无所顾忌吗?其实恰恰相反,就是因为不会死,谭昭行事才会有所顾忌,他怕他太过眷恋,也怕再也见不到挚友。 说到底,谭昭上辈子虽然浪得开心,但交心的朋友一个没有。到了这里交了两个,自然如获至宝,不敢随意对待。因为自己的事情要去连累朋友,谭昭几乎想都没想就否认了这条路。 而今被花满楼指责,谭昭也无话可说。 “其实,人与人的际遇都是缘分,便如我与你相遇,我们是朋友,即便不想见也一直是朋友。谭昭,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刚刚失明的那段时间?” 花满楼也不是与生俱来就是这个模样的,哪有人生来从容且温柔的,他也曾日夜彷徨孤单,只是人倘若因对未来的恐惧而裹足不前,那么人生的路也到头了。 所以:“谭昭,要好好活下去。” 谭昭楞了一下,忽的就笑了起来,像是散尽了阴霾一样:“嗯,七童,我有没有说过我曾经在万梅山庄里埋了一坛亲手酿的梅花酿?” “嗯,现在你说了。” 花满楼几乎是听着好友的呼吸声弱下去,终于,他一点儿都听不见了。 他知道,他的好友谭昭离开了。 二楼转角,听了壁脚的陆大爷饮下壶中佳酿,最后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即便不见,也是好友,如此便足够了。 22.吾与汝孰美(一) 丹桂飘香,金榜取士。 每三年的这个时候,京城的酒肆茶楼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有的地方还会搜集参考考生的名录及以往文章来评判考生考中的可能性,甚至胆子更大的设了盘头。 要说到了今朝,寒门与世家子弟的机会相差并不算太大,这下注难免看运气,运气买中了还能去状元楼给新任状元郎敬杯水酒蹭蹭喜气,运气不好也无伤大雅。 可这次不同,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那李家更是了不得,一门七进士,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 见血封喉的□□,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23.吾与汝孰美(二) 谭昭觉得李寻欢是个特别矛盾的人,他明明是个世家子却有着江湖人的落拓光明,可你若说他是个十足的江湖人,这人又有些书生意气,两种气质混合在一起,也难怪成化帝觉得这小子非探花郎莫属了! “哦对了,刚才那人是?”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24.吾与汝孰美(三) 死的人是个江湖人,谭昭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地上染血的大刀。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25.吾与汝孰美(四) 这真的是一双好看又会说话的眼睛,其间万种风情,美不胜收。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26.吾与汝孰美(五) 天光终于大亮,谭昭紧了紧身上的官府,吸着鼻子出了宫门。这上朝跟上刑似的,多来几次他小命都要玩完,还是等开春后尽量下放才是正理。 “小郎君,这里。”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27.吾与汝孰美(六) 谭昭免费听了一个江湖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个盗贼。 江湖这方天地, 自来潇洒恣意, 快意恩仇, 却也有不分是非黑白, 倒人胃口的家伙。谭昭见过将盗窃变成一种艺术的司空摘星,如今也听闻了一个视金钱如命却将生命当草芥的梅花盗。 梅花盗,成名是在二十年前,那是沈浪沈大侠他爹沈天君声名鹊起的年代,沈天君一手家传剑术无人能敌,可却仍然没抓住这个不见其容的梅花盗。 梅花盗肆虐江湖却从未有人见过他, 他偷过名家秘藏, 也盗过富贾财富,从未失手,而每次出手都会留下一枚梅花暗器, 暗器淬毒,见血封喉, 便有人猜测这梅花盗除了轻功卓绝之外,还有一手好毒术。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后来也不知出了什么原因,这梅花盗就销声匿迹了,搞得一众立志捉到他的正道大侠上不来下不去的。当初的仁义庄多少人想抓住他啊,偏偏却抓不住, 各个气得牙痒痒, 如今竟然又有了梅花盗的消息, 估计这江湖上又要热闹一番了。 “所以梅花盗真的出现了?” 王怜花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又没见过以前的梅花盗,这二十年都过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当初那个。” 这说了当真跟没说一样。 谭昭想起面瘫上那两个江湖人,不由开口:“话说,到底是谁传言翰林院有无敌宝鉴的,怎么是个江湖人都知道梅花盗要来?” “哎,这个我还真知道。”王怜花轻轻敲击桌面,拿出一张英雄帖:“这是三日前我游历得来的,说是有人不小心得到了柴玉关的传承,上面写明这无敌宝鉴曾被他藏入翰林院的藏书楼,说是天下读书人之所,便是看到了秘笈也不会心动。至于这梅花盗……” “我与这所谓梅花盗交手不过几十回合,他武功不弱,但显然后劲不足,我怀疑他曾经受过重伤,并且一直未能痊愈。” 李寻欢是相信王怜花判断的,他幼年曾得异人传授飞刀绝学,自然也听过快活王的传闻:“可是因那无敌宝鉴中无上的疗伤心法?” 王怜花点头:“确实大有可能,当初柴玉关被武林正道围剿,一时受伤严重,后来就是得了它才练成绝世武功,独步江湖。” 不知为何,谭昭总觉得女装大佬说起这柴玉关时脸上特别狰狞,连易容都难以遮掩,不过话说回来:“这柴玉关又是谁?” ……一句话彻底结束话题。 “一个不重要的死人。”李寻欢不好开口,王怜花却没有顾忌,然后毫不生硬地接着讲:“我那日追着梅花盗到此,不知他用了何种隐匿功法竟是避过了我的耳目,随后我便遇到了你,事出紧急我又以为你是个普通小贼,出手打晕便将你扔在了翰林院里,随后还未等我回身,便有一道冷光而来,我急忙躲过,暗器却擦着你的左臂而过。” 李寻欢抬起左臂,指着伤口:“原来它是这么来的,可这飞镖上显然淬了毒,我怎么没事?” 说起这个,王怜花显然疏狂很多:“我幼年时曾弄到过这毒,没过几天就研究出了解药,无甚难度。” 很好,一听就是大佬了。 李寻欢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千面公子王怜花除了易容独步,这毒术也是令人望尘莫及的。 “我替你解了毒就追着暗器的方向而去。”他顿了顿,最后下了定论:“等我第二日听说传闻,这才知道随手打晕的人是你。”也幸好他那天心情不错,随手给解了毒。 所以这就是无妄之灾了,早知道那日吃完面应该早点回家睡觉,李寻欢有些无语地想。可他也知道即便时间轮转,他可能还是会选择前往。 他向往江湖肆意,也喜欢酒意刺激,官场三月,已是让他度日如年。 谭昭此时适时地开口:“所以,前辈是没见过那西域刀客的,对吧?” 王怜花点头。 这可就有些棘手了,到过现场的人一个一直昏迷,一个说没见过,另外一个梅花盗逃得无影无踪,这……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事:“哦对了,前辈可曾留意过桌上的公文?” 说起这个,谭昭也很无奈。正厅是所有翰林集结的地方,堂上是大领导的位置,依次下面都有每个员工的位置,因他是编修,位置靠中又十分靠前,他那日抄写祭文又十分惫懒,抄完都没放回去就摊了一桌子,可在案发现场却是一张不见。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同僚肯定不会动,打扫的下人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这就奇了怪了。 “公文?”他留意这个做什么。 “对,就是靠右数第五排头一个位置。” 李寻欢有些疑惑地看他,那不是谭兄的位置吗?难道有什么不对,他正欲开口,却听得王怜花说道:“你说起这个,我似乎有些印象,那桌子着实乱的很,我当初为了躲过暗器翻过去,带起了一些纸张。” “什么?可我醒来时,地上除了血迹全都干干净净的。” 三人一时沉默。 谭昭不是江湖人,却跟着陆小凤学了些探案的功夫,他似乎也不避讳两人,直接开口:“李兄,那个刀客,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刀客,一个追求武学、喜欢找人挑战的刀客去寻找武功秘笈,然后被人反杀死在翰林院,这看似十分正常,可这刀客来自西域,以那日连汉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他一个人去偷秘笈,怕是字认识他,他还不认识字呢! 他总觉得这刀客可能是受了人的挑拨,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死在翰林院。 李寻欢闻言终于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五年前本就可以参加科考,只他爹突然一场风寒去了,他不得已守孝这才推迟了这么久。江湖上每天都有无数的新鲜事,三年守孝完他就没按耐住性子跑出去,一次从河南回山西的路上就遇到了这个刀客:“我依稀记得初遇他时,他还不会说汉话,对着我就挥刀……” “等等,他识字吗?” 都是聪明人,立刻就想通了里面的关节,看来这刀客有猫腻,只不过李寻欢实在想不起其他的线索,只能对着好友歉疚地笑一笑,索性提起了另一条线索:“还有那对江湖兄弟,昨夜翰林院应当是相当热闹的。” ……谭昭突然觉得七天有点绝望了:“王前辈,你该将梅花暗器留在现场的。” 王怜花一楞,然后笑了:“状元郎这是在责怪我吗?你就不怕这梅花暗器被人看到,你这好友立刻被栽成梅花盗?” 倒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前辈不是说梅花盗出没在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李兄也就只能扔扔石子吧。” 咳咳咳咳,谭兄你可以稍微委婉一点的。 “那可不一定,山西李家乃是簪缨世家,世代诗书传家从未出过江湖人,江湖传闻小李飞刀武功乃是异人传授,这飞刀和暗器本就是一家,人家只会说李家三郎是梅花盗二代。” 很好很强大,竟然也能说得通,看来是非要找到凶手不可了。 交流完消息,两人也没在大理寺逗留,谭昭想了想去找了验尸的仵作。 仵作想必是得了信,见到他十分痛快地讲述了刀客的死亡原因,刀客没有朋友,无人知其姓名,死却死得京城皆知。 谭昭听罢,有些问题:“确是死于流血过多?” “没错,死者身上有四处刀伤,凶器已经在现场找到,经调查乃是死者的佩刀,刀伤两处都在大腿动脉处,还有两处在心口和腹部,这也能解释现场为什么有大量的血液,想必死者中刀之后并未立即死亡,而是有过一段痛苦的挣扎。” 这未免太过残忍,杀人不过头点地,死前还要将人折磨,此人不是恨透了死者,就是心理扭曲以此为乐。谭昭皱着眉头,他希望是前者。 因为如果是后者,他……需要申请王前辈二十四小时保护。 “这说不通,你说他经过挣扎,可那天本官也看到了现场,绝对没有你口中所说的痛苦挣扎该有的痕迹。” 仵作对此也很奇怪,甚至百思不得其解。 “那如果是点穴之后呢?”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王怜花开口。 仵作心想这小厮怎的这般大胆,随后便接到了状元郎让他回话的眼神,他思索半刻便否认了这个可能性:“可能性不大,人的穴道十分特殊,倘若真被点穴放血,出血量不会那么大。” “那药物呢?” 仵作干脆直接回答了:“死者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残留,尸体是不会说谎的。” 这倒是有趣,从仵作处出来,两人上了马车,王怜花刚要问状元郎要如何查案,便听到马车外马夫一声急促的刹车声,随后便传来谩骂:“喂——你是哪里来的小孩,不要命了吗!要死也死得远一点!” 28.吾与汝孰美(七) 马夫倒不是天生脾气暴躁,只是车内坐着位官老爷, 他一个普通车行的普通马车夫可得罪不起, 这才失了常态。只不过他即便疾言厉色, 那小孩依旧木愣愣的, 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着就像个精致的木头娃娃。 马夫看着瘆得慌,心想这下要遭,大冬天急得头顶的汗珠都要下来了,索性心一横跳下马车拿着马鞭去驱赶,可他却未料看着五六岁的娃着实灵敏, 他眼一花竟让这小子爬上了马车, 哎哟祖宗哟,他眼前一黑,只觉得此生要完。 帘子被一双黑漆漆的小手掀开, 留下一行灰灰的手指印,谭昭对上小孩的双眼, 却见这小孩迅速移开,转而看向了小厮打扮的王怜花。 这王怜花竟也一楞, 只觉得这小孩模样当真熟悉,可仔细想却又有些想不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那就只能谭昭说话了:“小孩,你找谁呢?” 小孩也十分听话, 伸出黑漆漆的手指就指向了王怜花, 如此也露出了袖管纤细手腕上的衔尾镯。 王怜花喜洁, 可他在看到镯子的刹那便一把抓住了小孩的手臂,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厉色,甚至连瞳孔都突然变深:“说,你这镯子哪里来的!” 小孩竟然也不害怕,愣生生一点儿反抗也没有,谭昭刚要阻止,小孩就说话了,一个字一个往外蹦的那种,像是许久都没说话一样:“娘,死,给,找,你。” 声音略比普通孩童低沉些,没什么平仄。 王怜花一直紧盯着小孩的脸,他像是要看出朵花一样地看着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飞,阿飞。” 终于说了两个字往外蹦的。 王怜花终于松了手,但他的视线依然落在这个叫做阿飞的小孩脸上,如果刚才只是熟悉,那么现在他已经在小孩的脸上找到了一点与那人的共同点。 这双眸子,真像。 而想到另一个事实,他又不由地有些唏嘘:“你娘何时死的?” 阿飞不说话了,他所拥有的表述方式显然不能正确地表达出来,他眨了眨眼睛,肚子却咕地一声叫了出来。 小孩还挺能忍的。 这个时候马夫终于从中绝望中醒来,抱着些微的希望爬上马车,刚好听到里面官老爷发话上路的指令,他几乎是喜极而泣,心里已经将状元郎和观音菩萨并驾齐驱了。 等到了谭府,王怜花将阿飞交托给谭昭,自己反而坐着马车离开了。 小孩本来要跟,但他的肚子发出了绝望的抗议,便十分识时务地跟着谭昭下车。小孩拥有狼一般的直觉——这个弱鸡鸡的大人可以信任。 谭大娘早就起了,看到谭昭回来招呼他吃饭,看到他后面跟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便开口:“这谁家的孩子?” 谭昭就道:“朋友家的,出去野了几天,娘你让李婶给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李婶是这个月谭昭给谭大娘请的帮佣。 谭大娘显然极喜欢小孩,很是痛快地应下了,可小孩领地意识极强完全不受人控制,谭昭这才发现小孩身后的背着的破布里还有块破铁片。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扒下来的,外边被人细细地磨得十分锋利,谭昭丝毫不怀疑这铁片能够伤人,因为他从上面闻到了血腥味,倒是不太像人血。 系统:宿主,你怕不是真属狗的吧? 谭昭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小孩依然十分反抗,倔强地盯着谭昭,黑漆漆的手握着铁片,传达出无声的反抗。 最后还是谭昭败下阵来,接过李婶端来的脸盆:“那就暂且不洗澡,但吃饭前必须洗手,用旁边的胰子洗,学着我这样。” 知道不用洗,小孩显然松了口气,他以前在山里也是很讲卫生的,随后便将铁片十分珍惜地背到后面,有些新奇地学着人洗手。 胰子是谭昭制出来的,翰林院工作很闲,他实在无聊就捣鼓出了些提高生活质量的东西,带着轻微的竹香,小孩洗完手有些新奇地闻了闻,显然十分喜欢这种大自然的味道。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个了,因为饭菜实在是太香了。 李婶的手艺就是谭昭吃了都觉得超棒,这深山里来的小孩见了哪里把持得住,最后吃得打嗝还握着馒头,显然觉得自己还有一战之力。 “吃不下就等下再吃,这吃食不会长腿自己跑掉的。” 小孩听了觉得也十分有道理,像是仔细瞧过馒头没有腿,才从怀里掏出个白手绢将馒头包了起来,又仔细地放好。 谭大娘有些心疼这小孩,便看向谭昭,谭昭心想我也很绝望啊,这小孩警惕性这么强,这孩子娘绝对是厉害角色。 吃过饭,小孩就抱着铁片坐在堂中,外面天寒地冻却好像一点儿都不怕冷一样,谭昭怎么劝都不进屋,只能进去拿了一件他小时候的袄子给人盖上。 他知道,小孩在等王怜花。 谭昭本来要出门的,可不知几时天上便飘起了雪花,眼看着天要黑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思索起了案情。 梅花盗,死去的刀客,丢失的公文,突然盛起的江湖传闻,简直像是一团乱麻一样,谭昭在纸上将线索全部罗列出来,最后又加了一条凶手深谙人体穴位,或者是特别熟悉人体构造。 仵作说凶手出导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可要将刀刺入心口而不死,这就需要极强的眼力。刀客的大刀那么大,手法这么干净,他总觉得刀客不是第一人。 想了半天没想通,谭昭索性又披着大袄出去,一眼便看到小孩还坐在门槛上,冷风呼呼的,突然就想起玉一霸,他迅速摇了摇头,快步走过去:“阿飞,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小孩没点头也没摇头,谭昭将他默认了,等他坐定后,顺着小孩望去的方向只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雪中曼妙的舞女,又似风中的雪莲,下雪总是美的,似乎和小孩在一起他刚才烦躁的情绪都被安抚了下来:“好看吗?” 他以为小孩不会开口,谁知竟然开口了:“娘,死。” 描述太犀利,可谭昭竟然听明白了,估计小孩的娘也死在这样一个大雪飘飘的冬天,所以触景生情了,他有些后悔问了这话,却未料小孩又说话了:“娘,喜欢。” 话就又能说下去了,王怜花到谭家时本来要翻墙进去的,可还没等他翻就在大门口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桩子,他出去又换了身红裙,白雪飒飒,衬得他眉目如画,只见他笑着调侃:“这半日不见,就这般想奴家,程门立雪呢!” 谭昭不想理会他,却见旁边的小孩蹭地一下站起来冲出去,直愣愣瞧着女装大佬,半晌竟然叫了句:“娘?” 略带疑问,气得王怜花一掌就要挥下去,可看到小孩仍然蓬头垢面,又迅速缩了回去,有些嫌弃地退了一步:“状元郎,你家已经穷成这样了吗?” 谭昭十分不要脸地承认了:“是啊是啊,就快变成饿死的京官了!” …… 谭大娘听到声音出来就看到一漂亮姑娘对着自家儿子抛媚眼,心里一突,想出来又按捺下了,最后望了一眼决定还是转身回了屋。 王怜花已经揪着小可怜丢进了洗澡桶里,洁癖症发作的女装大佬气场全开,本来黑黑瘦瘦的小孩终于焕然一新,换上谭昭幼年的衣服,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仙童了,就是……仙童的脸色太臭了。 此刻小孩望着王怜花的表情已经和杀母仇人没什么区别了。 王怜花这人年纪越长,却是越来越喜欢跟人对着干,看到小孩表情,立刻俏脸一板:“我好歹也是你舅舅,你娘让你来难道没告诉你吗?” 小孩诚实地用表情告诉了他答案——没有。 白飞飞这个女人! “那她让你来做什么,她不到绝境,是绝不会来求我的。” 小孩这才从换下的破衣裳里掏出个包得工工整整的东西,东西展开,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本英雄帖,刚好,谭昭白日里还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见过它。 王怜花眼中却闪过了然:“果然是因为这个。” 什么什么意思?谭昭满脑袋的疑问,这小孩或者是这小孩的娘亲与这英雄帖有关?或者说是……快活王柴玉关?! 英雄帖被女装大佬拿在手上,他手上竟然还染着鲜红的豆蔻,衬得他手白皙纤长,只听得他开口:“状元郎,想听听我刚才听来的消息吗?” 谭昭侧目:“什么消息?” “据说,那传承上除了无敌宝鉴之外,还有——柴玉关毕生财富的藏宝图。” 藏宝图?!谭昭心里一突,陡然有了一种更不好的预感。 29.吾与汝孰美(八) 谭昭的预感到了第二日变成了现实。 跟着宫里来的公公穿行了大半个皇宫,谭昭终于获得了单独面见圣上的成就。成华帝并不是一个苛刻的皇帝, 虽然只过去一日, 他还是亲切地问了谭昭调查的进度, 等到用过一盏茶, 才问起了坊间的传闻,正是关于这快活王的藏宝图。 这么多钱,就是国家也会觊觎,况且现在国家还很缺钱来着。 谭昭能怎么说,他当然说不知道啊,随即又许下承诺说倘若找到, 绝对是我大明之福, 成华帝听到这个就满意了,又聊了两句就将谭昭遣退了。 不幸中的万幸,皇帝没有明面上再指派一个人一同调查, 至于暗地里,这个他不在意。皇宫里肯定有不少好手, 但他相信比王怜花还要高的绝对不会超过一个。 出了宫门又看到女装大佬,不过这回比上次多了一个小孩, 谭昭觉得明天关于他的传闻肯定会越来越奇怪,说不定过几个时辰他已婚生子的消息就众所周知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走过去和小孩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马车。 马夫还是昨天那个马夫,谭昭刚坐定王怜花就递过来一本册子, 他翻开看到无数的名录和小道消息, 他不得不佩服王怜花收集情报的能力, 上面什么无悔子明觉啊血意刀冷醒什么的,十八流的都记录在上面,还有些最近流传在江湖人中的消息,小到青楼头牌,大到宝藏消息都在上面。 难怪厚厚一本,可仔细看,这消息也未免太过零散。 最后等马车在翰林院门口停下,谭昭只看了小半本,他将册子放在袖子里,这才下车进了翰林院。 因是出了命案,如今的正厅已经被大理寺封了起来。翰林院都是读书人,大多数人都避着这走,估计就算解封了,这正厅恐怕也不会再启用。 说起来,这读书人的臭规矩就是比一般人多。 谭昭刚要取出大理寺的牌子递过去,旁边斜里就窜出一个声音,略带尖利,十足的讽刺:“哟,这不是状元郎嘛,我原听说状元郎当堂下军令状,却没想到还携美查案,倒是颇有兴致啊!” 说着眼睛还朝着女装大佬飞,显然很吃女装大佬的颜。 ……勇士,竟然敢觊觎女装大佬!谭昭都替他捏一把汗,他想了想,终于想起眼前这人是谁了:“柳编修,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 说起这柳编修,也是翰林院一奇葩。他也是寒门出身,三年前入了翰林当庶吉士,三年后升了七品编修便以过来人的姿态傲视今届门生,动不动就挑剔手下的庶吉士,厉害得一批。 据说此人本可以选择外调,却说醉心修书,立志要修出另一套永乐大典来。 谭昭对此不置可否,不过嘛…… “是又如何?你我同一官位,你凭什么问询我!” 谭昭是不喜欢和读书人讲道理的,因为他们通常是最不讲道理的人,所以他从怀中掏出了左明给的大理寺腰牌,往看门的官差一送,官差看过之后尊敬地递过来,柳编修的脸色都涨红了:“如何,说说吧。” 便引着人进去,可柳编修胆小啊,最后还是看女装大佬进去才跟了进去,恐怕心里是觉得女人小孩都进去了,他不进去太怂。 谭昭让小孩把门关上,刚刚死过人的房间感觉阴气森森,刚刚好壮着胆的柳编修简直秒怂,他靠在门边,看着谭昭将正厅里的蜡烛全点上才有了几丝安全感。 早知道他刚刚肯定不说话了,可他就是忍不住嫉妒谭昭,凭什么这人这么好运,凭什么能与李寻欢这般的人称兄道弟,又凭什么瞧不起他,他有今天的成就都是自己挣来的! 有了火光,整个房间的全局就映入眼帘,谭昭一边让系统将拍摄的全局影像调出来,一边比照着看过去,果然他的金手指还是有点用处的。 而女装大佬已经走到柳编修旁边,论套话十个谭昭都比不上半个王怜花。 很快,柳编修就将那日早上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记的很清楚,因为那天我要赶着写祭天的祷文,所以天蒙蒙亮我就从家里出来了,天很冷我提着灯笼,刚一推开门我就听到里面一个模糊的人影,当时吓得我差点……叫出来,我壮着胆子用灯笼一招,这才发现竟是李编修,随后我看到了……” 柳编修回忆的时候,脸上带着全然的恐惧,显然对于他而言,当时的景象即便到现在仍然让他十分恐惧,对于他这样的读书人而言,他这个反应十分正常。 “具体是什么时辰?” “大约是寅时三刻左右,我当时吓坏了,指着李编修说不出话,刚要回身喊人,林编修就过来了。” “林编修?” 柳编修解释道:“林兄是我好友,与我是同届进士。” “后来呢?” “后来我吓得紧,还是林编修去外面叫的人。” 再套,也套不出什么话来了,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谭昭将房间比照完,推开门请他出去,柳编修恨恨地瞧了他一眼,飞快地离开。 …… “你们翰林每天都这么用功吗?” 谭昭摇头:“不,我除外。”凌晨四点半来上班,他是活腻歪了吗,他每天都是踩着卯时的尾巴来点到的,真是惭愧。 不过这样推测时间线,凌晨四点半柳编修发现尸体,他是七点钟左右到的,大理寺据说是六点钟到的,那么在官差未来之前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有什么发现没有?” 倒是有一些发现,谭昭举着手里的一沓纸张:“你瞧,这是什么?” 王怜花接过来看了一瞧,顿时脑袋就疼,这些庙文祷文他素来最是厌恶,看了一眼就推了过去:“这是什么?” 谭昭一笑,清俊的脸上闪过狡黠:“这是我誊抄的那份祭文啊!” 这就十分有趣了,他可以一万分地确定当初他案几上是没有的,可今天进来却又看到了,然后更妙的是,李寻欢桌上的不见了。 这简直是太棒了,谭昭决定再去见一眼李寻欢。 出了翰林院,王怜花带着小孩与谭昭分道扬镳,大理寺离这里并不远,谭昭步行过去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三番两次来也混了个脸熟,很快他就见到了换了牢房的李寻欢。 显然,这里更加干净,更加静谧。 “谭兄,可是有了进展?” 谭昭劈头送上一副文房四宝,表示你快点将你准备交给领导的祭文写下来。李寻欢和谭昭一样最讨厌写这种歌功颂德的文章,但他文采好提笔就来,虽然不明白好友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还是如实照做。 等到最后一个字学完,谭昭伸手吹了吹墨迹,珍重地塞进兜里。 “等有消息了再告诉你。” 李寻欢就笑了,即便身处牢房他也并未有任何暴躁的情绪,如果是谭昭,他自问做不到如此:“好,我相信谭兄。” “说起这个,王前辈到底是何人啊?”相比王怜花,谭昭自然更相信李寻欢,因为李寻欢这个人实在是个好人,一个对谁都很好的好人。 李寻欢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不知道他身份就把他带在身边,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不认识他,这很正常,不是吗?” 李寻欢竟然有些无言以为,不过好脾气的他还是开口说:“王怜花前辈在数十年前的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千面公子,传闻……后来他结识沈浪沈大侠,一同诛杀了祸害武林的快活王柴玉关,也是自此之后,其人绝迹江湖的。” “那柴玉关与他又有何关系?” 不得不说谭昭的直觉很准,又恰好问了一个知情人,却原来这快活王男女关系搞七捻三,有了大老婆就想要小老婆,有了小老婆有想要红颜知己,最后功成名就还想要个心头爱,这便宜哪都能让你一个人占全喽,最后果然天理昭昭,被自己的一群儿女怼死了。也难怪王怜花会那般在意柴玉关的东西了,归根结底,那可以称作他家的家产。 看好友出神,李寻欢推了推他:“怎么了?” 谭昭十分严肃地开口:“我在想我平日里有什么得罪王前辈的地方。” 系统:完喽,早就得罪光了! 你闭嘴! “哈哈哈,王前辈不会在意这个的,不过你说起的那个叫做阿飞的小孩有些奇怪,既然王前辈说他是他舅舅,那我大概猜到小孩的父母是谁了。”话里,难掩唏嘘。 “是谁?” 李寻欢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好说,这个你知道了没多少好处的。” ……李兄你变了,你以前善解人意绝对不会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你知道这样会好奇死人吗:)? 30.吾与汝孰美(九) 年底天子要祭天,这祭天祷文自然出自翰林院。早一个月前翰林院就着手在做这件事, 一直到前日截稿, 统一交由礼部审阅, 谭昭记得管理这个的是礼部侍郎董静。 出了大理寺, 他就直奔礼部,托左明给的腰牌,他顺利见到了董静,并且说明了来意。 董静自然听过这位状元郎的事情,但祭文一事本就事关对方本职,他自然秉公回绝:“谭大人, 此事恐怕不行。” 谭昭看对方神情, 立刻就明白,恍然道:“无碍的,下官这里有一封李编修的祭文, 只请董大人阅览,看看是否有些熟悉。” 熟悉这个词, 董静玩味地一笑,终于接过了对方手里的折子, 墨迹显然刚刚干透,看着就是刚写的,祭文这种形式都是有套路的,想要写得出彩可以说极难, 他定心看了两句, 脸上的笑意瞬间干透。 他大概猜到这状元郎所为何来了, 董静心下一叹,果然这官场不管是哪里都不好混。 “看来董大人已经有了眉目?” 从礼部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昨天下的雪本就不厚,这会儿已经融得差不多了,可天气却冷得出奇,谭昭走在路上,牙齿都在不停地打架。 不过他心情倒是不坏,走了这么多条线索,终于有一条可以推进一步了,因为他从董静那里得来了一个名字。 一个今天刚刚听过的名字。 未免差池,谭昭路过大理寺还喊了两个人,如此才大摇大摆又回了翰林院,也是凑巧,迎面就碰上了柳编修,这人看着他转身就走,谭昭急忙喊住他:“柳编修,走这么急做什么?” “……” “我带人不是找你麻烦,听说你认识林编修的家。” 柳编修神色不明,带着微微的忌惮:“你问这个做什么,林兄雪天感染了风寒,已经告假两日了。” 谭昭笑眯眯看着他:“有事,烦请柳编修带路。” 柳编修看着他身后两门神,最后不得不屈服,领着谭昭去了林编修的家。 林编修名讳林逸,与柳编修是同乡,两人是同榜进士,关系自然亲厚。只不过这么亲厚的关系竟然不住在一区,看来这感情怕是塑料兄弟情。 “这里就是林编修的家了,林兄生活质朴,是个喜欢清静的君子,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意思就是你跑这么远,也绝对是白跑了。 说质朴那真是对得起柳编修文人的身份了,谭昭双眼四望,竟不知道这皇城东区还有这般荒凉的地方,像是被遗弃的地方一样。 有意思。 他示意大理寺官差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才有脚步声传来,只不过这脚步声并不似男子的脚步声,只听得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位粗布荆钗的夫人打开了门,柳编修在外面熟稔地叫道:“嫂子,林兄可好些了?” 被称为嫂子的人没想到外面这么多人,略微有些局促,轻微点了点头,这才开口:“不知这位是……” 不知为何,一向很善言辞的柳编修突然有些词穷。 但谭昭还是十分顺利地进了这小院子,里面被人打理的很好,可见这位夫人很热爱生活,当然作为文人之家,该有的追求也都能体现出来。 看来真是喜好质朴? 进了里面,林逸已经起来了,穿着身士子白衣,脸色煞白,看着有些不好。柳编修关系了一番,也知道分寸,很快小厅里就只有谭昭和林逸了。 “不知谭编修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说话声音极轻,却很有调理,相比他基友的刺耳,这位林编修显然更会做人。 谭昭指间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还带着笑容:“林编修难道不知?” 林逸一楞,不解道:“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不要急嘛,林编修作为刀客案的目击证人,本官也是例行公事。”中文真是博大精深,换个称谓,这态度瞬间就表露出来了。 林逸稍稍安抚,低声咳了一下,这才缓缓道来,表述与柳编修所说并没有任何出入。 林逸说完,看着面前之人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说法,明明经历官场三年的人是他,却好像位置颠倒了一般,这人呢,生来便无多少公平可言。 他稍稍垂下眸子,隐下眼底的晦涩。 “哦对了,素闻林编修文采出众,我这里有一篇文章,还请林编修相看相看。”谭昭笑眯眯地将祭文从袖中取出来递过去,林逸不解,但这种情况下一般是不好拒绝的。 接过折子,林逸又看了一眼谭昭,这才抖着手打开了第一页,可以称得上熟悉恣肆的字体狂放地展现在他眼前。 李寻欢这人,胸中藏爱,对人温和有礼,可这字却是刚劲有力,处处藏锋,可见他并非全然温厚之人。 “啪——”地一声,折子落在地上,林逸想捡,却又一只手比他更快。 “林编修,明人不说暗话,当日你是不是比柳编修到的更早!”竟是突然疾言厉色起来。 林逸死死看着折子,缄默不语,他知道他不能开口,否则…… “你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倘若我将此物呈给皇上,你也绝对……” “谭编修!” 屋外阳光郎朗,雪意渐渐消退,可屋内却如寒冰初结,分外冻人,许久,谭昭的声音这才幽幽响起:“林编修,你应该病不起吧,翰林编修的俸禄虽然并不高,但只要不逛烟花柳巷足矣让你生活得很好,可你却住在这儿,应该是尊夫人的病吧?” 林逸再也忍不住:“这不关我夫人的事,希望谭大人慎言。” 一个人倘若生病久了,对别的病人就会更加敏感些,那林夫人虽然看着康健,谭昭却一眼瞧出她身染怪病。 “我可以把它给你,但你必须……” 还未等谭昭说完,谭昭脸色又是一变,果然他这路子只要一对就会有人来杀人灭口,他几乎是在瞬间出手拉着林逸滚在地上,下一刻一道淬了毒的寒光“铮——”地一声钉在了老旧的木椅上。 林逸一个文人,吓得浑身哆嗦。 只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谭昭就提着他像提小鸡一样出了房门,院子里柳编修嘴唇发白地躺在地上,而另一道寒光已是破空而来。 谭昭心里想骂娘,林逸更是目眦欲裂,却在后一刻绝处逢生,只见矮矮的院墙上忽而出现一道红色的身影,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将暗器打落,又迅速救下了躺在地上快死的柳编修。 来人,正是女装大佬王怜花。 谭昭吁了口气,林逸已经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和林夫人一起叫着柳编修的名字。 “你不追?” 王怜花一笑:“阿飞在外面呢。” 谭昭一楞,继而脸色不好:“你让个小孩帮你追凶手?” “别这么冷脸,那人武功不弱,诺诺诺,这不来了嘛!”他指着门口,果然看到个矮小的身影,手里提着个破刀片,可不就是阿飞小孩。 算了,人才是当舅舅的,他个外人生什么气。 柳编修终于醒了过来,林逸也终于承认他比柳编修更早到,看着为人挡暗器的柳编修一脸难以置信,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任。 据林逸交代,他那日寅时三刻之前就到了,也是很快发现了案发现场,可他胆子到底比柳编修大,而且地上两个人都躺在血泊里,就壮着胆子查探人是不是还活着,可人的善恶到底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死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活着的是李寻欢,而死者身上有一袋足足一百两的金子。他心想李寻欢杀了人,他只是拿钱而已。 俗话说得好,钱不是万恶之源,没钱才是。 他拿了钱就不好做第一目击人,等在寒风中他心里就有了更大的妄想,他知道李寻欢文采好,但他不记得他的位置了,这才错拿了谭昭的誊抄祭文,毕竟那时候他一看文采确实好,回家后才发现并非是整篇的祭文。 林逸等了不到半刻时间,就等来了柳编修,如果不是谭昭,说不定真能瞒天过海。 “值夜的人怎么会没发现你?” 林逸就说:“我家地处偏僻,离正门很远,却离偏门很近,值夜的人一般不会去偏门。” …… “那金子呢?” 林逸望向自己的夫人,林夫人受了惊吓脸色惨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被刚才那人抢走了,只有一锭昨天她悄悄去药店换了一支老参回来。 只还剩些碎银子,被她用帕子包着。 如果只是些金锭的话,没道理凶手要杀人灭口,除非……:“那金子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林逸不得不佩服这位状元郎,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错,那金锭下面刻了字。” 31.吾与汝孰美(十) 五两足金的大元宝,足足二十个, 林逸揣着它们回家时,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这么一大笔钱意味着他今后都不用节衣缩食, 也可以为夫人买更好的药。 要知道现在的物价,二两银子就是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 可他那时有多喜悦,回家后看到底下的字就有多害怕,一般来说金锭银锭的下面会有标号,但不会有年号的,这是为了简单, 也为了流通方便。而什么锭子下面有年号呢?只有官银。 而且更加令他害怕的是, 这官银还是十数年前先帝年间的官银。 “那……” 谭昭话还没说完,林夫人就嗫喏着开口:“夫君生病,妾身也是没法才使了些力气将金锭下面磨平……” 谭昭大惊:“什么店, 竟然也收?” 然后谭昭就知道这林夫人艺高人胆大,她竟是去的黑市, 难怪这根人参这么贵了。不过倒也解释的通,黑市那地方, 就没有哪个不敢收钱的。 只是如果是黑市,这金锭的流向就不好查了。 谭昭决定先去户部查查先帝年间有没有被劫掠或者丢失的官银,说起来先帝……他翻了翻原主的记忆,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出了成华帝老子的介绍, 显然一个普通书生的知道没有太多的讯息。 从林逸家出来, 谭昭搓了搓手, 快步上了马车,等到王怜花拎着小孩进来,他终于开口:“看你的表情,看来是能找到那‘梅花盗’了?” “状元郎果然是奴家肚里的蛔虫。”王怜花看向阿飞,阿飞立刻从怀中掏出个竹筒,竹筒打开,里面飞出一只鹅黄的虫子,圆圆胖胖的,一看伙食就非常好:“培育这东西可花了我不少功夫,我已让阿飞在院子四周的路上撒了只有这小家伙才能闻到的药粉,除非那人洗上三天三夜,否则绝不可能找不到。” “那你确定刚才那人与当夜那人是同一人吗?” 王怜花却是摇了摇头:“恐怕不是,我怀疑真的不是梅花盗杀的人。”他从胸口摸出一个飞镖,刀锋闪着冷光,这人大概也是听了梅花盗重出江湖的消息使的是梅花暗器:“虽都是梅花图案,可你看这两把,连大小都有出入,更何况这毒就更不入流了。”否则那小翰林怕是早就毒发身亡了。 事实上,谭昭也早有这种猜想,倘若真是梅花盗,他肯定求的是无敌宝鉴,这人销声匿迹二十余年,倘若缺钱早就作案了,没道理跑皇城底下夜探翰林院。最主要的是,刀客的死法太凶残了,梅花盗虽然也很凶残,但这人偏向用毒。 可他还是开口:“那么前辈以为?” “宝藏,先帝金锭,状元郎你觉得呢?” 谭昭觉得这个可以有,但是户部资料那么多他哪里查的过来,他脑子转了转,决定先去趟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谭昭去找大理寺少卿左明,却被告知左少卿进宫了,随后去找李寻欢,这人竟然在牢里和狱卒喝小酒,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了。 “怎么这副表情?” 谭昭摊手:“我这是高兴的表情,案情有进展了。” 听完谭昭关于林逸的消息,李寻欢也不由地唏嘘:“如果可以,我倒希望给林编修一个改过的机会。” 所以说这人真的烂好人了,只要不触犯原则性问题都可以好好商量,谭昭自问没这么大的度量:“唔,这事儿恐怕有点困难。” 李寻欢疑问地瞧他,谭昭摸了摸鼻子,开口:“你也知道我时间紧急,所以先去找了礼部侍郎董大人,又请了柳编修带路,他受了伤。” “……” 最重要的是,人总是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如果第一次做错事的时候便被轻飘飘地带过,那么第二次的踏错也不会太远了。 人的欲望就像一扇门,只要一朝打开,除非外力钉死,否则只会越来越大,而不回做到及时收手。 林逸是个成年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他熟读圣人典注也知道本朝律法,并非不知道如此做的后果,但他做了,就该想到事发后的结果。不是所谓情有可原,人有可怜之处,倘若人人都像他一样,那么只有有其理由都可以得到宽恕,那还要律法做什么。 “……那便罢了。” 谭昭并不喜欢此刻李寻欢的表情,李兄是个好人,但好到这个地步迟早有一天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从而做出后悔一生的决定,但他也明白交浅言深,牢房也不是一个讨论人生的好地方。 故而,他迅速转换了话题:“李兄,我把无敌宝鉴带出来了。” 闻言,李寻欢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他竟是不知道好友这般大胆,他小声低呼:“谭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要是传出去,几乎所有的江湖人都会找上门。 “嗯。”谭昭轻轻点了点头:“但它在翰林院,迟早有一日会被找到。” 虽然这几日因为死了人把守森严了许多,但对于高来高去的江湖人而言这点儿守备还比不上二流的武林世家,所以被各色江湖人光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就像李寻欢所言,没有一个江湖人可以抵御绝世武功的诱惑。 “是我着相了,可你带着它……如果实在不行,你可以交给王前辈,这本就是他家的东西。” 谭昭点了点头,不过至少现在他还没这个打算,如果运用得当,也不是不可能将凶手调出来。 从牢房出来,谭昭终于见到了左明,他刚要开口,左明却率先说道:“谭大人,这是本官从户部要来的资料。” ……说好的暗中呢!这么明目张胆真的好吗! 谭昭再次坚定了外放的决心,脸上却十分受宠若惊:“多谢左少卿。” 聪明人,左明不介意卖个好,找了人帮谭昭看账本。 而谭昭谭大人觉得查案实在是个辛苦活,看了两本就迅速逃之夭夭,来到了与王怜花约定的江湖客栈。 江湖客栈店如其名,这里的客人都是江湖人,位于西区鱼龙混杂之地,粗犷得不像京城该有的店。 这店一共四层楼,没有包厢,一三两层全是大厅,一层三教九流都有,三楼就要凭武功上楼,二四楼是住房,规则如同上面。 当然它并没有看门的人或者一定要比过武才能上三楼,只要你认为自己武功可以那就可以去三楼,但如果你在三楼被人打下来,那也只能自认倒霉,承认技不如人,当众出个大丑,从此扬名京城江湖圈。 谭昭一个瘦弱书生,踏足三楼的时候引来不少目光,但他半点不觑,装逼这个能力自从和西门吹雪比过之后无师自通。 大抵也是因此,目光一下子少了许多。 很快,他就看到了女装大佬和小孩,或者说是认出了小孩,因为女装大佬又换了身装束,这回倒是个男人,只不过脸又不一样了。 ……你开心就好。 他走过去坐下,却是似乎不小心带倒了旁边桌上依靠着的大刀,刀身镶嵌着铁环,叮铃铛落在地上响得出奇,他刚要说声抱歉帮人把刀扶起来,头顶就传来不甚友好的声音:“小子,你敢碰碰试试!” 谭昭的手距离大刀尚有八寸有余,可他听到这话,手指就迅速碰在了刀身上:“我碰了又如何!”王怜花咱们没完! 一股掌风迅速袭来,谭昭裹着头蓬施展不开,便直接一个拍地腾到了半空中,如此他也看清楚这刀的主人是谁。 一般来说,刀法大多大开大合,使刀的多为身材魁梧健壮之人,就像那位西域刀客一样,这这位却长得五短三粗,一双黄豆眼,一对八字眉,像极了封神榜里的反派申公豹。 思考的功夫,他已经落到了王怜花的身边,落地轻盈,赢得某位王姓前辈的挑眉。 王姓前辈也十分磊落,半点不推脱他用气劲将刀推倒的事实,反而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开口:状元郎好功夫! 谭昭差点气秃,却见这申公豹已经拿起刀冲着他砍了过来,铁环震得哗啦啦响,气势十足吓人。 这里的打斗显然吸引了不少人,谭昭刚要出掌回身挡过,便有一柄银.枪出现在了响刀面前,“叮——”地一声,刀枪相触,谭昭的掌落在半空中。 随后,便有男人忠厚的声音传来:“两位兄台,何必为这丁点儿的小事大打出手呢!” 那申公豹显然不喜欢有人多管闲事:“你又是何人,敢管爷爷的事!” “在下龙啸云,久仰。” 这申公豹显然听过这名字,遂而收了响刀:“你就是挑了京城外十八山河的龙啸云?” 自称龙啸云的人也收了长.枪,道:“确是在下。” 这人长得不算差,模样周正领先在场百分之八十的江湖人,他似乎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一番交谈后申公豹就冲着谭昭恨恨道:“算你小子走运!” 谭昭:喵喵喵?! 32.玉一霸番外 依照谭昭留下的“遗书”,他的尸体被葬在高高的悬崖上, 风吹过山岗, 也能将朋友的思念带向远方。 玉一霸衔着根草, 仰躺在墓碑前面。 而墓碑上, 赫然写着玉天宝之墓,挺简陋的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乡野村夫的墓地,毕竟这名字就一股子乡土味。 “臭二叔,你以为一坛酒就能收买我了吗?你当我玉一霸是谁!”真是越想越火大,玉一霸一下翻坐起来, 对着墓碑真是恨不得挖开来看看。 可最终他还是肩膀一耸, 声音略带一丝悲腔:“我今年满十八了,长得高大又挺拔,一拳能打十个你, 厉害吧!” 西门吹雪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父亲,但武学剑道却当真没的说, 作为一个连开蒙都用武功秘笈的人,玉一霸能在这个年纪小有成就并不稀奇。 风呜呜地吹, 似乎实在回答他的话,他听了十分得意,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清冽的酒香瞬间扑鼻而来。 毋庸置疑, 这是一坛好酒。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 就着酒意, 玉一霸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这些年他四海为家的经历,也说起前些天遇见的一个人。 “我爹剑道又精进了,他说要来看你,但我说你不想见他,他就没来。他这人除了剑道就是剑道,活得挺没意思的。” “六岁的时候我们出海,碰到了一条好大的鱼,二叔你最爱吃鱼,那时候我还替你藏了一块,只可惜后来臭掉了,变成了咸鱼干。” “十岁那年,我偷偷跑去了峨眉山,眉毛叔叔说我娘并不是不爱我,我本来想去给她一个惊喜,但她过得很好,我又原路退了回来。” “……” “十八岁生辰那日,我收到了眉毛叔叔的信,二叔你写字还是这么丑,但你说哪家二叔有你这么不走心的,侄儿生辰只送坛酒……” “那天夜里,我出门散步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带着斗笠我看不见他的面容,隔着老远我听到那人说了一句话。” “你猜是什么?” 似乎是卖完了关子,玉一霸终于开口:“他说——终究是你赢了。” “二叔,你开心吗?” “应该是开心的吧,因为相比西门睿这个名字,我还是更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如果叫谭一霸就更好了,不过我怕你半夜找我,就没有改。” “还有哦,我不学剑。”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我亲二叔。” “……” 没什么逻辑,像是要将这十四多年来的经历都说出来,太阳渐渐往西,酒坛里的酒也很快消耗殆尽,年轻俊秀的小侠士满脸通红,忽地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似乎是在梦里看到了一直想见的人。 他嘟囔了一声,旁晚的风将它带向远方,似乎在说:二叔,我会好好活的,你也是。 “啧,这死孩子竟然这般糟蹋好酒!” 山岗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两个身影,远处的红意染透天色,映照出两人的面容,这两人自然是就是陆小凤与花满楼。 而花满楼的手上,也提了一坛酒,酒坛和地上已经空掉的一模一样。 ——这是谭昭多年前在万梅山庄闲极无聊是酿的梅花酿,天底下就这两坛,如今经历了时光的沉淀已变成了绵密悠长的佳酿。 十四年过去,时光似乎并非在两人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陆小凤依然是那个陆小凤,花满楼也依然是那个花满楼。 “谭昭,好久不见。” 作为唯二知道老友其实并不算死的人,两人的心情显然更加轻松,不像是来上坟的,更像是来……喝酒小酌的。 “诶诶诶,我说二叔怎的这般小气,原来还有一坛!眉毛叔叔你不地道!” 不知何时,醉在旁边的玉一霸一跃而起,一个虎扑就朝着酒坛而去,可这后起之秀哪里比得上老姜,气得玉一霸当场对着坟墓告状:“二叔,你看你交的好朋友!” “哼!他有本事让他半夜来找我呀!” 两个明明年龄差着二十多岁,闹起来却跟同龄人似的,花满楼端着酒杯默默地离两人远了一些,不知何时,月亮悄悄爬上了天边。 他抬头,凉凉的月色很美,像极了曾经梦见的场景。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能看到了,就是很突然的一天,睡醒时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头顶的帷帐,绛紫色的帷帐带着流苏,煞是好看。 不过能看到的时候并不多,一年大概有个三十来天,带着某种随机性,可即便如此,他已十分开心了。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个世界,已是美事。 花满楼自然明白,这般神奇的事情恐怕是因为谭昭离开前听了他讲述的过去才做下的。 这人的心肠,出乎意料地柔软。 浊酒入肠,甘甜如醴,又回味无穷,花满楼还没将酒杯放下就被人扯着挡在了陆小凤前面:“你来呀,互相伤害呀!我喝不到你也别想喝!” “你个小兔崽子,独吞一坛难道还不够吗!心这么黑,难怪到现在都没小姑娘喜欢你!”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花心大萝卜!” “……” 花满楼突然更加想念谭昭了。 最后闹得累了,酒也全部喝完了,三人一坟墓并排躺着,天上是无边的月色,身后的万丈的悬崖,过了今日,这些思念就会随着风儿带往远方。 “呐,你还好吗?” 另一时空,谭昭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忽而绽开一个笑容,似是无声说道:嗯,我很好。 随后,疲于查案的谭大人又坠入了睡梦之中。 ** 第二日,又有一人步上山岗。 男人戴着斗笠,穿着一身士子服,行走间便能看出这是一位礼仪不错的先生。 他走得极慢,背影却很直,及至墓前,这先生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暮色沉沉的脸庞,原来这位书生已经不年轻了,鹤发鸡皮,只能依稀看出曾经的五官。 他并不说话。 许久,他对着墓碑轻轻嗤笑了一声,这才转身悠悠地离开。 33.吾与汝孰美(十一) 有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但这人也分很多种, 有些侠义无双, 也有些自私自利, 谭昭也遇到过很多江湖人,却从未见过这般会自说自话的人。 京城是皇城之地,平常的时候江湖人少有涉及,毕竟江湖与朝廷自来井水不犯河水。而现在这个时节来到京城,谭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不是图财就是图名。 前者为宝藏而来,后者只求绝世武功。 而眼前这位仗义解围的龙啸云侠士, 谭昭想了想, 决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要开口说句多谢,旁边的女装大佬就开口了, 声音是略显低沉的男声:“他是我的朋友,要你装好人多管闲事!” 倘若是一般人, 听了这话肯定十分生气,可眼前这人不知是性格当真端厚还是假仁假义, 竟然只是收了笑容,还是旁边的申公豹快人快语:“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知这人抬眼一笑,嗤了一声:“就凭你也敢给我吃罚酒, 不自量力!” 气氛, 瞬间凝结成冰。 到了这个时候谭昭要还不知道这位大佬是想挑事, 他就可以再死一回了。 申公豹果然被激怒,此时自然完全顾不上旁边的龙啸云,他如果再退就是被人踩着脸上位,这让人如何忍! 只听得响刀一震,刺耳的风声冲着王怜花而去,刀锋凌厉,不少人都心头一惊。可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刀明明瞄准的是坐在桌上的男子,最后却拐了个弯冲着龙啸云的脸去了。 刀枪相触发出极端刺耳的声音,终于也将三楼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砰——”地一声,申公豹和龙啸云两人都栽倒在地上,旁边桌的佳肴美酒撒了一地,霎时形若菜场的三楼瞬间静寂。 “呵——”光听声音就像打他一万遍了。 可却没人动手,江湖上的规矩很简单,谁拳头大谁就是大爷,简单粗暴,相比龙啸云以仁义收买人心,绝对的力量显然更能说服人:“姓龙的,装好人可别装到本少爷头上,记住,以后别出现在本少爷面前。” “滚。” 一瞧就像是沈浪的冒牌货,没武功没脸又没品,看着就让人窝火。 龙啸云的脸火辣辣的疼,自尊心像是被人用脚底板狠狠践踏一样,他心里恨得牙痒痒,可他能怎么办?技不如人,如果连最后的风度都没有,恐怕明日之后江湖上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比他更识时务的是申公豹,只可惜申公豹人还没站起来呢,一个身影就闪在他的面前,他抬头便看到小白脸笑眯眯的眼神,他想喊,最后还是忌惮王怜花,脸上是敢怒不敢言。 “他能走,你不能走。” “凭……凭什么?店是你家开的!”完全没有底气。 这模样未免也太怂了一些,就这水平杀西域刀客,谭昭给了王怜花一个表情让他自己体会。 王怜花微微一笑,男子装束的他每每发笑,都让人有种被人当做猎物的感觉,申公豹就深有体会,他腿有些抖,可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刀就是刀客的性命,倘若有人碰了你的性命,你难道不会发火吗? 谭昭不看龙啸云,反正他也没多少时间好活了肯定不会去混江湖,那便是无关紧要的人,看不看都无所谓,他紧紧盯着刀客,像是要从他的眼睛看进内心深处一样:“是不是我家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上午去哪了?” 谭昭并没有错过申公豹眼中的闪烁,只可惜对方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 “当真?” “自然当真,老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这是作为一个刀客的自我修养,你不懂。” “哦,那你说说你身上这一盒一两的雪芝膏味从哪来的?这可是京城最贵的胭脂,非是高门小姐不能买,你可不要说你喜好涂脂!” “……” 系统:宿主我就说嘛,你肯定是属狗的! [你闭嘴!] 据说有自我修养的刀客终于忍无可忍,他卷着自己的刀就地一个打滚,像是生怕后面的王怜花出手一般,他连着滚了三个滚,直到滚到窗边竟然直接纵身跳了下去,他摔伤了胳膊,可已是顾不得这个,拼了命地往西边跑。 “你不追?” 谭昭冲他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会追。” “你确定是他?”他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王怜花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不是,他就是个夜探香闺的登徒子。” “但他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王怜花脸上晕荡起了然的笑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是个女人?” 女人?! 江湖上的女侠比例比男侠少很多,原因不外乎男人拥有天然力量上的优势和这个世道对女人的态度。但少却并不代表她们不出彩,相反坚定道心的女子在某种程度上更容易闯入名声。 “仵作说过,刀客身上的伤口约为寸余,伤口很浅用力巧劲十足,可你注意过没有,刀口的位置都是软肉,不碰骨就意味着可以用极少的力气完成完美的杀人。”王怜花在支开小孩去买酒后,说的话更加直白起来:“同样的,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样的杀人,凶手要么手上力量不足,要么就是心狠手辣。” “为什么不是后者?” “状元郎,你果然不是江湖人。倘若他是后者,这种看着人灵魂痛苦湮灭的欲望一旦开启,绝不会只此一次。据我最近调查,京城并没有江湖人或者百姓被人放血……” “啊——”他话没说完,楼下就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谭昭心里一跳,跃到窗边望下去,正好看到一个血人踉跄着倒地,而他的后面跟着个握着把大响刀的男人,刀上染血,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更惶恐,这男子另一只手上还提着把银.枪! 34.吾与汝孰美(十二) 期限第二日结束,夜色深深谭昭才回到家, 草草吃完李婶留的饭菜, 一出门就撞上了……谭大娘。 “吓——娘, 你怎么还没睡?” 谭大娘提着烛火, 看着儿子瘦削的脸有些心疼,但儿子自从做官后陪她说话的时间越来越短,她既欣慰又心酸:“睡了又醒了,老了老了听着点动静就醒,猜着是你回来,这才出来看看。” 谭昭有些累, 便劝着说:“这天也怪冷的, 娘你还是早点回屋睡,儿子明天还要早起去面见皇上呢!” “诶你等等!”谭大娘一听,立刻拉住谭昭的衣角:“儿啊, 你老实告诉娘,昨儿那位姑娘……到底是不是!” 谭昭脑袋沉沉, 有些不明白:“什么是不是?哪位姑娘啊?”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见过什么姑娘啊! 还跟她装糊涂,谭大娘嗓门一亮, 直接点名:“就昨天穿红衣裳那姑娘,顶漂亮的那位。” 谭昭:……这让他怎么说好呢?说实话吧,她娘肯定不信,说谎话呢, 她娘估计真爱听, 所以呢, 他想了想:“他啊,他是阿飞的亲人,来接小孩的。” 幸好幸好,今天阿飞跟着王怜花走了,而且他的还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这样啊,哎——”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 谭昭:……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身体明明很疲惫,可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洗过澡了,鼻尖还是有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这人怕不是个疯子,他以前觉得玉罗刹这样的已经是顶级疯子,现在他觉得他宁愿跟顶级疯子打交道,也不愿意同被欲望支配的杀人疯子打交道。 系统:好的宿主,我知道了:)。 …… 谭昭不去理会自家系统的加戏,趁着夜深人静头脑清醒,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这好不容易有了些蛛丝马迹,后头却又死了人,还是在人来人往的闹市,血水染红的地面到现在还被人用杂草掩盖着。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头疼,这第一个死者是个刀客,却是死于自己的刀下,而这第二个同样也是刀客,同样也死于自己的刀下,据手握凶器的龙啸云交代,他离开客栈后就被申公豹袭击,他以为是对方心怀不忿便抢夺其刀,却未料到刀刚一入手便是粘腻的鲜血,而刚刚袭击他的申公豹则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往街上冲,龙啸云成自己是想去阻止对方的,谁知道不过是好心却变成了杀人嫌犯。 讲道理,如果谭昭为官稍微那么一点,这会儿龙啸云就已经被问罪、李寻欢已经被放出来了。 可是就是这么漏洞百出的证词,似乎在指引着另一条路。 谭昭觉得与其选择抽丝剥茧,倒不如釜底抽薪,玩一场大的。港真,他最讨厌和人捉迷藏了,这有些阴沟里的老鼠,不闻到味道它还真就不出来了! 定下方案,谭昭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可此刻大理寺的牢房里,却有两位不眠者对着牢笼外的月亮长吁短叹,一时不得引为知己,这两人便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李寻欢和龙啸云。 当然,前者是因为思念未婚佳妻,后者是因为莫名背上的人命关系。按照章程,龙啸云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不能和李寻欢关在一块儿,不过谭昭想着李寻欢口才过人,想来两人关隔壁可以得到些不同的讯息。 后来越想越妙,这才有了此番场景。 “龙兄此次来京,可是为何?” ……龙啸云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可他想来说话绕数个弯子,随后说了个万金油的回答:“朋友相邀,便过来了,龙某今日刚进城,实是不知道京城出了这样的案子。” 李寻欢也明白谭昭的意思,可几番试探下来这人出了为人有些微微虚荣,并不像是会在大街上胡乱杀人的人:“说起来,最近京城流传最盛的还真不是咱俩身上这人命案子,而是那传闻中的无敌宝鉴,不知龙兄可曾耳闻?” “自是听说过,那无敌宝鉴已在江湖上流传开了,实不相瞒,此次龙某进京也有一睹风采的念头。”说着,还有些赧然。 李寻欢:……好巧,我已经看过了。 “龙兄心怀宽广,小弟佩服。” 龙啸云听了果然十分开心,这江湖上能够得到小李飞刀承认的能有几个,如此他便笑着说:“快别说了,在下羞愧,倘若我及时发现并制止他,他可能就不会死了。” 死人总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李寻欢也是一叹,天边冷月如霜,便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不过如今回想起来,我总觉得当时有股奇怪的味道。” 李寻欢忽而心头一跳:“什么味道?” 鼻尖全是牢房的阴暗味道,龙啸云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来,只得摇了摇头:“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好闻且刺鼻。” 这真是个奇特的形容,李寻欢将记忆里所有的味道都翻出来,大概只有一个符合这个形容,它就是……臭豆腐。 啧,他有些想吃李园后街上周大娘家的臭豆腐了,当然,他更想住在李园里刚刚出了孝期的表妹。 然想念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很容易成真的。第二日,谭昭好不容易从皇宫里陈述案情回来,便看到大理寺门口停了一辆精致的马车。 四角都是沉香木,帘子用的都是锦缎,绣着精致的兰草,缀着好看的流苏,颜色虽然素朴,可这做工这木料,没点家底的人家想都不要想。 这又是哪家的大人物惹上麻烦事了?他心中狐疑,却是刚走近大理寺的大门就被一家丁拦了下来,他一瞧,这似是李家的家仆:“你来找你家二爷?” 这家仆见了谭昭就跟见了亲人没两样,一家子眼睛都亮了:“谭大人,您可算是来了,这大理寺的官老爷不让我进,愣是小的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看你急的,有什么事我帮你带给你家二爷。” 却未料这机灵的家仆嘴一撇,说了句很有意思的话:“这可不行,这倘若带了,二爷该生气的。” 李寻欢这种脾气会生气?谭昭不相信,可那家仆神神秘秘地指着门口的马车就悄声说:“表小姐来了。” “什么?!” 引得大理寺的官差都齐齐侧目,这谭大人怕不是查案子查傻了吧?! “哎哟我的谭大人,您可小声点儿!”家仆也哭着脸呢:“您可否想想办法通融通融,表小姐说不见到人绝对不走的。” 谭昭……头疼,真头疼,他觉得如果他当真大喇喇地带着人表妹去牢房,李寻欢一出牢房铁定是小李飞刀伺候他。 “谭大人?” “叫啥呢,叫魂呢!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 谭昭自然不好去同人表妹谈这谈那,所以最后他还是去了牢里,他瞥了一眼隔壁牢房,龙啸云似乎在睡觉。 李寻欢脸上也多少有些困倦,看到谭昭过来才打起精神:“谭兄,你来了。” 随后,谭兄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因为他说: “李兄,你表妹未婚妻来了。” 声音很小不带平仄,但李探花……从容尽皆消失,有惊喜也有快乐,随后就是……“谭兄,我想出去了。” “……”卧槽李寻欢,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李寻欢自然是出不去的,大理寺的牢房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来,最后还是李寻欢写了封书信带出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黑暗中的龙啸云唰地一下睁开眼睛,对着李寻欢有些羡慕地开口:“李兄果然福气不浅。” 李寻欢心里开心,不过却不欲与旁人提起表妹,故而岔开了话题:“龙兄何必调侃我,说起来刚刚龙兄这般,难道是对谭大人有些误解?” 龙啸云就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委屈:“谈不上误解,只谭大人……”他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这才下来定论:“我恍若觉得这位谭大人不喜江湖人,我怕李兄为难,便假做睡觉,谁也不会尴尬。” 李寻欢心情好,说话也轻快了许多,半点没察觉出对方在告小黑状:“是吗?我倒是没怎么感觉,谭兄是个文弱书生,可能是对江湖不太了解吧。” ……你怕不是个傻子?!龙啸云简直惊了:“李兄,你确定谭大人不会武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昨日在酒楼,谭大人上了三楼。” “那又如何?” ……江湖传闻误我,小李飞刀哪里有人说的那般聪慧,龙啸云终于点破:“昨日谭大人若非会武,恐怕今时今日你就见不到他了!” 龙啸云以为李寻欢可能会大惊,可能会失落,却独独没想到对方这么平静,只淡定地说了一个字: “哦。” 35.吾与汝孰美(十三) 认识李寻欢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不可否认, 他是一个温柔且美好的人, 似乎在他的心里, 所有事物都可以用美好的词汇去形容。 先开始的时候, 谭昭觉得李探花与他的另一位朋友花满楼有些相似,可后来越相处就觉得越不像,最不像的地方在于李探花这人吧,有时候脑回路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 就像这个时候,龙啸云看似在为你好,实则是在给你朋友上眼药, 愣是旁人听了这话, 铁定怀疑朋友用心不良,可李寻欢他不,他觉得谭昭会武也挺好的, 所以他回了一个哦字。 龙啸云都要无语了,什么人啊, 心这么大,那状元郎一看就一肚子坏水! 殊不知, 这牢房里犯人的对话从来没有隐私可言,谭昭昨日离去时就让牢头严格注意两人,这会儿他送信回来就和牢头撞了个正着。 这大理寺的牢头也是能干,似乎是学了什么口技, 活灵活现地将两人的对话又说了一遍, 谭昭听罢就觉得这姓龙的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己性命都要难保了还搁这给他上眼药,怕不是戏精学校毕业的吧。 他内心腹诽,打发了牢头这才进了牢房。 “如何?” 谭昭见到李寻欢与以前并无二致,心情不由大好:“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你这个模样,这要是被外面的人瞧去,还以为风流倜傥的李探花得了失心疯呢!” 李寻欢也不生气,看到谭昭手上似乎提着什么,立刻就伸手:“快给我。” “……”谭昭有些无语地将手中的盒子从缝隙里递过去,小伙伴这坠入情网的模样,他还是单身保智商吧。 转过身,谭昭便拍了拍手让牢头进来,牢头多会看眼色啊,转眼就喊了两个人押着龙啸云去了旁边的刑讯室。 谭昭坐在主位上,挥了挥手便让狱卒和牢头下去,等到门吱嘎一声关上,很小心眼的谭大人敲着椅背,就开口:“龙啸云,你可知罪?” 就差个嘲讽的表情,活脱脱就一个昏官。 自出江湖以来,龙啸云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即便他再能控制自己,可不忿已经从他的眼睛里射出来,他梗着头,连瞧都没瞧谭昭一眼。 哟,这是要非暴力不合作吗?谭昭觉得现在是不是当罪犯都能当得这么大爷了:“哑巴了?刚才在牢里你不是说得很开心吗?继续说啊,本官给你这个机会!” “狗官!呸!我龙啸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说没杀人就没杀人!” 系统:这姓龙的好眼光,一眼便瞧出你为人这么狗! [你闭嘴!] 谭昭嗤笑一声:“这天底下的犯人进了牢里也都说没杀人,要都如你这般,这天底下的杀人犯估计是永远都抓不住了!” “说说吧,昨日发生的经过。” …… 花了些时间和龙啸云纠缠,最后谭昭还是得到了一些线索,不过这线索实在太朦胧,可以说是聊胜于无,现场那么大,若论说某种味道,怕是片刻时间就会消散,实在不好作为证据去追寻。他一边想一边往外走,一个大理寺官差拦住了他。 谭昭想了想,这好像是帮他看户部档案的那人。 “可是有了结果?” 这官差果然点头,表情严肃认真:“是的谭大人,先帝十四年时曾经有过一批送往北方的军饷,共达五万两黄金。可奇就奇在这批官银在运输路上连人带马凭空消失,案卷上记载说是毫无踪迹可寻,连车辙印都没有。” 谭昭不由奇怪:“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儿传闻都没有?” 这官差有些欲言又止,在谭昭的催促下才稍稍透露:“先帝曾经亲征北方,当初就是因为这笔钱的消失才直接导致了……”他没说下去,但谭昭已经明白了。 ……感觉越扯越大了,连边境纠纷都扯进来了。 “所以,你觉得是快活王柴玉关截了这笔军饷?” 官差立刻垂头:“卑职惶恐。” 算了算了,不过这样看来这笔钱真的是属于朝廷的,他忽的想起成华帝微妙的笑容,总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一个套一样。 ** 西域刀客和“申公豹”的尸体并排放在一个屋里,谭昭换了身便服去找仵作,远远就看到门槛上坐了个小孩,他手中拿着个破铁片,另一只手还啃着馒头。 馒头还散发着热气,白胖白胖的,小孩啃得很餮足,只是……在尸体门口吃东西,小孩你胃口真的挺好的。 “喂——不要这这里吃东西听到没有!”遥遥的,就听到熟悉的声音,谭昭一跨进门槛,果然看到小厮打扮的王怜花。 这统共没认识几天,这位就换了不下三四个身份,谭昭有些好奇他的行李到底有多重。 “听说江湖第一美女来京了,她有我美吗?” 谭昭带口罩的手一松,半晌才继续:“……你消息倒是挺灵通。” 王怜花表情有些鄙夷:“看来你没有见到她。” “……” “状元郎啊状元郎,你这样下去,怕不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喽!” 谭昭忍无可忍:“是啊,不过我不担心,毕竟前辈比我年长,如今也依然孤身一人。” 谁怕谁,来呀,互相伤害呀! 系统:宿主我跟你讲,你刚刚说话的时候,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了→_→! …… 所以这到底是谁家的系统,赶紧领走! 不算愉快的聊天结束,仵作一身血腥味从里面出来,显然进一步的尸检刚刚结束,谭昭退了两步才聆听仵作的报告。与刀客的伤口果然十分相似,同样的放血手段,同样的四处刀伤,只是死的地点不一样而已。 怎么说呢,凶器人证确凿,完全是可以定案了。 刚好,王怜花也这么认为:“状元郎,走,结案去!把李家三小子弄出来,咱们就喝酒去!” 谭昭虽然心动不已,不过还是断然拒绝了这个诱惑人的建议:“不好吧,李兄会不开心的。” “他不开心关我什么事,查了这么久都没什么消息,如今有个替罪羊也不算全然无辜,死了就死了呗。”话语间,尽是对人命的淡薄。 也正是此刻,谭昭全然打消了让女装大佬和他假成亲的念头。港真,和女装大佬朝夕相处,不是他疯就是早死。 “其实不用,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只可惜这事儿吧,永远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谭昭的办法前脚刚要实行,后脚大理寺衙门就传来消息说结案了,原因是凶手——主动投案自首。 状元郎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了。 两人一小孩赶到大理寺办案大殿的门口,还没进去就看到李寻欢和龙啸云一齐走出来,龙啸云见了谭昭还一脸不屑,大有提着枪就要追着谭昭打一架的模样。 谭昭:……卧槽耍人呢?! “见到凶手了?” 李寻欢脸色有些不好,他也没有想到来自首的人会是她。 谭昭看他脸色,猜测道:“你认识他,对吗?” 李寻欢这才点了点头,脸上的伤感显而易见,却并愿多提。 可谭昭难得地不饶人,堵着李寻欢就说:“但你知道他不是,对不对?” 两人竟然有股针锋相对的模样,龙啸云本就不喜谭昭,这会儿提着枪就横亘在他面前:“谭大人,请不要无理取闹。” 谭昭连头都没转:“怎么,你要袭击朝廷命官吗?” 直到看到李寻欢轻微地点头,谭昭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她是个女人,对不对?” 李寻欢的脸色终于不正常起来。 所以这凶手,还是得抓,办法呢也可以适当换个办法。早在昨天晚上,被案情纠缠的谭昭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索性就直接跟系统兑换了藏金的地方。 不贵,也就七天,倘若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肯定早在承诺之日就直接兑换,不带任何犹豫的。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甚至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 第二日,谭昭去李府找李寻欢。 李府看门的小哥认识谭昭,知道这是主家的好朋友,连通传都没有就直接领着他进门。刚进了二门,谭昭就看到小花园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定睛一瞧,那不是龙啸云嘛? “这姓龙的怎么在这里?那是不是你们表姑娘?” 看门小哥表示不知,他就一个看门的哪里见过表姑娘,倒是这位龙侠士:“今日二爷带回来的,说是无处可去便暂住一日。” “……你信吗?” 谭大人你这话让人怎么接! 说话的功夫,眼看着那龙啸云距离越靠越近,谭昭觉得好友头顶或恐绿油油,立刻重重地咳了一声,随即喊道:“李兄!李兄,有好消息找你呀!” 对美人一见钟情想要进一步发展的龙啸云:卧槽! 36.吾与汝孰美(十四) 谭昭的开口,不仅打断了龙啸云的示好, 也成功化解了林诗音的尴尬。 林诗音出身武林世家, 却是被母亲以大家闺秀教养长大的, 她长到如今武功半点不会, 诗词歌赋女工妇容却极为擅长,她又自小与表哥定亲,当然不知道如何与江湖外男相处。 可是她又极为替表哥着想,眼前此人说是表哥的朋友,她自然不好太过无理,故而才不得不留下来攀谈两句。 李寻欢听到谭昭的声音出来, 林诗音也正好瞧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谭昭……谭昭觉得自己就应该变成一棵桃树随风而去。 他一想也是,普天之下的姑娘谁会弃李寻欢而选择毫无名气的龙啸云呢!看来好友头上的帽子颜色是保住了。 “咳咳咳, 李兄!” 都说这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现在倒是真的信了, 李寻欢这才低下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笑容:“谭兄,你来了, 来我给你介绍。” 表哥来了,林诗音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她走路的模样煞是好看,便是冬日里着装也不显得臃肿, 反而似扶风弱柳, 一翦秋水能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看穿, 武林第一美人,传闻所言非虚。 林诗音过来了,龙啸云自然也不情不愿地过来了,他不喜欢谭昭,可人身份在那摆着,他也不好太过刻意针对。但他显然还太年轻,只他刚刚走进,就听着人开口:“哟~这不是龙大侠嘛,你也在呢!” 这语气,妥妥的就是嫌弃加嘲讽。 龙啸云倒是想发作,可美人当前,他只能尴尬着开口:“谭大人好。” 爽! 打过招呼,林诗音就带着侍女离开了,谭昭看着龙啸云这眼睛都要跟着人姑娘走了就觉得有些伤眼,他推了推李寻欢,示意他看。 李寻欢自然也是看到了,只是昨日有些晚他也考虑到龙啸云是本案有关人员才慷慨带着人回来,没想到……哼! 若是早知此人为人这般轻浮,他就是……对着好友调侃的笑容,李寻欢这般的佳公子也有些绷不住,最后讨饶:“谭兄,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欠揍?” 谭昭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哦,没有呢!:)” ……这脸皮也是没谁了。 等到龙啸云回过头,这园中哪里还有谭昭和李寻欢的身影,他转头四望,最后气的提着枪离开。 这倒不是谭昭看不过眼拉着人离开,而是李寻欢听到后院有动静才拉着他走,刚到后院,果然看到了王怜花,他又换成了公子装扮,后面还跟着个兢兢业业拿着贴片的小尾巴。 李寻欢还是第一次见到阿飞,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小孩这双倔强的眼神,这样一双眼睛长在小孩身上就更加讨喜了。 “你叫什么名字?” “阿飞。” 像是某种历史性的会晤一样,谭昭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探花收回一枚小迷弟,三人这才讲起了“真凶大缉拿”的计划。 谈起这个,李寻欢的表情又肃了起来,李探花之名虽然响彻天下,但他却并非风流喜好女色之人,一颗心全系在表妹身上,哪里还分拨得出半毫给旁的女子。可就像英雄难过美人关一样,这美人爱才子也是一般。 这最后,自然便成为了求不得。谭昭以前耳闻过月满楼里有位姑娘对李探花痴心绝对,原以为是坊间传闻,如今看来……这人太优秀也是一种负担。 “哦对了,说起这个,前辈你还没解释那日的追踪虫呢!” 王怜花闲闲地靠在廊柱下面,乍看当真是位一表人才的公子,只不过这人一开口,气质就迅速往纨绔的方向而去:“你那日不是见到那短小刀客了。” “……所以,你那虫子出错了?” “不不不,我那天说他帮了一个大忙,自然是真的。”王怜花凉凉地开口:“他身上有药粉,却从未去过那位林姓编修的家,这就意味着他同袭击的凶手接触过。一个喜好钻人闺房的小贼,你说他是不是个好帮手!” 他边说边乐,这胆子大到去偷看杀人凶手的,这命丢得也是当真不亏。 谭昭不由有些无语,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王怜花根本没有在好好查案,所谓的帮忙都是兴致来了去戳一下,否则以这位的江湖人脉绝对不会就这点消息。 那边厢,林诗音带着侍女碧依回到房间,脸上带着一丝愁容。碧依是从小侍奉她的丫鬟,很是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情,知道自家小姐人善却很容易想过,便开导着说:“小姐,别怕,一切都有表少爷呢!” 显然这位碧依姑娘也是李探花的小迷妹。 林诗音听到李寻欢的名头,脸上自然地荡起笑容,随即也觉得这话并没有任何毛病,她如今已经出了孝期,只要表哥有时间,他们就……她脸一红,啐道:“你浑说什么呢!” 碧依立刻随着杆子说:“小姐,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那姓龙的公子一看就居心不良,要奴婢说还是后来的谭大人人品好,人长得俊秀不说还是状元郎!” “你再说!” 碧依就知道不能再提了,自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柔弱了些,不过她转念又想似她家小姐这般的花容月貌,便是再柔弱也不打紧,左右有表少爷操心呢,想到这里,她这才继续开口:“所以啊,小姐你千万别信那龙公子的话啊!” 林诗音为什么忧愁?她自然不会为只碰了一面的龙啸云忧愁,有的自然是姑娘心事。表哥能够回来她自是开心不已,可当她知道是因为另一位姑娘为情义舍身,她这心里头就万般不是滋味了。 这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沾染情意滋味就都是普通人了,你是驰名江湖的风流才子还是响彻江湖的第一美人,无非都是虚名,在爱情里都只容得下两个人,也仅仅是两个人而已。 林诗音并非不知表哥的优秀,可事情发生在眼前,她心里依然还是十分难受,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嘴上是答应了,可表情却不是这般的。 碧依看着自家小姐,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事儿还得表少爷来说,她就是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没有用的。 美人脸上添了三分愁容,更显得楚楚动人,李寻欢例行过来便看到这般模样,心里一动,却仍然恪守着礼仪:“诗音,刚才吓到你了?” 林诗音自然摇头:“没有,我哪有这般娇弱。” 说到这里,李寻欢自然不会忘记此来的目的,他简单地介绍了与龙啸云相识的经过,随后才说起谭昭:“谭兄是个很有趣的人,为人也十分磊落,是个好人。” 虽然他不懂谭兄为何一定要让他过来说明如何与龙啸云相识,但李探花十分无师自通顺道都讲了一遍,林诗音听了果然愁容少了一丝,她心想表哥能与她说这些,是不是心里对她愈发看重了? 两人郎情妾意,碧依十分有眼色地退下。 谭昭目送李寻欢离开,忽的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孩一闻到味道眼睛就是一亮,谭昭不由地一笑:“今天我娘出门前一定让我带给你的,是她和李婶新制的肉干,风味十足,我都没有,便宜你了!” 阿飞听了果然十分开心,对于能够善良地给予他食物的人,他都介于给予善意,将手在衣襟上擦干净后才十分崇敬地接过油纸包,脸上难得扯出了一个笑容:“谢谢!” 真是再郑重不过的谢谢了,自己送出的礼物得到这般的对待,难怪谭大娘这般惦记这小孩了,赤子之心,最为难得。 “小乡巴佬,吃个肉干还这么开心!” 阿飞立刻凶相毕露,舅甥二人针锋相对,原因是因为……一包肉干。 “我说状元郎,你的人生就闲到这个地步,人大理寺都认下了,显然是不想这事发酵,准备暗中行事。”否则就凭一个欢场女子的奋不顾身?王怜花心里嗤笑一声,也不知这女子所谓的痴情到底是不是真,这李家三郎为人情深义重,绝不会坐视别人替他受罪。虽不知这李三郎什么话都没说,不过显然他不会就此罢休。 这戏,当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谭昭就点了点头,说起来他真的挺闲的,用着别人的身份过自己的人生,他也无意去改变什么,自然时间就大把大把地有:“对呀,你也知道我活不长了,闲事管管就管管了。” 王怜花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人却依然慵懒地躺在塌上:“哦,说起这个,状元郎想好需要在下帮你做的事情了吗?” 能说没想好吗?谭昭觉得女装大佬脸上的笑容有些危险,他思虑片刻,立刻脱口而出:“那就帮我治病吧,我还是蛮惜命的。” “呵呵!”没看出来。 37.吾与汝孰美(十五)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扮演你的心上人呢!” 声音凉凉的不露悲喜,但谭昭愣是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女装大佬这直觉未免也太精准了一些。 “怎么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反驳道。 王怜花折扇一开挡住自己下半部分的脸, 可笑意却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状元郎果然好性情, 倘若我是你, 便找个女子回家随便充数。” “倘若我这般做了,我会瞧不起我自己的。” 谭昭自问自身没多少节操,遇上很多事都是自扫门前雪,但对于欺骗感情还是敬谢不敏的,明知道活不长还去祸害别人,这不过是贯着责任名头的自私自利罢了。 这样的话从一个前途光明的官场新秀嘴里说出来实在令人惊叹, 王怜花自问已经不年轻了, 即便他因为练武容颜与青年时期相差无几,但他已见过江湖上的太多风浪,也从小尝过辛酸苦辣, 大概是身在黑暗中的人都会向往光明,人生如能活成状元郎这般, 便是只能再活个数年,也比普通人庸碌一生来得精彩。 突然, 他心中就涌起了一股热情,王怜花站起来,脸上是难得地认真:“好,既然你开口, 我便全力以赴。” 谭昭一楞, 这才明白女装大佬是应下了他的条件。 ——唔,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办? ** 因为所谓刀客案的凶手投案了,翰林院的正厅终于解禁了,谭昭也不得不恢复点卯的生活,至于李寻欢为何没有?请不要问单身狗这么残酷的问题。 刚一进翰林院,柳编修便冲着谭昭打了个招呼,脸上难得挂着相对真诚的笑容,而他的身边并没有林逸的身影。谭昭眼神一暗,这才挂起笑容说道: “柳编修早啊,你的伤如何了?” 柳编修就摇了摇头,神情难得有些落寞:“无碍,烦劳谭编修挂心了。” 说实话,没有挂心来着,就是没什么好聊的才开了这个头,谭昭原以为这位只是心血来潮找他聊天,没想到接下来的时间一直不停地跟他讲话,谭昭……求你改回原来的嘲讽脸!跪求!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出门就听到大理寺出了宣告,与此同时,市井之地却兴起了另一波江湖传闻。 这传闻,自然是有关于快活王柴玉关的宝藏。只听得说书人惊堂木一敲,这故事就娓娓道来,这说书人口才极好,说的是快活王如何成名的故事,说起他成名后建了一个快活林,其间珍馐宝物尽皆藏之,可当年快活王死后,这批宝藏就没了声响。 故事编得活灵活现,这江湖上耳闻过快活王的人都知道其人喜好渔色,当时不知有多少江湖女侠与他有些交集,便说有这样一位女侠得了他的青眼掌管他的私人宝库,纵使快活王柴玉关死后仍然不改其心。 听者自然羡慕不已,忙催促他继续说下去,说书人等到得了赏钱,这才开始叙说这位女侠的厉害之处,又说而今据说这位女侠作古,她的传人欲取宝藏…… 反正不知真假,可人呢但凡有些希望都是想要搏一搏的,就像现代的彩民一样,毕竟万一中了呢? 而提着银.枪刚吃完阳春面的龙啸云就是其中一个。 这江湖上自然也是世态炎凉,他对李寻欢所说的话并不假,来京也确实是一位朋友相邀,可这位朋友却是在知道他进过大理寺后就单方面断绝了与他的往来,如今京城的江湖客栈全都住满了江湖人,没住满的又都是高档客栈。 一分钱难道江湖汉,这话说的一点儿没错。 他若是有钱,他就……龙啸云眼前闪过林诗音绝美的脸庞,他心头火热不止,只觉得没有比此刻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想要江湖地位,想要用之不尽的金钱,想要美女倾心相守,想要……过快活王一样的生活!再不想像如今这般累死累活也不过有个小名头,倘若他有李寻欢那般的出身,如今又如何会活得这般累! 他眼中燃气熊熊的欲望,脚下的步子也愈发快了起来。 高楼包厢上,王怜花与李寻欢相对而坐,阿飞坐在李寻欢的旁边乖巧地吃着茶点,似乎全然没有在关注两个大人一样。 “你看,这就是江湖人。” 李寻欢却不赞成:“这只是江湖人的一种。” “天真,李老头说的没错,他家小二就是个浪漫主义的诗人。”也不知实在感叹什么,又或者只是随意的概叹罢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爹李老头,李寻欢竟然莫名觉得有些新鲜,但他显然不想谈论江湖人如何这个话题,索性就转开了:“这饵已经下下去了,前辈觉得谭兄这办法当真能逮到人?” 王怜花就笑了,微微带着凉薄:“那你觉得呢?” 李寻欢立刻也有了谭昭的感觉,这位前辈真的太难沟通了,索性两人没聊一会儿,热场的谭昭就过来了,他带着一身凉气,坐下就让小二上了壶热茶,开口就说:“在说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 李寻欢就说:“说你的计划呢!” 王怜花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聊出什么花来了吗?”谭昭喝了热茶,手脚都暖和起来了,这天气一日一日冷下来,他这身体就愈发怕冷起来,也不知是谁说的内力可以抗寒,骗人! “没呢你就过来了,说起来谭兄你还会武?” 谭昭就十分不要脸地点头了:“对呀,我难道没跟李兄你说过吗?”:) ……“没有。”李寻欢也十分纳闷:“可我观谭兄气息,实在察觉不出,难道谭兄你练了什么隐蔽内息的法门?” 谭昭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道:“没有,只是我身体不太好,气息才没多大的改变。”也算是一处让江湖人放下戒心的bug。 “谭兄身体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如果缺药材,尽管同我说。”显然李寻欢也知道谭家并不富裕。 他这病怕是只有灵丹妙药才能好了,谭昭笑着刚要拒绝,旁边一直缄默逗弄小孩的女装大佬突然开口:“如此甚好啊,我原本还有些担心,这小子眼看着就几年好活了,如果我没记错,你李家……” 真是话都没说完,李寻欢就惊讶地站了起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关心与错愕:“谭兄你……” 谭昭有些头疼,他早该知道这位大佬的脾性是不会替他保密的。 “他说的……” 李寻欢眼中的难以置信,谭昭一眼能够看到,他心中一叹,开口:“他说的是真的。但你不必这般,难道我只能活几年,咱们就不是朋友了吗?” 李寻欢却是讷讷,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幽幽的:“我以为……我们该是好友了。” 谭昭一楞,印象中花满楼也说过这样的话,原因似乎也是他对朋友有所隐瞒,或者说是想独自承担,可天地良心,这回他真的是觉得这事儿说出来没什么意义。 他要死要活,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既然如此,他一个人知道反而比数个人知道更好,不是吗? 谭昭眨了眨眼睛,点头:“我们是好友,一直都是。” 李寻欢盯着谭昭,好友脸色虽然不是特别红润,但丝毫不显病态,而气息也并非体弱之人的气若游丝,这样好的人……“真的不能治吗?李家有朵天山雪莲,是先帝御赐,可有功效?” 话是对着谭昭说的,但对象显然是道破事情的王怜花,王怜花也不负他的期望开口:“我刚要说呢,那天山雪莲续命的功效倒是不错。” “那我立刻写信让人取来。” 谭昭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不用这么着急,我暂时也死不了的。” 系统:那是,你作起死来连你自己都怕!你再作呀! 谭昭已经学会选择性无视每天都在给自己加戏的系统了。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王怜花显然很喜欢看谭昭变脸:“昨儿个也不知是谁那么真诚地拜托我替他治病来着。”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不祥的预感终于还是成真了。 “那便麻烦王前辈了,前辈倘若需要药材,自可送行去李园。” “好,那便多谢了。” 两人自说自话地决定,半点都没管以后可能要被各种药汤围绕的状元郎谭昭。想想以后每天的“伙食”,谭昭……谭昭突然觉得有些生不如死。 人生,你可以过得再艰难一点儿吗? 谭昭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其实……我说我身体很好还能再战五百年,你们信吗?” “呵呵!” “……”李寻欢觉得好友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实在是太欠揍了。 38.吾与汝孰美(十六) 为什么他说真话永远都没人信呢?谭大人表示很无奈,但无奈也无法更改他以后终日要与药汤为伴的事实。 想想都觉得暗无天日, 谭昭面对两张格外严肃认真的脸, 终于溃败下来:“你们想问什么, 就问吧。” 这学医的但凡碰上疑难杂症都会见猎心喜, 即便是王怜花也不例外,他斟酌了一下语言,方才开口:“你脉象虚浮,脾脏皆有损伤,按照常理,你该不久于世才对, 可你如今这状态, 可否与那日服用的药丸有关?” 还真是直截了当,李寻欢却是大骇,他以为很严重, 但没想到已是这般严重的地步,他心中担忧, 只听得好友点头说着:“确实如此,说起来也有些羞赧, 这是我幼年时期贪玩惹下的祸根,你们也知道家父早逝,家中全由寡母照顾,她一人之力到底力有不逮, 那时候家中贫困自然什么都爱吃, 一日便食了那新摘的蓖麻子, 想必前辈也知道我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了。” 这当然并非谭昭信口胡诌,原身幼年确实经历过这么一遭,只是情况比较轻,副作用也并不影响性命,只是体格有些下降,后来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也有几分这个原因在里面。至于服毒自尽什么的,打死他都不会说的。 “竟是蓖麻子?” 蓖麻子这种东西未加工前食用含有剧毒,几粒就能夺去人的性命。但只要加热或者另做加工,却不含毒素,在乡间也很是常见,最常听到的就是蓖麻油。 “嗯,曾经有位游医去村里行医,说是倘若有传说中的回春丹,或有一线生机。”回春丹什么的,系统商城里是有卖的,只是价格标的比绝世武功还要高,谭昭想不通这么高的价格到底哪只蠢猪会买。 系统:宿主,我听到g的声音! “回春丹?”王怜花忽然想到了什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谭昭,看的谭昭和李寻欢都有些奇怪。 “怎么了?” 王怜花这才收回视线,开口:“我娘曾经偶然提过,回春丹的药方好像在柴玉关的手里。” “什么?!” 卧槽他刚刚真的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啊!什么鬼! 李寻欢却比他更加敏锐:“那是不是说明……” “也不一定,但如果这玩意儿当真有,确有极大的可能在那劳什子的宝藏里。”柴玉关此人自私成性,喜好收敛珍宝,否则座下也不会就酒色财气四使,这些人便是专门替他敛尽各种宝物的。 回春丹这种药名为回春,倒不是什么返老还童的仙丹,而是一种可以缓解病症甚至可以给身体提供生气的丹药。如果当真是这种药效,倒是当真对状元郎的病症。 这下,找到快活王的宝藏就成为一定之事了。 谭昭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街景,只觉得人生就像一场过山车,要圆的慌简直一个接一个,太刺激了,不行,他要吃碗面冷静一下。 ** 两日过去,今天已经是谭昭许诺的第六日,恰巧今天刚好是休沐日,谭昭一早就听到系统播报说目标地点出现了可疑人物。 他眼睛刷地一亮,叼着大肉包就直接出门。天寒地冻的,廊柱上都结着厚厚的冰碴子,谭昭裹着大斗篷一路往西,直到到了东西区的交界处。 这里……有点眼熟啊?谭昭眨了眨眼睛,这拐个弯不就林逸家那小破屋了。 [系统,确定是这里?] 这房子怕不是比林编修那小破屋还要古旧,牌匾不知道去了哪里,门口都是纠缠在一起的蜘蛛网,走近还能隐隐闻到霉味,这绝对是微生物最爱的家了。 系统:宿主,你要相信科学。 ……谭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索性他什么都不说,与李寻欢商量的计划是放出流言引幕后之人出来,流言自然不止快活王那点事儿,更多的是状元郎有夹带私货,说是藏宝之地就位于城内,且是不易让人察觉之地。 这皇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要不易察觉的地方,转过弯也就那么几个,这样的大批人翻找,除非当真是藏得太深,否则找到绝对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显然,这样的逼迫对于幕后之人是有效果的。 谭昭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个信号器,这是王怜花送给他让他用作联系之用的,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而作为一个惜命之人,谭大人自然不会单枪匹马地闯进去。约莫等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王怜花和李寻欢前后到了,王怜花手里还提着个小孩,小孩脸上满满的不情愿,等到被放开,立刻就站到了李寻欢的身边。 …… 简单交流了一下,四人便进了荒宅。 荒宅的大门口石狮子东倒西歪刚好卡在了门口,里面的门上都是青苔和小蘑菇,索性四人都会武,就直接绕到后面轻功一提跃了进去。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蜘蛛网和霉味,相信如果到了夏日,这里的味道肯定十分芬芳。 谭昭目力所及,看到的都是破败的东西,缺胳膊断腿的凳子椅子,还有各种破破烂烂的茶壶碟子之类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想来值钱的东西早在这里辉煌的时候就被人搬空了。 “谭兄你确定看到有人进来?” 谭昭自然是没有,但系统不会拿这个骗他,所以他点了点头:“今日休沐,我有点在意林编修就过来瞧瞧,谁知道……” “不对,你俩退后!” 王怜花话音刚落,谭昭就听到一阵机栝腐朽的声音传来,他心道要遭,脚下的泥土却已经迅速往两面延伸,几乎是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身体的重心就迅速坠了下去。 几秒种后,他睁开眼睛,面前是李寻欢关心的眼神。 再听四周,很好:“王前辈和阿飞在上面?” 李寻欢握着个火折子,谭昭就看到他幽幽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轻:“我等武功未至化境。” ……就是技不如人啦,谭昭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随后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着微弱的火光观察起四周来。 “这……似乎是一间密室?” 李寻欢点了点头:“是密室,而且建造十分精巧,像是鲁家人的手艺。这种密室一般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是被锁死的,我们大概只能等王前辈来……”救了。 救了两个字还没出口,李寻欢就听到打脸的声音,谭昭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还有这么好的时候,随便一推就把生门推出来了:“李兄,你看?” 托谭昭好运气的加成,两人避免了被困密室的窘境,可随后遇到的问题却更加棘手,这不知是哪个缺德鬼设计的地下迷宫!步步都是陷阱! “李兄,你对京城比我了解,可知道这宅子以前的主人是何人?” 李寻欢摸索着路前进,迷宫这种东西对于他而言本不困难,可难就难在这迷宫运用了奇门遁甲又因光线不明难以看清方向,他只能一点点用脚步丈量:“说来惭愧,我并不知道,不过位于此地,应该是个文官的宅子。” “文官啊,宅子败落成这样,恐怕应该是数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倒是与快活王的时间线吻合。” “确实,而且快活林位于西域交界之地,倘若这个文官经常出使西域,那么他进京带着大量行李就不会被人怀疑,甚至很多时候守城的将士会直接放行。” 这就是职务之便? 可是以传闻中快活王的人品,他可能会与一个官员互通有无?谭昭觉得是快活王控制了这个官员的可能性比较大,更甚至以某些东西相要挟,不过能想出藏宝于京城这么疯狂之事的人,还真难以预料。 “等等,这里有个人!” 什么?! 谭昭立刻赶上李寻欢的脚步,却是被脚下绊了一下,金属与地面相触的尖利声传来,还未等他看清,便听到李寻欢的低呼声:“这是……龙兄?” 龙啸云?! “谭兄,他中了毒,如果没有解药,怕是命不久矣了。”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虽然谭昭对龙啸云没什么好感,但还是同意李寻欢带着龙啸云前进。 与此同时,躲过“地陷”的王怜花提着小孩碰上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很美,甚至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很普通,她脸上微微带着病容,刚好王怜花前段时间刚刚见过她。 喔,深藏不露啊,也不知道那位林编修知不知道,怕是不知道吧,他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我知道你很厉害,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不如何,你也说了我很厉害,你觉得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我吗?” 39.吾与汝孰美(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 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 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 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 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 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 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 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40.吾与汝孰美(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41.吾与汝孰美(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 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 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 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 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 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 陆小凤接过酒坛, 脸上忽的一楞, 跑堂眼前一晕, 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 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 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 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 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 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 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 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 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 入手是冰凉的酒壶, 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系统:宿主,你稳住啊!内力溶解剂还有十分钟,加油啊! 系统的声音响在耳边,谭昭望着澄澈的天空,重重咳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撅住他整个心神,花了他一年获得时间买的外挂,要是不起作用,他都要呕死了! 42.吾与汝孰美(二十) 对林仙儿等人的裁决来得出乎意料地快。 在案人员总共三人, 林仙儿被判死刑,林氏夫妇却被放了出来, 只是裴宅下面的宝物全部冲入了国库, 不过裴芳菲也不在意就是。 于她而言, 只有命和林逸最重要, 甚至她出来后, 都没有去看林仙儿一眼。 看着站在他面前索要无敌宝鉴的裴芳菲,谭昭痛快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半新不旧, 裴芳菲见了立刻一把夺过,像是抚摸情人一般地抚摸着册子, 最后才珍而重之地翻开,可她越翻脸色就越发难看, 最后竟是尖叫出声:“剩下的呢!状元郎莫不是不守信用!” 谭昭退后一步,看着面前逐渐要陷入歇斯底里的女人, 开口:“不是,翰林院里总共就这么一册, 倘若你翻到最后一页就会发现上面快活王留下的印记。” 谭昭也没想到快活王柴玉关人这么鸡贼,估计以这人的尿性这所谓的宝藏可能于他只是九牛一毛, 说不定他无聊的时候搞了很多个这种宝藏,也将自己的功法分成了很多份,除非他再生转世, 否则无人能够将他的王国再度兴起。更或者他只是画了一个虚无的大饼, 实际上就根本不存在所有的功法。 怎么说呢, 幸好这人已经死了,否则怕又是一个玉罗刹。 “啊——快活王!不愧是快活王!”本要歇斯底里的女人突然又恢复了镇静,她将手里的册子收好,恨恨地给了谭昭一个白眼,这才转身离开,显然她此时并没有死心,估计是瞄上了快活王其他的宝藏。 不过……谭昭摸着下巴思考,这人明知道东西在翰林院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运气这么差,真的能够再找到一个宝藏? “状元郎,想什么呢?拿着我的东西去做人情,想好怎么给我一个交代了吗?”男人有些阴柔的声音在他耳边阴惨惨地响起,谭昭肩膀一瑟缩,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站稳身子后,控制不住地开口:“嚯——人吓人,这是要吓死人了!” “能吓死的,都是内心有愧之人,状元郎也是内心有愧?” 谭大人脸皮多厚啊,立刻一脸义正言辞地摇头:“没有,本官为人一身正气。” 系统:……宿主,咱吹牛至少也要按照基本法,好吗? …… “所以,不解释一下?” 这会儿功夫,女装大佬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身轻裘公子如玉,估计这才是他原来的模样,传闻这世上无人见过千面公子的真容,他这样是不是……还蛮荣幸的:“前辈想要的话,我这里还有拓印本,要不要?” 说着,谭昭就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赫然与方才送给裴芳菲的一模一样。 王怜花觉得状元郎做人其实也蛮鸡贼的:“你使诈?” “这怎么好说使诈!不过是见猎心喜誊抄了一份而已。”反正他有系统,东西放着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用:“所以,你要不要?” 然后,他就看到刚刚还一脸要拿他罪的男人一脸嫌弃地避开册子:“拿走拿走,他的东西我连看都不想看到。” ……你怕不是有毒。 “说起来,李家三郎都辞官了,你一个人呆在这偌大的京城,就不觉得孤单寂寞?” 说起这个,谭昭就暗叹李寻欢做人不地道,这说辞官就辞官,明摆着是向往江湖那个花花世界了,对所谓的官场是没有一点儿眷恋,吃过一顿饭后就带着表妹欢欢喜喜地回了山西李园。 不过实话来说,谭昭摇了摇头:“没有,我可能也呆不长了。” 甚至这世上原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他又是个身带系统的浮沉客,谭昭一直庆幸上一个世界遇到了两位好友,他们纵意江湖,却情义无双,从一开始就教会他如何在这个江湖上生存,告诉他人世变故,安之若素,若非如此,他如今绝不会如此淡定。 王怜花闻言点头:“说的也是,状元郎这身子骨,也活不了几年了。对了,今天的药汤还没喝呢!” ……刚刚还一脸淡然的谭大人脸上瞬间裂开了一道深沟。 求速死!求短痛! ** 兴许是因为年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年过得远比谭昭想象中的顺畅许多,不仅平安地躲过了谭大娘的催婚夺命杀,更是得到了成化帝的褒奖,大年夜的时候还得到了宫中赐下的御膳,虽然已经冻得结出了一层厚厚的油膏。 翻过年的三月是吏部一年一次的考核期,有意向的官员可以申请外调,而外调的官员削尖了脑袋往外钻,一般来说三甲传胪都可以呆在翰林院直接晋升,不过谭昭还是选择——江湖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第一日,他就提交了外调的文书,三日后他得到成化帝的传唤,外人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只知道开了春,谭昭就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山西保定走马上任。 不过在离开之前,谭昭去了一趟天牢。 因是已经判了刑,所以林仙儿已经从大理寺的牢房转移到了天牢,天牢里关押的都是死刑犯和四十年以上刑期的罪犯,换句话说就是有进无出,林仙儿进去,刚好刷新了天牢关押犯人年级最小的“吉尼斯纪录”。 林仙儿虽然被判了死刑,但古代忌讳很多事情,年前也不好见血光,故而一直压着并未行刑,谭昭过去时她看着更加瘦弱了,一个人被关押在小屋子里,整个人瑟缩在一堆稻草上面,宽松的囚服穿在她身上像是她生命里所不能承受的负累一般。 “我竟想不到有人还会来看我,也没想到这人会是你。”虽冻得瑟缩,但她说话却很是连贯。 谭昭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选择来看她,可来都来了,他总不可能转身离开:“我上次答应过你,要给你送一身轻裘的。” 说着,他便打开手里提着的巨大食盒,食盒上两层摆着可口的饭菜,打开时还带着些微的热气,而最后一层则是一身桃红色的轻裘配裙子,他不会选衣服,还是成衣店的老板说小姑娘穿这个颜色顶顶好看才选的。 林仙儿也没想到对方这么讲信用,她不由得笑了起来,低低的声音在牢房里听来特别惊悚,但她的脸上又带着无比的开心,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了衣服,在身上比了比,似是有些埋怨地开口:“这么好的衣服,合该给我带点胭脂的!” 谭昭猛地想起了申公豹身上的胭脂味,这下他的那点怜悯心立刻就挥散了,一本正经地开口:“不好,你这个年纪,不应该上妆。” 随即,女孩的声音就变得幽深起来:“谭大人是觉得我不是好女孩?” ……你是想说你制毒杀人还是好女孩吗?但谭大人还是摇了摇头:“你已经够好看了。” 显然这话愉悦到了林仙儿,她似乎很喜欢谭昭,吃饭的时候还跟谭昭说话,直到谭昭跟她告辞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全部收敛了起来。 她手中仍然握着那件桃红色的轻裘,上面绣着蔓延遍野的桃林,粉得耀眼,美得绚烂,只可惜啊……她这一生恐怕都再难见到这般美好的场景了。 她这一生果然是运气太差,倘若早些遇上这状元郎,她就是死也要赖在他身边。 真的,这般善心又自持的人,活这么久她只见过这么一个。只可惜啊,这老天爷永远都看不惯好人呢,林仙儿歪着头,似是想起了什么。 牢房里忽然又响起了她低低的笑声,却是如泣如诉,似是在怨愤着什么一般。 看完林仙儿,谭昭就带着谭大娘离开了京城往山西李园而去了,女装大佬好像收到什么消息先行一步,至于阿飞小孩……这孩子早在年前就被李寻欢的糖衣炮弹诱哄着去了李园。 从京城到李园,因是带了老人,故而走得有些慢,直走了半月才到了保定城。 此时恰是阳春三月,桃花已悄悄绽放在枝头,粉得可爱,郊外有不少文人雅客驻足观赏,谭昭的马车驶过,就听到有不少学子读书人在概叹。 不过听着听着,味道就不对起来了,怎么好像……这事儿是关于李兄的。说起来,李兄不是说年后就成婚吗?怎么到现在都没请柬过来。 谭昭不由得侧耳倾听起来,只听得一学子开口:“你是有所不知,李探花可是艳福不浅,表妹如花似玉不说,那有情有义的铃音姑娘更是对他痴心绝对,赵兄你真是读书读傻了,连这样的事都没听说!” 那赵兄果然也回了:“哪是啊!你忘记我过年的时候去陵县走亲去了!” “哎呀,确实确实,我这记性!”后面是讨饶声,随后谭昭再欲听,只可惜离得太远,声音飘散在风里再也听不清了。 算了算了,等他进了城自然就知晓了。 只是这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谭昭刚到这城门口还没进去,就直接在城门口看到了端着酒葫芦一脸颓丧的李探花。 系统,你说爱情真的这么毒吗?好好的人说变就变了= =。 43.吾与汝孰美(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 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 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 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 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 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44.吾与汝孰美(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兄,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 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 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 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 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 陆小凤请谭昭喝酒, 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45.吾与汝孰美(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 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 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 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 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46.表哥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一直等到半夜, 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 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 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 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 伸手给他倒了杯茶, 茶烟袅袅, 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 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 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 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 气氛一时凝滞, 蜡烛哔啵一声, 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47.朕的皇位呢(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西方罗刹教少教主的画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 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 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 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 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 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 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 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 却足够温暖心扉, 他开始倒苦水:“谭兄, 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 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 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 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48.朕的皇位呢(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喔喔喔, 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 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 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 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 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 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 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 细数两年以来, 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已是盛夏时分,沙漠里的温度却低得吓人。夜间无风,谭昭却凭空生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抬头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剑客,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西门吹雪,你所为何来?” 西门吹雪抱着剑,风沙抑难以动摇他半分,他听到这话,微一思索便开口:“为西门睿而来。” 49.朕的皇位呢(三)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 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 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 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 抱着柄剑都能脸红, 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 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 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 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 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 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 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 同时又有些可惜, 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50.朕的皇位呢(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老好人发起飙来,连西门睿都一刹停止了哭声。 谭昭觉得该认怂的时候就该认怂,好脾气的人若是惹毛了,他可承受不住,手臂的疼痛一阵阵的上涌, 粘稠的血液从袖管里流淌出来, 他本来是想装晕的, 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也天旋地转起来。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 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 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 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51.朕的皇位呢(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至于男欢女爱, 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 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 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 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 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 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52.朕的皇位呢(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用幽幽地眼神望着他,指着梅林里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终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陆小凤不解, 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 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 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 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 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 白梅落落间, 两人你来我往, 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 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 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 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 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53.朕的皇位呢(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额, 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 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 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 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 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 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 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 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 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 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 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 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 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谭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54.朕的皇位呢(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一会儿的功夫, 大理寺便来人了, 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 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 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 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 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 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 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 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 下官虽份列末等, 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 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55.朕的皇位呢(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真的是一双好看又会说话的眼睛,其间万种风情,美不胜收。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 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 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 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 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56.朕的皇位呢(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 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 只是他唇角干涸, 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 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入手是冰凉的酒壶, 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 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 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 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 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 可他到底目不能视, 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 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 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 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 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系统:宿主,你稳住啊!内力溶解剂还有十分钟,加油啊! 系统的声音响在耳边,谭昭望着澄澈的天空,重重咳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撅住他整个心神,花了他一年获得时间买的外挂,要是不起作用,他都要呕死了! 只是这东西竟然无差别溶解,他的内力都要消耗殆尽了,玉罗刹还有十分钟,苍天误他!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57.朕的皇位呢(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 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 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 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 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 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58.朕的皇位呢(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任是谁刚刚被人杀掉, 都会觉得很不开心,特别是胸口中了一刀后被人喊着贼汉子死掉的。当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毕竟被杀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 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 确实只多活了三秒, 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 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 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 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 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 前期都是新手任务,你熟悉熟悉状况,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 下……下个世界, 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 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 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他这位宿主……哎,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59.朕的皇位呢(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不解, 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 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 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 原先我还不信, 但我现在……铁服!”说着, 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 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 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 这是玉罗刹, 千真万确。” 寒风中, 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 而梅林边上, 两人僵立而站。许久, 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 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 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 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 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 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 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 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60.朕的皇位呢(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后来他再大一些, 说话有条理的时候他问二叔,二叔就告诉他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他爹更加来不起,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 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 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 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 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 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 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 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 随后撩了撩眼皮, 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 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 小祖宗一闻到味道, 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61.朕的皇位呢(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过了嘴瘾,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 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 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 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 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 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十一岁便声惯江湖, 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 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 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 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再看西门吹雪的脸,感觉冰山似乎要崩塌了。 叶孤鸿一脸吃惊地看着这小祖宗将油乎乎的手印按在了偶像白净如雪的白衣衫上,转头还拢了拢,后边一看就能看到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一下子就削弱了偶像的冷然。 62.朕的皇位呢(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 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 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 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 一口啃下去, 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 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 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 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 但陆小凤是人, 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63.朕的皇位呢(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 他是客人, 是客人, 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 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 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64.朕的皇位呢(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是警告。 故而, 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 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 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 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 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 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 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 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 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 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 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 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 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 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 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确实只多活了三秒,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65.朕的皇位呢(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 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 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 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 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 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 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 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 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 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 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 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 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 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 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 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 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谭昭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西门睿便听到那绑着的白衣人开口,声音也仿若冰雪一般……不讨喜:“你便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怎么听,西门小大爷都听出了一股子嫌弃味道,熊孩子立马就不开心了,上去就是一脚,被绑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66.朕的皇位呢(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而今这些小玩意儿,就一并连同“皇位”交到了谭昭和西门一霸手里。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 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 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 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 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 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 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 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 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67.朕的皇位呢(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 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 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 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 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 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 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 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 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他不是久居偏隅的性子,在现代时他便是如此,他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最多最多活不过二十五,在他躺在病床上之前,他一直天南地北地走,累了就停下,久了厌了就再换个地方,日子过得舒心,没道理他现在就要谨小慎微看人脸色。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68.朕的皇位呢(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 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 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 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 谁知道……他不敌我,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 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 又是一个酒鬼, 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 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 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 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69.朕的皇位呢(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 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下人们鱼贯而出, 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 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 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 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 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 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70.朕的皇位呢(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 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 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 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 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71.过客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 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 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 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 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 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 小祖宗一闻到味道, 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 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 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 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 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 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 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 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 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谭昭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西门睿便听到那绑着的白衣人开口,声音也仿若冰雪一般……不讨喜:“你便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怎么听,西门小大爷都听出了一股子嫌弃味道,熊孩子立马就不开心了,上去就是一脚,被绑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72.朕的皇位呢(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就笑了, 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 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 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 父不父, 子不子, 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73.朕的皇位呢(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 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 他是客人,是客人, 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 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 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 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 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 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74.朕的皇位呢(二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 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 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 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 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 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 倘若我帮你这个忙,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 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 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他随即便对着一脸无奈的花满楼开口:“他要再去扬州,你就别借给他银子不给他酒喝,他没钱没酒,就是一只废鸡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75.朕的皇位呢(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不是久居偏隅的性子, 在现代时他便是如此, 他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最多最多活不过二十五,在他躺在病床上之前, 他一直天南地北地走,累了就停下, 久了厌了就再换个地方,日子过得舒心, 没道理他现在就要谨小慎微看人脸色。 至于男欢女爱, 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 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 他是客人, 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 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76.朕的皇位呢(二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喝罢一碗黄汤,心里嘴里这滋味却半点不见好转。这所谓的一醉解千愁,多是说来骗骗自己的酸词。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 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 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 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 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 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 陆小凤接过酒坛, 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 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嚯!好大一锭银子, 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 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 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 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 他微微转头, 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 入手是冰凉的酒壶,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系统:宿主,你稳住啊!内力溶解剂还有十分钟,加油啊! 系统的声音响在耳边,谭昭望着澄澈的天空,重重咳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撅住他整个心神,花了他一年获得时间买的外挂,要是不起作用,他都要呕死了! 只是这东西竟然无差别溶解,他的内力都要消耗殆尽了,玉罗刹还有十分钟,苍天误他!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77.朕的皇位呢(完) 日子一晃, 一月就过去了。 此时, 即便是蒙古草原也已经冰消雪融, 谭昭明白以铁木真的野心,蒙古的铁骑怕是很快就要南下了。 只是……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大好,具体什么毛病查不出来,但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生气在一点点地流失、消散,这个速度很慢, 但对习武之人来说, 并不是太难察觉。 他也尝试着去阻止这种流失,但显然这股力量并不会因他的意志而减弱,那就是……谭昭眼睛一眯:系统, 我们来聊个五毛钱吧。 系统:……宿主你终于发现了呀, 可喜可贺, 皆大欢喜,撒花……额,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还有这么贴心的时候吗?] 系统:你这是侮辱我的统格,看来你是想听真话了,真话就是……你被人坑惨了!太惨了, 我都对你感到同情,为此我已经帮你挑好下个世界的身体了, 对, 不用太感谢我! 感谢你个锤子啊, 谭昭肃着脸:[说清楚。] 系统确实是有较高的人工智能, 甚至能够在长久的相处中根据宿主的性格调节自身的性格, 但每个世界的时间攻略都是一开始就设置好的,它没有权限改变,所以一开始它也就幸灾乐祸宿主被塑料弟弟坑了,直到后来它才发现: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有多大的能力就担多大的责任。 [继续。] 系统: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大宋的帝王,负担的就是大宋百姓的命运,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下的每一条命令都等于是你的意志,排除违背你意志的人,其他诸如两军打仗的死伤、处死杀人犯之类的,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谭昭听完,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不对,按照你的说法,我该早就已经死了。] 系统:因为你现在是特殊情况,年轻的帝皇无端暴毙,此间天道会想杀人的,现在想想宿主你也很厉害了,还没有谁家系统的宿主当上皇帝的。 这样一想,它的年终奖金会不会提高一倍? 并不是很想听这种夸奖呢,他完全是被坑上皇位的好不好,谭昭也不批奏折了,拄着下巴就开始想活命的招,想来想去,这因果还是要落在塑料弟弟的身上:[你说我要是现在宣布退位,还来得及吗?] 系统:虽然我很想点头,但……来不及了:)。 [……你这个微笑,我会很想打人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下令斩了赵昀祭军旗,同归于尽好了。] 辣鸡宿主!毁我青春! 谭昭也就开开玩笑,既然不能退,那么就只能进了,他现在还没死就说明他还有价值,所以按照基本法来推算,只要他越有价值,他这条命就硬得不得了。 系统刚想说宿主你不要这么狗,外面青天白日的就响起一声巨雷,雷声滚滚,像是什么东西盘踞在皇城之上久久不散。 谭昭:……老天爷,皮这一下你会很开心吗? 系统:2333,我觉得如果是我,我会很开心,甚至心里美滋滋。 将自家系统撵回去,谭昭当即就下了一条命令,说是有巨龙盘踞在皇城之上,大宋福泽又起,他要祭天。 本来平地一声雷,朝堂之上的忠臣们还有些担心新皇在老百姓心中好感度下降,听到这条命令,那是立刻麻溜地准备起来了。 这月的十五,谭昭在祖庙祭天,同一时刻弹尽粮绝的襄阳城里空降大批粮食衣物,百姓跪谢天地,道是天佑大宋,新帝明君。 深谙舆论的谭昭又是一波造势,不管上层阶级怎么想,反正民心是稳得不能再稳了。 天道:mmp! 一连串的仪式下来,谭昭累得跟条狗一样,但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这些劳累就是值得的,所以还是那句古话说得好,与天斗其乐无穷! 系统:……宿主你悠着点,小心哪天真的被雷劈死了。 天道跃跃欲试,谭昭抬头看了一眼,瞬间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意。 更想劈人了,天道觉得自己暴躁得不得了! 知道在这个世界可能又又不能长寿之后,谭昭就放开了手脚,正好此时蒙古铁骑南下,他干脆大手一挥将西北的虎符送去给了黄蓉,自己则在临安大刀阔斧的改革。 秉承着事情搞多大,咱就搞多大的方针,谭昭几乎将朝堂上下全部清洗了一遍,别的皇权更迭伴随着鲜血,他就比较憋屈了,不能杀人就只能废物利用。 能选择活着,谁也不会想死,犯了错悔改想活命的就去赎罪,实在是不思悔改的,就只能送去天牢关着。什么?你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抱歉,没有:)。 让一个快衰败殆尽的皇朝起死回生有多难? 真的是经历了才明白,谭昭甚至很多时候想着干脆不破而后立算了,后来想想头上时时想锤死他的天道就十分可惜地放下了这个想法。 临安开始欣欣向荣,另一边的襄阳城局势却是愈发紧张。赵昀原先还在苦恼这么多的粮草该怎么合理现世,毕竟沈总兵说从未看到过有人运送粮草进去,他想得头都要想破了,京里的大哥终于想起了他这个苦逼逼的弟弟,送来了一纸良策。 也是因此,蒙古大军打来时,将士们有了充足的后需储备。 这场仗,一打便是足足五年。 曾经大宋的帝王如何被俘虏,如何像是丧家之犬一样地从汴京城落荒而逃,如今重回汴京城的军队就有多自豪多骄傲,多鼓动人心。 曾经,这里是大宋最繁华的地方,士族云集,高门林立,真正的龙气汇聚之地,这种底蕴是临安给不了的。 与五年前青涩的赵昀相比,而今已官至户部尚书的他褪去了毛躁,甚至轻功练得也小有成就了,作为赵氏子孙,先开始他确实没什么归属感,但现在……他与有荣焉,甚至他特别的开心。 “想什么呢?” 赵昀抬头,见是黄蓉,笑了起来:“想我大哥。” 黄蓉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与赵昀相比,她的变化更大,或者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眼中曾经的迷惘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坚毅。只是她自己也发现了,女将军当着是爽,但如今天下太平,她还是解甲归田来得开心。 “想他怎么揍你吗?” ……求别提,他的轻功都是这么练出来的啊,赵昀努力挥散脑子里可怕的场景,说道:“说起来,郭靖没同你一起吗?” 黄蓉脸上笑容一淡,没有说话。 赵昀有些后悔自己的试探,可五年过去,大宋都起死回生了,这段相思也总该有个结果了。是死是活,也总该有个了断了。 或许,他早该放弃了。 谭昭很快就知道全面胜利的消息,他下令犒赏三军,同时封赏了狗弟弟,名头很俗却很贵重,名为一字并肩王,命他镇守北方,不得归京。 赵昀一下子就懵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兄会下这样一道奇怪的命令,还不准他归朝,要是他生了什么反心,坐拥大军的他完全可以直接南下。他眨了眨眼睛叫来黄蓉,黄蓉也觉得很是奇怪,旨意上倒是没写她不可以归京,但如今太平初定,作为兵马大将军,她也实在是走不开。 “你也别想太多,万一是你皇兄觉得你太闲了给你找活干呢!” ……确实是他大哥的作风来着,收复了故土,朝堂上肯定会有人提出迁都,曾经南下临安是为了避难,那么如今汴京回归,自然要回到原来的皇城之地。以他大哥那性子,估计是不太想迁都,所以……才搞出这么一出? 赵昀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反正这五年以来,大宋休养生息,百姓也渐渐安定下来,朝堂上下对大哥服气得很,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再一想,他就是偷偷回临安了又怎么样,他大哥那脾气也就看着大,等汴京的事情弄好,他就悄悄去临安,就说响应杨阁老的哭诉,劝解兄长纳个妃子什么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忙整整忙了三年。 而他要不是收到来自临安的消息,他可能还会继续忙下去。 皇上宾天了! 赵昀的头像是被人重重敲击了一样,他皇兄明明还那么年轻?!江湖顶尖的武林高手会病死,不会是骗他的吧? 他心中各种思绪翻云覆雨,接到消息就往临安赶去。一路跑死了三匹快马才擦着天黑进了临安城,而此时的临安城……已经满城缟素了。 赵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宫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接过內侍手中的诏书的,他只看到金丝楠木的棺材里那张熟悉的脸。 眼泪,骤然落下。 皇兄他……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呢!不会是皇兄觉得太累又诈死了吧? 他抬头看向杨阁老,杨阁老已经很老了,他只听得对方说着:“殿下,陛下他……身体早就不好了,他是怕你担心他才不让你回来的,你……别怪他。” 杨阁老也很惊讶两人并非同父同母的兄弟,感情却比亲兄弟更好。原是皇家无亲情,却没想到还有例外。 “殿下,陛下走得很从容,他并不希望你伤心。”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信上一如往常写着四个字:贤弟亲启。 “呜呜——大哥!”二十几岁的青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杨阁老心里也不好受,陛下是明君,如果可以,他很想拿自己的命替了。他还想再劝,赵昀会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一时,停灵的大殿里只有赵昀一个人了。 谭昭飘在半空中,略略有些心酸,或许……他应该更柔和一点的,只是他和天道斗了这么久,天下大定,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他了。 系统:你怎么不说你经常偷懒不干活,换了脸去江湖上浪,还跑去战场出过谋献过策呢! ……你闭嘴好吗:)! “吱嘎”一声,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又被人关上,赵昀没听到脚步声,直到有人站在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骗我很好玩吗?你不喜欢我可以说啊,为什么……”像是受伤的小兽一样,伶牙俐齿的黄蓉一下子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许久,她才开口:“他说你看了信就会明白。” 信?赵昀将手里的信拆开,等他看完后……诶?!诶——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黄蓉,黄蓉也眨了眨眼睛看他,努力让自己的演技更棒一些:“没事,他走了,还有我陪你。” 还没从他大哥又玩诈死的套路中出来,一下子听到黄蓉这话,赵昀整个人都愣住了:“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黄蓉点了点头,只她心里明白——这回,不是诈死。 ** 看着大殿里相互依偎的男女,谭昭心里轻轻松了口气,赵昀对他感情这么深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以后的世界他还是……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系统:……还以为你要清心寡欲了,白开心一场! [你再说一句试试!] 系统控诉:你这是威胁,要知道你还能在这儿是花了时间的,看了这么久好还没好啊,还走不走了! [……走吧。]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系统这么积极,难道下个世界有坑?突然有点不太想走了,其实当阿飘也挺好……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谭昭眼前一晕,随后消失在空荡荡的大殿里。 78.数风流少年(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 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 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 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 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 已是有了哭腔, 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79.为皇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故而, 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 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 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 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 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 他显然认识玉罗刹, 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 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 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 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 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 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 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 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 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陆小凤喝罢一碗黄汤,心里嘴里这滋味却半点不见好转。这所谓的一醉解千愁,多是说来骗骗自己的酸词。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80.数风流少年(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 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 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 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 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 眼睛瞬间一亮:“二爹, 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 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 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81.数风流少年(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 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 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 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 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 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 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 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 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陆小凤接过酒坛,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入手是冰凉的酒壶,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82.数风流少年(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 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 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 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 细数两年以来, 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 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 西门夫人这个称呼, 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 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83.数风流少年(五)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 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 丽姐姐, 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 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 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84.数风流少年(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李寻欢被人质问, 他左手还沾着血, 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 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 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 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 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 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 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 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 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 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 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85.数风流少年(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不是久居偏隅的性子, 在现代时他便是如此,他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最多最多活不过二十五, 在他躺在病床上之前,他一直天南地北地走,累了就停下,久了厌了就再换个地方,日子过得舒心, 没道理他现在就要谨小慎微看人脸色。 至于男欢女爱, 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 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 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 是客人, 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 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 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86.数风流少年(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说到做到,第二日就给小祖宗打了全套的十二生肖木牌,寅虎送给玉一霸,剩下十一块……放着好看。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 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 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 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 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 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两人快马快行, 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 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87.数风流少年(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 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 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 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 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 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 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 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 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 同时又有些可惜, 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88.数风流少年(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兄, 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 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 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 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 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 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 陆小凤请谭昭喝酒, 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89.数风流少年(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 还知道形单影只了, 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 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 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 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 这个谭昭知道,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 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 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90.数风流少年(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冷月挂在树梢, 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 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 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 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 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 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 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 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 甚至还卖起了惨:“不, 陆小凤你错了, 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 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陆小凤:……他瞅啥?怕不是傻了? 91.数风流少年(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十分钟,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玉罗刹而言,十秒钟就足矣将一个普通人杀死,而现在……谭昭并不比普通人好上多少。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 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 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 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 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92.数风流少年(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老好人发起飙来,连西门睿都一刹停止了哭声。 谭昭觉得该认怂的时候就该认怂,好脾气的人若是惹毛了,他可承受不住, 手臂的疼痛一阵阵的上涌, 粘稠的血液从袖管里流淌出来, 他本来是想装晕的, 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也天旋地转起来。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 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 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 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93.数风流少年(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 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 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 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 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 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 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 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 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94.数风流少年(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 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 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 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 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 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 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 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95.数风流少年(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知为何, 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 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 夜里风大, 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他思虑片刻, 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96.数风流少年(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 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 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 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 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 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 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 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 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 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 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 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 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 父无情,子无情, 可你早知道如此, 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 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 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 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提着一篮新鲜的李子回到客栈,叶雪已经被解开了穴道,兴许是因为花满楼温和的态度,她试图用自己的真诚去说服花满楼放她离开。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97.数风流少年(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不解, 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 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 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 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 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 两人你来我往, 而梅林边上, 两人僵立而站。许久, 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 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 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 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 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98.数风流少年(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谭昭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任是谁刚刚被人杀掉,都会觉得很不开心, 特别是胸口中了一刀后被人喊着贼汉子死掉的。当然,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毕竟被杀得多了, 就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 确实只多活了三秒,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 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 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 前期都是新手任务, 你熟悉熟悉状况,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 下……下个世界, 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 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他这位宿主……哎,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99.数风流少年(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不是久居偏隅的性子, 在现代时他便是如此,他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最多最多活不过二十五, 在他躺在病床上之前,他一直天南地北地走,累了就停下, 久了厌了就再换个地方,日子过得舒心, 没道理他现在就要谨小慎微看人脸色。 至于男欢女爱, 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 是客人, 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 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100.数风流少年(二十二) 但即使如此,这也不能打消相思少女的一腔情义。 谭昭有些无奈地开口:“你能放开我吗?又不是我让他不来的,他既是不来,我也没有法子的。” 左明珠不依,她对薛斌当真是情深义重,只恨当时鬼迷了心窍竟然同意了左红聿的赌约,如今后退无路、前行困难,她急得一下子瘦了两斤,却是想不出任何的法子:“我不管,红聿你就再帮我一回,薛斌定在山下,你去与他说,他就定会上来了。他不知你武功,这才不相信的。” 谭昭自然不会答应,但他下得山去,还当真见到了这位薛斌二少爷。 这位薛斌少爷虽是不敢上山,却是干对着左红聿叫嚣:“左红聿,枉明珠对你照顾有加,你便如此对她吗?”显然,左明珠在给薛斌的信中将一切和盘托出,他自然也知道是左红聿的出现才使得他们的计划被迫中断。 谭昭呵了一声,嘲讽之意简直写在脸上,长得也就一般以上,武功高不成低不就,连胆子都这么小……他开始怀疑左明珠的品味。 “你怎么不说话?” 左红聿的脸是生得真好,便是嘲讽脸也一副雅痞的感觉,谭昭随便倚靠在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天下第一剑客的儿子:“你学剑吗?” 薛斌一脸自傲:“自然,我爹……” “你开口你爹,闭口你爹,你爹是挂在你腰间的尚方宝剑吗?”谭昭掏了掏耳朵,无所谓地开口:“孬种!” “你——”薛斌气得大怒,拔剑就喊道:“今天,我就替明珠教训教训你,也好叫你明白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然后,薛·孬种·斌很快就明白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了。 “你放开我!” “放开?”谭昭一手就放开了他:“你以为你们这些小手段能瞒得了所有人?我竟不知道,打了小的竟还来个大的!” 薛斌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前的左红聿却好像收敛了身上所有的玩世不恭急速后退,这样的速度完全不像是一个武功被废的人该有的速度,甚至他出剑的速度更快,快到……他怀疑他一生都使不出这么快的剑。 “叮——”地一声,双剑相触,谭昭被内力撞得急速退后了十步才止住退势,但方才那一剑已经挑起了他的斗志。 学剑的人,从来都渴望与高手过招。 一叶落地,薛斌还未凭着剑站起来,耳后就传来剑气凛冽的寒风,他下意识地低头,鬓边的头发便断裂了两根,他眼睁睁看着头发随着剑气急速后退,最后落在他的脸上,而他的眼睛里……是两人的惊天一剑。 这两人,一人是他刚才想教训却被反教训年纪比他还小三岁的左红聿,一人是他恐惧又崇敬的父亲,天下第一剑薛衣人。 谭昭受了伤,鲜血从衣袖里慢慢低落下来,落在翠绿的树叶上,十分明显。 但此时此刻,没一人敢嘲讽他的不自量力,因为这世上能接住薛衣人惊天一剑的人实在不多。更何况他现在才十六,凭着悟性入了剑道,便是连薛衣人也得赞叹一句此子天纵奇才。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受尽老天偏爱之人。 “十年后,老夫在薛家庄静候少侠。” 薛斌瞪大了眼睛,他已经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出了郑重和跃跃欲试,这样的父亲他已经许久未见过,可惜的是能激起父亲胜负欲的不是他这个儿子,而是一个……被废了武功的左家小子。 额……十年他可能有点悬,根本活不了那么久来着,谭昭欲言又止。 “怎么,你不敢?” 对于剑道前辈,谭昭还是很尊重的:“不,五年,五年为期,如何?” 薛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一直卡着的剑道关卡竟有了些微的松动,对,就是这种一往无前视他人于无物的自傲和对自己剑道的自信,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连剑都提不稳的儿子,心下不是不失望的:“好,五年,老夫等你。” 他瞬间收了剑,但他即便手中没有剑,整个人也像一柄剑一样寒凉肃穆,薛斌根本没有胆子上前,畏畏缩缩甚至谭昭想如果地上有条裂缝,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还不快滚过来!” 薛斌立刻马上就滚过去了,那叫没一个犹豫的,怕爹怕到这个地步,可见薛衣人的积威极重:“拜见父亲。” 也是此时,左二爷赶来,这座山是掷杯山庄的地盘,山脚下发生比斗他没道理不知道,这会儿过来看到侄儿受伤,薛衣人又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顿时就气得满脸通红:“薛衣人,你有种欺负小辈,不如今日……”算算总账! 他后四个字没说出来,薛衣人就秒杀了一切:“我是来替我儿提亲的。” 左二爷:卧槽红聿你别拦着我,我要杀了这个老贼替天行道!他那儿子文不成武不就,风花雪月全占全,想娶他的明珠,想都不要想! 要不是谭昭拦着,左二爷能和薛衣人直接干起来,冤家仇人相见,左二爷满脸都是凶神恶煞,薛斌没吓晕纯粹是有薛衣人提着他。 此事,自然是没有成功的。 至少在谭昭离开松江府前,左二爷还是那副喊打喊杀的模样。临走前,谭昭还给人出了一个馊主意,估计薛斌知道后,会又想提剑砍上左红聿十七八刀泄愤。 谭昭是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离开松江府南下的,至于为何南下,自然是要去找找蝙蝠岛的霉头。至于为什么晚上离开,那还不是因为十几个小尾巴太难缠,还有就是几天没回来,忍冬阁就新添了人口和收入进项。 这样生机勃勃,他反而不好多加参与,毕竟……他就是个短命鬼。 系统:哈哈哈,短命鬼!谁让你作死! [……你确定是我的锅吗?] 系统瞬间安静如鸡,心里却觉得不是你的锅难道还是我的锅不成! 不过谭昭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个,中原一点红的第四十五次刺杀一如既往地来了,而且还是在他快入睡的时候。 不过说是刺杀,更像是被人撵着过来的。 中原一点红受了伤,而且还是极其重的伤,重到像他这样不会喊痛的人都忍不住闷哼,可见他已经到了意识模糊的边缘。 等他看清是左红聿,几乎是脱口出去:“快逃!” 一个来杀他的杀手,开口却是让他逃,谭昭不明白,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有人在追杀中原一点红,而且还是个剑术高手。 来人一身传统的黑衣刺客服饰,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声泛着精光的眼睛,看向谭昭的眼神却古怪中带着某种欣羡,谭昭记性极好,可以十分肯定从未见过这双眼睛的主人,怎么感觉看他跟看情敌似的?!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黑衣刺客却开口说了话,他提着剑,声音低低的,显然是变了声:“你便是掷杯山庄的左红聿?” 谭昭却摇头。 “……你竟否认?”剑尖所向,确实中原一点红,显然是拿着中原一点红威胁谭昭。 谭昭:……你看我长得很像慈眉善目的菩萨吗?拿一个杀了我四十四次的杀手来威胁,我看着像这么傻的人吗? 不过对事不对人,谭昭一本正经地纠正他的语言错误:“不是掷杯山庄左红聿,而是忍冬阁左红聿。” “这有何分别?” “这自然有分别,男子汉大丈夫,我初来闯荡江湖,难道还要用我叔父的名头吗?这江湖上的大侠,哪一个是仗着荫庇就受人敬仰成为一流高手的?” 黑衣刺客似乎也觉得用中原一点红来威胁没什么用,他将中原一点红像一条狗一样踢走,剑尖垂在地上,鲜血顺着地心引力一滴滴往下落。 那是中原一点红的血。 “你似乎一点儿都不怕我?” “我很怕。”来人武功高强,绝非他能对付,但怕不能解决问题,谭昭一向是个十分务实的人,只是他觉得这回世界他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先开始废了内力却是杀鸡用了牛刀,现在想用牛刀的时候,只有杀鸡刀了,气秃! “我可看不出来。” 谭昭觉得自己还能皮一下:“那可能是天太黑了。” “……”这人怕不是有病。 谭昭低低地叹了一声,其中可惜意味,让人想忽略都难。 “何必这般叹气,等你死了,便不会可惜了。” 谭昭却摇头:“不,我其实在为你可惜。我观阁下剑术精妙,却行的阴诡杀人生意,我曾经也有个学剑的故人,他说剑是光明正大的武器,暗剑伤人者便不配学剑。” 此话甚是激怒人,黑衣刺客自然恼怒非常,他提剑横刺,却见这小子含笑看他半分没动,他心中疑惑,剑势立刻慢了三分。 这三分,已是足够。 谭昭立刻咧开嘴一笑,弯身一个躲闪,随后树丛里飞出一个白衣俊俏男子,他摸了摸鼻子,却不损半点风雅:“红聿,我没迟到吧?” 101.数风流少年(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如何, 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玉罗刹并不会抱小孩,小孩子在襁褓里被他抱得歪七扭八, 一泡眼泪憋在眼眶里, 眼睛红红的,看的让人无端心软。 可不知为何,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 他思虑片刻, 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102.数风流少年(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 不过他拦不住, 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 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 在下花满楼, 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103.数风流少年(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 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 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 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 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 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104.数风流少年(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 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 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 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105.数风流少年(二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后来他再大一些, 说话有条理的时候他问二叔, 二叔就告诉他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 他爹更加来不起, 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 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 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 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 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 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 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 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 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 小祖宗一闻到味道, 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谭昭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西门睿便听到那绑着的白衣人开口,声音也仿若冰雪一般……不讨喜:“你便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106.数风流少年(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 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 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 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 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 两人从宫门离开, 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 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 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 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 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 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 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 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107.数风流少年(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 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 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 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 一口啃下去, 酸得皱紧了眉毛, 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 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 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 叶雪没什么感觉, 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 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 他告诉自己, 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 但陆小凤是人, 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确实只多活了三秒,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前期都是新手任务,你熟悉熟悉状况,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下……下个世界,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他这位宿主……哎,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108.铁口直断李狗蛋(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 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 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109.铁口直断李狗蛋(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 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 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 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110.铁口直断李狗蛋(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 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你就不想活, 如何?”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111.铁口直断李狗蛋(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死的人是个江湖人,谭昭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地上染血的大刀。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 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 他左手还沾着血, 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 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 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 大理寺便来人了, 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 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 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 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112.铁口直断李狗蛋(五)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 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 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 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 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 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 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 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113.铁口直断李狗蛋(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 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 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 越靠皇宫越尊贵, 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 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114.忍冬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恰是此时, 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 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 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 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 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 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 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 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 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 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 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 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 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 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 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谭昭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任是谁刚刚被人杀掉,都会觉得很不开心,特别是胸口中了一刀后被人喊着贼汉子死掉的。当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毕竟被杀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确实只多活了三秒,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前期都是新手任务,你熟悉熟悉状况,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下……下个世界,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他这位宿主……哎,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115.铁口直断李狗蛋(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 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 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 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 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 气氛一时凝滞, 蜡烛哔啵一声, 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 已经死了, 活着的, 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 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陆小凤:……他瞅啥?怕不是傻了?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116.铁口直断李狗蛋(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 酿的自然是红梅酒, 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 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 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 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 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 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 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 西门夫人这个称呼, 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 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这个江湖,能够让陆大侠惊讶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可此刻刚好发生了一件,只还没等他仔细听下去,耳朵就被人揪住了:“你跑呀,陆小凤你是打算不认账了是吧!” 陆大侠当场就怂了,张口讨饶:“哎哟四姑娘,四姑娘你下手轻一些,陆某人没有了耳朵……哎哟,轻一些!”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脸上立刻笑开了,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117.铁口直断李狗蛋(九)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 只要他想, 他可以和任何人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谈。这不算是什么大本事,却是个很有用的本事。 比如现在, 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 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 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 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 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 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118.铁口直断李狗蛋(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 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 他是客人, 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 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 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 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 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 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 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死的人是个江湖人,谭昭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地上染血的大刀。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119.铁口直断李狗蛋(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 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他思虑片刻, 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 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 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120.铁口直断李狗蛋(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 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 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 陆小凤请谭昭喝酒, 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 小店味道粗野, 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121.铁口直断李狗蛋(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 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 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 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自紫禁之巅的比剑后,江湖传闻西门吹雪的无情剑已至化境,他手中无剑抑是有剑,他既是无情剑,其他任何人在他心里都与普通花花草草无甚区别,所以他对妻儿冷淡,对朋友也淡然,他可以一人一剑活得超然物外。 122.铁口直断李狗蛋(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 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 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 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 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 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 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 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 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 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谭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123.铁口直断李狗蛋(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真的是一双好看又会说话的眼睛,其间万种风情, 美不胜收。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 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 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 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 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 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 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124.铁口直断李狗蛋(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大侠当场就怂了, 张口讨饶:“哎哟四姑娘, 四姑娘你下手轻一些,陆某人没有了耳朵……哎哟,轻一些!”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 脸上立刻笑开了,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 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向来说话不着调, 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 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 要不要进去喝口茶,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 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 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 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 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 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125.铁口直断李狗蛋(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 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 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 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 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 我并非要你性命, 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 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叶孤鸿是不是个好东西谭昭不知道,但他觉得陆小凤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随即便对着一脸无奈的花满楼开口:“他要再去扬州,你就别借给他银子不给他酒喝,他没钱没酒,就是一只废鸡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126.铁口直断李狗蛋(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 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 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 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 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 等到溶解剂发散后, 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 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花满楼:“可你并没有拿我和陆小凤当朋友,否则你有危难的时候,你该选择求救而非是独自承受。陆小凤就不会,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你不是。” 127.铁口直断李狗蛋(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 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 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 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 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 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 但他并不惊慌, 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 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128.铁口直断李狗蛋(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 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 你就不想活,如何?”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129.铁口直断李狗蛋(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 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 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 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 这种打架一时爽, 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130.铁口直断李狗蛋(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莫不是眼不见为净?谭昭笑乐了,他此刻也和花满楼从楼上下来站在了西门吹雪原先站的位置,而那边眉目清冷的叶雪已经要拉着叶孤鸿离开。 “诶,你走可以, 他不行!”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 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131.铁口直断李狗蛋(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 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 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 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 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 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 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 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 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 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 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 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 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 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 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谭昭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西门睿便听到那绑着的白衣人开口,声音也仿若冰雪一般……不讨喜:“你便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怎么听,西门小大爷都听出了一股子嫌弃味道,熊孩子立马就不开心了,上去就是一脚,被绑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132.铁口直断李狗蛋(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平时握剑的手掌轻轻摸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 很微妙的感觉, 他曾经也因这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整夜, 可这份欢喜就像是香茗一般越品越淡, 直到剑道占据整个胸腔, 他便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玉罗刹不曾干涉自己的人生,他也从未养育过孩子, 知道谭昭要养时, 他心里某个地方确实松了口气。不像外人猜测那般, 他三年不出山庄是为了培养儿子,他并没有任何意愿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剑道。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 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 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 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133.铁口直断李狗蛋(二十五) 这世上, 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种人肆意起来,可以肆意到无视浩渺苍空,邀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一秒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忠君爱国的臭道士,后一秒这臭道士就变成了狂傲到嘲讽天子的狂道长。 这样的差距, 连邀月都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更何况是自从登上皇位就再没人敢忤逆他的成化帝了, 如果不是强压怒气,恐怕如今已经一口心头血吐出来了,可即便没有, 他脸色也被气得铁青:“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利嘴,朕果然没瞧错!” 他说完,左手轻轻一摆,四周立刻被弓箭手围拢,瞬间成合围之势。 倘若是别人被这么对待,怕是早已吓破了胆,但李道长不, 他只是抬眼虚虚看了一眼, 随即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轻轻放下:“御林羽军啊, 陛下倒是看得起贫道, 可……这又如何,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一身青衣道袍, 明明说话的声音很低, 在这凉凉的夜中却听得极为清楚, 成化帝心头一跳,随后便听到后边羽军惨叫倒地的声音。 此人,竟能隔空伤人! 他骇得靠在御撵上,此时才发觉后背一阵沁凉。 “陛下若不信贫道,直说便是,似这般玩弄人心,陛下心里是不是觉得很开心?”似闲庭漫步,也似郊游玩乐一般,可他说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不敢去听:“想求仙问道了就招揽一大帮和尚道士,不想要了就随意打杀了,陛下可否听过一句话?” 成化帝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请神容易送神难,贫道虽算不得什么,但自尊心还是有一些的。”谭昭抬头看着周围的人,心情自然不太美妙,本来准备耗到成化帝死的,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既是如此,就错有错招好了。 一向既来之则安之的李道长很想得开,倒是成化帝现在有些想不开,不过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旁边的御林羽军统领见状立刻出言呵斥:“大胆妖道,惶惶天日竟敢口出狂言,来人呐,还不速速拿下!” 有什么,比一人挡万合之力更令人惊讶了吗?没有,成化帝长得深宫,活在深宫,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不假,但他这一生却从未出过皇城,更未见识过这般鬼神莫测的功夫,他一直以为于千人之人闲庭信步取人首级不过是文人的臆想,却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这般的人! 说到底,成化帝的求仙问道之心也不是太诚,他相信所谓的神迹,却并不多么相信神仙永生之类的存在,这乍一遇见,他心里又动摇得厉害。 而此时,尚还有余力的李道长还言语骚扰,说得还十分气人:“贫道的命,暂且还归贫道自己管,倒是陛下如今沉珂在身,怕是……”他一翻身,带起地上散落的松针,松针被带上内力,便又是数十人应声倒地。 伤人,却不杀人,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点利用此来对付他,却没想到这人的身法形如鬼魅,越打越觉得……对方不是人。 人对人不会产生恐惧,却会对超出人力的东西畏惧害怕,就如同此时,越来越多的人被谭昭从里面丢出来,也越来越多的人不敢上前。 “……怕是不太好了,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陛下倒与常人有些区别。” 这世上,有谁敢诅咒皇帝去死啊!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嘛,可谭昭就是说了,并且说得理直气壮,没有半分地气弱。 “李昭你——” 成化帝气得脸色发青,一句话堵在心口,看他的目光已经十分不善。但这种不善对于谭昭来说半分不是,他依然慢慢地说着:“不过陛下还请放心,贫道对所谓的天下、从龙之功、挟天子以令诸侯等,都没有什么兴趣,同样的,我对谋害陛下你的命也没有什么兴趣。” 李昭真是太聪明了,一个帝皇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总是让人担心的,他手段神秘莫测,一眼便能洞悉真相,太子还信重于他,近段时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曾经的灵丹妙药都变成了庸俗的泥丸,他开始怀疑太子,也开始怀疑李昭的忠心。 对太子,他尚且还有舐犊之情,那么对于李昭……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派了暗卫全天候监督,又调派了高手到东宫,成化帝告诉自己要是对方不动,他就放了他们。 然后今夜,他收到了暗卫的消息,如此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陛下既然不想说话,那么便由贫道来说。”谭昭施施然地开口:“不如,我与陛下打个赌吧,就赌……太子的赤子之心,如何?” 不知几时,天边的霞光冲透黑夜的幽深,谭昭望向东方,眼睛里还残存着方才的凌冽和肆意,邀月走出来,便看到沐浴在晨光中的俊秀道士。 “你……很大胆,出乎本宫的意料。”邀月刚才站在里面,从头看到了尾,她本准备出来帮忙的,但在某一刹那迅速丧失了气力,似对方这样骄傲的人,估计并不想要任何人的帮助,也并不需要。 谭昭扬眉一笑:“宫主过奖了,时候不早了,宫主请回吧。这外面有些人手,但宫主要脱身,应当不太困难。” “你当真不走?这皇帝看上去可不像是会信守赌约的样子?” “说不走就不走,贫道走了多没面子啊!大宫主若是出去见到江兄,还请多说两句话,让他回南京去吧。”谭昭将视线从日出上收回,声音平和得像是真正的出家人一般:“大宫主,回吧。” 邀月往前行了三步,忽的她转头,阳光落在她冷艳的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一样,只听得她开口:“李昭,若你此番不死,可以来移花宫一趟吗?” 谭昭:……系统系统,小姐姐是不是…… 系统:不不不,这肯定是错觉,宿主你要有自知之明。 在系统的鼓励下,重新拥有自知之明的李道长点了点头:“好啊,有空一定去。”说完还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 这皇宫,一向是没什么秘密的,可这次发生的事情却变成了一个秘密,明明这么大的阵仗,太子不知道,朝臣也不知道,雨化田倒是得到了一些风声,却也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他向来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此这般只能说明是成化帝封锁了消息,他倒是想去摘星阁,可他明白此时去摘星阁,无异于自寻死路。可眼睁睁看着唯一还算交心的朋友步入深渊,雨公公最后的良心微微有些不安。 这份不安一直持续了三日,直到成化帝传唤了他。 成化帝对于雨化田印象还是不错的,对于一个帝皇来说有野心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像李昭这样聪明却无欲无求的人,特别是雨化田还是贵妃生前最爱宠的奴才,他自然印象不差。 成化帝的身体差点被李道长气出个好歹来,回去就病重了,太医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已然颓丧,所以此番身体稍显好转,他就召雨化田办一件事,一件非对方不能办的事情。 雨化田听完迟疑三分,随后便点头应下了,当然他也明白他非应不可。 适日到了晚间,沉入梦乡的东宫迎来了一位夜探的客人,小太子这些天迅速成长已非吴下阿蒙,看到寝宫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也没惊吓成惨兮兮的小白兔。 “雨……厂督?”小太子揉了揉眼睛,低低地喊道:“你如何会来?”虽然这段时间雨化田帮了他许多,但小太子并没有与这位厂督交好的心。 这位客人,正是如今风头无俩的西厂都督雨化田,他裹在一身玄衣里,衬得他如同黑夜里收割人命的修罗一般,便是面对未来的储君抑不改辞色:“受故人之恩,特来还恩。” 小太子适时给出一个黑人问号脸。 雨化田却径直说着,黑夜里本就冰凉的话愈发寒凉:“他托我同殿下说,天子面慈心恶,因贵妃之心愿欲对您出手,望您长大。” 小太子原本还在想故人是谁,这猛一听到,瞳孔骤然收缩:“这绝无可能!” “话已带到,不论殿下信与不信,都不要辜负他一番好意。”雨化田欲走,可此时小太子哪里会让他走,他急跑两步拉住西厂都督的衣袖:“不许走,你说清楚,你是不是进过摘星阁!李道长不是在为父皇炼制丹药,他如何会让你带这样的话!” 雨化田冷冷的目光望过来,他没说话,小太子也没说话,但那一眼……小太子握着衣袖的手忽的就松了开来。 不知过了多时,幽深的宫殿里传出低低的一生叹息,似无力,似解脱,又满含委屈。但如果耳力足够出众的人,便能够听到这样一句话: “李道长,你说……人就一定要长大吗?” 134.铁口直断李狗蛋(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 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 入手是冰凉的酒壶,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 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 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 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 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 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 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 谭昭胡闹, 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系统:宿主,你稳住啊!内力溶解剂还有十分钟,加油啊! 系统的声音响在耳边,谭昭望着澄澈的天空,重重咳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撅住他整个心神,花了他一年获得时间买的外挂,要是不起作用,他都要呕死了! 只是这东西竟然无差别溶解,他的内力都要消耗殆尽了,玉罗刹还有十分钟,苍天误他!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135.铁口直断李狗蛋(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 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 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 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 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 可众位听说了不, 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 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 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 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 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 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 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 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下人们鱼贯而出,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136.装神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 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 张口就来:“蓉姐姐, 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 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 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 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137.小僧心里软(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每三年的这个时候,京城的酒肆茶楼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有的地方还会搜集参考考生的名录及以往文章来评判考生考中的可能性,甚至胆子更大的设了盘头。 要说到了今朝,寒门与世家子弟的机会相差并不算太大,这下注难免看运气, 运气买中了还能去状元楼给新任状元郎敬杯水酒蹭蹭喜气,运气不好也无伤大雅。 可这次不同,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 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 那李家更是了不得, 一门七进士,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 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 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 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 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 见血封喉的□□,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138.小僧心里软(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 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 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 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 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 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 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 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139.小僧心里软(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 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 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 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 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 但他张了张口, 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 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 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 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 父无情,子无情, 可你早知道如此, 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 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 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140.小僧心里软(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 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 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 可众位听说了不, 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 这宝座谁都想坐, 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 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 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 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小郎君,这里。”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141.小僧心里软(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那必须不是啊,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 向来说话不着调, 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 要不要进去喝口茶,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 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 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 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 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 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 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 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 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142.小僧心里软(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 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还真是精确到秒, 事实上他上个世界,确实只多活了三秒, 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 微微透出几分凉薄, 系统微微一瑟缩,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 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前期都是新手任务,你熟悉熟悉状况, 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下……下个世界, 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 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 他这位宿主……哎, 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 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导火索,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143.小僧心里软(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管如何, 路在脚下, 端看是什么人走了, 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 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 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 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 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 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 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 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 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 谭昭咧开了嘴, 张口就来:“蓉姐姐, 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 见血封喉的□□,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144.小僧心里软(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 没事欺负小孩子, 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 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 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 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 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 他死了, 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 只是并不理会他, 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谭昭觉得该认怂的时候就该认怂,好脾气的人若是惹毛了,他可承受不住,手臂的疼痛一阵阵的上涌,粘稠的血液从袖管里流淌出来,他本来是想装晕的,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也天旋地转起来。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145.小僧心里软(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 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 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 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 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 已是有了哭腔, 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146.小僧心里软(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郎君, 这里。”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 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 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 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 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 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 两人从宫门离开, 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 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 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 倘若我帮你这个忙,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 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 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147.小僧心里软(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 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 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 你就不想活,如何?”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148.小僧心里软(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而今这些小玩意儿,就一并连同“皇位”交到了谭昭和西门一霸手里。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 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 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 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 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 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 古代运输困难, 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 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 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玉罗刹而言,十秒钟就足矣将一个普通人杀死,而现在……谭昭并不比普通人好上多少。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149.小僧心里软(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 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 这身体太差了, 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150.小僧心里软(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 谭昭翻了个白眼, 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 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 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 这种打架一时爽, 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而今这些小玩意儿,就一并连同“皇位”交到了谭昭和西门一霸手里。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151.小僧心里软(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提着一篮新鲜的李子回到客栈,叶雪已经被解开了穴道,兴许是因为花满楼温和的态度, 她试图用自己的真诚去说服花满楼放她离开。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 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 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 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 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 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 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 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 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 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 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 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要说到了今朝,寒门与世家子弟的机会相差并不算太大,这下注难免看运气,运气买中了还能去状元楼给新任状元郎敬杯水酒蹭蹭喜气,运气不好也无伤大雅。 可这次不同,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那李家更是了不得,一门七进士,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毒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毒药,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152.小僧心里软(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 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 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 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 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倘若……倘若他悉心培养,是否真的能够超越西门家那两个神经病呢? 153.小僧心里软(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 他左手还沾着血, 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 他抿着嘴唇, 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 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 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 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 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154.小僧心里软(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 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 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 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155.小僧心里软(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 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 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 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 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 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 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 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 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 说他长得面如猪鬆, 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 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 心里难免不舒服, 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 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 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 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 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 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毒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毒药,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拔出来,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156.小僧心里软(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西方罗刹教少教主的画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 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 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 也救了他许多次, 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 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 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 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 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 却足够温暖心扉, 他开始倒苦水:“谭兄, 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 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 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 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157.小僧心里软(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 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陆小凤接过酒坛,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158.小僧心里软(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十分钟, 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但对于玉罗刹而言,十秒钟就足矣将一个普通人杀死,而现在……谭昭并不比普通人好上多少。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 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 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 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 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159.小僧心里软(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 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 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 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 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 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 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160.小僧心里软(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任是谁刚刚被人杀掉,都会觉得很不开心, 特别是胸口中了一刀后被人喊着贼汉子死掉的。当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毕竟被杀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 还真是精确到秒, 事实上他上个世界,确实只多活了三秒, 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 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 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 前期都是新手任务,你熟悉熟悉状况,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下……下个世界, 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 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 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他这位宿主……哎,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161.小僧心里软(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平时握剑的手掌轻轻摸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很微妙的感觉,他曾经也因这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整夜, 可这份欢喜就像是香茗一般越品越淡, 直到剑道占据整个胸腔,他便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玉罗刹不曾干涉自己的人生,他也从未养育过孩子,知道谭昭要养时, 他心里某个地方确实松了口气。不像外人猜测那般,他三年不出山庄是为了培养儿子, 他并没有任何意愿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剑道。 不像他, 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 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 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 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 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162.小僧心里软(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 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 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 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 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这真的是一双好看又会说话的眼睛,其间万种风情,美不胜收。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163.小僧心里软(二十七) 雍州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 一来它与李阀的势力接壤,二来则是如今雍州以北的主人梁师都……他叛变了。 他先是杀了郡丞, 后又与西突厥合作,引外族进中原,此时正是关外民族缺衣短粮的时候, 西突厥自然一口应允。可外族人, 哪里是那般好相与的, 梁师都此举, 无异于与虎谋皮。 寇仲想了想, 觉得这主意真是一点儿也不靠谱:“那梁师都我也听过, 他好像自称什么大丞相,杀了几个隋军将领,听说好像要称帝的样子。” 称帝能说得这般轻飘飘, 也是这个年代所独有的特色的。也就前段时间, 李阀李渊拥了个隋皇室的小儿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后又有不少人效仿,隋炀帝一死,整个中原都动乱起来了。 谭昭敲了敲桌子, 道:“没错,柿子挑软的捏,还要为师教你?” = =寇仲实在无力吐槽:“师父你确定这是软柿子!”硬得都要成铁丸了都,他师父怕不是对柿子有什么偏见。 见小徒弟怀疑的眼神, 谭昭就忍不住伸手敲徒弟的脑袋:“那你倒是挑个比他软的柿子出来啊!” 还、还真没有, 即便有那也在极南之地, 风土不熟悉不说,就是得了也极难做大:“可那也太冷了,将士们如何受得住啊!” “办法……自然不是没有,就端看你的态度了。” 师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着就……胸有成竹,两徒弟胸口跟揣了两只兔子一样,大概等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寇仲蹭地一下站起来:“陵少,出来!” ……徐子陵一脸讪讪地出来,两只眼睛里却写满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明明他已经用了师父传授的“隐身法”了呀。 “你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是放个屁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喂喂喂,仲少你注意点行不行,师父还在呢!” “……”没关系,你们继续,为师知道你们关系好:)。 最后的最后,师徒三人就十分草率地决定去北方跟别人抢地盘了,寇仲确实舍不得梁都,怎么说呢,他是个雏鸟情节比较重的人,但他转念一想,梁都又不会跑,大不了以后发达了再抢回来便是。 一想通,他整个人就高昂起来了。虚行之再见到主公时,就发现主公一扫之前的颓唐,像是……有了什么解决之策。 “少帅是有了奇策?” 谁知道自家少帅舔着个脸就摇头:“没有啊!” “……”没有你还乐开了花,怕不是傻了? “但是我准备搬家了,开心吗?” 虚行之懵逼了,他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主公这话……何意?” 寇仲就扇了扇风,一副梁都真是太热的样子开口:“梁都燥热,不利于将士们静下心来练兵,我和陵少预备带他们去北方修整一下,也好加强我少帅军的力量。” “……”不知道现在离开梁都,还来不来得及?真是可怜,好端端的少帅,眼睁睁就被柴绍给逼傻了,这何必呢,都手下败将了,还这么……罪过罪过。 寇仲还不知道手下如何腹诽他,这会儿还在喋喋不休:“你赶紧的,将所有的东西整装好,带上有用的东西,用不上的就分发给梁都的百姓,喂,你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问题可大的! “主公,你这般做,让将士们如何想啊!此举恐动摇军心啊!” “此事,本帅自有妙法。” 虚行之此人,论说能力还是有的,但要说大魄力和大才干,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谭昭是当过皇帝的人,十分明白手下人能干的重要性。就说人李二公子,不说他的玄甲军如何,他自己就有一套智谋班子,魏征自不必说,当年他能够玄武门……不不不不等等,这会儿“房谋杜断”是不是都没找到伯乐呢?魏征……魏征在哪儿来着? 如果他挖墙脚,会不会不太好啊?谭昭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好像……也不痛的样子耶~ 系统:可是我好痛哦~ [那就更棒了,决定了,去挖墙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小徒弟这班底着实是太单薄了一些,全是草根庶族出身,行军打仗倒不难,但你平时的公文、撰写檄文、出谋划策呢?不说王佐之才,你就一个光杆军师,虚行之还没秃头也是奇迹了。 系统:那你就自己上啊,躲在小徒弟背后干什么! [……那不是得罪的人太多了嘛,我要露头,那场面就好看了~你想看吗?] 系统:你竟然还有这种自知之明,太难得了。 [来来来,帮我找找那三个智多星在哪?] 系统:我,系统,打钱! [……]上辈子欠了你的! 找人这种事情无异于大海捞针,就是系统都要运作一会儿,谭昭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系统的提示音竟然突然就响了起来。 系统:宿主,魏征此时正在少帅军中担任主簿,他原投奔瓦岗却不受李密重用,此时正想着离开,宿主若要挽留,请尽快进行。 ……所以说李密你不失败谁失败! 寇仲是个做下决定就说干就干的,很快少帅军就动作起来,该拿的东西都拿好,并且他还按照师父的建议给将士们制定了行军负重,力求做到行且练兵。 而少帅军这样的动作,其他的势力不可能没收到探子来报。临近的王世充顾不上小小的两万队伍,隔壁的李阀却有人一直关注着这股小小的势力。 李二公子当天收到消息,心里又莫名有些坠坠,父亲已经决定开春就举兵西进,此时少帅军这番动向,难道是要殊死一搏?如果是寇仲倒有可能,但如果是了玄呢?他想不出来,但他很快就知道了玄的打算了。 “寇仲?寇仲!”无怪于李二公子这般惊讶,实在是寇仲太大胆了,此时敢单枪匹马来李阀,他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寇仲表示是不在怕的,他师父给了他保命的大宝贝,有那东西他要是还死,那也只能怪他学艺不精了,再说临走前小可爱阿曜还送了他一点儿邪帝舍利的功力,现在他简直能隔山打牛了。 “二公子,别来无恙。” “你此来作何?” 寇仲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来送过路文书,顺便有笔买卖,要同你的父亲谈一谈。” 李世民目露疑问,但对方大大方方地来,他也不好强行动手,便带着人进去了。 进去之后,他才算清楚寇仲的来意。 乍听荒唐,细听却……李世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没有心动,反正他是有些心动的。突厥不好对付,若对方当真愿意以过路之便签下十年不会主动与李阀动手的合约,那么也不是不可行。 左右,寇仲失败了也于他们李阀无碍,但若是寇仲成功了,那也可以免除十年内的后方之忧。说到底,还是少帅军的底蕴太弱,即便知道他可能会做大,也觉得大不到哪里去。 果然权衡完利弊,李渊并没有一口拒绝,甚至隐隐有答应的样子。但政事就是这样,不可能一下子就敲定的,寇仲在太原和人扯皮的时候,徐子陵也出发去长安“挖墙脚”了。 而至于挖的谁,无所谓就是后世的“房谋杜断”其中一人了。 两大帅皆不在,谭昭这个躲清闲的就再也躲不过去了,当然他也没想再躲,就在某个深秋的黄昏后,他终于“偶遇”了“可以正衣冠”的魏征。 怎么说呢,谭昭大概有点理解李密为什么不想用魏征了,因为魏征……实在是态度倨傲都写在脸上了。不仅写在脸上,连五官都在诉说着“我好有才我主公要比我更有才你们要是不用我就是你们的损失但我不会说……”这样子。 人是长得好,却生了一张典型的嘲讽脸,难怪李世民将人比作镜子了。 而与魏征的嘲讽脸相比,谭昭这幅身体就生了一张谁看谁亲切的脸,魏征本来正计划着离开梁都去李阀,猛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自己做梦都想要的脸,竟脱口而出:“兄台瞧着眼熟,我们是否见过?” ……那可能是几百年后咱在凌烟阁神交过吧。 谭昭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口:“那可能是在下生了一张大众脸吧。” 魏征:……你不要给我啊!我——做梦都想要一张大众脸! “不过相逢即是缘,在下了玄,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谭昭落落大方,魏征却陡然变了眼神,他假做无意地探查了一番,这才拱手:“卑职魏征,拜见军师。” “你是少帅军的人?” 魏征既然主动点破,那么谭昭自然顺着对方的话讲下去,听对方口称是,他便笑着开口:“听先生的语气,似是不愿?” “……”并没有这个意思的魏征第无数次怨愤自己的脸。 “先生可是觉得北上一事,太过儿戏?” 164.小僧心里软(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 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 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 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 伸手给他倒了杯茶, 茶烟袅袅, 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 他开始倒苦水:“谭兄, 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 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 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 陆小凤你错了, 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 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陆小凤:……他瞅啥?怕不是傻了? 毫无疑问,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165.小僧心里软(二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来人, 自然是孙秀青,西门吹雪的夫人, 昨晚那位小祖宗的亲娘。 万梅山庄的女主人杠上了男主人,这下人们一个个全都安静如鸡, 随后进来的管家脸色也着实不太好,说真的, 在万梅山庄做管家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 下人们鱼贯而出, 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 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 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166.小僧心里软(三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后来他再大一些, 说话有条理的时候他问二叔,二叔就告诉他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 他爹更加来不起,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 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 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 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 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 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 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 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 小祖宗一闻到味道, 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167.小僧心里软(三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他思虑片刻, 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 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 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 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168.小僧心里软(三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 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 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 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 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 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 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 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 又是一个酒鬼, 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 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 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 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 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169.小僧心里软(三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系统:宿主, 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 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 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 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 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 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 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 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 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170.小僧心里软(三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 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 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 千真万确。” 寒风中, 白梅落落间, 两人你来我往, 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 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 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 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 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 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 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 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 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谭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丹桂飘香,金榜取士。 每三年的这个时候,京城的酒肆茶楼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有的地方还会搜集参考考生的名录及以往文章来评判考生考中的可能性,甚至胆子更大的设了盘头。 171.小僧心里软(三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 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 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 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谭昭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任是谁刚刚被人杀掉,都会觉得很不开心,特别是胸口中了一刀后被人喊着贼汉子死掉的。当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毕竟被杀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确实只多活了三秒,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172.小僧心里软(三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 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 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 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 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 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173.小僧心里软(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 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 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 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 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 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 果然脑子不太好, 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 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 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 同时又有些可惜, 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174.开国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诶, 你走可以,他不行!”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 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 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 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 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 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天光终于大亮,谭昭紧了紧身上的官府,吸着鼻子出了宫门。这上朝跟上刑似的,多来几次他小命都要玩完,还是等开春后尽量下放才是正理。 “小郎君,这里。”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175.别逼我动手(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 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 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 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 有一种特殊的韧性, 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 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花满楼:“可你并没有拿我和陆小凤当朋友,否则你有危难的时候,你该选择求救而非是独自承受。陆小凤就不会,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你不是。” 176.别逼我出手(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那必须不是啊, 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向来说话不着调, 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 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 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 年轻得紧,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 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 可众位听说了不, 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 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 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 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177.别逼我出手(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 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 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 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 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 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 谭昭咧开了嘴, 张口就来:“蓉姐姐, 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178.别逼我出手(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 可还未等她动作, 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 在下花满楼, 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后来他再大一些,说话有条理的时候他问二叔,二叔就告诉他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他爹更加来不起,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179.别逼我出手(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有好处, 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 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 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 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 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 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 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180.别逼我出手(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下人们鱼贯而出,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 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 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 无名也好, 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 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181.别逼我出手(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至于男欢女爱, 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 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 他是客人, 是客人, 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 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 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 酿的自然是红梅酒, 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 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182.别逼我出手(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而今这些小玩意儿,就一并连同“皇位”交到了谭昭和西门一霸手里。 这有好处, 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 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 端看是什么人走了, 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 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 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 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 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谭昭觉得该认怂的时候就该认怂,好脾气的人若是惹毛了,他可承受不住,手臂的疼痛一阵阵的上涌,粘稠的血液从袖管里流淌出来,他本来是想装晕的,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也天旋地转起来。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183.别逼我出手(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 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 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 你就不想活, 如何?”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184.别逼我出手(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 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 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 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185.别逼我出手(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 还知道形单影只了, 了不得, 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 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 没事欺负小孩子, 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 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 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 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 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 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小家伙从知事开始就知道谭昭并非他的亲爹,可爱可亲的花叔叔也并非他的亲人,可他记忆里除了两人,便只有一个穿着红斗篷的怪叔叔经常来看他。 后来他再大一些,说话有条理的时候他问二叔,二叔就告诉他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他爹更加来不起,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186.别逼我出手(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 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 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 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 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 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 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 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 心里难免不舒服, 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 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毒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毒药,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拔出来,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187.别逼我出手(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 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 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 跟传销组织似的, 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 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 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 叶雪没什么感觉, 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 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 不会的, 他告诉自己, 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 但陆小凤是人, 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188.别逼我出手(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 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你就不想活,如何?”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他不是久居偏隅的性子,在现代时他便是如此,他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最多最多活不过二十五,在他躺在病床上之前,他一直天南地北地走,累了就停下,久了厌了就再换个地方,日子过得舒心,没道理他现在就要谨小慎微看人脸色。 189.别逼我出手(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 他爹更加来不起, 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 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 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 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 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 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 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 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 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 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 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 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 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 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 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谭昭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西门睿便听到那绑着的白衣人开口,声音也仿若冰雪一般……不讨喜:“你便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怎么听,西门小大爷都听出了一股子嫌弃味道,熊孩子立马就不开心了,上去就是一脚,被绑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190.别逼我出手(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如何,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玉罗刹并不会抱小孩,小孩子在襁褓里被他抱得歪七扭八, 一泡眼泪憋在眼眶里,眼睛红红的, 看的让人无端心软。 可不知为何,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 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 他思虑片刻,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 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 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191.别逼我出手(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又轻轻一笑, 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 落叶纷飞, 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 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 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 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 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 谭昭就地一个后仰, 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 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 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 两名女子皆是姝色, 还有三名男子, 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 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 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 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 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导火索,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陆小凤陆大爷正穿着红斗篷漫步在荒野之上,四下无人猛地听到喷嚏声,略略抬头,刚好四目相对。 显然,陆大爷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口就是一句:“兄台好本领,可否带在下一程?” 叶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果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她握剑的手此刻都是颤抖的,一个剑客连拿剑的手都不稳,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十分自然地提着儿子转身离开。 这莫不是眼不见为净?谭昭笑乐了,他此刻也和花满楼从楼上下来站在了西门吹雪原先站的位置,而那边眉目清冷的叶雪已经要拉着叶孤鸿离开。 “诶,你走可以,他不行!”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192.别逼我出手(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叶雪点了点头, 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 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 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 这是一言堂啊, 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 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 一口啃下去, 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 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 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 不会的, 他告诉自己, 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 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193.别逼我出手(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兄,你没事吧?”陆小凤快步上前将谭昭扶起来, 在这个靠武功说话的江湖, 谭昭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友好。 谭昭用幽幽地眼神望着他,指着梅林里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 终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 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 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 这是玉罗刹, 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 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 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 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 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194.别逼我出手(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 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 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 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 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 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 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这是警告。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195.别逼我出手(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李寻欢被人质问, 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 他抿着嘴唇, 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 大理寺便来人了, 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 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 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 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 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 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 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 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196.别逼我出手(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 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 还真是精确到秒, 事实上他上个世界, 确实只多活了三秒, 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 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 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 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前期都是新手任务, 你熟悉熟悉状况,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下……下个世界, 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 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 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 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 他这位宿主……哎, 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 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197.别逼我出手(二十三) 谭昭绑着两只大猪蹄子进开封府, 守门的官差吓坏了。 “周公子, 你这是……” 谭昭没封侯爷前就住在开封府, 开封府的人还是习惯叫他周公子, 谭昭也不介意, 闻言安抚地笑了笑:“小伤,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呢?” 这还小伤呢, 官差咽了口口水,连忙道:“包大人带人下县城去了,公孙先生他们……他们在后院。” 察觉到官差后半句话有些吞吞吐吐,谭昭心里存疑,而等他进了后院看到……一群人正在试图破开他设在埋酒之处的阵法。 可以,这很开封府。 “咳咳咳咳, 咳咳!” 谁啊,这么没有眼力劲, 这不是在……张龙一转头,好家伙!明知道人看不见, 但他还是吓得手中铁锹脱了手,只听得哐当一声, 剩下的人也转了过来。 唔, 现在用轻功离开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众位,忙什么呢?” “哦,今天天气真不错, 我晒被子呢!” “对对对, 后院的架子倒了, 我替老张扶一下!” “没错没错,今天日头有些大,正适合……” ……包大人知道你们私底下这么谎话连篇吗?欺负老实人不是! 系统:宿主,恕我直言,你如果都是老实人了,天底下就没有不老实的人了:)。 [彼此彼此。]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公孙先生捻着胡须一叹,脸上没有半分干坏事的窘迫,他走上前,脸上还带着关心:“怎么弄成这样?你受伤了,展昭呢?” 谭昭一惊:“什么,展昭还没回来!” 这下,公孙先生也知道大事不妙了,他急忙拉着周勤去内室谈,临了还嘱托张龙赵虎赶紧去下面把包大人请回来,越快越好。 皇帝被行刺,这是大事。官家并不欲声张,此时还在隐瞒阶段,虽然隐瞒不了多久,但官家的态度,显然是瞒过一时是一时。 不过开封府公孙先生的嘴巴是很牢靠的,谭昭并没有选择隐瞒。 公孙先生原本心里就直跳,现在一听,连眼皮都开始跳了,他活了这么多年,竟不知有人敢这般大胆:“你说有人假扮安乐侯和公主回宫行刺官家?” 谭昭点头。 “这怎么可能!这年头易容又不难识破,宫门口的侍卫若这点本事都没有,哪担得此重任!”公孙先生觉得这事儿听着就玄幻。 “那若是有人天生就生得如此呢?” 那只能说明有人预谋许久,小人手段,却是意在江山。这样一想,要么出在外敌,要么……皇室纷争。 不管是哪一方,这事儿都不好沾手,可偏偏谭昭当时紧急,凭着一腔热血星夜回京救驾,驾是救了,可这麻烦也沾了身。 “你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讲来,展昭这小子就算遇险,也不该连个消息都没有啊!”公孙先生没说,但他心里已然猜到展昭的处境或许并不好。 谭昭事先也没想这么多,如今想来若他仔细周全些,现在绝不会如此被动。 “这是连环计啊,当初庞太师替庞昱请封时,我与包大人就有些奇怪,一个没有封地的挂名侯爷,请封就请封了,以庞太师和庞贵妃如今的地位,实在当不得什么。可偏偏,朝中莫名就起了喧嚣之言,那时陈州灾起,若赈灾有功,便可堵住朝中悠悠众口。” 公孙先生回忆着说道,这一道连着一道,庞昱去陈州赈灾,显然是有人推波助澜。至于庞昱到了陈州,若他同流合污,那么便有了把柄在手,但若不然……便还有现如今的“李代桃僵”之计。 这背后之人,好深的心思。 “大抵如此,至于公主……怕是灵光一闪之计。” 公孙先生点头:“我也这般想,你心中是否已有了怀疑之人?” 谭昭点头,却并没有点破,反而说起了展昭:“展兄武功高强,他分得清轻重缓急,此时还没入京,显是遇上了棘手之事。” 公孙先生有些担忧道:“最好是如此吧。你急入京,又是一番折腾,包大人回来还有段时间,不如先歇息一下吧。” 谭昭点头,也是累倦至极,回了房倒头就睡。 公孙先生将周勤送回房间,脸上的凝重几乎滴下来了,他去书房将周勤所述全部写下来,又写了几番推测,越写越心惊肉跳,连包大人站在他后面,他都没发觉。 “嚯,包黑子你是要吓死人啊!” 包黑子本人:“……公孙策,是你胆子太小了,听说周勤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公孙策把折子一塞:“拿去看,看完立刻烧了,兹事体大。” 包大人立刻接过,他就站着看完了所有,看完后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将折子丢进火盆里,看到火苗将折子吞没,这才凝重道:“看来,官家的担心成真了。” 开封府迅速动了起来,另一边的太师府也是灯火煌煌。 不过太师府人口简单,自从女儿嫁入宫中,府中正经的主人也就庞太师和庞昱两人。庞昱虽然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也喜好漂亮的小姐姐,但他这人还是稍微有点原则的,是以府中还没有多少莺莺燕燕,也就……不用在很多人面前丢大脸。 真的,他都十七岁了,还被老爹扒了裤子用藤条抽打,真的……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爹啊,儿子真的冤枉啊……我这段时间过得真的好苦啊,您差点就见不着我了!” 那哭喊声,几乎覆盖整个太师府,把庞太师那个气的呀,抄起藤条就打:“你个孽子,老子为了你脸面都不要了,你就这样——” “爹!爹!再打就出人命了,儿子已经两天两夜未合眼了!”声音显然是真的虚了起来,甚至到后面……直接就睡了过去。 庞太师只觉得手下一重,还以为当真打坏了,忙让人请大夫,大夫一把脉,擦了擦头上的汗才有了底气:“小侯爷连日来精神紧张,又好似水米未进,有些脱力,老朽开一剂……” “下去抓药吧。” 让人下去煎药,庞太师看着儿子困倦的眉眼,一时也是心疼万分。他哪里不知道是有人在算计他儿子,但他该做的还是该做,否则传出去,就是官家护着这小子,也堵不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只是有些人的心,当真是太大了,是他年老提不动刀了,还是他……襄阳王自以为可以算无遗策了! 第二日,是个好天。 庞昱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兜头就被灌了一碗苦药汤,那滋味苦得他心肝都皱起来了,可老爹的眼神太“和善”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只待喝完药,庞昱吞了蜜饯,这才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爹,儿子好想你和姐姐啊!” 再真心真意不过了,是小蠢货,却也是窝心的小蠢货,庞太师也是微微动容,苛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可以说庞昱养成这样的性子,绝对是严厉的庞太师自己惯出来的。自己惯出来的儿子,除了继续惯实在也没别的法子了:“回来就好。” “是啊是啊,儿子差点就回不来了,陈州那些人根本就是……要不是周大哥和展护卫赶到,我就……” “慢慢说,细细说来,你受了委屈,爹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听到老爹这么说,庞昱这货又有些心大地开口:“爹你别生气,其实还好,多亏了爹你给我派的侍卫,只是他们……” “没事,爹一定厚待他们的亲属。” “后来我就遇上了开封府的展昭和周大哥,周大哥人超好,他还夸我赤子之心呢!” 庞太师果然是亲爹:“这话你听听也就算了,竟也当了真!”他虽与周勤只打过几个照面,但蠢儿子要有人一半的聪明,他做梦都能笑醒。 胖鱼不服:“周大哥不会骗我的,他还答应了我要来太师府看我的!” “……”儿子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人根本就没答应你。 “哦对了爹,姐姐怀孕了,你知道……” “什么!这种大事,你到现在才讲,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呵呵,你这个女控! 庞太师瞬间就把儿子抛给了大夫照顾,转头就递了帖子进宫见女儿去了,刚好也能探探官家的口风。 谁知道进了宫,迎头就看到一张……黑炭脸,晦气。 “包大人,这么巧?” 包拯对庞太师倒没什么冷脸,或许说他对谁都是那张黑脸:“庞太师,好久不见。” “……” 两人隔着楚河汉界并排进了大殿,大殿之上是官家和贵妃娘娘。 见过礼后,官家望了望,对着包拯开口:“包卿,周卿为何没来?”哎呀,你们两个老菜梆子有什么好看的,他孩子就该多见见周卿这样的俊秀,以后也能生得一副好容貌! “……”今天陛下有点儿反常啊,不会是陛下也被掉包了?! 198.别逼我出手(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 只要他想, 他可以和任何人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谈。这不算是什么大本事,却是个很有用的本事。 比如现在, 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 我们是否见过, 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 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 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 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199.别逼我出手(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要说到了今朝,寒门与世家子弟的机会相差并不算太大, 这下注难免看运气,运气买中了还能去状元楼给新任状元郎敬杯水酒蹭蹭喜气, 运气不好也无伤大雅。 可这次不同, 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 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 那李家更是了不得, 一门七进士,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 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 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 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 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 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 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 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 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 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毒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毒药,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拔出来,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自紫禁之巅的比剑后,江湖传闻西门吹雪的无情剑已至化境,他手中无剑抑是有剑,他既是无情剑,其他任何人在他心里都与普通花花草草无甚区别,所以他对妻儿冷淡,对朋友也淡然,他可以一人一剑活得超然物外。 各式各样的传闻,谭昭都听说过。但他仍然觉得西门吹雪的无情剑道并非绝然的无情,叫剑神又非是真正的神,倘若他真的超然物外,那就直接破碎虚空而去好了,还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玩什么。 200.别逼我出手(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 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 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 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 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 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 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 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 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 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 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 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 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 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谭昭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西门睿便听到那绑着的白衣人开口,声音也仿若冰雪一般……不讨喜:“你便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怎么听,西门小大爷都听出了一股子嫌弃味道,熊孩子立马就不开心了,上去就是一脚,被绑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201.别逼我出手(二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兄, 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 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 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 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202.别逼我出手(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觉得李寻欢是个特别矛盾的人, 他明明是个世家子却有着江湖人的落拓光明, 可你若说他是个十足的江湖人,这人又有些书生意气,两种气质混合在一起, 也难怪成化帝觉得这小子非探花郎莫属了! “哦对了,刚才那人是?”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 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 也结识了一些朋友, 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 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 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 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 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 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 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 又是一个酒鬼, 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203.别逼我出手(二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这次不同, 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 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那李家更是了不得, 一门七进士,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 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 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 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 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 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 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 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 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 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 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 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 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毒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毒药,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拔出来,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下人们鱼贯而出,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204.别逼我出手(三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 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 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 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 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205.别逼我出手(三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自紫禁之巅的比剑后, 江湖传闻西门吹雪的无情剑已至化境, 他手中无剑抑是有剑, 他既是无情剑,其他任何人在他心里都与普通花花草草无甚区别,所以他对妻儿冷淡, 对朋友也淡然,他可以一人一剑活得超然物外。 各式各样的传闻, 谭昭都听说过。但他仍然觉得西门吹雪的无情剑道并非绝然的无情, 叫剑神又非是真正的神, 倘若他真的超然物外,那就直接破碎虚空而去好了,还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玩什么。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 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 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 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 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 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 但他张了张口, 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206.别逼我出手(三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叶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果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她握剑的手此刻都是颤抖的,一个剑客连拿剑的手都不稳,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十分自然地提着儿子转身离开。 这莫不是眼不见为净?谭昭笑乐了,他此刻也和花满楼从楼上下来站在了西门吹雪原先站的位置, 而那边眉目清冷的叶雪已经要拉着叶孤鸿离开。 “诶, 你走可以, 他不行!”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 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 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 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 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207.别逼我出手(三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 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 年轻得紧,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 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 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可众位听说了不, 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 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 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 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 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 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 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 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 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 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这是警告。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208.别逼我出手(三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西门吹雪抱着剑, 风沙抑难以动摇他半分, 他听到这话, 微一思索便开口:“为西门睿而来。” 自紫禁之巅的比剑后, 江湖传闻西门吹雪的无情剑已至化境, 他手中无剑抑是有剑,他既是无情剑,其他任何人在他心里都与普通花花草草无甚区别,所以他对妻儿冷淡, 对朋友也淡然, 他可以一人一剑活得超然物外。 各式各样的传闻, 谭昭都听说过。但他仍然觉得西门吹雪的无情剑道并非绝然的无情,叫剑神又非是真正的神, 倘若他真的超然物外, 那就直接破碎虚空而去好了,还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玩什么。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 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 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 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 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 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 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209.别逼我出手(三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 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 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 我并非要你性命, 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 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210.别逼我出手(三十六) 白五爷的口太快了, 快到谭昭都来不及阻止, 他抬头看到雨墨充满希冀的目光,忍不住就抚了抚额:“白兄,此地是开封府辖区了。” “什么意思?”不想管? 谭昭觉得自己需要说得明白一点:“意思是,我没带印鉴。” “……”这心也是真够大的。 喂, 你这副看缺心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谭昭觉得自己巨冤, 他就出门散个心游山玩水,又不是什么微服私访替天子巡逻, 带什么官印名鉴啊, 再说他一个富贵侯爷穷翰林的名头, 在地方上其实真不好使, 五爷请你多关注下实际问题好不好。 雨墨瞬间颓丧, 谭昭有些不忍,便道:“此事也不难, 犯不着劫狱杀人, 包大人做官最是公正严明,五爷若是急, 今晚去城中一趟便是了。” 五爷一想也是, 便安慰了雨墨两句, 将两人安顿下来后, 立刻就飞身离开了, 可见他对颜查散是真情义。 雨墨这三日为了自家相公那是心力交瘁, 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这祥符县也算天子脚下,那县城里的人一个个拿鼻孔看人,他把剩下的银钱都花用了,都没能见到他家相公。 “怎么了?是饭菜不对胃口吗?” 这小孩儿眼睛到现在都泛着红,看着也是怪可怜的。 雨墨忙摇了摇头,这可是侯爷啊,出于对官权的敬畏感,他差点没直接跪下:“没有没有,请侯爷恕罪。” “……”谭昭也挺无奈的,他真的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用这般拘谨,我不会吃人的。” 雨墨偷偷看人,到底还是护主的心占了上风,期期艾艾地开口:“侯爷,我家相公是有大才的,他肯定不会杀人的,请您一定要救他!” 说着,便又要跪下来,谭昭赶紧将人扶起来,这虽然在角落里,但他并没有让人大庭广众给他下跪的习惯:“他若有冤,必还他公道。” 不过这书童显然话没说全,定是又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如此慌张,谭昭倒也不急,官府办事就是判了斩立决都要时间来走流程,更何况还是举子杀人,说实在话的,大宋重文轻武这么多年,对读书人那绝对是优待的。 这祥符县令若还想当下去,就不会一两天走完这个流程。 正是此时,有一列人冲进了客栈,那带头的人张望了四下,立刻冲着角落里而来。带头的是个捕头,态度蛮横,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蔑视,见雨墨同一瞎子同桌,立刻便道:“冯生,可是此人?” 说罢,便有一年轻书生从后头出来,书生长得倒是可以,只眼神飘忽,一副油腔滑调的模样:“对,就是他,他叫雨墨,是那颜生的书童,有协助杀人之嫌。” “……”现在定罪,都可以空口套白狼了? 那捕头一听,立刻挥手就要拿人,雨墨往后一缩,就缩到了谭昭后面,那后头的两捕快提刀上前,谭昭一掌就将两人推了回去。 而且角落狭小,一群人都堵在一块儿,两人后退直接压倒一片,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只那位冯生贴身墙,这才幸免于难,只这人气焰嚣张,当下就喊道:“你是何人,竟然袭击官差!捕头大人,可将此人也押解回去!” 雨墨当即大惊,脱口而出:“你敢,此为当朝侯爷!” 此时,一群官差也全都爬了起来,脸上凶恶异常,显然心中恼怒,一听什么侯爷,当即就大笑起来:“侯爷?那我还是王爷呢!” “什么狗屁王爷,这小县城的人都这般嚣张吗?” 声音极度耳熟,说着就有人强硬地拨开官差怼了进来,那人身着红色皂罗衫,白净的脸上满是嚣张与蔑视:“就是你冒充皇亲国戚?” ——哟哟哟,这不是小胖鱼吗?这副样子倒是少见啊~ “你又是何人!莫不是也是个侯爷,哈哈哈哈!”捕头笑的起来,其他人也十分配合地笑了起来。 因有人堵着,庞昱看不到角落里坐着的人,一听当即就气红眼了,他本来是出京打猎来的,因是玩得太过误了时辰,这次没法找了个小县城投店,谁知道这小县城衙门里的人官不大,口气却是不小:“来人,给本侯爷教训教训这群人!” 然后,莫名其妙就演变成了两群人的互殴。当然,庞昱带去打猎的都是好手,基本是侍卫们压着捕快们打。 “哟,小侯爷威风挺大嘛~”声音从后头传来,庞昱还未转头,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不过这声音他熟得很,都没转头他就十分欣喜地喊道:“周大哥,你竟在此处!” “没比你来多早,怎么,日子过得很是如意?” 庞昱对周勤有种莫名的濡慕,陈州那事若非是周大哥帮他,他此时约莫还在牢里,说话自然带着亲近:“还说如意呢,大哥出京玩也不带我,不仗义!” ……带你出门,那不得带一个加强排啊!他出去玩可没有带伺候人的习惯,谭昭冲着缩在后头的雨墨努了努嘴,迅速转移了话题:“雨墨快来,这位庞小侯爷可是京城庞太师的儿子,还不赶快求人!” 雨墨一听,立刻就顺着杆子上来了,那顺溜劲,简直一气呵成。 庞昱:……他大哥坑起人来,真是一点儿都不手软。 也是此时,庞昱带来的侍卫将所有官差都打趴在此,他也很是占理,一脚踩在那捕快的脸上:“什么王爷,你再说一遍试试!” 捕快这会儿也知道踢到铁板了,后头的跟班却不会看脸色啊,直接反嘴驳了回去:“那他还说自己是侯爷呢!” 庞昱望向后头的大哥,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他确实是侯爷啊,竟敢污蔑朝廷侯爷,罪加一等,你们县太爷在何处!” “……!!!”这是缩在角落的冯生。 县太爷自然已经在路上了,这祥符县又不大,官差全部被人压在地上踩脸,自然有人通风报信,没过多久,县太爷刘庆就来了。 刘庆一把年纪了还是个七品县令,可见他能力实在不如何。不过县令也分档次,这祥符县在开封府辖区,称得上天子脚下,绝对是肥差。以刘庆的能力能谋上这份差事,背后显然不是没有背景的。 也是巧了,刘庆与户部尚书刘尚书是同宗,年底去送年礼时,曾经在街头见过一回庞小侯爷,这一见人,立刻就方了,这怎么惹上这位祖宗了呀,搞不好他乌纱帽都要不保,这谁不知道庞太师与吏部尚书是好友啊! “下官刘庆拜见小侯爷。” 一群官差瞬间心如死灰,雨墨却是眼睛一亮,果然侯爷的朋友也是侯爷,他家相公有救啦! “少了。” 什么少了?刘庆不明白啊,求小祖宗给个痛快话啊!难道是要钱?给给给,多少都给啊! “我周大哥也在这儿坐着呢!” 刘庆抬眼看去,哎哟,他好歹擦着边球也算个京官,一联想前段时间的陈州案,哪有不懂,立刻拱手拜道:“下官刘庆拜见周侯爷。” 如是从前,他绝对不会这么恭敬,可陈州案几乎是这位一手办下来的啊,那手段,若他学上一成,他这把年纪也就不会只当个县令了。 “刘大人,你这些手下,不行啊,出口便污蔑侯爷皇族,如何能为朝廷办事啊?” 说起来,庞昱在陈州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至少他现在欺负人懂得讲大道理了,当然这东西跟谁学的,咱就不提了,毕竟心里都有数,是吧。 刘庆一听,这么大的锅砸下来,他可顶不住,立刻就咒骂一一群手下,表示回去都开了,小侯爷你放心啊,绝对不是他办事不利。 庞昱也没真想怎么样,他有气一般当场就出了,收到周大哥的暗示,他立刻就递了台阶:“听说县里最近收押了一位举子?” 刘庆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点头:“是,那举子半夜杀人,证据确凿,下官才将人收押,他自己也已画押认罪。” “你骗人,我家相公绝没有杀人!” 刘庆觉得自己巨冤:“本官绝不行屈打成招之事,是他自己承认的,小侯爷你可别听他乱说。” 庞昱也听糊涂了,他将眼神投向周大哥,谭昭这才走上前来,难怪这书童要隐瞒了,原是颜生已经认罪,可人既不是他杀的,好端端认的哪门子罪啊,前途无量的举子,莫名其妙认杀人罪,官家你真的不在开考前去皇觉寺上柱香吗? “刘大人,冒昧问个问题。” 刘庆擦了擦额头的汗,根本不敢放松:“侯爷请问。”这笑眯眯的样子,比庞小侯爷可怕一万倍好不好。 “一个前途无量的举子莫名其妙去杀害一个女婢,大人就不觉得奇怪吗?” 211.别逼我出手(三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西风寂寥, 黄沙漫漫, 这浑浊的酒入喉便显得愈发苦涩。 陆小凤喝罢一碗黄汤,心里嘴里这滋味却半点不见好转。这所谓的一醉解千愁, 多是说来骗骗自己的酸词。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 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 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 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 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 陆小凤接过酒坛,脸上忽的一楞, 跑堂眼前一晕,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 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嚯!好大一锭银子, 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 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 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 只是他唇角干涸, 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 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入手是冰凉的酒壶,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212.别逼我出手(三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 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 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 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 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 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 谭昭一边摆吃的, 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 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 西门吹雪三岁学剑, 七年有成, 十一岁便声惯江湖, 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 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 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 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 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 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再看西门吹雪的脸,感觉冰山似乎要崩塌了。 叶孤鸿一脸吃惊地看着这小祖宗将油乎乎的手印按在了偶像白净如雪的白衣衫上,转头还拢了拢,后边一看就能看到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一下子就削弱了偶像的冷然。 额……会不会被灭口啊? “……乖,松手。” 看着这一幕,谭昭觉得西门吹雪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冷了,可能……是小祖宗太热了吧。 213.别逼我出手(三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 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 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 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 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 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 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 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 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 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 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 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毒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毒药,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拔出来,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214.别逼我出手(四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 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 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 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 已是有了哭腔, 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215.别逼我出手(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216.吃鱼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 但他并不惊慌, 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 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 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 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 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 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 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 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217.重生的皇帝(一) 死亡的感觉当然称不上好,谭昭的意识在一瞬间被抽离, 尔后在蒙蒙昧昧之中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 有男有女,终有一日, 身边的声音尽皆远去,他心想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一声惊雷响在耳畔。 谭昭乍然惊醒。 五感回归体内,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鼻尖,刺激着谭昭罢工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 这一运作, 便听到身边有人伏在他身上低低地啜泣, 那个委屈心酸哟,比胖头鱼被他爹庞太师打了还要惨烈, 这谁啊? 心头刚一浮起这个问题,不属于他的记忆便奔涌而来席卷他的大脑,让他再没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这个世界他到底又被系统坑成了什么样子。 两个时辰后, 谭昭已经举起了自己的四百米大刀。 系统:宿主, 你快快快放下,你看系统空间里, 那是不是你家三只小可爱, 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啊, 你还有三小只要养啊! [……统统啊,咱能有点基本的合约精神吗?] 统统表示委屈啊, 委屈到疯了:宿主, 我这可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来选人的, 真的,大宋皇室血脉,最帅的皇帝,无不良前科,还托运三只小可爱,哪里有错! 哪里都有错好不好! [谁说一定要选大宋皇室的,系统你是不是赵家派来的猴子,是不是跟赵家人干上了!] 系统:……那倒不是,就是上个世界的硬指标没完成,只能延续到这个世界了,再说了宿主你也不亏啊,老赵家颜值巅峰啊! 再好的颜值巅峰也拯救不了他现在日了狗的心情,谭昭表示他想静静,如果可以,他想静到下个世界。 只可惜,他想静,旁边的人却不想让他静。 “皇兄?皇兄你是不是动了?皇兄,朕过得好苦啊,皇兄你在天有灵,你就活过来吧,皇兄!” 那哭得,真是好不凄惨,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皇兄,朕过得好惨啊,那些金人简直可恶,他们将朕俘去……” 不不不,你等等! 谭昭不能淡定了,金人将你俘去?这不对呀,女真现在不还没发迹吗?这宋徽宗有猫腻哟!统统,我们还是出来聊聊人生吧。 系统:不不不,宿主你听我解释! [那你解释吧。] 系统:……我也不知道哇,你也知道携带和氏璧穿越,我负担也很大的。 [也就是你又出错了?] 系统:哎呀宿主你说什么呢,出错的又不是你。 ……那你很棒棒哦。 “皇兄!那些臣子狼子野心,朕赐予他们权力财富,他们却这般对待……”那说得,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自己说着说着都哭了粗来。 谭昭一脸冷漠,甚至有点想去下一个世界。 已知伏在他身上哭泣的男子是宋徽宗赵佶,他又被赵佶称为皇兄,那么请问他的身份是什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现在名叫赵煦。 赵煦谁啊?大概就是北宋颠覆前的倒数第二个皇帝吧。 心有大志,本朝颜值巅峰,然后……天妒英才,死得那叫一个早,宋朝死得最早的皇帝了,没有之一。 “皇兄,你救救弟弟吧,朕不想再受那些苦了,呜呜呜!” [系统,我可以打死他吗?] 系统:宿主,红红,你冷静一点啊! 苟红红表示根本没办法冷静,他一瞬睁开眼睛,刚好对上赵佶那双已经哭肿的眼睛,赵佶也是一愣,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下来,只砸到地上,他忽然就喊开了:“来人呢,皇兄显灵了!” 显灵你个头,谭昭想抬手打人,然后发现——活死人当久了,根本动弹不得,气秃! ** 三个月后,谭昭坐着轮椅懒洋洋地躺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秋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刚刚好,让人忍不住想睡。只可惜啊,他就是想睡,也挡不住身边有人喋喋不休。 “皇兄,你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再登基称帝啊?” 赵佶真是怕了,别人当皇帝威风八面,气概堂堂,他呢,他被臣子欺骗,国破家亡,还要被金人欺辱,死时烈火焚身,他再也不要当皇帝了!如果不是他儿子们也不太行,他分分钟就退位当太上皇,去临安潇洒!他还没活够呢! “……友情提醒你一句,朕对外,已经死了。” 当年,赵煦突然急症,一时药石枉灵,昏迷一月未有醒的趋势。国不可一日无君,向太后当机立断站出来总理朝政,忽有一日赵煦断了呼吸,向太后立刻命人敲响丧钟,另立端王也就是赵佶为帝,自己垂帘听政。 可事情也挺巧的,赵煦断呼吸之时其实还没死,谭昭就来了,因身体机能的关系,他不得不休眠养精蓄锐。当年向太后本来要将赵煦下葬的,还是赵佶爱重兄长,力排众议将赵煦安置在深宫之中,命人每日侍奉。 这一躺,就躺了九年。 某种意义上来说,谭昭也算是躺着赚钱了,因为他真的白得了九年的获得时间。也是因此,谭昭“大度”地原谅了系统的过错。 系统:那真是谢谢你哟,哦对了,宿主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原主有留下心愿? [……并没有呢:)。] 系统:这这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先开始那么凶!赵煦原本不愿意交付的,但我跟他说你是他的后世子孙,又有经天纬地之才,他说只要你复兴大宋,就成交。我一想…… [好了,你可以想想你怎么死了。] 系统:红红,你不要这么残忍,嘤~ 红红郎心似铁,完全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没事,这是赵家的天下,只要朕昭告天下就好了。” 赵佶拍着胸脯保证,谭昭掀开眼皮看他:“真的?” ……赵佶底气不足地退后一步。 真的,你这么怂当皇帝,臣子当然就欺负你了:“今天上朝,又被人欺负了?” 此话一出,赵佶立刻点头如捣蒜:“那蔡京,竟是联合了那傅宗书要改制,要废除科举法制,你说他们气不气人?”没了那些青年才子,谁还给他敬献好书好画? “还有京城里那些江湖人,什么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粗俗不堪!” “……”这特么都什么鬼啊? 谭昭开始怀疑自己穿的是假历史,不过也对,真历史的话,他可能早就凉了。 “皇兄,今日弟弟写了副字贺皇兄身体安康,你看如何?” “……”这货也是心大到不行啊,你都憋屈窝囊地死了一回了,难得重生回来,难道不是拳打蔡京,脚踢女真,做一个千古称颂的好帝皇吗?你这怎么回事?连假装努力都不努力一下吗?这就抓紧时间享受,推锅给别人,当一个佛系帝皇了? “挺好的。” 谭昭干巴巴地说了三个字,凭良心讲,赵佶的字是真的好看,就大概天赋技能都点在艺术细胞上面了,所以治国才特别地糟糕。 “朕就知道皇兄的眼光极好。” 赵佶是个终极大颜控,他为什么重用蔡京等人?还不是因为人长得好字写得好画技好,但他认识的所有人中,就属他家皇兄长得最好,当初他为什么力排众议将皇兄留下来,那……还不是因为皇兄长得好看!如此容貌,埋入黄土岂不可惜了。 这边厢,兄弟闲聊还算和气,那边以蔡京为首的人却有些坐不住了。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蔡京终于从宫中手下口中得知先帝醒过来的消息了。能瞒到此时,赵佶也算是拼尽全力了。 先帝赵煦可不是好糊弄的赵佶,若他重掌皇权,少不得要清算他们这些人,蔡京一想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啊,思索一番,终于定下计策。当今耳根子软,但他对先帝十分崇敬,若要行离间计,需要时间,可他等不得。所以,只能兵行险着。 臣子以下犯上不行,江湖人却可以。 只可惜如今六分半堂的堂主雷陨病重,那狄飞惊心思叵测,不值得信任。蔡京给自己倒了杯茶,只待茶喝尽,他对外喊了一声:“去,将傅宗书叫来。” 傅宗书虽是右丞相,可大宋以左为尊,他这右丞相是靠着蔡京上来的,他心中虽也有小九九,但此时他是不会去违抗自己大靠山的。 一接到消息,傅宗书就来了。 两人夜话,傅宗书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心一横,便道:“下官有一人选,可成此事。” “谁?” “顾惜朝。” 顾惜朝?蔡京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印象:“说来听听。” “此人,出身贱籍,却心比天高,混练了一身武艺,也结交了一些江湖人。他原隐瞒身份参加科举,得中探花。” 说道这个,蔡京才有了印象:“是他啊,倒是个好人选,你既提起他,他可是在汴京城?” “大人英明。” 蔡京指节一下一下地敲着太师椅,蜡烛哔哔啵啵地响了好久,他才开口:“可以,不过狼子野心之人,还需敲打一番。” 傅宗书表示明白:“下官了解。” 一日后,顾惜朝于汴京街头被人伏击,后因逃兵罪名投入刑部大牢,他在牢中悲愤欲绝之时,一黑衣人出现,说要与他做一笔买卖。 218.重生的皇帝(二)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系统:宿主, 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 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 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 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 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 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 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 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219.重生的皇帝(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 不过他拦不住, 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 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 在下花满楼, 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220.重生的皇帝(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个江湖,能够让陆大侠惊讶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可此刻刚好发生了一件,只还没等他仔细听下去, 耳朵就被人揪住了:“你跑呀, 陆小凤你是打算不认账了是吧!” 陆大侠当场就怂了, 张口讨饶:“哎哟四姑娘,四姑娘你下手轻一些, 陆某人没有了耳朵……哎哟,轻一些!”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 脸上立刻笑开了,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 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 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 向来说话不着调,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 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 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 中间坐了个说书人, 年轻得紧,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221.重生的皇帝(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哦对了, 刚才那人是?”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也结识了一些朋友, 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 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 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 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 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 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 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 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 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 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222.重生的皇帝(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比如现在, 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 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 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 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 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 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西方魔教的教主行事向来不按章法,开心的时候杀人,不开心的时候反倒给予人赏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西门吹雪虽不在魔教中长大,却十分清楚玉罗刹这话里的意思。 这是警告。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223.重生的皇帝(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西风寂寥, 黄沙漫漫, 这浑浊的酒入喉便显得愈发苦涩。 陆小凤喝罢一碗黄汤,心里嘴里这滋味却半点不见好转。这所谓的一醉解千愁, 多是说来骗骗自己的酸词。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 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 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 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 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 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陆小凤接过酒坛, 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 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 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 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 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 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 只是他唇角干涸, 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 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入手是冰凉的酒壶,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224.重生的皇帝(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两天能做什么, 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 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前期都是新手任务, 你熟悉熟悉状况, 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 下……下个世界, 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 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 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 他这位宿主……哎, 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 落叶纷飞, 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 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 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 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导火索,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陆小凤陆大爷正穿着红斗篷漫步在荒野之上,四下无人猛地听到喷嚏声,略略抬头,刚好四目相对。 显然,陆大爷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口就是一句:“兄台好本领,可否带在下一程?” 谭昭说到做到,第二日就给小祖宗打了全套的十二生肖木牌,寅虎送给玉一霸,剩下十一块……放着好看。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225.重生的皇帝(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 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 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 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 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 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倘若……倘若他悉心培养,是否真的能够超越西门家那两个神经病呢? 这个江湖,能够让陆大侠惊讶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可此刻刚好发生了一件,只还没等他仔细听下去,耳朵就被人揪住了:“你跑呀,陆小凤你是打算不认账了是吧!” 226.重生的皇帝(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额, 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 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 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 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 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 两人僵立而站。许久, 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 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 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 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 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 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 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 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 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 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谭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227.重生的皇帝(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系统:宿主, 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 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 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 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 有一种特殊的韧性, 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 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 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 但他并不惊慌, 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228.重生的皇帝(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笑了笑, 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 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 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 他开始倒苦水:“谭兄, 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 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 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 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 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 甚至还卖起了惨:“不, 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 蜡烛哔啵一声, 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 活着的, 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 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陆小凤:……他瞅啥?怕不是傻了? 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谭昭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任是谁刚刚被人杀掉,都会觉得很不开心,特别是胸口中了一刀后被人喊着贼汉子死掉的。当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毕竟被杀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确实只多活了三秒,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229.重生的皇帝(十三) 公主未成婚之前, 一般都是局住在其母妃宫中的, 没办法, 谁让宋皇宫小呢,单独的公主殿……赵煦那时或许可以,但赵佶,那真是想都不要想了。 事实上, 自从赵佶搬离皇宫后,谭昭觉得皇宫都大了一倍, 西宫的宫殿都空了出来,原主以前的妃子基本都已经出宫,没有品阶的更是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倒是还有一个被废黜的前皇后在宫外,但……这位,他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添堵。 也是因此, 宫中二位公主都有了自己的公主殿,而且宫殿很大, 也就比隔壁的东宫小上一点,因刘太后死前那一封信, 谭昭将崇恩宫案模糊处理,全了她身后的声名, 因此三公主还是嫡出公主,宫殿是为福乐殿, 而“二公主”的宫殿, 是他特意安排的。 远远就瞧见那黑色身影纵身跃入鱼驰殿, 谭昭晃了晃手中的花酿,慢悠悠提着也滑入了夜色中。 鱼驰殿这名,是谭昭取的,大概心理类似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唔,他是城门,他儿子就只能当池鱼了。 没办法,有事儿子服其劳嘛。 谭昭啧了一声,他仗着身披隐身衣,一路长驱直入鱼驰殿寝宫,随后心安理得地取下隐身衣,坐在花窗下小口饮酒,不得不说,狄大堂主的手艺,也就比他稍微……稍微差那么一点吧。 系统:我好痛苦!良心好痛! 呵,戏精! 只听得门轻轻吱地一声,便有一道身影极快地闪了进来,他很是小心,显然没有惊动外头的宫人。可当他转过头来看着这满宫装饰时,眼中火苗恣意燃烧。 有小可爱的加成,谭昭目力极好,他看到此,不由得一乐,小姑娘家家的,小粉红小装饰多棒啊,你看三公主就很喜欢,爸爸绝对不会厚此薄彼的哟~ “德康深夜归来,可是去夜会情郎了?” 因殿内没有点灯,故只有墙壁上微弱的夜明珠照耀着寝宫,这声音幽幽地像是痛心疾首的老父亲一般,“二公主”乍闻,袖中的匕首已经刺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快,等他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之后,收势已经来不及了! 他眼中惊恐一闪而过,他对这位父皇确实没多少感情,但弑君杀父的罪名……他努力偏移方向,已打算伤了自己也在所不辞,却只听得“叮——”地一声,削铁如泥的匕首与酒瓶碰在一起。 可也是奇了,这吹毛断发的匕首竟未能击碎这小小的酒瓶,就像……这酒瓶是精铁冶炼而成的一般。 “怎么?被父皇猜中,恼羞成怒了?” 去尼玛的恼羞成怒!二公主的匕首有点痒,或许他可以考虑真的弑父?! “不是为父说,德康你这功夫,还不到家啊!” 赵德康站在满宫小粉红里,怒气值已经冲到了顶峰,他将匕首摔在厚实的粉色地摊上,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父皇恕罪,儿臣……任凭处置。” 或许吧,有那么一刹那他是想动作的,但他忍住了,就当……替这大宋江山积点福吧。 “你不认得这酒瓶?” 赵德康有点懵,他应该认得吗? 谭昭又忍不住啧了一声,他又喝了一口酒,滋味竟比方才的还有好些:“看来你这情郎,对你也不如何啊。” “……父皇容禀,儿臣已有婚约,不曾有……” 谭昭大惊失色:“什么?你竟有了婚约!” 赵德康觉得事情有点诡异了,他今年虚岁不过十四,还未发育完全,又是男生女相,便是作夜行打扮,如此昏暗的环境,父皇该是认不出来才是啊,他定了定心,垂手道:“是,皇叔父早在年前就为儿臣与左卫将军石端礼赐婚。” 谭·老父亲·昭的目光变得幽深杳渺起来,许久,才听到他幽幽地开口:“德康啊,我大宋可没有皇子下嫁外臣的先例,不过父皇是很开明的,如果德康一定要如此,父皇也不是不能成全……” 咦?诶—— 我去去去!鬼才要你的成全! 赵德康出离愤怒了,你既然知道我男扮女装,还赐这么个鬼宫殿给他,还一声不吭夜里守他,说什么情郎!要不是看你是我父皇,分分钟杀了你! 他愤怒地想要怼回去,忍辱负重多年,眼看着他就要熬出头去外面鲜亮的世界,他绝不容许—— “石端礼,是你的人吧,德康?” 赵德康一颓,彻底没了声。 皇叔父是皇叔父,父皇是父皇,他不该掉以轻心的,谁都知道……他以为…… “如果德康你一定要嫁,父皇真的可以成……” “谁要嫁!” 赵德康终于憋不住,冲着一脸笑眯眯的父皇喷了回去! 早两日前,谭昭就已经收到了“二公主”的身世消息,皇宫里一向是没什么秘密的,如果有,也只是因为这个秘密藏得深不为人所知罢了。 赵德康就是这样一个深藏多年的秘密。 原主赵煦自从十七岁亲政开始到死去,一共就五个孩子,一个儿子,四个女儿,其中包括一个儿子在内的三个孩子都早幺,只有赵德康和三公主活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赵德□□下来之前,赵煦仅有的一个嫡出公主没活过两岁就殁了,赵德康说是行二,其实也是长,赵德□□母那时连才人都不是,根本就护不住儿子,加上那时盛宠的刘后也怀了孕,赵德□□母就出了昏招将“儿”变“女”,已期日后谋划。 很可惜的是,等到赵德康三岁时,刘后生了儿子,她三年的遮遮掩掩全部化为泡沫,怒火攻心之下竟是去了,只留下赵德康一人懵懵懂懂。 那时赵煦差不多身体已经亏空了,他有了后继之人大喜,三月后儿子殁了又大悲,一下子没顾忌上“二公主”,否则以赵德康身边人的遮掩,绝逃不过赵煦的眼睛。 也是因此,哲宗无子,由其弟赵佶继任皇位。 但话也说回来,倘若赵德康四岁登基,那大宋……也是有的乱了。 “不嫁也好,咱家还有皇位要继承,就不同人玩了吧。” 然后……然后一切就在赵德康懵逼的表情中快速发生了,先是眼睁睁看着父皇下旨封他为太子,入主东宫,值得一提的是,装潢终于正常了。 二是听着人瞎编了一个“养儿为女”的迷信论,说是他八字清奇,前十年只能作女子装扮才能逃过一劫,而十岁之后,便是龙翔于天,任由驰骋。 反正不管人信不信,反正……自圆其说得过分,民间竟也信以为真了,赵德康……不得不服。 在他不得不服的同时,另一道旨意下来,是为他请诸葛神侯为太子太傅,又请大儒做老师,为他传道授业。 同时,他十四年来见过面不超过十次的父皇,为他开了恩科。 不知为何,想想竟然有点小小的感动?不不不不,这绝对是他的错觉!看着眼前公正严明写在脸上的神侯师父,赵德康迅速就将那点小感动按灭了。 诸葛正我抚了抚胡须,是个好孩子,也不会动不动就叫他小花师傅,他一定不会辜负陛下良苦用心的! 然后,诸葛神侯愉快地给人的作业加了一层。 时光飞逝,飞到谭昭已经熟悉了朝政,飞到……顾惜朝和黄金麟已经赶到了连云寨。 两人的合作可谓是十分地不默契了,动辄冷战,大则分裂,但最后还是定下了里应外合的反间计,三日后,顾惜朝成功与戚少商称兄道弟。 怎么说呢,戚少商是个有勇有谋的汉子,但他的眼睛却很清澈,你一眼就能望见谭底漂亮的鹅软石。 三日,足够了。 躲开黄金麟探子的眼目,顾惜朝从靴子的夹层里取出一份密信,密信自然是谭昭交给他的李龄亲笔信。 当初李龄镇守关外时,与戚少商一见如故,戚少商自然能认出这是李龄的字迹,只是字迹略略虚浮,上头还有斑斑驳驳的血迹,可见李大人恐是遭了难。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眼中焦急异常:“顾老弟,李大人如今可还好?” “暂时无事,只……” “只如何?” “只他之性命,全系于逆水寒宝剑一身,宝剑在,他活,宝剑被夺,他恐怕就……” 戚少商懂了,他明白他手中握着的已不是一把简单的宝剑,而是一把……可以搅弄风雨的利器:“我需要做什么?” 顾惜朝一愣:“你信我?难道你就不怕是我诓骗你?” 戚少商却是爽朗一笑,握剑的人便是江湖中最潇洒的剑客了:“信,能写出《七略》这般的奇书,惜朝又如何会做那蝇营狗苟之徒!”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压下来,顾惜朝有些愉快地弯了弯嘴唇,这才肃容开口:“那么,惜朝就在此,拜托戚大哥陪我演一场戏了!” 230.重生的皇帝(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 脸上立刻笑开了, 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 向来说话不着调,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 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 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 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 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 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 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 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231.重生的皇帝(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 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 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 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 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 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 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 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花满楼:“可你并没有拿我和陆小凤当朋友,否则你有危难的时候,你该选择求救而非是独自承受。陆小凤就不会,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你不是。” 谭昭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以为,我们该是好朋友的。”花满楼是个很温和的人,少有说这般严厉语句的时候:“可我觉得,我们还不是。” 所以说,千万别把任务世界的人都当傻子。玉罗刹能发现的事情,没道理朝夕相处的朋友不会发觉:“七童,做人有时候别这么敏感。” “我有时候也希望如此。” 手中的茶已经凉了,谭昭将杯子放在暖炉边,轻轻开口:“七童,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吗?” 232.重生的皇帝(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 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 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 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 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 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 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 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 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 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 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这是警告。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233.重生的皇帝(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 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 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死的人是个江湖人,谭昭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地上染血的大刀。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234.重生的皇帝(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平时握剑的手掌轻轻摸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 很微妙的感觉, 他曾经也因这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整夜, 可这份欢喜就像是香茗一般越品越淡, 直到剑道占据整个胸腔,他便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玉罗刹不曾干涉自己的人生,他也从未养育过孩子,知道谭昭要养时, 他心里某个地方确实松了口气。不像外人猜测那般, 他三年不出山庄是为了培养儿子, 他并没有任何意愿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剑道。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 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 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 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235.重生的皇帝(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 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 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 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 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 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 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 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 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 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 叶雪没什么感觉, 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236.重生的皇帝(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叶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果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她握剑的手此刻都是颤抖的,一个剑客连拿剑的手都不稳,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十分自然地提着儿子转身离开。 这莫不是眼不见为净?谭昭笑乐了,他此刻也和花满楼从楼上下来站在了西门吹雪原先站的位置,而那边眉目清冷的叶雪已经要拉着叶孤鸿离开。 237.重生的皇帝(二十一) 可如此场景, 却是谁也笑不出来的。 雪夜, 暗巷, 空气里还残留着爆竹火热的味道, 这是一年里百姓欢庆和祈愿的日子,此时那些远处燃着烛火的人家都该团在一处守岁吧, 赵德康的拳头握得紧紧, 这是他跟父皇……真正意义上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如果、如果他再厉害一点, 如果他坐上皇位,是不是就可以…… “小太子果生得唇红齿白, 如此男儿,不如生作女儿……” 飘忽的黑色一团,就像影子一样, 赵德康自问轻功还算不错, 可他此刻却连调动内力的力气都没有, 眼看着一只陈腐的手要抓向他的脸庞, 他却骇在原地无法动弹, 竟是此时, 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迅速后退。 寒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连鼻尖的陈朽味道也渐渐远去了。 如果谭昭知道自家便宜儿子心里的想法, 他一定会告诉对方这是错觉, 卧槽他真的不怕跟人过招, 但是……行了行了, 您天下第一好不好。 真的太臭了, 这位仁兄到现在还没被自己臭死,这嗅觉怕不是坏掉了?为了练功这么拼命,是个狠人了。 “老朽竟是走了眼,官家……” 官家你个mmp!谭昭将便宜儿子甩在暗卫身上,顺便还强抢了手下的宝剑,飘雪落寒铁,这注定是令人惊艳的一剑。 便是如影的黑色怪物,也不再发出令人反感的声音,谭昭相信这世上有超越现实的东西,但这鬼东西显然还是人,只要是人……打了便是!就是打不过,他这不还有小可爱们撑腰嘛! 四个打一个要还打不过,那他也别搞事了,直接回家玩泥巴算了。 “朕儿子是你个鬼东西能说的吗!就你这样,还来搞刺杀!别笑掉朕的大牙了!” “自己没儿子还说朕,你问过朕了没有!” 两个残影胶着在空中,若非是还有点儿眼力,暗卫首领简直都要把自己的头发薅秃了,而相比首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拿着自己的袖里剑,差点儿就心律不齐了! 卧槽槽槽不是错觉啊!我父皇简直天下第一大坑货啊喂!第一次偷跑出宫那天,是谁一脸无辜地说从没飞过那么高楚楚可怜的,我去逗他玩很好玩吗!演技一流啊! 我父皇竟然是个武林超级大高手! 赵德康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妈耶,把他刚才的决心和感动还回来!这是要死的样子?父皇你激励人的方式真特别:)。 “太子殿下,别打了。” 赵德康转头,就看到一瘸一拐脸色奇差的顾先生。说实话,他一直觉得顾先生很厉害的,然而……现实真令人幻灭。 然而顾惜朝只会比赵德康更加幻灭,怎么……会有这种人!如今想来,那困阵应该了是官家自己摆的吧。 这是何等的天资啊,可如此一来,倒是显得他有些无能了,顾惜朝自负才华,却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有这样的殊荣能让当朝天子出手救他。 他轻轻扯出一个笑容,又牵扯到身体里的毒.素,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吓得小太子都没顾上看自家父皇大展神威,忙道:“顾先生,你……” “死不了。”他也不会死。 不想死的何止顾惜朝一人,在场没有一个人想死的,即便是从小被培养的暗卫已经做好了牺牲让主上离开的决心,也没有想死的。 可这种束手无力的感觉实在太令人难受了,被保护的人和保护者瞬间掉了个位置,简直令人酸爽。 “再来把剑!” ……可能,还能当个递剑的剑童吧:)。 “你分明中了毒,竟半点没事!” 谭昭接了剑,才退了两步呼吸下新鲜空气,妈耶,憋气真的太辛苦了,他感觉今天挥剑都比以前用力三分呢,这剑有些轻了,他有些遗憾地甩了甩剑,这才开口:“那只能说明一点。” “什么?” 谭昭一笑:“你的毒太次了。” ……我父皇就是牛逼,拉仇恨稳得一比。 然而事实是,他没中毒,毒确实沾皮肤就会中,但……谁还没点儿看家宝物了,他大小也是个帝皇,当然也有了:)。 这是个硬点子,不仅滑不留手,甚至有时还有点儿扎手,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这也是最好的机会了,若是错过了今日,便不会再有如此绝佳的机会了! 九幽神君已生了退意,可赌徒的狂热让他做不出掉头逃跑的举动,可若他不能迅速结果了这皇帝,恐怕再过不久,那诸葛老贼就要来了。 怪只怪这命运吧,九幽心中一狠,便是从黑漆乌黑的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他看到这,就像是看到了亲儿子一样,嘴里又桀桀桀笑了起来,可见他对此的自信: “官家果然识货!那老朽便让……” “抱歉,不想见!” 好像把人刺激坏了?谭昭拒绝承认,本来就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武功是真的好,若非是他去隋末走了一遭,恐怕他这会儿小命都要交代了,可他的运道还算不错,所以他还能再皮一段时间。 系统:是谁给你这种勇气? [是你。] 系统:……说,你今天到底被什么怪物掉包了!这么甜肯定不是我家宿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一团黑影突然蹿地而起,只掠向旁边的深宅大院,顾惜朝心道要遭,可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刚喊了一声,忽然一道迅猛的刀光刺破了深夜的天空。 此时,刚过了午夜子时。 天空中一道绚烂的烟火绽放,映照出一张干枯入腐尸般惊恐的脸。 这是何等的丑陋啊! 一截枯骨落在雪地上,同时也有一个竹筒落在雪地上,轻飘无声,谭昭足尖轻点两下到达,然后广袖一甩,将东西……收入了系统空间。 然后,才有一声叮当响起,顾惜朝目力相当好,一眼便看到那一枚在寒风中甩着红穗的小刀,似无锋无刃,平凡普通,可如此平凡的暗器,怎么可能会追上—— 诸葛正我到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崔三爷。 暗卫实在半路遇上崔略商的,可他发足狂奔,却与从诸葛府出发的诸葛神侯一块儿来,可见小花师傅并不像他的字一样无害。 “九幽!竟是你!” “老匹夫!是我又如何!” 损了一指,断指如剜心,九幽心中大恨,说话也愈发喑哑凄厉起来:“没想到吧,你还未死,我怎么舍得去死!” “那黄金麟果然是你教出来的人!”诸葛神侯说着,一边还示意追命去保护官家。 崔三爷是个十分幸福的人,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丝毫都没有觉得不对,甚至还十分善解人意地用披风将前面遮挡起来护送。 而演技帝皇上一秒虚弱,cos苏楼主分分钟入戏。 顾惜朝&赵德康&暗卫首领:……真的,官家你开心就好啦! 真的,这是何等的演技啊,然而本人完全没有羞耻感可言,谭昭早在小花师傅来之前就把剑扔回属下手里,这会儿跑到儿子身边,一脸的“仙气”:“德康,父皇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宫吧。” 父皇,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两副面孔可还行? 然而求生欲使太子殿下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不住点头:“是,父皇。” 刚好崔略商此刻过来,一行人正要撤呢,那边诸葛正我已经与九幽神君进入了回忆杀,回忆杀是开到了曾经几人竞争大宋国师之位的时候。 彼时的九幽神君还不是如今这幅阴晦模样,他也不臭,还算一个人模狗样的江湖人,但他输了,输给了比他小的诸葛正我,只差一招。 从此以后,心魔如影随形,他苦练武功,不惜与傅宗书蔡京合作,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杀了诸葛正我。 他要向世人证明,他九幽就是比他诸葛强! “儿子,看见了没有,好好感谢你小花师傅,要不是当年你小花师傅横空出世,他或许就是你现在的太傅了。” 赵德康到底是赵煦的儿子,立刻就明白了,立刻乖巧地朝着诸葛正我行了半礼:“多谢小花师傅!” 九幽神君:卧槽老子现在怒火滔天,想杀人! 诸葛神侯:……抱歉,你们父子的感谢并不令人愉快,甚至有点想摸鞭子教育人。 正是此时,九幽神君后方突然又出现了身影,九幽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脸上的五官仍然扭曲在一起,可这并不妨碍他的攻势。 九幽是冲着诸葛正我去的,而另一个身影——直冲谭昭这边而来! 崔略商立刻迎了上去,这才发现来的不是一人,而是三人!不好,崔三爷急得变幻身形,然而——不好的似乎不是他要保护的人诶! ……突然咸鱼,有点想喝酒,那种直接给头顶浇的喝法:)。 238.重生的皇帝(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 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 在幽灵山庄, 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 这是一言堂啊, 跟传销组织似的, 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 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 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 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 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 叶雪没什么感觉, 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 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 不会的, 他告诉自己, 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 但陆小凤是人, 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可不知为何,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他思虑片刻,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239.重生的皇帝(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 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 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 来, 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 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 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 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 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 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 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 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 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 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每三年的这个时候,京城的酒肆茶楼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有的地方还会搜集参考考生的名录及以往文章来评判考生考中的可能性,甚至胆子更大的设了盘头。 要说到了今朝,寒门与世家子弟的机会相差并不算太大,这下注难免看运气,运气买中了还能去状元楼给新任状元郎敬杯水酒蹭蹭喜气,运气不好也无伤大雅。 可这次不同,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那李家更是了不得,一门七进士,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240.重生的皇帝(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 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 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 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 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 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 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 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 甚至还卖起了惨:“不, 陆小凤你错了, 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 气氛一时凝滞, 蜡烛哔啵一声, 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陆小凤:……他瞅啥?怕不是傻了?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脸上立刻笑开了,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向来说话不着调,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要不要进去喝口茶,歇一歇?” 241.重生的皇帝(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恰是此时, 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 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 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 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 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 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 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 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 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 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 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 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 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242.重生的皇帝(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 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 他左手还沾着血, 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 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 他抿着嘴唇, 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 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 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 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 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 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 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这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西方罗刹教少教主的画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243.重生的皇帝(完) 政和三年春, 北方传来大捷,宋军不仅将耶律延禧护送至洛阳, 更是将女真部落打散,顺利收复了燕云十六州。 这一日, 注定要载入历史的篇章之中。翻过这一页,便会是大宋昂扬勃发的另一番景象了。 可太子殿下并不开心, 甚至他的心情可以称得上十分低落, 如今朝野上下一片大好,北方局势稳定,南方也是好消息频来, 可与之相对应的……是他父皇越来越差的身体。 他无法否则大宋军士们付出的努力与鲜血,也无法否认臣子们谋划布略的付出,但他更知道,如今大宋这番景象——是他父皇拿命拼来的。 “父皇,喝药吧,这药是小花师傅……” 谭昭对这种生命力即将走到尽头的感觉并不陌生, 真的别人做皇帝积福,他特么折寿,而且是真折寿十年,想想就心酸,要不是他心态好, 早就崩了:“这个先不忙, 朕的身体朕明白。德康, 就明日, 如何?” “父皇!您……” “都要做皇帝的人了,还这么傻里傻气,这可……咳咳咳……怎么好哟~”真的是很顽强地调侃人了。 赵德康一看立刻给人顺气,真的是,都快四十的人了,性子还没他沉稳,还好意思说他傻气:“儿臣,谨遵父皇圣谕。” 这便宜儿子总算是没养歪,这两年已经初见青年风骨,倒是他……好吧,他好像也不显老来着,不过这应该是阿和小可爱的功劳。 谭昭觉得心头被人拱了拱,一阵熨帖击碎再次袭来的病痛。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按照系统的推算,他可能还有七天好活,七天又不能干什么大事,既然如此,不如就—— “朕在位一十八年,承祖……又感祖宗英灵,向火而生,而……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太子德康。” 一个王朝想要兴盛不衰,传承最为重要。 谭昭看着太子戴上冠冕,接受朝臣跪拜,宣读祭文,是为泰和元年。 而就在赵德康坐上皇位那一刹那,谭昭觉得自己身体顿然轻松,生命力的流失似乎戛然而止,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或许还能苟延残喘浪上一年。 不管不管,反正他马上就要凉了,任性两天又怎么了。 所以嘛,有些人就不能惯,等新皇陛下累死累活地走完礼仪行程回到宫中,准备例行给自家父皇灌药时,他父皇现任太上皇——不见了! “太上皇呢!你们干什么吃的!” “回回回陛下,这是……”小太监吓坏了,手里捧着的信函扑通一声就落到了地上。 赵德康没顾上,直接弯腰捡起来,打开果然是熟悉的笔迹,上面写的也十分简单,只见: ——吾儿德康,好好工作,父皇去也。 被骗惹!!!!!! 他父皇果然是魔鬼,他就不该相信他病重的鬼话!都能自己一个人跑出铁桶般的皇宫,这叫做病重!还他感动的泪水! “去!传神侯进宫。” 然而诸葛正我听了,心里却并不认同新皇的猜测,太上皇的身体确实病入膏肓了,能撑两年都是奇迹,那种生机的流失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掩盖的,但……他不介意替太上皇遮掩一二,新皇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 他甚至想过倘若太上皇病逝,新皇会有一段时间无法恢复,如今朝野虽然相对平和,但也不乏会有人以佛道之法媚上作乱,如此,也好。 “确有可能,陛下可是想迎太上皇回宫?” 这撒手没的风筝,打也打不过,他哪里迎得回来!新皇陛下不太开心,但他也明白……要不他也赶紧大婚生个太子,好跑路? 有那么一瞬,精明的小花师傅感觉到了自己第二个皇帝学生身上发出了一丝危险的信号。 然后他立刻拿出了一大堆公事,无比绊住新皇的心,至于太上皇……真的开心就好,他真的为大宋付出所有的。 既是太上皇最后的心愿,他一定会替太上皇达成的。 君臣一席话的功夫,太上皇本人……已经出了洛阳城。 一身轻松无赘事,谭昭最先想到的就是找个朋友喝酒聊聊天。皇宫的生活不好过,当一个勤勉算计天下的皇帝更不好过,他本就不是多喜欢受束缚的人,这两年简直比他开疆拓土当□□还要难受,这猛地一下彻底放松,等找到这位朋友时,他已经坐在了汴京城街头的酒肆里。 汴京城如今已经从一朝国都变成了陪都,但少了皇运的镇压,这座城市却更加繁荣起来,漕运扩大了许多,连夜市都比从前热闹丰富许多。 “老板,以酒还酒,行吗?” 老板本人从来八风不动的,但见到人听到声音的一刹那,他……难得楞神在了原地,这人……会不会太自来熟了一点?不是说病重禅让皇位养身体去了? 果然这些搞权谋的人,心脏。 狄飞惊迅速给人下了定论,脸上却倒挺开心的:“什么酒?” 谭昭自怀里掏出一壶酒,巴掌大小的酒壶,天青色的瓷瓶,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时间还有些短,自家酿的菊花酒,要吗?” “……换吧。” 不过到狄老板收摊,谭昭也没喝上一滴酒,倒是吃上了老板亲手下的阳春面,还是那股普通的市井味道,但大概是换了个身份的原因,他就觉得这面有股返璞归真的味道。 “老板,我无处可去了,又生了重病,能收留两天吗?”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天下之主还当得不错的? 然而赖皮脸太上皇还是成功蹭进了六分半堂大堂主家的大宅子。不得不说,狄飞惊还是很会享受的人,宅子虽然不算最大,但处处透露着精巧。 “我住哪儿?” 狄飞惊有些凉凉的眼神过来:“您说,如果我现在挟持您要挟当今,会如何?”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果然高估了这位曾经的帝皇,只见人一脸的兴致盎然,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这个主意好哎,要不我们试试,六分半堂最近缺钱吗?我吃亏一点,你六我四,怎么样?” “……我有些后悔了。” “晚了。” “……”狄飞惊捏了捏手心,这才按捺下情绪,把人送去客房,如今才提着那壶酒,回了珍藏的私人酒窖。不知是出于哪种心理,他竟觉得这酒当真是……算了,好赖都算是帝皇送的,搁在这儿也不为过……吧。 谭昭这一住,就住了足足一月。当然,狄飞惊在第三日就出门办事去了,等夜雨凉透天,狄大堂主才裹着一身凉意回到府中。 此时,谭昭正在温一壶黄汤,手边是两碟下酒菜。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府中的气氛却不算沉闷,狄飞惊喜洁,这会儿换了身衣服,正坐在谭昭对面吃面,面依然是清汤小葱阳春面。 “你这么爱吃阳春面,为什么不改名叫狄阳春?” “……” “漕运,收入囊中了吧。” 这天下武林,唯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为最,可两者却盘踞在小小的汴京城中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如今金风细雨楼迁往南京,便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都离开皇位了,还要操心这许多,不累吗?” 谭昭捏着酒杯,无所谓,顺手的事情:“那狄大堂主与雷家非亲非故,又为何如此鞠躬尽瘁呢?” 狄飞惊放下筷子,碗底已经空了,他个自己倒了杯酒,热气向上蒸腾,就如同这天下大势一般,他轻轻一笑,忽然就微微抬了抬头,眼睛里竟带着难以阻挡的锐意:“陛下是在离间我与总堂主吗?” “我儿子不在此处。” “……” “当初雷陨,其实是想你去洛阳的吧?” 狄飞惊的头又垂了下去,唇边的微笑却浮了起来:“陛下果然料事如神。”他依然倔强地没改称呼。 谭昭也就随他去了:“既是如此,为何不来?” “去倒是不怕,就怕……有去无回啊。” 谭昭就明白对方的态度了,或许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大概想找个蹭吃蹭饭的地方而已,不过如今主人家回来了,他也该离开了。 “这倒说得我有些危机感,今日酒别,如此,都在酒中,如何?” 狄飞惊举杯,清脆一碰:“都在酒中。” 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有股春天雨水特有的润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特有的清新怡人感,谭昭走到廊檐下,忽而转头问了个问题:“狄大堂主,你的颈椎真的比旁人少一小节吗?” “……” 狄飞惊猛地微微一抬头,那廊檐下,哪里还有如玉俊秀的曾经天子! 他忽地一笑,只觉得这春雨过后,果是令人欣喜非常。 244.史书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245.谣言止于昭(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原是当个凭证, 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 无名也好,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 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246.谣言止于昭(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 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 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247.谣言止于昭(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用幽幽地眼神望着他, 指着梅林里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 终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 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 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 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 这是玉罗刹, 千真万确。” 寒风中, 白梅落落间, 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 两人僵立而站。许久, 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 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 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 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 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248.谣言止于昭(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 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 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 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 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 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 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249.谣言止于昭(五)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 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 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 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 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 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 这种打架一时爽, 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250.谣言止于昭(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 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 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 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 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 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 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 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 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 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 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 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陆小凤喝罢一碗黄汤,心里嘴里这滋味却半点不见好转。这所谓的一醉解千愁,多是说来骗骗自己的酸词。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陆小凤接过酒坛,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251.谣言止于昭(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 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 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 白梅落落间, 两人你来我往, 而梅林边上, 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 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 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 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 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 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 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谭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西方魔教的教主行事向来不按章法,开心的时候杀人,不开心的时候反倒给予人赏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西门吹雪虽不在魔教中长大,却十分清楚玉罗刹这话里的意思。 这是警告。 252.谣言止于昭(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兄, 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 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 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 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 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 陆小凤请谭昭喝酒, 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253.谣言止于昭(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是警告。 故而, 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 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 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 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 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 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 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 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 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 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 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 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 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254.谣言止于昭(十)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 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 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 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 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 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 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 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 西为贱, 越靠皇宫越尊贵, 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 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玉罗刹确实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但他也没说过不要孙秀青的命。 西方魔教的教主行事向来不按章法,开心的时候杀人,不开心的时候反倒给予人赏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西门吹雪虽不在魔教中长大,却十分清楚玉罗刹这话里的意思。 这是警告。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255.谣言止于昭(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 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 古代运输困难, 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 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 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 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玉罗刹而言,十秒钟就足矣将一个普通人杀死,而现在……谭昭并不比普通人好上多少。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256.谣言止于昭(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 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 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 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 这种打架一时爽, 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257.谣言止于昭(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 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 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 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他这位宿主……哎, 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 山松轻摆, 落叶纷飞, 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 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 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 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 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 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 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 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 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导火索,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陆小凤陆大爷正穿着红斗篷漫步在荒野之上,四下无人猛地听到喷嚏声,略略抬头,刚好四目相对。 显然,陆大爷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口就是一句:“兄台好本领,可否带在下一程?” 过了嘴瘾,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258.谣言止于昭(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 谭昭翻了个白眼, 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 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 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259.谣言止于昭(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身上, 有一种特殊的韧性, 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 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 但他并不惊慌, 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 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 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花满楼:“可你并没有拿我和陆小凤当朋友,否则你有危难的时候,你该选择求救而非是独自承受。陆小凤就不会,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你不是。” 260.谣言止于昭(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 他没有回答, 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 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 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 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 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 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 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 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 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 父无情,子无情, 可你早知道如此, 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 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 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261.谣言止于昭(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 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 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 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 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 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262.谣言止于昭(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 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 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 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 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 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 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花满楼:“可你并没有拿我和陆小凤当朋友,否则你有危难的时候,你该选择求救而非是独自承受。陆小凤就不会,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你不是。” 谭昭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263.谣言止于昭(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 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 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 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 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 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 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 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 越靠皇宫越尊贵, 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 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264.谣言止于昭(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毫无疑问, 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 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 有一种特殊的韧性, 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 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 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 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265.谣言止于昭(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原是当个凭证, 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 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 你便是剑神也罢, 无名也好,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他随即便对着一脸无奈的花满楼开口:“他要再去扬州,你就别借给他银子不给他酒喝,他没钱没酒,就是一只废鸡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266.谣言止于昭(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 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 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 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 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 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 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 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 十一岁便声惯江湖, 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 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 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 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 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 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再看西门吹雪的脸,感觉冰山似乎要崩塌了。 267.谣言止于昭(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随即便对着一脸无奈的花满楼开口:“他要再去扬州,你就别借给他银子不给他酒喝,他没钱没酒,就是一只废鸡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 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 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 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 谭昭一边摆吃的, 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 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 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 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西门吹雪三岁学剑, 七年有成, 十一岁便声惯江湖, 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 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 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 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268.谣言止于昭(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万梅山庄的女主人杠上了男主人, 这下人们一个个全都安静如鸡, 随后进来的管家脸色也着实不太好, 说真的,在万梅山庄做管家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 下人们鱼贯而出, 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 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 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 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 你便是剑神也罢, 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269.谣言止于昭(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 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 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 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 父不父, 子不子, 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270.谣言止于昭(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叶孤鸿是不是个好东西谭昭不知道, 但他觉得陆小凤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随即便对着一脸无奈的花满楼开口:“他要再去扬州,你就别借给他银子不给他酒喝, 他没钱没酒,就是一只废鸡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 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 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 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 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 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 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 西门吹雪三岁学剑, 七年有成, 十一岁便声惯江湖, 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 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 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 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 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271.谣言止于昭(二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 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 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 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 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 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 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 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万梅山庄的女主人杠上了男主人,这下人们一个个全都安静如鸡,随后进来的管家脸色也着实不太好,说真的,在万梅山庄做管家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272.谣言止于昭(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话音刚落, 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 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 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 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 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 你可别哭啊, 你看你爹都来了, 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 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 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 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 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谭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273.谣言止于昭(二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叶雪点了点头, 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 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 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 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 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 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 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 他告诉自己, 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 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274.谣言止于昭(三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然后, 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 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 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 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 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 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 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 父无情, 子无情, 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 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 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 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275.谣言止于昭(三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 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 你就不想活,如何?”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276.谣言止于昭(三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 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 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 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 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 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 西门夫人这个称呼, 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 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277.谣言止于昭(三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喝罢一碗黄汤,心里嘴里这滋味却半点不见好转。这所谓的一醉解千愁,多是说来骗骗自己的酸词。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 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 陆小凤接过酒坛, 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 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 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 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 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 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 他微微转头, 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 入手是冰凉的酒壶,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系统:宿主,你稳住啊!内力溶解剂还有十分钟,加油啊! 278.谣言止于昭(三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那必须不是啊, 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 向来说话不着调, 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 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 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 中间坐了个说书人, 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 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 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 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 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 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279.谣言止于昭(三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 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 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 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 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 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 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 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 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 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 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 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280.谣言止于昭(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 你就不想活,如何?”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这个江湖,能够让陆大侠惊讶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可此刻刚好发生了一件,只还没等他仔细听下去,耳朵就被人揪住了:“你跑呀,陆小凤你是打算不认账了是吧!” 陆大侠当场就怂了,张口讨饶:“哎哟四姑娘,四姑娘你下手轻一些,陆某人没有了耳朵……哎哟,轻一些!” 281.长空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 我并非要你性命, 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 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282.聊赠一柄刀(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觉得该认怂的时候就该认怂,好脾气的人若是惹毛了, 他可承受不住, 手臂的疼痛一阵阵的上涌,粘稠的血液从袖管里流淌出来, 他本来是想装晕的, 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也天旋地转起来。 噗通, 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 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 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283.聊赠一柄刀(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脸上立刻笑开了,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 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 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 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向来说话不着调,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 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 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 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 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 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 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 可众位听说了不, 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 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 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 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284.聊赠一柄刀(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 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 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 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285.聊赠一柄刀(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觉得该认怂的时候就该认怂, 好脾气的人若是惹毛了,他可承受不住, 手臂的疼痛一阵阵的上涌,粘稠的血液从袖管里流淌出来, 他本来是想装晕的, 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也天旋地转起来。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 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286.聊赠一柄刀(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 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 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 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 西门吹雪三岁学剑, 七年有成, 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 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 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 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 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 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 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 鲜香味美, 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再看西门吹雪的脸,感觉冰山似乎要崩塌了。 叶孤鸿一脸吃惊地看着这小祖宗将油乎乎的手印按在了偶像白净如雪的白衣衫上,转头还拢了拢,后边一看就能看到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一下子就削弱了偶像的冷然。 额……会不会被灭口啊? “……乖,松手。” 看着这一幕,谭昭觉得西门吹雪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冷了,可能……是小祖宗太热了吧。 “爹你难道不想睿儿吗?睿儿可想你了,为什么你三年间都不来看睿儿,二叔坏死了,老是捉弄睿儿,你一定要替睿儿好好教训他,告诉他以后要给睿儿买最好吃的糖葫芦,最棒的卤牛肉,不可以偷偷倒掉睿儿辛苦藏起来的粽子糖!” 287.聊赠一柄刀(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 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 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 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 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 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 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 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 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 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 小祖宗一闻到味道, 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 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 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 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 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 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 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 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 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谭昭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西门睿便听到那绑着的白衣人开口,声音也仿若冰雪一般……不讨喜:“你便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怎么听,西门小大爷都听出了一股子嫌弃味道,熊孩子立马就不开心了,上去就是一脚,被绑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288.聊赠一柄刀(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过了嘴瘾,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 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 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 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 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 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 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 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 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 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 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 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 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再看西门吹雪的脸,感觉冰山似乎要崩塌了。 叶孤鸿一脸吃惊地看着这小祖宗将油乎乎的手印按在了偶像白净如雪的白衣衫上,转头还拢了拢,后边一看就能看到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一下子就削弱了偶像的冷然。 额……会不会被灭口啊? “……乖,松手。” 看着这一幕,谭昭觉得西门吹雪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冷了,可能……是小祖宗太热了吧。 “爹你难道不想睿儿吗?睿儿可想你了,为什么你三年间都不来看睿儿,二叔坏死了,老是捉弄睿儿,你一定要替睿儿好好教训他,告诉他以后要给睿儿买最好吃的糖葫芦,最棒的卤牛肉,不可以偷偷倒掉睿儿辛苦藏起来的粽子糖!” 289.聊赠一柄刀(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 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 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 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 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 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 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 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 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 京城地界东为贵, 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290.聊赠一柄刀(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恰是此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 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 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 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 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 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 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 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 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 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 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 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 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 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 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291.聊赠一柄刀(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个江湖,能够让陆大侠惊讶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可此刻刚好发生了一件, 只还没等他仔细听下去,耳朵就被人揪住了:“你跑呀,陆小凤你是打算不认账了是吧!” 陆大侠当场就怂了, 张口讨饶:“哎哟四姑娘,四姑娘你下手轻一些,陆某人没有了耳朵……哎哟,轻一些!”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 脸上立刻笑开了, 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 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 向来说话不着调, 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 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 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 中间坐了个说书人, 年轻得紧,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292.聊赠一柄刀(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 不过他拦不住, 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 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 在下花满楼, 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293.聊赠一柄刀(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 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 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 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 就这身段说是男的, 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 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 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 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 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294.聊赠一柄刀(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 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 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 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 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 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 这宝座谁都想坐, 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 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 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 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丹桂飘香,金榜取士。 每三年的这个时候,京城的酒肆茶楼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有的地方还会搜集参考考生的名录及以往文章来评判考生考中的可能性,甚至胆子更大的设了盘头。 要说到了今朝,寒门与世家子弟的机会相差并不算太大,这下注难免看运气,运气买中了还能去状元楼给新任状元郎敬杯水酒蹭蹭喜气,运气不好也无伤大雅。 可这次不同,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那李家更是了不得,一门七进士,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295.聊赠一柄刀(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喔喔喔,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 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 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 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 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 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 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 细数两年以来, 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296.聊赠一柄刀(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西门吹雪抱着剑, 风沙抑难以动摇他半分, 他听到这话,微一思索便开口:“为西门睿而来。” 自紫禁之巅的比剑后,江湖传闻西门吹雪的无情剑已至化境,他手中无剑抑是有剑,他既是无情剑,其他任何人在他心里都与普通花花草草无甚区别, 所以他对妻儿冷淡,对朋友也淡然,他可以一人一剑活得超然物外。 各式各样的传闻, 谭昭都听说过。但他仍然觉得西门吹雪的无情剑道并非绝然的无情,叫剑神又非是真正的神, 倘若他真的超然物外, 那就直接破碎虚空而去好了,还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玩什么。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 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 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 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 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297.聊赠一柄刀(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而今这些小玩意儿, 就一并连同“皇位”交到了谭昭和西门一霸手里。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 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 路在脚下, 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 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 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 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298.聊赠一柄刀(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真的是一双好看又会说话的眼睛,其间万种风情, 美不胜收。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 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 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玉罗刹而言,十秒钟就足矣将一个普通人杀死,而现在……谭昭并不比普通人好上多少。 系统:宿主,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299.聊赠一柄刀(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只要他想, 他可以和任何人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谈。这不算是什么大本事, 却是个很有用的本事。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 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 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 我们是否见过, 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 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 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 亲切不足,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 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 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毒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毒药,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300.聊赠一柄刀(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只要他想, 他可以和任何人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谈。这不算是什么大本事,却是个很有用的本事。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 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 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 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 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301.聊赠一柄刀(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 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 你就不想活, 如何?”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谭昭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可这声“我的宝儿”他可当真是无福消受了,按说这玉罗刹取名字也未免太偏颇了,亲儿子西门吹雪名字听着就阳春白雪,他的假儿子就直接取了个烂俗的天宝,天线宝宝吗:)? 302.聊赠一柄刀(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系统:宿主, 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 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 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 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 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 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 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 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 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你想它快的时候, 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303.聊赠一柄刀(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 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 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 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 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 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 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 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 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 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再看西门吹雪的脸,感觉冰山似乎要崩塌了。 叶孤鸿一脸吃惊地看着这小祖宗将油乎乎的手印按在了偶像白净如雪的白衣衫上,转头还拢了拢,后边一看就能看到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一下子就削弱了偶像的冷然。 304.聊赠一柄刀(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 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 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 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 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 这种打架一时爽, 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陆小凤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人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谈。这不算是什么大本事,却是个很有用的本事。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305.聊赠一柄刀(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脸上立刻笑开了,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 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 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 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 向来说话不着调, 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 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 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要不要进去喝口茶,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 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 可众位听说了不, 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 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 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 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306.聊赠一柄刀(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知为何, 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 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 夜里风大, 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 他思虑片刻,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307.聊赠一柄刀(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 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 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 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 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 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 果然脑子不太好, 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 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 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谭昭说到做到,第二日就给小祖宗打了全套的十二生肖木牌,寅虎送给玉一霸,剩下十一块……放着好看。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308.聊赠一柄刀(二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恰是此时, 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 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 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 开口便说:“西门吹雪, 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 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 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 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 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 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 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 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 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309.聊赠一柄刀(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 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 来, 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 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 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 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 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 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 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 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 京城地界东为贵, 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死的人是个江湖人,谭昭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地上染血的大刀。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310.聊赠一柄刀(二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 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 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 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 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 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 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 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 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311.聊赠一柄刀(三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然后, 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 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 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 但他张了张口, 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 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 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 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 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 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 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 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谭昭用幽幽地眼神望着他,指着梅林里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终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312.聊赠一柄刀(三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 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 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 他是客人, 是客人, 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 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 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 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 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 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 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313.聊赠一柄刀(三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 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314.聊赠一柄刀(三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 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 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 大理寺便来人了, 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 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 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 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 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 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 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315.聊赠一柄刀(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到底事关朋友, 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 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 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 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 下官虽份列末等, 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 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 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 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入手是冰凉的酒壶,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歹是劝下了二老,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316.月圆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 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317.惯看秋月春风(一)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每三年的这个时候, 京城的酒肆茶楼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有的地方还会搜集参考考生的名录及以往文章来评判考生考中的可能性,甚至胆子更大的设了盘头。 要说到了今朝, 寒门与世家子弟的机会相差并不算太大,这下注难免看运气, 运气买中了还能去状元楼给新任状元郎敬杯水酒蹭蹭喜气, 运气不好也无伤大雅。 可这次不同, 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 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那李家更是了不得,一门七进士,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 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 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 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 探花虽位居第三, 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 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 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 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毒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毒药,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拔出来,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318.惯看秋月春风(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 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 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 确实只多活了三秒,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 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 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 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前期都是新手任务,你熟悉熟悉状况,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 下……下个世界,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 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 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 他这位宿主……哎, 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 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导火索,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319.惯看秋月春风(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 你就不想活,如何?”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320.惯看秋月春风(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知为何, 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 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 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他思虑片刻,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 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 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321.惯看秋月春风(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 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 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 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 谭昭一边摆吃的, 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 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 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 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 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 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 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 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 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 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再看西门吹雪的脸,感觉冰山似乎要崩塌了。 叶孤鸿一脸吃惊地看着这小祖宗将油乎乎的手印按在了偶像白净如雪的白衣衫上,转头还拢了拢,后边一看就能看到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一下子就削弱了偶像的冷然。 322.惯看秋月春风(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 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 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 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 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323.惯看秋月春风(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提着一篮新鲜的李子回到客栈,叶雪已经被解开了穴道,兴许是因为花满楼温和的态度,她试图用自己的真诚去说服花满楼放她离开。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 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 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 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 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 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 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 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 酸得皱紧了眉毛, 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 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 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324.惯看秋月春风(八) 外头雪意初融, 门开后, 一股略带凛冽的寒风吹了进来,谭昭微微眯了眯眼睛, 只瞧见一身形不算高大的文人走了进来。 他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 五官板正,双手拢在袖中, 对方也在他看他, 一双眼睛有着难掩的笑意, 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东西一样, 又或者这点儿稀罕东西,于他十分有用一样。 不好!这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谭昭镇定了一下,心想不过一文士, 还能生吃了他不成, 便正冠道:“先生此来,不知找小子何事?” “冒昧来此, 小公子不必多礼。在下贾诩, 拜见小公子。”说罢,他竟当真稳稳地行了一个礼。 吕布是不太记人的, 他为人颇有些孤高,可他却听过贾诩贾文和之名, 他立时站了起来:“是你, 你来此, 是义父让你来寻我的?” “吕将军莫急, 今日在下此来,不为公事,将军暂且放心。” 屁嘞!吕布放心,他不放心啊!谭昭真是不信这个邪了,贾诩的名头他自然听说过,这位可算是“三国第一会做人”的谋士了,这人来找他做什么?谭昭第一反应,对方是来坑人的。 联系到对方指名道姓地找他,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不祥预感的症结。 “贾先生,小子并不认得您。” 贾诩捋了捋胡须,明明是他舔着脸上门,却是一脸的悠然自得:“小公子不请老朽进去坐坐?” 十足的,倚老卖老啊,谁四十几岁就开始称老朽啊,谭昭一脸残念地关了门,顺手还给人倒了杯酒。 “好酒。” 吕布却没了好脾气,可算是被他逮到这贾文和本人了,整天在义父面前胡咧咧,离间他们父子感情,他能忍才有怪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凌冽的杀气已经快凝结成冰,贾诩却仍然面不改色:“怕,但老朽赌今日吕将军不会杀我。” “你凭什么?” 贾诩放下酒杯:“不过各为其主罢了,我是牛将军的手下,牛将军不想看到吕将军越过他去,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吕将军不去找牛将军,何故与老朽一无名之辈此番计较!”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用在这块儿,显然贾诩此人对皇权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了。 “……”呱唧呱唧鼓掌的吃瓜群众谭,心道还好郭嘉替他恶补了当今时局和长安近况,否则他都不知道这谁跟谁。 吕布真的蛮想杀人了,他的长矛就靠在旁边,只要他轻轻一勾手,这羸弱的文士便能横尸当场。但他不能,即便他再傲,也明白此时此刻他就如同行走在冰面上一样,他若一动,便会瞬间倾覆。 要说吕布为何这么恨贾诩,那还要从那位牛将军说起。这位牛将军,就是董卓的女婿牛辅。作为董卓的姻亲,牛辅同样也手握大军,他对董卓很衷心也很得信任,缺点就是人有点无能,贾诩原先是牛辅的门客,靠着替牛辅在董卓面前“争宠”成功,得以晋升官位。 这怎么争,自然是踩着别人上去,这别人自然就是吕布本人了。 怎么说呢,吕布和董卓如今关系这般紧张,绝对是有贾诩本人努力添砖加瓦的功劳。 贾诩见吕布又坐了回去,心道这莽汉还未完全无可救药,便笑眯眯地开口:“今日我来,是来给吕将军送一条活路的。” 吕布心想他就这么蠢吗,各个跑来给他送活路,所以他顺手就卖了谭昭:“贤弟,你瞧瞧,前脚你刚刚说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后脚别人就跑来送活路了。” 这显而易见是在讽刺贾诩,贾诩却半点儿不生气,相反他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谭昭,一脸他很有兴趣听一听的模样。 谭昭:……他要再同情吕布,他就是一头猪! 就这一张破嘴,分分钟惹怒人,就你这样还给老板打工?老板没气死已经很不错啦,谭昭对上贾诩闪着精光的眸子,不答,反是问道:“今日先生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贾诩噙着微笑:“老朽说了,是来送吕将军一段前程的。” “这与小子,又有何关系?” 贾诩仍旧不紧不慢:“因为这段前程,与其说是老朽送的,不如说是小公子送的更为恰当。” 谭昭挺滚刀肉的:“小子白身一个,身无长物,有这好事送人,何不自己留着!” “那自然是因为小公子,身带更大的富贵了。”否则,又怎会引得他上门呢。贾诩这般近距离对着人,心里头也颇为心惊肉跳,他曾随牛辅上殿面圣,天子羸弱却依然伴着龙气,可那点儿龙气若与以前之人相比,便不过是米粒之辉了。 他见过袁公,也见过董卓,见过无数勋贵,只眼前这一人,光芒若晨曦,霞光明媚,此子必定大才,不在其落魄时伸手,难道还要等对方壮大才去投奔吗? 这既是让他贾文和遇见了,哪有让人走脱的道理! 他辗转洛阳长安,不过就是为在这乱世之中寻一明主,如今既是找到了,无所谓小皇帝还是董卓,不过都是失败者罢了。 谭昭已明白贾诩的意思了,这老货是不是跟那刘基一个调调的啊,不过他一乐,也没那么戒备了:“那先生恐怕是要失望了,我其实……蛮安贫乐道的。” 贾诩难得一愣,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贾文和,你傻了吧,我贤弟这人视金钱名利如粪土,你用这些游说他有用,他早八百年就到我军中去了!” 贾诩心道你知道个屁,可他看着郭琛的神色,当真半点不作伪,这可就难办了,这天下枭雄纷起,有德者居之,他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不想要的? 这乱世独善其身,可是极难之事,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贾诩眼神微闪,很快将心思又收拢了起来,他已等了数十年,不在乎再等一时半刻:“既是如此,老朽也不勉强小公子。” “……”那你倒是收一收眼睛里的企盼啊。 谭昭有些没好气地拍了拍胸口的阿和,这小家伙真的太招惹人了,前有刘基刘伯温,后又来了一个贾诩贾文和,一个比一个老狐狸,当真让人吃不消。 “不过老朽很是好奇,小公子指了如何一条活路与吕将军?”原贾诩想正好趁着此时浑水摸鱼,天子与董卓开战,必定祸及旁人,若是运作得当,也未尝不能得个好名声。如今天子的政令不算值钱,但师出有名,谋算个地方,却是不太难的。如此良机,他又得遇佳主,如此巧合,岂非天意!否则他又如何会这般匆忙上门。 只是可惜,这郭小公子如今还未开窍。 贾诩心中不无可惜,不过他心里倒是挺开心的,未知才最有趣,不是吗。 话音刚落,吕布的眼睛也望了过来,他虽说心中已是孤注一掷,但他仍然还想听一听郭琛的意见,至于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谭昭瞥了一眼贾诩,心中已坚定了长安事了马上回家的念头,这才开口:“很简单,口舌。”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巴。 贾诩眼中划过一道暗光,心道有意思。 吕布却是直接问了出来:“何为口舌?” “口舌之厉,堪比见血封喉的毒.药。”谭昭瞧了瞧桌上的一个酒器,“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最好是逼得董卓不得不杀你,最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为了活命,不得不反。” “那又如何?” 谭昭敲了敲旁边的小酒杯:“你一走,长安局势,便不再是如今的模样了。”届时就算吕布不参与,刺董小分队也绝对会动手,若得手,吕布大可打着为义父报仇的旗号再来一趟,若不想,也可换个老板重新开始。 吕布明白了,他心里果然意动,而贾诩则是全然的高兴,一个谋士能发现一块未雕琢的璞玉,如何不令人开心。 “那如何才能使义父对我下杀心?” 本着坑自己不如坑别人的原则,谭昭望向笑眯眯的坏东西贾诩:“此事,就看吕将军能不能说动贾先生了。” 贾诩:“……”这小子的面相是不是在玩他?心脏得这么厉害,不会是同行吧? 吕布看向贾文和这个老东西,觉得、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去刚一刚的。 可以说,是个非常倔强的boy了。 “若老朽襄助吕将军,小公子可有什么与我?” 谭昭佯作惊讶:“若此事成,吕将军自会与先生好处,我可没有什么好处能让先生看得上的。” 贾诩显然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吕将军不杀了老朽,已是慈悲心肠了。” 吕布一脸你竟还知道的表情。 这酒喝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喝了,吕布是翻墙进来的,他也原翻墙走,一点儿不让人操心,倒是贾诩,谭昭将他送出门,还很是打了一段机锋。 等他回了屋,屋里还有一只笑眯眯的兄长正在等他。 “哎呀,我家小阿琛啊,当真是有大能耐的,不仅是飞将军半夜上门相请,如今更有校尉登门拜访,了不得啊了不得!”郭嘉这调子一唱三叹,脸上还带着揶揄的笑容,只他眼中带着的担忧,谭昭并未忽略。 郭嘉能不担忧嘛,这才来长安没几日啊,就招惹了不老少人,还都是董卓的亲信,弟弟你这是在玩火啊! 325.惯看秋月春风(九) 谭昭讪讪地挠了挠太阳穴, 一脸我很无辜的表情:“如果我说贾先生是来求医的, 兄长会信吗?” “你说呢?” “那看来是不成了。”谭昭苦笑了一下,“其实, 我也不知道, 兄长你知道的,自从那日出门后, 我再没出去过。”就差指天发誓说他清清白白水莲花了。 郭嘉不信, 一个字都不信:“这贾文和从前声名不扬, 如今却俨然是董卓眼前的红人, 如此之人竟不带一人单身而来,阿琛, 你是不是觉得兄长我与那吕奉先一样啊?” 一样好糊弄。 这简直是天地良心啊,谭昭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然后这时戏精郭嘉还演上了, 一边假做抹眼泪, 一边咳咳嗽嗽,那小模样凄惨的哟, 简直让人硬不起心肠:“哎, 弟弟长大了,也会隐瞒兄长了, 哎,我的命哟, 好苦啊!” “……”戏过了啊。 “哎呀, 我的命哟……” 谭昭抚了抚额, 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可不怪他:“既然兄长如此想知道,弟弟也不再隐瞒,实不相瞒,贾先生觉得弟弟天赋异禀,能人之所不能,故而来投效于弟弟的。”他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说到后面,脸上还微微带着一股羞赧意。 郭嘉的一脸戏全僵在了脸上:“……” 他眨了眨眼睛,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当真不太好了,不然他怎么好像……已经开始出现幻听症状了呢。 “兄长?” 郭嘉讷讷:“你再说一遍!” 谭昭依言再说了一遍,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才不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郭嘉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可再看弟弟这反应,绝非是作伪,所以……那贾文和脑子坏掉了?就他弟弟这狗德行,能成什么大业? “你没骗我?” 谭昭并起三指:“绝无半句虚言。” 这贾文和肯定是脑子坏掉了,郭嘉满脸的难以置信:“所以你答应他了?” “自然没有,兄长你知道我的,我志向并不大。”然后又是羞涩一笑。 郭嘉被这笑容一下堵在心口,这下假咳嗽变成了真咳嗽,谭昭趁机拿了两颗丹药给人灌下去,嘴巴里都是苦涩,估计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想东想西了。 郭嘉:……蜜饯!我要蜜饯! 是夜,万物都进入了沉睡,谭昭给自己的房间套了个阵法,这才拍了拍胸口,温声唤道:“阿和,阿曜,小七,可以出来了。” 声音方落,三道光芒晃晃悠悠地飞出来,谭昭伸手便将和氏璧抓在手中,阿和在他手中一跳,他连忙伸手摸了摸以示安慰:“阿和,咱们商量个事情吧。” 阿和又跳了跳,如果它有表情,或许它脸上应该是可爱的疑问吧。 “是这样的,我知道阿和是个好孩子,你看你满身金光,咱能稍微、稍微收敛一点儿吗?” 然而很可惜,阿和完全无法理解主人的意思,它努力地蹦跶了一下,然后身上的光芒更甚了。 “……”沟通失败,谭昭将手放开,阿和飞起来,晃晃悠悠地去找小伙伴们玩耍了。 系统:哈哈哈哈,宝物未认主前,是能自晦的,认主之后,就是宿主你的事情了呀,否则要你何用啊! [……绿绿,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很皮嘛。] 求生欲让他闭了嘴。 [说起来,系统商城有没有东西能遮掩人身上气息的,或者掩盖阿和身上气息的?] 系统:有啊,宿主你每次穿越的宿主都要将死之人,你的命格若没被遮掩,早就被人追着打了。 [……猜到一二了。] 系统:所以其实你身上已经有遮掩的东西了,你就是再用,也无用的。 [为什么?] 系统:很简单,红红,你要有点自知之明,你可是三世帝皇,和氏璧沾了两世,身上沾染了太多,根本遮掩不掉。 谭昭:……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理由,无法接受:(。 他要疯了好不好,谭昭挠了挠头,难得有些颓丧:[那我要怎么办,我是不是现在走出去,就跟沙漠里的明灯似的!那我还玩个球啊!] 系统忍不住幸灾乐祸,但强烈的求生欲让它努力忍不住了:那、那也没有这么糟糕,你看看,你哥,戏志才,荀彧,不都什么都没看出来嘛,说明能看出来的人,并不多。 说的它自己都快信了。 要系统说,自家宿主就是庸人自扰,既然躲不开,那就直接干啊,他家宿主能力又不差,不是说人类都很有野心喜欢逐鹿天下的嘛,况且只要不登基,夺命buff不是不会生效嘛,等以后培养个继承人,不是拍拍屁股的事情。 然而它不会说,毕竟能看到它家宿主忧愁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它可以仰天长笑上一整天:)。 **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廊下已经结了冰碴,即便日头升得老高,也没有半点儿融化的意思。郭嘉已经完全与小火炉融为一体了,谭昭改良过,人现在基本走哪带哪,这个冬天倒是没有生病,可以说很是可喜可贺了。 “起风了。” 这冬日的风,是从凛冽的西北吹来的寒风,这风若吹起来,那就是直戳人心窝子的寒刀啊。 而今日,这柄寒刃终于落在了吕布的心口。 如今的吕布之于董卓,无异于保命丹,董卓即便内心忌惮,也绝不会动手,除非……这颗保命药在他心中已成了绝命丹。 谭昭不知道吕布和贾诩是如何操作的,他只听到了结果——吕布受伤,在其手下陷阵营的帮助下出逃长安。 此事,几乎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出半日,长安城里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董卓自然没有这么蠢,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可事情俨然已经发生了。 董卓虽然暴戾,却并没有丧失理智,就在吕布出逃长安之时,他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他连忙调派了人手,轻易不让人近身,连女色都戒了,一边还让人搜捕吕布,甚至……他心里动了更大的念头。 这个念头原本就长在他心里,如此这么一遭,就像是野火一般烧了起来,已到了这般时刻,他便是死,也要死在那个位置上! 贾诩坐在谭昭对面,谭昭的旁边是老神在在喝着茶的郭嘉,至于荀彧和曹仁,这些天几乎看不到人影,长安动乱,估计是忙着松土去了。 “先生竟没有同吕将军一同出城?” 这当然是一个很废的问题,想也知道像贾诩这样的老狐狸,绝对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更何况是吕布这样的坏篓子,能放已是不错了。至于如何脱身,长了七八十个心窍的谋士,总是有自己的法子的,谭昭并不想知道。 “老朽年纪大了,若跟上去,难免拖累人。” 郭嘉看上去挺平和的,他似乎已经完美消化了贾诩这种老狐狸也有瞎眼时这种带感的设定,他微微笑着,俨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贾先生,家弟年纪尚幼,还请先生见谅。” “不妨事,这茶端的是清香逸人,好滋味。” “如此先生多饮一杯便是,说起来,这茶还是我这顽劣的弟弟亲自侍弄的,他没什么大志向,只偏爱这些奇巧小物。” 夹在中间的谭昭:……听着胃疼。 郭嘉实在不喜欢与人推来推去打机锋,当下茶杯一放,便道:“贾先生,嘉知你智谋无双,在这长安必定有所谋略,但请先生不要将主意打到我兄弟二人身上,须知玩火不慎,恐会引火烧身,嘉虽不才,却也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 没错,郭嘉认为贾诩是要利用郭琛来挑起几方矛盾,若他弟弟当真年少无知,头脑一热就要干大事,估计他、荀彧还有一些人都脱不了干系,他虽猜不透贾诩到底要做什么,但绝对居心不良。 至于贾诩失了人选找上旁的人,只要不祸及他,他是不会管的。 然而,贾诩的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丝毫不像是计谋被戳穿的模样,反而是……有点儿看二楞傻子的模样? 谭昭、谭昭默默撇过了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颗可怜柔弱的小白菜而已。 沉默,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贾诩捋着胡须,道:“郭公子,你可知如今长安城这滩浑水,是谁最先开始动手的吗?” “哦?贾先生竟知道?” 谭昭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觉得吕布就是一个大祸害,超级大的祸害,原本想投石问路的,没成想最后他先引火烧身了! 贾诩仍然笑眯眯的模样:“自然知道,当初定计时,老朽刚好在场。怎么,郭公子竟是不知吗?” 郭嘉:他该知道吗? “此人,正是您的弟弟郭琛,郭小公子呀。” 郭嘉很是禁得住场面,听罢连脸色都未变一下,他转过头,只瞧见自家弟弟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他心里嘎登一声,只觉得糟心极了。 恰是此时,外头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隔着门板,便听得外头的奴仆开口:“郭先生,我家先生让奴才来请你马上过去。” “出了何事,竟这般匆忙?” 郭嘉站起来,奴仆在他耳边耳语两下,谭昭耳朵好,只听得人开口: “董卓,反了。” 326.惯看秋月春风(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十分钟,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对于玉罗刹而言, 十秒钟就足矣将一个普通人杀死,而现在……谭昭并不比普通人好上多少。 系统:宿主, 你要坚持住啊! 毫无疑问, 谭昭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不懈去做的人, 否则系统也不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他。这世上得绝症的人千千万万, 可偏偏就是选中了谭昭。系统经常抱怨自家宿主为人狗且作,可如果让它再选一次, 它恐怕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谭昭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韧性, 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 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 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 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 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 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327.惯看秋月春风(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 就这身段说是男的, 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 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 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 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 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 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 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 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 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328.惯看秋月春风(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人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谈。这不算是什么大本事,却是个很有用的本事。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 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 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谭昭就笑了, 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 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 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329.惯看秋月春风(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兄, 你没事吧?”陆小凤快步上前将谭昭扶起来, 在这个靠武功说话的江湖, 谭昭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友好。 谭昭用幽幽地眼神望着他, 指着梅林里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终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 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 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 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 千真万确。” 寒风中, 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 两人僵立而站。许久, 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 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 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 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330.惯看秋月春风(十四) 新任青州刺史出身颍川郭氏, 郭氏以律法传家, 如今郭氏以郭躬为尊, 郭琛与郭嘉两兄弟幼年失怙,并不被族中所重视,他所查到的消息来看, 相较于其兄郭嘉,郭琛显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过人之处。 但一个人, 能以十六之龄救下当今天子, 这已然是一件十分不平凡的事情了。 曹操如今做着郡守, 按照规矩,他带着一杆人等候在大门口, 很快一匹神勇的宝马疾驰而来,溅起一地的泥尘。 “吁——” 吕布急拉缰绳, 赤兔宝马迅速停下, 它发出响亮浑厚的声音,似乎是在表达急奔的欢喜一样。 “吕将军, 多年不见,愈发雄姿。”曹操眼睛里有些欣赏,倘若这样的战力能为他所用, 天下何愁!只可惜啊, 如这般的野马,他眼睛闪了闪, 已将刚刚浮起来的心思按了下去。 “那是自然, 曹公也瞧着不错。” 吕布生得高大, 可以说他可以俯视当代99%的人,他与曹操在洛阳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又觉得此人满口仁义忠诚,甚是看不上,故而曾用身高欺压过对方,谁知道再一见面,对方竟似半点不记得从前的不愉快一样。 此人,或许当真有些可怕。 “怎不见郭刺史?” 吕布满不在意地讲:“他们走得慢,再过上一时半刻大抵就来了。” “……”传闻吕奉先不拘小节,看来如今是真的,因为……曹操完全看不出对方有任何演戏的成分。 他心里一噎,不过还是热情地相邀,好在他也没为难多久,那边一架马车已是慢吞吞地行驶过来了。 等马车停稳,马夫下车摆好凳子相迎,便见一头戴紫冠的少年钻了出来,生得自然是好,可要说最好的,还是这一双眼睛。 是个敞亮人,曹操想。 不过这郭琛小小年纪竟已七尺七有余,当真是令人……好生羡慕了。 人群中,有一人见此少年,眼带惊恐,他努力压下,才勉强保持住笑容。 谭昭下来后,贾诩与郭嘉一同下来,曹操这才迎了上去,笑着道:“郭刺史英雄出少年,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反正就是夸人,谭昭也很开心啊,毕竟被人夸总是开心的。 “曹公过奖了,小子不过是运气罢了。”他说着话,最后还悄么么以为所有人都没看见,看了一眼吕布。 吕布本人:……看老子做什么? 旁人:哦~ 曹操自然也看见了,但他却假做什么都没看见,他身边跟着曹家的兄弟,再来就是荀彧和戏志才了。值得不提的是,荀攸绝对是个倔强boy,他从长安出来后,非常果断地拒绝了自家小叔叔的邀请,包袱款款就南下游学去了。 可以说是非常潇洒了。 一番机锋打下来,双方都有一部分的了解,怎么说呢,都是人精,就是藏拙,也很难全部藏住。好在谭昭这会儿年纪小,他本身性格就比较恣意,也不算是全部演出来的。 这会儿曹老板还没发家,至少还没有接任兖州牧,所以领导班子跟他比起来,其实……也差不多半斤对八两吧。将领来讲,曹家男儿确实能打,曹仁当仁不让,还有夏侯氏的鼎力支持,加上一个典韦,比谭昭的正规许多。至于谋士,显然是以荀彧、戏志才为主的颍川谋士,加上一个陈宫,已是能打。 谭昭想了想,曹老板闷声憋大招的能力,可以说非常之厉害了。 曹操是个十分好客的人,具体表现为他特别喜欢请人喝酒,这次自然也备了好酒,温好的黄汤,炙烤的羊肉,几人落座,推杯过盏,谭昭这具身体一喝酒就上头,这会儿他托着腮,眼神迷离,在旁人看来,他就是喝醉了。 曹操:……突然有一种有劲儿没处使的感觉。 不过戏还是要接着演的,他乐呵呵地笑着,忽然就提起了郭琛与王司徒爱女喜结连理的事情,当然这话并不出自他的口,但在场没一个傻子,那里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但满打满算地找找,还是有一个“傻子”的,这个傻子就是郭琛。 “哪里的事!那王老头分明不怀好意,我会娶他女儿!笑话!” “……!!!” 然后还没等人圆个场,谭昭略带小得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曹公你我一见如故,若是旁人我绝无一句话,我啊,是从长安逃婚出来的!” “……”死寂,是长久的死寂,任是曹操多会做人,也难以抵挡这样的……直拳。曹老板有些心慌,于是他迅速望向他的子房荀彧。 荀彧、荀彧心想我能怎么办,郭家兄弟本来就是这种混不吝的性子,说实话他半点都不觉得惊讶啊,但他还是关怀道:“阿琛还是同以前一样不胜酒力,要不今日,便歇在……” “不行!”说话的是吕布。 郭嘉正在照顾郭琛,贾诩闻言,老狐狸笑眯眯的,立刻就站了出来,话里话外,全是替吕布圆话,看似滴水不漏,实则有看轻郭琛的意思。不过,这并不明显。 “既是如此,那操便不强求了。” 马车缓缓地驶出陈留,吕布早已先行一步,曹操和荀彧站在门口,眼神有些飘荡,不知几时,他忽而开口:“文若,你觉得这新任青州刺史如何?” “彧不敢胡乱猜测,但那贾文和,必定不凡。” “确实,文若果然甚知我心。” 而荀彧没说的是,或许那青州,确实是要变一番天地了。 另一边,谭昭依然红着脸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可他眼神清明,半点不似饮酒后的醉态:“兄长,要不咱把戏先生抢回去吧?” “……你也想得出来。做人都如你这般蛮横,哪里还有英才来投效你!” 谭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戏先生瞧着,身体不大好,若再不精心调养,不出五年,必殇。” 郭嘉一听,心下担忧:“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戏先生同兄长最为要好,我想兄长必然不想看到戏先生早亡。” 他弟弟虽然喜欢没事开玩笑瞎皮,但绝对不会拿人之生死开玩笑,郭嘉脸上立刻被严肃所取代,他左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膝盖,这是他颇为烦恼时才会有的动作,他在思考该如何同志才说。 大军已重新开拔,一路经过不少地方,谭昭作为史上最小刺史,也见了不少人,直到快入青州境内,贾诩问了一个问题:“主公以为,这些人如何?” “先生,是想问曹公吧。” 贾诩微微一笑,并未点头。 “兖州,兖州必定落入此人之手。” 贾诩一怔,他其实确实有表现自己之嫌,因为相比他的身份,郭嘉兄长的身份显然比他更占优势,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般直白:“那依主公之言,以后怕是要做邻居了。” “先生不也早已猜到。” “还是主公英明。” 一番商业互吹,两人才聊起青州收复和重建的事宜,说实话……这个方面,贾诩不太擅长,相较于政务,他更擅长谋划人心,至于郭嘉,他的才能更体现在军事征战之上,这也是他曾经同荀彧说还未到他出仕之时的原因。 屯田和军需方面,赵丰身体好些之后倒是可以胜任,但……谭昭掐指一算,他还缺一个技术研发人才,首先,先给他军中的马打上马蹄铁才是。 他原先还没注意,直到行军入久,有些马伤了脚无力走路,将士们吃马肉,才算是想起来。 要说三国第一技术人才,那绝对是诸葛孔明没跑了,可惜这会儿……唔,也不是不行啊,从小培养也是可以的嘛。 谭昭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写下一笔,这才提起了马蹄铁的事情。 这个显然吕布更有发言权:“这可不成,马儿怕不是要痛死了!我家赤兔可不打!” 然后半月后,吕布爸爸迅速就被打了脸。 自从他家赤兔打上马蹄铁之后,跑起来更快了,若现在对战,他至少可以打上三天三夜。 “此物当真神奇!” 这年头铁是稀缺东西,不过用在军需上,大家都不会吝啬,特别是给骑营,自然是紧着来。谭昭又靠着系统悄么么偷偷挖了个铁矿,这才勉强应付了需求。 不过也是因此,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他缺良将,张辽和高顺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灯下黑?还是吕布的光芒太盛了,他竟然没发现这两人? 谭昭开始长达了三分钟的自我怀疑,三分钟过后,他迅速抛之脑后,该抓壮丁的就抓壮丁,该狠抓就狠抓,没得商量。 张辽&高顺:突如其来的重用,有点儿慌怎么办? 慌是不太可能慌的,因为他们刚带着五千人马探路,就非常巧合地遇上了劫掠的黄巾军。这还有什么还说的,干那他娘的老子啊! 吕布老大不开心了,部下和那小不溜秋的赵云都去探路,唯独留他一个,说好的第一个胜仗属于他呢,一群骗砸!他擦了擦光亮无比的长矛,已经完全迫不及待想骑着赤兔马来一场单方面的碾压了:)。 331.惯看秋月春风(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 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 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 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 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 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 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 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 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 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 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 不会的,他告诉自己, 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 但陆小凤是人, 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已是盛夏时分,沙漠里的温度却低得吓人。夜间无风,谭昭却凭空生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抬头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剑客,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西门吹雪,你所为何来?” 西门吹雪抱着剑,风沙抑难以动摇他半分,他听到这话,微一思索便开口:“为西门睿而来。” 自紫禁之巅的比剑后,江湖传闻西门吹雪的无情剑已至化境,他手中无剑抑是有剑,他既是无情剑,其他任何人在他心里都与普通花花草草无甚区别,所以他对妻儿冷淡,对朋友也淡然,他可以一人一剑活得超然物外。 各式各样的传闻,谭昭都听说过。但他仍然觉得西门吹雪的无情剑道并非绝然的无情,叫剑神又非是真正的神,倘若他真的超然物外,那就直接破碎虚空而去好了,还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玩什么。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332.惯看秋月春风(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 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 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 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 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 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 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 可你早知道如此, 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 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 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没有入世?” “这个简单!”谭昭捡着一枚小石头扔到远处的沙丘上,那沙丘一下便将石头吞没:“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 “谁?” 谭昭想到便一乐:“你儿子,西门睿。” ** 这西域的黄沙漫天能腐蚀人的心灵,同样也能涤荡内心的空洞。这里有旅客,也有归人,但在这片土地上,盘踞最深的自然是罗刹魔教。 没有人可以撼动它的地位,也无人想去尝试得罪它的后果,特别是三年前与它齐名的飞虎堂连点水花都没泛起就被全面碾压后,西域霸主的地位已经无人质疑。 只要玉罗刹在一日,他便是西域的无冕之王。 陆小凤听完谭昭的打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这位好友了,他瞪着眼睛看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终于吃惊地开口:“谭兄,罗刹教虽然行事诡异,但一旦它分崩离析,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谭昭当然知道:“陆小凤,你想错了,这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怎知合便是最好?” 陆小凤已经明白了谭昭的意思,一家独大自然也好,但几家相争却更能相互掣肘,卧槽老友你这是要搞大事情啊! “不不不,你让我先捋一捋!”陆小凤拍着脑袋,最后终于找回了思路:“不,我承认你的方法可行,但你这未免想得也太好了一点,你能够想到的事情,玉教主难道会想不到吗?” “我知道他想得到,可倘若我不赌,难道一生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吗?” 陆小凤看到老友望着昏黄的天空,眼睛里带着一种自由的亮光。倘若易地而处,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假死隐姓埋名这种套路天生不适合他们这种人,就像他生活里如果没有了酒和美人,那他活着和死了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要看什么样的赖活。 可他却不愿意看一个好友去送死:“你这么做,你有想过睿儿吗?” 谭昭还真就点头了:“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要同西门吹雪说那番话?” ……卧槽你都考虑得这么全面了,那么死劲白咧散播谣言让他过来:“你这么能耐,还要我做什么?” 谭昭一笑:“对呀,你来干什么,多事!” 陆小凤瞬间炸了:“谭昭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是好朋友就把这句话收回去,听到没有!” “不好!” “谭昭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讲义气的好朋友的。” “求失去!” 玉一霸一进来就看到眉毛叔叔追着自家二叔咋咋呼呼,做了一天教主“老成”不少的小玉教主开口:“眉毛叔叔,你都这么大人了,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叔侄俩露出相似的笑容,气得陆大爷一个轻功翻了出去,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哟~这又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啊?” 西门睿手里拿着个木质的东西,像是机关玩物,却是上好的香木制成,有着凝神静气、舒缓心情的功效,在这西域可谓是一两千金,好东西啊! 小祖宗一脸你不许觊觎的模样,揣进在怀里:“这是睿儿的,他们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以变出声音来的!” “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藏这么好!” “哼!你抢得还少吗,那木盒里的小木牌都快没了!昨天还有一半呢!” 谭昭:…… 小孩子这么鬼精做什么!不过精明一点好,至少不会被别人骗。 两人也没说一会儿,外边便有属下慌张而来,见到谭昭和西门睿便跪地道:“报告教主和护法,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打进来了!他说我教抢夺了他的孩儿,说是……说是要血洗我教啊!” 西门睿一楞,这个套路有点儿熟悉啊,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可他人小,即便他不理解也被人牵着走,场景一瞬变幻,等到西门睿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清冷剑客扛在了肩上,周围黄沙遍布,而他举目四望,已没有了自家二叔的声音。 小孩子最敏感,想起今天二叔的模样,突然就大叫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二叔,你个臭爹!你快放我下来!” 只可惜小孩子力气太小,对于纵横江湖的剑客而言,这点儿力气实在是太微末了。小孩儿很快被镇压,只听到黄沙风里呜呜咽咽的声音。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333.惯看秋月春风(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 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 这是玉罗刹, 千真万确。” 寒风中, 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 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 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 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 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 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 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 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 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西门吹雪却不为所动,就像那并不是他真心相待的夫人一般,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他略略点了点头,像一把利剑般离去了。 谭昭觉得江湖人当真古怪,练剑练到这种地步,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是人又不是神,孑然一身不在乎外物确实毫无破绽,可……这样活着,和普通的花草又有何区别? 门吱嘎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门外的一池冰冷,陆小凤有点难以应付眼前的情况,西门你这家伙不地道啊,你爹丢给你朋友照顾,像话吗? “你就是陆小凤?”声音又恢复了如烟似雾。 陆小凤僵硬地点了点头,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高深莫测,即便是面对西门,他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很不错,我孙儿先拜托你照顾了。”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嚯——”这武功得高到什么程度啊,陆小凤知道并非是对方直接消失,而是动作太快,人的肉眼难以捕捉到。 他或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西门吹雪的轻功那般高了。 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转头就对上了谭昭深深的瞳孔里,他只听到谭昭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他认出我来了。” 就在刚才玉罗刹消失的刹那,谭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洞明与戏谑,当真是让他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陆小凤……努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脸我也无能为力的表情。 昨天这个时候,他尚且苦恼没有太多的讯息让他将事情的整个真相脉络推测出来,而今晚……他只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 现在什么罗刹牌啊玉天宝,一点都不重要了好不好,重要的是……他如何在玉罗刹的手下将命保下来,或者:“谭兄,你说我现在去抱西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陆小凤你的节操呢!” 陆大侠一脸节操于我入浮云的表情:“那是什么,能哄哄小孩吗?”他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着,很快小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回应: “哇——” 陆大爷秒怂,高呼:“哎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歇一歇吧!” 小祖宗哭天哭地就是不给个好脸色,还是管家带着个奶娘过来才将场面收住,想来西门吹雪离开应该是去叫人了。 看来,这爹做的也并没有那般冷酷无情。 与陆小凤分别,谭昭终于找回了管家安排的房间,可此刻这房间已经无异于牢笼一般,记忆里的玉罗刹对玉天宝有求必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叫宝儿宝儿如何,可他却总是忙于各种大事,一年能够见到十面已经算是多了。 这是一种畸形的父子关系,可玉罗刹威名太盛,即便有人觉得他太过疼宠儿子,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玉罗刹就这么一个儿子,西方魔教又家大业大,便是再疼宠也不为过的。 更甚至……一个靶子,不需要太过聪明。 谭昭在山崖下时还在想玉罗刹的亲儿子到底是如何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甚至……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西门吹雪。 你让西门吹雪去继承西方罗刹教,怕不是要分分钟被人攻占了吧? 即便灾祸领头,谭昭仍然幸灾乐祸地想,这玉罗刹一番精巧心思却都付诸了东流水。 但很快,谭昭就笑不出来了。 灯盏点燃,桌子那边握着茶杯饮茶的男人身影就映了出来,脸上仍然笼罩着薄雾,世界上从未见过父亲面容的假儿子,这关系当真是有够绕的。 “你竟然没死,说实话,有些出乎本座的预料。” 自从见到玉罗刹,谭昭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倘若他没有跟随陆小凤来千里送,或许他还可以隐姓埋名悠悠荡荡过完这一生,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便是事实:“不,我已经死了。” “哦?你这副样子,便是让本座承认看走了眼?”声音里带着威胁,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 谭昭忽而开了另外一个话题:“玉教主来,是准备杀了我吗?” 玉罗刹却笑了,笑完才摇头:“不,你错了,我不会在雪儿的地方杀人,况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死也就可惜了。” 当真是喜怒无常。 但最后谭昭还是被逼与他打了一个赌,一个关于西方罗刹教归属的赌,赌注便是谭昭的命。 ** 第二日起来,谭昭便听说陆小凤已经离开了山庄,他心中暗道这新朋友的不靠谱不仗义,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坐上了万梅山庄膳厅的椅子上。 这人活着,即便是剑神也还是要吃饭的,毕竟不吃饭哪里有力气挥剑。 谭昭已经取了脸上的易容露出了原先玉天宝的模样,玉罗刹并不在,西门吹雪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开口:“只要你在万梅山庄,他便不能拿你如何。” 谭昭点了点头,承诺下了这份好意,不管是因为陆小凤的恳求还是对方可能对玉天宝当活靶子二十几年的歉意。 说实话,与西门吹雪一同用餐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因为他会觉得对着一块冰块用餐。 也就在他放下筷子的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一明秀动人的女子怒目而视着,对象是坐在主位上的西门吹雪,只听得她的声音三分火气七分凄婉:“西门吹雪,我的儿子呢?” 谭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桌底。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334.惯看秋月春风(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 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335.惯看秋月春风(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 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 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 你便是剑神也罢, 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 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 已是有了哭腔, 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336.惯看秋月春风(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 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 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 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 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 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 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 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 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 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 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 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337.惯看秋月春风(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郎君,这里。”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 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 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 就这身段说是男的, 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 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 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 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 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 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338.惯看秋月春风(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又轻轻一笑, 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 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 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 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 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 谭昭就地一个后仰, 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 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 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 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 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 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 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导火索,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陆小凤陆大爷正穿着红斗篷漫步在荒野之上,四下无人猛地听到喷嚏声,略略抬头,刚好四目相对。 显然,陆大爷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口就是一句:“兄台好本领,可否带在下一程?” 自紫禁之巅的比剑后,江湖传闻西门吹雪的无情剑已至化境,他手中无剑抑是有剑,他既是无情剑,其他任何人在他心里都与普通花花草草无甚区别,所以他对妻儿冷淡,对朋友也淡然,他可以一人一剑活得超然物外。 各式各样的传闻,谭昭都听说过。但他仍然觉得西门吹雪的无情剑道并非绝然的无情,叫剑神又非是真正的神,倘若他真的超然物外,那就直接破碎虚空而去好了,还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玩什么。 339.惯看秋月春风(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平时握剑的手掌轻轻摸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 很微妙的感觉, 他曾经也因这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整夜,可这份欢喜就像是香茗一般越品越淡, 直到剑道占据整个胸腔,他便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玉罗刹不曾干涉自己的人生, 他也从未养育过孩子, 知道谭昭要养时,他心里某个地方确实松了口气。不像外人猜测那般, 他三年不出山庄是为了培养儿子,他并没有任何意愿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剑道。 不像他, 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 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 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 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 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340.惯看秋月春风(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 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 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 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 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倘若……倘若他悉心培养,是否真的能够超越西门家那两个神经病呢? 341.惯看秋月春风(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 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 探花虽位居第三,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 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 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 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 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 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 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 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 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 心里难免不舒服, 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 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 见血封喉的□□,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342.惯看秋月春风(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 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 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 在下花满楼, 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谭昭觉得该认怂的时候就该认怂,好脾气的人若是惹毛了,他可承受不住,手臂的疼痛一阵阵的上涌,粘稠的血液从袖管里流淌出来,他本来是想装晕的,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也天旋地转起来。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343.惯看秋月春风(二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 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344.惯看秋月春风(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 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 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 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 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 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 小店味道粗野, 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345.惯看秋月春风(二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自从三年前松竹梅三护法伙同飞虎堂堂主飞天玉虎谋夺教主宝座被教主反杀后, 罗刹教教内反叛势力皆被肃清, 即便剩下些不同的声音,也只是小鱼小虾, 玉罗刹并非不知道,而是觉得玩一言堂有些无趣,平日里还是要有些逗趣的玩意儿来得好。 而今这些小玩意儿,就一并连同“皇位”交到了谭昭和西门一霸手里。 这有好处, 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 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 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 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 路在脚下, 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 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 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 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 见血封喉的□□,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346.惯看秋月春风(三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 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 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 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 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 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 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 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 一口啃下去, 酸得皱紧了眉毛, 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 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 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 叶雪没什么感觉, 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谭昭用幽幽地眼神望着他,指着梅林里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终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看来你是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347.惯看秋月春风(三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一会儿的功夫, 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 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 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 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 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 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 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 下官虽份列末等, 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 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陆小凤抱着孩子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少了人听壁脚,两人也随性了许多,谭昭甚至坐在了沙丘上,这漫天的黑夜与黄沙能将人的绝望都挖掘出来,却也美得惊心动魄。 348.惯看秋月春风(三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 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 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 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 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 谭昭咧开了嘴, 张口就来:“蓉姐姐, 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349.惯看秋月春风(三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 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 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 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 下官虽份列末等, 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 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 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 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 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350.惯看秋月春风(三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相比谭昭的狼狈, 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 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 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 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 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 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 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 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花满楼:“可你并没有拿我和陆小凤当朋友,否则你有危难的时候,你该选择求救而非是独自承受。陆小凤就不会,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你不是。” 351.惯看秋月春风(三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身上, 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 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 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 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 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 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 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 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352.惯看秋月春风(三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诶, 你走可以, 他不行!”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 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 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 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353.惯看秋月春风(三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诶,你走可以,他不行!”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 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 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 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354.惯看秋月春风(三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 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 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 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 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 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可众位听说了不, 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 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 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 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 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 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 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 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 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不好,要大老虎!大老虎!”我家二叔的审美太糟糕了,担忧!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355.惯看秋月春风(三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 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 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 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 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 已是有了哭腔, 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356.惯看秋月春风(四十)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像他, 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 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 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 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 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 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 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 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 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 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 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 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357.惯看秋月春风(四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 不过他拦不住, 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 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 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 在下花满楼, 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天光终于大亮,谭昭紧了紧身上的官府,吸着鼻子出了宫门。这上朝跟上刑似的,多来几次他小命都要玩完,还是等开春后尽量下放才是正理。 “小郎君,这里。”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358.惯看秋月春风(四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 已是有了哭腔, 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太安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359.惯看秋月春风(四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 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 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 父不父, 子不子, 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360.惯看秋月春风(四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平时握剑的手掌轻轻摸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很微妙的感觉, 他曾经也因这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整夜,可这份欢喜就像是香茗一般越品越淡, 直到剑道占据整个胸腔,他便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玉罗刹不曾干涉自己的人生, 他也从未养育过孩子,知道谭昭要养时,他心里某个地方确实松了口气。不像外人猜测那般,他三年不出山庄是为了培养儿子, 他并没有任何意愿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剑道。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 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 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 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 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 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361.惯看秋月春风(四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 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 他思虑片刻, 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 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 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 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倘若……倘若他悉心培养,是否真的能够超越西门家那两个神经病呢?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362.惯看秋月春风(四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 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 下人们鱼贯而出, 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 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 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363.惯看秋月春风(四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至于男欢女爱, 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 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 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 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 酿的自然是红梅酒, 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364.惯看秋月春风(四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 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 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 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 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 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 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 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 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 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 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 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 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 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 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 心里难免不舒服, 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 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 见血封喉的□□,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365.惯看秋月春风(四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 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 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 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366.惯看秋月春风(五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 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 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 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 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 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 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 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 他开始倒苦水:“谭兄, 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 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 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 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 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367.惯看秋月春风(五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 还知道形单影只了, 了不得, 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 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 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 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 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 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 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 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 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 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368.惯看秋月春风(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369.番外①气运与长寿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是警告。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 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 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 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 他显然认识玉罗刹, 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 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 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 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 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 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 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 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370.番外②彼其嘉年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 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 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 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 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371.一曲江湖梦(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 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 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 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 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后来他再大一些,说话有条理的时候他问二叔,二叔就告诉他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他爹更加来不起,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372.一曲江湖梦(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后来他再大一些,说话有条理的时候他问二叔,二叔就告诉他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 他爹更加来不起, 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 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 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 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 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 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 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 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 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 小祖宗一闻到味道, 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373.一曲江湖梦(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西方罗刹教少教主的画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 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 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 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 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 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 却足够温暖心扉, 他开始倒苦水:“谭兄, 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 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 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 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 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 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 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374.一曲江湖梦(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两天能做什么, 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 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 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 前期都是新手任务,你熟悉熟悉状况, 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 下……下个世界, 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 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 他这位宿主……哎, 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 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 山松轻摆, 落叶纷飞, 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 我们快要出关了, 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 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 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陆小凤陆大爷正穿着红斗篷漫步在荒野之上,四下无人猛地听到喷嚏声,略略抬头,刚好四目相对。 显然,陆大爷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口就是一句:“兄台好本领,可否带在下一程?” 375.一曲江湖梦(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喔喔喔,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 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 酿的自然是红梅酒, 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 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 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 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 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 细数两年以来, 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如何,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玉罗刹并不会抱小孩,小孩子在襁褓里被他抱得歪七扭八,一泡眼泪憋在眼眶里,眼睛红红的,看的让人无端心软。 可不知为何,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他思虑片刻,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376.一曲江湖梦(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 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 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 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 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 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 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 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 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 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 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 京城地界东为贵, 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377.一曲江湖梦(七)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 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 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 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 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 同时又有些可惜, 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378.一曲江湖梦(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哦嚯, 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 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 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 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 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 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 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 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 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 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379.一曲江湖梦(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一会儿的功夫, 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 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 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 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 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 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 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 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 下官虽份列末等, 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 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380.一曲江湖梦(十)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 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 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不过他拦不住, 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 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 可还未等她动作, 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381.一曲江湖梦(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 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谭昭就笑了, 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 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 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 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 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 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 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382.一曲江湖梦(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 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 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 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 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 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 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 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 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 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 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 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 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 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 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毕竟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养的人,会去养自己的孙子? 很快,谭昭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他也不得不承认——玉罗刹简直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383.一曲江湖梦(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 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 我并非要你性命, 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 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谭昭就笑了,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亲切不足,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384.一曲江湖梦(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喔喔喔, 别哭了, 再哭娘就心疼了, 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 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 度数不高, 但方法对了, 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 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 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 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 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 细数两年以来, 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闭上你的嘴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边,西门吹雪执剑而立,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冷,寻常对手若是遇上定会胆寒三尺,可玉罗刹却仍然言笑晏晏:“雪儿,你从小就这样,我何时说要那女子性命了?”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385.一曲江湖梦(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 山松轻摆, 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 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 谭昭就地一个后仰, 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 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 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 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 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 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陆小凤陆大爷正穿着红斗篷漫步在荒野之上,四下无人猛地听到喷嚏声,略略抬头,刚好四目相对。 显然,陆大爷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口就是一句:“兄台好本领,可否带在下一程?”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陆小凤接过酒坛,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386.一曲江湖梦(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 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 他这位宿主……哎, 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 山松轻摆,落叶纷飞, 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 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 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 谭昭就地一个后仰, 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 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 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 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陆小凤陆大爷正穿着红斗篷漫步在荒野之上,四下无人猛地听到喷嚏声,略略抬头,刚好四目相对。 显然,陆大爷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口就是一句:“兄台好本领,可否带在下一程?”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额,陆小凤讪讪地开口:“谭兄你真会开玩笑,看来你是没事了。” 387.一曲江湖梦(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 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 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 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 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 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 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 下官虽份列末等, 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 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 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 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 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他爹更加来不起,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388.一曲江湖梦(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 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 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389.一曲江湖梦(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 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 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 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 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 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 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谭昭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任是谁刚刚被人杀掉,都会觉得很不开心,特别是胸口中了一刀后被人喊着贼汉子死掉的。当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毕竟被杀得多了,就没有那么在意生死了:)。 390.一曲江湖梦(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 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 还知道形单影只了, 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 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 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 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 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 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 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 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 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391.一曲江湖梦(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确实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但他也没说过不要孙秀青的命。 西方魔教的教主行事向来不按章法, 开心的时候杀人, 不开心的时候反倒给予人赏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西门吹雪虽不在魔教中长大, 却十分清楚玉罗刹这话里的意思。 这是警告。 故而,他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剑道, 他也坚信自己肯定可以打败玉罗刹,他欠缺的只是时间, 所以他才紧追不舍求个结果:“放她离开,我会解决。” 恰是此时, 管家一路小跑进了园子,他显然认识玉罗刹,见着他便跪地呼老爷, 只称山庄外面有一女子执剑拜访, 乃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 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 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 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 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 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 开口便说:“西门吹雪, 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西门吹雪执剑,定定站在那儿,不开口也不反驳。 可玉罗刹似乎是来了兴致,他此时站在一棵梅树上,枝桠晃晃悠悠,可他的人却站得十分稳当:“便是欺你峨眉无人,如何?” 讲真,这话说得太气人了。 马秀真是当真才发现园中还有另外的人,她气得当场就要拔剑,可孙秀青清楚玉罗刹的身份,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大师姐,不要。” 马秀真却误会了,当即推开她:“你竟还要回护他,倘若不是他去信峨眉告诉我你带着孩子离开了山庄,你还要如何忍气吞声!” “我……”孙秀青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马秀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心里其实也是责怪孙秀青的,师兄孙少英的仇不报也便罢了,毕竟是师兄挑衅西门吹雪在先,两人算是比剑,江湖人比剑被人杀死是不好寻仇的,即便马秀真隐约能够猜到孙少英是心仪孙秀青不忿她对西门吹雪的感情才这般做的,可师父从小教导他们长大,对他们恩重如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男人吗! 什么师父死前并不怨愤西门吹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软话罢了。 “你若还是如此,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便心一狠就要离去,孙秀青如今境地,自然立刻扑了上去,哭着道:“师姐,我不想的,可他咱们惹不起的。” 恰是此时,玉罗刹讥诮道:“却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俩吃瓜群众陆小凤和谭昭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甚至更想直接消失在梅林之中,这种家务事听过了,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两人相对,陆小凤哑口道:谭兄,这事儿不好办啊?以你对玉教主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陆小凤心想这世上谁能猜得到玉罗刹想做什么啊,倘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恐怕他也早已踏上黄泉路了。 “阁下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有种报上名来,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污蔑我峨眉名声!”马秀真竖着眉,厉声道。 孙秀青的心一下提了上来,却未料玉罗刹突然就笑了,甚至还赞马秀真好定力,这才施施然开口:“你们峨眉弟子带着我孙子离开,难道不应该问过我这个祖父吗?” 什么?西门吹雪还有父亲?马秀真错愕地望向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孙秀青点头后,这才又听着人开口:“她既是要走,本座也不会阻拦,可本座的孙儿岂能长于妇人之手,况杀师之人的孩子,怕是在你峨眉也不好活吧。” 软硬兼施,看透人心。 昨日陆小凤就叹服玉罗刹的算无遗漏,如今他也同样把脉人心,马秀真嫉恶如仇,单是孙秀青可能会接纳,但若论西门吹雪的儿子……想来这也是为何孙秀青带着孩子离开万梅山庄却并未上峨眉的部分原因。 果然,马秀真的脸色一变,她看到陆小凤抱着个孩子,那是她师妹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孩子。 孙秀青显然也感知到了:“师姐,睿儿是我的孩儿!” “可他也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西门吹雪仍然一直这般站着,像一柄剑,孤傲锋利,一个剑客看来真的不适合成亲,陆小凤也不由地叹息,可他要说朋友的不好,也说不出来。 这人世间令人叹息的事情太多,唯这情字难解。西门的剑道不会改变,那么此事便无解,从道德感来说西门这事儿做的不地道,但于剑客而言道德这种东西真的很是稀薄,倘若西门吹雪真的受这些束缚,两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最后,还是无解。 那边马秀真仍然开口:“作为峨眉如今的掌门,我马秀真愿意再次接纳你回峨眉,前提是你一人回来,倘若你执意要如此,那么师姐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但你要明白,便是你身怀武功,可你孤儿寡母在外极是不易,你带这个孩子,又以何为生!” 当真是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江湖确实比寻常百姓风气开放许多,多的是女子被辜负上门寻仇被称赞,也多有女子强于男子而威风凛凛,可马秀真再自傲峨眉地位,也明白如今的峨眉是比不上万梅山庄的,倘若这位西门老爷不愿放孙子离开,她们是不占理的。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待。 况且……她狠了狠心,师妹为了嫁给西门吹雪名声已经很不好了,她不能任由师妹将峨眉的名声再败坏下去。 峨眉,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挫折了。 孙秀青闻言愣在原地,她看着庭中的丈夫,又看陆小凤怀中的孩子,又盯着曾经朝夕相处的大师姐,仿佛像是被全世界背离了一样。 陆小凤有些不忍,可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便使了个眼色给西门。 西门吹雪此时也动了,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手中无物才上前,他走到孙秀青面前才开口:“是我对不住你,我还是那句话,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 孙秀青就全都明白了。 望着马秀真带着孙秀青离开的背影,谭昭有些不太明白,他看着陆小凤怀里的孩子,玉罗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却费尽心机要得到他。 难道一个继承人,真这般重要?他直觉玉罗刹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只是闲的无聊作弄人吧? 392.一曲江湖梦(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 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 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 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393.一曲江湖梦(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大侠当场就怂了, 张口讨饶:“哎哟四姑娘,四姑娘你下手轻一些, 陆某人没有了耳朵……哎哟, 轻一些!”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脸上立刻笑开了, 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 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 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 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 向来说话不着调,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 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 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 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 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 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 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 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394.一曲江湖梦(三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 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 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 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 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 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 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 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395.一曲江湖梦(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这次不同, 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那李家更是了不得,一门七进士,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 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 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 探花虽位居第三, 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 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 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 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 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 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 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 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 见血封喉的□□,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怎么有人的逻辑这么奇特的,谭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带着真心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李兄。” 清脆的瓷杯相碰,本是官场朋友,却如江湖侠客,一切——都在酒中。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396.一曲江湖梦(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 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 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 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 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 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 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 一口啃下去, 酸得皱紧了眉毛, 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 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 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 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 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 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 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下人们鱼贯而出,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397.一曲江湖梦(二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 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 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 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 踢了踢被绑着的腿, 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 我并非要你性命, 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 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398.一曲江湖梦(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作为举世闻名的大剑客, 西门吹雪自然不会与一个小孩计较,特别是这个小孩还是他血脉的时候。 他平时握剑的手掌轻轻摸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很微妙的感觉,他曾经也因这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整夜,可这份欢喜就像是香茗一般越品越淡,直到剑道占据整个胸腔,他便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玉罗刹不曾干涉自己的人生, 他也从未养育过孩子, 知道谭昭要养时,他心里某个地方确实松了口气。不像外人猜测那般, 他三年不出山庄是为了培养儿子, 他并没有任何意愿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剑道。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 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 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399.一曲江湖梦(二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有好处, 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 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 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 路在脚下, 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 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 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 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 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 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 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 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 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 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400.一曲江湖梦(三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 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 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 眼睛瞬间一亮:“二爹, 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 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 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 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 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 他死了, 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 只是并不理会他, 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所以他赌西门吹雪会来,幸好他也真的来了。 “然后,你想怎么做?” 西门吹雪一楞,这个问题陆小凤在来时也问过他,他没有回答,而现在……他握紧手中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来带他走。” 典型的剑神式回答,谭昭并不例外:“然后呢?你要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吗?” 西门吹雪看他,男子的脸上是绝无仅有的认真,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他从未涉及过的东西,他觉得他需要给一个真诚的答案,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承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剑,便再也握不住其他东西了。 谭昭轻嗤一声,嘲讽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他就是明明确确地告诉西门吹雪他瞧不起他的剑道,哪怕他厉害到无人能敌,可连自己基本的责任都做不到,又凭何做一个父亲:“你与玉罗刹当真是父子,父无情,子无情,可你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将睿儿生下来?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偷听的陆小凤一把捂住了小祖宗的口,心道谭兄真是什么都敢讲!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这么说,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也就谭兄身份特殊,我去西门你冷静啊,剑不要出鞘啊! “三年前你如此,三年后你抑是如此,你自己问问你的剑,这三年它可曾有多任何的进步!”谭昭也是被这对父子逼得够够的了:“不要说什么你的剑道已到达了顶峰,学无止境,你的剑是快了,是锋利了,但它……” 陆小凤只听得夜风送来最后三个字:“到头了!” 我去!谭昭你疯了!可你就是疯也等离开西域再说啊,惹恼了西门,咱们带着小祖宗肯定出不去罗刹教的势力范围啊! “你!” 西门吹雪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沉重,冰凉,已经如同他的手一般长在他身上。在这之前,他从武当回庄便闭关四月,出关后……毫无寸进。 他想反驳,可事实远比言语来得真切。 陆小凤已经闭着眼睛坐等一场刀光血影了,可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最后只等来西门吹雪的一句话:“谭昭,你该学剑的。”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可惜。 谭昭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惜,于他而言他学剑、学刀、学鞭子都无所谓,倘若学剑会让人变成这样,那么这剑便不学也罢:“是吗?我觉得我没什么学剑的天赋。”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这个你最该问的,难道不应该是你自己吗?” 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他当然时刻自省,也日日锻炼剑心,他学剑之诚江湖找不出第二人:“倘若问无所答呢?” 谭昭就开了个口:“那就入世,放下你的剑,问一人不得,那便问千人万人。” 陆小凤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小祖宗,却不知何时西门睿已经睡着了,歪在他的手掌里,他生怕冻着孩子,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盖上去,随后……便暴露了他的位置,或者说是那边的两人终于不想再让他听下去。 401.一曲江湖梦(三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身上, 有一种特殊的韧性,这股韧性的存在使他不同于旁人, 也更加契合系统的存在。一个人的大脑可能出错, 数据却不会。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 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 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 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 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 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 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 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 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 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这药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几个回合竟然耗损了本座三成的内力。” 玉罗刹将谭昭随手拎起来,像是拎什么猫猫狗狗一般,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谭昭觉得自己没救了,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 玉罗刹竟然开始有些欣赏谭昭了,明明这么弱,却为了别人的孩子选择一条死路。就像谭昭自己说的那样,选择活是人的本能,但为了别人坚定地选择死,还死在他手里,他轻轻松手,谭昭呼痛落在沙地上:“你当真想死?” “当然……不……想。”谭昭受了重伤,内力也所剩无几,他喘着粗气,一点点开口:“可我……倘若百般顺从别人的意思,那……我活着……也是个死物。” 玉罗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他喜欢将感兴趣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曾经的银钩赌坊事件他在背后操纵一切,陆小凤名气吹得大也有几分聪明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玉罗刹便觉得无趣了,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陆小凤的麻烦。 而谭昭不同,这是他养大的孩子,却偏偏出了意外,人骤然间大变,变得愈发有趣了,也变得胆大到与他做交易,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底线,然后……终于触线。 这真是太棒了!他丝毫没有欺负年轻人的罪恶感,甚至有些想看看这个青年能够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三年后,他将罗刹牌给人,将整个西域推在了棋盘之上。 他施施然地给了颗糖,又在对方进教时赠与一地鲜血,一推一放,终于激怒了青年。玉罗刹甚至隐在暗处看着谭昭哄着三岁小孩将教内的权利悉数稀释,将教内有能之人的翅膀还给他们,他几乎毫不怀疑几年之后,西域再无罗刹教。 哇喔,他忍不住叹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想说你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青年给出了他的答案,他将西门吹雪叫了过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神挑了罗刹教的总坛,直指罗刹教掳走他的孩儿,这戏唱的好啊,此后江湖上定会流传起万梅山庄与罗刹教不共戴天的传闻,即便之后有人说西域的玉罗刹与万梅山庄有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 因为相比捕风捉影的传闻,所有人肯定更愿意相信西门吹雪手中的剑。西门吹雪心诚之事无人不知,一个剑客心不诚便是对剑不诚,所有人都会觉得西门吹雪这般诚的人绝对不会说谎,因为一个剑客绝对不会辱没他手中的剑。 玉罗刹几乎都想为他拍掌交好了,再加上如今这出,他几乎是遗憾地开口:“宝儿,你来得太迟了。” 闻言,谭昭瞳孔微缩,他明白这是玉罗刹要下杀手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怕死了,大概是人到了将死之时都会对自己活过的时间有一个回顾,回顾过后谭昭就觉得……他可能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望着倒计时的时间还有五分多钟,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系统商城。 系统:宿主快买护甲!对就那个…… “玉教主,掌下留人!” 恍惚间,谭昭仿佛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他方按下付款的虚拟键,便又听到了声音,这回他完全确认是陆小凤来了。 卧槽这个时候!你来送内力吗!他现在就是个人形自走废武功的神器啊! 谭昭气得又呕出一口血,他眯着眼,遥遥竟然看到两个身影飞快而来,下一刻他毫不迟疑地点进租赁商城,几乎是一气呵成付下七天时间将赶来的朋友送上了天。 陆小凤还因朋友重伤而心惊,下一刻沙漠里便突然拔地而起一个巨大……热气球?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拉着花满楼就直接翻滚进了一个篮子里。 只等他再次站起来,熟悉的失重感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只听到花满楼惊慌的声音:“陆小凤,发生了什么!” ** 江南烟雨几多愁,愁入酒乡人不知。 入冬后,来小楼讨热茶喝的人就愈发多了起来,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给寒凉的心一些温暖的慰藉。 花满楼站在小楼的二楼,冬日里的花草并不多,自然比不得春夏的繁花似锦,这会儿他正在给一株药草浇水。喜寒喜湿的药草本就不多,他浇完后将水壶放下,还没等他转身回屋,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从三楼传来。 他眉间一皱,黝黑无光的眼睛转头就幽幽地瞪人,谭昭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可他还是如很多次一般很怂地缩在了棉袄里。 是的,会作死的小狗子谭昭并没有死。 不过虽说大难不死,身体却差得要死。不说再也不能修炼,就是各种沉珂并发症堆积在身上也让他活得格外艰难。 “七童,真的,我要是一直再这么躺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反抗的声音有点弱,听着就中气不足。 花满楼也很无奈,当初他和陆小凤赶到沙漠去救人却莫名被人放上天,他俩心焦地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古怪的东西放了下来。 他看不见只能循着血腥味过去,陆小凤却比他速度快。 一个内力全失,一个经脉尽断只差小半条命,花满楼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谭昭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让他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谭昭看到满脸认真的花满楼也很无奈,他猛地咳了一通,终于挑起了一个话头:“七童,我有些想喝自己酿的梅花酒了。” “你这身体还酿酒,想想就好了。” ……果然七童这些年变得愈发冷酷无情了,谭昭又被系统骂了句该,他觉得……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两人捧着茶坐在暖炉边,兴许是暖意熏人,花满楼终于问出了口:“谭昭,你真的不去见见睿儿吗?” 谭昭捧着茶喝了一口,这参茶的味道真的太差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难道不问,你就没想过吗?” “我当然想过,但我是个很怂的人,这家子惹不起惹不起!”而且小孩子忘性快,不见比见好。 说的轻巧,花满楼却微微皱了眉:“谭昭,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和陆小凤很相似?”听到谭昭点头,他继续开口:“可现在,我觉得你与他一点儿都不像了。” “陆小凤可比你没心没肺多了。” 谭昭一楞,又低声咳了一通,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活着也是熬时间,可好友相邀他也无法推辞便在这小楼里住了下来。 算算时间,他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冲动和作死付出代价,谭昭觉得自己已经深刻在践行这句话了。 “谭昭,我们是朋友,对吗?” 谭昭不解地点头:“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花满楼:“可你并没有拿我和陆小凤当朋友,否则你有危难的时候,你该选择求救而非是独自承受。陆小凤就不会,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而你不是。” 402.一曲江湖梦(三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 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 他眼睛一溜, 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 这个谭昭知道,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 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 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403.一曲江湖梦(三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一直等到半夜, 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 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 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 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 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 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 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 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 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 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 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 气氛一时凝滞, 蜡烛哔啵一声, 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陆小凤:……他瞅啥?怕不是傻了?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404.一曲江湖梦(三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说到做到, 第二日就给小祖宗打了全套的十二生肖木牌, 寅虎送给玉一霸,剩下十一块……放着好看。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 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 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 还知道形单影只了, 了不得, 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 他眼睛一溜, 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 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 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两人快马快行, 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 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 见血封喉的□□,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405.一曲江湖梦(完)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 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 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 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 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 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 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 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 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 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 这是一言堂啊, 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 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 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 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 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 叶雪没什么感觉, 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406.不给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 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 水也不是什么好水, 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 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 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 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 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 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 陆小凤你错了, 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 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 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 活着的, 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 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 被人介绍的人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介绍词,跳起来就打了陆小凤一下,随即才转头对着谭昭开口:“谭兄,鄙人司空摘星,幸会幸会。” 谭昭昨日在茶馆听了一耳朵的江湖轶事,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这四个字代表着江湖第一神偷,便拱着手说:“谭昭,幸会。” 江湖人嘛,不喝酒的时候吃顿饭就是朋友了,陆小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一个讯息就赶来的却并不多,刚好司空摘星算一个。 饭后,谭昭就在司空摘星的巧手下换了一张面容,应谭昭的要求,依然换上了一张俊脸,此举引得司空摘星吐槽不已:“我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能同陆小鸡成朋友了,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乎脸面,你们难道要靠脸吃饭不成?” 然后……然后谭昭和陆小凤就齐齐点头:“对呀!” 这朋友看来是没办法做了,丢下维护易容的办法,司空摘星气得踩着窗户就消失在了房间里,人去如风,第一神偷的轻功并非浪得虚名。 半晌,将维护的东西收入怀中,谭昭才对着陆小凤开口:“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同他变成好朋友了。” 陆小凤却否认了:“谁跟这个猴精是好朋友了!” 谭昭就笑了:“你俩进别人房间吃饭都走窗户,这以后你家怕是省下装门的钱了。” 陆小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房门上的门栓果然还好好地呆在那儿,上面还有一枚小小的铜钱,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决定不再开口。 哼!他的朋友不调侃他都会死吗! ** 两人急速赶路,很快就到了塞北的万梅山庄。 江湖上没人不知道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陆小凤惹上了西方魔教这种大麻烦,找自己的朋友帮个忙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至于同行的谭昭,一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平,搞阴谋的大佬也没时间去关注他。 两人到时还没天黑,万梅山庄的管家给陆小凤开了门。自从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紫禁之巅一战后,人就愈发地冷然了,连老婆都受不了他离开,这如今万梅齐开的万梅山庄就更加冷然了。 幸好,已经成为剑神的男人即便冷得像一把铁剑,却仍然不会不见自己的朋友。 谭昭跟着陆小凤,有幸见到了江湖中剑术已经登顶的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有句话说得好,当你的气质比长相出众时,那么这人长相如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西门吹雪显然就是这种人,他也不得不佩服陆小凤,能够让这样的人交心做朋友,难怪系统会默认陆小凤是这个世界十分重要的人了。 系统突然幽幽地开口:宿主,我以为你玩人物扮演上瘾已经忘记我了qaq! 系统性格这么软萌,谭昭也不好欺负得太过分,趁着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好说歹说求帮忙的功夫,他难道哄了两句,反正也超好哄:)。 天色已黑,万梅山庄虽然并不留客,却会留朋友。蹭着陆小凤的面子,谭昭也住了下来,但显然他一个无名小卒并不能引得天下第一剑客相交。 用过饭后,谭昭就再也没见过陆小凤了,想来是又去游说西门吹雪保平安去了。 系统:宿主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也像这位庄主一样造这样一座庄园,然后混吃等死看风景? [钱呢?你出吗?] 系统就觉得不平了:宿主你可以去商城兑换啊! [那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座庄园了。] 谭昭就忍不住调侃它,如今已是冬日,塞北的冬日就越发寒凉了,他拢了拢衣袖,望着院中的寒梅,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 系统:租赁商城内可租赁暖气筒,一天可兑换八小时,跳楼价,宿主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不用了。] 又走了一段路,这万梅山庄这么大,仆人却这般少,他提着灯笼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甚至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小孩的夜啼声。 [系统,你感知到小孩哭声了吗?] 寒凉的夜风轻轻送来呜呜咽咽的声音,谭昭真的很难忽略这个声音,理智告诉他千万别去关注,但…… 系统:我感知到了,宿主你自己保重。 谭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他突然想起来万梅山庄的女主人因为受不了男主人愈发冰冷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开的消息。 这怕不是女主人的院落?他的方向感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谭昭刚要转身离开,却未想到脚下哔啵一声,一枝干枯的梅枝应声而断,随后便是一只凛冽的大手撅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落在地上,映照出抱着孩子的男人脸上如烟的雾气。 !!! “你是谁?”声音也如烟似雾般听不真切。 谭昭心里问候了系统八百遍,还没等他开口,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生理性地闭上眼睛,下一刻撅住他的手便被人放开,他挣扎着望向赶来的陆小凤,像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奇迹一般。 陆小凤:……他瞅啥?怕不是傻了? 而今这些小玩意儿,就一并连同“皇位”交到了谭昭和西门一霸手里。 这有好处,同样也有弊端。好处是小鱼虾相对而言好对付些,坏处就是……没有了玉罗刹坐镇又没有绝顶高手襄助,在西域这片各大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他要扶持一个三岁小儿坐稳这个位置,玩的绝对是地狱模式的通关游戏。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407.姓赵的有毒(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每三年的这个时候, 京城的酒肆茶楼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有的地方还会搜集参考考生的名录及以往文章来评判考生考中的可能性,甚至胆子更大的设了盘头。 要说到了今朝, 寒门与世家子弟的机会相差并不算太大, 这下注难免看运气, 运气买中了还能去状元楼给新任状元郎敬杯水酒蹭蹭喜气,运气不好也无伤大雅。 可这次不同, 那山西李家三郎少有才名,在此之前更是解元大老爷,那李家更是了不得,一门七进士, 李家大老爷和大郎更是三甲及第探花加身, 荣耀满门。要知道这进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三年一试只取六十余人, 能在这六十余人中独占鳌头, 已经是那文曲星转世了。 只不过坊间传闻,李老爷和李大郎并非因才学问题而屈居第三, 而是因李家男儿多风流俊秀,探花虽位居第三, 约定俗成有些品貌需求,又因那几届贡生长相抱歉, 便点了两人做探花。据说那李老爷临死之前都在嘱托儿子考个状元, 也是天可怜见。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今年李家三郎定然摘得魁首, 成为新科的状元郎。 可这事儿吧,还得看皇帝。 成化帝这人吧,他不喜欢随大流。倘若有人非要他怎么做,他就偏偏要逆着来。当然他也不是不欣赏李家三郎,相反他对李家人的基因很是羡慕,所以殿试当天便赐了李家一个“一门三探花”的佳话。 先不说李家三郎感觉如何,这状元郎却是气死了。 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取得成就,明明该是高兴的事情,出门后老百姓都在讨论这届的状元郎白捡了个大便宜,说他长得面如猪鬆,声大如雷不配探花之名,又说他才学不及榜眼探花,端的是浪得虚名! 这声音听得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特别是状元宴的时候,同科进士和官僚都在窃窃私语排挤他,说他名不副实,本来的朋友相继疏远他,这状元郎回来心里过不去,半夜就要服毒自杀。 这药都吞到胃里要发作起来,谭昭就穿过来了。 他辅一进入,胃里便如同火烧一般。随后还没等他清醒三分,这疼痛便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粘稠的血液从鼻腔里喷涌而出,谭昭扣着喉咙不停地灌水,心里大骂卧槽。 系统:宿主你挺住啊,我给你翻商城的解毒药! 见血封喉的毒药,发作快得吓人,即便谭昭稀释毒素又买了颗解毒药,身体的伤害却已经形成不可逆转了。 谭昭躺在地上,衣襟裤子上都是水渍,他有些狼狈地喘着气,开始后悔上个世界为什么要那么作死。 系统:宿主,大胆地往前走哇!喜欢这个世界不,按照你的要求,这身体绝对没有奇奇怪怪的家庭关系!棒不棒,快为我点赞! [系统,我觉得我们有代沟。] 系统:宿主,你这么狗以后绝对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也是操碎了心:你看这状元郎和你的名字一样,现在年纪还不过二十六,家里只有一个慈爱的老母,这关系难道还不简单吗? [简单,能不简单吗?你给我找个状元郎,是觉得我死得不够快吗?] 就算他有记忆,那也是分分钟被戳穿好不好,他虽然历史学的不算好,但明清八股取士还是知道的,感觉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玩完了:)。 谭昭还欲再说,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到啪嗒一声,一老迈的老妪奔过来推他:“哎哟我的儿啊,儿啊你醒醒!” ……不想醒,想死! ** 状元宴后便是授官,新科进士多入翰林,大多授位庶吉士,只三甲及第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官位,即便谭昭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没这个胆子罢官不做。 一大早,便身着官服去翰林院报道。 谭昭是寒门子弟,他爹考了一辈子的功名到死都是个秀才,死前郁郁而终告诉老妻一定要抚养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样的实例并不少见,只是谭昭苦读成才真的实现了死去爹的愿望而已。 而且要说这具身体长得丑,也未免太过偏颇。只是孤儿寡母家财有限,钱都用来读书了,吃的自然就比不上了,人面黄肌瘦,自然就称不上好看了。而且若非人本身就是京城周边人士,恐怕谭家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 远远地便看到了翰林衙门,谭昭整了整衣冠,抬步便要跨进去,只他刚跨进一只脚,旁边便有男子朗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李寻欢,这位兄台,同路可好?” 谭昭抬头看人,嚯,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好男儿,就这通身的气质,也难怪……皇帝见色起意要封他做探花郎了。 谭昭记忆里是见过李寻欢的,只是寒门与世家子相交面不同,离得最近也就是殿试的时候,这会儿人来打招呼……“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谭兄聪慧。” 简直顺着梯子往上爬的典型代表,如果这里不是翰林院,谭昭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江湖侠客,陆小鸡那一挂的。 今天的翰林衙门有些热闹,间或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似乎是要看状元郎和探花郎的好戏,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说说笑笑地进来,言谈间似乎……还蛮开心?!夭寿了,这今天的日头怕不是从西边爬上来的? 直到两人领了职位离开,后面的话语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上工第一天就是认识同僚熟悉工作,翰林院名字叫得响亮,干的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是修书就是替领导起草文件,谭昭……一件都不会办。 摸鱼摸了一整天,出门可巧,又遇上俊秀的李家三郎。 谭昭是不太想同李寻欢走在一起的,要不是这位气死了原主,他也不会……想想都来气,他身体还没好,只微微靠在墙上开口:“李兄,好巧!” 李寻欢看着面前身材瘦削的年轻人,虽有羡慕却并无嫉妒,而且相处下来,这位谭兄实在深得他心:“不巧,在下想请谭兄喝酒。” 说起喝酒,谭昭心里有些落落,说好要请七童喝梅花酿的,却没想到他死得太快,也不知道那坛酒最后进了谁的肚子。这般想着,谭昭就开口回绝了他:“不了,在下身体不适不适合饮酒,还请李兄……”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谭昭武功虽然不在了,耳目却依然很是灵敏,他刚要往旁边一滚,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再一转头,只看到李寻欢提着他的衣领从半空中轻巧飘下。 而方才他站的地方,一柄大刀深入墙体。 卧槽,系统你出来! 系统不说话,甚至心里有些小开心。 谭昭推了推提着他衣襟的手,竟然没有推开,他终于不耐地开口:“李兄,你——”放开我! 话真的又没说完,他又被人拎了起来,那把大刀的主人已经将大刀从墙体里拔出来,刀身凛凛,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刀。 说实话,谭昭并没有多么害怕,愣是谁在西门吹雪的剑下逃遁过,都不会惧怕普通的江湖刀客,特别是这种……二流刀客。 李寻欢终于放开了谭昭,他近前一步,步法潇洒,只轻轻一推掌,修长的手指划过刀柄,那刀客面目凶狠,却是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他憋屈地用力,却只获得一个刀器落地的结局。 “李寻欢,我说过一定会逼着你出飞刀的!” 巡查队终于姗姗来迟,这刀客被人捆了最后还是叫嚣着喊话,只这喊话的人一身官服容颜昭昭,看着谭昭的眼神还带着如沐的春风:“抱歉,让谭兄受惊了。” 谭昭:…… 最后两人还是去喝了酒,在临江仙的包厢里,一人喝酒,一人喝茶,相对而坐。 这李家三郎真是个神奇的人啊,谭昭捧着茶开口:“我以为你该恨我才是。” 李寻欢却很是想得开:“不是你,也有旁人。” 这话颇有深意啊,谭昭喝了口茶,又听得人开口:“再说我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是市井之词夸大罢了。” 谭昭:…… “倒是你,若非是我,谭兄必不会受这般多非议,该是我对不起谭兄才是。”他举起酒杯:“这杯,敬谭兄。” 408.姓赵的有毒(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真的是一双好看又会说话的眼睛, 其间万种风情, 美不胜收。 谭昭也不自觉地晃了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习武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绝非易于之辈。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 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 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 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 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 谭昭揉着脖子四望, 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还是个清朗的男声,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大抵是听到峨眉二字,孙秀青终于无神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师姐?” 此刻,玉罗刹已开口:“让她进来。” 管家得了令,看到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才又小跑着出去。 不久,便引了一位着道袍的英气女子而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凄然的孙秀青,再将心神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开口便说:“西门吹雪,你与我有杀师杀兄之仇,若非你以孙秀青为要挟,我绝不踏进万梅山庄半步。” 显然这位峨眉女侠,比孙秀青要嫉恶如仇百倍。 谭昭却是不认得她的,幸好她身边有个江湖百事通陆小凤,陆小凤这人嘴巴最快,没几分钟谭昭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陆小凤提到峨眉,也是唏嘘不已。按说这上一任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双剑高绝,这收徒弟的眼光却真如玉教主所言差得可以。“三英四秀”的名头前些年确实在少侠里有些地位,可到底嫩得紧。 那位苏少英少侠年轻气盛挑衅西门吹雪,不过几招便被看穿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而老实和尚那侄儿张英风,没事儿喜欢捏面人被人灭了口,如今还活着的的“一英”也就只有严人英了,不过据说这严人英立志为师报仇,如今已不知所踪。如果说三英还算不错,那么四秀中最出彩的便是面前这位马秀真掌门了,她以一女子之力撑起了大厦将倾的峨眉派,实属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三位,倒都是为情勇敢的女子,只不过这勇敢……陆小凤自来对女子宽容,也说不出什么恶语。排行第二的孙秀青嫁给了杀师杀兄的仇人,排行第三的叶秀珠为了情郎霍天青出卖师父却被情郎反杀,这排行第四的石秀云倒是真性情,天真烂漫,直可惜惨死于毒针之下。 本来新一代七位嫡系大弟子,转眼便只剩下三人,留在峨眉的更是只有一人,西门以孙秀青为由去信峨眉,马秀真能来,并不出人意料,如今峨眉——正是用人之际。 “大师姐,是我对不住你。” 孙秀青终于挣扎着跑过去,马秀真看到她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当了两年的峨眉掌门已是不擅关怀师妹,只点了点头,对着西门吹雪再次开口:“西门吹雪,我原以为你即便杀人不眨眼,却也坚守信用,你是当真欺我峨眉无人吗?” 409.姓赵的有毒(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 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 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 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 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 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 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 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 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 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 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 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 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 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 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这小孩子嘛,聪明是聪明,机灵也是机灵,不过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鲜玩意儿眼睛都移不开了,明明扬州也有的东西,非觉得从没见过,看着就可乐。 “谭兄,你今年莫非三岁半吗,嘲笑小孩子好玩吗?” 谭昭不理他,继续屏着呼吸笑。 花满楼:……你当我听不见的话? 反正……三日下来,花满楼就有些后悔跟这趟旅行了,特别是在徽州听到陆小凤惹祸的消息后。 江湖上有关于陆小凤大侠的传闻一直层出不穷,倘若花满楼想知道好友的近况,只需找一处酒肆听听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便可,几年间,陆小凤的探案破秘已经成功带动一大批茶馆酒肆复生并且蒸蒸日上,可谓是风头无俩。 陆小凤惹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被西门吹雪追杀,原因是陆大爷跑去万梅山庄喝酒手贱伤了西门吹雪的爱子。 谭昭:…… 花满楼:…… 西门睿啃着酥饼眨了眨眼睛:“眉毛叔叔伤了我?我是我爹的爱子?开心!”然后就笑得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啃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说话很有条理,谭昭奖励他一个大鸡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是大人吗?昨天不还说比我大半岁!” [系统,我能弄死他了吗?] 系统满目沧桑地吐出一个烟圈:成吧,爱咋咋地! …… “恐怕是陆小凤又惹了麻烦找西门吹雪解决。” 谭昭点了点头:“看来我挑的时候不太对啊,不过也没事,按照这小祖宗的脚程,走到年估计就能到万梅山庄了。” 花满楼:……你怕是太乐观了吧。 很快花满楼就知道不是谭昭乐观,而是……已是月上中天,下榻的客栈已经开始打烊,小二正在装门板,装到最后以块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挡住了这块门板。 大半夜的,小二吓得尖叫一声,还未等他喊鬼,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满楼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别叫,大爷我是人!投店,还不赶紧放大爷进去!” 小二便壮着胆子瞧外面,黑夜里看不太清,只看到一个紫色罩衫的男人背着个白衣男子,那身行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剑神装,是江湖人! 小二赶紧麻溜地撤门板,一边撤还一边小心道:“大爷您等等,这么晚过来,您是要用膳吗?” 大爷就大摇大摆地背着人进来了,他一进来便瞧见了大堂里的人,眼睛一眯,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出口就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说实话,谭昭和花满楼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有点想走。 “你这背的什么人啊?这身衣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我天陆小凤你是吃了虎胆吗?” 这话有点耳熟,陆大爷将人一把摔在桌子上,拿着扇子将白衣男的脸拨出来:“瞧仔细了,这不是西门吹雪。说起来,你俩在这儿,小祖宗没闹着出来?” “小祖宗在楼上睡着了,你要是想,也能去闹他,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假爹。” ……能不埋汰他吗,陆小凤决定反指责两人:“你俩也是心大,放个小孩在楼上,就不怕……” “你个乌鸦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大吗?” 谭昭自然是做了警告装置的,毕竟他能够在扬州这么快发家致富,总得有些凭借的,人又不是想赚钱就能赚钱的。 陆小凤已经赶路走了大半天水米未进,便要了碗白饭就着下酒菜吃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悠悠然喝起了小酒,这才开始介绍桌上这位白衣人的身份:“七童你肯定知道,要说这江湖上模仿西门最像的人,还属此人。” “难道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虽用的疑问语气,脸上表情却是依然确认了。 陆小凤就点头:“没错,就是他。我陆小凤平生见过很多奇怪的江湖人,但这么奇怪的,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谭昭这才看向这位叫做叶孤鸿的剑客,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面容都看着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这少年比西门吹雪看着年轻许多,倘若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怕会将此人认成西门吹雪的儿子。 再想想楼上那位,谭昭……不提也罢。 “你俩兴许也听说我惹上了些麻烦,可我却没想到这叶孤鸿会来杀我,我陆大爷也不是站着让人杀的,可我接住了他的剑,他竟要挥剑自杀……剑客都这般无理取闹吗?”陆小凤是一肚子的苦水。 花满楼不说话,他或许并不喜欢剑客这个职业。 谭昭倒是笑着应了话:“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所以你打算将他怎么办?眼看着就要醒了,人要自杀你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成?” 讲到这里,陆小凤的脸更加苦涩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倒霉孩子……不,倒霉孩子!!对呀,楼上还住着个倒霉孩子呢! 陆小凤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看了一下花满楼,拉着谭昭就说:“兄弟,这回你可一定要帮我。” 谭昭:“……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 可兄弟没得做,赖皮狗还是可以做做的,西门睿大早上醒来扎小马步,便看到门外绑了个白衣剑客,一身寒霜,浑身就写满了剑意。 西门睿小小年纪,是不懂什么剑意剑客的,他只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可他到底想不起来,随后转头看早上起来就没骨头懒懒散散的二叔。 谭昭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西门睿便听到那绑着的白衣人开口,声音也仿若冰雪一般……不讨喜:“你便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怎么听,西门小大爷都听出了一股子嫌弃味道,熊孩子立马就不开心了,上去就是一脚,被绑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410.姓赵的有毒(四)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 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陆小凤喝罢一碗黄汤,心里嘴里这滋味却半点不见好转。这所谓的一醉解千愁,多是说来骗骗自己的酸词。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411.姓赵的有毒(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 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陆小凤接过酒坛,脸上忽的一楞, 跑堂眼前一晕,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 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 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 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 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 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 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 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 入手是冰凉的酒壶, 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 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 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好歹是劝下了二老, 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系统:宿主,你稳住啊!内力溶解剂还有十分钟,加油啊! 系统的声音响在耳边,谭昭望着澄澈的天空,重重咳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撅住他整个心神,花了他一年获得时间买的外挂,要是不起作用,他都要呕死了! 412.姓赵的有毒(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 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 他微微转头, 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 入手是冰凉的酒壶,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好歹是劝下了二老, 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 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 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 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系统:宿主,你稳住啊!内力溶解剂还有十分钟,加油啊! 系统的声音响在耳边,谭昭望着澄澈的天空,重重咳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撅住他整个心神,花了他一年获得时间买的外挂,要是不起作用,他都要呕死了! 只是这东西竟然无差别溶解,他的内力都要消耗殆尽了,玉罗刹还有十分钟,苍天误他! 谭昭用幽幽地眼神望着他,指着梅林里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终于幽幽地开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陆小凤不解,眼神询问。 谭昭难得语含沧桑地说:“我在茶肆听人说书,说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大侠是个招惹麻烦的麻烦精,而且一惹就是大麻烦,原先我还不信,但我现在……铁服!”说着,比了个你真棒的手势。 413.姓赵的有毒(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 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 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 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 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 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 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 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 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 同时又有些可惜, 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陆小凤喝罢一碗黄汤,心里嘴里这滋味却半点不见好转。这所谓的一醉解千愁,多是说来骗骗自己的酸词。 机灵的跑堂看他碗底空了,立刻拎了一坛新酒过来,这客官也当真是奇怪,都从早喝到了晚上却半点不见醉意,还偏偏要在黄沙里摆个桌椅,这江湖人当真是奇怪得紧。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陆小凤接过酒坛,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414.姓赵的有毒(八)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在想离开万梅山庄的事情。 他不是久居偏隅的性子, 在现代时他便是如此, 他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最多最多活不过二十五, 在他躺在病床上之前, 他一直天南地北地走, 累了就停下,久了厌了就再换个地方,日子过得舒心,没道理他现在就要谨小慎微看人脸色。 至于男欢女爱, 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 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 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准确来说, 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 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看着谭昭的眼神,孙秀青忽然想起那日在堂上西门吹雪的话,他答恐怕不能,她与他夫妻两年,他说话从来斩钉截铁从未用过可能兴许恐怕这种不确定的词语,剑客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自来分明。 那日她情绪不稳无所察觉,可如今想起来……遍体生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老天爷为什么不怜惜怜惜她,为什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幸福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出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爱她的人,想要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 孙秀青在逐渐失控,她心中积压了太多东西,即便她曾经是纵意江湖的女侠,但人的烦恼不会因此而减少。 兴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孩子又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回孙秀青却似无动于衷一般。谭昭本来净了手准备离开,可听到哭声,到底还是不忍将孩子抱了过去。 孙秀青任由他动作。 到底也逗弄了许久,兴许是真的熟悉谭昭这张脸,小祖宗没过多久就不哭了,他看了看天色,只能开口提醒孙秀青好带孩子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是我儿的什么人,凭什么决定我儿的去向!我都放弃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与睿儿离开!他凭什么!” 声音似是撕裂心扉,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一般。 谭昭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树下,西风拂过树梢,梅花如红雪般落下,凄凉又美好,却到底是开在冬日的花,比旁的春花凉薄三分。 而下一刻,谭昭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只听得空中若有似无的声音越来越近:“问得好,倘若本座说他是本座的孙儿,你待如何?” 玉罗刹,比预料之中来得更快,也更加巧合。 孙秀青竟是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直接被威慑地单膝着地,不过也因此,她眼中的空洞退散了许多:“我不信。” 万梅山庄的来历如何,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它自出名便是因为西门吹雪,也是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西门吹雪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剑道大成。 “可你已经信了,我儿威名贯彻江湖,你一个背离峨眉、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也想做我的儿媳妇,独孤一鹤是个人物,只可惜他挑徒弟的眼光当真太差。他死在了我儿的剑下,你却转头给我儿当了夫人,简直可笑!” 他说得平淡不带火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戳心,无异于将曾经的刀口翻转出来又狠狠地撒上大把的盐巴。 “你——你又如何,西门他从小就一人生活,便是你是他父亲,那又如何!”简直急中生智,谭昭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说实话,他觉得这两人说话挺有意思的。 “大胆!” “你敢!” 一道剑光,从天而来。 随后又有一道灰色的声音急速而过,眨眼间便见人将倒在地上的孙秀青扶到了谭昭站立的梅树下,谭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不仗义的新朋友陆小凤。 “哎哟谭兄,你还活着呢,可喜可贺啊!”陆小凤开心地说道。 谭昭将他怀里的小祖宗推过去:“哦,我们不是已经友尽了吗?” 陆小凤对这小祖宗最没法子了,也不知是哭得累了,这次倒不哭了,但改……挠人胡子了,他苦笑着开口:“看来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惦记着我的胡子呢!” 园中,刀光剑影地,显然西门吹雪憋着一股气呢! “事情解决了?” 陆小凤点头又摇头:“我的事情解决了,但谭兄你……哎呀你脸色别这么难看,我觉得玉教主不是随意生杀之人,昨日西门赶到银钩赌坊助我,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但不知西门吃错了什么药,提着剑就追杀玉教主,一直追到这儿,可苦了追着过来的我啊,你看看我这嘴唇,西北的风是真的很烈啊,都冻成这样了!不成,等会儿我就南下去扬州找花满楼喝酒去!” 谭昭很想告诉陆小凤别说了,但陆大爷说话速度快得飞起,还没等他说话,他一个人就秃噜皮全说完了。 显然,靠在树上的孙秀青已经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人是谁了。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如果她还是初出茅庐的女侠,她或许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对阵西方罗刹教的教主,可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成长了,没有了师父的庇佑,她多多少少已经懂得人世悲凉。 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她此刻浑身冰凉,没有一战之力。 难怪谭先生说这样的话了,她眼神模糊地望向梅林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只觉得他是她这一生的劫。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他哑声对着谭昭开口:我说错话了? 谭昭点头:你何时说对过? ……你真是亲朋友来着。 谭昭便将这几日发生在庄里的事情说与陆小凤听了,陆小凤听了头大如牛,一脸的庆幸:“幸好大爷我不想成家,若西门这般,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415.姓赵的有毒(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就笑了, 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 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 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 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 父不父, 子不子, 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416.姓赵的有毒(十) 王夫人生得极美, 眼波流转处,皆是风情, 即便是动怒时, 也是美的, 没有多少男人能够抵抗她的美,即便是曾经天下之主的赵煦, 都有片刻的失神。 然而,竟然有人能够无视她的美貌?! 这世上, 没有一个漂亮女人喜欢被人无视,特别是像王夫人这样心眼特别小的,她自来放肆无忌, 哪里忍得,当即便让人动手。 谭昭也没想到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不过他也没在怕就是了。 他原本现身就是冲着“打草惊蛇”来的,这动静自然是越大越好,等到他将第八个侍女打倒在地时, 王夫人动了。 王夫人的武艺, 自然也十分了得。谭昭碰上过许多武功高强的江湖女子,王夫人可以排到前列, 但谭昭越打越觉得……怪异, 他怎么觉得这位夫人的武功路数有点像丁春秋啊? 有那么一刹那,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但很快这丝灵光消失, 他抬手应对, 决定还是等出了这里后,再思考也不迟。 非常凑巧的是,王夫人也用剑,宝剑削铁如泥,谭昭的断剑上没过一会儿就满是豁口,显然已经在报废边缘了。 谭昭一甩剑,给了赵煦一个别动的眼神,这才又与人缠斗起来。 赵煦不解,不过他本就没打算乱动,只是他武功低微,有些看不明白……赵竑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这位美貌夫人的武功,竟比那江湖闻名的丁春秋还要厉害? 他难免有些担忧,暗道若是能安全回京,他一定要请铸造大师给小孙孙打一把独一无二的宝剑,而不是用这种三流普通江湖人都不屑用的破铜烂铁。 而就在赵煦胡思乱想之际,谭昭的断剑已经被王夫人挑飞,也不知这断剑如何飞起来的,角度刁钻得紧,竟是朝着对方的心口而去。王夫人如今已不敢小看这个俊俏男人,旋即一个转身避过。 断剑却划过她的衣襟,谭昭原本是准备就此带着赵煦离开的,斜眼却瞥见一物横飞而来。他下意识地一接,入手却是温润的玉感。 他拇指一摸,忍不住惊讶地低头:“段正淳的身份玉牌,怎么在你这里!” 王夫人一摸心口,当即大怒:“还给我!” “你的?”谭昭玩味一笑,“这可不见得吧,大理段氏的身份玉牌,独一无二,我堂弟的玉牌,我还能不认得?” 谭昭忽然福至心灵,当日老鸨说段正淳是被个蒙面女子追杀离开,是否就是眼前这个? “你堂弟?你是来替他拿回这东西的?”王夫人忽然面色凄苦,美人垂泪,也是分外漂亮,“他竟连一面都不想见我?” “……”抱歉,不太听得懂你在说什么,他就随便瞎听听吧。 王夫人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幽怨:“他当真这般绝情,一夜夫妻百夜恩,还是他又看上了什么漂亮女子?”最后一句话时,又恢复了凶狠。 这频道跳得实在有够快的,谭昭差点没接住,合着这位……江湖传闻不虚啊:“这我如何知晓,我只知道,大理段氏的玉牌,不能落到外人手中。” “外人?”王夫人阴笑一声,忽而又提剑而起,这次显然她出手更为凶残,“那妾身便让你知道‘外人’的厉害!他既如此心狠,便不要怪妾身不客气了!” “今日你的命,便合该做妾身花园里的花肥!”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段正淳你个辣鸡货!谭昭决定,等哪次回去,就去天龙寺告小状。 但谭昭很快就发现,女人的心简直比海底的针还要难以捉摸,这口口声声说要杀他,反而杀气没那么凌厉了,竟像是一幅不活捉他不罢休的模样。 谭昭忽然出口试探:“你与西夏交往甚密,又与我堂弟纠缠不清,到底是何居心?” “西夏?段郎是因此才走的?” 谭昭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玉牌,什么都没说。 王夫人显然误解了意思,当然她也不是没脑子,来个人自称段郎族人她就相信的,只是眼前此人生得与段郎有些相似,气质雍容华贵显非常人,她眼中尤带着狐疑,却仍然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希望:“……妾身不过只是帮个忙罢了,妾身幽居多年,哪里懂什么国家大势,若段郎不喜欢,妾身不做便是了。” “……”那你当真是十分有原则。 谭昭无意与人过多斡旋,玉牌一收,便道:“即是如此,在下必定将夫人之言转告,告辞!” 王夫人哪里容得他走,她提剑追去,谭昭却已做好了准备,拎着赵煦就是一个百米冲刺,等王夫人追出去,哪里还有人影。 “你们,去城中打探一下,拿上我的帖子,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谭昭裹着赵煦,等到所有人的脚步声消失,这才提着轻功离开。这会儿已入深夜,雨早已经停了,在赵煦体验了第一次翻城墙之后,终于平安地结束了这次“绑架之旅”。 可以说,是非常惊心动魄了。 唔,对于苏轼来说,尤其是。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有音信,甚至他已经在脑内写了五封忏悔录,就在他要写第六封的时候,院子里有了动静。 他并不算瘦小的身躯直接冲了出去,在见到陛下的时候,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苏先生,此处拘谨,不必行如此大礼。” 苏轼:“陛下,老臣腿软啊。陛下,您一切都好吗?” “都好都好,就是有点饿。” 苏轼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的斗志:“老臣这就给您下厨去。” 说罢,便燃着热血往厨房而去了。 谭昭:“……祖宗,你瞧瞧,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两人刚梳洗好,有些懒懒地靠在厅堂里,几乎如出一辙。 赵煦觉得这个锅不应该他来背:“这能怪朕吗?若不是你自投罗网,怎么会这般迟才回来?” 谭昭撇了撇嘴,不跟人狡辩:“只可惜,事急从权,若抓住了那人,恐怕很多事都可以水落石出了。” “谁是那人?” “就是今日来抓陛下那人。”谭昭形容了一下,“我听过一句城中的风言风语,言道城中燕子坞闹鬼,称是和尚索命,这种八卦本来不太可信,我却在那人身上闻到若有似无的香火味道。今日是雨天,即便如此我还能闻到,如果不是常住在寺庙中的居士,就是真和尚了,那绝对是日久才能染上的味道。” “和尚?” 谭昭点头:“我追得匆忙,自然不知那里是燕子坞,方才回来时我查了一下,那确实是燕子坞。”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谭昭接着开口:“他虽极力掩饰,但人在生死存亡时刻,往往会忘记这些外在条件,我怀疑——他是少林弟子。” “少林弟子?”赵煦陡然一惊,他即便明白他的“出京”是背后多方势力的努力,却也没想到会牵扯到少林,“少林,不是武林正派吗?” 谭昭望向黑沉沉的远方,因是下过雨,今夜的天空没有一颗星子:“少林弟子也是人,是人,总归分些好坏的。” “我明白了。” “哦对了,我刚刚还托人去查了一下那个庄园。” “哦?” “那地方叫曼陀山庄,姓王,咱们遇上的那位应该就是庄园的主人王夫人,她丈夫早逝,只与女儿独居,而巧合的是……” “什么?” 谭昭这才开口:“巧合的是,曼陀山庄和燕子坞,有些亲眷关系,而燕子坞如今的主人,却是一不足十岁的孩童,陛下,您猜这小孩姓什么?” 赵煦很想打人,如果眼神能打人,谭昭的脸恐怕已经肿了。 好在谭昭也没什么力气皮:“他姓慕容,他父亲是慕容博。” “慕容博?”赵煦显然不认识,当然他不认识实在太正常了,他是大宋的皇帝,若是哪只猫猫狗狗他都要认识,岂不是要累死了。 “据传他是曾经大燕的皇室后代,鲜卑慕容氏后裔。” 赵煦还是闹不明白,他想了又想,只想到一个非常荒谬的理由:“他劫持朕,难道是与西夏皇室合作,以求复国?” 这是什么神仙级别的骚操作?! 谭昭觉得不太可能吧,这都多少年了:“这不会吧,再说慕容博已经死了。而且与虎谋皮,这个弯绕得也太大了一些。” “死了?” “据传是这样,听说他前些年做了一件‘大事’,被全武林的大佬追杀,后来据说是死了。”谭昭只能将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 赵煦、赵煦表示无话可说,合着说来说去,还是只有少林寺这一条线索。 “让陛下久等了。”苏轼带着人,端着菜过来了。 这人生啊,热汤热菜,足矣,谭昭微微眯了眯眼睛,等吃到一半,他忽然站了起来:“我明白了!” 赵煦和苏轼一起抬头:“你明白什么了?” 谭昭又坐了下去,吃了一口鱼肉,这才开口:“你们说,在西夏一品堂下单的人,会不会就是那王夫人?” 他自己说完,便又加了一句:“不过这与祖宗您好像没什么关系。” 赵煦:……没有关系,那你一惊一乍做什么?! 417.姓赵的有毒(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 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 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 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 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 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 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 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 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 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 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 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418.姓赵的有毒(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诶, 你走可以,他不行!”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 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 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 只可惜他内力被封,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 不过他拦不住, 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 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 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 一见面就喊打喊杀,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 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但倘若有人, 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可不管如何,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419.姓赵的有毒(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并不会抱小孩,小孩子在襁褓里被他抱得歪七扭八, 一泡眼泪憋在眼眶里, 眼睛红红的, 看的让人无端心软。 可不知为何, 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夜里风大,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他思虑片刻, 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 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420.姓赵的有毒(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 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 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 这种打架一时爽, 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421.姓赵的有毒(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在庄内,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 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 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 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 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 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422.姓赵的有毒(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 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 子不子, 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 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 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 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倘若……倘若他悉心培养,是否真的能够超越西门家那两个神经病呢?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423.姓赵的有毒(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天光终于大亮,谭昭紧了紧身上的官府, 吸着鼻子出了宫门。这上朝跟上刑似的, 多来几次他小命都要玩完,还是等开春后尽量下放才是正理。 “小郎君, 这里。”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 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 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 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 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 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 倘若我帮你这个忙,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424.姓赵的有毒(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 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 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 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 两人从宫门离开, 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 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 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 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 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 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 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你就不想活,如何?”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他拎着个酒壶,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425.姓赵的有毒(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 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 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 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 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 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 小店味道粗野, 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426.姓赵的有毒(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兄,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 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 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 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 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 陆小凤请谭昭喝酒, 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这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西方罗刹教少教主的画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427.姓赵的有毒(二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 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 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 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 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 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 京城地界东为贵, 西为贱, 越靠皇宫越尊贵, 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 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428.姓赵的有毒(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你就不想活, 如何?”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 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 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429.姓赵的有毒(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知为何, 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 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 夜里风大, 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 他思虑片刻, 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 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 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430.姓赵的有毒(二十四) 大理段氏的人肯定……脑子都有点毛病吧? 有动不动就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 竟然当得比皇帝还要好的, 也有为了红尘甘愿放弃荣华富贵, 做个大情圣的,更有……糟心如段正明, 求求你,做个好皇帝吧。 不管是试探还是真心,这趟之后,谭昭发誓他绝对绝对不会再踏入大理境内半步了。 系统:我好像听到了g的声音,你不查那个知道段延庆回过大理的人了? [……原来他真的回来过啊。] 系统安静如鸡了,现在的宿主太鸡贼了,老是套他的话,太讨厌了。 谭昭一笑, 露出欢畅的笑容,不过他确实没打算深究,毕竟对方只是隐瞒而已, 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万事已定, 他又何必去重新翻旧账。 “堂兄, 你真的不留下来吗?”段正明这个皇帝当得战战兢兢, 如果可以, 他特别想原地卸任, 推延庆太子当场登基, 但……他不敢。 谭昭摇了摇头, 一脸的“我是为了大义”, 非常残忍地打碎了对方的美梦:“如今国内初初太平几年,做皇帝哪能反反复复的,你的皇位是从你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名正言顺的,你不必对我有任何的愧疚心理。” “堂兄,你……” “你唤我一句堂兄,便该明白堂兄的意思。” 段正明:……不想明白,甚至有点想出家:)。 谭昭愉快地甩了锅,连顿饭都没敢吃就脚底抹油逃出宫去了,反正、反正他是不会再回大理了,绝对的。 这回荡在大理上空的g声音啊,系统表示想不听到都很难。 出了宫,谭昭随意找了家酒肆坐着,大理的酒永远不醉人,但大部分的人到了这里,却都会喝醉,比如旁边桌上的两位漂亮女子。 谭昭也没想到,他随便找的酒馆坐下就碰上了段正淳的两位红颜知己,那天这两人还剑拔弩张的,这会儿竟姐姐妹妹称呼起来了,惊得他差点没把酒杯给捏碎。 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和段正淳扯上永远没有好事情,谭昭决定喝完这一杯就走,他已是放下了杯子,女子轻柔带着愁绪的声音却留住了他,只因……话语里带上了阿紫的名字。 也是此时,谭昭猛然惊醒,阿紫的双亲都好生活着呢。 “妹妹,我真是羡慕你啊,若我有妹妹这般勇气,阿朱和阿紫也不会、不会……”正是说到伤心处啊,阮星竹已然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那日脾气火爆的女子显然难以招架这般眼泪攻势,未开口就先软了三分,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没有那么冲了:“姐姐说的什么话,都是那贱人李青萝做的坏事,与你又有何干系!倘若让我见到她,非得扒了她的贱人皮不可!” ……原来女人争风吃醋这么可怕的吗? “也不知道阿朱和阿紫怎么样了,她们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她俩平平安安的,妹妹,你说她们姐妹还在吗?” 秦红棉听了,不由地感同身受,若她女儿出事,她定会比阮星竹更加伤心的:“会的会的,她们都是孝顺孩子,定然舍不得离你而去的。” “……”为什么他听着这话味道这么奇怪?担心一双女儿,早干嘛去了,阿紫到湖州辗转苏州到汴京,这么长一段日子,你没发现吗?而且你这么伤心,为什么不去找女儿,反而是千里迢迢跑来大理这个当口来找情郎? 找到了情郎还有空争风吃醋联络“姐妹”情谊,可以可以,这逻辑……堪称鬼才了。 谭昭听到这里,已经起身出门,刚付了钱,他就看到段正淳从街口急匆匆而来,想了想,他还是换个方向离开。 沿着街一直走,就走到了金龙寺的门口。 金龙寺是大理的国寺,旁人平日里轻易不来的,因此谭昭每次翻墙进去,都格外地顺利。只是这次,他还未走到墙根底下,便瞧见了菩提树下一身道袍的刀白凤。 惹不起惹不起。 谭昭一个纵身上了墙头,心里的疑问却渐渐扩大,刀白凤,肯定知道一些关于原身的小秘密,也是因此那日在汴京城相见,她会对他视而不见。 而什么样的秘密会让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视而不见呢? 难道是…… 系统:是什么? [不好说,我怕说出来段正淳头上绿绿的。] 系统:!!!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你说原主是不是曾经追求过刀白凤,然后刀白凤拒绝了他,两人再见面有点尴尬,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系统:……我特么真的是信了你的邪。 [难道不对?] 系统:对对对,对你个大头鬼!你见过一朝太子追求弟媳妇的吗? [实不相瞒,我还听过皇帝觊觎自家儿媳的呢。] 系统:那你们人类真的是很棒棒呢。 谭昭决定愉快地接受这份赞美,便进去找枯荣大师辞行。枯荣老和尚就跟知道他的来意一样,笑眯眯地给了他一个锦囊,便说要回去念经了。 ……做和尚真可怜,每天都要念经,难怪做和尚的都头大。 系统:那难道不是因为剃了光头显头大吗?! 谭昭掰扯着自己的歪理甩着锦囊出了金龙寺,却瞧见金龙寺的门口,摆夷族的族长去而复返拉着刀白凤离开。 莫名的,谭昭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父女俩走到了一处死巷中,见四下无人,刀族长便开口道:“凤儿,你老实告诉爹,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延庆太子双腿受伤的?” “爹,你……” “凤儿,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爹,有什么话不能对着爹讲吗!” 刀白凤倔强着没开口。 谭昭此时刚披着隐身衣进来,实在是外头的摆夷族哨子太多,这般小心谨慎,难怪敢替女儿撑腰硬扛大理段氏了。 “延庆太子双腿断裂的事情,就是皇帝陛下也不知道,你却知道,事到如今,还不能告诉爹吗?” 刀白凤却觉得都到了此时,再去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爹,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就算您欣赏延庆太子,他也不会再成为大理的皇帝了。” 猝不及防,原来摆夷族还挺看好他的啊,那他听说当初段正明老爹登基,就属摆夷族出力最多呢? “凤儿,今日爹只要你一句实话。” 刀白凤最了解自己的父亲,她咬了咬牙,最终将部分事实说了出来。 谭昭听着,也没想到原主……这么倔强。原主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却还是拼了命地回来,来到天龙寺门口,大概是为了见枯荣大师,只可惜枯荣大师没见着,却是见着了……镇南王妃。 “既然你那时候就见到了延庆太子,为什么不把他救下来?这对于你来说很难吗?” “那时候先帝初初登基,即便延庆太子回来了,那又如何?”刀白凤果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而且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半张脸都毁得不成样子,那时候他对外已经亡故了,就算我救他,那也只不过会搅乱刚刚平定的局面而已。”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谭昭被说服了,相比糟心又心大的段正明,刀白凤才更像是皇室中人,只是他并不欣赏就是了。若当初寺外的刀白凤救了段延庆,或许他就不会被迫进入这具身体了。 可是知女莫若父啊,刀族长一听就知道女儿在掩饰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一紧张,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凤儿,你跟爹说,你到底做过什么!延庆太子我今天见到了,比之往日风采更胜,他已经怀疑到你我了,若他上门……” “不!不可以!誉儿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刀族长也是一时懵圈,没反应过来:“誉儿?这关誉儿什么事?我们在说……”他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刀族长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但他觉得那一定不会是真的。凤儿未出嫁时曾经说过,若她未来的夫婿对不起他,那么她也要以此还回去,所以—— 谭昭却是真的没听懂,唔,这也不能怪他,他根本就没联想到这个上面,当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刀白凤好端端的,要提起那个糯软软的小世子。 “凤儿你、你太疯狂了,你——” “是又怎么样!那都是他逼我的!我在王府里盼他回来,他却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既然如此,我必要他后悔莫及!” 刀族长看着女儿稍显狰狞的面容,流下了老泪。 谭昭:???他们为什么突然开始相对哭泣? “凤儿——” “爹,我已经疯了!我早就已经被他逼疯了!没错,誉儿不是段正淳的孩子,他是——” 谭昭:!!! 刀族长脸上悲痛万分:“不许说,不要说!誉儿是镇南王世子,他就是段正淳的亲子,听到没有!” 刀白凤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俯倒在父亲的怀里,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整条寂静的巷子里,都飘荡着她悲伤的啜泣声。 谭昭:……这原主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431.姓赵的有毒(二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 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 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这身体太差了,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谭昭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 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 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 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 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花满楼:“……” 江湖人嘛,一向是兴头来了说走就走,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判,那么谭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所以第二日,谭昭就和花满楼带着西门睿离开了扬州城,一路北上。 432.姓赵的有毒(二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 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 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 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 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 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 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 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 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 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后来他再大一些,说话有条理的时候他问二叔,二叔就告诉他有关于他的身世。 他娘如今是峨眉外掌事,他爹更加来不起,这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十个里面有七八个都在谈论剑神西门吹雪,据说他还有个祖父是西方的大魔头,他这身世一听就大有来头,可为何他二叔…… 西门睿抬头看着卖相不错的自家二叔,说了句十分气人的话:“二叔,你看一家人就你一人连个名头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谭昭差点气秃:“你小小年纪,羞愧二字怎么写都知道了!”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小鬼灵精到底小,一时竟然觉得……二叔这话没毛病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花满楼提着食盒过来了,谭昭住的地方离小楼很近,就走个街拐个弯的路程,小祖宗一闻到味道,撒开丫就奔了上去开心地叫大哥哥,那嘴巴甜的……完全看不出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花满楼也早已熟悉西门睿的套路,但显然知道并不等于不入坑,他十分爱怜地摸了摸西门睿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家伙从小锻炼身体,摇摇晃晃竟然也没把食盒砸在地上。 看着西门睿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开始吃,花满楼才接过谭昭手上的茶,笑着开口:“真的要走?睿儿……” 两人已是老朋友了,谭昭说话也颇为随意:“怎么?舍不得这小破孩子了!也不知是谁昨天因为小楼的花被人踩了追了这孩子三里地,今天就巴巴地上门来送吃的了!” 花满楼也很无奈啊,但睿儿还是个孩子:“这难道不是谭兄整日里懒散度日,疏于管教的原因吗?” 天地良心,谭昭觉得自己已经事必躬亲、人称江湖五好二叔了,谁家二叔冒着老命危险养侄子的,可这话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反省,检讨,所以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花满楼无奈地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现在春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 “花兄这话的意思是?” “我爹催我回家成亲。” ……果然大龄青年到了哪里都会被父母催婚,谭昭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什么都明白了。 433.姓赵的有毒(二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 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 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 也结识了一些朋友, 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 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 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 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 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 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 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 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 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 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 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434.姓赵的有毒(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作为举世闻名的大剑客, 西门吹雪自然不会与一个小孩计较, 特别是这个小孩还是他血脉的时候。 他平时握剑的手掌轻轻摸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很微妙的感觉, 他曾经也因这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整夜,可这份欢喜就像是香茗一般越品越淡,直到剑道占据整个胸腔, 他便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玉罗刹不曾干涉自己的人生, 他也从未养育过孩子, 知道谭昭要养时, 他心里某个地方确实松了口气。不像外人猜测那般,他三年不出山庄是为了培养儿子, 他并没有任何意愿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剑道。 不像他, 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 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 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 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 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 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435.姓赵的有毒(二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罗刹就笑了, 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 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 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 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别杀人啊, 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 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 父不父, 子不子, 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三岁的孩子已经聪明伶俐了,谭昭对古代的教育不甚了解,所以就按着性子来教,说实话这小孩一天天懂事起来,感觉……还蛮微妙的。 甚至到了如今,他也开始期待未来这孩子能够长成何种模样。 倘若……倘若他悉心培养,是否真的能够超越西门家那两个神经病呢?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436.姓赵的有毒(三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 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 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 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 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 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 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 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 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 这个道理都不懂, 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 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 鲜香味美, 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叶孤鸿,叶孤鸿也回答过很多遍:“倘若我问你为什么选择吃白米饭,你会怎么回答?” 什么鬼问题?“我也可以选择不吃,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吃面。” 分分钟聊不下去,叶孤鸿觉得这西门吹雪的弟弟简直难以理喻,难怪在江湖上一点名气都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 “喜欢便是喜欢,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吗?这就是我的剑道,你又不学剑,如何懂学剑之人的诚意!” 噢哟,好骄傲哦! “你的剑道,便是模仿别人的剑道?”谭昭懒散地靠在马车里:“还有谁说我不学剑,你哪里看出来的?” “那你的剑呢?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谭昭气人的本事一流:“那你的偶像西门吹雪怕是应该已经死了。” 叶孤鸿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亦是有剑。” 叶孤鸿听了竟然如梦初醒一般,再次看着谭昭竟然少了几分轻视:“我信你是个剑客了。” 谁知谭昭此时开口:“哦,我骗你的,我不学剑!”他是疯了才会学剑! 叶孤鸿:卧槽我要杀了你! 系统又沧桑地涂了个烟圈:第一百零三个了,宿主你气人的本事要是用在正道上,咱武功早就赶超西门吹雪勇追玉罗刹了! [你是让我杀了玉罗刹?] 系统不说话了。 说起来谭昭武功这三年也是突飞猛进了,他学的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最高级武功典籍,涵盖了内功心法和招式武学,甚至还有医药典籍,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很贵的,售价一百年整,像是谭昭这种新手穷逼肯定是买不起的。 可他偏偏就买了,还跟系统办了分期付款,零首付。 “你别这般吓人,话虽如此,但我十分肯定一件事情,倘若西门吹雪像你这般被人点了穴道绑着,绝不会如你这般。” 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被封的只是内力,而非你的剑道。” 进入这个世界三年,谭昭并非什么都没学的,要真是懒散度日系统早就罢工不干了。这个江湖若论内力,比西门吹雪高的人不知有多少。 西门吹雪到底年轻,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若论剑道,基本已是无人出其右了。 叶孤鸿的剑道,瞬间就动摇了。 谭昭掀了掀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系统:宿主,看来你也没那么冷心冷肺、不近人情,他看着是要突破了。 [谁知道呢!教育小孩这么难,万一西门睿那小祖宗也要学剑,闹着要继承“皇位”,我总要试验一下的。送上门来的试验品,不试白不试!] 系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大多数时间小祖宗都在气叶孤鸿,他似乎是也把他当试验品了,可能是想着自己爹和假爹到底有多少区别,叶孤鸿还没感觉,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怼,叶孤鸿也是学剑学到猴身上了,竟然连个三岁小孩都吵不过,丢脸! “谭兄,你和个三岁小孩比,难道就不丢脸吗?”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四人正好慢悠悠到了一个小镇,此处是武当山境内,人杰地灵,小祖宗听了些市井消息便闹着要上山看道士,于是四人就留在了小镇里。谭昭抬头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确实很好看:“不丢脸,圣人还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算凑个数。” 花满楼就笑了:“敬你!” “什么三人,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人吗!”叶孤鸿差点气秃,他已不想在自杀了,故而手上的绑缚已经解除了,可内力还封着,也不知是点了哪个穴道,他竟一点儿都感知不到内力。 谭兄转头朝向花满楼:“花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花满楼可能被带坏了,微微听了听道:“似是没有,来,喝茶!” 叶孤鸿:……i别拦着我,有句mmp一定要讲! 他刚要说拔剑吧手底下见真章,那边小二的嘀咕声就传了过来:“这客官怎么瞧着这般像天字六号房的客人啊!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天子六号房?那不是他的房间? 叶孤鸿一下转身,夕阳下一白衣人踏着余晖而来,清冷的人,肃穆的剑,本是斜晖余阳和暖,可不止为何竟因一人儿变得萧瑟孤寒起来。 他看着像是普通的旅人,行走间也并无江湖人那般举重若轻,可你仔细发现便会看到他的不同,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叶孤鸿说不好,但……他看过来了! 那一瞬间,凉透心扉! 这是西门吹雪,绝对是!叶孤鸿曾经远远看到过西门吹雪,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可他从未想到会在这般的情况下见面。 谭昭顺着叶孤鸿呆愣的眼神看去,便看到了西门吹雪。 ……太巧了! 西门睿眼神眨了眨,然后再眨了眨,看了眼自家二叔,鬼精灵心中了然,跳下板凳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他手上还油乎乎的,一把抱在西门吹雪的膝盖上,声音甜到让人无法拒绝:“爹,你是来找睿儿的吗?” 谭昭在心中给小魔头比了个大拇指,暗道:真英雄! 再看西门吹雪的脸,感觉冰山似乎要崩塌了。 叶孤鸿一脸吃惊地看着这小祖宗将油乎乎的手印按在了偶像白净如雪的白衣衫上,转头还拢了拢,后边一看就能看到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一下子就削弱了偶像的冷然。 额……会不会被灭口啊? “……乖,松手。” 看着这一幕,谭昭觉得西门吹雪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冷了,可能……是小祖宗太热了吧。 “爹你难道不想睿儿吗?睿儿可想你了,为什么你三年间都不来看睿儿,二叔坏死了,老是捉弄睿儿,你一定要替睿儿好好教训他,告诉他以后要给睿儿买最好吃的糖葫芦,最棒的卤牛肉,不可以偷偷倒掉睿儿辛苦藏起来的粽子糖!” 437.红尘来去一场梦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 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 你就不想活,如何?” “不如何,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 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 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小祖宗一脸骄傲:“那可是,隔壁卖炊饼的大娘抓着个小乞丐偷她炊饼,她抬起擀面杖就质问他小小年纪羞愧不羞愧!”一边说还一边学人说话,可把谭昭乐坏了:“你倒是会活学活用!” “所以你不羞愧吗?”还不依不饶了。 谭昭本来在他面前就没什么长辈的架子,随后撩了撩眼皮,毫不在意说出来的话会教坏小孩子:“名声能当几个钱,能给你买糖葫芦吗?” 438.姓赵的有毒(三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 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 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 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 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 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 他死了, 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 只是并不理会他, 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439.姓赵的有毒(三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 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 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 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 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 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 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 倘若我帮你这个忙, 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 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 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 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 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这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西方罗刹教少教主的画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440.姓赵的有毒(三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提着一篮新鲜的李子回到客栈, 叶雪已经被解开了穴道, 兴许是因为花满楼温和的态度,她试图用自己的真诚去说服花满楼放她离开。 幽灵山庄之人虽都在江湖“死了”,可打探消息的路数却并没有死。花满楼的名头她自然也知道,花家七公子为人心善、尊崇生命, 必不是奸邪之人。 “如姑娘所言,幽灵山庄只收留犯错且悔过之人,意为给悔过之人一个活的机会,是吗?” 叶雪点了点头, 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 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 在幽灵山庄, 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 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跟传销组织似的, 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一口啃下去, 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 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 给睿儿尝的是甜的, 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二爹,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两人快马快行,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441.姓赵的有毒(三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 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 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 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 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442.姓赵的有毒(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但有钱的就是大爷,跑堂脸上的笑意比谁都多,陆小凤接过酒坛,脸上忽的一楞,跑堂眼前一晕, 只听得桌上当啷一声, 眼前哪还有这位客官的身影。而他低头一瞧, 嚯!好大一锭银子,发财了! 陆小凤是在等人,但他等的既非是与他同路而来的西门吹雪,也非是他此次要寻的谭昭西门睿, 当然也不可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罗刹, 他等的人是花满楼。 江南公子便是到了这黄沙漫漫之地也依旧如此, 只是他唇角干涸,可见他赶路十分紧急。听到熟悉的足音,他微微转头, 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陆小凤?” 陆小凤将怀中的酒壶递过去:“是我。” 花满楼脸上错愕一闪而过, 入手是冰凉的酒壶, 声音难得有些急促:“陆小凤,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当一别后, 花满楼回家后就被双亲逼婚, 可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想拖累人家姑娘,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好歹是劝下了二老, 只是也答应多些时间陪陪二老。等他听到西域魔教的消息,已经是陆小凤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了。 他一听便知不对,可他到底目不能视,从江南赶到这从未踏足的西域之地自然耗费时间更长,陆小凤也正是接到了消息才在这里等候,当然也是因为朋友之托。 等到花满楼听完陆小凤的解释,他一仰头便喝了一口酒,苦涩而灼心。他一口饮罢,竟是将酒坛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地上,浑浊的酒液被泥沙尽数吞没,便如同花满楼此刻的心一般:“陆小凤,谭昭胡闹,你也陪着他胡闹不成!” ** 谭昭知道自己在胡闹吗?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任性妄为吗?他当然也知道,但他从小胡作非为惯了,即使江湖纵意,他总该也要疯狂一回。 西域玉罗刹不可战胜?他偏不信!可这人三番五次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他倘若再忍下去,就是乌龟王八蛋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声音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了,系统从没遇到过这么狗的宿主。明明已经攒了不少获得时间,只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再活三十年不成问题啊!比如易容不被人看穿的美容仪啊,再比如死遁去海外生活,这劳什子的玉罗刹再能耐也能耐不到这份上! 明明有千万种方法,可他这狗宿主偏要正面刚!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活下去呢!你可是要赚时间回去好好生活的人啊!系统再一次为当初脑子进水的自己悲哀,早知道这个宿主这么……造孽啊! [嗯。] 系统:宿主,可你要知道即便你在武力上干过玉罗刹,你也绝对杀不了他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想要将人变成普通人,却很容易。] 系统:……你真棒! [谢谢夸奖!] 系统:我不是在夸你没听出来吗!宿主你要知道,如果你失败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事实上,我有些害怕。] 系统一楞,他的内置程序里并没有这种情绪,甚至完全不明白宿主在害怕什么,所以他没有了声音。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倘若没有你便没有现在的我,就像我对玉罗刹说的那样,人倘若能活着没有人会愿意选择去死,因为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此这江湖才会有幽灵山庄这样的地方。] [可是我现在的活着,终究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曾经试想过在这个江湖活下去,活他一百年,有一群知交好友,养养小孩,喝喝酒种种花,日子也不难过。可我现在,竟然有些害怕。] 系统:宿主你……别这么煽情! 谭昭就笑了:[不是煽情,是真话。系统,你要知道我是人,是人便不可能无情,我怕等我活到老变成老头子时,心里已经枯萎了,那时我可能无比眷恋这个世界,我不舍得这个世界的朋友知己,兴许我可能还会遇上我心动的人……] 系统:不,请容许我打断一下,我觉得宿主你这么狗,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你闭嘴!] ……明明是大实话。 [可到那时,我还要继续带着这一切去往另一个世界,说实话我有点难以想象,我怕我会不想活下去。] 哦,系统觉得这会儿他需要给宿主找一个心灵导师。 系统:不,宿主你偷换概念,如果你真的活到一百岁,你大可以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啊! 所以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谭昭幽幽地开口:系统,你还记得我签下的分期付款吗? ……哦,差点忘了!系统又陡然想起这位宿主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一时竟然也觉得绝望极了,统生艰难啊!它当初为什么一眼相中了他! 系统:可是我觉得宿主你这么想还是不对。人类又不是拘泥于形态而活的,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有很多人渴求长生,那位著名的秦始皇不就千辛万苦地谋夺长生,而你现在拥有了这种机会,难道你不应该开心吗? [我开心啊,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哪里都不开心好不好!系统简直槽多无口,宿主每天一套套地作妖,它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碰上这么个宿主! [说起这个,系统我是你的第几个宿主?] 他刚问出口,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幸好此时外面风沙荡荡,有一声音从风中传来:“谭昭,本座竟不知你这般好胆!” 谭昭眉间一凛,心道:终于来了! 玉罗刹还是那个玉罗刹,他身影如风,烟雾云绕在他的脸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老迈,也使人横生恐惧。 谭昭看着他,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静:“你早该料到了这一日,不是吗?” 以玉罗刹的算计人心,他不可能看不出谭昭横生反骨。可他却拿着偌大一个罗刹教与他赌,说到底在他这样的人心里,这世上一切的东西都可以当做玩弄的棋子,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正常人又何以丈量一个疯子的内心! “不错,本座养的宝儿如何,本座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轻轻一笑,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谭昭,你既然毫无掩饰地出现在本座的眼前,就该料到接下来的事情。” 宝儿,谭昭,这个男人比谁看的都清楚。 谭昭闭上眼睛,复而迅速睁开:“所以,你的目的。” “目的?”西风送来冷冷的声音:“本座想做便做了,这世上无趣的东西太多,倘若你像本座这般活了这么久,乍然碰到个有趣的人,你也会这么做的。” “不,我不会。” 烟雾笼罩下的男人脸上玩味一闪而过,倘若玉天宝原先是这副模样,他可能真会将此人培养成罗刹教未来的教主。可是不是呢,他心头一叹,未免觉得有些可惜,说出话的也多少带着怏怏的兴味:“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雪儿过来的?” “父子天性,说多了你也不懂。” 玉罗刹被噎了一下,似是反倒来了兴致一般,谭昭却不欲与他多说,抬掌便与他动起手来。 这个世界算是他真正意义上活过的世界,他有了自己的朋友,也养了个三岁的小豆丁,谭昭扪心自问,他喜欢甚至眷恋着这个江湖。 但玉罗刹就像达摩克利斯剑一般悬在他的头上,倘若不是对方将小祖宗牵扯进来,谭昭甚至十分愿意与他斗智斗勇。可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但随心所欲到将个三岁小孩牵扯进来,这就让人十分窝火了!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谭昭出掌绵软却暗藏刚劲,玉罗刹则虚实难料,捉摸不透。一时黄沙扬起,不辨身影。 可这只是表象而已,谭昭连西门吹雪都打不过,更惶恐内力深厚不可测的玉罗刹了。不过数十个回合,谭昭就被打落沙地,整个胸腔都回荡着疼痛,他几乎毫不怀疑玉罗刹要是出手再重一些,恐怕他此时已经站在中转站的虚空之上了。 系统:宿主,你稳住啊!内力溶解剂还有十分钟,加油啊! 系统的声音响在耳边,谭昭望着澄澈的天空,重重咳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撅住他整个心神,花了他一年获得时间买的外挂,要是不起作用,他都要呕死了! 只是这东西竟然无差别溶解,他的内力都要消耗殆尽了,玉罗刹还有十分钟,苍天误他! 相比谭昭的狼狈,玉罗刹简直可以称为闲庭漫步。他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如今即便长成了一个疯子,也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疯子。 玉罗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谭昭的把戏,但他并不惊慌,甚至还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的鲜血,如此才走到谭昭面前:“小朋友,你知道本座最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了。” 谭昭一动不动。 他死死盯着系统界面溶解剂的发挥时间,第一次无比希望时间变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时间是最残忍的东西,你想它快的时候,它反而慢得恍若度日如年一般。 谭昭是个花时间大手大脚的人,系统商城里只要他看中且价格可以,他都会买来或者租来把玩一番。他也是无意间翻到商城竟然还有内力溶解剂这种东西,价格不算太高,使用条件却很苛刻。 它必须借由一人的身体发散出来,甚至在使用前必须涂抹在皮肤上,等到溶解剂发散后,首先作用的就是使用者自己,再才是直径十米内的生物。换句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害人就得赔上自己。 但好处就是一旦溶解,它可以发挥长达三十分钟的溶解作用,且被作用者终身都无法再积蓄内力。换句话说,和废人内力没有任何的区别。 443.小盆友番外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教主又非是我,又怎知我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想活?”子非鱼, 安知鱼之乐! 玉罗刹却也十分会无理取闹:“本座说你不想活, 你就不想活, 如何?” “不如何, 不过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 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 疼痛席卷全身, 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 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 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 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 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抬头召唤系统界面,最上面显示的大大的获得天数只有两天八个小时十四分三秒,还真是精确到秒,事实上他上个世界,确实只多活了三秒,女人的惨叫声有时候比刀子更恐怖。但他又不由地有些悲观,他都经过五个世界了,却只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能做什么,和原先的世界道个别吗?他不由地轻轻一笑,微微透出几分凉薄,系统微微一瑟缩,默默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宿主,你不要这么早放弃嘛,前期都是新手任务,你熟悉熟悉状况,以后赚取的就多了呀,下……下个世界,咱们干一票大的呀!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他这位宿主……哎,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444.江湖夜雨一盏灯(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如何,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玉罗刹并不会抱小孩,小孩子在襁褓里被他抱得歪七扭八,一泡眼泪憋在眼眶里, 眼睛红红的,看的让人无端心软。 可不知为何, 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夜里风大, 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 他思虑片刻, 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 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 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 嚣张而狂放, 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445.江湖夜雨一盏灯(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管如何, 路在脚下, 端看是什么人走了, 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 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 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 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 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 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 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 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 谭昭咧开了嘴, 张口就来:“蓉姐姐, 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他不是久居偏隅的性子,在现代时他便是如此,他得的是家族遗传病,最多最多活不过二十五,在他躺在病床上之前,他一直天南地北地走,累了就停下,久了厌了就再换个地方,日子过得舒心,没道理他现在就要谨小慎微看人脸色。 至于男欢女爱,一来是他还有些良心不愿意祸害别人,二来也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而今他这副样子就更不用想了。 谭昭有些闲得发慌,每天除了练武就是逗孩子,便是万梅山庄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环绕,他也提不起半点的兴致。况且他又不是万梅山庄的什么人,他是客人,是客人,总该要告辞离开的。 “喔喔喔,别哭了,再哭娘就心疼了,乖~”是女子轻声哄孩子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孙秀青哄未来少庄主的声音。 今日难得天光和暖,这红梅林里景致不错,谭昭闲着没事就找管家要了些器具酿酒,酿的自然是红梅酒,度数不高,但方法对了,滋味也不错。 他听到声音时还想要不要回避一下,但还没等他动作,孙秀青抱着已经重新展露笑颜的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后:“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昭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着小孩子圆鼓鼓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生也喜欢酿酒吗?”他也喜欢,孙秀青在心里补了下一句,只不过他只喜欢酿酒却并不喜欢喝酒,他的酒最后都进了陆小凤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孙秀青脸上黯然一闪而过,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的关系,明明从不喝酒的人却会为了朋友去酿酒,细数两年以来,她都未有这般荣幸。 谭昭随意地点了点头:“嗯,西门夫人有何事要说?” 耳闻这个称呼,孙秀青脸上凄然:“谭先生说笑了,西门夫人这个称呼,我怕是承受不起。” 这分分钟就让人接不下去了,索性孙秀青也无意与一个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女儿心事,更多的恐怕是示弱以便从谭昭这里获得某些消息,很快她说的话也佐证了这个猜测:“谭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谁从我手里抢走了睿儿吗?” 她了解西门吹雪,他绝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谭昭却摇了摇头。 “你不知?不,你肯定知道!”她声音忽地提高,怀中的孩子吓了一下,霎时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低声哄着孩子。 谭昭觉得女人聪慧起来,当真聪慧,可蠢笨起来,也当真蠢笨,等到孩子被安抚下来,他才将酒坛的泥塑封好,道:“西门夫人聪慧过人,可这件事情如果要说,也合该由西门吹雪来说。”他既然不说,便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好。 “我,尚且不够格。” “为何!你不是他的弟弟吗!你为何不能说!” 他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揭露人老公骗她,他更要里外不是人了:“因为那个人,远比你想的可怕,倘若你不知道,你尚可活命。我只能说这么多,言尽于此,希望西门夫人早做打算。” “这不可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西门吹雪!” ……你怕不是西门吹雪的迷妹吹?谭昭无言以对,但他能说的话已经都说了,西门吹雪如何,孙秀青如何,其实与他都无甚关系。 446.江湖夜雨一盏灯(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像他,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 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 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 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 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 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 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 果然脑子不太好, 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 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 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447.江湖夜雨一盏灯(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昭信口拈来:“玉教主这次,并非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渡我的。” 倏忽, 玉罗刹猛地近前,透过层层上涌的烟雾, 谭昭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他楞着往后缩了一下,只听得耳边之人如同魔鬼般的声音:“我竟不知道我的宝儿这般聪慧!” 说完,怀中一重,疼痛席卷全身,再抬头时, 眼前已没有了人和烟。 ** 谭昭的伤口崩裂了,而且裂得比伤之前更大更恐怖,足见玉罗刹下手之狠。他不杀他,可皮肉之苦却免不了,第二天好大夫花满楼看到后,低气压席卷整个客栈。 又是两日,陆小凤深夜而来, 他拎着个酒壶, 身上散发着上好女儿红的味道, 醇香味美,可他身边却没有女儿相伴, 想来是浪里小凤凰又眷恋红尘, 可惜了错付情谊的好姑娘。 “陆小凤, 你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吝啬鬼。”陆小凤并没有醉,他刚要反驳,只听得谭昭的下半句:“虽然我知道你是个穷鬼。” 陆大爷就不开心了:“我穷怎么了,那是我视金钱如粪土!” 花满楼正好端着苦涩的药汤过来,谭昭为了不喝药无所不用其极:“七兄,陆小凤说你家的金钱如粪土一般,只有蠢人才会收集一屋子的粪土!” 陆小凤:……这人怎么变得比他还要不要脸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一手递药碗,一手躲过陆小凤的酒壶:“既是粪土,陆大侠还是不要喝粪土买来的酒了。” “吱嘎”一声关上门,两人面面相觑,一个闷头喝药,一个咂咂嘴,显而易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许久,谭昭闷闷的声音响起:“喂,陆小凤,你能帮我件事情吗?” 陆小凤一听就头大:“你知道吗?我的朋友凡是有麻烦事,求我办事时都是你这个语调。” 谭昭就笑了:“可是你每次都帮了,不是吗?” 陆小凤一听,也笑了:“说吧,哎陆大爷我果然是劳碌命啊,不过也好,忙一些我就不会去考虑多的东西了,实话来说,老刀把子是木道人这件事,我竟是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大侠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他很痛惜,却无可奈何。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只希望以后这般的事情还是少上一些为好。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唏嘘?” 谭昭就实话实说了:“我为何要唏嘘,我既不认识什么木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幽灵山庄,作为一个受伤的病人,我比较同情我自己。我好端端起个早,却落得一身伤,我容易嘛我!” ……“说实话,我蛮佩服你的。西门吹雪的剑啊,他虽然偏了三分,但这世上能接住这把剑的人,绝对不超过两手之数。” “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直说,据说你这次被西门吹雪追杀是真杀来着,是吧?” 陆小凤觉得有必要和朋友探讨下说话的艺术:“谭兄,你其实可以不说的。” 谭昭拒绝:“不,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所以你受伤了,差点流血而亡。” 算了算了,友尽吧,这种朋友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然后这话呀,又被陆小凤绕了回来:“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谭昭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陆小凤,倘若我在睿儿十八岁之前死了,你就将这封信在他十八岁生辰时送给他。” 陆小凤接信的手一顿,又缩了回去:“不,我决定不帮这个忙了。” 别这么无赖啊,谭昭无奈地开口:“只是保险起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封信里写了什么!”陆小凤最讨厌生离死别,特别是和自己的朋友:“再说了,小祖宗十八岁,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谁知道我陆小凤还活不活在这个江湖,这信你交给我,不如交给花满楼。” 为什么是花满楼?因为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肯定不会接这封信。 刚好,谭昭也知道,所以他找了陆小凤。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交心的朋友并不多,这封信其实还可以给西门吹雪,但他并不想再见一次西门吹雪,所以他选择了陆小凤。 而他也知道,陆小凤一定会答应他。 “陆小凤,我答应了玉罗刹要将睿儿抚养长大到十八岁,便一定要做到。” 陆小凤一楞,最后还是伸手接住了这份轻飘飘的信,脸上却带着笑容调侃他:“好了好了依你就是,这么严肃做什么,倘若你当真死了,我就直接烧了它,好教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死生复还不可!” “不,你不会。” 陆小凤一笑,揣着信蹬上窗户边一纵就消失在了窗边,唯余房间里淡淡的酒香味冲刷着谭昭的鼻尖,令人迷醉。 他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两角尖尖形如罗刹,可不就是传闻中的罗刹牌!玉罗刹这心,当真是黑啊!竟要他带着小祖宗去闯西域魔教。 系统:宿主,你竟然没有发飙任性要自杀,这太奇怪了! ……[我给你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吗?] 系统真的很想说是,但考虑到以后长久的合作关系,他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还十分狗。 ……你不会说话就真的不要说了。 系统: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个友情消息吧。 [什么消息?] 系统:我感知到玉罗刹的气息确实不太稳,他以前烟雾维持很稳定的,可他这次确实如你那小祖宗所言向上蒸腾,他要闭关,此言六分不假。 ……[系统,我能请你认清一件事情吗?] 系统从善如流:什么事? [你,宿主,我,是长了眼睛的!] 系统决定和宿主决裂三秒钟,不再开口说话。 谭昭怼完系统,心里难得开心了几分,诚如系统所说昨日玉罗刹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最后才砸下这块罗刹牌和一封书信。 信里写得很简单,就说他临将突破无暇兼顾教内事务,他既然这么能干都能挑战他家雪儿了,那么就带着睿儿去罗刹教走马上任好了,还说给他留了个小惊喜,就当庆祝他重归的贺仪。 疯子一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真的没有良心了。可谭昭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回去当他的天线宝宝,天线宝宝怎么了,天线宝宝绝不认输! 他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手臂的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大好,西门睿也早已从叔爹相杀的血色阴影中走出来,每天斗鸡撵狗,很是在武当山这座小镇上杀出了名头,人送外号“西门一霸”。 可两人不属于这个小镇,小镇也困不住他俩。 三日前,花满楼被一封家书叫回家,说是儿你再不回家,你爹就要气死了。花公子虽然不想成亲,却还是摸了摸小孩儿的发心,一骑绝尘而去了。 而三日后,小镇一霸告别他的小弟们,牵着自家二叔离开了这座无名的小镇,一路向西,再不回头。 当然西门一霸在经历了二叔受伤后还是有所成长的,最为显著的地方就在于他更加紧张谭昭,话里话外不由地透露着要学武的决心。 这本就是他该走的路,作为玉罗刹的孙子,如果将来某一天他身份曝光,一个身无武功的文弱之人又岂能活下去! 可谭昭却拒绝了他,理由十分万金油——你还小。 气得西门一霸又想要当个不孝侄儿一拳捶上去,可他想起二叔鲜血淋漓地躺在那儿,小铁拳就变成了小粉拳。 无论年龄多少,有些事过后总会有所成长,谭昭有些开心,却也有些心疼,摸了摸小家伙的发心,再一次咆哮:“小祖宗,记得叫我爹,明白吗?” 小家伙十分上道:“好的,二叔!” ……没救了,感觉上任第一天就会穿帮,绝望。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448.江湖夜雨一盏灯(五)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那就更好了,所以他思虑片刻, 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他嘶地一声, 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 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 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 这种打架一时爽, 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449.江湖夜雨一盏灯(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 又是一个酒鬼, 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 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 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 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 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 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 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 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 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 京城地界东为贵, 西为贱, 越靠皇宫越尊贵, 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 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谭大娘没什么见识,对儿子确实顶顶的好,这辈子的心血都交托在这儿子身上了,看着儿子乖乖喝药,脸上荡起一脸的褶子:“好东西好东西,我的儿你别去听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人跟些老娘们似的嚼舌根,以后定是没有出息的!” 一句话就将外面的学子比作老娘们,谭大娘你很有见识嘛,只可惜你儿子想不开啊,再想想活不过五年,谭昭有些不忍。 系统:那就好好锻炼,争取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起锻炼,看到今天那武功卓绝的探花郎,谭昭终于决定将武功捡回来,这些世界高来高去的,死亡率太高了。 “娘,我去书房,别太累,等下个月的俸禄下来您就请个帮佣,以后享享清福。” 谭大娘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这儿子最是孝顺,读书读得好不说对他也好,就是:“等等,你看你现在功名也考取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 谭昭……谭昭无话可说。 [系统,现在死可以不?] 系统:qaq宿主你冷静啊!你刚才不还在羡慕那李探花小登科吗! 羡慕归羡慕,让他真的娶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先不说他是个短命瞎的,就是这盲婚哑嫁他就十分排斥。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谭大娘他现在没这心思,又发挥功利野心说是想升官后取个高官小姐,如此才算是打消了谭大娘的念头。 不过他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古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他这一套说辞对付不了多久,所以……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 [我很冷静,你说我要不要散布一个克妻克子的谣言?] 系统长吁了一口气,它以为狗宿主又要玩火自焚呢:这种事情随便啦,我不会管你娶亲生娃的,说起来你如果娶,系统商城还有免打扰功能,开启需要一小时,经济又实惠。 [谢谢,不需要。]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没多少人愿意同他家结亲,一没钱二没房还据说长得丑,谭昭想到这里就安心地窝在书房里睡着了。 ** 如此三月悄然过去,翰林工作说繁重可以说很繁重,如果你想要出人头地上下钻营的话,但要轻松也可以很轻松,像是谭昭和李寻欢这种每日点卯就窝在藏书楼里看书,特别是入了冬后紧接而来的天子寿辰和祭天,翰林们都卯足了劲争取给领导写演讲稿的机会,他俩就更加闲了。 “李大人,这是又看什么风花雪月的诗词呢?” 谭昭打了个哈欠醒来,一身暗紫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不成正形,整个人懒懒地枕在大部头的辞典上,一看就知他睡得不错。 “那你总比你拿书当枕头强。” 翰林算是一个小官场,世家子和寒门两派对立,偏偏李寻欢和谭昭玩得好,然后各自被双方阵营抛弃,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得你好像很用功一样。” 彼此心领神会,互相伤害点到为止,谭昭从书堆里起来,只听到后面的李寻欢轻咦了一声,他转过去,恰好看到李寻欢惊讶的表情:“怎么了?” 李寻欢就将手里的书对着蜡烛一照,谭昭眼睛极好,只见旧黄的纸张上倒映出一列飒爽英姿的小人,小人举着刀剑,乃是一套高绝的刀剑秘笈。 “不错呀,这楼里书这么多竟被你翻出了一册武功秘笈!” 李寻欢却转过来,他平日里多情的桃花眼里难得藏着冷峻,如此才幽幽地开口:“谭兄,你不懂。” 你不懂这秘笈对于江湖人的含义,它值得每个知道它的江湖人舍生忘死。 “我不懂什么?” 谭兄并非江湖中人,李寻欢掩下眼中的惊叹又将秘笈收了起来,宝剑蒙尘总比腥风血雨来得好,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他又将书堆回原来的套书了,这才开口回答谭昭的话:“不,没什么,只是说你不懂武功而已。” ……不想说实话也不用这么伤人的。 下了班,两人就去西区的小摊吃面。这是谭昭前几日发现的,做面的师父是个老手艺人了,不比现代的什么名店差,价格公道汤水鲜美,简直一绝。 吃过一次后谭昭就深陷其中,后来还拉着爱吃面食的李寻欢一起。 只不过今日吃面的人有些多,甚至靠街外侧的还有一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人,说话嗓音忒大,谭昭想不听到都难,只听得那雷公脸的大汉说着:“贤弟,你说咱哥俩到底有没有机会,听说那二十年前的梅花盗都出来了,难道这次消息属实?” 那贤弟长得普通得紧,如果不是他拿着剑,倒像是平常的贩夫走卒:“大哥我也不瞒你说,这条街走到底那就是翰林府邸,那人说秘笈就在那儿,等天黑……”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想来也知道自己嗓门大收小了声音。 听八卦的功夫,谭昭的面也上来了,他将洒满葱花的牛肉面推过去,却发现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探花郎这会儿震惊地出神:“喂,喂——回神了,想你表妹啦?” “你胡说什么呢!” 谭昭撇了撇嘴,吃饭的功夫还想,他是来吃面的又不是来吃狗粮的。 “吃面吃面。” 可李寻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吃面的兴致,方才那对江湖人的话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刚刚翻到那本秘笈,出门就听到传闻,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古怪好不好。 可现在翰林院已经锁门,李寻欢只得按耐下心思吃面,准备等下夜深再来一探。 第二日,谭昭起来去点卯,刚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有个顶尖的声音特别显耳:“李寻欢,你杀人偷书,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老好人发起飙来,连西门睿都一刹停止了哭声。 谭昭觉得该认怂的时候就该认怂,好脾气的人若是惹毛了,他可承受不住,手臂的疼痛一阵阵的上涌,粘稠的血液从袖管里流淌出来,他本来是想装晕的,可不知为何脑海里也天旋地转起来。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450.江湖夜雨一盏灯(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比如现在,他靠着过人的赖皮脸赖上了谭昭的热气球,甚至当他看清谭昭脸时, 十分自来熟地开口:“谭兄,我们是否见过, 你看着好生眼熟啊?” 谭昭就笑了, 玉天宝原先白胖白胖, 看着就十分讨长辈喜欢, 可他瘦下来之后却显得清俊有余, 亲切不足, 但他一笑气质又平易近人起来,陆小凤心中就不由概叹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起来。 “眼熟吗?那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谭兄,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 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 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 伐开心, 要抱抱! 只可惜, 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也是混过三年江湖的人,谭昭一眼便认出这把刀是当初那位西域刀客的。他心里一突,迅速望向尸体的脸。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451.江湖夜雨一盏灯(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 下人们鱼贯而出, 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 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 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 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452.江湖夜雨一盏灯(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知为何,这次孩子却没哭出来, 真是令人奇怪。 谭昭站在他的对面, 夜里风大, 外面呼呼呼的北风一直吹个不停,他思虑片刻,便开口:“我有不答应的资格吗?” 玉罗刹就笑了, 烟雾仍然笼罩在他的脸上,让人只能听到他的笑声:“你有啊, 倘若你此刻已经拥有了赴死的决心。” 不自由,毋宁死?抱歉, 他觉得这事儿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谭昭很从心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其实还蛮怕死的。” 系统:……宿主你说这话, 你不亏心吗? 谭昭当然不亏心, 甚至还谈起了条件:“玉教主让我帮你培养继承人,就不怕我给你培养一个仇人吗?” 玉罗刹就哈哈大笑起来,嚣张而狂放,似乎这天地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束缚他一样:“你大可试试。” 个疯子! 条件谈妥, 谭昭答应帮玉罗刹抚养继承人, 玉罗刹就不对谭昭下杀手。这条件十分合理,谭昭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养孩子而已?! 可能很……简单吧? 谭昭第二天就后悔了, 系统一脸宿主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地咆哮着:宿主你冷静啊, 自杀扣除所有获得时间的!他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别杀人啊,杀人你也会死的! 谭昭仍然一脸冷漠,甚至十分后悔离开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西门吹雪这一家血脉简直绝了,父不父,子不子,他在现代浪得没边的时候还会给老爹老娘发平安消息,这玉罗刹不想养亲儿子,就给亲儿子造了座庄园让他自己长大,自己弄了个假儿子养着玩,倘若他当真属意西门吹雪当什么继承人,绝不会任由其只学剑道并且这般孤注一掷,而他怀里这个…… 谭昭终于苦着脸哄了哄,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系统,有什么能让孩子昏睡的吗?] 系统心里苦啊,它这宿主做人这么狗,它也很绝望啊:宿主你冷静一点,小孩子很脆弱的,你不能杀人啊! 谭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让他转身回万梅山庄,绝对不成。 这西门吹雪也是厉害,那管家尚且不舍得他带小主人离开,西门吹雪却抱着剑连脸色都不变,这孙秀青到底是哪只眼睛生错了喜欢这么个剑疙瘩! 不行,他怎么都要找个人一起扛! 谭昭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陆小凤一个人选。 [系统,给我找陆小凤的方位!] 花了一天获得时间兑换了陆小凤方位,谭昭带着西门睿就南下,幸好有系统每天呼天抢地吼宿主你冷静,否则恐怕谭昭还没到扬州,这小祖宗就已经惨死在谭昭的魔爪之下了。 到了扬州,直奔甪里街上的小楼。 这小楼虽叫小楼,却十分富丽气派,原是首富花老爷为了心爱的小儿子所建设的。花家七郎花满楼为人善良,因不想父母为难这才住了出来,可他眼睛目不能视,也就无法看清楚这小楼的全貌。 此刻,花满楼正在与他失踪多日的好友陆小凤在喝酒,某人一边喝酒还一边唱歌,歌声其难听,这天底下只花满楼一人可以忍受。 所以倘若你问陆小凤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定然会答花满楼。 “七童,这次我认识了一个好玩的人,倘若你见了他,恐怕……”他话还没说完,谭昭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小楼从不关门,也经常有人进来讨杯水酒喝,两人原以为是行脚夫,却未料:“陆小凤,我不在,你便要说我的坏话吗?” 声音清越,定是个端方之人。 花满楼给他下了第一印象的定论,却未料旁边的陆小凤竟是像见了老虎一般翻桌倒椅起来:“我天,谭兄你是不是生了虎胆,你抱着这小祖宗作甚!” 谭昭微微一笑:“我可不生了个虎胆!”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昏睡的小祖宗又哇哇大哭起来,其声震荡,连花满楼这般的温润君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本就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快别哭了!叔叔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啊?” “陆小凤你别这么吓人,他是不是饿了?” …… 三个大男人围着个小孩,最后还是隔壁卖烧饼的大娘听着哭声而来,才将孩子哄好。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问起了谭昭现在是不是在逃难,他要不要帮忙递把刀什么的。 “陆小凤,和你做朋友当真是我谭昭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了。” 陆小凤一脸你真没有眼光,却未料花满楼竟然也点头同意:“这位公子此话说得倒是不错,陆小凤确实是江湖第一麻烦精。” 于是谭昭与花满楼互通姓名,一时相见恨晚。 陆小凤:……老子有句mmp一定要讲! “玩笑话就不开了,谭兄你也搞不定这祖宗,就算是玉教主追杀你,你这也……”陆小凤也没想到朋友几天没见,就为了活命带着小人质来投奔他了。 谭昭一脸你到底在想什么的无语:“你以为我想带他出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倘若不是你带着我去万梅山庄自投罗网,我如今何至于同玉罗刹打这个赌!” 说起这个,陆小凤也心有愧疚。 谭昭原本是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诈死这个事实,原本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友西门竟然……简直不提也罢。 “其实谭兄,我这也是被西门给坑了,要是我早知道如此,便是万死也不会带你去万梅山庄的。” 花满楼也不得不叹命运巧合,谁知道剑神西门吹雪竟然和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是父子关系,这便是宣扬出去也是无人相信的。 “所以,你现在带着他是为了保命?” 谭昭点头。 “兄弟,我同情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西门竟然也同意了,陆小凤无话可说。 花满楼脸上也现出不赞同,可他到底是外人不好置喙什么。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这小祖宗的二叔,西门那个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你看着也比西门靠谱些,玉教主这是对你期望甚深啊!” 谭昭厉眼看他:“陆小凤,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陆小凤:“套用你的话,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帅哥谭昭和没有良心的二号帅哥陆小凤最后都赖在了花满楼的小楼里,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 谭昭不想留在万梅山庄,一来是塞北的冬天太冷了,二来也是因为万梅山庄太冷了,庄主是个冷冰冰的剑疙瘩,眼里心里都是剑,上行下效,下人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还是玉罗刹的安排,他呆得住才有鬼。 到了暖融融的江南,谭昭的心又活起来了,也不用系统每天喊着宿主你冷静,实在是……花满楼这人太善解人意了,第二天就找了个奶娘过来。 小祖宗有人哄有人喂,便没有那么闹人了。 “谭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陆小凤前两日已经待不住跑了,与他说话的自然是花满楼。 “养孩子,赚钱。”赚时间。 花满楼听到养孩子也是脸一僵,说实话他以前从未觉得小孩子是如此磨人的存在:“谭兄辛苦了,倘若需要花某的帮助,还请不必客气。” 谭昭就笑了,花满楼是个很靠谱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好人:“自然,陆大爷可是说了你是大土豪,吃不穷的。” 话虽是如此,萍水相逢谭昭也没占人便宜的想法,如今已经在物色房子了。 他到底把养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他尚且不熟悉这个江湖,倘若他带这个孩子五湖四海地浪,怕是孩子还没长大就要直接夭折了。 所以,只能定居一地。 扬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地方官清廉还有花满楼这个本地靠山,不靠白不靠。 谭昭就这般在扬州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谭昭的极限了,这三年间他已经将整个扬州及其周边全部转了个遍,便是他后期花六七个小时练武,最后还是百无聊赖。 无聊,太无聊了! 还有这小孩子鬼精鬼精的,每天笑眯眯跟花满楼似的,除了一张脸到底哪里像西门吹雪了!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像! “二叔,二叔!二叔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我爹,你说好的!” 453.江湖夜雨一盏灯(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平时握剑的手掌轻轻摸在小孩毛茸茸的头顶, 很微妙的感觉, 他曾经也因这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整夜, 可这份欢喜就像是香茗一般越品越淡,直到剑道占据整个胸腔,他便知道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玉罗刹不曾干涉自己的人生,他也从未养育过孩子,知道谭昭要养时, 他心里某个地方确实松了口气。不像外人猜测那般, 他三年不出山庄是为了培养儿子,他并没有任何意愿或者希望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剑道。 不像他, 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 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 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 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 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 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454.江湖夜雨一盏灯(十一)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叶雪点了点头, 连带旁边的叶孤鸿也点了点头。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两人继续点头。 “你们是如何知道他是当真悔过的?万一他只是为了活命无奈之举呢?”这并不像是花满楼会说的话,可却偏偏是他说的。 叶雪毫不犹豫地开口:“公子多虑了,在幽灵山庄,一切都逃不过老刀把子的耳目。” 这就很有趣了, 谭昭在门口听到玩味地笑起来,这是一言堂啊, 跟传销组织似的, 用特殊手段掌控一群亡命之徒?这不是有所求他跟那位老刀把子姓。 西门睿没有听到这话,他拿着个嫩黄带绿的李子, 一口啃下去,酸得皱紧了眉毛,呸呸呸吐了三口才说话:“二叔, 那卖李子的叔叔是个大骗纸,给睿儿尝的是甜的,卖给我的却是酸的!大骗纸!”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江湖人耳目聪慧隔着门自然能够听到,叶雪没什么感觉,叶孤鸿却是心里一突,猛地有种不好的感觉,先开始是甜的后面却是酸的……不, 不会的, 他告诉自己, 即便这个江湖已经将陆小凤传得神乎其神, 但陆小凤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他几乎魔怔地催眠完自己,谭昭正好拎着小祖宗进来,西门吹雪提着篮李子跟在后面。 小魔头看到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眼睛一转,从篮子里抱出三颗李子,乖乖地开口:“吃李子,可甜哩!” 三人:…… 凝滞的气氛瞬间被冲散。 ** 隔日,小家伙起得贼早闹着要看亲爹练剑,天蒙蒙亮,一切都还在晨雾笼罩中。山野小店,后方就有大片的荒地,西门睿还非要拉着赖床癌晚期的二叔一起看。早上露水还很重,便是春日也依然很凉,谭昭打了一大个哈欠,连眼睛都是眯着的:“西门睿,你二叔要通知你一个惨痛的消息。” 四十五度抬头纯真微笑:“什么,二叔?” 谭昭一指头将小魔头戳远:“你这招对我没用,告诉你,你的腌渍糖李子没有了。” !!!不能忍,小魔头立刻张牙舞爪就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只可惜人矮气短,被人顶着头后怎么都翻不出谭昭的五指山。 谭昭是开心了,只可惜惹了小的,那边还有个大的! 系统:宿主,小心! 适时,晨光初露,一抹红霞从东方乍现,于此而来的还有一道剑光,这剑光如同朝露又如同秋霜,只一刹那便夺人心魄,该不会是认真的?! 谭昭吓出一层薄汗,他到底对敌机会少,只狼狈地往旁边侧翻了过去,晨露带着泥土,一身好好的月白长衫瞬间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西门小朋友笑着拍掌,一边还开口喊着好好好,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可惜此时谭昭已顾不得这些,只因为另一道夺目的剑光又转瞬而来。真要命,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地兴奋起来,可能男人骨子里都有种好战的因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不服输的东西陡然就冒了出来。 谭昭的眼神变了,懒散的睡意已经完全被战意取代,他理智地知道如今的他定然打不过西门吹雪,但他仍然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连系统都惊讶得掉了下巴,这怕不是他睡醒的姿势不对,这……这这这真的是他绑定的狗宿主吗?他的宿主不可能这么帅! 西门睿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人执剑可破天地,一人出掌意在乾坤,他一个小小人儿,抬头看着两人过招,平日里都是机灵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星子。 好棒,好棒!他也好想这样!超帅的! 谭昭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重境地,他知道自己在出掌,在勾拳,可按照他往日里的武功,他绝不会这么快!就像是闭门造车一样,他这三年一直在练武,所练皆是上乘武功,可他到底在什么水平,便是常常与他过招的花满楼都不清楚。 可现在不同,他感觉冷冷的剑锋擦过颈部,那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感觉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一般,谭昭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真他妈的棒! 系统:宿主你冷静啊,不要玩命啊!咱好不容易能到一个能养老的世界,你悠着点啊!你再下去,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吻上你的脖子了! 西门吹雪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只控制着五分力,可对方却偏偏能诱得他使出十分力。可在挥出这一剑后,他并不后悔,因为谭昭值得他使出全力。 谭昭的手臂在流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尖上,红的红,绿的绿,鲜艳夺目,西门睿一下子就吓坏了。 荒地上的草长得本就很好,且野草锯齿锋利,谭昭便将西门睿放在一处已经踩实了的草地上,可这会儿他吓得没了神,叫着二叔就直接跑了过来,小脸被划出血痕也不哭,就直愣愣地跑过来,看到谭昭滴血的手臂,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叔!” 遭了,吓到小孩了,不知道现在申请倒带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高贵冷艳:呵呵! 谭昭刚要伸手碰碰他,疼痛就直达他的脑仁,听到他抽痛的声音,小家伙哭得更加厉害了:“呜呜呜呜~二叔你千万别死啊!” …… 西门睿哭得声音太大了,花满楼最疼他,将叶氏兄妹点穴后道了声抱歉便飞快地奔出来,还未等他靠近,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一变,厉声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遭了遭了,老好人发飙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谭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此刻,偌大的梅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孩子啼哭声,这哭声仿佛积蓄了许久,像是要把心肝都哭出来一般,那边举剑挥掌的两人猛地一顿,这架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哎哟乖孙子,你可别哭啊,你看你爹都来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爹!”说着就将小孩的脸暴露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谭昭:……这小孩还没养死真的是命大。 视线转向西门吹雪,这位举着剑一脸冷漠,开口的话也似夹带着冰霜一样:“他怎么在你那里?” 只听得烟雾里的男人开口:“我最近得了闲,我们家的孩子怎好长于妇人之手,既然你不想继承家业,那么自然也要有人继承。” 陆小凤难以控制地看了谭昭一眼,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已知眼前的男人是玉罗刹,他旁边的谭昭是曾经的玉天宝,玉天宝是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可刚刚玉罗刹却对着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谈着继承家业的事情,还对着西门家的儿子喊孙儿,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才是玉罗刹的亲儿子? 卧槽细思极恐,他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陆小凤觉得他这一趟当真不该来万梅山庄,人活着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特别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夜色深深,小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了,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显然哄不好那小孩子。 最后莫名其妙地,这孩子到了谭昭手里,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泪水,乖巧地窝在他的羊毛大袄里汲取着温暖。 谭昭:…… 系统:宿主,没想到你还有奶爸气场啊,恭喜恭喜! 大概是终于想起小孩子受不得冻,四人进了里屋。这里显然比外堂精致许多,自是有人精心打理过,小孩的玩件和用具一应俱全,谭昭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小孩也不哭,看着不过几个月的孩子,蛮可爱的。 陆小凤显然是见过这孩子的,伸手便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只可惜……他摸了摸胡子:“谭兄,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种话你问出来像话吗? 那边西门吹雪和玉罗刹相对而立,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却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听得玉罗刹开口:“雪儿,你放心,为父还犯不着和个女人计较,况且她是我孙儿的母亲,她还活着。” 455.江湖夜雨一盏灯(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像他, 也挺好。他又伸手摸了一把,这才使了巧劲将孩子拉开, 可西门睿这小祖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对他亲爹早就十分期待,这会儿见了就像个缠人鬼一样, 便是被拉开也当好玩,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爹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二叔和眉毛叔叔也经常这样拎着我, 是不是很重……”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 他皱着眉, 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 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 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 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 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哦这个想做他便宜弟弟的人好奇怪, 抱着柄剑都能脸红,果然脑子不太好, 啧! 花满楼也没想到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也会这般, 不过他到底有些担心, 追着两人的声音就出了客栈。 三年前,花满楼和陆小凤在小楼喝酒听其足音还以为是一般的行脚夫,可三年后谭兄早已非吴下阿蒙。可若要与一剑成名的西门吹雪相比,这就……作为朋友担心也无可厚非。 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不出剑的西门吹雪竟然能与谭昭过五十回合而不弱,这进步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西门吹雪本就没有要谭昭命的打算,所以他并不出剑。可打着打着就愈发心惊起来,同时又有些可惜,悟性这般高倘若他学剑,十年后他恐怕就可以得一对手了。 恰是此时,小祖宗也吃好饭被叶孤鸿抱出来,他那白皙的袖口上赫然有两个油乎乎的小爪印,而那柄重达七斤十三两的乌鞘剑则被西门睿抱在怀里。 剑很重,三岁小孩抱着实在吃力,可他被放下来一路蹒跚,却并没有一点着地。 西门吹雪眼睛暗了暗,接过西门睿递过来的剑,问了一个问题:“可喜欢它?” 小祖宗一听,眼睛一眯:“不喜欢,太沉啦,睿儿喜欢糖葫芦、血糯糕……,哦对了,眉毛叔叔曾经带过一家叫做合芳斋的糕点,敲好吃,爹爹可以给睿儿买吗?” 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违和感,一直觉得不太真实的叶孤鸿少年稳了稳心神,便听到自己偶像十分土豪地开口:“都可。” 谭昭喘着气过来,便听到这小破孩又在跟人要糖吃,便虎着脸开口:“你看看你的牙齿,你以后出名难道要叫‘没有牙齿西门睿’吗?” 二叔真讨厌,小祖宗露出一口小米牙:“哼!爹,二叔说我无齿!” 可不就是无齿,个小孩子这么多话,连西门吹雪都隐隐有了笑意,更何况谭昭,直接笑得小魔头挥着小胖爪就要打人。 三岁和三岁半的争斗,花满楼决定不去参加。 夜深,西门睿虽然亲亲热热喊着爹,可最后却十分自觉地跟着自家二叔回房,在他的世界观里,他可以有爹可以有娘也可以有祖父,这些他有别人也有没什么好稀奇的,他已经见过了,人又不会跑,自然还是要跟着二叔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没觉得不对,叶孤鸿眨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这对父子太奇怪了。可他到底偶像滤镜太重,什么都没有问,只花满楼蹙了蹙眉,转身回了房。 ** 本来谭昭就答应了小祖宗带他去万梅山庄看爹,可如今爹已经提前看到,小祖宗又闹着要去峨眉看娘,随后被谭昭断然拒绝。 “为什么?” “峨眉多是女弟子,你二叔我进不去。” 这话算是半真半假,倘若孙秀青知道西门睿要去定然欢欢喜喜来接,可见了之后呢?母子分离抑或是西方大佬震怒?谭昭倒是不怕,只不过小祖宗年岁尚小,提前知道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小祖宗要去看娘,显然心思不纯:“说吧,又想闹什么,说明白点。” “二叔你真笨。”西门睿一脸嫌弃:“你可以女扮男装啊,扬州的小姐姐都说你长得斯文俊秀,女装……哎呀,打小孩啦,大人打小孩啦!” 谭昭追着西门睿出门,破小孩就抱住练剑归来的亲爹大腿,一大早就告起了状。 这闹心孩子,不要也罢! 谭昭索性拉了花满楼和叶孤鸿出门,也是给这对父子一个独处的环境,小鬼头想什么他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出去祸害别人! 还当他不知道,谭昭笑了笑,呼唤小二给上些早点。 花满楼却有些不放心,开口:“你就这么让他俩在一块儿?” 叶孤鸿听来却十分奇怪,插话道:“花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他们不是父子吗?”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吃饭!”谭昭随手塞了个馒头过去,武力制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人,这才开口:“七童你看不到真的可惜了,听说西门吹雪喜洁,他那衣服今天又纤尘不染,大早上出去不知是练剑还是买衣服去了!” ……分分钟就谈不下去。 房间里面的父子也差不多。 西门睿这孩子虽然熊,可他想撒娇的时候谁都有些挡不住,可他今天却踢到了铁板:“爹,听外面的人说,你为了睿儿追杀眉毛叔叔,他们说是因为你在乎我,是真的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硬邦邦:“假的。” 西门睿的笑容裂在脸上。 “陆小凤惹了祸来求我追杀他,并非因你。”实话中的大实话。 可小祖宗不爱听,他选择假话:“所以爹爹你在乎睿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剑客最在乎的是他手中的剑,可论说不在乎,这实在是谈不上,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祖宗开心了,拍着手咯咯笑着。他实在有太多问题想同西门吹雪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剑客是他亲爹,这说出去实在是太有面子了! 吃过饭,谭昭便要兑现诺言带某个小破孩上山看道士。 说起武当,叶孤鸿更有话语权,他本就是武当的俗家弟子,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剑术师从武当木道人,名师教导、天赋卓绝,还得了个武当小白龙的称号,也难怪他以天下第一剑客为目标。 只他们还没出客栈房门,客栈的大堂竟然嘈杂了起来。 谭昭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只听得她开口:“西门吹雪,你杀了我兄长,今日我便要替我兄长报仇!” 说着,便听到剑体被折断的声音,女子惨叫一声,谭昭还未动作,叶孤鸿斜着便窜了出去,急得连楼梯都没走,直接轻功跃了下去。 谭昭也不怕小祖宗出事,毕竟西门吹雪在那放着,即便是武当木道人来了他也不怕,更何况还是个听着就不怎么厉害的女子。 他慢悠悠走到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那清冷女子拿着一柄断剑看到叶孤鸿,竟然满目错愕,半晌才惊道:“哥哥,你怎么没死?” 这话说得,太会说话了,谭昭乐得一笑! 叶孤鸿也觉得在此地见到叶雪甚是奇怪,他听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道:“我好端端在这儿,你怎么说我死了!” “可是勾魂和陆小凤都说你被西门吹雪杀……不好!”叫做叶雪的姑娘脸上惊恐一闪而过,刚要跑出去,却被西门吹雪拦住了去路。 他的脚边还有个小娃娃,拉着西门吹雪的衣摆,眨着两只大眼睛看人。 叶孤鸿此时也脸色不对起来,忙问:“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山庄……”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456.江湖夜雨一盏灯(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来人,自然是孙秀青,西门吹雪的夫人, 昨晚那位小祖宗的亲娘。 万梅山庄的女主人杠上了男主人,这下人们一个个全都安静如鸡, 随后进来的管家脸色也着实不太好, 说真的, 在万梅山庄做管家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 下人们鱼贯而出, 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 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而睿儿是你的儿子, 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 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457.江湖夜雨一盏灯(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 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 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 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 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到底事关朋友,谭昭临走前多了个心眼,花了一小时让系统把现场陈设都录了下来。 就怕这大理寺将之定性为江湖械斗, 一个朝廷命官搅和进江湖里, 如果是一般时候没什么,可死人的话……这就很难办了。 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一个大理寺官差来请他, 他跟着去,进门就看到了左明, 随即拱手道:“下官拜见左少卿。” 左明自然不是因为怀疑谭昭才传唤的,而是因为:“谭大人, 本官听闻你与李寻欢交好, 可是真?” 他说话不怒自威, 显然这是一位深谙邢狱之道的官老爷。 谭昭不卑不亢地开口:“是,下官是李编修是好友。” “那你可知你的好友李编修近日里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你俩经常一同进出藏书楼,他可有什么异动?” ……昨天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算不算?谭昭摇了摇头:“不曾。” “当真?” 谭昭适时地表现下书生意气:“左少卿,下官虽份列末等,却并非你牢狱里的犯人。再说李编修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杀人越货之事。” 左明没想到这传闻中才学普通的状元郎竟是这般模样,他在此之前已经传唤了不少人,各个说的义愤填膺不包庇同僚,唯有这人眼神清明说相信自己的朋友,倒是个人才。 总比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来得好。 “那你觉得是谁杀的人?” 这是问他?谭昭错愕地抬头,他所知道的消息太少,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下官不知。” 然后说完就被请出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办事挺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谭昭想了想,最好还是去见李寻欢一面。 这一面,便是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中午,谭昭拎着临江仙的醉红酿去见李寻欢。 阴暗的牢房里气味迷人,一路走过这犯人脸上都神情木讷,拐了两个弯才看到李寻欢的牢房,这狱卒便道:“谭大人,您快些说话,小的就先退下了。” 李寻欢毕竟是李家人,这会儿也没受多少苛待,虽然一身囚服,看着倒是挺精神,见到他也有些高兴:“谭兄,你怎么来了?” 谭昭就将水酒递过去,看着他接过才说话:“我要再不来,你岂不是要馋死在这牢里了!” “知我者,谭兄也。” 这到了冬日,牢里是真的冷,谭昭身体不好裹着大袄没接话,一起上班摸鱼的小伙伴惹上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李寻欢喝酒的手一顿,心里晕起一股暖流,人生得一挚友,已是足矣。 “没事,我没杀人,别人也冤枉不到我身上。”只是这一遭下来,他怕是不好再在朝为官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昭才悄声直说:“是不是与那本秘笈有关?” 李寻欢微微惊愕,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谭昭聪明,否认并没有太多的用处:“这本是江湖事,不瞒你说,那本刀剑秘笈名唤无敌宝鉴,它如其名乃是当世绝世武功秘笈,当年快活王正是得了此才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据说当年此宝鉴在衡山出世,江湖豪侠无不赶往衡山,衡山之路的路旁随处可见江湖人的尸首。” 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后自然是快活王得了秘笈称霸当时的武林,他死后秘笈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坐下酒使贪墨了,也有人说随着快活林一起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人说是沈浪沈大侠得了秘笈这才出海。”说起这个,李寻欢脸上显然有欣羡:“那日我见到秘笈便觉不对,吃面的时候那俩江湖人,谭兄你还记得吗?” 谭昭点头,他自然记得。 “我与你分开后就回家换了身衣服,入了夜就等在翰林院门口,等到半夜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那哥俩,却没想到……” 这表情怎么听着有些难以启齿:“没想到怎样?” “没想到是个娇俏的女郎,出现在那是我自然觉得不妥,可这女郎身形壮硕,我刚要躲便听到掌风袭来,那人武功端的是高,我自问武功不低却在他手下走不过几招,情急之下我欲遁走,却未料中了迷药。” “等我再醒过来时,是被柳编修的尖叫声吵醒的,我躺在血泊里,左手还受了伤。”李寻欢抬起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小胳膊上果然有一道血疤。 ……真是有够离奇的。 “告诉你是怕你瞎掺和,此事事关江湖,那死者更是西域人,我最多丢官,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谭昭从大理寺的监狱里出来,便觉得有些奇怪,他让系统将拍摄的凶案现场全景图放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看,书丛杂乱,还有些血迹飞溅到古书上,这誊抄修书又造成了……对!誊抄!他记得案几上曾经有他誊抄的笔记,那是他抄录的历年来的祭奠辞藻。 “小郎君,在想什么呢?” 谭昭猛地一激灵,正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水眸。 花满楼恍然点头:“谭兄此话有理。” 过了嘴瘾,那边厢小祖宗已经趾高气昂地发表过演讲了,宗旨就是我是谁儿子关你什么事,长得这么不讨喜难怪被人绑着许许。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这自说自话有些严重啊,谭昭一边摆吃的,一边让小家伙去洗漱,说话颇有几分不在意:“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教?” 叶孤鸿被绑着,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开口:“自然是学剑,西门吹雪三岁学剑,七年有成,十一岁便声惯江湖,他作为西门吹雪的儿子,难道不理当继承父亲意志吗?” “强盗逻辑!听起来你好像很想当西门吹雪的儿子?” “你——” ……怕不是说到心坎上了?!这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心理素质这么差,陆小凤刺几句就心理承受不住要自杀了。 小祖宗被花满楼领着回来刚好听到这话,脸上一喜:“你要给我爹当儿子,那就是要给我当弟弟咯!”随即又十分苦恼托腮:“可是你这般老,我想我爹并不想要你这么大的儿子。” 叶孤鸿直接气秃! 如此再看,叶孤鸿就完全不像西门吹雪了,除了一身衣服一个发型,谭昭再也瞧不见他身上有一处与西门吹雪相同的地方了。 模仿的永远超不过正版,这个道理都不懂,你学剑干啥呢! 谭昭三人就落座吃饭了,吃的是豆腐花配生煎,街角的玉子虾仁小馄饨配小葱烩饼,鲜香味美,对于饥饿之人来说,能看到吃不到简直就是万般的折磨。 叶孤鸿艰难地撇开眼睛,可鼻尖的香味仍然欲拒还迎地涌向他。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可他的耳朵再灵敏不过,他也知道谭兄为人促狭,却没想到这般……他轻轻笑了笑,随即动手个西门睿夹了个煎饺,半点没有要出口阻止的意思。 ——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的人,凭什么要别人爱惜。 “酷刑”终于结束,叶孤鸿轻轻舒了口气,随即便看着谭昭的眼神更加不善起来:“陆小凤呢?” “你说眉毛叔叔吗?他来了吗?他上次说好给我带礼物的,又说谎,还陆大侠呢,太丢脸了,竟然骗小孩!”西门睿一脸悲愤。 叶孤鸿竟然也被带了过去,他却是也觉得陆小凤挺不要脸的。 谭昭:…… 多了个累赘,谭昭一行还是正常上路,叶孤鸿本来不愿意的,但他武功被封,又听说此行去往万梅山庄,立刻就不反抗了,甚至……偶像的力量真大啊! “诶,我听说你好像是叶孤城的远亲,叶孤城的剑术并不弱,你怎么会崇拜西门吹雪而非叶孤城呢?” 前头西门睿闹着花满楼要买糖画,后面谭昭闲得无聊便开口说说话。 458.江湖夜雨一盏灯(十五)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系统内心也是默默内流满面啊, 还以为这次找的宿主是个积极乐观向上的好少年, 可以陪着它满世界赚任务时间, 然而……是它高估了人类性情的复杂, 积极与病魔战斗并不代表乐观向上啊, 他这位宿主……哎,一言难尽。 谭昭又轻轻一笑,愣是让没有实体的系统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 再次醒来,山松轻摆,落叶纷飞,好一副秋日美景图。 “少教主,我们快要出关了, 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是个柔美的女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尊敬, 两丝彷徨和七分压抑的激动。 谈昭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随口就直接拒绝了她:“不要。” 女人就没再说话了,相反一把钢刀直穿轿顶而来, 精致的轿子瞬间在内力下四分五裂, 谭昭就地一个后仰,钢刀擦过耳边还能听到须发断裂的声音,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提前动作, 此刻他的头颅已经滚在了黄沙土地里。 [系统, 这就是你所谓的干票大的?] 系统:……你这样说也没错[害羞.jpg]! 谭昭却已顾不得与系统讲话, 他视野之处被五人围攻, 两名女子皆是姝色,还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甚是魁梧手中拿着钢刀,正是破开轿子之人。 他肃着脸,开口:“为何要杀我?” 五人呈围攻之势,似乎是笃定了他无法遁逃,那为首的女子娇俏着开口:“少教主恶赌成性将我西方教圣物罗刹牌输了出去,竟还好意思问这个!” 西方教?罗刹牌? 只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把弯刀已至他眼前,这具身体里内力实在不多,身体也重得很,谭昭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将躲过,可即便如此,他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 打是打不过了,如果再不想办法,估计是又要回到中转站了。 这可不行,谭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他微眯着眼睛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显然这是一处绝地,秋日美景的美好外表下,后方是险峻的绝壁,要不要赌一把? 谭昭几乎是没有思考超过半秒,拼着又受了一刀的代价滚到了悬崖边。悬崖高绝,此时天气其实并不和暖,寒气不停地上涌,系统刚想说咱们还有机会不用这么拼,谭昭一个翻身就直接坠了下去。 此刻,还能传来悬崖上女子淡薄的声音:“他掉下去了?” “放心,这里乃十死无生之地,凭那废物的武功,就是长翅膀也飞不上来。” “也好,咱们也可去回禀护法了。” 许久,山风轻轻掠过山巅送来远方的问候,谭昭背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地平安落在崖底。出乎意料,这里并不寒冷,甚至称得上炎热。 似是一处火山活跃之地。 系统:幸好幸好,宿主你真是太机智了,么么哒! ……谭昭并不去管恶意卖萌的系统,看着系统屏幕上只有八个小时多的时间,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更何况他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碗口大的刀伤。 用降落伞和原身身上翻出来的金疮药将伤口处理好,已是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谭昭匆匆走了一遍这个狭小的崖底,四面都没有出路,像是天然的斗兽场一般,也因温度偏高,连植物都很少,翻了一圈,只能又花一个小时买了包方便面充饥。 时间就是金钱,他这个系统贯彻得非常彻底。 系统原名战胜绝症系统,主要功能是带着绑定的宿主往返各个时空钻天道的漏洞降落到将死之人的身上偷取时间,将死之人可以免去死亡的痛苦直接回归,而作为宿主则是可以自由支配这些偷取的时间,降落伞和方便面等都可以在系统空间里购买,用时间购买物质,谭昭觉得开发系统的人当真会做生意。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个就是,甚至他十分感谢系统和它背后有可能存在的人。 勉强填饱肚子,谭昭找了一处山洞生火,火光通亮,他也终于有时间了解下这个世界。说实话,他过了五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活到需要去了解世界。 显然,这是个武侠世界,而他的原身叫做玉天宝,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玉罗刹唯一的儿子。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打引号的,一个被推出来当靶子的假儿子,谁会尽心竭力地去教导? 原身从小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西域小国说看不惯就灭了它,玉罗刹也完全纵容。但论说才学武功、驭人之道,那就没什么好谈了,他在崖上被逼得跳崖保平安就是最大的说明。 只不过现在这个境地,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 系统:不啊,我觉得这里简直棒呆,宿主你只要每天花三个小时购买所需的粮食,那么一天就可以积攒下二十一个小时,你只要活到老,简直血赚啊宿主! [要我夸你数学学得不错吗:)?] 系统: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他是个人,人是群居性动物,如果脱离人群过枯燥无味的苦行僧生活,那他宁可归于尘土。 [简单明白说吧,你家宿主我喜欢热闹,懂?] 系统表示不懂,但它的内置并不能左右宿主的选择,只能憋着脸不说话了。 一夜轮回过去,谭昭在一片炎热中醒来。身上穿的衣服虽是好料子,但架不住一层又一层,又因为原主吃得好……谭昭有生之年第一次体会到肚子上有肥肉被热醒的感觉。 暂时找不到出路,谭昭就过上了养伤锻炼学武顺便减肥的生活,他是个惯爱享受的,自然没有为难自己一天吃三顿方便面的可怕想法,也是因为此即便过了两个月,他现在的获得时间也仅仅只有七天十四分零三秒而已。 勤俭持家的系统觉得自家宿主实在是太败家了,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回家的时间啊!当系统的操碎了心,谭昭却不为所动。 是日,他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长好,身体也轻盈了许多,肚子上脸上大腿上的肥肉也早已因为克制的饮食和习武锻炼消失无踪,谭昭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山峰,开始思考怎么上去的问题。 系统:宿主,你上去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暂时是没想好,谭昭这人虽然喜欢看热闹,却并不喜欢麻烦,可玉天宝这个身份就是个巨大的麻烦,那日在崖上准备下杀手的五人乃是他从小到大的护卫,什么人能够买通从小到大跟随他的人对他下杀手,想也知道不过是那几个人。 西方罗刹教这是要变天啊,已经大致了解过这个武侠世界的谭昭给“玉天宝”的死下了定论。不过也是,带着罗刹牌大张旗鼓地入关,便是犹如那抱金过市的孩童,也无怪利欲熏心之人蠢蠢欲动。 他的死,该是□□,也是马前卒过河。而他倘若还活着,许多事便都不存在了。 真是麻烦,谭昭抬头抬得终于有些累了,试图跟系统讲讲道理:[我说系统,以后给我找身份,能不能不要找这么复杂的?] 系统想了想,拍着胸脯就说下个世界绝对简单直白。 ……答应得这么快,总觉得有点危险。 系统:哦对了,宿主你要不要租赁设备啊? 说着,系统的控制面板上出现一个界面,不知它从商城哪里拉出了一个租赁商城,上面大大小小从航空母舰到手机平板,只要出得起时间,都能借给你。 谭昭:…… [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用七天时间买下一小时的热气球使用时间,谭昭黑着脸按照使用说明升起了热气球,似乎是为了与古代气息融合,这热气球并非现代人常见的古彩斑斓,而是灰棕色的,点火装置也做得十分隐秘,一路扶摇直上,气温越来越低。 谭昭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陆小凤陆大爷正穿着红斗篷漫步在荒野之上,四下无人猛地听到喷嚏声,略略抬头,刚好四目相对。 显然,陆大爷是见过大场面的,当口就是一句:“兄台好本领,可否带在下一程?” 反正……这性格也不知是从哪里遗传来的。 西门吹雪的眉间皱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可却并不恼人,他皱着眉,最后还是提着儿子来到了谭昭面前:“勿闹,替你出气便是。” 随即就将西门睿放在板凳上,对着谭昭开口:“听说你虐待我儿子?” 谭昭闻言就睨了一眼又在啃鸡腿的小魔头,心想真的是白疼你了,转头就说:“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西门吹雪竟然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我信。” 谭昭就被西门吹雪追着打了,叶孤鸿一脸受宠若惊地抱着西门吹雪甩过来的乌鞘剑,这柄剑……这柄剑他做梦都想摸啊,试问江湖上哪个学剑之人不想……不想摸啊! 459.江湖夜雨一盏灯(十六)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谭兄,你说这话, 良心不会痛吗?” 此刻, 热气球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陆小凤并不恐高, 他看着脚下的冬日万千景色, 已是陶醉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开口:“我们帅哥没有良心。” 陆三蛋大爷竟也十分认同,两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感叹美景难得,却是并无美酒相伴。 系统:……我家宿主都不理我了,伐开心,要抱抱! 只可惜,热气球的使用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很快谭昭就找了个地方降落,两人下来之后他便任由热气球飘去山坳, 其实是系统默认收回了使用权。 陆小凤却疑惑:“谭兄竟是要舍弃此物?你不要送与我啊,我还没坐够呢!” 谭昭笑而不语,陆小凤也明白这是别人的秘密不好探究。两人相伴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并不热闹,冬日里百姓本就很少出门,陆小凤请谭昭喝酒, 两人很快就坐定在一个小酒馆里。 二两温黄酒, 一碟茴香豆, 一碟卤牛肉,小店味道粗野,却也风味十足,于已经在崖底呆了两个月的谭昭而言,无异于人间美味。 “看谭兄长相,似是关外人?” 说句实话来讲,谭昭并没仔细看过现在的脸,只稍微对着水影看过两眼:“可能吧,四海为家的旅人罢了。”倒是难得的一句实话。 陆小凤就举杯了:“是也是也,为这句四海为家干杯!” 喝到日落黄昏,冬日里微微泛黄的阳光洒在店里,酒已见底,陆小凤看着外面的天色,含混道:“谭兄这是要往哪里去?前些日子银钩赌坊的蓝胡子邀请我去赌钱,不如同去?” 陆小凤近年来声名鹊起,自然有很多人请他喝酒吃饭看美人,蓝胡子就是其中一人。说实话他与蓝胡子并无任何交情,只不过他前几日听说了银钩赌坊不错,又闲着无事便答应下了邀约。 银钩赌坊吗?玉天宝似乎就是在银钩赌坊输得底朝天连那罗刹牌都当出去了:“好啊,只不过我前段时间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怕是赌不成了。” 陆小凤就笑了:“谭兄豁达。” 豁达吗?可能吧。 两人就一起结伴去银钩赌坊玩,可临到了赌坊门口,谭昭却说有事要离开一趟。陆小凤不解,又想拉着没钱的赌鬼进赌坊实在有些残忍便直接应了下来,虽然他这位朋友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赌鬼。 两人分别后,谭昭终于有时间去买一身像样的冬衣,顺便也问系统一些事情。 系统作为智能体,每到一个世界是会搜集一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是有偿按照价值高低被挂在商城里售卖,谭昭可以选择买也可以选择不买,而他到达一个世界只有前身留给他的记忆和麻烦是免费的。 [系统,我用剩下的所有获得时间问你一个问题。] 系统:什么问题? [陆小凤是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系统开始装死了,它没想到这位宿主竟然这么敏感,可装死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谭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唇角终于又弯了起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在江湖自由自在浪的办法。 “好了乖,不用回答了。”他甚至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 系统:……套路!都是套路! 换上一身崭新的天青色冬装,谭昭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他又在街边吃了四两小馄饨才到了下塌的客栈。 夜色渐浓,隔壁的房门一直没有声响,谭昭躺在床上,一边思考未来要做什么,一边想这银钩赌坊的水是真的很深啊,连陆小凤都陷在里面没有出来。 这西方罗刹教江湖人称魔教,教主玉罗刹更是当世顶尖的大宗师高手,盘踞西域多年,而玉天宝作为玉罗刹明面上的儿子,说句直白的,西域小国的公主王子们见了他那也是不敢放肆的。 这银钩赌坊确实在江湖上有些名声,但显然还得罪不起西方魔教,更甚至半是威胁半是胁迫地让玉天宝留下了罗刹教的信物罗刹牌。 这本身就十分有悖常理,当然玉天宝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性子无法无天,要不是猛地知道自己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想入关赌个钱冷静一下,玉罗刹让他带着罗刹牌走,他还以为是护佑他,却不成想这是他的催命符。 可见玉罗刹此人心性淡薄、算计纵横实非常人能比。他如今之所以还没被认出来,一来是他瘦下来气质长相略微不同了,二嘛他猜测恐怕他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只要他安静如鸡不喊着我叫玉天宝我要回西方罗刹教继承“皇位”,估计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这个已经死掉的棋子的。 想通了,谭昭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只可惜,这天底下有种东西叫做命运,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陆小凤的麻烦之后,想要坐着看热闹绝对就是痴心妄想了。 陆小凤被算计了,原因仍然是栽在漂亮女人身上,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摘下黑布,看到的是两个时辰前刚刚分别的好友的脸加大码。 区别在于,这张脸更胖更浮肿也更丑,但显然,这位仁兄已经死去多时,绝非是他新认识的朋友谭昭。 夭寿了!谭兄你兄弟死了哟!!! 陆小凤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谭昭眼熟了,相比清俊无双的新朋友,眼前这张死不瞑目的白胖脸令他更为熟悉。 这可不就是坊间流传的西方罗刹教少教主的画像!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460.江湖夜雨一盏灯(十七)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虽然陆小凤实在不算一个合格的朋友,但谭昭和花满楼还是选择帮陆小凤把计划圆下去。 叶雪闻言断剑一指, 便厉声道:“挡我者死!” 吓得叶孤鸿分分钟就想拉人,只可惜他内力被封, 能用点轻功都是靠着爆发力, 此刻他哪里拦得住叶雪, 不过他拦不住,却并不代表别人拦不住。 两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夹在断剑上,明明这两根手指并不粗壮, 可无论叶雪用多大的力气去挣脱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气得想一掌打上去,可还未等她动作, 谭昭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点住了她的穴道。 “姑娘家家,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多不好啊!” 那边熊孩子刚好听到自家二叔说话,立刻就附和了:“对呀对呀,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凶都不漂亮了!” 叶雪脸上的狰狞立刻就减退了七分。 叶孤鸿:……他竟不知道他这妹妹这般爱护容貌?! 武当山下的小镇由武当派庇佑, 寻常的江湖人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寻衅滋事的, 但倘若有人,那必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存在, 小二和掌柜的极有眼色, 这会儿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至于旁的客人, 怕是都离开了。 “你怎么会灵犀一指?” 花满楼轻轻放开夹剑的二指, 开口:“姑娘勿恼,在下花满楼,冒昧了。” 公子风度翩翩,一点儿都不像是江湖中人。 可他却偏偏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传闻花满楼的成名绝技流云飞袖陆小凤也会,同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传授给了好友花满楼,如今一见,确是真的。 叶孤鸿这个剑痴不由地来了兴趣:“你竟也会这个,那你与陆小凤比如何?” 花满楼就摇头:“自然不如何,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叶雪……叶雪直接气秃,这是说她的剑连学个皮毛的功夫都可以对付吗? 叶氏兄妹一个被点穴一个被封内力,这上山看道士自然就无法成行了,难得小祖宗竟然也没闹,围着叶雪喊着小姐姐在讲话。 只是叶雪此刻无心与个三岁小孩胡言,一直对着叶孤鸿使眼色,叶孤鸿也并非缺心眼之人,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也明白谭昭和花满楼带着他定是要阻止他去做一些事,以他如今内力被封的样子哪里打得过二人,更何况如今西门吹雪在。 在更早的当初他看到西门吹雪的儿子活蹦乱跳还能一脚踢疼他小膝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绝对是一场戏了。既然如此,那么之后的事情就都经不起推敲了。 可他即便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他以隐秘的方式传递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以为已经传递出去,可叶雪这般……他哪里还不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叶孤鸿学剑以来,从不做无愧无心的事情,便是让人知道了又如何!”叶孤鸿如此说道。 西门吹雪并不感兴趣,他抱着剑站在窗边没有一点听的想法,谭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孤鸿都做好被人盘问的打算了,到头来却无人问他,气秃!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与你们同行几日,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我的为人吗?” 花满楼到底还是老好人:“并非我等不愿意相信叶少侠的为人,但朋友之托,花某也只好得罪了。” “那你就不怕你的朋友陆小凤去做什么坏事吗?” “眉毛叔叔做坏事?”西门睿不懂,歪着头道:“眉毛叔叔哪天不作坏事了,还老欺负小孩,简直是大坏蛋!” 谭昭排长以示鼓励:“对对对,你说得没错!” 小祖宗开心了,又开口:“小姐姐也是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出来的吗?” 叶雪惊得都忘记了言语,只盯着这小毛孩,不明白为什么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他们幽灵山庄的存在了。 幽灵山庄原先是她爹爹与老刀把子创建的,只为了给一些犯错悔过之人一个收容之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一定要紧追他们不放! 她这么觉得,也说了出来:“我原以为陆小凤是个好人,没想到他也与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没有任何区别!” 叶孤鸿也想点头,他原以为几天的相处已经与这两人成为朋友了没想到……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 谭昭啧了一声,一双眼睛看了一眼叶雪,心道造孽啊,陆小凤你查案就查案,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你瞅瞅人小姑娘那脸,跟被抛弃了似的。不过这话他也不好当面说出口,有人诋毁陆小凤他其实心里蛮爽的,只不过:“天底下本就不是所有东西都分个是非曲直,非黑即白的,既然你们如此觉得便如此觉得好了,走睿儿,二叔带你玩糖人去!” 一听有糖吃,西门睿眼睛一眯,喊着爹爹一起去就跟了上去,只留下花满楼一个看守着两兄妹。 三个人走在街上,绝对吸引眼球,只不过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很快就到了做糖人的小摊处。 做糖人的是个老奶奶,看着就十分招小孩喜欢,西门睿也十分讨人喜欢,没过多久都哄得老奶奶要给他做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嘴里还一直喊着“大老虎大老虎”,听得过路的人不由地忍俊一笑,只看到西门吹雪的冷脸后,瞬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说实话,西门吹雪往那一站,绝对是赶客的利器。 索性大老虎很快被手巧的老奶奶做好,只不过……大老虎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脑斧,这糖好少,伐开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甜甜地跟老奶奶道了再见,这才转头跟自家二叔抱怨:“二叔,这卖相和实物差距也太大了,难怪都没有小朋友去买糖人!” 他只听得自家二叔老神在在地开口:“少吃点糖,对你好!” “哼!二叔果然最坏了,你自己刚才在客栈里还同那个小姐姐说什么大道理,什么要自己知道才好,睿儿只觉得大才是好!二叔你自己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欺负三岁小孩!定是你趁我溜神,和老奶奶说的!” 简直鬼灵精,什么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你要是不要小的,那就还给……” “不给不给!略略略!二叔最坏!”说着舔了口糖人,真甜! 西门吹雪见了,心里陡然有了一股柔软的气息,幼年时分他似乎也有过一段爱吃甜的时光,管家还为此招了个点心大厨,如今也是京城合芳斋的掌柜,思绪拉回,他开口:“你将他教得很好。” 活泼懂事,大致以世俗的标准要求一个孩子,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谭昭一楞,走了十米才开口:“……你还是第一个夸我会养孩子的人。” 难得说句赞美的西门吹雪:…… “爹,二叔,快过来呀!有李子卖!” “小兔崽子你过来,先把话说清楚再吃也不迟,李子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谭昭觉得气氛太冷,随即拔步追上去开口:“说,谁跟你说的幽灵山庄?” 对自家二叔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祖宗:“是个奇怪的人,脸上冒着烟,我问他是不是头很热还替他扇了扇风,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脸上的烟就更多了。” ……玉罗刹要是知道你这么形容他,这会儿怕是气得一掌打死你这个孽障了。 “他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西门睿显然深谙套路:“二叔你不疼睿儿了,难道你不应该先问……”鬼灵精顿了顿,才学着人开口:“‘睿儿你有没有事,那人有没有伤害你’这样的话。” “……睿儿,你以后少去戏园子看戏,知道吗?” “哦。”情绪有些低迷:“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问的。他一直冒着烟我怕他憋得慌,我就跟他说话让他喘喘气,想来想去也没啥好说的,就问他知不知道眉毛叔叔去哪了,他就就眉毛叔叔在幽灵山庄。” 幽灵就是鬼他知道啊,是可怕的存在,可是都是鬼的山庄,眉毛叔叔为什么要去啊?这么可怕的地方,肯定是眉毛叔叔干的坏事太多了,终于遭报应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男人幽幽的声音又响起:“陆小凤,这是玉罗刹,千真万确。” 寒风中,白梅落落间,两人你来我往,而梅林边上,两人僵立而站。许久,陆大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有时候也痛恨我自己,谭兄你说我俩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461.江湖夜雨一盏灯(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一掌挥出去, 继而俯身一个翻转,却未料来人的一双手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逃脱都不得其门。试了几回都不行,谭昭索性贴着墙站好, 这身体太差了, 他就是想发挥下武功都发挥不出来:“前辈, 有话请说。” “小郎君真是不可爱,奴家只是想请小郎君帮个忙罢了。” 这婉转柔肠的声音在这小巷里能把人的鸡皮疙瘩折磨死, 谭昭忍了又忍,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前辈,帮忙就帮忙,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 然后……然后爱说实话的谭昭就被人打晕了。 再次醒来,谭昭揉着脖子四望, 竟是发现到了自家的书房里。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捆在了椅子腿上= =。 “哟~醒啦?” 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是个清朗的男声, 谭昭一惊刚要转头,眼前便看到一位玉面朱唇的世家公子, 五官精致却丝毫不显女气,这是谁? 似是看到他眼中透出的疑问,这位冬日都执扇而立的公子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扇子一开说了第二句话:“状元郎看来记性不太好, 刚才不知是谁说……” 这声音, 这婉转程度,谭昭觉得自己要瞎。 系统:宿主你少见多怪,没听过口技吗! 谭昭好歹崩住了面皮,踢了踢被绑着的腿,却是一点儿都挣脱不了:“前辈?” “是我。放心,我并非要你性命,你那老母已经安睡了。”公子灼灼,哪里还有方才的妩媚动人。 你们武侠世界真会玩,这易容术也不知与司空摘星比如何,他这般想着,便听到这玉面公子开口说着:“状元郎可想搭救你那位李姓好友?” 看到谭昭十分上道地点头,他又说道:“既然如此,状元郎不妨与在下做个交易,你也好帮他洗清冤屈,如何?” 说实话,不如何。这个江湖和朝廷分得很开,一般朝廷衙门也不会管江湖械斗,但这回牵扯到翰林院,大理寺势必要查个究竟,这种时候再有江湖人不断掺和进去,这趟水只会越来越混,就像李兄预料的那样,他这官怕是做到头了。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谭昭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非我不可?” 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子的朋友挺有趣的:“非你不可。” “那就请前辈让我做个明白鬼。” “状元郎,你话这么多难怪在官场上混得这般差。”他啧了一声,扇子也收了起来,随后一瞬就移动到了他的旁边:“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谭昭的下巴被人狠狠撅住,还没等他闭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冲击鼻腔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喉间便涌起一股腥甜,他想要控制住,可他控制不住寄几啊,血意上涌,噗地一口全吐在了这位公子的白衣上。 这公子一看就是喜洁之人,下摆上沾染了血液让他十分不适,可谭昭的脸色越来越差,再等片刻恐怕真要变成死人一个了。倘若那李家小子出来看到,怕是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如此他也顾不得整洁,一股内力送入对方身体,却是发现这小子身体内脏损耗极度严重,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物吊着生机,他刚才用的不过是会使人气血翻涌的药,并无任何毒素,却不小心加速了这种虚耗程度,脾内受了刺激一下子就发作出来了。 好生奇怪。 他一边用内力续着命,一边思索如何控制下来,这天底下他王怜花想救的人还没有救不回来的。 谭昭一瞬间确实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他就醒转过来,感受到对方浑厚的内力不断冲刷着自己的经脉,看来不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是手段这么偏激,绝对不是什么温和之人。 这般想着,他十分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在对方神奇的眼神中一仰头全部吞了下去,脸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对方也迅速撤了内力。 系统:卧槽好悬!宿主你差点就挂掉了! “你……我并非要你性命。”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一些明白鬼该知道的事情了吗?” ** 第二日,是个大朝会。按照本朝的规矩,京官七品以上都要出席,作为翰林院编修,谭昭刚好擦着七品的底线要去上朝。 说实话,和上刑是没多少区别的。 大殿虽然建的气势恢宏,可林林总总文武大臣少说几百号人,平日里是挤得下的,但一到这种时候六七品官就只能站在外面,大冬天的凌晨五六点还要跪地拜万岁,这当官的千年老寒腿估计都是这么来的。 天蒙蒙亮,谭昭刚随着同僚跪拜完毕,外面的人是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只有看着里面的人站起来才能站起来,也有尊卑的意味在里面。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天特别冷,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不见亮,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谭昭被个小太监推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一直走了小一百米,谭昭才停下来跪拜口称万岁,很快便听到成华帝叫他起来的声音,随后才是关于李寻欢的问询。 谭昭一一如实道来。 “那谭卿以为朕该如何处置李探花之事?” 谭昭立刻拱手:“臣以为当以律法办之。” 成华帝这会儿才看清这状元长什么样,看着……也不比李家三郎差太多,当初他是为何要点他做状元来着,算了算了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大理寺卿,依律法该如何判罚?” 大理寺卿立刻出列道该罢官,流徙三千里。 适时,谭昭再次跪地,口称:“请皇上恕罪,臣愿以官位担保,李寻欢绝非杀人偷窃之人,请陛下给臣七日时间,七日之后,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准了。” 这也太好说话了一点,早知道就说一个月了。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谭昭咧开了嘴,张口就来:“蓉姐姐,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462.江湖夜雨一盏灯(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噗通, 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 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 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 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 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 他总是很想喝酒,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 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 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 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463.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玉一霸对自家二叔这种行为表示强烈谴责:“二爹, 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 “谁?”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 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 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 这难道不够大吗?” 属虎所以超级喜欢老虎的玉一霸觉得二叔实在是太讨厌了,没事欺负小孩子, 他眼睛一溜,瞅准时机抢到手就抱在怀里:“二爹,你不许动!抢到了就是我的了!他们都属于我!” 谭昭也没打算真抢,东西本来就是打开送给小家伙的:“那聪明可爱的睿儿,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玉一霸想了想, 眼睛瞬间一亮:“二爹, 今儿是睿儿的生辰!”难怪这般大方了! 没错,今天是西门睿的生辰,这个谭昭知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也知道。从万梅山庄到西域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两人快马快行, 直到入夜终于赶到了兰州。 兰州再往前就是西域地界了,风沙卷着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种粗犷而广大的空气似乎也昭示着这片土地的野性与危险。 陆小凤与西门吹雪都到过西域, 前者是为了看塞外风光, 后者是追杀别人入西域。换句话说, 一个两个对西域罗刹教的信息都知之甚少。 陆小凤戴着个挡风的斗笠,对着漫天的黄沙叹了口气:“西门,我开始怀念大智大通了,他死了,当真是这个江湖的损失。” 西门吹雪同样也戴了个斗笠,只是并不理会他,可陆小凤是只要有个人就能说个不停的人:“说实话,西门你打算怎么做?” 陆小凤其实心里也是内疚的,倘若当初他没有带着谭昭去万梅山庄,兴许如今便不会是这般光景了。玉罗刹的可怕与算计他至今记忆犹新,江湖上都说他智计双全,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可银钩赌坊那一次,他却是输了。 他以为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却不知有人早已在终点等他。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对方太聪明。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点心疼谭兄了。 “陆小凤,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很多,不太记得了。” 西门吹雪:…… 又是缄默而行,很快两人便到达了一处西域小镇,小镇建立在风沙中,说是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小村子,只是这个村子里开的都是客栈店铺,真正的居民……可能都不足十指之数。 这就是西域极为有名的西岭风了,传闻这里是罗刹教的领地。 “到了。” 陆小凤眼神一凛,传音入密:“确定是这里?” 见到西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入西岭风,风里隐隐带着一股血气,客栈的老板娘风姿绰约,见到二人便开口,声音婉转像是这风里的妖精一般:“二位客官,可有什么奴家可以帮忙的地方?” 陆小凤摘下斗笠,露出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被风沙吹得久了,嘴唇还带着干涸,开口也是低沉得很:“老板娘,我们是来给朋友庆生的。” 老板娘一楞,不明就里:“那客官您朋友贵姓?” 陆小凤轻轻一笑,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就显出了几分光彩:“他姓玉,名……一霸。”这倒霉孩子,取名字能走心一点不! 老板娘顿时脸色大变,看着两人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可这个世界上能够与西门吹雪比眼神凶的,怕是没有谁了。 还未等老板娘有所动作,西门吹雪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过去,陆小凤没看清楚,似是像玉一般的东西,只这老板娘见了,脸色大骇,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中喃喃,陆小凤细细听,只听得她说着:“九天十地,诸神诛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凤当真是好奇极了,可此时并不是他好奇的好时候,所以他难得屏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如今这位半点不带魅惑的老板娘进了一条密道。 他竟不知道这松软的泥沙下面还能有这样一条密道! 谭昭有些等不住了,小家伙今天生辰闹了一天,作为任性的三岁教主,今天真的是好生使唤了一顿教众,又说想看舞龙舞狮,又说要吃扬州的糖葫芦点心,论作妖,西域所有的教主加起来都没玉一霸能耐。 可如今能耐的玉一霸却累得睡着了,趴在他的腿上,还打着小酣,可见他白日里作妖有多用力了。 夜间静谧,他俩住的地方又格外大,谭昭很容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稍重些,另外…… 还没等他细细辨来,外边就传来了属下的声音。 谭昭知道,这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来了。 ——玉罗刹果然给西门吹雪留了东西。 他微微勾了勾唇,静静开口:“让他俩进来吧。” 门很快被人推开,灯光有些昏黄,却难掩室内的精致典雅,能够在西域这片地方建造这样一个地方,罗刹教的底蕴已经不用言语表达。 “哟~教主大人睡着呢?” 能够在这种场景下说这话的,除了陆大侠别无他人。 关键声音还特别大,谭昭脸阻止都来不及,趴在膝盖上的小祖宗就醒了,气性还很大,眯着眼睛就开口,十分有教主风范:“大胆!竟敢打扰本座休息!来人呢,拖出去……”吓得陆小凤赶紧上前堵住他:“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玉一霸看清是谁,挣脱后道:“眉毛叔叔!我的礼物呢!”可以说是非常清醒了。 陆小凤……陆小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不可能啊,臭猴子的易容术什么时候不灵了?! “哦对了,刚才那人是?” 李寻欢听到这个也很无奈,他幼年体弱便自小学武,后来憧憬江湖生活便化名去江湖上“游学”,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同样也……:“那刀客是西域来的,说是要挑战关内的高手,当时我多喝了两杯便与他战在一处,谁知道……他不敌我,后来又在江湖上听说我飞刀如何如何,便总想逼我出飞刀与他一较高下。” 谭昭听到西域两字就胃疼,自然不想多提:“李兄厉害。” 竟是这个反应……李寻欢眨了眨眼睛,笑起来格外得风流倜傥:“谭兄当真妙人,来,喝酒!” 然后还没等谭昭把茶杯端起来,这人自己就一饮而尽了。得,又是一个酒鬼,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上酒鬼朋友。 “在下今年二十有四,谭兄你呢?” 谭昭就说比你大两岁叫声兄长听听,李寻欢倒是不在乎这个,酒杯一端叫得格外痛快,听得谭昭腮帮子疼。 愚兄贤弟的,两个光棍喝了小一个时辰,某位探花郎看着风流潇洒,却是个顶顶的纯情boy,说是老家有表妹等待要回老家成亲。 谭昭:……很好,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谭兄,届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两人便各自分开,酒钱自然是李寻欢付的,谭昭这个状元郎两袖空空,虽说考取功名后有些进项,但居住京城加上各方打点,现在每天吃上白米饭都是阿弥陀佛。 除非是京城本地或者世家子弟,新晋的翰林都居住在翰林府邸,京城地界东为贵,西为贱,越靠皇宫越尊贵,翰林府邸位于东区的边缘,过两条街就是西区,谭昭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去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至于为什么是走?他没钱。 刚一进门,谭昭就被谭大娘拉着喝药,苦涩的汤药冲鼻,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娘,以后别给我买药了!” 这就是小病都要磨成大病了,虽然他这身体……估计是好不了了。前些日子他来的时候,原身就已经服毒自尽,当时恰逢剧毒发作,虽然他已经及时止损看着跟没事人似的,但伤害不可逆转,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灵药,否则这具身体活不过五年。 系统:五年还不够你作吗!上个世界那个好的条件,你也不过撑了三年! …… 系统:你看看你,一个世界下来才攒了一年半的时间,就这还要拿出一半来还贷,你看到这个数字,良心就不会痛吗? …… 自家系统好像不知不觉坏掉了,狗宿主自觉理亏,终于秉着呼吸大口干掉了苦汤药,卧槽真的太苦了:“娘,这什么熬出来的,怎么这么苦?” 464.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一) 这主人听罢此言, 既非圣人又非清心寡欲的和尚,自然也颇有些兴趣:“方才真是失态了,二十年未出,听小友说起外头的世界, 不由心生向往。” “哎, 不妨事不妨事,左右都出不去, 不过说与你听个乐子罢了,难道你还真想学不成?”谭昭一脸你没搞错吧,这都脱离社会了, 学来有个卵用的表情。 主人:…… “小友竟这般认命了?”这主人似乎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故而有些惊叹地开口, “这二十年间, 这座玩偶山庄来来回回也来了不少人,唯独小友一人竟似没事人一般接受了,实在令人好奇。” “接受!为什么不接受!你看看这里, 好吃的好住的, 还有人陪聊天, 还不用经受外头江湖的风吹雨打, 说句直白的,我爹娘对我都没这么好, 我为什么要出去?” “……”主人已经无话可说了。 “哎, 你对这里熟悉, 这里的主人是不是那位天公子啊?哦对了, 你看我们三是好朋友,要不住一个院子怎么样?我刚刚在外头看到这里好像只有二十七间屋子,就最东边那个没人住……” 谭昭成功地把人烦死了,这主人也是一时脾性,几下功夫就将他们赶了出来。 外边的红衣小婢很快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笑容:“这位公子好生有趣,我家主人已经许久没这么开心了!” 谭昭一乐:“你管这叫开心?” “自然。” 花满楼搀着陆小凤,并未搭话,依旧由着谭昭跟红衣小婢说话,不过显然这些侍从曾经经过专业的教训,聊了一路,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 很快,便入了夜。 陆大爷没了酒,就算是喝得再醉,也该醒了。 察觉到人自己坐了起来,谭昭随手在房内布了个阵法,这才开口:“你这酒喝得,也未免太过凶险了些。” “……这都是托谁的福。” 陆小凤已经连续喝了几天几夜的酒了,但他有个本事,就是他不想喝醉的时候,谁都不能将他灌醉,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所以即便他满身酒气,脑子还是挺清醒的,至少谭昭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是听进去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谭昭点了点头:“什么问题?” “白日里在那主人席宴上,你为何会无端提起快活王?还有,快活王到底是谁?”陆小凤捂着头,坐到了桌上,结果花满楼递过来的水杯,闻了一下是水,当即灌了一大杯。 谭昭一笑:“如果我说只是随意提起,你会信吗?” “你觉得呢?” “其实先开始是的,我只是想用快活王的名头来诱一诱逍遥侯,看看到底是不是逍遥侯在搞事情,但我后来提到无敌宝鉴,对方……竟似有点在意,这就很有趣了。”就真的算是无心插柳,毕竟他对此间的江湖传闻知晓不多,大多部分都是王怜花那厮跟他科普的。 “其实你说沈浪沈大侠,我倒是听闻过,不过两百年前的消息,除了那些江湖名门还有流传,你是怎么知道的?”花满楼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一向都很敏锐。 “唔,有个朋友同我说的。”未免说的太多,谭昭立刻说起了无敌宝鉴的事情,“关于这无敌宝鉴,这是当年快活王柴玉关几乎屠戮整个武林豪杰整合得来的功夫,集天下武功之大成,才敢冠称无敌之名。” 嚯—— 陆小凤两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人也未免太过……狠辣了些,霍休在他面前,恐怕只是个小喽喽吧。 “只是他死后,无敌宝鉴却下落不明。” 陆小凤多聪明的人啊:“所以你怀疑,逍遥侯得到了无敌宝鉴?” 这可真是太吓人了,听谭昭的口气,这快活王当真是非常厉害,而得了传承的逍遥侯,即便武功没有天下第一,那么差不离了。 谁知道,谭昭却摇了摇头:“不,我猜测他可能只是得到了部分传承。” “部分?” 谭昭开始跟两人科普快活王柴玉关和他喜欢分裂功法逗人玩的恶趣味,当初他成了状元郎,和李寻欢在翰林院的藏书阁里发现过一卷,也仅仅是那么一卷,后来王怜花同他说,那不过是九牛一毛,他就大概猜到这人的尿性了。 这快活王,根本就没准备找什么传承弟子发扬功法。 “所以,你才说你自己能背下这无敌宝鉴?”陆小凤一脸扭曲,“这么简单的谎言,天公子能相信?” 谭昭立刻抓住了重点:“原来你也觉得那主人是天公子啊。” “不要转移话题。” 谭昭莞尔,他有时候也不骗人的,毕竟能“骗”到别人的,都是真话:“我说的是真话。” “真话?你有无敌宝鉴?”陆小凤一脸咱俩还是不是真朋友的表情,“有这种渠道,你为什么不介绍给我?” “那你恐怕已经没命了。” 大概真的是亲父子,王怜花虽然并不承认快活王这个父亲,但柴玉关那点儿心思却是猜得非常准,快活王这名字取得这么快活,就绝不是个要替后人着想找什么徒弟之类的人,他留下这么多卷功法,不过……是为着折磨人罢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修炼这功法确实能够武功无敌,却留有莫大的隐患?”陆小凤不由地概叹,这位快活王不谈其他,习武的天赋倒是卓绝。 谭昭点了点头,说了这么多话,他也有些渴了。 花满楼都要成为两人的倒水工了,不过他也并不嫌弃,只等二人说完这些陈年往事,才提起另外一件事:“陆小凤,同你一起来的连庄主和萧十一郎呢?” 说起这个,陆小凤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也在此间。”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小凤没点头,却也没摇头:“七童,你知道的,我素来不会插手别人的感情.事,但于情于理,连夫人受了迫害,我还是会出手相助的。” 谭昭有些不太明白陆小凤的意思。 陆小凤也没隐瞒:“阵盘,我把阵盘用在了连夫人身上。” 谭昭想了想,那日他随手给的,好像是个迷阵。 “连夫人怀有身孕,她执意要上祭台,说要让连庄主和萧十一郎出去。”陆小凤说到此处,觉得自己好生可怜。 “祭台?”谭昭和花满楼都是一脸懵。 陆小凤这才想起小伙伴还没有得到科普,便解释起了这祭台为何。 “就院里有个大青石板,说是这里的规矩,只要有人肯将最心爱之物献祭给天公子,他就会放了那人。” “所以,连夫人准备献祭自己,好让天公子放连庄主和萧十一郎离开?”花满楼摇了摇头,“这天公子,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陆小凤神色莫名:“不,天公子同意了,他道连夫人怀有胎儿,可视作两人,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什么?” “萧十一郎对连夫人情比金坚,连夫人自可算作他最心爱之物……” “不,你还是别说了。” 陆小凤知道好友两人都明白了,连夫人大概是想牺牲自己全了自己,却从未想过以连城璧和萧十一郎的骄傲,如何会让一个女子替自己献祭! “所以你用了阵盘?” 陆小凤点了点头,也算是给这个死局留了一条生路。 “我用阵盘困住了连夫人,连庄主和萧十一郎守着,我则出来找出路,不过显然易见,出路太难找了。” 谭昭这时候,倒是起了调侃之心:“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在玩偶世界里?” “鬼知道呢,既然有出路,肯定有法子,倒是你,觉得这里不错,要不就留在这里吧。”陆小凤立刻反唇相讥。 “陆小凤,你得罪我了,你知道吗?” 陆小凤不懂:“知道什么?” 谭昭一脸畅快:“我除了剑道,最擅长的,就是阵法了。” “……”陆小凤手中的小糕点都掉了。 “哎,七童,这人咱也见了,要不趁着夜色,我们离开吧,虽然这里挺好的,但我还是挺挂念我在积翠楼酿的百果酿的。”谭昭作势去拉花满楼,花满楼呢,也非常配合地站起来,两人一齐往外走,陆大侠……陆大侠怂了。 “谭大爷,谭大侠,奴家也想走!” “……” “妖孽,还不速速显形!” 花满楼、花满楼扶额,入玩偶山庄,他都没这么头疼过。 一番打闹,陆小凤终于有了底气:“你当真能出去?” “陆小鸡,你这是不相信我,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留在这里也不错。” “哎,别呀别呀,我错了还不行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难过。 谭昭听到陆小凤告饶,这才一本正经地说话:“刚刚红衣小婢带路过来时,我看了一下外头虚无缥缈的外墙,我猜测那其实是一种天然迷阵套上了一个类似哈哈镜一样的阵法,因为是天然形成的,所以阵眼比一般的迷阵要难找一些。” “那……” 陆小凤的话还没开口,外头忽然传开了敲门声,三人收声,陆小凤刺溜一声滚到了床上,花满楼起身开门,谭昭趁着这个功夫,麻溜地收了阵法。 “连兄?” 门口传来花满楼微微惊愕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重物倒下的声音。 465.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二) 不知道写什么,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 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 你便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夫人,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 你却只称呼他, 我儿他有名有姓, 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 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 无名也好, 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 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 可言语间的感情, 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死的人是那个西域刀客。 李寻欢被人质问,他左手还沾着血,顺着袖口滴落在地上,与地上粘稠的血液积聚在一块儿,他抿着嘴唇,神色缄默却并未开口反驳。 一会儿的功夫,大理寺便来人了,因是牵扯到新科探花又是李家人,所以来的还是大理寺少卿左明。左明长得身材高大,据说武功放在江湖上都属一流,他见现场繁杂便直接唤手下清场,谭昭就这么被清出去了。 466.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三)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噗通,是谭昭再也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花满楼一时气到了顶峰,看都没看西门吹雪一眼就将谭昭扛了回去。 陆小凤的心情并不算好, 老刀把子终于在他和鹰眼老七他们的设计下露出马脚, 而今也已然死在了木道人的剑下, 一切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还没有完。 当陆大侠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很想喝酒, 倘若能够和知己好友喝酒, 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思虑片刻,便找来了这小镇寒栈。 问了小二花满楼他们的房间,陆小凤一个纵越便从窗户里跳了进去,只他刚刚推开窗户, 嚯!这什么情况?! “我说谭兄, 你这是遭了谁的暗算?”这也未免太凄惨了,而且:“七童,你脸色怎么也这么差,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袭了吧?老刀把子?” 越猜越离谱, 谭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扯动了伤口, 他嘶地一声, 又获得了老好人朋友一个冷厉的眼神, 瞬间……瞬间就安静如鸡了。 这气氛不对啊, 陆大爷最会察言观色了,而且那小兔崽子竟然还不在,这宝贝二叔受伤了……:“该不会是小祖宗也出事了吧?!” 花满楼脸色依然不太好,可他到底开口了:“没事,睿儿和……西门庄主在隔壁。” 谭昭醒来后其实也挺后悔的,这种打架一时爽,架后一身伤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悠悠荡荡过了三年再度回味起躺在病床上的感觉,这滋味当真是不好受,而且他这条手臂已经二次受伤了。可不好受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跪着也要受着,更何况:“花兄,楼兄,七兄,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怪西门吹雪,倘若我……我没有诱使他使出全力,可能并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谭昭谈不上有多喜欢西门吹雪,却也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意思。 闻言陆小凤满脑袋的疑问,花满楼却怒了,不过温润公子即便生气,也非是怒发冲冠:“你也知道他用了全力,倘若不是他最后收势偏了三分,我能做的就不是为你治伤,而是给你收尸了!” !!! 陆小凤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谭昭,你莫不是真的生了虎胆,竟然真的去挑衅西门吹雪?” 谭昭给了他一个眼神,陆大爷立刻意会:彼此彼此。 花满楼的“眼神”扫过来,不自觉低人一等的两人排排坐,老好人发飙实在是太吓人了,要知道陆小凤上一次看到花满楼发飙,还是在花老爷寿辰他假扮铁鞋大盗那会儿。 天呢,早知道如此,他肯定在外面和鹰眼老七喝酒了! 头皮发麻的当口,一个小脚步声传来,门吱嘎一声响了,西门睿的声音传来,孩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显然他不久前曾经哭过,可一进来就看到自家二叔那手包得白面馒头似的,眼睛又不由地微微泛红,谭昭看了也十分心疼,他不该让三岁的小孩去经历这个的。 注定是江湖人,也不该这般小就懂得血腥。 他伸出另一只相对灵活的手摸上小孩毛绒的发心,扯出一个微笑:“睿儿,对不起。” 西门睿感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刻猛摇头,想扑又不敢扑,只紧紧抓着谭昭的袖口,期期艾艾道:“是睿儿的错,以后……以后睿儿再也不让臭爹打你了,他好坏!” “害怕吗?” 难得乖巧的小家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二叔没死,睿儿就不怕了。” ……这怕不是被掉包了,竟然这么乖?! 系统:你就造孽吧,他刚刚在隔壁追着西门吹雪打,那小铁拳,估计剑神大人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哦嚯,那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点想看。 系统:可以,三天获得时间。 ……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下假叔侄俩了,可能是早晨谭昭流血的模样太骇人,小家伙感受到自家二叔的温度,眯着眼睛睡着了。 然后……谭昭也睡着了,花满楼给他熬的药苦就算了,还致眠,简直有毒! ** 和偶像共处一室,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叶孤鸿身在现代,他可能会立刻掏出手机在知名论坛上发一条在线等很急的消息,可他身处古代还不会表达情绪,一室三个冷冰冰,陆小凤进来的时候都觉得入春失败了。 三个?他定睛一看,在继知道好友谭昭怒战西门吹雪不死后,他又在不该看到叶雪的地方看到了叶雪。 看到叶雪,陆小凤本能地心虚,他走在花满楼的后面,看到叶雪的眼睛怒瞪过来,才开口:“叶雪,你怎么在这儿?” 叶雪已经被点了近一天了,脾气自然不算好,闻言冷厉道:“这难道不应该问你吗?” 陆小凤想起叶雪为何失踪,心虚就更加重了,随即便出手解开了叶雪的穴道,陪着笑:“是我的错,那人没有伤害你吧?” 叶雪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提这个,她心急如焚,提着她的断剑便夺门而出,已经得知事情原委的花满楼自然不会阻拦。 陆小凤一见自然不放心,和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叶孤鸿:……谁来给他解开穴…… 还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吼完,花满楼就已经出手帮他解开了穴道,叶孤鸿看了眼抱剑养神的西门吹雪,最后还是妹妹要紧,也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房间,追着陆小凤和叶雪离开的方向离开。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二人了。 他俩都是陆小凤的好友,可却像是这个世界的两个极端一样,一个尊重生命,一个蔑视生命,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带着微微的火药味,而如今……更甚! 花满楼从不讨厌别人,但要说不喜欢的,西门吹雪肯定算一个:“西门庄主……” 是夜山风阵阵,山松如涛,本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的闲暇好日子,谭昭却是闻着药味醒来的。 这味道…… “二叔,睿儿真同情你。”小家伙捏着鼻子说道。 谢谢,他也很同情他自己,可……没脸说,谭昭一脸视死如归地接过药碗,看着药碗里疑似“胆汁”的液体,心一横眼一闭……咦? 等到他趁着药热全部喝完,才控诉道:“七童,你变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准确无误地接过他手中的碗:“我有说过药很苦吗?” ……套路,都是套路! 很显然会开玩笑的花满楼已经将这事儿翻篇,除了谭昭的伤还隐隐作痛外,其他涉事人员都好得不能再好了,谭昭……心里委屈巴巴。 不过他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他的武功确实精益不少。吞下一颗自己昨日腌渍的李子,谭昭只听得小祖宗开口:“二叔,爹爹走了。” 他一楞,不知该说什么。 西门睿却继续说着:“他说让我乖乖的,可我一直很乖啊,二叔你说是不是?” 他二叔……并不想说话。 谭昭没好意思问你伤不伤心,但看这傻缺孩子只知道吃的表情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因为怕西门睿睡觉压到谭昭的手,花满楼晚上就将小祖宗带走了,兴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谭昭反而睡不着了。 怎么说呢,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坏,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的很好,谭昭笑了笑,决定要在这个世界努力活得长了一点。 这个江湖这么有趣,朋友也十分合他心意,也没有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他喊贼汉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系统:宿主,你变了。 谭昭刚要怼回去,房间里的灯忽而就亮了起来,他抬眼看去……冒烟,不,别想冒烟!小祖宗误他! “你这什么眼神?” 果然说话的时候会将覆盖在脸上的烟雾震荡开来,小祖宗简直有毒! 谭昭赶紧将脑海里的东西挥散,正经地开口:“想玉教主为何深夜至此。” 玉教主十分上道:“那你可猜到了?” 谭昭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我怕我知道太多,玉教主就当真要我的小命了。” “你很惜命?” 谭昭自然点头:“自然,这世上的人,能选择活着绝不会选择死去,便如幽灵山庄之人,我说得可对?” 玉罗刹听了,果然笑了起来,烟雾也随着他的声音聚集向上,谭昭见了微微偏了偏头,心里默念:不能笑,不能笑!! 适时,玉罗刹突然变冷的声音拯救了他:“可本座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我的宝儿!” 反正谭昭提着早餐过来时,叶孤鸿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看到谭昭进来,便冷着声开口:“你作为他的长辈,便是这般教授人的吗?” 467.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四)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不过好在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苛待下人的人, 就在孙秀青开口之后他便挥了挥手, 下人们鱼贯而出, 谭昭本想脚底抹油走人, 却未料西门吹雪拉住了他。 ……谭昭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种不祥的预感也得到了印证。 “他在庄内, 安然无恙。”随后指着谭昭便说道:“他可以作证。” 原是当个凭证, 谭昭的心刚要落下来, 那边孙秀青就开口了:“西门吹雪, 你便总是这样,我是你的夫人, 你待我却还不如你的朋友, 而睿儿是你的儿子,你却只称呼他,我儿他有名有姓,你究竟有没有心!” 西门吹雪缄口不言。 “也罢,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只要把睿儿还给我,我便不会再来纠缠你,你便是剑神也罢,无名也好, 我们桥归桥, 路归路, 是我孙秀青当初错看了你, 如今也已尝到了苦果,只求你把睿儿还给我。”她声音越说越小,已是有了哭腔,可言语间的感情,仍然不难让人察觉。 西门吹雪仍然不说话。 谭昭……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他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这对夫妻相处之间显然大有问题。这种问题不单单只存在于西门吹雪一人,而是双方面的。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场面与曾经的八点档狗血剧也没多少区别了,夫妻离心还有小孩的归属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玉罗刹那样一个爷爷在,西门吹雪即便应下了孙秀青的承诺,怕也不好兑现。 西方罗刹教乃是玉罗刹一人建立,他也断然不会去便宜外人,否则也不会推一个玉天宝出来替他儿子挡灾。只可惜真儿子西门吹雪出息是出息,却绝不会是一个教主的适合人选。而此时,西门吹雪生了个儿子,玉罗刹会放过他才是奇事。 也是此时,西门吹雪开口了:“恐怕不行。” 孙秀青闻言,整个人都怔忪在了原地,她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丈夫一般,但作为峨眉女侠的教养不容许她像个普通妇人一般发狂大闹,可她的身体仍然颤抖不已。她眼眶含泪望着西门吹雪,慢慢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剑。 孙秀青在嫁入万梅山庄之前,曾经是江湖上的小有名气的女侠,与同门的师兄妹并称为“三英四秀”,峨眉弟子是学剑的,只西门吹雪说过女子就不该学剑,她自嫁人后便不再使剑。可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孙秀青毅然决然地将剑握在了手中。 西门吹雪的眼睛变了,它变得幽深而彷徨,似乎像是从未理解过人间的感情一般,可很快,他便松开了眉头,说了一句冰冷的事实:“你打不过我,何必。” 冷静而自持,谭昭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彻骨的宝剑。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剑成痴到将自己变成一把宝剑的,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当真是名副其实。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出剑吧。”说着便亮出了她的宝剑,澄光锃亮,一看便不是凡品。 西门吹雪仍然无动于衷。 谭昭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说句话,恐怕明天江湖上就要传出万梅山庄男女主人持剑相叱闹和离的大新闻了,这原与他关系不大,但玉罗刹那神经病脑回路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西门夫人,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孙秀青从未见过谭昭,怒道:“你又是何人!” 谭昭刚想说他什么也不是,西门吹雪忽然就来了个神来之笔:“他是我弟弟,谭昭。” 谭昭觉得药丸。 果然孙秀青听了这话,气得连拿剑的手都抖了起来,似控诉般道:“西门吹雪,我与你成亲近两年,你要在我孕期时与叶孤城生死比剑,我应允了,你比剑后活着回来,我欢欣鼓舞地去迎你,可我送走的丈夫回来时却变成了一把冷冰冰的剑,你现在又说什么弟弟,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可你却什么都瞒着我,你当我到底是你的什么!” “师父,是徒儿错了,昧着良心的事情都会遭报应的!”她几乎是哭着说出了口,而她这般还握着剑,又引得西门吹雪蹙眉不已。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你想要,万梅山庄的一切都可以留给你。”总算是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可这话的意思却无异于利刃扎心。 孙秀青急怒攻心,竟是直接翻眼晕了过去。 谭昭赶紧去叫管家,管家立刻让人利落地扶着夫人下去,等谭昭返身,便看到膳厅里西门吹雪看着地上孙秀青的宝剑出神,眼睛里的彷徨怎么也止不住。 这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并非是万能的人。 “为什么要对她说我是你弟弟,你知道的,我并不是。” 谭昭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半晌却听到了对方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觉得,是我做错了?” 自从紫禁之巅回来他剑道大成,他便明白他给不了孙秀青想要的未来。孙秀青想要一个与她陪伴相爱一生的丈夫,一个能够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可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与剑相伴的人,他做不到孙秀青的期待。相处越久,他便变得越来越不像他,倘若不是那时的叶孤城心生彷徨,那场比试该死的人是他。 西门吹雪虽然不通感情,却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极为聪明。 一个人活得清醒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另一个却已然孤注一掷宁愿活得糊涂,两个人凑在一起,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爆发矛盾。 西门吹雪只是在爱人和剑之间,选择了无情剑。 说得清楚明白些,就是不够爱,分量不够罢了。 谭昭直接就点头:“嗯,我觉得是。在这件事上你扯上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剑神似乎有了谈性,左右谭昭也无事,便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他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生命总是如此地美好:“倘若你相信我,便知道两个人的事情远比扯上一大家子人来得好解决许多。” “你与他说得有些不同。”这他,自然是玉罗刹。 谭昭心想自然有所不同,倘若他表现出于曾经玉天宝同样的浑浑噩噩,怕是那一个照面就被玉罗刹杀了:“哪里不同?” 西门吹雪又不说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去观察别人的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嫂夫人不会放手,你爹就更不可能放手了,除非你打得过玉罗刹,否则这个命题——”谭昭摊了摊手,吐出两个字:“无解。” 都想要,却不能像分糖果一样劈开一人一半,从昨日玉罗刹谈起孙秀青的口吻便可得知他是看不起孙秀青的,准确来说他并不承认她这个儿媳妇,他想培养未来西方罗刹教的继承人就绝对不会让孩子和亲生母亲呆在一起,以谭昭的猜测,玉罗刹更多的会告诉孩子你母亲已经死了之类的话。 显然在这点上,西门吹雪也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苦恼。 这世上,能够让天下第一剑剑客苦恼的事情并不多,刚好他的家务事算一件。 ** 江湖上不知何时传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身亡却秘不发丧的消息,这消息听着有些矛盾,可就是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在小范围内掀起了一股风浪。 已知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少教主玉天宝身亡,那么偌大的西方罗刹教又由谁来继承呢?于是江湖上又有了另一条传闻,只要得了罗刹牌便可号令西方魔教。 可这罗刹牌在哪呢?又有消息称它最后出现是在银钩赌坊,被曾经嗜赌成性的玉天宝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 这乐子可就大了,谭昭听着传闻一愣一愣的,这一套套的当真算无遗漏,他不由地看向西门吹雪,最后还是没忍住:“听着感觉怎么样?” 西门吹雪这几日被孙秀青闹得整个人更加冷了,一眼斜过来,声音如九尺寒冰一般:“你倒是愈发像陆小凤了。” 一样,不知死活。 谭昭很识时务,他在万梅山庄过得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一切都很美好,系统天天乐得眯着眼睛,连跟他说话时也不意外。 只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过得□□逸了,他便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他注定不会在万梅山庄久待。 想来西门吹雪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说他像陆小凤。 “我!我!我啊!睿儿这么天真善良,二爹你舍得让他的大老虎形单影只吗?” 哦嚯,还知道形单影只了,了不得,谭昭不由地笑他:“可是你昨天还说只要大老虎的,这难道不够大吗?” 468.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五) 这一月以来, 陆小凤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江湖的疯狂,或者说江湖人的疯狂。不过失传已久的顶尖功夫重新出世, 特别还是传说中的人物,也难怪会如此了。 “你可知道现在外头,多少人想拜你为师吗?那架势, 就跟要活吞了你似的!” 谭昭一脸无奈, 说实话, 他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鬼知道那些江湖人的记性会这么好,嘴巴又这么大, 搞得他连积翠楼的酒都没来得及挖走,就火烧屁股地离开了济南城。 “哦对了,七童呢?” 陆小凤又嘬了一口酒,脸上却很是惬意:“别转移话题, 七童去见连城璧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应该不会收徒,主要是我自己的飞刀功夫都没到家。”这就是非常真的真话了,“而且, 我也不算是小李飞刀正宗的传人。” 陆小凤一奇,总不会这整个江湖的江湖人都认错了? “这就像, 我学了你的灵犀一指,你会觉得我是你的传人吗?” 陆小凤果断摇了摇头, 这个自然不算, 只能算是朋友间交流武功的互通有无, 下一刻,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我说谭昭,你吹牛皮,也……” “你知道的,我没必要说谎。”谭昭也想过掩盖,但面对真心以待的朋友,他实在做不到,“你和七童应该都感觉到了吧,你们过了五年,我可能……唔,多经历了几年。” 陆小凤想起花满楼临走前同他说的话,有时候他也挺恨自己太过聪明的,他故作轻松道:“到底几年?” “哎呀,我们帅哥的年龄都是秘密。” 系统:……百岁老人苟红红,了解一下。 [你闭嘴!] 谭昭才不会承认自己这么老了呢,毕竟他一直就没老过:)。 “……以后我遇上司空摘星,一定要告诉他,你的脸皮比我还要厚。”陆小凤已收拾完心情,他忽然有些好奇,“你当真见过那小李探花?” 谭昭也有心情喝酒了:“不止,我还同他说过你,他说倘若能见到你,定是要同你喝酒的。” “当真?” “自然当真。” 陆小凤砸吧了一下嘴巴:“可惜了,我也想同那样畅意旷达的英雄喝上一趟酒!” 谭昭也是个不要脸的:“那你同我喝,四舍五入,就算是同他喝酒了,不是吗?” “……朋友,要点脸吧。” 于是还是喝酒,陆小凤虽然嘴上嫌弃某谭姓朋友,但心里还是非常喜欢这位朋友的,他也真心希望对方好,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思及对方眉间的舒缓,只觉得那些罗里吧嗦的话都没必要,喝酒吧,畅快! 两人不知不觉,已将一坛子酒喝空,刚好花满楼回来,就看到两只半醉不醒地趴在桌上,求花满楼此时无奈的心累面积。 “七童,你回来啦!” “七童!陆小鸡他欺负我!” ……花满楼握紧拳头,一人送了一拳:“清醒了?” 两只啄米点头:“清醒了。” “怎么了七童?难道江湖上又出事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花满楼已经坐了下来,但他显然没有兴致加入喝酒的行列,陆小凤和谭昭的酒意本就不浓,很快便察觉到了。 “那倒没有。”花满楼从怀中掏出一个拜帖,红色的拜帖,用金箔描边,一看就出自武林世家,“谭昭,这是连城璧的拜帖。” 事实上,这段时间想给谭昭送拜帖的,能从姑苏城排到扬州城,只可惜谭昭不露声色,就算是写了也不知往哪送,但连城璧是知道的,“这么隆重?写的什么?” 谭昭看完,酒意瞬间就醒了。 “他给萧十一郎下了战帖?” 花满楼点了点头:“日子定在四月之后。” 其实,其实也不难猜到,即便没有了逍遥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东西已然存在,江湖名声,沈璧君,还有各自的骄傲,萧十一郎和连城璧之间,注定会有这么一场。 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陆小凤不由得唏嘘:“他给你下帖子,莫不是请你去做个见证?” 谭昭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层意思,不过还有一点。” “什么?” 谭昭摊开帖子:“他找到了杀害厉刚的凶手,请我替他锻一柄剑。” 陆小凤很快就看到了,条理清楚,是天公子下的令,但连城璧是个妥帖人,他把下手的人都找到了,甚至交给了武林同道裁决。 “没想到,他竟然不要十五城。” 谭昭莞尔:“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什么?你这是说我陆大爷不够聪明喽!” “嘿!你自己都知道,还找我确认做什么!” “我——七童,我同你说,这货其实隐瞒年龄,其实他——” 然后就又打起来了,花满楼闻言一愣,但他很快恢复了心情,甚至他已有了兴致喝酒,能再见到朋友,如此足矣。 第二日午后,连城璧持拜帖到访,谭昭独自接待了他。 “其实,你同我曾经的一个朋友很像。” “曾经?”连城璧虽然少言,却很擅长抓重点。 “没错,我以为他是我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很敬佩他的心性与能力,但他却并非我所见的模样。” “那后来呢?” “后来他动了我另外的朋友。” “所以你……杀了他?” 谭昭摇了摇头:“并没有,我总归希望他能做一个好人的。” “好人?谭兄心中的好人,是何模样?”连城璧的声音,不可控制地低了半度,显然他已明白谭昭说这番话的意思。 谭昭非常光棍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抵心中坦荡,不愧人世走一遭吧。连兄呢?” 连城璧出身风光,他从一出生,就如同原随云一般站在了别人的终点线上,不同于原随云幼年失明,连城璧自小到大都一路顺风顺水,他天赋卓绝,又生得龙章凤姿,成年之后,又娶了天下第一美女同样出身江湖名门的沈璧君,人做到连城璧这份上,已是极致。 但连城璧当真开心吗?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从小被条条框框教养长大,永远追求着追逐不到的高度,别人在喝酒的时候,他在修炼,别人在偷懒的时候,他在处理江湖事务,他在弱冠之年,就撑起了武林名门无垢山庄。 江湖谁不称一声少年英才,但他仍然被要求恪守自己。 近些年,他越来越急躁,他不想再被任何人操控,无论是名声还是辈分,倘若、倘若他能站在这武林的巅峰,他是否可以无所顾忌? 就在这颗野心的萌芽突破泥土的时候,萧十一郎出现了。 他不仅抢走了割鹿刀,也抢走了沈璧君的心。 挫败吗?当然挫败,他自己明白,自己绝不是一个好人,但为难自己的妻子,也实在没有必要。 就像他的人生信条,他要做,就要做得最好! “其实,我有些羡慕谭兄。” “羡慕我什么?” “强大,无所顾忌的强大。”男人都有慕强心理,连城璧敬佩谭昭,这无可置疑,一个人拥有强大的能力,却并不自傲,从心而为,逍遥度日,何如潇洒!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无所顾忌的东西,我也只是个俗人。”谭昭摇了摇头,赞美他当然喜欢听,高帽就算了,“所以,你想锻怎样的一柄剑?” 如此,才说到了正题,量身定制,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想与谭兄打上一场!” “有何不可!”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连城璧身上的伤好全,两人拔剑而起,都未用内力,只出剑招,很快便从凉亭打到了庭院。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不在,两人打得畅快,拆了半日的剑招,也无人来打扰。 “哎呀哎呀不打了,累了累了。” 连城璧:“……”为什么这人可以说得这么坦然? “说真的连兄,你看似平易近人,其实就跟高岭之花似的,谁都能同你交朋友,却没人能成为你的真心朋友。”谭昭话音刚落,却是一转,“连兄,你想要一个真心朋友吗?” “什么?”连城璧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剑啊,陆小凤有个习剑的朋友,他就说习剑之人,首先就要诚于剑,所以连兄,想不想要一位真诚绝对不会背弃你的朋友?” 连城璧忽而舒了眉头,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随后,他整个人坦然地靠在了凉亭的柱子上,有些放松,有些喜悦,就如同担负很久的东西,终于有人能替他分担一样。 “哦对了,你家有剑炉吗?” “当然有,无垢山庄,永远欢迎谭兄来做客。” “不介意我带两个朋友吧?” “当然。” 这日晚间,连城璧早已离开,陆小凤和花满楼回来,就带回了萧十一郎接下了连城璧战帖的消息。 “意料之中。” “还有,那什么司徒中平啊屠啸天几人,被查出曾经逍遥侯的下属,已经死了。”陆小凤忽然提起。 “唔?他们是谁?” 陆小凤&花满楼:“……”这人的记性,怎么可以健忘到这种程度? 469.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六) “夫人还好吗?” 连城璧回到山庄, 已经是华灯初上了,管家接过他肩上的大氅, 边走边说道:“桃娘说夫人已经用了晚膳,睡下了。” “那就好。” 沈璧君当真睡了吗?自然没有,只要她一闭上眼睛, 逍遥侯那满含毒意的眼睛就会浮现在她眼前,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就会不停不停地重复, 她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只想一个人好好呆着。 她不是, 她是名门沈家庄的女儿! “庄主?” 连城璧转头:“还有事?” 管家退后了一步,恭敬道:“下头人管不住嘴巴,夫人已经知道了您与萧十一郎约战的消息。” 连城璧的脚下一顿,到底还是掉转了方向。 沈璧君作为无垢山庄的女主人, 自然拥有一座非常大的院子, 有时候连城璧也会歇在这里,但更多时候,连城璧回来得晚了, 便直接歇在前院。 看门的小丫头见到庄主带着管家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她尚不知女主人在外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家庄主惯来爱重宠爱夫人, 她从没见过男人对女人这么好的, 庄主如何人物, 守身如玉只为夫人一人,平日里得了什么稀罕物件都会送过来,夫人必是上辈子修了大功德的。 “回禀庄主,夫人她已经睡下了。” “无妨,你去传上一声,若无人应……” 连城璧的话还未说完,里头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沈璧君房里的大丫头年春:“庄主,夫人请您进去。” 连城璧点头,挥退了下人,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无垢山庄位于姑苏城外,庄中的景致从前也是偏江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有一种曲径通幽的精致感。后来沈璧君嫁入无垢山庄,连城璧为了照顾沈璧君的思乡之情,特意比照着沈璧君在大明湖畔的绣楼造了这样一座院子。 他对这里,自然早已熟悉无比。 拐过人造的小湖,拾级而上,他已经瞧见沈璧君拥着狐裘倚在塌上,寒凉天气,旁边的窗还开了半扇。 “夜深了,小心着凉。”连城璧走过去,将那半扇窗关上。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沈璧君的声音轻轻的,好似一阵风,就能飘走一般。 连城璧的回答,很有他的个人特色:“你还是无垢山庄的女主人。” 沈璧君忽然笑了,大抵是大喜大悲,又或者是因为沈家庄的仇终于报了,她已没有那么尖锐了,或许她自己也明白,自己愧对连城璧:“你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但我只想要一个知心人,我总想着等你归家,但你太忙了,我祖母、父母他们一样非常忙碌,我幼年的时候等父母,稍稍长大了开始等我祖母,自我嫁给你之后,又开始等你。” 连城璧并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沈璧君这话,是说得对的。 “我不想再等了。” “好。”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还要与萧十一郎比斗吗?” 有那么一刹那,连城璧很想掉头就走,但他实在不是一个任性的人,也从没有人惯着他,但他的话,已不带一丝温度:“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下战帖的?” 沈璧君虽然没有回答,但她脸上显然写着“难道不是吗”五个字。 “不是。” 连城璧忽而一笑:“这话,你也可以去问萧十一郎,相信我,他也会给你同样的答案。” 沈璧君当即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这是和离的契书,你收好,夜凉了,早些安睡吧。” 连城璧从怀中掏出和离书,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沈璧君握着手中薄薄的纸,忽然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 她自由了?从今以后,她可以去追求自己所想要的? 她不用再等待,不用再孤独一人了? 不切实际的感觉,但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多三个月,她就要生产了,沈璧君陷入沉沉的睡眠,眼角一道泪光,坠了下去。 连城璧回到前院,他是个不太会放纵的人,但他今夜实在是睡不着,饮酒,舞剑,直到天明。 第二日,谭昭带着花满楼依约而来,至于陆大爷,你还能指望不长脚的小鸟落地不成,早跑没影了。 管家早听说了谭昭的大名,那是发挥出了十二万分的敬业招待两人,他可是知道的,若不是这位谭公子破阵如神,他家庄主、夫人和未来小主人就都回不来了,这是天大的恩情,就算是要他的命也成啊。 “谭公子,这边请。” 谭昭有些吃不消这份热情,好在连城璧很快出来,舞了一夜的剑,他倒是仍然精神奕奕,在管家有些担忧的神情下接待了两人。 “不用弄这些虚的,去剑炉吧。” 这柄剑,足足铸了两个多月才完工。 因不是自由发挥,所以光是前期设计和搜集材料就花了拢共一月多的功夫,后头的有些步骤还要由连城璧亲自完成,所以导致工期又拖了小半个月,谭昭熄灭剑炉的时候,已是打定主意不再替人铸剑了。 当真是件辛苦活,像他这么会偷懒的人,绝对不干啦。 “虽然还没开刃,但试试?” 连城璧的眼睛里,带着十足的火热,当下他就点了点头:“好!” 不过这回,谭昭可不陪人试剑了,无垢山庄里,多的是人愿意陪连城璧试剑,等一番恣意,连城璧提着剑又回来了。 “这刃,你自己亲手开,相信我,你会很享受这个过程的。” 事实上,连城璧已经对铸剑起了极大的兴趣,看着一柄剑在自己的手中诞生,这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美妙,他自然是见过铸剑师铸剑的,但他们与谭昭不一样。 这个男人有一双造物的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随性却认真,这柄剑与其说是对方的作品,不如说是他借由对方的手完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完美的契合,或许这柄剑不如十五城来得锋利坚韧,但连城璧喜欢极了。 为他而生,听他差遣,绝不会背叛他,一直会陪在他身边,这是他一直都在寻找的剑。 他也,绝不负它! “给他取个名字吧。”谭昭自觉抛出了历史性大难题。 连城璧想了想,几乎没思考多久,便道:“无垢,它就叫无垢剑。” 无垢剑也当真配得上这名,剑身通体流畅,隐隐带着白光,里头掺了一点西北之地的白绝沙,显得更为冷白,清冷的,纯洁的,如同雪山之上的君子一般。 连城璧,本就是不太好接近的君子,剑如其人。 “庄主!庄主,夫人跌了一跤,要生产了!” 连城璧脸色一变,随后迅速稳定,道:“叫上稳婆和大夫,听凭他们吩咐,我等会儿就到。” “是,庄主。” 无垢山庄的小主人要诞生了,无论是男是女,都牵动着整个山庄的人心,谭昭换了身衣服出来,便瞧见多日不见的花满楼过来了。 “剑成了?” 谭昭点头:“刚成,连夫人早产,连兄恐怕脱不开身。” “什么?” “可是出了什么事?” 花满楼的神色有些莫名:“萧十一郎来了。” “唔,他来做什么?” “他说要同连庄主当面说。” “哦,七童我饿了,要不陪我吃顿饭吧。” 花满楼:……你说话,要不要转得这么快? 沈璧君的身体其实并不太好,忧思过重,大夫早前就说过,但心病这种东西,倘若不是自己想开,旁人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不过好在她怀相还不错,否则经历那么一番艰难险阻,孩子早就落胎了,只是如今早产,恐怕又是一番凶险。 沈璧君直疼了一天一夜,她从没像这样痛过,她已没有了任何力气,稳婆还在让她用力,但她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了。 要不,就这样吧。 “夫人!夫人!” “快,快去禀报庄主!” 又是一顿忙乱,连城璧听罢立刻往外跑,几个呼吸的功夫,又跑了回来,他手里握着一瓶药,递给稳婆说了两句话,又定定地站在了院中。 稳婆得了话,急忙跑回去,她一看夫人唇色浅得都要没了,立刻从瓶中倒出药丸和着水灌下去。 “夫人!夫人您可要撑住啊!” 沈璧君忽然悠悠转醒,又是三刻钟的功夫,产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孩子轻轻的啼哭声。 “贺庄主,是个大胖小子!” 连城璧听罢,脸上也是难以抑制的笑容,这是与他骨肉相连的孩子,他也曾在得知他到来时万分欣喜,只是命运捉弄,他会试着当一个好父亲的。 “赏!” 无垢山庄未来的继承人哭得并不大声,甚至有点儿小猫叫的感觉,娘胎里过得本就惊心动魄,又是提前出来看世界,很快就由靠谱的奶娘精心照顾起来。 连城璧没去看沈璧君,他定定地站在摇篮前,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大概站了有一个时辰左右,他转身出门去了连家祠堂。 还有一个月不到,就是他跟萧十一郎的比斗的日子了。 470.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七) 萧十一郎得知连城璧喜得贵子的消息时, 正在和陆小凤、风四娘喝酒,这姑苏城里头无垢山庄的消息从来是传得最快的, 不过一日的功夫,长耳朵的都知道了。 “小老弟,你还好吧?”风四娘有些担心地看着萧十一郎, 她是知道的, 自玩偶山庄出来, 萧十一郎的情绪就一直十分失落, 她知道,这是孤狼在肚子舔舐伤口。 萧十一郎饮尽杯中酒, 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当然没事,而且这是一件喜事,我甚至是开心的。” 陆小凤默默低下头,为情所困的男人, 简直没眼看。 “你这次来, 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十一郎摇了摇头,他原本想推迟比武的,因为他的心根本静不下来, 他觉得这样做,不仅是对他自己的不负责任, 也是对连城璧的不尊重。 连城璧是个君子,也是个好人, 排除其他的条件, 他是非常尊重这个对手的, 他不应该以这样的状态去迎接对方的挑战。 可现在,就在刚才,他觉得差不多了,差不多死心了,他又饮了一口酒,左手轻轻抚摸着割鹿刀,它也同样在渴望一位匹敌的对手吧。 “来,喝酒!” 花满楼和谭昭,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大白天喝酒,这事儿也就只有你陆大爷做得出来了!”谭昭的高声,立刻将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陆小凤甚至站起来捶了他一拳,“你在这里,可是剑成了?” 风四娘却是另外一番心理了,她没想到当初自己不止是看走了眼,还可能连眼睛都没睁开,这谭公子何止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位的来头简直是吓死人了。 “当然,也不瞧瞧我是谁!” “去你的吧,你看看你后头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你了!” 两人皮了两句,待到坐下,风四娘站了起来,举杯:“谭公子,我敬你是个英雄,先干为敬。” “……”怎么回事?谭昭端着被塞的一杯酒,有点懵。 倒是恢复了几分气力的萧十一郎,开口解了他的惑:“四娘她平日里大大咧咧,却最是崇拜小李飞刀了。” “……”这可真是太特么不巧了,李二,我好像遇到你百年之后的迷妹了:)。 风四娘对着谭昭,果然热情了许多,那架势恨不得拉着他就来上一场小李飞刀个人秀,谭昭吃不住这份热情,迅速岔开了话题:“萧十一郎,你的要求,我已经转述给连兄了。” 萧十一郎顿了片刻,点了点头:“多谢!谭兄,我也敬你一杯,救命之恩,他日你说上一句,我萧十一郎必定舍命相陪。” “……多谢。” 谭昭也并未推拒,他自问这点看人的功夫还是有的。 酒过三巡,外头忽然就来了无垢山庄派小少爷喜饼的,这本是姑苏城的习俗,无垢山庄又不缺钱,自然不是少了这份礼。 于是,本就郁卒的萧十一郎更加郁闷了,他只能一杯一杯地喝酒,直到连酒杯都端不起来了,他也就不再忧愁了。 一醉解千愁,实际意义上来说,是有那么片刻安宁的,否则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醉鬼了。 风四娘有些心疼,但她不是萧十一郎心上的人,她心头苦涩,但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不是吗?她只能安慰自己单身的日子也并不难过,至少她还可以喝最好的酒,吃最辣的菜,骑最快的马。 “他醉了。” 一桌五个人,一个醉鬼,剩下四个,正好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说起来,你坐在这里这么久了,竟然没一个人把你认出来。”陆小凤不由感叹道。 谭昭没好气地怼了回去:“你不是人吗?” “……”这人说话,怎么总是夹枪带棒的呢,没劲。 “我真羡慕你们。”风四娘忽然开口,她的眼睛里,也确实盛满了羡慕。 其他三人也当然看得出来风四娘对萧十一郎的情谊,但天底下,什么都可以勉强,却唯独感情不可以,所以风四娘从不说,萧十一郎也绝不去碰,他们做着最好的表面姐弟,也仅止于此。 风四娘是个通透的女人,当别的女人拘泥于世俗和家庭之间时,她选择了自己,她认为女人必须该爱自己,于是她成为了江湖闻名的女妖怪。她不年轻了,却依然活得年轻,她仍然可以恣意,有时候她也问自己这样对不对,是不是应该在她还算年轻漂亮的时候找个归宿,但每当她一想,她就觉得可怕。 一年,两年,五年,她会不会就在家宅之中消磨了所有的热情,那样的人,她看得太多了,她十几岁的时候,二十几岁的时候,也有过所谓的闺中密友,可现在呢,她们忙于孩子、丈夫、婆媳、吃醋,她几乎都想不起她们曾经的模样。 她甚至有些庆幸萧十一郎没有喜欢上那样的女人,她如何嫉妒沈璧君,也不能否认沈璧君是个出色的女子,她生得好看,性情也好,名门沈家的姑娘啊,只可惜的是,沈璧君已经嫁作他人妇。 风四娘也想喝酒了,为这份注定无法得到回应的爱恋。 “我们几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羡慕的,四娘你风华绝代,只有别人羡慕你的份啊!”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陆小凤会说的话。 这话,也确实讨风四娘的开心,她明白的,但她一向倔强,也决定一直倔强下去。 “为这句话,喝!” 陆小凤自然舍命陪美人,当然了,他也不撩心里有人的美人,他只是单纯地有些佩服风四娘。美丽坚持的姑娘,总是令人心生敬佩的。 谭昭戳了戳花满楼:“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花满楼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唏嘘。” “七童,你是不是……”谭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他一直都很想问,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花满楼点了点头,痛快地承认了:“我有些想家了。” 和陆小凤这个浪子不一样,花满楼只能算半个江湖人,他有家有口,父母双全,说句实在话,花家老爷花如令是拿他当掌上明珠疼的,他来了这里一年了,如何不想父母,虽说父母一直逼他相亲,但他要是无故失踪,他父母不知要多担心。 这份情绪,一直都在,只是前一日连家诞新儿,他又忆起母亲曾说父亲得了他之后的欢喜模样,这种情绪一起,自然就有些收不住。 谭昭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他也知道陆小凤一直都在听:“那你……可想回去?” 花满楼也是异常地敏感,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非常严肃地开口:“谭昭,我的眼睛,是不是你做的?” “我……” “我很开心,但我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去舍弃自己的东西。”花满楼的声音,异常地坚定,“我的眼睛,是多少名医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我不知道你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才让我能看这世界一眼。” “我……”谭昭有些词穷。 花满楼其实很高兴,他相信陆小凤也是一样的,谭昭变得很强大,武功,医术,阵法,学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但与“五年前”相比,现在的谭昭从容不迫,却少了一分对生活的热爱。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朋友,但至少他不能坦然地接受朋友的付出,却视若无睹朋友的情绪。 “没有,七童你别多想。”怎么听,都像是敷衍的话。 谭昭的声音干干巴巴的,他也是人,就算他再不想承认,这种没着没落的日子也过了百年了,他自己无牵无挂,还有系统和三只小可爱,自然还好。 但花满楼不一样,他明白的,其实他问过系统为什么陆花二人会跑到这里来,系统说是什么流星雨行星运动引起的,而下一次同样的轨迹运动,要到七十五年之后。 七十五年,等到那时候,就真成百岁老人了。 不过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他付出五十年的获得时间,由系统将人送回去,那么问题来了,他……这些年随性惯了,到现在也才堪堪攒了四十九年出头的时间。 系统:……你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红红,你疯了吗?! “谭昭,有没有人说过你并不擅长说谎,即便我看不见,也感受到了。” ……那是许多人都说过了。 花满楼有些无奈,但谭昭就是这种性子,他早就明白的:“谭昭,倘若你要做什么决定,你至少告诉我和陆小凤一声,可以吗?” 谭昭点了点头,隔壁正在和风四娘拼酒的陆大爷也吁了一口气,当初沙漠玉罗刹那一战,心理阴影犹在啊。 “来!你怎么不喝了!” “……你这个女人,怎么比我还能喝啊!都不带上头的!”陆大爷第一回有种要被女人灌醉的不祥预感。 风四娘的眼睛还是亮的,这些个臭男人就喜欢灌醉漂亮女人,她行走江湖靠的是什么,除了她手上功夫硬,便是靠她这副酒量,她喝酒从不会醉,连醉态都不会有,闻言她便是猖狂一笑:“喝呀,手下败将!” 471.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八)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陆大侠当场就怂了,张口讨饶:“哎哟四姑娘, 四姑娘你下手轻一些,陆某人没有了耳朵……哎哟,轻一些!” 这位四姑娘听到他讨饶, 脸上立刻笑开了, 她原就不是什么江湖女侠, 行为泼辣不过是性格如此:“知道痛了就好, 本姑娘是你想撵就能撵的人吗?” “那必须不是啊,四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女娘娘啊!”陆大侠面对女人, 向来说话不着调,可女人就是喜欢听他说话,陆小凤看她脸色稍霁,立刻乘胜追击:“那仙女娘娘, 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歇一歇?” 这四姑娘乜了他一眼,道:“准了。” 两人便进了这江湖豪侠云集的茶馆,茶馆中央摆了个台子, 中间坐了个说书人,年轻得紧, 说起这江湖风云却是一套套的,方才陆小凤正是因为他所说才停下了脚步。 坐定后, 只听得这说书人开口:“要说这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 还属那西域的罗刹教。我原不该提这个, 可众位听说了不,三月前那死去三年的少教主玉天宝活着回来了,竟还带了个三岁小童回去!” 陆小凤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就直接喷了出来! “你这个人,脏不脏啊!” 陆小凤心想你要是知道你好友正在玩火,你估计比他还要激动,他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淡定了,也不知道七童知道后……为谭兄点一排蜡烛。 “闻说那西域罗刹教行事作风诡异,如今这少教主归来后,竟是揣着那罗刹鬼牌而来,原道是那老教主嘱托继任,可你说这人怪不怪,这宝座谁都想坐,他却偏偏让给了自己的三岁小儿,岂非可笑!” 陆大爷……喷了第二杯茶,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为谭兄打个上好的楠木棺材、寻觅处好风水的墓地了。 四姑娘终于忍无可忍:“陆小凤,你到底是不是想请我喝茶!” 都到这份上了,陆小凤也没有了跟女孩子打情骂俏招惹是非的心情,他回身一转,红斗篷炫起一股小风,四姑娘以袖掩面,再次睁开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她刚要张口喊,只看到自己遗失的家传匕首稳稳地放在她的面前。 三日后,陆小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万梅山庄,此时已经日落斜阳,他站在大门前,天空正好吞没最后一丝天光。 万梅山庄入夜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即便他陆小凤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可他仍旧没有这个让人破例的荣幸。可此事事关小祖宗,陆小凤最后眼一闭,决定拼了。 作为经常偷酒喝的人,陆小凤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万梅山庄。 只至梅林,他就被一道冷厉的剑光拦住了去路。 “陆小凤,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陆小凤被人拿剑指着,急切道:“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这不是你的借口。” 说着,便一道横剑而来,陆小凤堪堪躲过,终于喊了出来:“你儿子当了西方魔教的教主,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南的说书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明白为什么谭昭要走这一步棋,他原想去西域瞧瞧,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拐到了这里。他想他都能够听到消息西门没道理不知道,可事实却当真是…… 西门吹雪的剑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道:“我刚出关。” 竟是这般巧?! 陆小凤惊呆了,管家此刻也听到声音过来,见到西门吹雪那就像是见到了观世音菩萨,当场就将陆小凤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西门吹雪眉间皱得更紧了,陆小凤之听到他低低的自喃声:“他答应过我不会强迫西门睿的。” ……哦,他竟不知道他这位好友这般天真。 两人吃过饭后准备星夜赶路,陆小凤吃过饭后终于一拍脑袋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他……忘记跟花满楼联系了!! 七童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他赶紧拜托管家留意花满楼的消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到西门吹雪有些难言的表情:“西门,你怎么了?” “无事,只想起一件事情。” 武当山下时,花满楼曾经找他谈过话,这人为人很温和,说出的话却意外地没那么温和,说是让他好好了解照顾自己的孩儿,如今……到底是他不会为人父。也幸好孙秀青不知谭昭的身份,否则……他已欠她甚多。 “走吧。” 两人星夜而行,骏马一路向西。 而此刻被挂念甚深的教主大人正在认字,谭昭这人别出心裁,别人认字学的千字文三字经,他却拿了本武功秘籍。 玉一霸十分不开心,握着毛笔时时刻刻想着反抗:“二爹,这个字长得太难看了,睿儿不想学!” 明明是你写得丑,孽子! “管谁叫二爹呢!叫爹!” “好的,二爹!” 小兔崽子!谭昭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孩的字……确实挺丑的,小孩子臂力不够写字软趴趴的,像是蝌蚪文。 距离他回到罗刹教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经足够谭昭将教中的各类运作调查清楚。 玉罗刹当初闭关前给他罗刹牌却给他留了封信,信里言明让睿儿继任教主之位,而他只是个护法,而且还是一个手上无权的挂名护法。这可谓是算计人心了,倘若他不去,又或者他去了却说自己继承教主,那么如今可能已没有了对烛教导的谭昭。 玉罗刹这个人个性不定,喜怒无常,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也确实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睿儿。至于他,抱歉没有。 假的就是假的,倘若他还是那个玉天宝,可能真会生些阴诡心思去对付个三岁小孩,但他不是。相对于名利金钱这种身外物,他更看中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个江湖,确实刀光剑影,也可能今日醉而无明日,但他是谭昭,比起刻意逢迎这个江湖,他更喜欢按照自己的手段标准做事,哪怕……死也可以。 而现在,他就看不惯玉罗刹,他就不喜欢这所谓的罗刹教!既然这皇位无人想坐,那就谁都别坐了!让个三岁小儿练胆,脸呢! 谭昭写下一个“弃”字,已表明了他此刻的决心。 “二爹,不是我说,你这个字……” “闭嘴,你爹我这是钢笔字!” 玉一霸:……字丑还不让说,二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他都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了,他最后还是毛笔一甩扯着自家二叔的袖子眼巴巴开口:“二爹,这里的人都凶,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谭昭摸了摸他的头:“他们竟敢对你凶?” 玉一霸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心里对我很凶,睿儿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当睿儿是三岁小孩子,但睿儿可聪明了!” “什么当你是三岁小孩,你本来就是好不好!” 气秃!他年纪小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不是,是时辰的错! 咚咚咚,门口传来规律的敲门声,谭昭道了声进,便有几不可闻的足音响起,来人是个浑身挂满铃铛的男人,可奇就奇在他行走间竟是一点儿铃声都未发出,只听得他道:“拜见教主。” 这人叫做铃印,是难得玉罗刹没铲除的“小声音”之一,当然他也不会因此变成谭昭的朋友,更多的来说想要维系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利益是最好的纽带。 谭昭可以给他权力用教主的名头做事,同样铃印也可以替他做一些不伤利益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交易,凭何陆小凤能在江南之地听到西域的传闻,皆是出自这位铃印之手。 “如何?” 玉小教主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毛笔认命,哦不认字。谭昭坐在他旁边,懒懒散散地开口。 “接到消息,陆小凤正和西门吹雪往西而来。” 很好,真爹不出力还要他这个假的来善后不成,谭昭笑了笑,从旁边的木匣子里扯出一块牌子:“喏,它是你的了,铃印堂主。” 铃印接过铭牌,不卑不亢地告退。 室内,蜡烛哔啵一声,似乎是在暗示着夜已深了。谭昭伸手将匣子关上送到小祖宗手边,小祖宗随手甩了毛笔扒开匣子数了数,数完后有些不开心:“二爹,少了一半了,说好给睿儿扔着完的,刚刚应该我来扔,我才是教主!” “好了好了教主大人,下次给你打个小兔子的样式好不好?” 472.江湖夜雨一盏灯(二十九)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小郎君,这里。” 身形高挑的美人站在宫墙之下,一袭布衣却是难掩姝色,这官场上的大老爷们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谭昭突然有点想往回走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顶着无数好奇间或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走到人面前,在外面眼中就是清俊朝堂新贵与美相伴,竟是出乎意料地和谐。 “你怎么来了?还是这个打扮!”谭昭头皮都有些发麻。 “今日天高风大,郎君身子骨淡薄……” 谭昭望着面前的高挑美人,虽然心里清楚这是一位女装大佬,但他还是不免被这位大佬的演技所折服,就这身段说是男的,谁信呢! 搁谁谁都不信, 两人从宫门离开,大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谭昭坐在轻微摇晃的马车里,开口:“今日多谢王公子来接我。” 王姓公子显然还沉迷在人设中不可自拔:“这是奴家的荣幸。” 谭昭又想喊你能不能正常点, 复又想起上次说实话的后果,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王公子昨日说, 倘若我帮你这个忙,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是不是?” 昨天他一通发作后,这人终于坦白他叫王怜花, 那日在翰林院外打晕李寻欢只是情急所致, 据此人说他与李家老爹是故交,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这次进京也是听闻了无敌宝鉴的消息才过来的。 害得故交之子蒙冤,王怜花这才找上了谭昭,这个说辞很容易戳破,在要他帮忙的前提下,谭昭觉得王怜花所说有八分是真的。 “是,状元郎想好了?” 谭昭也是突然福至心灵,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压抑了下去,谭大娘最近好像和街坊邻里走得有些近,还到处打听哪家有适龄的姑娘,这妥妥的就是要给他找个媳妇,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 “怎么,很难开口?” 这倒不是,他脸皮多厚啊,谭昭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承诺陛下七日之内破案,如果不抓紧时间,李兄怕是要被罢官流放了。” 王怜花一听就笑了:“那李家三郎不老实,他怕是巴不得被罢官呢!” 不管是不是老实,谭昭先替李寻欢传了个消息去山西保定,都坐牢了还想着表妹,谭昭唯有佩服二字。 之后,他才带着换了随从装束的王怜花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左明出来接待了他,又指派了个大理寺官差给他,说是需要人手就同这人说,谭昭点头,这才拿着令牌进了大理寺牢房。 牢房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暗难闻,王怜花掩着鼻子几步就与谭昭并排行进,谭昭偏头就听到人略带戏谑的声音:“状元郎,我原以为你们朝廷的人武功都不怎么样,今日一见反倒是我着相了。” 谭昭眼带疑问,王怜花看他有兴趣,反而不说了,提醒他前面带路的狱卒转过来了。谭昭向前看,身边这人又退了回去。 ……恶趣味啊! 李寻欢还是和昨天一样,不过他见到谭昭很惊讶,等到谭昭将狱卒挥推,他终于开口:“谭兄,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话还未说完,眼睛一凛便刺向了站在谭昭身后的王怜花。 李寻欢向来温和,即便被人找上人比武手段也以促狭为主,可这会儿他站在牢房里,整个人却是锋芒毕露,身上的那点儿文人气质瞬间被削弱得一点儿不剩:“你是谁?” 好生敏锐,老李这儿子不错啊,王怜花穿着一随从的衣服,这会儿从隐没的黑暗里出来,要不是知道这是老友的儿子,他都有点想抢回去当徒弟了:“小寻欢可真是无情,这多年不见都不认识叔叔了吗?” 叔叔?! 谭昭已经不想吐槽武林中人驻颜有术了,上个世界的玉罗刹就是,那时他还有意识,眼睁睁看着玉罗刹脸上的浓雾消散直到显现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庞,如此他也大概猜到玉罗刹要用浓雾掩盖自己的面容了。 李寻欢显然对叔叔这个词印象深刻,身上的气息陡然温和了下去,看着王怜花年轻的脸庞,将信将疑地开口:“王怜花前辈?” “小寻欢就是客气,叫叔叔就好了。” 谭昭从李寻欢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叫不出口,恰是此时去取牢房钥匙的狱卒过来,引着三人进了最里面的问询室。 李寻欢显然在确认了王怜花的身份后就对他十分信任,明明还挂着牢狱之灾,却还要先转达老父临死前对老友的挂念,王怜花看着年轻,可听完之后眼神露出沧桑,可见他的年纪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年轻。 [系统,这王怜花到底是什么人?] 系统:一天获得时间。 那还是算了,他找个时间问李寻欢照样能知道。 系统:勤俭持家,宿主请继续保持! …… 谭昭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个世界一眼便觉得陆小凤绝非一般人,这个世界能给他这种感觉的除了李寻欢,便是这位王怜花了。 都是江湖大佬啊,他心中一叹,终于听到认亲寒暄的两人讲到了正题,只听得王怜花开口:“那日,确实是我将你打晕放在翰林院正厅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一个武功与我比肩的人。” 李寻欢眼中大骇,脑中已经盘旋了江湖上各位神隐的老前辈姓名,可每过一个他都觉得不可能:“这不合理。” 王怜花这会儿也坐定,明明上一身小厮着装,身上的狂放却难以抑制地散发出来:“不,这很合理,这个江湖,有人求名利,也有人不求名利不为人所知。小寻欢,你可识得此物?” 李寻欢和谭昭齐齐定睛瞧去,只见一枚梅花暗器闪着啐毒的冷光。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473.江湖夜雨一盏灯(完) 不知道写什么, 反正看到你就懂了~~ 可不管如何, 路在脚下,端看是什么人走了, 谭昭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店铺, 对着自家傻侄儿开口:“现在, 给你最后一个练习的机会。” 西门一霸张口就来:“爹, 睿儿不喜欢玉一霸这个名字。” 他假爹也是张口就来:“哦,刚好你爹我也不喜欢玉天宝这个名字。” 彼此彼此的两人似乎站在了统一战线, 谭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牵着小孩就走进了这家平平无奇的粮食米面铺子。 在西域,粮店是最赚钱的,同样也是风险性最高的店铺。一来西域不产粮,古代运输困难,想要运输粮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 所以能够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开粮店,无一不是此间大佬。 辅一进去,谭昭就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不如扬州铺子那般敞亮,却有股独特的粗犷意味,甚至……他微微眯了眼睛, 心里将玉罗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他就不应该对玉罗刹所谓的贺仪有所期待,看着面前两位容颜姝丽的女子, 谭昭咧开了嘴, 张口就来:“蓉姐姐, 丽姐姐,近日过得可好?” 倒映在他眼睛里的,是蓉丽两姐妹惊讶且冷厉的眼神。 他大概猜到玉罗刹的意图了,可他恐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系统:宿主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动手杀人! 玉天宝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蓉丽姐妹先开始看到人还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可当她俩听到声音时,心里的震惊几乎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就像谭昭猜到一般,她俩作为曾经玉天宝的贴身侍女能够活下来,三年前可能还以为是她俩的哭诉得到了教主的怜惜,而三年后的今天……并不天真善良的两姐妹瞬间就明白她俩存在的意义。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如谭昭所言人能活着便不会选择去死,蓉丽二人也一样。 一时,剑拔弩张。 谭昭摆了摆手,拉着西门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我自问对你俩不错,倘若不是我幼年将你俩捡回来,此刻你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此恩将仇报,定是有些缘由的吧?” 蓉丽二姐妹,可以说是作为玉天宝身边贴身侍卫一般的存在。怎么说呢,玉天宝这人确实毫无建树,又特别喜欢仗势欺人,纨绔子该有的东西他一样不少,但对于身边人,却是纵容颇深,那个所谓的西域小国为何湮灭,也不过是惹了两人嫌弃告状到玉天宝面前,玉天宝听了才去求的玉罗刹。 “恩将仇报?倘若有缘由,少教主便会怜惜奴婢吗?”说话是姐姐蓉玉。 容颜姝丽,好看的姑娘落泪恳求,总是会得人怜惜的,倘若陆小凤在这儿,怕是脖子上架把刀都会点头,可谭昭却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给你俩一个活命的机会。” 西门睿从怀中掏出个小窝头啃得开心,他眼睛眨呀眨呀,觉得这两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怕不是……神经病?!哎,年纪轻轻就眼神不好,也怪可怜的。 被个小孩同情的蓉丽姐妹本就没有与谭昭谈条件的意思,以己度人,倘若她俩被人打下悬崖侥幸不死,绝对不会放过打杀她俩的人,故而在她俩拿出武器后,便直攻……西门睿而去。 一个与玉天宝长相神似的小孩子,年纪看着也就三岁左右,两人几乎毫不质疑他的身份,甚至作为心灵相通的两姐妹,一个更大的扶摇天梯出现在了她俩的脑海里,只可惜……吧嗒两声,是两人坠地的声音。 那眼神的不甘于惊讶皆是化作新鲜的血液溢满在地面上,也让粮店悬梁上的人终于落了下来。 “少教主,属下来迟,罪该万死。”一声玄衣,像是黑夜的使者一般收割着人的生命。 谭昭根本来不及救人,他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但也第一时间将西门睿抱在了怀里,他已经让这孩子看到过一次鲜血,如今绝不会让他在这个年纪看到第二回。 两条鲜活的生命啊,是他错估了玉罗刹的算计。谭昭隐下眼中的怒意,随即又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来得这么迟,要你们何用!我爹呢!” 假爹也是爹。 “少教主恕罪,教主派属下前来迎接,这二人假意扮作使者冒犯少教主,还请少教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不需要谭昭给,但谭昭却给了,他也突然就明白这个是人杀人的江湖,人命不值钱,只有拳头才最值钱。 刚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西门吹雪一味钻研剑道有些疯魔,而如今……反倒是他认不清这现实。 ——这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而是刀光剑影、有血色也有情怀的江湖。 而如今,他被这江湖最大的黑势力胁迫,正在…… “二叔……爹,我怕!” 小孩声音细微的带着难得的恐惧意味,谭昭恨极玉罗刹的算计,却明白这出下马威并非是给他的,而是给西门睿的。 不会养孩子就不要养了,整这种把戏给个小孩子看,谭昭心中——怒火燎原。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谭兄的兄弟,但陆小凤明白自己已然是摊上大事了,而且是攸关性命的大事。他的这种直觉向来很准,也救了他许多次,然而……还是被西方魔教的岁寒三友追了三里地才脱身。 冷月挂在树梢,谭昭却迟迟没有入睡,他细细拨弄着桌上的茶盏等着陆小凤归来。 一直等到半夜,陆小凤终于踏着冷月而归,一身露寒从窗户外边翻进来,对着谭昭的眼就问了一句话:“谭兄,你怎么还没睡?” 谭昭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杯茶,茶烟袅袅,尚且还是热的。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好水,但在被算计了一晚上的陆大爷喝来,却足够温暖心扉,他开始倒苦水:“谭兄,你是不是知道银钩赌坊宴无好宴啊,那蓝胡子瞅着大爷我心善给我下套,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他也真是,惹上了西方魔教还来找我擦屁股,他这么有胆怎么就不直接攻上西方昆仑上啊!”他停顿了一下,直视谭昭的眼睛:“你说是不是啊,少教主?” 谭昭半点不惊讶对方的称呼,甚至还卖起了惨:“不,陆小凤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少教主。”他也同样直视陆小凤的眼睛,气氛一时凝滞,蜡烛哔啵一声,谭昭略显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西方罗刹教的少教主,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谭昭。” 当真是再真再真不过的话了。 陆小凤自然也听出来了,如此他才唏嘘不已,这年头果然什么人活着都不容易啊,西方罗刹教家大业大,可谭兄却如此……想来也是隐情颇深。 可如今的谭昭是他朋友,陆小凤从来是个体谅朋友的人,所以他开口:“如此也好,谭兄既是这般打算,便不好出现在人前了,我有位朋友通晓易容之术,谭兄倘若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是辗转难眠,蓝胡子设了套污蔑他杀害了西方魔教的少教主玉天宝,说是只要他找到被他夫人李霞盗走的罗刹牌便为他洗清冤屈。 这逻辑粗粗看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特别是……他刚刚确认了真正的玉天宝还好端端活在隔壁,说起来谭兄也并未隐瞒他多少,不管是长相,还是……前段时间在银钩赌坊输得一分不剩。 显然,这是个圈套了,甚至按照谭兄的态度,他的“死”也绝对是圈套的一部分,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有什么样的阴谋是需要少教主必须死的呢?陆小凤想了又想,如今他手上的消息不够,真相仍然掩藏在迷雾之中。 第二日谭昭醒来,屏风外边的桌上就坐了两个人,隐约还有食物的芬芳传进来,他细细嗅了嗅,有生煎和牛肉汤的味道。 “哟,谭兄你醒啦,快快快坐下,这里的牛肉汤可是一绝啊!”招呼不打一声就坐在别人房间里吃饭,陆大爷依然吃得心安理得。 谭昭顺遂地坐了下来,望向坐在桌上的另一个人,此人面容平凡,身材也平凡得紧,着一身天蓝色的短打,看着实在是平凡得紧,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显示着他本人的不平凡。 “谭兄,这就是我那位精通易容的朋友了,我这朋友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我敢说他的易容之术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了。”大口喝着牛肉汤还不忘介绍,陆大爷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