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悍女》 第一章 天上掉陷阱 长相猥琐的络腮胡大汉,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他每喘息一下,都有血沫从嘴角流淌出来。 一个穿着素灰蓝麻布衣服的小孩,把他腰间的破麻布钱袋摘下来,倒出几个碎银和十来枚铜板。 瘪瘪的破麻布钱袋被扔在大汉眼前血沫中,钱全部被小孩拿走。 大汉忍着全身骨头断裂的伤痛,非常不甘心地边吐血边说:“老子这些年都是抢别人的,今天却被一个小孩抢了。“ 小孩把钱收进背上那个蓝花棉布包裹,低头看着他道:“是你先跳出来劫道的,你学艺不精打不过我有什么好说的?再说,谁劫道选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今天我要不来,你难不成白蹲草窠一天?“ 白蹲也好过被你打成重伤。大汉愤怒地想。 再说他哪是来蹲的,明明之前准备打个獐子回家开开荤,遇见这小孩,劫个道只是顺手而已。 鉴于每次说话,都会牵动胸口疼,大汉决定不解释。他认栽,他自认倒霉,他流年不利。 小孩背着一个蓝布花包裹蹦蹦跳跳地下山去。 “抢人了,救命啊!来个人救命啊!“大汉的声音在满是大树的山林中凄厉地响了起来。 声音很凄惨,每一个音都打着颤,可想而知他得忍着多大的痛苦才叫出这声。 小孩嘴角一勾,心想:这破山林,半天都没个人来,喊有什么用?不如爬下山,找人求救,活命的几率还大些。 林清姝坐在床上,把蓝花布包裹打开,开始清点里面的东西。 一袋白色珍珠,每颗浑圆均匀,最小的有豌豆大,最大的有莲子大,总共三十六颗。 一袋金瓜子金花生,是过年过节奶奶爹娘大哥给的,数量约百余颗。家里有更多,不过因为太多不好带,所以就带了这么点。 一札银票二十三张,面额最小的一百两,最大的一千两,这是她最大的财产,但目前而言,是一堆废纸。因为她所在的这小破镇子根本没有一个钱庄。 在这落后时代,钱庄这种高级所在,不可能出现在经济落后,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小破地方。 而且不是所有钱庄都兑得了她手中的银票。 这些银票要到一个叫通汇钱庄的地方才能兑现。 她还有一个极小的袋子,里面有十来颗红蓝宝石,这些东西在小地方的当铺肯定当不出好价钱,因为小地方的当铺伙计根本没见过这种高级货。所以一般情况她不能拿出来。 几块碎银,八九个铜板孤零零放在蓝布包裹里,没有收进任何一个小口袋。这是林清姝刚刚从劫道大汉身上搜出来的,她目前所用的吃住钱,就用的这些。 普通的客栈和普通的饭食都不算贵,这些够她用好几天。 把蓝布包裹卷好,裹在腰间,林清姝走出了房间。 从这里到码头还有四十里,用脚走太累太慢,她得弄匹马。 走进马市,一股动物粪味和动物腥臊混合的味道冲鼻而入,林清姝有种想转身远离的冲动。 但用脚走几十里路的恐惧还是让她坚持下来。 林清姝捂着口鼻,放眼望去,马市里不止卖着马,还卖着骡子毛驴。 这种乡下集市没有好马,都是矮小的,瘦弱的,一副发育不良,营养不良,和这里的人差不多。 一个嚼着不知名菜叶的驴脸凑到林清姝眼前。 “小哥,要驴吗?别看它个子小,挺能驮的。“一个中年,个子偏矮的男人凑过来问。 林清姝把那驴脸扒拉开:“我要马。“ 驴走得太慢,她不考虑。 “有马,有马,小哥跟我来。“中年人说着来牵林清姝的手。 林清姝稍微侧身,没让他碰到自己。 男人尴尬一笑,非常客气地带着林清姝往前走了一段,前面有几匹等着卖的马。 林清姝看了看,又矮又瘦,都是无精打采地嚼着干草。 大约是好马见得多,对于这样的货色,林清姝看都不想看。 中年人很会察言观色,问:“小哥看不上?没关系,我们那边还有好的。“ 林清姝跟着中年人走进了一个深巷。 一炷香不到,林清姝独自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把碎银子。 这是刚刚从中年男人身上摸的。不是她偷的,而是抢的。 其实说是她抢的也不算贴切,因为刚刚中年男人带她进巷子是想打晕她,抢她的钱,还想把她卖进窑子。 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女扮男装,有点眼力的家伙都看得出来,所以动了歪念头。 结果中年男人被林清姝打得骨断筋折,她正缺零用钱,顺手在他身上摸了些散碎银子。 走回马市,林清姝随便买了一匹马,花了二两银子。反正只骑四十里地,到了码头之后就带不走了,要么卖掉要么扔掉,也没什么可挑剔好坏的。 单身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骑马上路,也不安全,僻静路边常常蹦跶出来剪径抢劫的坏人,结果自然是给林清姝送了不少碎银子。 四十里路,走了五个钟头,这破马一会儿拉屎一会儿吃草比自行车都要慢些。不过也不完全是劣马背锅,因为那些路边抢劫的坏人,也耽误了些时间。 大约是因为她太小而且单身,全世界的劫道坏人都看着她像小肥羊。 谁能知道貌似小肥羊的伪装下却是只身手敏捷,非常凶悍的猎豹。 林清姝的手中多了些碎银子和铜钱,正好可以路上花销,她都不用进当铺当珍珠换银子。 到了码头,刚好有一艘商船要去燕州府。燕州府算是一个大点的城,那里肯定有通汇钱庄。 林清姝此行没有真正的目的地,她所要去的,就是一个大点的城,在里面弄个营生,过日子。 靠着身上的银票,她能买房买田买商铺,再雇几个人种地管商铺,她完全可以当个不愁吃喝的地主婆。 古代的银票和现代的银行卡没有可比性,也不存在一个电话就挂失作废,所以林清姝可以在家里发现之前,很悠然地把这些银票兑现成白花花的银子然后购置房地产。 码头上,都是些搬运工,穷得要命,林清姝把马便宜卖给了搬运工头。 二两银子入手的马,只卖了五百文钱,林清姝怒道:“你干脆去抢。“ 林清姝不缺钱,但被人当冤大头傻子的滋味并不好受。 搬运工头嘻嘻笑着说:“小人奉公守法,从不做犯法的事情。“ 厚颜无耻,不要脸。 提着半吊钱上了商船,顺手扔给了船老板。船老板眉开眼笑,给林清姝安排了一个单间,虽然小而且简陋,却胜在清静。 林清姝刚刚打听过,这船要在水上行两天才能到燕州府。 两天就两天吧,她不赶时间,也不着急。有个小房间也正好清静休息。 船行出去一个时辰,船舱门被敲响。 林清姝正睡在床上闭目养神,懒得起身,问道:“什么事?“ “客官,小人送饭。“门外一个非常谦恭的声音说道。 这船还供饭?林清姝有点意外,之前她在路上买了好几天的干粮,并没有指望人家船上供吃。兴许是钱给的多? 林清姝起身打开舱门。 没有什么送饭的伙计,舱门被一个壮硕的身躯堵得严严实实。 林清姝一见这人,顿时有种想扭头跑路的冲动,然而,在密闭的船舱,连个窗户都没有,她根本无路可跑。 “外面的河很宽,游到岸上大约需要半个时辰。“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壮硕身躯后面传来。 壮硕身躯让开,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林清姝生气地转身坐回床上,男子进来坐到她身边。 “去五年,什么都不用做,已经说好了。“男子说道。 林清姝撅嘴:“闷死了,不好玩。“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嗯,应该会很闷。“ “但是你哥没办法。“林清姝的哥哥林清沄感觉非常歉疚。 “为什么?“林清姝从来没有见过大哥这种无能为力的表情。 “国公府给了林家商道,给了林家富贵,林家必须为国公府当奴才。“ “林家每年不是有很多供奉送进国公府吗?“林清姝身为林家嫡女,很清楚自家每年赚到的钱,有八成进了国公府。 “现在情况有些不同,母亲家族那边出事,有些钱进了林家,这笔钱没走公账,国公府那边的人没法查……“ 林清姝瞪大眼睛。 母亲家族那边也是做生意的,她清楚,近两年出了问题她也知道,但那边有钱进了林家?她却不知道。 “数目不小,家里用那些钱做了其他生意,没让国公府知道。不知道谁透露了风声,国公府便要你进府为奴。“林清沄愧疚地摸了摸林清姝的头。 林清姝瞪眼:“那些钱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是我去当奴才?“ 家族拿钱做私人买卖她没意见,但凭什么要她去当下人。 林清沄悠然叹了口气说:“当初母亲家族那边把银子放过来就说,这笔钱将来给你当嫁妆,在你成亲之前,林家代为管理。“ “给我?为什么?“林清姝突然被天上一个大馅饼砸中,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母亲家族怕林家把钱全吞了。“人都是有私心的,为了利益大家互相利用又互相防备。 林清姝哭笑不能。 “母亲家族家道中落,子弟们前途堪忧,这钱给你,他们唯一的要求便是要你看顾他家子孙。“林清沄一边叹息一边说。 “怎么看顾?”林清姝感觉似乎有一个极重的包袱落在了自己身上。 林清沄默然。他实在说不出所谓看顾的具体内容。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看顾一词,说得轻巧,却肯定不能当成养几只阿猫阿狗,以后有多少事谁都不知道。 “这谁的主意?太不要脸了,算计我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他们说给我,其实是想以后要回去吧?给林家他们怕拿不回来,给哥哥们他们觉得以后不好拿捏,就觉得我以后反正要嫁出去,到时候势单力孤,好做文章,是不是?”林清姝面带愤怒。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林清沄惊讶地看着妹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居然把事情看得那么透,实在是早慧近妖。 第二章 黑暗前途 这件事情透着蹊跷,吴家以后肯定要出幺蛾子,但那是以后的事情。 眼前还有个要命的国公府。 “国公府让我进去当奴婢,难道是想吞我这嫁妆?“林清姝问。既然钱跟她有关系,人家指名要她,就肯定是图钱。若是钱进了国公府,吴家也就什么都别指望了。 “国公府不会在意这点钱。“林清沄否定了林清姝的推断。 “不在乎钱?那他们想干什么?“林清姝觉得国公府要她去当丫鬟如果不为钱,那就没什么道理了。 林清沄摊手说:“假如你养了一条狗,它不听话你该怎么办?“ “打啊,再不行就宰了。“林清姝毫不犹豫地说道。 “林家是国公府的狗,有了自己的算计,你觉得国公府会不在意吗?“ 有些事情,和自己无关,林清姝就懒得动脑子去想,但现在这件事情不管愿不愿意,她已经被牵扯进来了,就不能不好好想。 家族太大了,吃饭的人太多了,如果没有国公府当靠山,把官府的各个关卡打通,林家的生意做起来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 不依靠国公府,林家一夜垮掉都有可能。暗中虎视眈眈林家产业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不能完全依靠国公府。因为母亲家族便是前车之鉴,那边的靠山垮了,吴家也跟着垮了。“林清沄把最要命的厉害关系说了出来。 林清姝的母亲吴氏,是吴家二房的嫡女,当初的吴家比现在的林家还要有钱,生意也做得更大。现在说倒就倒了。大厦倾覆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家族每一笔生意的账目,国公府每年都有人查,所以我们不可能瞒着他们单独做什么。但现在,有笔钱不经过那公账,我们可以自由支配,为家族谋条后路。“ 林清姝越听心越凉。说到底,林家还是要吴家的钱,提前为自家铺后路。 事情说开,国公府要她进府当人质也就不像之前她那么不可理解。 “我进了国公府还能出来?“林清姝前世只活了二十来岁,今世她不想短命。但人质真的是个贼危险的身份。 想想战国时代那些当人质的王公贵族,下场好的有几个?死于非命的多的是。 林家的行事稍有差池,恐怕她的小命就没了。 林清姝越想越想逃。 “老实待五年,五年内家族做事会很小心,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五年后,若是他们不放,哥哥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说到这里,林清沄咳了两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林清姝眼尖,看到那帕子上居然有血。 “哥,你怎么了?“林清姝语气中带着惊慌。她哥是练武的人,身体一向很好,从来没病,怎么会咳血? “前些时日受了点内伤,不碍事。“林清沄语气极淡,仿佛真没事的样子。 “谁打的?“林清姝有些惊慌,在她眼中,大哥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功高手,怎么可能会被人打出内伤? “国公府中藏龙卧虎,你去了,别想着逃,一切听我安排。“林清沄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告诫她。 看着林清沄面色中的郑重,林清姝在心中把事情转了几个来回,问道:“国公府出的手?” 林清沄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林清姝顿时觉得要崩溃了。国公府那么狠她还要去当人质,这是要她的命啊? 她突然非常怨恨林家这个家族。那么多的人,居然就要一个小姑娘为他们的利益牺牲。 太恶心了! “如果你可以不去,你哥怎么会让你去?“林清沄低头看着她说道:“你哥对付不了国公府的人,就算你不管家族中其他人,也要想想爹娘,他们年纪大了,你忍心让他们从此在世上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林清姝的爹娘从小对她都呵护备至,要什么给什么,林清姝肯定不愿意爹娘遭罪。 林清姝可以不管家族,但亲爹亲妈总是要顾的。 去当人质,林清姝觉得自己好日子到头了,以后过的肯定是生不如死,而且时时刻刻都有可能会死。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扑到大哥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林清沄叹息着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等林清姝哭累了,林清沄开始跟她说国公府里的事情。 越国公有两个嫡子,一个是世子柳苍旻,另一个是二公子柳苍昊。其余是庶出,有三个庶子,和五个庶女。 庶出的不论,他们林家也不用去管,重点是两个嫡出。 世子柳苍旻从小聪慧,可惜身体不太好,常年卧病,二公子柳苍昊,从小不喜读书,喜骑射,长大些更是常宿花街。国公爷一世英雄豪杰,掌握国家兵权,却没有一个可以继承的后人。 “你这次去国公府会被分到世子爷的院子伺候。其实世子爷那里仆佣很多,绝轮不到你伺候,你就老老实实待到十五岁即可。” 关于国公府的事情,林清沄说的比较简单,但是林清姝似乎听出了点什么。 国公爷两个儿子,一个看样子要夭寿,另一个花天酒地,差不多是废柴,也就是说,等哪天国公爷百年了,将会后继无人,那时国公府会是什么样子? 依附国公府的林家会不会也步了吴家的后尘? 难怪他们林家要趁现在找后路。 林清姝看着林青沄,终于明白家族为什么非要吴家那笔钱了。 之后林青沄不再多说国公府的事情,只说让林清姝在国公府安心待五年,这五年不会有事。 林清姝眼睛转了好几转,突然想起越国公现在也就四十来岁,正值壮年,而且权势正盛,国公府要衰败,那应该也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她现在操心也是白费。 是她想多了? 但历史上很多高门贵族,今天鲜衣怒马,烈火烹油,明天满门抄斩的多得上,国公府的地位也未必如此牢固。 翻来覆去地想,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林清姝愈加忧心忡忡。 船在燕州城停下,林清沄带着妹妹换了一艘更大的商船,他们的目的地是皇都——神京。 水路总共走了四天,这一天,他们终于到达名香城,这里离神京还有两天的旱路,不过,林清姝家在这座城有个别院,所以他们先去了别院休整。 进了别院,林清姝才知道母亲也来了,扑进母亲怀里一顿哭诉。 林吴氏只是个内宅妇人,平日都听男人安排,所以对这事毫无办法,只是心疼地抱着女儿抹眼泪。 在别院中休息了两天,林清姝死命吃好吃的东西,就好像以后再没得吃一样。 林清沄看了不觉好笑,说道:“不知道的会以为你这辈子都没吃饱过。“ 林清姝啃着一个酱兔头说:“以后我当丫鬟还能吃什么,五年时间,简直影响我发育长身体。“ 丫鬟这职业不是好干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吃的比猪差。(通用于小门小户的仆役) “你想吃什么到时候托人出来买,神京家里那些铺子你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托人带话给掌柜们,他们一定会帮你买。“ “嗯。“当丫鬟能不能出府是个很大的问题。不过这事她哥大概没办法,还是别说出来大家不开心。 下午,丫鬟婆子冲进来好几个,七手八脚地帮着林清姝梳洗打扮。 “干嘛,干嘛,现在又不是早上,洗什么脸梳什么头?“林清姝捏着桂花糕被她们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一个婆子,边解林清姝身上的衣服边说:“小姑奶奶快着点,国公府家的世子爷到了,要见您呢。“ 不由分说,丫鬟拿走林清姝正吃着的桂花糕,递上漱口水和沾了青盐的牛骨猪毛牙刷。 没有五分钟,林清姝换了一套崭新的丝绸荷叶边的裙子,梳了双环髻,戴着双蝶簪。一副天真可爱富家女的模样。 丫鬟们簇拥着林清姝进了别院中最好的小院——观月小筑。 当林清姝进了小筑正厅,看到的便是世子爷斜卧在窗旁一个藤编的凉榻上假寐,二公子则与一个丫鬟调笑。 和大哥说的一模一样,一个病弱一个风流。 国公府的两位嫡出公子长得非常好,而且年纪也不大,。 世子看样子二十岁左右,体弱,皮肤相当白,眉毛不似一般男子粗直,反而有些秀气,眼睛是凤眼,睫毛很长,大约唯一不似女子的地方可能应该是他的嘴唇,唇形薄而方。 他咳嗽的时候用丝帕掩唇,忽略他男人的体型,只看脸,模样就像林清姝前世在图画中看过的一个古典美女形象——西施。 与之有鲜明对比的是他弟弟国公府二公子柳苍昊,年纪不超过十八,肤色也很白,但脸颊上却有很健康的红色,面容同样姣好似女子,只有那薄唇和世子很相似。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双带着水波的眼睛。若猝不及防与这双眼睛对上,一般人都会发愣。 林清姝很确定这个柳苍昊有一双能魅惑人心的眼睛,这种人,如果放在前世,再加上有个好爹,应该能在娱乐圈混个风生水起。 林清姝上前见礼,世子爷似乎睡着了,没有动静,却是二公子柳苍昊用那魅惑人的水色眼睛看她,说道:“这小丫头看着眼熟得紧。“ 林清姝抬头,仔细看了看柳苍昊,模糊间也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过。 “前年,在云生山,是不是你跟我家侍卫抢一头红狐狸?“柳苍昊眯着眼,虽然此刻林清姝是女装,两年前更小,还是男装,但那眉眼,却大体没错。 他这么一说,林清姝才陡然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当时那狐狸是她打晕,准备拿回去养,结果几个男的冒出来非说是他们先追的。 其中一个男的,好像就是眼前这个长着水光魅惑眼的男人。林清姝对长相好得不正常的男人总是有些印象的,虽然那时这人应该只是个少年。 “几个大男人,被你在山里溜了一天,还让你带着狐狸跑了,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柳苍昊笑着说道。 回想前年那事,就觉得他和几个侍卫特别傻。 大约是当时年纪小,好胜心强了点。 林清姝嘟囔道:“那是因为你们路不熟,怎么可能追上我?“ “小姑娘,轻功真不错。“柳苍昊从不吝啬赞美的话。 第三章 泼妇坯子 第二天,两位贵公子启程回国公府,林清姝就跟着去了。 他们乘坐的马车外观极其朴实,看上去只是一般的商队马车模样,但内里却不像商队马车那样坐的人多还破旧。 拉开普通无奇的深蓝棉布帘子,里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厚厚的乳白色羊绒地毯铺着车板,四壁嵌着镶金边的紫檀木柜子,还有那放吃食的矮几木料似乎更好些,桌面有黄金丝缕纹理,没看错的话,那就是金丝楠木做的。即便是林清姝这种富贵人家的千金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奢华。 世子身体不好,坐的马车里面有个贴身服侍的大丫鬟。 二公子的马车则是林清姝和他。他原本的大丫鬟则替代了车夫,负责赶车。而原本的车夫就只能去坐后面那些简陋马车。 二公子似乎对小女孩没兴趣,极少和林清姝说话,要么睡觉要么出去骑马赏景,林清姝倒也自在,该睡睡该吃吃。 别院离都城神京并不远,两天的路程而已。 一路无话,只是在第二天要进城之前的路上,遇上了一桩事情。 一个粗鄙年轻男人当街暴打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扬言要把小女孩卖到暗窑里。那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死活不去,被他边拖边打。 由于路上有人围观这事,国公府的伪商队马车只能缓慢移动。 小女孩头发蓬乱,衣服破烂,因为力气小,死活不肯去还是被一路拖着走,模样相当凄惨,就像要被拉去宰杀的年猪。 路边有人指点议论,却没人伸手管一管。因为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这男人没有犯法。 然而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卖进暗窑,这人得有多丧尽天良。 暗窑是藏污纳垢的极脏之地,一个孩子若是进去,那就意味着人生没什么盼头了,甚至根本活不长。 林清姝跟着哥哥在各地跑过,知道人世险恶,一见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心中不由火起,一跃下了马车,直接冲过去将那粗鄙男子一顿好揍。 男子双腿骨折,被打得爬在地上才发现打自己的居然是个穿着绸缎罗裙的小女孩,心中气身上疼,暴怒异常。 只听他吼道:“小兔崽子,你敢管小爷的闲事,这是小爷的奴仆,想卖就卖,官府也管不了。” 林清姝穿着不俗,他知道应该是家里有钱的,所以抬出官府来压人。 这年代,再有钱的商人,在朝廷官员面前也只是任人宰割的肥羊而已。 林清姝却根本不受他威胁,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在他嘴上一顿踢,男子嘴皮被踢烂,鲜血直流,牙齿掉得没剩几颗。 林清姝踢完才说:“我想打就打,你能怎么着?” 男子:“……“ 流血的嘴巴已经肿得说不出话了。 柳苍昊从车窗探出头来啧啧道:“这是女孩?莫不是林家玩花样?回去检查检查。” 驾马车的是个大丫鬟,一听公子如此说,连忙应“是。” 男子满嘴血,仍被林清姝翻来覆去地踢打,骨头都断了好几处,实在受不了了开始求饶:“救命……别打了……我认输……” 就如同之前没人管他卖女孩的事,现在也没人管他被小姑娘打。 林清姝估摸差不多了,停手道:“这小丫头卖多少钱?” “三……十……两!”男子也是在街上久混的,见林清姝穿着打扮不俗,立马开口要价,只是嘴巴太疼,说话含糊。 “三两?”林清姝问。 “不……卖!”男子忍着嘴巴疼大叫,卖进窑子,他有办法卖五两,这小丫头居然只给三两,他肯卖才怪。 “哦。”林清姝也不多话,接着踢打,把他打得满地打滚。 这时候,路过的行人慢慢聚拢,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这件事情,有些人说小姑娘欺人太甚,想强买强卖,有些人说男子罪有应得,那孩子是他从拐子那里便宜买的,经常被他虐打。 这地方不算大,十里八乡,谁是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 更有人幸灾乐祸,说这混子遇上硬茬子了,平日被他欺负过的乡邻无不快意——混子不讲理,小姑娘更加不讲理。 除了幸灾乐祸,其实大家都很惊讶,一个小姑娘,看着纤细小巧居然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打在地上。所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直接把路堵了。来往的马车和人即便不想看热闹,都被堵得走不了。 最后混子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松口同意。 林清姝从身上拿出三两碎银扔地上道:“你要再敢来找,我保证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男子吓得脸色煞白,他知道这丫头如果再接着打他,他真会死。身上那些伤再不医治处理,会出大事。 正心有余悸之时,就见小姑娘蹲下身,低声道:“我不杀你,因为你太脏,不过你这对招子,难保了。” 挖眼?男子吓得差点昏过去。以前仗着蛮力,在乡里横行,若是没了眼睛,那些平日受他欺负的人,岂不是随便谁都能找他麻烦?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越想越心寒,连忙点头道:“女侠……放心,绝……不找……” “她的卖身契呢?”林清姝伸手。 男子抖着还没被打断的左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印着鲜红血迹的纸。 林清姝拿过来打开一看,血迹印了字迹,有些看不清,于是问路边谁有笔墨纸。马上有个专门给人写书信的路人拿出来,还热心帮着重新写了一张契约。 林清姝看过之后让男子按上手印,这就算成了,那女孩从此就是林清姝的奴仆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当着所有人做的,整个过程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像这种当着那么多人强买强卖的事情,人证多的是,男子完全可以去报官,让官府找这小姑娘的麻烦。但他是个资深混子,相当了解官府是怎么回事,像他这种人,即便有理,没权没势,谁理你。 就算官府肯理,也不可能派人十二个时辰保护,什么时候这小姑娘过来弄死他,也是白死。 男子被林清姝打惨了,一点都不敢小瞧她。 旁边那么多看热闹的人没一个人出来指责林清姝一句。 公道自在人心。有些事合法却不道德,没人同情那男人。 一直沉默看戏的柳苍昊说了一句:“这绝对不是女的。” 国公府众人默然无语。性格泼辣的妇人他们见过,十岁小姑娘彪悍如斯,还真没见过。 解决完事情,赏了那写契书的路人,林清姝拍拍身上的灰,发现鞋上沾了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转头看见还在旁边傻站着可怜小丫头,便对她招手:“你跟着我,等进城我给你安排个去处。” 林家在神京有好几个铺子,她安排个小丫头进去打杂,那些掌柜也不敢不接受。别的不说,吃饱穿暖有住处,安全,这几条可以保证。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别人不管她来管。 小丫头被国公府的管事安排坐上了后面那种没顶棚拉东西的马车,林清姝上了二公子马车,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双带血的布鞋扔掉,从自己的包袱里找出另外一双穿上。 柳苍昊一只手撑着头,倚在靠垫上斜睨着她:“下手稳准狠,谁教你的?” 他刚刚看得清楚,这丫头的手脚相当快,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踢人三脚,那混子在不长的时间,挨了这丫头五六十下揍,即便力道不足也能用数量来弥补。而且这丫头先重点打的是下盘,男子腿折之后,还有什么战斗力?爬在地上只有挨踢的份。就算男子身体结实,也扛不住她这种打法。 貌似一通乱打乱踢却是极有章法。 林清姝换好鞋,一本正经地说:“回二公子,小女子从前在山中遇到一个老神仙教的。” 脸上是一本正经,实际上就是胡说八道。为了练速度,林清姝小时候可是下了大苦功的。 她是女孩,力气本来就比男的小,速度再慢点还能打过谁? 这世界并不因为你是女孩就不伤害你,所以她从小什么都不学,就学打架,不想被人欺负,就得打得过别人。 当初年纪小学武,受不了的时候哭了好多次,不过哭归哭,她从来没有放弃,所以才能像现在这样身手敏捷。 二公子自然不会信她的鬼话,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 这一路上,林清姝虽然貌似恭谨,骨子里对他却透着厌恶。 大约是年纪小,不懂掩饰,瞎子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阅女无数的柳苍昊。 一个千金小姐突然要去当丫鬟,柳苍昊大约能理解她的心情。 进了城,林清姝告假要去处理那小丫头的事情,柳苍昊淡淡地道:“既然是你买的丫头,自然让她跟着你,看你打架挺在行,别的未必行,就让她服侍你好了,省得我国公府还要专门拨个下人给你使唤。” 真没想到国公府居然还能给她个丫鬟用。林清姝愣了愣,然后连声道谢。 这小丫头如果放给那些掌柜,掌柜们表面不敢违逆她,背地里肯定不会对一个粗使小丫头好。让她跟着自己,自己绝对不会亏待她。 到了国公府,来了一个管家专门跟她说了一下她在国公府的事情。 第一,她现在是国公府的一等丫鬟,但没有任何差事,下面有个粗使丫头,专供她差遣。这明显说的就是她路上强买的那小丫头可以当她的粗使丫鬟。 第二,她有个单独的房间。 第三,没经允许,不要出府。 摆明了是坐牢,只是地方大点,有吃喝,还不会被刑讯逼供。 似乎比林清姝之前想象的好很多。之前她以为当丫鬟一定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要累死累活当牛做马。现在不止没差事居然还有人伺候。 名为丫鬟,实为人质,待遇这样已经不错了。 之后林清姝去见了世子,世子一路车马劳顿,面有疲惫之色,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你不用做什么活计,别闯祸便好。” 看过她在路上的表现,世子唯一对她的要求就是不要闯祸。 谢过世子出了房间,马上有丫鬟婆子带她去浴房沐浴更衣。 浴房是下人们公用的浴间,没有浴桶更没有香汤花瓣,有的只是一桶热水和一个瓢,用于冲洗。 因为林清姝年纪不大,所以大丫鬟安排了两个婆子帮着林清姝洗。 之后柳苍昊便得到了丫鬟无比确定的禀报——林清姝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 柳苍昊回想了一遍林清姝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她打人时候的样子,不禁眼角跳了跳,最终毒舌了一句:“这就是个泼妇胚子。” 转念又觉得诧异,林家唯一的嫡出千金怎么被养成这样? 若是个知书达理的,今后还能把她收房,让林家死心塌地为国公府做事,可就现在这个样,是个男人都不会想要。 一个随便出手就能把人打得骨断筋折的女人睡在身边,会让男人没有安全感。 因为没有任何男人愿意在睡梦中被人用几百种方式弄死。 柳苍昊扶额,有些头痛。 这和之前计划的不一样啊! 第四章 丫鬟日常 出了国公府,林清姝顺着深巷走了出来。 中午,太阳有些火辣,街上没多少人,连沿街叫卖的小贩,都找树荫下叫卖,不肯在日头下行走。 突然自由,林清姝真有就此跑路的冲动,但一想到上了年纪的爹娘,还是生生忍了。 国公府似乎也不是很难在,至少还能出来逛街购物。算了,忍五年! 心情释然,林清姝先找了一个卖布的店,买了些适合做鞋的碎布。国公府的丫鬟会根据时令发两套衣服换着穿,但鞋子就必须自己做。这是昨天送衣服给她的丫鬟说的。 林清姝当然不会做鞋,但小兰说她会一点,能再跟那些丫鬟学学,所以她就只用买做鞋的布和工具。 老板见林清姝穿着不差,便给她推荐了几种适合做鞋的布,还有做鞋用的锥子,粗麻线都一应给她拿来。 林清姝对于做鞋不在行,老板推荐什么就要什么,林林总总花了二十多个铜子。 二十几个铜子在她眼中,根本不是钱,掉地上都不会去捡,所以也没讲什么价。 买了布,林清姝又去杂货铺买了平日生活所需的一些东西,例如洗衣服用的皂角,洗澡用的澡豆,针线…… 然后去脂粉铺,买了上好的脂粉。其他东西将就用,涂脸上的东西可不能将就。 她买的是上好的,花了好几两银子。 站在街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她又进了吃食铺子买了不少零食。 满手拎着东西往回走。 从角门出来的,自然要从角门回。 林清姝穿过巷子,回到了国公府的角门。 角门是上锁的,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她用力再敲了敲,还是没人来。 有些生气,她踹了两脚,那耳聋的大叔依然没听见。 林清姝又想爆粗口了。 然而骂人不能解决大叔耳聋的问题,林清姝打量了一下角门的围墙,发现似乎并不是很高。 于是她倒退十几步助跑,飞奔而上,几下就蹬上了墙头,然后又从墙头上飞身而下。 “刺啦”的一声,林清姝的裙摆被一块破瓦拉开。 一万头草泥马从眼前飞奔而过。 林清姝一肚子气回了世子院。 世子院中很安静,这时候只有做针线的丫鬟坐在廊下静静地干活。 小兰在旁边跟着学。 林清姝回房,小兰连忙过来,见她将手中大包小包放下,颇有些惊讶,待看到她罗裙撕裂的大口,差点失声大叫。 这好好的罗裙穿了不到一天就整出这么大口子,让小兰心疼死了。 小兰从小被人贩子卖来卖去,都没穿过绸缎的衣服。 林清姝淡淡地问:“你会缝吗?” 小兰点头。 林清姝把罗裙脱了,另换了一套,然后开始清点刚买的东西,吃的,用的真是不少,堆了一桌子。 小兰惊讶:“姑娘竟买了这许多东西,花了不少银钱吧?” 林清姝算了算:“脂粉贵些,其他东西不值钱,总共五两不到。” 小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五两银子够买她了,这祖宗居然是漫不经心的态度。 零嘴吃食分给了那些院子里的下人们,包括管家和厨房的那几个厨娘。只有世子房里的那些有头脸的大丫鬟们婉言谢绝。 原因是她们当值,不敢吃东西。林清姝留下一些,让小兰晚上送去。 要在这里五年,林清姝还是考虑着要把院子里的人际关系弄好。 因为吃了林清姝的东西,下午拿过来的菜饭也丰盛了些。 厨娘们知道她身份特殊,又见她会做人,自然也想和她打好关系。 晚上,管家让一个小丫头又送了套衣服过来,并带了句话说:“下次出去,就让小兰守门口,不用翻墙。” 林清姝心中一凉。果然,国公府对她也不是放任不管,一直有人跟着她,她还不知道。 看样子跟踪的人武功很高。 如果她今天出去就不回来会怎样? 林清姝根本不敢想。 以后不能做事再这么鲁莽。 当了下人,生活诸多不便,特别是像她这种刚从豪舍生活中出来的人,除了吃不好住不好,还有各种生活细节的不便。 要熬过五年这种生活,林清姝开始盘算要如何办。 身为丫鬟,肯定不可能天天无所事事。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她就开始在整个院子里转悠。 世子院一等丫鬟没几个,屈指可数,都是在世子房间里照顾世子生活起居的近侍,干其他杂事就是二等三等。 二等丫鬟多是有手艺的,例如针线好的、做菜好的、识字的。三等即粗使下人,干的是些洒扫院子和做饭食打下手的粗活。 林清姝名义上是一等丫鬟,却根本不可能近身服侍世子,原因很简单,她太小了。那些一等丫鬟都是十七八岁的,做事相当妥帖的姑娘。 一等丫鬟的活计干不了,林清姝把眼光放到了二等上面。刺绣缝衣服她肯定不会,打扫整理房间这种事情因为她是初来乍到,根本不清楚什么东西什么位置,也不会让她去干,做饭不用说,虽然她会弄点小点心,但是要她去做一大个院子的菜饭,她也做不了。 只剩粗使的活计了,然而一个名义上一等丫鬟,却去干粗使的活计,这脸要往哪儿搁? 林清姝发现自己的处境还真是尴尬。 咬了咬牙,她决定去跟着绣娘学点刺绣,这种活计也正适合她这种年纪的不大的丫头干。 第一天,林清姝勾着头,坐了一天,把一朵花绣成了一个很有抽象意味的石头。 晚饭之后,林清姝眼睛都是花的。她觉得这样一直干下去,她可能会瞎。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洗漱好,转头看到厨房里,几个粗使婆子正在忙着,劈柴、担水、烧火。 林清妹觉得这几件事她都能做,便过去问:“刘婶子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 刘婶子一看是她吓得连忙道:“哎哟,姑娘,这样的粗活哪是你能干的。” 厨房是万万不可收她的,林清姝悻悻然。 转头,看见院中有丫鬟们在洒扫各处房间。 林清姝随便摸进一个房间中。那房间布置很简单,一个书桌,两个书架。 书架上放着许多书。这时代的书已经装订成册。一排排码着,非常整齐。 一个丫鬟用掸子轻轻扫着灰尘。 林清姝看了一会儿说:“姐姐,我来帮你。” 那丫鬟转头看到是她,知道她是新来的一等丫鬟,笑道:“这些粗活哪用你做?” 这丫鬟长得十分清丽,和院子里二等三等丫鬟都不同,气质有些类似世子房间里面的那几个一等丫鬟。 但林清姝知道这个丫鬟肯定不是一等丫鬟,因为一等丫鬟都在世子房间里面,不可能在书房里面打扫卫生。 林清姝无聊又无奈,找不到事情做,她这五年岂不是要无聊死?想了想说:“我才新来这里,想熟悉熟悉。” 丫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因为毕竟她的等级在那里摆着。 林清姝观察了一遍整个书房,房间不大,桌子和地都是干干净净的,就连小几上的花盆都很洁净,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不过桌子上有几本书没有放在书架上,于是她自作主张,把那几本书塞到了书架上。 她塞书的时候,那丫鬟正好出去端水进来擦书架。结果刚擦了两格就发现不对了。 “咦,这本书为什么会在这里?”丫鬟拿起一本书来。 林清姝看了看说道:“我看桌上有几本书,所以把它放到了书架上。” 丫鬟一下子脸就白了,连忙开始检查每一格书架,把林清姝刚刚放过去的书全部又翻了出来,然后重新整理到其他书格上。 边弄边说:“世子习惯每本书放在固定的位置,不能放错。” 典型强迫症。林清姝心中吐槽。 接着,专门负责整理房间的丫鬟很婉转的让林清姝别帮忙了。 因为越帮越忙。林清姝也发现了,患有强迫症世子的书房并不是那么好整理的,尤其她什么情况都不熟悉,算了,还是别去碰了。 结果不能出府不能做事,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最终,林清姝也不想要什么脸面了,去厨房跟厨娘们混。 身为吃货,做吃食也是一种爱好,林清姝在前世就有做美食的爱好,今世当了富家千金同样也偶尔下厨尝试各种美食做法。 她一等丫鬟的身份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厨娘们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厨娘为了讨好她还想帮她弄,结果自然是被她拒绝。 开玩笑,什么事都帮她做了,她还能做什么? 有些人表面上讨好,背地里却传话传得厉害,说林清姝身为一等丫鬟却不干正事一类的闲话,但到了管家那里就终止了。 管家说:“她想吃什么让她做,轮不上你们管她。” 于是大家羡慕嫉妒恨地暗中咬牙,不敢多说。 一天下午,林清姝蒸了些水晶糕,除了分给别人的,她弄了一些放一个盘里准备拿回房给小兰吃。 小兰这丫头整体跟着绣娘们学针线熬得很辛苦。所以每次林清姝做了吃的,除了厨房留了一点,看谁想吃去吃外,就是拿点回去给小兰。 在国公府做点心不太方便,之前在家,她为了烘培蛋糕面包饼干,让工匠特别制作了一个很原始的烤炉虽然比不上现代机器那么方便,但多做几次掌握规律,还能凑活。她做的例如加了果酱的烤蛋糕面包,或者带着奶味的饼干都味道还不错。 但在国公府,就不能做那么多种类,只能蒸些面食,糯食,或者煎饼。 这古代,什么东西似乎都不多,比如水果一类的东西,种类不多,产量更少,所以能吃得起的都是有钱人,其余百姓,最多就是院子里面种几棵果树,自家当季吃,若是缺钱,就拉到街上街上叫卖。 对于食物的产量问题,林清姝研究过,那是因为古代没农药,有虫会吃嫩叶没办法,好不容易果实熟了还有鸟雀。 想要收获点东西真心不容易。 所以农庄中的小孩等谷物快要成熟的时候,都是要到天地里赶鸟的。 其实林清姝也喜欢到田间赶鸟,不过她总是拿着一个弹弓打鸟,一个时辰她就能打很多鸟,让小孩们洗剥好串起来烤,味道也还可以。 想起在家时那样快活,就觉得现在的生活相当无聊无趣。高门大户,内里等级森严,规矩众多,真是过得死气沉沉。 第五章 丫鬟日常 吃完午饭,闲得无聊,林清姝出了世子院,顺着石子路边走边看。 没有向导,顺着路,经过一个个或奢华或简约的院子,七弯八拐,她竟不知那传说的角门究竟在哪儿。 不大的国公府居然还能整迷路了? 林清姝自嘲一笑之后,冲着一个正在扫石子路的仆役走了过去。 问过路,林清姝往一片翠竹所在走了过去,很快便有一堵院墙和一道关着的小门出现。 这便是角门。角门旁边是一所简陋的房子,用粗木随便搭建,里面放了很多花草。 这是花房。 角门的门房便是花房里的花奴。之前拿腰牌的丫鬟已经对她说清楚了。 花房中,一个五十来岁身穿灰色麻衣的老汉正在花盆中栽种着一株花苗。他身周全是花盆和花苗。 林清姝走上前叫了一声:“老大爷。” 老汉听见声音,连忙起身抬头,见是个穿着紫色罗裙小姑娘,态度非常谦恭地问:“姑娘,今天世子院要什么花?” 林清姝愣了愣,这大叔误会她是来拿花的,连忙摆手:“老大爷别误会,我要出去,麻烦老大爷给开个门。” 她拿出腰牌对着老汉晃了晃。 “好,等等。”老汉点头,拍了拍手上的泥灰,走到花房最里面的一个角落,从一个非常破旧的黑色木柜子里,拿出一把手掌长的钥匙去开角门锁。 这角门本来就是给下人出去买东西办事走的,只要拿着林清姝这种腰牌都能出去。所以老汉看见腰牌二话不说就去开门。 从角门出去,林清姝顺着深巷走了一段才到街上。这深巷两边都是高墙青瓦,除了国公府,还有另一家权贵府邸。 国公府所在神京城东城,多是高门深宅,属于贵人居所聚集之地。 从东城顺着一条宽阔街道走,走到城中间才开始渐渐有商铺。 中午,太阳有些火辣,街上没多少人,连沿街叫卖的小贩,都找树荫下叫卖,不肯在日头下行走。 突然自由,林清姝生出了就此跑路的冲动,但一想到上了年纪的爹娘,还是忍了。 国公府似乎也不是很难在,至少还能出来逛街购物,她有钱可以买好吃的,住处凑合。 算了,忍五年! 心情释然,林清姝先找了一个卖布的店,买了些适合做鞋的碎布。国公府会根据时令发两套衣服给丫鬟换着穿,但鞋子就必须自己做。这是昨天送衣服给她的丫鬟说的。 这年代的女人,尤其中下层百姓,纳鞋是基本生存技能,没有不会的。国公府这样规定也没什么错。 林清姝大半时间不是跟着哥哥狩猎跑江湖就是练武功,当然没学过做鞋,好在小兰说她会一点,能再跟那些丫鬟学学,所以她就只用买做鞋的布和工具。 老板见林清姝穿着不差,便给她推荐了几种适合做鞋的布,还有做鞋用的锥子,粗麻线等都一应给她拿来。 林清姝对做鞋不在行,老板推荐什么就要什么,林林总总花了二十多个铜子。 二十几个铜子在她眼中,根本不是钱,自然也没讲什么价。老板见她给钱爽快,非常高兴,在她出门前还送了两个鞋面花样,让她下次再来。 买了布,林清姝又去杂货铺买了平日生活所需的一些东西,例如洗衣服用的皂角,洗澡用的澡豆,针线…… 然后去脂粉铺,买了上好的脂粉。其他东西将就用,涂脸上的东西可不能将就。 她买的是上好的,花了好几两银子。 站在街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仔细清点,用的东西似乎齐了,她又进了吃食铺子买了不少零食。 很快,林清姝满手都拎着东西,再多就拿不了了,于是她决定回去。 从角门出来的,自然要从角门回。 林清姝穿过巷子,回到了国公府的角门。 角门是上锁的,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声。 她用力再敲了敲,还是没人来。 有些生气,她踹了两脚,那耳聋的老大爷依然没听见。 林清姝想爆粗口。 然而骂人不能解决大叔耳聋的问题,林清姝打量了一下角门的围墙,发现不是很高。 一咬牙,她提气而上,蹬上了墙头,然后又从墙头上飞身而下。 “刺啦”的一声,林清姝的裙摆被一块破瓦拉开。 一万头草泥马从眼前飞奔而过。 林清姝双手提着东西,窝着一肚子气回了世子院。 世子院中很安静,这时候只有做针线的丫鬟坐在廊下静静地干活。 小兰在旁边跟着学。 林清姝回房,小兰连忙过来,见她将手中大包小包放下,颇有些惊讶,待看到她罗裙撕裂的大口,差点失声大叫。 这好好的罗裙穿了不到一天就整出这么大口子,小兰心疼死了。 小兰从小被人贩子卖来卖去,都没穿过绸缎的衣服。 现在粗使丫鬟的棉布衣服已经算是她穿过的最好的衣服。 林清姝对于衣服坏了这件事并不在意,她从小学武狩猎,不知弄坏多少衣服,从来没有心疼过。 鉴于是国公府的丫鬟制服,自然不能扔掉,口子不算大,缝一缝应该能穿。 于是她问小兰:“你会缝补衣服吗?” “会!”小兰点头。缝衣服比纳鞋简单多了,小兰五岁就已经会了。 林清姝把罗裙脱了,另换了一套,然后开始清点刚买的东西。 吃的,用的堆了一桌子。 小兰惊讶:“姑娘竟买了这许多东西,花了不少银钱吧?” 林清姝算了算:“脂粉贵些,其他东西不值钱,总共五两不到。” 小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五两银子够买她了,这祖宗居然很是漫不经心。 零嘴吃食分给了那些院子里的下人们,包括管家和厨房的那几个厨娘。只有世子房里的那些有头脸的大丫鬟们婉言谢绝。 原因是她们当值,不敢吃东西。林清姝留下一些,让小兰晚上送去。 要在这里过五年,林清姝决定把院子里的人际关系弄好。 因为吃了林清姝的东西,下午拿过来的菜饭居然加了一碗鸡肉。 厨娘们知道她身份特殊,又见她会做人,自然也想和她打好关系。 晚上,管家让一个小丫鬟又送了套衣服过来,并带了句话说:“下次出去,就让小兰守门口,不用翻墙。” 林清姝心中一凉。知道她翻墙进来说明国公府对她不是放任不管,肯定有人一直跟着她,她竟没察觉。 看样子跟踪的人武功很高。 如果她今天出去就不回来会怎样? 林清姝根本不敢想。 当了下人,生活诸多不便,特别是像她这种刚从豪舍生活中出来的人,除了吃不好住不好,还有各种生活细节的不便。 要熬过五年这种生活,林清姝开始盘算要如何办。 天天无所事事会无聊死,但她肯定不可能天天出去逛街,身份如此,天天出去人家会怎么想?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她就开始在院子里转悠。 世子院一等丫鬟没几个,屈指可数,除了她,都是在世子房间里照顾世子生活起居的近侍,干其他杂事就是二等三等。 二等丫鬟多是有手艺的,例如针线好的、做菜好的、识字的。三等即粗使下人,干的是些洒扫院子和做饭食打下手的粗活。 林清姝名义上是一等丫鬟,却根本不可能近身服侍世子,原因很简单,她太小了。那些一等丫鬟都是十七八岁的,做事相当妥帖的姑娘。 一等丫鬟的活计干不了,林清姝把眼光放到了二等上面。刺绣缝衣服她肯定不会,打扫整理房间这种事情因为她是初来乍到,什么情况没清楚之前不能贸然去做,做饭不用说,虽然她会弄点小点心,但是要她去做一大个院子的菜饭,她也不乐意做。 只剩粗使的活计了,然而一个名义上一等丫鬟,却去干粗使的活计,这脸要往哪儿搁? 林清姝发现自己的处境还真是尴尬。 咬了咬牙,她决定去跟着绣娘学点刺绣,这种活计正适合她这种年纪不大的丫头干。 第一天,林清姝勾着头,坐了一天,把一朵花绣成了一个很有抽象意味的花石头。 晚饭之后,林清姝眼睛都是花的。她觉得这样一直干下去,她可能会瞎。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洗漱好,从窗户看到厨房里,几个粗使婆子正在忙着劈柴、担水、烧火。 林清妹觉得这几件事她都能做,便过去问:“刘婶子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 刘婶子一看是她,吓得连忙道:“哎哟,姑娘,这样的粗活哪是你能干的?” 厨房不敢收她,林清姝悻悻然只得作罢。 转头,看见院中有几个丫鬟在洒扫各处房间。 林清姝随便摸进一个房间中。那房间布置很简单,一个书桌,两个书架,还有一个靠窗的罗汉床。 书架上放着许多书。这时代的书已经装订成册。一排排码着,非常整齐。 一个丫鬟用掸子轻轻扫着灰尘。 很明显,这里是书房。 林清姝看了一会儿说:“姐姐,我来帮你。” 掸灰扫地擦桌子,这事情简单,她就当打发时间。 那丫鬟转头看到是她,知道她是新来的一等丫鬟,笑道:“这些粗活哪用你做?” 这丫鬟长得十分清丽,和院子里二等三等丫鬟都不同,气质有些类似世子房间里面的那几个一等丫鬟。 仔细观察似乎比那几个气质还要好些。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真不像下人。 气质好,但她的确是丫鬟。 因为一等丫鬟都在世子房间里面,穿的都是紫色罗裙,而她穿的是翠绿色的裙子,在世子院,这是二等丫鬟的衣服。 气质与身份严重不符,林清姝想起一句话——小姐身子丫鬟命。 林清姝见人家连打扫卫生的活都不给她干,只觉得无聊又无奈,没事情做,她这五年岂不是要无聊死。 别人干活是为了糊口,她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没办法,她只得厚着脸皮说:“我才新来这里,想熟悉熟悉。” 说完不管别人同不同意,接过那丫鬟手中的掸子开始掸灰。 因为林清姝的等级在那里摆着,那丫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 第六章 闲是一种痛苦 掸完灰,林清姝开始找其他事情做。 观察了一遍整个书房,房间不大,连不起眼的放花盆的小几都很洁净,真没什么可做的。不过桌子上放着几本书,没有放在书架上,于是她自作主张,把那几本书塞到了书架上。 她塞书之后,那丫鬟端着水进来擦书架。结果刚擦了两格就发现不对了。 “咦,这本书为什么会在这里?”丫鬟拿起一本书来。 林清姝看了看说道:“我看桌上有几本书,顺手收到书架上了。” 丫鬟瞬间脸白了,连忙开始检查每一格书架,把林清姝刚刚放过去的书全部又翻了出来,然后重新整理到其他书格上。 边弄边说:“世子习惯每本书放在固定的位置,不能放错,而且不能随便翻架子上的书。” 刚刚林清姝已经看过,这书架上的书的确分门别类地放着,但似乎也没有多严格,因为不像前世她见过的图书馆,书籍编号顺着放。 这里的书没有编号,所以林清姝理所当然认为只要类别对就可以。 却没想到每本书居然还有固定的位置。 典型强迫症,这大府邸里面的王孙公子都有些怪毛病。林清姝心中吐槽。 接着,专门负责整理房间的丫鬟很婉转的让林清姝别帮忙了。 因为越帮越忙。林清姝也发现,患有强迫症世子的书房并不是那么好整理的,尤其她什么情况都不熟悉,算了,还是别去碰了。万一碰了什么秘密,她就真是闯祸了。 在前世的各种电视剧小说中,书房这种地方都藏着各种见不得人的秘密。 出了书房,林清姝悲哀的发现自己真没事可干了。 天天忙碌的人肯定想休息,什么都不用做吃吃睡睡,那是最舒服的。但天天闲着,而且身在没有电视没有网络,连购物都没什么可买,出去逛都没好地方的年代,闲着真就是一种痛苦。 所以后宅的妇人闲久了就会搞宅斗,这样有益身心健康。 不搞宅斗还没事做的,那得闲死闷死。林清姝现在就面临这种处境。 这日子没法过了。 最终,林清姝也不想要什么脸面了,去厨房跟厨娘们混。 身为吃货,做吃食也是一种爱好,林清姝在前世就有做美食的爱好,今世当了富家千金同样也偶尔下厨尝试各种美食做法。 她一等丫鬟的身份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厨娘们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厨娘为了讨好她还想帮她弄,结果自然是被她拒绝。 开玩笑,什么事都帮她做了,她还能做什么? 有些人表面上讨好,背地里却传话传得厉害,说林清姝身为一等丫鬟却不干正事一类的闲话,但到了管家那里就终止了。 管家说:“她想吃什么让她做,轮不上你们管她。” 于是大家羡慕嫉妒恨地暗中咬牙,不敢多说。 一天下午,林清姝蒸了些水晶糕,除了分给别人的,她装了一盘,拿回房准备给小兰吃。 小兰这丫头整天跟着绣娘们学针线熬得很辛苦。所以每次林清姝做了吃的,除了厨房留一点,看谁想吃去吃外,就是拿点回去给小兰。 在国公府做点心不太方便,之前在家,她为了烘培蛋糕面包饼干,让工匠特别制作了一个很原始的烤炉,虽然比不上现代机器那么方便,但多做几次掌握规律,还能凑活。 她做的例如加了果酱的烤蛋糕面包,或者带着奶味的饼干都味道还不错。 但在国公府,没有烤炉,不能做那么多种类,只能蒸些面食,糯食,或者煎饼。 能做的种类少,用来做馅的料子也不多,最多就是外面买的干果果脯一类的东西。 像果酱这种东西没人会做就买不到。 古代,粮食蔬菜的产量都不高。尤其水果,种类不多,产量更少,所以能吃得起的都是有钱人,其余百姓,最多就是院子里面种几棵果树,自家当季吃,若是缺钱,就拉到街上街上叫卖。再有多余的腌制果脯。 食物的产量问题,林清姝研究过,因为古代没农药,作物刚发嫩芽的时候就有虫吃,好不容易果实熟了还有鸟雀。 想要收获点东西真心不容易。 所以农庄中的小孩等谷物快要成熟的时候,都是要到田地里赶鸟的。 其实林清姝也喜欢到田间打鸟,拿一个弹弓打鸟,一个时辰她就能打很多鸟,让小孩们洗剥好串起来烤,味道也还可以。 想起在家时那样快活,就觉得现在的生活相当无聊无趣。高门大户,内里等级森严,规矩众多,真是过得死气沉沉。 提着食盒走过抄手游廊的时候,看到世子坐在院中紫藤架下看书。 世子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出来,今天看样子是好些,出来透风了。 林清姝既然看见他,自然要去见礼。 于是她走到世子近前福了福身:“见过世子。” 世子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旁,微笑看着她问:“最近可好?” “谢世子关心,很好。” 淡淡的阳光透过紫藤落在世子爷那白色绸缎的衣服上隐隐泛起了淡淡的绿光。 林清姝有些惊讶,这竟是件天蚕丝的衣服。 天蚕丝的布料比黄金都昂贵,有钱的人家也最多用得起一方罗帕,这世子,竟穿了整整一件的天蚕丝衣袍。 天蚕是一种野蚕,只在极少数地方的柞树上生长,因为只能放养,产量极低,所以天蚕丝制品的价格十分昂贵。 一整件衣袍都是天蚕丝绸缎,这得多少钱?不对,这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心中惊讶,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多少。毕竟林清姝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富家千金,这点眼界还是有的。 世子目光落在林清姝手里的食盒上,温和地问:“手上拿的什么?” “水晶糕。” “我尝尝。” 林清姝愣了愣,她还真没想到这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能找她要吃的。 林清姝递上食盒。 世子身边的大丫鬟接过林清姝手中的食盒,去拿了一副银筷夹了一块带着黑芝麻的水晶糕放一个小碟里,呈给世子。 世子轻轻用银筷拈起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吃相极其优雅。 林清姝做的水晶糕极小,都是一口吃一个的,每个糕里面还包着细碎果脯。 吃完之后,世子漱了口,说:“手艺不错。外面铺子里卖的及不上你做的。” 林清姝适时的脸红了红,却没说什么,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机灵和能干,否则世子一发话说,以后你就在厨房煮饭吧,那她可不就惨了。 原本,闲着也是闲着,煮饭也没什么,但问题,帮谁煮也不能帮世子煮。 世子爷性命精贵,又是个病秧子,这食品安全是个大事,虽然说她肯定不会下毒,但架不住万一有人下,到时候她个煮饭的还不得背锅? 这锅太重不是她能背的。 额,是不是想得远了些?这叫厨房里的那些厨娘如何活?没人敢煮饭,世子岂不是要饿死了? 有些事情真不能多想,否则自己就先得疯了。 世子问道:“你念过书吗?” “念过。”身为大富之家的千金,怎么着也得识几个字。而且这世界的文字和她前世认识的文字也差不多。 “都读了什么?” “学了些字,娘说我家的孩子将来也不考科举,会算些帐就行。”其实林清姝读过的书还真不少。 当初在族学里,有族中子弟在里面读书,她也跟着去听。又因为是女孩子,没有科举压力,先生对她没有有什么要求,结果她一本书没背过,因此林清姝并不敢说自己读过。 世子看着林清姝,不禁想起她打人的狠辣样。 沉默了一会儿,世子道:“从明天起你就去我书房念点书,让秋叶教你,等她教不了你,我教你。” 林清姝顿时像个傻瓜一样呆愣在原地。 世子笑了笑:“你年纪尚小,多读些书总是有好处的。” 剧情突然变了,林清姝从一个无所事事的一等丫鬟,变成了世子爷书房中每天都要念书学习的身份不明的小丫鬟。 为此,整个院子里面的人都在猜测等林清姝长大了,一定会被世子爷收房,瞧瞧,现在就在培养自己未来的妾室。 世子因为身体欠安,一直没有娶妻,更没有收纳过妾室通房,大家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一个病得随时有可能断气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去想女人的事情? 但是自从林清姝出现在这院子里,种种特殊照顾,不得不让人往这方面怀疑。 林清姝长得明显是个美人坯子,过几年一定会出落成个美人。世子如此照顾她,大家不作他想。 自此,刘管家对林清姝的态度愈发恭谨。 自从世子让读书之后,林清姝早上就得念书写字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基本上早上的时间就都耗在书房里。 这也算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管理书房的是一个二等丫鬟,名叫秋叶。 秋叶是个念过不少书的丫鬟,据说以前还是个官家小姐,因为家里出事被发配为官奴,然后被国公府的管家看中,买回来当了伺候笔墨的二等丫鬟。 说起学问,这个院子里的丫鬟没人及得上她。 这就是之前为什么林清姝觉得她有大家闺秀气质的原因——人家本来就是大家闺秀来的。 秋叶不止识字,琴棋书画茶艺花道也样样精通,可惜是个官奴,一辈子脱不了奴籍,连当妾室的身份都没有。爬到顶也就是个通房丫鬟。 为此,院子里不知有多少人感叹过她命不好。 林清姝听过她的事情,事实上,她让小兰去跟着学针线就顺便让小兰打听院子里那些人的情况,绣花用手,八卦用嘴,两不耽误,绣娘们吃了小兰给的点心吃食,把她引为知己,巴拉巴拉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世子院但凡有点什么特别的事都八卦过。 第一天上课,秋叶给林清姝拿了本《女诫》。 林清姝顿时感觉眼前一片眩晕。虽然她不会被这种书洗脑,但也不想看这些东西。 从一个拥有女权的世界来的人,对这种东西实在不感冒。 她无精打采地对秋叶道:“姐姐,咱们学点别的吧。” 秋叶问:“姑娘想学什么?”等级森严,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有很大差距,秋叶对林清姝的称呼是众人对一等丫鬟的称呼。 因为世子没有规定林清姝学什么,所以秋叶也不勉强,她一开始只以为,但凡是女孩,念书都要念《女诫》,所以才拿了《女诫》来。 林清姝去书架旁站着看了一会儿,发现世子书房里的书很杂,有经史子集,兵书战册,也有诗歌唱曲,还有些当世话本。 有些话本林清姝看过,左不过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没多大意思。 看了半天,林清姝指了指一本兵书:“就那个。” 林青书觉得兵书里面有一些打仗的故事,权当听故事,轻松一点。 秋叶一看,顿时面色发白:“那是打仗的书,我不会。” 这个世界女子,认识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怎么可能还去读兵书?林清姝的确是为难秋叶了。 林清姝只得指了指四书。 秋叶有些茫然,她想不通,林清姝选择的为什么如此奇葩。因为这都不是女子该读的书。 但好在她小时候是念过一些的,所以最终点点头。 第七章 毒 跟着秋叶念书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像西席严苛,林清姝学得慢她也不会责备。 其实整个院子都清楚,世子让林清姝念书纯属打发时间,免得她闲得无聊去抢别人的活计干。 当然,在世子有精神有心情的时候,还是会关心一下课业进度,所以林清姝就算敷衍,也只能稍微学一点。 《四书》的内容,前世她是读过背过的,现在重新温习背诵也不是很难,这也就是她选择《四书》的原因。 当世子考校她的进度时,都还算满意,甚至觉得她聪明。 林清姝每天早上都在书房中念书,有时候世子来书房,秋叶有其他事情,端茶送水的就是林清姝。她并不介意做点事,名义上本就是丫鬟,做事情也是应该的。 秋叶的性子比较温和,不争,识大体,在这个院子里面人缘不错。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没有林清姝有前途,便刻意回避,让林清姝在世子面前伺候。 包括秋叶在内的所有下人,都以为林清姝是将来的世子妾,接近世子的机会肯定让出来给她。 林清姝没那么多的想法,她以为秋叶有事,自己帮秋叶做是应该的。她浑然不觉秋叶的良苦用心。 这天,一个大丫鬟送了一碗药到书房。 世子每天都吃药,若是发病,吃的更多,林清姝没有什么疑心,去门口接过来送进去。 药是深褐色的,味道闻着有些酸苦,林清姝却闻出了一股异样的味道。 虽然中草药都不太好闻,这药却在浓郁的酸苦味下,掩盖着一种奇异的腥味。 酸苦味太浓,腥味其实并不明显,但是林清姝鼻子特别灵,马上就辨认出这是一种从毒虫身上取下的剧毒腺体的味道,人如果吃下去一滴这种东西,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内腑俱烂而死。 也就是说,她现在端着一碗剧毒。 林清姝心脏一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哗啦”一声药碗摔在了地上。 浓黑的药汁印进厚厚的地毯中,不大的一滩,像极一个丑陋的污点。 看着地上的狼籍,林清姝回过神来,心有余悸跪倒道:“世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世子对她打碎药碗有些意外,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生气的意思,摆手温和道:“没事,你下去吧。” 刘管家闻讯赶来,察言观色发现世子似乎没生气,连忙让秋叶来打扫清理。 待林清姝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整件事回想了一遍,有种毛骨悚然死里逃生的感觉。 一碗毒药经过她的手,递给了世子,若是世子吃下去死了,那她会如何? 不管她有错没错,陪葬应该是必须的吧?搞不好死前还要被严刑拷打,就连林家都会受牵连。 这国公府果然很凶险。 好在她打翻了世子的药,有惊无险。而且世子居然没责怪,这说明世子这人胸襟宽广。若是换成小气的人,搞不好她至少得挨顿板子。 今天也幸好是她接的药,若是秋叶把带毒的药送上去,世子中毒,秋叶肯定死了。 与秋叶相处了一段时间,有点感情,林清姝不愿她因为这种无妄之灾折进性命。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清姝又翻来覆去想了一遍今天书房的事情,得出结论,世子院果然不像表面一般的平静。恐怕将来要过的日子就是“步步惊心”。 一股寒意爬上林清姝的后背。 好想逃跑! 但为了爹娘哥哥她却不能离开这个龙潭虎穴。 真忧伤! 第二天一早,林清姝顶着熊猫眼去后面的柴房劈了一大堆柴,她挥柴刀劈柴的模样仿佛是劈仇人,那狠劲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谁下的毒?她很想把那人当柴劈了。她不在乎世子的生死,却不愿被世子的事情牵连。 那几个粗使婆子见她动作大开大合根本不顾旁人,都退让得远远的。根本没人敢过来劝一句——因为她们都怕林清姝一个不长眼把她们当柴劈了。 下等奴婢性命如草芥,死了白死。 劈了一个时辰,林清姝终于停手,因为没有可劈的柴了。 劈柴是个耗费体力的活计,但林清姝只是出了一点汗。 待她停手扔了柴刀,厨房管事婆子这才仗着胆子问:“小祖宗今儿是怎么了?” 林清姝平日喜欢跑厨房都是做吃的,劈柴什么的却从来没干过,今天把柴劈完,谁都看得出林清姝有事情。 林清姝打水洗了手,淡淡道:“锻炼身体,没事!” 林清姝想砍人,却只能选劈柴发泄心中的愤怒。这种事情没法告诉旁人。 身体疲惫,心理压力减轻不少,林清姝自己打水去浴房准备洗洗,厨房的婆子一看,连忙提了热水送去,小兰自然也跟着过去帮林清姝洗澡。 林清姝毕竟有点小,而且从小养尊处优,自己洗不太好洗。 刚刚林清姝像疯子一样劈柴的时候小兰看着,也不敢凑过去,现在看主子没事人一样去洗澡了,她才暗暗舒了口气。 林清姝沐浴更衣后照常去了书房,世子难得地已经坐在书房里,见她来了问:“今天晚了?” 林清姝点头回答:“刚刚活动了一下筋骨。” 她会武,世子一直都知道,听了这解释也不诧异,兀自看书。 林清姝把秋叶给她布置的写字作业拿出来写。通常就是抄一段四书里面的内容。 世子在书房,林清姝就默不作声写字,偶尔帮世子磨墨铺纸,端茶倒水。 只有世子不在的时候,秋叶才会进来教她念书。 世子在书房多数看书,极少写字,虽然他字写的特别好,但他却不经常写。 林清姝不喜欢写字,因为她写的毛笔字丑得简直没法看,每次写完,都拿去厨房燃火用。 因为昨天的事情,林清姝心乱如麻,写字的时候心情浮躁,写出来的字丑得让人抓狂。 她皱着小眉头,每个字写出来都非常不满意,最终一脸受不了的模样,把写了字的纸揉掉。 因为世子在房间中,她也不敢擅自离开,其实她早就不想写了,却又不得不坐在那里。 这种情况让人恼火又无奈。林清姝就像在课堂上坐不住的小学生,想出去又不敢。 世子看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书,对林清姝说:“每个字都有它自己的特点,你应该先观察一下这个字的主次,结构,再下笔去写这个字,多看多写多琢磨才能写好。” 林清姝老实地点点头,低头看字,模样很专注,其实心里却还是乱成一团麻,写出来的字笔画不是短了就是长了,有时候还歪了。 世子看着摇头道:“一个字写一百遍,每一遍都认真写,写完之后你一定会有收获。” 林清姝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耐心,但转念一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按照这样的方法,来打发时间,顺便磨磨性子。 她静下心来,选了一个字,慢慢的写,一笔一画的琢磨,重复写,大约二三十遍之后,她发现这个字写得已经有点像样了。 自此她每天的任务就是写一百个字。一开始的时候写的很慢,因为每一个字都有自己的特点,但是写多了以后,总是能抓到一些技巧,慢慢的她写的快了一点。 每一天林清姝写完一百个字或者念上一段书,就可以放学了。 闲暇之余,林清姝自然是做美食。偶尔也会出去逛街,买一点东西,但是她都很快就回来,从来不逗留在街上。 日子平静下来,就这样在世子府上过了一个月。 这一天,府上突然忙了起来。 管家一批一批的安排丫鬟婆子们做这做那。唯独没有安排她。 小兰打听到是老夫人的寿宴快到了,因为宴请的宾客极多,所以,整个府里所有的院子都要做准备。 “听说等到老夫人寿宴那天,一等二等丫鬟都要去伺候着。还有,二公子院子里,养了好多歌舞姬,那天都要去献歌舞呢。”小兰边做着针线边说,没有羡慕向往,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又很遥远的事情。 林清姝觉得小兰很踏实,没有好高骛远去想自己不能达到的生活。 林清姝托着腮帮,一边往嘴里丢着瓜子花生,一边看着窗户外面那些忙碌的厨房仆役。 平日不用劈多少柴,但现在,两个劈柴的婆子手不停地劈着柴,另外一边,有很多菜蔬瓜果被运到厨房,那些婆子正手不停的捡着菜。 捡好的菜没有拿去烹煮,而是被其他的仆役挑走送进地窖,因为后天才是寿宴。 “还有,她们说等寿宴的时候,会来很多大人物,都是大官呢。”小兰想起一嘴说一嘴。 “嗯,小兰,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呢?”林清姝看着别人忙,自己闲着就有些心慌。 小兰停了手上的针线问:“可以吗?我是真想去帮张婶子,她们天不亮就忙着,早饭都没吃呢。” 所谓的早饭其实就是中午那一顿。 今天因为厨房太忙,只开了小灶,煮了世子和一等二等丫鬟们要吃的份,其他人,都饿着呢。 小兰沾了林清姝的光,也吃到了一点。 林清姝摆手:“走,我们都去帮忙,早做完了,大家也好休息。” 秋叶因为识字的缘故,被派到账房做食材账目的统计工作。 至于世子,在祖母大寿之前,自然是要挑选寿礼,还要试穿赴宴的衣服,没什么精力去书房,就这样,林清姝连伺候笔墨这等事情也不用做,根本不用去书房。 出门之前,林清姝弄了一套小兰的粗布衣服穿上去了厨房。 一等丫鬟的衣服都是绸缎的,去厨房弄脏弄破都不好,虽然管家不会说什么,还会让人送新的来。但林清姝心理年龄可不止十岁,绝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进了厨房,婆子们忙着,但也没忘了跟她们打招呼。 林清姝经常来做小点心,早就熟了,大家都以为她又要自己做吃的了。 但出乎意料,林清姝和小兰挽起袖子开始帮大家干活。 “哎呦哎呦,姑娘哪能干这粗活?”见林清姝拿起柴刀砍柴,厨房主事张大婶连忙过来要阻拦。 上次林清姝劈了一大堆柴,结果她被刘管家训了一顿。 林清姝摆手:“张婶子,我能做,你忙你的去吧。” “但是……”张大婶想说您这样管家会找我麻烦的,却见林清姝挥开双臂,速度极快,那些柴在她手下就像豆腐一样,一劈就分开。 没有一分钟,一堆柴已经出来了。 这些柴劈得大小长短相当均匀,比天天劈柴的婆子劈得都好。 因为林清姝手速太快,大家看花了眼,都不敢上前,因为怕不小心被她当柴给劈了。 这情景张大婶第二次见了,但是每次见,她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她实在想不通林清姝是怎么做到的。 眼看阻止不了,张大婶只能琢磨事后如何顶着老脸去跟刘管家解释。 大约半个时辰,所有柴就都劈好了。 林清姝把柴刀放下,去打了一瓢清水洗手。 两个负责劈柴的婆子忙不迭地去地上把柴拾起,顺序码放好。 小兰自然没有林清姝的劈柴功夫,只得帮着捡菜。 柴码好,两个婆子加入到了捡菜的行列。 第八章 好苗子 林清姝洗完手也加入了捡菜的行列,这件事情她做得也很快。 她只有十岁,但加上前世活的年岁,有三十多,普通事情基本没有不会做。虽然说转世之后她养尊处优,但因为喜欢狩猎,也有时候是在荒山野岭过夜,采野菜,打野鸡烧烤,她都会做。 现在厨房里的事情,对她而言只是信手拈来,简单极了。 因为她们的加入,厨房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当仆役过来收菜的时候,发现世子院里已经把所有事情做好了,不禁啧啧:“真快啊,好几个院子连一半都没做完呢。” 活计干完,林清姝正准备休息一会儿,有个小丫鬟过来传话:“姑娘,世子让您去书房。” 林清姝忙活了好一会儿,想休息,结果听说要去书房不禁皱眉,心想:这世子,莫非还要检查我功课?好烦。 林清姝进了书房,世子正坐在椅子里看书。见她来了,也没有理会。 林清姝只得站在下首等着吩咐。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的是小兰的粗布衣,站在书房中,非常违和。 过了好一会儿,世子才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问:“你去厨房帮忙了?” “是。”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话多,这种小事也要来传给世子,林清姝觉得这些人的嘴巴应该缝起来。 “刚刚何姨娘院里的过来找刘管家,说是要借个丫头去使使。”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站在原地感觉浑身不对劲。 “你说,我这院子的一等丫鬟,能借给他们干粗使活计吗?”世子语调平缓,仿佛就是问了句“你吃了吗?”一样平常。 “不能!”林清姝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她很识趣地跪在地上:“奴婢错了,请世子责罚,但请世子千万别把奴婢借出去。” 林清姝不在乎多干点体力活,这是练武之人必修的功课,但现在不是干活的问题,而是世子爷的颜面问题。 贵人们极重颜面,若是失了,搞不好贵人能把她灭了,以泄心头之愤。 世子第一次见她肯这般低头,有些意外。 “要不然就将你降为三等丫鬟,这样你喜欢做多少粗使的活计,也没人说了。” 林清姝愣了愣问:“房间能给我留着吗?小兰能给我留着吗?出府的腰牌能给我留着吗?” 她在乎的不是月银,不是等级,干粗活也没问题,只是在世子府里的一点点小空间和小自由她想要保留。 没有单独的房间,她晚上练内气十分不便,没有小兰谁给她缝衣服做鞋子,没有腰牌,想出去也出不去,买东西相当不方便。 世子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问:“那些粗活很有趣吗?”一个女孩子难道不是应该学些琴棋书画插花?给她机会了,结果她学得漫不经心。 “世子爷,奴婢是练武的,粗活不是有趣,而是能锻炼筋骨。”林清姝回答得非常坦荡。 世子悠悠叹了口气。看着一个美人坯子的小姑娘正一路向泼妇的道路上狂奔,谁都会叹息。 林清姝偷偷观察世子,发现他只是一脸疲惫,没有生气。 其实她一直看不透世子爷,因为这贵人,情绪向来不露于面上。 心中忐忑他要怎么处理自己,却只见他摆摆手:“你下去吧,愿意帮厨房就去。” 没有说降级,也没有说收回房间,似乎还对她很无奈。林清姝暗暗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管家主动找到林清姝,要她帮着看账簿。 账簿自然有专门的人记,只不过统计的时候经常会出问题。 这年头,能识字的已经不算多,能算账的就更不多。 秋叶识字也懂得算学,但她懂的是一百以内的加减,超过一百,她不太会。 这也不怪她,她是女子,在这年代本就该大字不识一萝,万幸念了点书,却不幸在还不大的时候,全族被获罪抄家,真没学到多少。 管家正愁找不到账房对账,世子随口提起林清姝大约会,他便来找她了。 其实管家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他深知主子不愿让林清姝做粗使活计,干脆顺应主子的意思,把林清姝弄去对账。 林清姝自然是老实听从安排,把一大摞账簿顺着算了一遍,那些算错的用红笔勾出来,又把正确的改上去。 她会心算也会算盘,但一大摞账簿还是花了她一个多时辰才算完。 当她把账簿给管家的时候,刘管家很惊讶。因为按照平日账房先生的速度,这么一大堆账至少要一天或两天才能对完。 这小丫头居然只用了一个多时辰? 真的对完了?管家拿起一本翻了翻——看不懂。 这位刘管家跟世子很久了,但识字有限,算术不会,只胜在为人圆滑又极忠心,这才当了世子院的管家。 林清姝不太清楚刘管家的底细,只见他点头笑道:“姑娘辛苦了。” 说完便抱着一大摞账簿走了。 林清姝伸了个懒腰,决定去房中拿点零食吃。费了半天神,她得吃点花生补补脑。 刘管家抱着账簿进了书房,世子坐在椅子里正写字。 刘管家恭恭敬敬地把所有账簿放在林清姝平日写字的小桌上。 “账算好了?”世子头都没抬,继续写着字。 “算好了,林姑娘算的。”刘管家回答。 世子最后一笔收尾,放下笔,从椅子里起身走了过去。 拿起最上面的那本账簿顺着翻,看到有错处被红笔勾出来,又有个红色的数写着。 世子心中默默算了一下,发现红色数字的确是对的,便翻下一页。 管家把椅子抬到世子跟前,世子坐下,一页页翻,一本本看,最后竟没发现一点错处。 红色的都是正确的。 他看完最后一本账簿,问:“多久了?” “两个时辰。”管家老实回答。 “她用了多少时间?” 管家把身子放低:“一个多时辰。” 世子笑了笑:“真是个好苗子,以后对账簿都让她来。” “是。” “跟她说一声,月银也给她加。” “是。” 林清姝身为人质,原本可以什么都不做,现在既然要安排她点事,自然要加钱给她。 世子知道她不缺这点钱,但这是个原则问题。 因为世子同意她帮厨房,林清姝现在更加自由了。第二天,也就是寿宴日,她便挥起菜刀帮着厨房切菜。 她刀工极好,薄片细丝切得又均匀又快,惹得厨房众婆子啧啧称奇。 十岁的小姑娘,即便是穷人家的,也没她那么能干。 甚至大人,都没她刀工好速度快。 掌勺的事情自然不用林清姝,她打打下手,但因为她速度太快,打杂的活计没多少,灶上的厨子反而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活计做得快,厨房的婆子们干了半日,便全部弄完。 把菜品交上去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开始做午饭吃。 院子里面除了林清姝外所有一二等丫鬟都去了寿宴服侍,剩下不多的三等仆役在偌大的一个院子里显得比平日更加轻松活跃。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围坐在厨房里,一边吃一边议论寿宴,说的多是有哪些贵人过来,听说哪家的小姐长得美若天仙,还有人说今天来了好几个王爷侯爷。 这些议论贵人的言辞就像议论市场上有几块不错的玉石宝物,赞叹羡慕。 天黑之后,世子回了院子,和他一起回来的是一个贵气十足的公子哥。 林清姝见众多丫鬟簇拥着二人回来,知道这人应该是有些来头。 小兰人小个子小,跟在后面看,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小兰进林清姝的房间,神秘地说:“姑娘,你知道刚刚进来的那位是谁吗?” 林清姝摇头。你若问她山中那些野兽,她倒是知道很多,但对神京城中的贵人,她几乎就是白纸。 “是裕王爷。”小兰一脸兴奋的八卦。小兰自从进了国公府,针线功夫渐长,八卦之心也跟着涨。 林清姝面无表情。国公世子和王爷交好,身份悬殊不大,没毛病。 小兰见林清姝没兴趣,接着说:“裕王爷是陛下最小的兄弟。” “哦,知道了。”林清姝依然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王爷肯定是皇家亲族,没毛病。 小兰顿时泄了气。 要知道,院子里的其他人知道裕王爷的身份时,都赞叹不已,到了林清姝这里,简直跟萝卜一样平常。 真是奇怪的人。 小兰对自己这个主子,有很多疑惑。一个可以什么都不干的人,却喜欢去厨房干粗活,身上穿着绫罗绸缎从来不喜欢,还经常拿她的粗布衣服去穿。 其实林清姝这个人很简单,只是旁人不懂才无法理解。她对权利没有丝毫兴趣,故而对那些贵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简单的说,在她心里,王爷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因为有客人在,院子里的丫鬟就一直要等着伺候,后来听说裕王爷喝多了,在世子房间里面歇了。 世子的床很大,睡五个人都不嫌挤,两个身材匀称的男人睡,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听说了这件事,林清姝那麻木不仁的心终于有些异动。 一颗腐女之心升腾起来。 两个男人睡一处,而且那个世子长得跟个病西施一样,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有事情。 第九章 这样的世子 世子的房间离林清姝的房间有些远,正常情况下,她肯定听不到房中的动静,但因为八卦,林清姝默默注视了世子房间很久。 丫鬟们全部站在屋外,世子和裕王爷在屋子里说话。 最后,裕王爷决定留下来,那些丫鬟除了四个守在门口,其余的都打发去休息了。 守在门口的其中两丫鬟不是世子院的,而是裕王爷自带的丫鬟。 厨房也有人,每时每刻都等着供应茶水吃食。 院子变得静谧起来。因为贵人要休息,丫鬟们连走路都要垫着脚。 林清姝坐上床,开始把全身的内气聚集到耳朵上。 没办法,太八卦了,这八卦之心一起来,按都按不下去。 耳中开始充斥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也能听到世子房中,世子和裕王爷说话的声音。 “苍旻,前些日子孤让人送过来的药吃得如何?” “好多了。” “你看你,身子那么单薄,要多多将养。” “嗯。”世子的声音很温柔。 “唔,孤头有点晕,想休息了。” “微臣让她们去弄碗醒酒汤给殿下吧?” “不用,孤睡一下就好了,来,你陪孤。”裕王声音中充满愉悦。 过了一会儿,大约是二人宽衣上床了,声音变得小了。然后就是些裕王爷感叹世子皮肤好,眉眼好,头发好的话。 渐渐有了些不正常的声音。 果然如此! 林清姝心中感叹:看上去风华绝代的世子爷,却是一个受。他不娶妻不纳妾,以生病为借口,而实际情况却是他喜欢的不是女人。 如果不是因为前世见多识广,林清姝今晚人生观就得崩碎了。 这样一个静美高贵的男人,却是这样子。这得破碎多少少女的心啊? 听着那屋中不大的动静,林清姝不敢想那美得不忍直视的画面。 林清姝散了聚集在耳朵上的内气,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再听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智大乱走火入魔。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会不会被灭口? 好吓人啊! 林清姝一把拉起被褥蒙住头,心中默念: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再也不八卦了…… 心乱如麻担心半宿,渐渐睡着。 裕王爷一大早就走了,林清姝去书房写了一会儿字,世子就进来了。 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下看着。 林清姝偷眼去瞄,看到他衣领下面有不起眼的印子。有些青紫,似乎是咬的。 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低头写字,结果手抖把字写歪了。 “你在想什么?” 世子的声音很平和,但林清姝却吓得一激灵。 她连忙站起,如同做错事的小学生,手足无措,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世子放下手中的书,注意到她脸色发白,身体微抖,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 “没……”林清姝发现自己一说话就要发抖,简直连话都不敢说了。 世子有些奇怪:“我没见过你这样。” 平日都很彪悍,除了那次打了药碗。 林清姝低着头拼命平复心神,她知道她越慌就会越让世子疑心。 好一会儿,才平复一点:“我……我……昨晚看到院子的树上站着两个奇怪的黑衣人。” 昨晚她的确看到院子里各处埋伏着黑衣人,估计是保护世子或王爷的,就没在意。现在实在没啥可说的,才拿出来搪塞。 “哦,眼力不错,那些是保护裕王爷的暗卫。没事,像昨晚那情形,你在屋子里面就可以了。”普通人不会发现那些暗卫所在,林清姝有武功底子才能察觉,世子不以为意。 “是。” 林清姝艰难地完成了功课,世子也看完书,各回各屋,林清姝有种脚瘫手软的感觉。 小兰把饭端进来,她随便扒几口,便坐床上开始发呆。 其实世子是这种人对她没坏处,至少世子不会在五年后纳她为妾,让她脱身不得。 但是世子和裕王爷是这种关系,若是经常约会,迟早还是会被人看破。 当然,她就算看到也会装瞎。至于别人看到知道,那也是他们的事。 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通,最后她自己打了一巴掌,怒道:“关我什么事?!” 小兰见她发了半天呆,打了自己一巴掌还冒出这么一句,吓了一跳,以为她失心疯,连忙过来关切地拉着她的手问:“姑娘哪里不舒服?” 林清姝跳下床大声回答:“我舒服得很!” 然后跑到厨房劈了一大堆柴。 专门劈柴挑水的婆子见了苦着脸道:“小姑奶奶,你把活都干了,我们还有什么用?” 这世子院,除了她,每个人都有差事,若是她把别人活计做了,搞不好别人就会丢了饭碗。 林清姝可不想让这两可怜婆子丢饭碗,连忙扔了柴刀道歉走了。 张大婶摇头道:“这丫头估计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连衣服都没换就来劈柴。” 张大婶通过观察,已经发现了林清姝莫名其妙来劈柴的真正原因——心情不好。 两个粗使婆子无语。小姑娘不顺心就来劈柴玩,而她们,每天劈柴挑水,实在很不顺心,却还担心这养家糊口的差事丢了。 人跟人的命怎么那么不同。 日子照常过,似乎没什么不同,世子偶尔过问一下她的功课,要求不算严苛,管家偶尔让她对账,也没什么特别。 因为留心,林清姝发现世子有时候会出去,一去两三天,听说是去一处有温泉的别院修养,反正一个月,要去两三次,一去最短两天,最长三天。 林清姝邪恶地想,他一定是去和裕王爷幽会了。 别院不同于国公府,他们想干什么就干,叫多大声也没人知道。 因为知道这事的肯定是他们自己人。 林清姝对这种事不觉得恶心,前世这种事情很常见,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更何况世子长了副女人相,男人自然也是会喜欢的。 最可怜的大约是裕王爷的妻妾,裕王爷没子嗣,但有妻妾,听院里的人八卦,裕王爷年少风流,是神京炙手可热的俏郎君,不知有多少贵族少女都想嫁进王府,哪怕做妾也是甘心的。 男女通吃啊!林清姝为世子不值。他为裕王守身如玉,裕王却这样花心滥情。 也许是身份地位的缘故吧,这世上哪有公平的事情? 只要世子喜欢,世子愿意,似乎就可以了。 林清姝觉得自己又想多了。 没办法,实在是闲得无聊透顶,人难免会多想。 这一天,世子不在,林清姝写了一会儿字,秋叶说她要去花房换花,林清姝就跟她一起去了。 花盆里的花,总是放在房间中,缺乏阳光和肥料,难免会渐渐失去鲜活的样子,所以隔几天,在花还没有显现出凋敝的样子之前,就必须去花房换两盆茁壮盛开的回来。 书房里放了两盆花,秋叶一个人去要走两趟,林清姝跟着去只需要一趟。以前秋叶约院里的三等丫鬟跟着去,后来林清姝来了,闲得慌,就和她一起去。 两人抱着花盆走在林荫小道上。秋叶是个话少的人,没事连闲聊都没有。 林清姝也不是个话多的,两人走路都很沉默。 走了一半路,一个院子突然走出几个人,看见她们,便径直走过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林清姝看了一眼,为首的一人是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穿着丝绸长衫,头发束起,用一根上好的白玉簪子别着。其余的人,站在他身后,都是些仆役打扮的小厮。 看装束,这为首之人应该是国公府的一个主子。 “秋叶。”男子看着秋叶。 秋叶抱着花盆欠身施礼:“奴婢给三爷请安。” 国公府世子和二公子是嫡出,其余全部是庶出,眼前这个三爷自然就是庶出子。 林清姝跟着秋叶身后也欠身施礼。她是奴婢,眼前这个即便是庶出,也是个主子,她不能失礼。 男人眼中只有秋叶,根本没有注意林清姝。林清姝暗暗观察他看秋叶的眼神,马上明白过来这是看上秋叶了。 “秋叶,我这边缺一个识字的婢女,不知你可愿意来我院里?”三少爷盯着秋叶的脸,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秋叶面无表情欠身行礼:“奴婢没有愿不愿意,全凭主子安排。” 这句话既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陈述她一个奴婢没有任何自由。 三少爷笑了笑:“你若愿意,我便去找哥哥要你,一个奴婢,难道他还不给我?” 你若愿意,这句话似乎还在尊重秋叶的想法,但之后的“一个奴婢”就在充分提醒秋叶的贱籍身份。 林清姝觉得这个三少爷真不会聊天。 秋叶低着头,态度恭谨,什么话都没说。林清姝心中把这爷鄙视了一百遍。 三少爷笑了笑,摆手:“去吧!” 秋叶行了礼继续往花房走。 等离远了,林清姝问:“你愿意吗?” 秋叶神情黯然没有回答。 林清姝感觉这事真不是秋叶能决定的,自己这么问也很蠢。跟蠢人站一起被传染了。 三少爷真蠢,他看上秋叶就该直接去找世子要,根本没必要来问秋叶。 国公府里的丫鬟,别说去其他院,就算送去其他亲贵府邸,她们也只能从命。 这个三少爷多此一举跑来问就是智商欠费。 第十章 少爷看上丫鬟 两人沉默地换了花回来,林清姝就让小兰去打听三少爷的八卦。 然后晚上两人边嗑瓜子边聊。 三少爷是温姨娘生的儿子,排行仅次于两个嫡子,年纪和二公子差不多大。从整个国公府的妻妾来看,这温姨娘不算最受宠,但因为有一子一女傍身,地位还是稳定的。 这三少爷也算出息,读书不错,虽然达不到科举的水平,但打理一些国公府的产业却有些手段。 比起体弱多病的世子和不学无术的二公子,他要好太多了。可惜他是庶出,就算他好上天去,谁也不会把他当回事。 这些不算猛料,三少爷那边最猛的是他的妾室,据说三少爷打理府中产业的手段是跟着妾室学的。那妾室之前是商户女,和林清姝出身差不多,富商家的嫡女千金,性格泼辣能干,是个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主。 那女人很能干,却不能生养,嫁给三少爷两年,一个孩子都没有。后来三少爷又纳了一房妾,年前怀上了,结果一不小心掉了,小产的时候还受了风寒,一病不起死了。 大家八卦,是那商户女下的手,因为她怕别人夺了她的宠。 后来有一天,据说那商户女因为一个由头被三少爷亲手打了,鼻青脸肿满身是伤,躺了大半个月才起得了床。 大家一致认为,这被打,还是因为之前那妾室的事情。 高门大户污糟事多,闲话也多,各种揣测,各种流言满天飞。 林清姝听了,感觉三少爷那院子水有些深,商户女不是好人,三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秋叶这不争的窝囊性子去了还不得吃亏到死? 她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不让秋叶去三爷院? 但她只是个丫鬟,该怎么管人家主子的事情? 林清姝已经习惯看到世子每次回来,衣领下面有那些遮掩不住的印子。 这种事情她装瞎就可以了,人家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人家的自由。 一大早,世子坐在书房里,秋叶奉上一杯茶,瓷白如玉的杯子,描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花非常好看,被世子白皙如玉的纤纤手指捏着,更是养眼无比。 这美男就是用来欣赏,而且只能远观。 林清姝边看边微微傻笑。以纯欣赏的角度来看世子,真是一种视觉享受。 “小丫头笑什么?”世子觉得今天林清姝很奇怪。 林清姝傻傻地说:“世子爷真好看。” 这不是拍马屁,绝对是大实话。 世子无奈地笑了笑。林清姝年纪小,说点傻话他并不在意。而且夸过他好看的人太多,他早就习惯了。 而林清姝自然就是仗着年纪小,才说得那么坦荡直接。 欣赏世子的美貌,就如同欣赏一件不错的玉器,不带丝毫邪念,完全是以欣赏美的角度来欣赏。 站在一边的秋叶却面色微红。林清姝说这话,世子不在意,但正值妙龄的秋叶却很在意。 世子很美,美得任何少女见了都会动心,都会向往。 这世子院的丫鬟有谁不喜欢世子?有谁不做梦成为世子的女人? 世子轻轻放下茶杯,面上无波无澜淡淡说道:“老三昨天过来找我要你。” 秋叶一惊,连忙跪倒。 服侍世子这么久,她是了解世子的,世子下决断的事情,从来不会问别人的意见。 现在这样说只是通知她。 世子表面看着温和,其实是个独断的人。 这事根本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林清姝看着跪地上的秋叶,不禁可怜她。 身不由己,真的很可怜。 世子接着说道:“收拾一下,明天就去吧。” 秋叶全身颤抖,如同风中的落叶。 她抿着嘴,一副要哭不敢哭的表情。 林清姝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世子爷,秋叶姐姐性格温柔,去了三少爷那里,怕是活不了多久。” 世子转头看着林清姝,见她脸上有一丝愤慨,不禁笑问:“三少爷那里莫非吃人?秋叶怎么活不久?” 虽然是笑着问,林清姝却莫名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这寒意是一丝一缕过来的,缠上林清姝便越来越多,她的心都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见林清姝不说话,世子悠然道:“你大概是听了些传言,那院子死过人,觉得那不是个好去处。” 林清姝点头。 世子很有耐性,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秋叶的处境?” 林清姝一脸茫然。她觉得秋叶在世子院里挺好的。 世子道:“国公府的丫鬟,最多二十岁,便要嫁人,要么配府中小厮奴仆,要么配庄子里的奴仆。秋叶今年十六,还有四年,若是不出意外,就会配给庄上的奴仆。” 林清姝嘴巴呈“o”形。她忘了,丫鬟这职业是青春饭,不能奋斗终身。 “秋叶是官奴,配给的奴仆,同样也是贱籍,因为她根本没许配平民的资格,平民想要她,必须出一笔不菲的银两去官府转户,即便有人肯出钱,她依然是贱籍,做妾都没资格。她这辈子除非有陛下的旨意,否则别想脱贱籍。” 好惨,林清姝无比同情地看着秋叶。她一直生活在锦衣玉食中,没注意过这国家贱籍之人是怎么回事。 “贱籍之人生的孩子依然是贱籍,配给奴仆如此,去平民家亦如此。” 造孽,还是别生了,这代坑了,别坑下一代吧!林清姝这样想。 世子看着林清姝面色变幻不禁觉得好笑。 小孩子,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现在,秋叶有个很好的机会——去侍候老三。若是老三要她做通房,并且生下孩子,她就不用出府嫁人。虽然生下的孩子会寄在老三其他妾室的名下,但那孩子便不再是贱籍,最差也能当平民,若是出息点还可以去科举考试。” 三爷看上秋叶居然还是秋叶的机会?真意外! 但是,三爷那院子实在……林清姝皱眉。 “你还在担心什么?”世子问。 林清姝呐呐:“唉,秋叶这性子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世子笑起来:“你这丫头,倒是有颗侠义心肠。” 林清姝不好意思地脸红。侠义心肠有屁用,又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她现在都在考虑要不然等过几年让大哥来赎秋叶,给她安排个稳妥去处。 秋叶在一旁听着二人的话语,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这些厉害关系她知道,但她也怕三少爷院子里那潭浑水淹死她。 “侠义有用吗?你帮得了一个能帮所有?小丫头?”世子语气中难得出现了戏谑。 林清姝嘴角抽了抽,喃喃:“能帮一个是一个。”她不是救世主,当然不能帮所有人。 世子再度笑了起来。那神情仿佛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真性情,鲁莽直率,非常可爱。这就是世子此刻对林清姝的观感。 秋叶此时已经泪光莹莹,她很感激林清姝对她的心,但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永远依靠别人,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小孩,她如何依靠? 世子笑过之后,面色变得肃然,对秋叶说道:“明天你就过去,生或者死就看你自己如何作为。这些年,你自己也该清楚,以你们这样的身份要生存下去该如何做,若是做不到,死也是你的命数。” 世子说这话的语气非常冷漠。仿佛秋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蝼蚁,若是不够小心,被人踩死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清姝一脸懵逼。 “下去吧!” 秋叶磕了个头出去,林清姝起身行礼也准备走。 世子道:“小丫头留下。” 林清姝只得站在原地等候吩咐。 “林清姝。” 林清姝一愣,世子从来不叫她名字的,现在是什么意思? 世子看着她用有些严厉的语气问:“你来这里的原因你自己清楚吧?” “嗯,我是人质。” “很好,既然你知道,就该再清楚一点,你不能插手国公府的事,更不能改变国公府任何人的命运。等十五岁我会放你走,但之前,若是出什么事,我不确定会不会杀了你。” 林清姝仰头看着世子,心中一片寒意。 世子很美,但此刻却很可怕。温润如玉,那是他愿意让人这样觉得,但现在,林清姝相信,他若想杀人,就能杀,而且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是。”林清姝低头。 “下去吧!”语气再度温和,仿佛刚刚那厉狠警告不是出自这如花瓣一般柔软嫣红的唇。 看着林清姝小小身影消失在门口,世子轻轻摇头。 商户女,养成这种骄纵性子真是不好。以后有得亏吃。 可她如此天真鲁直,杀之还真有些不忍心,但愿她自己知道好歹,别弄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 林清姝回了房间,仔细回想了几遍刚刚的事情,然后心中碎碎念:这些贵人,全身都是心眼,吃饭什么都不长,只长心眼。 仔细想想,这美世子干嘛当裕王爷的受?还不是为了抱裕王爷的大腿! 一个国公世子能隐忍若此,也真是不简单了。 好烦,又想去劈柴了,唉,算了,若是让那两个可怜婆子丢了差事,就造孽了。 忍,真的很辛苦! 第十一章 银月儿 第二天一早,秋叶去了三少爷的院子,临走前林清姝暗自塞了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她,她没要,说是用不上。 用得上也不敢用!一个终身贱籍的丫鬟,有那么多银子,绝对是祸。 一百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一个粗使丫鬟十年都未必能挣那么多,有些人可以为这些钱杀人。 林清姝叹了口气,收回银票,嘱咐她凡事多想办法,不能被人捏扁搓圆,因为那会死人的。 秋叶含泪点头。她自己也知道要活下去就得努力,什么都不争最后就是死路。 秋叶走后,书房暂时没有丫鬟,只有林清姝每天在打理。 大约过了五六天,刘管家领了个长相水灵的丫鬟来,说是新买的,识字,抵秋叶的位置,让林清姝带一带。 林清姝与她闲聊,知道了她的身世。 她叫银月儿,今年十三岁,原本是楼子里面的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二公子听说世子院里缺个书房伺候的丫鬟,特意买回来。 银月儿很聪明机灵,两天就把书房的事情弄清楚了,样样做得井井有条,甚至比秋叶做得还好。 她和秋叶不同,秋叶刻板沉默,而她灵活机变,话多讨巧,很快就把整个院子的人熟络了。 林清姝在这院子里身份相当特殊,大家都说她是未来的世子妾,银月儿很快就听说了,更是一个劲地用些甜言蜜语讨好她,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 林清姝不会被银月儿的甜言蜜语迷惑,但心中也不禁感慨,这楼子里面出来的,果然都是做业务的好材料。 会讨好人,擅于收拢人心。 三少爷怎么不看上她?若是银月儿进了三少爷的院子,这才热闹呢,那商户女能跳出天才怪了。 为此,林清姝带着银月儿经常路过三少爷院子,可惜那家伙一次都不出来。 三少爷眼瞎了!林清姝心中憋气。 这一天,林清姝和银月儿再度路过三少爷的院子,银月儿问:“姑娘为什么每次路过这院子就往里面瞟,我看姑娘从来不看别的院子,就看这院子。这院子里面住的谁?” “哦,之前书房里的秋叶姐姐被分进这院子,我好久不见她,想看看能不能碰上。”林清姝是真想见见秋叶问问情况。可惜府中丫鬟除非有上面的吩咐,否则是不允许到处乱窜的。所以林清姝明明知道秋叶在里面,也无法见到她。 “秋叶不是分去三爷院子了吗?就是这里?”银月儿不负期望,抓到了关键问题。 林清姝点头:“这就是三爷的院子。” 银月儿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关闭的院门。 不管是楼里的姑娘,还是丫鬟,想要攀高枝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虽然三爷是个庶出,但好歹他也是国公爷的儿子,若是能攀上,即便荣华没有,富贵总是不缺的。像银月儿这种从小就培养出来征服男人的女人,对府中的主子很正常有想法。 世子爷太冷,银月儿努力了很多次没成功,早就想转移目标了,可惜就差一个机会。 林清姝也想给她创造机会,但现在似乎时机未到。 没有机会,银月儿天天尽职尽责地打理着书房,林清姝照常做功课,有时候校对账簿。 像她这样的小孩即便再有天赋也没人会想过要她管账,所以她的工作就是别人算完,她负责核对批改。 终于有一天,世子院运进一车布匹,管家把丫鬟婆子聚集起来开始分派。 这些布匹是用来给国公府下人做秋衣的,因为所有院子都有绣娘,所以这些布匹会发下去给那些绣娘们做。 负责分发派送的,是二三等丫鬟和婆子。 林清姝见了,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颠颠地跑去找管家领差事,别处她不去,她就去三少爷院子。 管家听她说只是去看看秋叶,便允了。 林清姝只要不惹乱子,自由度是很大的。 为了保险,管家还派了银月儿跟着。 这银月儿乖巧,惯会使些小意手段,做事情倒比林清姝靠得住多了。 两人各抱着好几匹布敲开三少爷的院子。开门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见是送布过来,连忙接下,又见林清姝穿着紫色的侍女服,知道是世子院里的一等丫鬟,顿时有些惊讶:“送布这差事,怎么劳动姑娘过来?” 一等丫鬟在国公府的奴才中是最有脸面的。 其他奴仆看到,都像看半个主子。 一等丫鬟都是贴身伺候主子的,若爬得好,是最有机会爬到半个主子(妾室)位置的,所以大家都不敢得罪一等丫鬟,拿她们当半个主子敬着。 林清姝嘻嘻一笑,塞了两颗糖给他问:“秋叶姐姐在不在?” 小厮将手上的布匹放到库房桌子上,说道:“在啊,不过三爷在书房看书,秋姐姐正伺候着,不得空出来。” 林清姝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过来,居然见不到,难免有些失望。 想了想又问:“秋叶姐过得可好?” 小厮笑道:“爷对姐姐可好了,什么杂事都不要她做,就让她打理书房。” 顿了顿低声说:“就连我们那位女主子,都不敢使唤姐姐呢。” 三少爷没有正室,只有妾室,他说的所谓女主子,就是那位商户女妾室。 这样看来,这三少爷算是把自己看上的女人保护起来了。 林清姝高兴,又塞了几颗糖给小厮。 小厮眉开眼笑,心想这些糖可以拿回去给那些幼小的弟妹吃。 粗使仆役一个月没有多少工钱,生活都不太够,哪会舍得买糖果,他们也不是在主子跟前得脸的奴才,糖果点心,很久都吃不到一点。所以林清姝知道,对这些年少的粗使下人,用些糖果就能让他们对你亲近些。 林清姝心情不错,银月儿却有些垂头丧气。 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她其实最想看到的是三少爷,结果只看到一个小厮。 真是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 林清姝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说道:“没关系,以后多找找机会。” 银月儿点头。她只要抱紧林清姝的大腿,应该也是会有出头之日的。 出了三爷院,回世子院的路上,遇见一个人。 来人一袭淡青色绣竹长衫,长发及腰,皮肤如牛乳凝脂,眉目似画。男人生得若此,是叫所有女人自惭形秽。 林清姝弯腰施礼:“见过二公子。” 银月儿也行礼问安。 柳苍昊见是她们两个,问道:“这些天世子可好?” 他刚回来,便过来看世子。 这两兄弟的感情极好,每次柳苍昊回来,都是第一时间找世子,然后二人会在房间说很久的话。 “很好!”林清姝回答。 待柳苍昊进了世子的房间,所有丫鬟都被赶了出来。 每次他们两兄弟说话,都不让下人听。 林清姝出于好奇,曾经有一次用内气运至耳朵,提升听力,结果却什么都听不到,甚至两个人在房中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一度怀疑这里面一定有事情。林清姝甚至怀疑,世子那房间里有密室,每次两人都是进密室说话。 不让听就不让听,她也不是当探子的,只不过有点八卦心而已。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柳苍昊才出来。 林清姝正站在廊下和丫鬟们聊天。 柳苍昊对她招手:“小丫头过来。” 林清姝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过去福身:“公子有何吩咐?” 柳苍昊说:“听说你对账不错,这样,每个月去我那里对三回账,十天一次,我给你一份月银。” 傻子才不去!林清姝不缺钱,但无聊。所以她一脸开心地行礼:“谢公子。” 柳苍昊笑了笑又说:“你若愿意,我院子里面的柴也让你劈,这我就不多出钱了。” 林清姝嘴角抽了抽,明显觉得他调笑自己,有些生气,口中却应道:“谢公子。” 正愁没地锻炼筋骨,劈就劈! 柳苍昊见林清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笑笑走了。 银月儿等柳苍昊走了半天,才过来问林清姝:“二公子看你的眼神似乎和看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清姝心中嘀咕,莫非这二公子看自己像看傻子? 银月儿托着下巴想了想:“二公子平日看女子或小姑娘,都是很平常的模样,看你的时候……似乎在看不同的东西。” 不同的东西?这是什么话,我是人!林清姝心中吐槽,银月儿不会聊天。 过了好一会儿,银月儿突然说:“哦,我想起来了,去年我在楼子里,有个商人带了件西域过来的稀罕物,二公子就是这眼神。” 果然是东西。林清姝无语。 不过还是问:“什么稀罕物?” 银月儿皱眉,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半天,她才恍然:“好像是个武器,圆形带刃,不知道怎么用。” 武器?他用看武器的眼神看我?什么跟什么? 林清姝觉得这个银月儿说话也不靠谱。 很多年后,林清姝再回想起这次对话之时,才发现,其实银月儿的眼光极准,说话也极靠谱。 第十二章 二公子院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就跑二公子的院子劈柴。她穿着小兰的粗使下人衣服,说二公子让她来劈柴,厨房的婆子听闻,没有阻止,让她去劈。 上面派个粗使进院子,婆子们一点疑心都没有。 这二公子的院子和世子院不同,一二等丫鬟极多,粗使反而少些,因为二公子不常住家中,大家免于很多伺候,粗使下人也就用不了那么多。 林清姝闷身不响劈了一个时辰柴,竟然劈了一大堆。 婆子们先还不觉得如何,却见她手脚极麻利,劈出来的柴又快又多又好,就觉出不同了。 很快,婆子们放下手头的事情在一边看着,之后连前面院子里的一二等丫鬟也跑来看热闹。 很快,林清姝就把所有柴都劈好了。 “哎呦,这速度……这些柴够烧半月了。”一个婆子感叹。 其他丫鬟也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林清姝打水洗了洗手,扫眼看到厨房小院已经围了二十多个人。 都是女的,除了三四个是有点年纪的妇人,其余一水的美貌小姐姐。 这些小姐姐都穿着水红色或绿色的侍女服。 世子院一等丫鬟的侍女服是紫色罗裙,二公子一等丫鬟的侍女服是水红色罗裙,至于二等丫鬟,都一样,绿色的,只是罗裙上绣的花有区别,世子院丫鬟绣花统一是兰花,二公子这里是荷花与木槿花。 二十个女人一起说话,等于一千只鸭子。 整个院子挤了何止二十个丫鬟,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林清姝都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洗了手,林清姝对厨房管事婆子道:“我明天再来。” 那婆子愣了愣问:“只是劈柴?” 林清姝反问:“还有什么事?” 婆子疑惑:“难道你不是新来的粗使丫头,只干这点怎么够?挑水捡菜烧火……” “哎呦,周婆子,你自打嘴巴算了。”一个高亢尖锐的女声一下压过了一院子叽喳声。 周婆子一脸狐疑看向人群。 一个穿着水红色罗裙,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胸部可观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众人立刻住了嘴,以无比好奇和八卦的眼神看着这女子。 林清姝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女子红色罗裙上的花是荷花。 据说,在二公子院里,绣荷花的一等丫鬟只有四个,是真正的大丫鬟,主管院中所有事情,权力相当大。 这个就是四大丫鬟之一了。 周婆子恭谨行礼:“翠竹姑娘。” 翠竹走过来对林清姝笑了笑,然后介绍道:“这可是世子那边的林姑娘,你当她小丫头?” 在国公府只有一等丫鬟才能被称为姑娘。 周婆子一听,顿时面如土色,跪倒磕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姑娘恕罪。” 顿时,院子里又开始爆发各种尖锐的女音。 大家都扯着嗓子叫,似乎这样才能让彼此听到声音。 林清姝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柳苍昊正在洗漱,皱眉对身边的丫鬟道:“去看看,她们吵什么?” 丫鬟退出去,很快又回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柳苍昊摇头道:“叫她们散了,以后能常瞧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林清姝捂着耳朵出了二公子的院子,那些人也都散了。 柳苍昊听说林清姝走了,说道:“让她下午过来对账。” 林清姝一脸受不了的模样回了世子院,银月儿见了便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林清姝摇头:“二公子那边实在太吵了。” 习惯了世子院的清静,还真不适应二公子那边的热闹。 银月儿捂着嘴笑起来。 笑了会儿才说:“其实二公子院子里,一二等丫鬟大多数都是歌舞姬,除了排歌舞,她们也没其他事情。” 林清姝回忆了一下,这件事她似乎听说过,二公子院子里的丫鬟擅长歌舞,有宴会就让她们出来唱歌跳舞取悦贵人。 宴后若有贵人看上,就会被送出去。 所以二公子那院子的丫鬟流动性相当大。 一般丫鬟能在府里伺候几年,甚至更长,他那里的丫鬟,一两年便要换人。 “其实,当初二公子赎我是准备让我进他院子的,但世子这边恰好需要一个识字的丫鬟打理书房才让我过来的。”银月儿若有所思地说道。 林清姝问:“是不是去二公子院子好些?有机会接触贵人,说不定还能被贵人看上要走。” 林清姝一直觉得银月儿就是个以抱贵人腿为己任的女人,所以这清静的世子院没什么前途。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世子是个受,但是大家都知道世子从来不用女人。银月儿留在这里平白耽搁了好年华就可惜了。 银月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清姝,发现她一脸天真无邪,不禁叹了口气:“是不是被送给贵人从此就能荣华富贵?” 林清姝陷入沉思。 银月儿没有等她回答,接着说道:“有些呢,万幸能当上妾室,结果被夫人打死,有些呢,没有被夫人打死,失宠之后又被送人或被卖,若是色衰的,许配下人的也有。我们这种人,就像无根浮萍,任水漂流,谁知道明天会怎样?” 银月儿说着说着,开始情绪低落。 林清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 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怎么心老得跟三十岁一样? 生活不幸会让人早熟。其实早熟一点都不好。因为你还来不及享受无忧无虑的快乐,就已经为生存或生活忧心忡忡。 银月儿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歉疚地说道:“抱歉,林姑娘,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林清姝真想安慰她两句,却想不出一个字来安慰她。 有些人有些事你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下午林清姝被二公子抓差去对账簿。 那些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女子都去旁边的一个花园里练习歌舞,这院子里反而安静些。 林清姝做在柳苍昊的书房默默地核对着账目。 柳苍昊的书房和世子那个差不多,只不过书架上的书却大多数是诗词歌赋,话本小说,正经的藏书几乎没有。 一看就知道这二公子平日一点都不喜欢读正经书。 书桌旁椅子里,铺着一张完整的白虎皮,看着和这书房简直格格不入。 二公子这边的账簿出入虽然数目不小,却没那么多账,都是大出大进。林清姝算起来格外快速,大约半个时辰就全部算完。 这院子里管事的是个名叫牡丹的大丫鬟,她听闻林清姝算好了,便让一个二等丫鬟将所有账目拿走。 然后拉着林清姝去房间里喝茶吃点心。聊天的时候难免夸赞林清姝能干。 被国公府两个嫡子另眼相看的丫鬟,众人都觉得林清姝前途无量。二公子的这个主事丫鬟肯定要与她拉近关系。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直把林清姝说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林清姝不是真正十岁小女孩心态,知道她这些好听话因为什么,表面笑嘻嘻好似极受用,其实心里却不以为然。大宅院里的人擅长奉迎,拜高踩低,现在看她特殊,以为主子瞧上她,所以才刻意亲近。这种事情她在前世就懂。 二公子院子里似乎很清闲,除了廊下坐着的几个绣娘一直做着针线活,其余人看起来格外悠闲。当然这得排除现在还在隔壁花园苦练技艺的歌舞姬们。 “听说妹妹做得一手好点心,要不教教姐姐呗!”牡丹很谦虚。 林清姝脸红:“妹妹也不会做多少,左右就几样,平日没事吃着玩。” 牡丹掩嘴笑道:“听说世子院里的人都有口福,唯独我们这边只能眼馋。” 林清姝道:“改天我做了送给姐姐。” 牡丹摆手:“别,哪敢劳烦妹妹,你看你,劈柴,写字,算账,做那么多,哪有时间啊!” 林清姝心想自己别的不多,就时间多。 不过架不住牡丹游说,还是答应从明天起每天过来教做小点心。 这牡丹是个人精,凭林清姝那些做点心的法子以后她不当丫鬟,出去开个点心铺子一样能好好生活。现在学会,一方面可以与林清姝套近乎,另一方面还能做出来讨好主子,等以后还能当个营生,这一石三鸟的事情她自然上赶着做。 之后,林清姝写了要用的食材,牡丹立刻吩咐一个小丫鬟去办。 国公府两位嫡子很奇葩,因为他们院子里,上至贴身伺候,下至烧火劈柴都用的女性,一个小厮都没有。 而像三少爷院子里,至少有一半是男的,小厮,男性仆役不少。 想着这件事,林清姝就走神了。牡丹见状问:“妹妹在想什么?” 林清姝便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牡丹再度掩嘴笑:“妹妹难道不觉得这两个院子的姐妹们都生得极好吗?” “当然,姐姐们都很漂亮。”林清姝傻笑。 “所以世子和公子都喜欢好看的人,不好看的,是不会要的。” “哦,原来是这样。”两个院子都看脸的。 然后林清姝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若是自己长得丑些,会如何? 牡丹看她这举动,不禁好笑:“妹妹可是个美人坯子呢,以后长大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林清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倾国倾城,那是世子和二公子,我一个女的在他们面前都有些自卑。 第十三章 天仙谱 出了二公子的院子,路过花园,花园里面莺歌燕舞好一番热闹。 柳苍昊坐在一株花树下乘凉观赏歌舞。 据厨房婆子们八卦说,他每次回来,必定检查歌舞姬的功课。他们国公府花银子买这些人,还供吃供喝养这些人,可不是白养的。 林清姝站在园子的月亮门口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些歌舞姬跳得都很不错,专业舞蹈演员。 每个人为了生存都不容易。 此时,柳苍昊斜倚在藤椅上,旁边藤条桌上放着茶水和点心。 他微眯着眼睛,似乎在休息,没看歌舞姬表演。 林清姝正瞧着那些人跳舞,却见一个丫鬟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林清姝见来的丫鬟穿着绿衣,知是二等丫鬟,便站着没动。按规矩,二等丫鬟见她是要行礼的。 那丫鬟向林清姝施礼:“请姑娘这边说话。” 知道定是柳苍昊找她,林清姝跟着她进了花园。 待她走近,柳苍昊睁眼,从椅子里坐起。 “账对完了?” “对完了。” “真快。” “……” “可惜你是女子,要不然就给你个账房先生当。” “……” 柳苍昊认真打量了一会儿林清姝问:“你觉得她们跳得怎么样?” “挺好的。”林清姝说的是真心话,能被国公府买回来的歌舞姬自然不差。 “想学吗?”柳苍昊问的时候似乎饶有兴致。 林清姝不想回答他这无聊问题,但见他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只得说:“不想。” “哦?女孩子不都该学这些?”柳苍昊语气中带着不满,他不喜欢林清姝的回答。 “我不喜欢。”林清姝很想说您别拿我当女孩好了,但算了,给公子留点面子。 “不喜欢?”柳苍昊皱眉。 “我觉得以你这武艺的根底,学跳舞应该会很容易,很多动作她们做不出来,你却能做。”柳苍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最近我得到一段舞的图谱,找了好些人试过,都不行。” 和我有毛线关系。林清姝心中吐槽。 “我想要你试试。”柳苍昊说道。 林清姝微笑着问:“我可以拒绝吗?” 柳苍昊微笑着答:“这府中除了长辈,还没人敢拒绝我。” 林清姝心中怒起,脸上却还平静:“二公子,能让她们退下,我们单独说,可以吗?” 柳苍昊摆手,旁边伺候的两个丫鬟识趣地退到了很远的地方。 “二公子,我是来当人质的,不是来当歌舞姬的。难不成您还想把我送出去?”林清姝的语气很不客气,面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林清姝这辈子重活一回,从来不准备委屈自己,更不可能按照别人的意思活着。想要让她当歌舞姬取悦于人,不如杀了她。 柳苍昊沉默了一会儿,惋惜地道:“是啊,好可惜!” 柳苍昊一脸遗憾惋惜的模样,看得林清姝心中大恨。 这尼玛是个什么玩意,根本不知道尊重别人。 柳苍昊陷入沉思当中,林清姝没他开口,也不能自己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柳苍昊道:“要不然我把那图谱给你,你有空就看看,学会了跳给我看。” 林清姝无语,现在是要把她变成他的私有舞姬了? 想得美! “我不……”话语未落,一个手指按到了她的唇上。 柳苍昊一脸温和恳切地说道:“我就想看看有没有人学得会,那么好的舞技失传了多可惜。” 林清姝脸涨得通红,扭开脸,抬起手背擦嘴。 柳苍昊捻了捻触摸过她唇的手指道:“放心,我手很干净。” 林清姝怒目而视。她想打人了。 这些年林清姝活得都很肆意,对于讨厌的人,能伸手打的,绝不会留着。 然而眼前这个却是国公府的二公子,于她而言身份还是高了些,不能随便打。 柳苍昊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见她满脸涨红,气嘟嘟的,看着有些可爱,笑了笑,拿起桌上唯一的一杯茶递过去:“来,喝口茶。” 这茶是他刚刚喝过的。 林清姝气呼呼地一下打掉柳苍昊手上的茶杯。 “哟,你生什么气?”柳苍昊有些惊讶。 林清姝怒道:“柳苍昊,若不是顾及我家人,你以为我会来当人质?你别得寸进尺!” 柳苍昊一愣,仔细想想,自己似乎没做什么得寸进尺的事情。 女孩子学跳舞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不要说舞姬,就是那些名门贵女,谁还没学过跳舞? 不过,眼前的女孩似乎有些特别。会帮人劈柴,下厨打杂,还会算账…… 柳苍昊一脸平和道:“你连粗使仆役的活计都肯做,让你跳舞不会辱没你吧?” 柳苍昊不死心,好像林清姝不答应就不罢休。林清姝讨厌被人这样逼迫纠缠。 头脑一热,多余的话都不想和他说,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柳苍昊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拉,林清姝身不由己就扑进了柳苍昊的怀抱。 柳苍昊将她反手按在膝上,林清姝动了几下都没挣脱。 “说话便说话,居然敢动手?”柳苍昊一只手捏着她两只手,貌似不费吹灰之力。 林清姝不甘心地拼命挣扎,却被他按得死死的。 她没料到这花花公子身手这么快。刚刚以为突然出手能打到他,却真是小瞧他了。 柳苍昊却是没意外她会动手,因为刚刚林清姝那想打人的表情已经挂在脸上好久了。若不是见过林清姝动手打人之前的表情,柳苍昊说不定还真不小心被她打了。 被按了一会儿,柳苍昊没有要放手的意思,那手跟钳子似的,牢牢钳住林清姝的手腕。 林清姝无奈:“放开我。” “回答我为什么让你当舞姬,你会如此生气?”柳苍昊觉得林清姝生气有点莫名其妙。 小姑娘这脾气,柳苍昊在路上已经领教过,知道她生气或看不顺眼就会打人。 但让她学跳舞为何会惹怒她?柳苍昊表示自己无法理解。 “粗使下人凭劳力生存,舞姬依靠攀附别人生活。我不需要攀附别人照样能活得好!” 就这样? 柳苍昊松开了她的手,林清姝狼狈站起,迅速离柳苍昊一丈远。 刚刚一招被制,林清姝已经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要保持安全距离。。 柳苍昊看着她突然笑起来:“你家不依靠国公府,会立刻垮掉。” 林清姝怒道:“我是我,家族是家族。若是抛弃那些富贵,不依靠国公府,我照样能活得很好。至于其他人,若只能靠别人活,死了也活该。” 没有责任感,连同情心都没有,林清姝更加没有为家族牺牲的自觉,因为她认为重生一世,首先就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为家族来当人质,已经超越了她做人的底线。所以在这里她绝不肯任人捏扁搓圆。 柳苍昊发现威胁对于林清姝无效,不禁有些无奈又好笑。 这女孩,真的和世上女子大不同。 “奴婢告退。”也不管柳苍昊同不同意,林清姝施礼之后就走出了花园。 既然打不过他,林清姝觉得自己还是离远些比较安全。 没过多久,一个丫鬟过来把图谱交给林清姝并说:“二公子说这图谱送给姑娘,姑娘可以自行处置。” 林清姝忍气道谢,捏着图谱回房。 进了房间,林清姝一把将图谱砸在地上,坐到床上生闷气。 刚刚在柳苍昊那里窝了一肚子火,拿本破书就想打发她?呸! 过了一会儿,小兰进来,见地上有本书,便拾起来翻了翻。 然后小兰仿佛捡到宝贝似的,捧到窗口一页页翻看,边看还边赞叹:“老天,这是仙女下凡啊。” 林清姝瞧她眼睛放光地看着图谱,心中好笑,走过去往那书上看了一眼。 书上画的是个正在跳舞的女子,广袖飘荡,长绫环绕,仙气十足。 见过敦煌壁画的林清姝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是小兰见识太少才这么稀罕。 又翻了几页,书中舞姬姿势变幻。 这画的是跳舞的姿势顺序,但是那长绫,却一直是在舞姬身周转动。 林清姝仔细看了几页,无一例外,长绫都是环绕周身的,一个圆圈的样子。 舞姬变幻姿势,舞姬手中的长绫却一直环绕。 有点邪门! 林清姝暗自揣摩了一下这舞蹈,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如何在跳舞的时候保持长绫画圈,总不至于一直旋转吧,那得把自己转晕了。 不合理! 难道是为了图面效果好看,营造仙气而画成这样? 嗯,不对,之前柳苍昊说没有舞姬能跳出来。 这些舞蹈姿势似乎并不是什么高难度,凭他有那么多技艺精湛的舞姬怎么可能跳不出来? 思来想去,整部舞蹈无法掌握的就是绫带,没人可以每一个姿势都能保持绫带呈现圆形。 若是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就是应该追求速度……比人眼睛快的速度,旋转加位移。 小兰继续翻,有几幅画面人物是凌空飞舞的,长绫转成了两圈。 凌空飞舞?这得会轻功。 再往后翻,难度更大,是在半空翻转身子。 这得轻功极好,都赶上天上的飞鸟了。 林清姝心中盘算,若是不去管那根奇怪的长绫,这些姿势她都能达到。 但同时要保持长绫的转动,却是个大难题。 旋转加位移,不间断,甚至还要做空翻动作,她不认为自己能坚持跳一半。 小兰看得两眼放光,问:“姑娘,这书哪来的?” “二公子给的。” 小兰连忙去把床下林清姝装东西的箱子拖出来。 “干嘛?”林清姝觉得小兰的举动莫名其妙。 小兰边开箱子边说:“这书真是太好看了,我们把它藏起来,别让人瞧见。我们谁都不借,不给看。” 林清姝不禁笑了起来。 小兰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在箱子的最底下,用很多衣服盖住了,才关了箱子。 至于吗?林清姝好笑。 这么一笑,心中那点气就消了。最终柳苍昊也没逼迫她当舞姬,她也就不去生气计较了。 第十四章 貌似炮灰 第二天写完字,林清姝去了二公子院。她答应牡丹来教做点心,便应约而来。 虽然昨天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但林清姝却不怕再见到柳苍昊。 她住国公府里,见到他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她是奴婢人家是主子。 不能回避就直接面对,不想干的事她永远不会干,没人能勉强。 其实她只是去厨房,二公子那样高贵的人怎么会去厨房?遇到的几率几乎为零。 不考虑旁的事情,林清姝认认真真地教牡丹做小点心。 做点心要的是耐心,做出来一定要精细。同样一个饼,做大做小滋味都不一样。 尤其味道甜美的点心,必须小,一口一个意犹未尽。做大了,没吃完就会觉得腻,不想再吃。 林清姝口味清淡,甜腻的不爱吃,所以她做的东西都偏淡。 “口味姐姐自己调,喜欢甜就多加糖。”林清姝把做好的南瓜饼放在屉笼里蒸。 这南瓜饼里加了一定比例的南瓜粉,虽然比不上新鲜南瓜做的香甜,但若是比例搭配合适吃起来的味道也差不多。做糕点,各种配料的比例相当讲究。 牡丹仔细回想了刚刚的步骤,又问了问食材比例。然后说:“姐姐我做一笼,妹妹指点。” 接着牡丹亲自动手做,有不恰当的林清姝就在旁边提点。 两屉做好,放在一起品尝对比,牡丹的要稍微甜些,糯软程度和卖相都差了一点。 牡丹掩嘴:“看来要多练习呢。” 厨房的事情完了,林清姝又去了花园。 厨房门口几个小丫头看着两屉南瓜饼流口水,被牡丹呵斥了几句便散了。 二公子院管理不算严苛,比世子院松散许多,但这并不代表没有管理。 下人能吃两顿饭已经算是不错,哪里还能奢想点心? 牡丹把所有南瓜饼装盘放进食盒由两个小丫鬟提着去了东厢。 东厢便是二公子的居所。 柳苍昊刚好午休起来,一脸慵懒模样,由着一个大丫鬟梳头。 牡丹在门口行礼:“奴婢刚刚做了些南瓜饼,主子请用一点。” 柳苍昊没说话,牡丹把两盘饼放在桌上。 等柳苍昊穿戴整齐打理好一切,方才好整以暇地坐到桌边,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一块卖相很好,像个小南瓜的饼。 那饼做得极小,直径与大些的铜钱差不多。 牡丹用银筷夹进一个小碟,柳苍昊接过银筷捻起送入口中。 吃完,柳苍昊喝了口水,说道:“卖相一般,味道比八珍楼里的更细腻些。你找新厨子来了?” 牡丹福身:“是林姑娘做的,刚刚她过来教奴婢做吃食。” “你学做?”柳苍昊看了一眼另一碟卖相稍差的。 “是。” 柳苍昊微微一笑,用银筷夹了一块过来吃了一口。 “多学学。”不止卖相,味道也差了一点。 柳苍昊面容温和,放下只吃了一口的饼。 “是。”牡丹尝过,知道自己做的有点问题。 “那丫头倒是挺适合做厨房里的活。”柳苍昊若有所思。 牡丹附和:“林姑娘做吃食很有些天赋呢!”她想促成林清姝专门在厨房做点心,她能天天学。 她这么想,柳苍昊却从没想过让林清姝负责厨房的事情。 一个人质,你敢让她专门做吃食?她做出来你敢吃? 林清姝站在花园看舞姬们排练歌舞,她们跳的都极好,见柳苍昊不在,她便把昨天柳苍昊给她的那本图谱拿给舞姬们看问她们会不会。 其中有一个叫彩云的说学过,但是一直没能跳出二公子要的效果。 林清姝刚刚观察过,发现这彩云是所有舞姬中跳得比较拔尖的。 也就是说,柳苍昊之前让人试过,而且还是跳得不错的舞姬,结果没成功。 “能跳给我看看吗?”林清姝态度很谦恭。 彩云极好说话,便跳起那舞。 她只能跳前面一点,动作甚至衣袖的舞动都对,美极了!只是长绫怎么也甩不出那图上的效果。 一般的舞姬不可能在舞蹈同时保证长绫一直呈圆形状态。 昨天晚上,林清姝仔细考虑过如果自己跳,凭她有内力会轻功,跳出这舞肯定会比这舞娘好很多,但还是不可能保持那长绫的样子。 究竟有什么玄机? 林清姝对这段舞产生了好奇心。 连续观察了好多天舞姬们跳舞,林清姝毫无头绪。 这一天,林清姝和银月儿照例去换花,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许久不见的秋叶。 秋叶从一棵树后闪出身形,不似偶遇倒像是专门等着。 二人见面难免寒暄问候。 林清姝之前听说了秋叶的一些事情,知道她现在极得三少爷的宠,反而是那妾失了宠。 林清姝的心思不单纯是十岁女孩的心思,不认为秋叶现在这样就是多好的事。虽然不是坏事,但风头太盛,根基不稳,总有后患。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秋叶的眼神就有意无意地往银月儿那里瞟。 银月儿本就是靠看人脸色吃饭的,如何不知趣?连忙说有事先走,抱着花盆走了。 林清姝知道秋叶特意来遇自己是有事情,也不说话,等着她开口。 周围没人,这条路一贯僻静,除了扫地的下人,几乎不会有人路过,秋叶低声:“林姑娘,我知道这事不该找你,但在这府里,我无亲无故,不知该去找谁。” 语气恳切还带着些许乞怜。 林清姝心中揪了一下,问:“什么事?”她心想莫非秋叶现在被整了,需要自己拯救她出三爷的院子? 这件事有点难办,不过去求一下二公子应该可以吧?世子表面温和,内心冷漠。那个二公子要好些,虽然任性,但没那么冷,只要哄他高兴了,这点小事他应该是可以帮的。 心下正盘算着就听秋叶说:“我有身子了。” 林清姝一愣,顿时心中所有的盘算就像飞上天的烟花“嘭”地一声散了。 有孩子了?真快,这应该才去了三少爷院两个月吧? 林清姝茫然地看着秋叶。 秋叶泪光盈盈,拿出丝帕擦了擦眼睛,然后低声道:“这孩子不能生下来。” 林清姝一脸震惊。像秋叶这种身份的人,后半辈子要靠的便是孩子,尤其这孩子是三少爷的,将来可以不是贱籍,多好啊! “为什么?”林清姝一度怀疑秋叶脑子进水了。 “程姨娘不会让这孩子活下来。即便生出来,也活不了多久。”秋叶语气急促,面带悲伤。 林清姝嘴角抽了抽,这三少爷的院子,一个姨娘反了天了。 这主要还是因为这院子没有真正的女主人。 其实,即便三少爷有正室夫人,秋叶一个奴婢受那么大的宠,恐怕也是不能被容的。 院子里面女人多,都看着一个男人,谁受宠都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林清姝没说话,秋叶继续说:“孩子生下来肯定是寄到程姨娘的名下,程姨娘本就恨我夺了三爷的宠,怎么会要我的孩子?” 林清姝听着她说,心中盘算起来。 孩子生出来,不可能给秋叶养,现在三少爷那边又只有程姨娘,不管程姨娘愿不愿意养,都必须是她养。 要如何对待,是程姨娘的自由,秋叶只能看着。孩子,肯定活不到大。 有程姨娘在,这孩子生下来也得死。换句话说,程姨娘就是一块拦路石,秋叶想要生孩子活下去,就必须搬开程姨娘。 林清姝脑袋里开始飘出前世电视电影小说里面宫斗宅斗所有的桥段。 身在后宅,不管你愿不愿意斗,你都逃不开,想要活就得斗。 秋叶这种只知道一味退让的人,最后肯定就是炮灰,死得连渣都不剩。现在放弃孩子,今后搞不好还得放弃生命。 还没斗就认怂,人怎么能这样活? 林清姝来回走了几步看着秋叶道:“孩子是你唯一的希望,放弃了你可能今后不会再有。那种药伤身,这次吃了今后还能不能生也是问题,还有三少爷,现在宠你,以后新鲜劲过了还会不会宠你?” 男人喜新厌旧,这种豪门少爷更有条件喜新厌旧。 秋叶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她考虑孩子,没考虑过自己。听了林清姝的话,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有多险恶。 被三少爷宠着,她就没想过失宠会如何。 现在一想,突然非常害怕。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不怕失去,就怕得到之后又失去,这是相当痛苦的事情。 她必须保住三少爷的宠爱,孩子也必须生,将来年老色衰,她才有依靠。 秋叶沉默了一会儿道:“三爷有个通房,一直没能怀上……” 林清姝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扯通房丫鬟。通房丫鬟根本没资格养孩子。 秋叶低声说:“她人极好,跟着少爷年头也长,就是一直没孩子,若是我生的孩子给她,我却是放心的。待过些日子我想求求三爷纳她做妾。” 林清姝问:“三少爷这么多年不扶她做妾,现在你求就行?” 林清姝不知道秋叶现在在三少爷那里得脸的程度,才有此问。 国公府这种门第,即便是庶子纳妾,也是要看女方的情况,姿色肯定要,还得看女方的家境。家境好的优先考虑,没权势也得有钱。所以丫鬟想上位,那得有特殊手段或真有感情。 通房丫鬟跟着三少爷好些年没名分,短期内想要名分除非感情到某一步,或者有孩子。否则凭什么被扶上位? 秋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大约可以。” 大约?也就是说,不是完全有把握。 “就算给她养,你能保证程姨娘不动手?之前听说那个妾室怀了孩子,照样没了。”林清姝发现秋叶很天真。以为不养在程姨娘名下就没事? 其实养在程姨娘名下,她动手还更不方便,但平日克扣虐待就在所难免了。 这事情不是丫鬟上位就能解决。 秋叶一脸愁苦,进万丈深渊,退也是万丈深渊。似乎怎么走都没活路。 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秋叶心中苦。 林清姝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觉得孩子最终逃不过程姨娘的魔爪?” 秋叶泪如雨下地点头。 “所以程姨娘才是这事情的症结,不解决她,你别想好过,谁当上妾都没用。”林清姝原不想说的那么直白,但看秋叶太傻,只得直接告诉她问题出在哪里,要解决的重点应该在哪里。 程姨娘家里有钱,她自己有本事,不容别人,这本来就不对。 解决程姨娘有两个方法:杀了她,或者让三少爷休了她。 杀人会被官府调查追究,让三少爷主动休了她才是正路。 要休程姨娘,需要给三少爷一个正当理由。 这理由怎么给,就要看宅斗的能力了。 林清姝觉得秋叶没这能力。大宅出来的千金居然没这种能力,这只能说明秋叶小时候日子太好过了。 秋叶一脸茫然,从进三少爷院子,她就没想过要对付程姨娘,因为她只是丫鬟,怎么对付得了妾室? 林清姝对这件事的看法是搬掉程姨娘这块拦路石,秋叶才能活下去,而秋叶不想孩子生出来受苦,竟生出壮士断腕的心。 林清姝十岁,但因为有前世记忆,心智成熟,面对问题,她就会考虑如何解决才能更好走下去。 秋叶区区十五岁,大约只想顾眼前。 人的想法一方面受年龄阅历局限,另一方面还受身份地位限制。 小人物的悲哀在于没有足够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他们很多时候会选择放弃很多东西,例如尊严、自由、甚至子女。 过了很久,秋叶依然哀求道:“求姑娘给我买那药。” 林清姝见她一脸悲伤无奈,还不改初衷坚持要那药。非常无语。 此时,看秋叶,林清姝在她额头上仿佛看到两个字——炮灰! 林清姝跺脚,恨其不争。这种不上进不争气的样子,她想帮也帮不了,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买就买,路要靠自己走,走绝路也是她自己选的。 林清姝看她可怜地抹着眼泪,心酸又愤怒,说道:“药我买给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吃。” “如果没有程姨娘,那孩子应该可以生,弄掉可惜了……”林清姝还是忍不住再提醒她。 三少爷院里,程姨娘地位稳固,秋叶一个丫鬟,不管怎么得宠,还是被她拿捏,如果没有程姨娘,三少爷再娶妾室,大约因为是新人,会有所收敛,秋叶的孩子或许就有希望了。 即便林清姝把话说透到这个程度,秋叶依然低头不表态。 林清姝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叹了口气道:“过几天我换花,姐姐你还来这里。” “谢姑娘成全。”秋叶对林清姝深深一礼。 第十五章 宅斗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林清姝在世子和二公子院子来回走动,事情平白多了许多,也就不那么无聊了。 因为秋叶不在,院子里面再没人教她,世子有精神的时候就教她读书,或者给她讲书中的事情。 世子教书不刻板,就像聊天一样,还会问林清姝看书之后的想法。 林清姝的观念和这世上的人大不相同,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很犯忌讳。 但她只是个小孩,也没人把她的话当真。 这一天,院子里面开始八卦三少爷院里的通房有身孕的事情,有人说秋叶好了,以后会有依靠,有人却说秋叶惨了,因为三爷院里的姨娘很泼辣大约不会容秋叶。 林清姝自然是早就知道的。没理会下人们窃窃私语,说三道四,她径直走进书房准备写上一百个大字。 很意外,世子难得起早,已经坐在了书房中。 林清姝行了礼,世子让她坐下,她便坐下了。 世子拿出一本史书翻了翻说道:“我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想同你讲讲。” 看样子今天世子爷很有兴致教她点东西。 “好。”林清姝就像小学生,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听世子上课。 “古代有个皇帝,有几个皇子,这几个皇子一直勾心斗角暗中争夺着继承者的位置,大皇子能力不强,其余几兄弟各有所长……” 林清姝心中吐槽这不就是九子夺嫡吗?有什么趣?都被电视拍烂了。 “皇帝为此非常忧心,因为他拿不定主意让谁当储君。后来,他想了个办法,就是让他们互相斗,看谁厉害,等百年之后就立谁。结果因为皇子们的内斗,朝臣站队,导致很多事情变得混乱。” 傻逼皇帝,智商欠费。 “清姝,若你是皇帝,会如何办?”毫无预兆,世子突然问她。 林清姝傻笑:“世子爷,我只是个小姑娘。”皇家的事情别问我。 世子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觉得皇帝应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挑选到最合适的继承人。” 林清姝不假思索地说:“不老实的全部杀死,留下老实的那个继承皇位,若是留不下,就挑个顺眼的孙子继位。皇帝没死就惦记皇位,都该死。” 世子愣了愣,之后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事,点头道:“这是个办法。” 办法好不好不论,至少不会让朝廷那么混乱。 林清姝跟着笑,心想,这是武则天对付她儿子们的方法。 世子合上史书,又说:“尚书家有个很凶悍的夫人,不会生孩子,也不让别人生,她家小妾若有身孕,都被她想办法弄掉,若你是小妾,会如何办?” “把那夫人打一顿,再打尚书一顿,然后跑路。”林清姝同样不假思索地回答。 世子一愣,问:“为何要打尚书?” 打那夫人,的确是林清姝这种人干得出来的,但连尚书都打,又是为什么?世子有点想不通。 “因为尚书畏惧自己的夫人,根本不算男人,这种窝囊废看着来气,打他解气。” 世子恍然,又问:“若你没有武功,谁都打不过怎么办?” 林清姝不想说话了。 她要肆意生活,首先就必须建立在强大武力的基础上,若是没有武力,人生得少很多乐趣,多许多无奈和忧愁。 见她不说话,世子笑起来:“小丫头,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身手。” 林清姝“哼”了一声:“有多难?夫人无德,难道不会想办法让尚书休妻?尚书一味退让,难道不会让他吃足夫人的苦头。有些男人就是这样,只要他自己好过,才不管别人死活,就不会想办法让他过不下去?人若生了猪脑子,还怪别人宰你?” 没武力就必须有智慧,才能活好。 林清姝说话很嚣张,但世子却注视着她,没错过她没每一个细微表情。。 “你是个不喜被人控制的人。”世子说。 “世子喜欢被人控制吗?”林清姝反问。 “有很多羁绊,不是不喜欢就能不那么做。”世子回答得坦率。即便贵为国公世子,他也不可能自由自在。 林清姝发现,今天这样的对话,是她和世子间对话最坦率的一次。 两人相对无言一会儿,林清姝说道:“世子,我曾听人说过一段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世子诧异地看着林清姝。过了一会儿,他口中喃喃:“爱情价更高……” “也就是说你宁死都不会被人控制牵绊?”柳苍昊一脚踏进书房,口中说道。 林清姝转头见是他,连忙起身:“见过二公子。” “小小年纪,说话口气不小。”柳苍昊不以为然地训斥林清姝。 他只当她是小孩,很天真乱说话。 随便你怎么想,林清姝不辩驳。口头上的输赢林清姝从来不看重。 柳苍昊用指尖点了点林清姝:“你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藏着点,不怕死并不代表不会死。” “是。”林清姝态度恭谨。柳苍昊这句话明显是为她好。 这些时日,虽然柳苍昊经常不在府,但在府中的时候,二人偶尔见面打交道,他对林清姝的态度却是极温和,再不去触碰林清姝的底线。 两人能够和平相处,也慢慢熟悉起来,所以之前秋叶的事情,林清姝才会觉得找柳苍昊想办法应该会比找世子好。 又过了些日子,院子里面的下人们又开始八卦起秋叶的事情,说她被程姨娘下了堕胎药,差点小产了,虽然孩子保住了,但却流了些血,身子不太好。 小兰坐在房间里纳着鞋底,口中说道:“听说程姨娘在秋叶姐姐喝的鸡汤里下了红花,后来他们从程姨娘床下面搜出一包红花。” “然后呢?”林清姝一如往常,好像在听个陌生人的故事。 小兰看了看林清姝,只见她还拿着那本舞蹈图谱看。 林清姝一有空就研究这图谱。 “程姨娘被三少爷亲自抽了一顿鞭子,唉呀,听说好惨啊,身上都没好的地方。” “嗯,她应得的。”林清姝冷漠地说道。她从来不同情程姨娘。原本她都想动一动程姨娘,但现在看不用,因为她自己作死,都不用人搞她。 林清姝不知道程姨娘床下为什么会有红花,也不想探究。 现在这样,三少爷算是有理由休她了。 “三少爷派人送程姨娘回娘家,结果她家又把她送回来,说是任凭三少爷处置。现在程姨娘被晾在府外,听说好惨啊,身上盖着一点破席,看着怕是要挺不过去了。” “放在府门口?好看吗?”林清姝心中吐槽这傻逼三少爷,什么事情不会背地做,让天下人知道,国公府颜面何存? 小兰:“……”为什么姑娘的想法和自己那么不同?大家都同情程姨娘,姑娘还考虑好不好看。 又过了一会儿新八卦来了,一个婆子跑来说:“程姨娘又被三少爷派人送回去了,这次没回来,说是人已经不行了,那边后事也不办,就直接拉去乱葬岗。” 接着院子里很多下人们同情起程姨娘,说程姨娘得宠的时候,她家那边的人三天两头过来送礼,现在人不行了,就往死里整。这世上没人雪中送炭,只有人锦上添花。 说着说着,倒有人为程姨娘掬了一把辛酸泪。 大众的心里永远只同情弱者。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去书房,再度看到了早起的世子。 这次世子没让她坐,而是看了她好一会儿问道:“红花你怎么弄进来的?” 林清姝心中一凉。 一个国公府没多大,她和谁关系亲疏,世子很容易就能知道。她出府,也有人在后面监视。这事情瞒谁也瞒不过世子。 其实林清姝帮秋叶买红花非常隐蔽,是暗地让一个布庄老板去买,又让他送去一个面粉店,她是去面粉店拿的。 这两个店都是林家在神京的店铺。做事之前,林清姝是计划好的,她觉得即便有人跟踪她,应该也看不出什么。 林清姝本想说“关我什么事”,但一见世子逼人的寒冷目光,顿时变得谨慎起来。 心中盘算了一会儿,最终觉得就算自己做得隐秘但世子要真去查,还是能查到蛛丝马迹,搞不好还会连累她家那几个店铺的掌柜,实在不划算,便打消了敷衍的念头,说道:“托人买的。” 在这个府里,奴仆很多,只要有钱,让一些出府方便的下人买点东西,是很简单的事情,而且下人们出府可不会像她身后跟着尾巴,要查会很麻烦。再说红花也不是砒霜那种剧毒,可以舒筋活血,也不是没人用,尤其那些痛经的女子,她要的量不大,不太显眼。 世子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禁笑了笑:“红花的份量很好啊。既让秋叶出点问题,又保住了孩子。” 林清姝没说话。红花是秋叶要的,她买的,其余的事情她真不知道。 世子抚了抚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弄的这人质似乎有些麻烦,搞不好还是个危险分子。 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世子说道:“凭你的心性,若是进宫,应该也会混得不差。” 第十六章 秋狝 世子心中灵光一闪,发现皇宫非常适合林清姝这种人。心智手段武力都不错,在其中的存活率一定非常高。 林清姝一愣,然后说道:“我只是商户女,没资格进宫选秀。” 世子要她进宫,必然是想要她去皇帝身边,充当他们的耳目暗探。可惜她出身不好,没资格接近皇帝。 “你可以先当宫女,然后让陛下偶遇……你若想成事,应该会有办法。”世子若有所思地说。 商户女不能选秀,可以从宫女做起。 林清姝笑道:“您真看得起我,没有靠山的宫女被陛下看上会是什么好事?” 在国公府当一个没靠山的奴婢都很惨,更何况是贵人云集的皇宫。 世子眼神一凛:“你似乎对宫闱的事情知道得不少。”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居然知道在宫中没家世靠山会很惨。知道的事情似乎太多了些。 “我从小喜欢听故事,宫闱的故事也听过不少。” 这理由说得过去,林清姝家里有钱,要人专门给她讲故事也不是不可能。皇帝有专门的稗官讲民间的事,林家有钱自然也可以请退役的宫女给林清姝说说宫廷的故事。 世子手中转动着一个白瓷小杯说道:“你若肯进宫,我可以安排一个不错的身份给你,到时你以名门贵女的身份进宫选秀,而且你本身有武功,应该会比一般的女子要好些。” 林清姝越是知道的多,世子越觉得她该进宫。若她以秀女的身份进宫,安排机会见皇帝,万一成了,他们国公府在宫中就有人了。 “世子爷,我不愿意进宫。”林清姝干脆地拒绝。 管你怎么安排,都不是我想要的。 被林清姝一口拒绝,世子没生气,却有些遗憾:“为何你不羡慕那世间的极贵尊荣?” “我一顿吃一碗饭,睡觉的床不用华贵,能睡就行,所居住的房子不需要多大,遮风挡雨足矣。我不知道那极贵尊荣有什么好?”林清姝语气变得清冷。 这是她的态度! 所谓极贵尊荣,只能让人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在算计事情,她吃多了才去找那种罪受。 世子第一次听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说这种历尽沧桑的话。想笑却笑不出来。 “可惜了你这心性手段。”世子语气中带着很深的遗憾。 林清姝年纪那么小就能算计人,长大还得了?可惜他想要林清姝做的事情首先得经过她同意和配合,否则根本无法成事。 “什么心性手段?我不知道世子爷您说什么。”林清姝摊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世子摆手:“你退下吧!” “是!”林清姝施礼退出书房。 世子捏着眉心。 身后的书柜分开,柳苍昊从里面走了出来。 世子喝了一口茶水,柳苍昊说道:“这兄妹俩,没一个省心的。” “林清沄背着我们发展他自己的势力,而给我们的人质却是个一点不受人控制的。” 世子看着窗外的翠竹淡淡地问:“你想杀了他们吗?” 柳苍昊低头沉吟:“杀了?都是难得的人才,杀了上哪儿找去?我们需要人做事。” 世子柳苍旻放下茶杯:“我看这小丫头平日也不坏,只是对付程姨娘的手段有点过激了。” 柳苍昊双手抱胸,站在窗口,透过翠竹正好看到林清姝和一个绣娘聊天。 似乎在说一件愉快的事,林清姝笑得纯净率真。 野兽都是在饥饿或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发起攻击,林清姝就是如此,若是没有必要,她不会主动攻击。 秋天到来,林清姝一如既往地在国公府生活。除了不能见家人,不能离开神京城,她似乎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其实她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见过一次哥哥林清沄。那是他哥特意安排好在一家小吃店见她。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人一碗牛肉面,边吃边说话。 林清沄问林清姝的近况,林清姝大致说一下,林清沄告诫林清姝不要锋芒太盛,行事低调混到五年满。 林清姝当然也想低调,其实她已经很低调了,平日多数与二等三等仆役打交道,上面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唯独帮秋叶买红花那一次,结果被世子误会她宅斗程姨娘,觉得她手段高明,要送宫里。 虽然最终世子放弃了送她进宫的想法,林清姝心里还是非常寒。 所以她之后根本不敢搞什么事情,偶尔看到下人们互相倾轧都当没看到。 林清沄知道妹子不是无知少女,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了她一个紧急联络点。 “这地方没事别去,危及性命的时候才许去。”林清沄低声告诫。 林清姝点头,心中把那地方默记了几遍。她知道哥哥帮她安排这么个地方,是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救她命的。 林清姝觉得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有两件,一件是家庭富足不用艰难度日,另一件便是有个非常靠谱的哥哥,让她遇见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 八月十五过后,世子提起了秋狝(读显),也就是秋狩。每年秋天,皇家都要去城外一处皇家苑囿狩猎。皇亲国戚,王侯大臣,每一家都要派人跟随前往。 国公府,越国公远在边疆,世子病弱,所以只能是二公子柳苍昊去。 “往年我都是带小厮去,不过小厮的身手不算好,今年我想带你去。”柳苍昊微笑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看他那眼神,怎么看都不觉得有什么好事,于是拒绝:“我不去。” 虽然她不想憋在国公府,但是她也不想去那种贵人满地跑的地方。 权势这种东西就像漩涡黑洞,离得越近越危险。 柳苍昊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问:“你真是十岁?”小孩子不是最喜欢出去玩吗?为什么林清姝连最起码的孩子的好奇心都没有? 林清姝嘿嘿一笑:“我三十岁,只是看着小。” 看似说笑,但林清姝的精神年龄的确是三十多岁。她没骗人,可惜没人信。 柳苍昊无语,这疯丫头还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世子坐在旁边开口:“去吧,帮苍昊多打些猎物,国公府只有他,往年收获太少,总是被其他亲贵子弟比下去。” 柳苍昊说道:“要不然这样,打到小的一两金子,打到大的十两金子,若是猛兽百两金子。” 这次轮到林清姝无语了,话说她像缺钱的样子吗? 其实,不管她愿不愿意,世子做决定的事情,她是没权力反抗的。谁让她顶着人家丫鬟的名义。 秋狝为期三天,第一天,皇帝把所有人召集到一处说些鼓励的话就让大家分头行动。 每个参加秋狝的大臣或贵族都可以带五个下人,帮助围猎和收集猎物。 因为林清姝实在太小,世子就让她以国公府远房亲戚的身份参加。 不以丫鬟身份参加,国公府专门为林清姝赶制了三套贵族千金当时流行的骑装。 参加秋狝的当然也有贵族千金,只不过女孩子一般都不喜武,所以人数稀少。 按道理,国公府庶出子也有几个,可这些庶出的,在任何场所都不被允许冒头。林清姝听过丫鬟们八卦,说那几个庶出的在老夫人的寿宴,最多是磕头的时候跟着磕,连席面都不允许坐。 听说国公府庶出子长大可以努力考科举当官,庶出女就惨了,嫁进高门只能做妾,想当正室只能嫁小官。 国公的爵位将来也只能是嫡子继承。 林清姝觉得,国公府的庶出子,地位恐怕不会比管家高。 得脸的丫鬟大约也比他们说话管用。 回想自家那几个庶出的,除了一世不愁吃喝,大概也没什么了。 所以人还是要靠自己,有条件科举改变命运,就该努力读书,科举行不通经商也可以,荣华没有富贵总是可以的。 想了半天,林清姝才发现自己与其去同情庶出子,不如同情自己。 自己一个嫡出千金,却当了人家丫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不能拒绝。 “没有小马!”头顶传来柳苍昊的声音。 林清姝抬头,看到柳苍昊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他身穿一套墨绿色猎装,居然在秀美中透出一股英气。 “你只能和我同骑了。”说着,柳苍昊俯身伸手把林清姝拉到马上。 林清姝坐在了柳苍昊前面。 等下进入围猎场,林清姝就会下马,因为这许多年,她狩猎都从来不骑马。 马跑的动静大,而且在林子里穿行,不是那么灵活。 进了猎场,林清姝看到许多身穿华贵猎装的公子哥。有些公子哥也是带着弟妹的,所以柳苍昊带着林清姝一点都不显眼。 “你想知道他们都是谁吗?”柳苍昊凑近林清姝耳朵问。 “不用!”林清姝低声回答。 她这辈子都没打算和这些豪门贵胄打交道,知道谁是谁也没什么用。 柳苍昊在她耳边悠悠叹了口气,吐出两个字:“顽固!” 林清姝闷闷地说:“不关你事!废话真多!” 柳苍昊轻笑,他早就习惯了这小姑娘说话任性,不以为然。 皇家苑囿极大,方圆百里之内的连绵山脉都被划进了皇家苑囿的范围。 这种地方不允许种植,不允许狩猎,不允许采药或砍柴,极好地保持了原生态。 因为野生环境好,这苑囿中有很多野生动物,其中不乏凶猛野兽。 柳苍昊骑马带着林清姝在树林中走,边走边说关于这地方的情况,并告诫林清姝这里有老虎豹子一类凶恶的野兽,不要掉以轻心。 林清姝仔细听着并观察了一下周遭,发现这地方原生态保存得果然比别的地方要好,这里的枯枝败叶都是堆积在地上化为泥土。 甚至一路上,林清姝还看到了好些市场价格较高的稀有药材,都在自由生长。 权力真是好东西,比有钱更好,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争夺权力。 第十七章 狩猎 由于人多,猎物早已惊走,进树林之后,众人各自分散,渐渐就只有柳苍昊他们自己了。 走了一个时辰,柳苍昊让奴仆们把马统一放在一棵大树下吃草。他和林清姝拿着羽箭走进林子。 林清姝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拉起弓往一个灌木丛射去。一声野兽的哀鸣,奴仆连忙过来,从灌木下拖出一头野鹿。 柳苍昊也拉开弓,射向离灌木不远的一处,同样射中了一头鹿。 因为野生环境好,树林中到处藏匿着野兽,没用多久,林清姝和柳苍昊收获了三头鹿,两头野猪,一头狐狸,五只兔子,八只野鸡。 时间到下午大约五点的时候,柳苍昊宣布收工,他让奴仆们烤野兔、野鸡,还让人去采了野菜煮。 五个奴仆,两个人负责搭帐篷把烤架和锅支起来,其余三个都忙着洗剥野味。 林清姝去捡了柴。 她本来也可以什么都不干,但闲着无聊,还是找事情做比较好。 国公府的仆役带了调味料,将之涂抹在野味上烤出来,味道非常好。 柳苍昊闻着香味感慨:“在神京每年也就这几天能大饱口福。” 林清姝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街市上也有野味卖,只要有钱,神京什么都有。 柳苍昊注意到她的眼神,说道:“普通的野味,哪有皇家苑囿里的味道好。” 林清姝不以为然。这里的野兽又不是用灵芝喂出来的,能有什么不同? 柳苍昊拍拍林清姝的肩道:“多打些,府里人口可不少呢。” 林清姝无语,若不是他收工早,她还能再猎一些。在天黑之前,她都能猎到东西。 以前她和哥哥们去山中打猎,都是去好些天,然后在山中露宿过夜。 打猎这事她很拿手。 以前她家出去捕猎,也有帐篷,但是哪像这皇家狩猎,锅碗坐垫什么东西都准备好,像是出来野营度假。 而且这里野兽多,美味的野菜野果更多,这样玩几天,真是人生一种享受。 天渐渐黑下来,柳苍昊告诫林清姝不要乱走,必须在宿营地里。 林清姝自然没有兴趣在黑灯瞎火的大森林中乱走,早早就睡了。 柳苍昊兴致不错,大晚上坐火堆边吃烧烤,边与仆役闲聊。 所谓仆役,都是些会武功的家丁,在林清姝看来,这些人武功似乎还有些高,不像普通家丁。 不过这些人不想露出身手,所以都不参与猎捕,只帮着收集猎物。 到了深夜,柳苍昊才进帐篷睡觉。 林清姝和他一个帐篷,其他仆役用了另外一个帐篷。 马总共七匹,一匹拉生活必需品,其它用来拉那些猎到的猎物。 三天的时间,东西带的不算多,帐篷也不可能让林清姝一个人睡一个。 柳苍昊睡进去,林清姝已经呼吸均匀,早已睡熟。静静地看了林清姝好一会儿,他才侧身而卧。 柳苍昊第二天一大早起身,发现林清姝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他出了帐篷,林清姝已经梳洗好,还把火升起来煮粥。 粥里面加了昨天猎的鹿肉,香气飘散在四周。 柳苍昊发现这林清姝还真是喜欢干厨房里面的活计,说道:“要不等回去,让你去厨房。” 林清姝答:“可以,不过小兰和房间给我留着。” 柳苍昊无语,她就看重那小破房间和那粗使丫鬟。 几个仆役正在处理昨天没有处理完的猎物,剥皮腌制,若是不处理,很容易腐败。 林清姝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又回来,手里捏着一大把野菜,野菜洗好,林清姝把野菜加进了肉粥。 昨晚吃了很多烤肉,没吃菜,她觉得不舒服。 柳苍昊看她坐在火堆边加柴,招手道:“小丫头过来给我梳洗。” 林清姝从帐篷里拿出一把玉梳,柳苍昊坐着,她跪着给柳苍昊梳头。 柳苍昊的头发很长,已经及腰,比她的还长,梳起来相当麻烦。 大约梳了五梳子,柳苍昊就被她扯了三次头发。头皮都是疼的,这梳头的技术,简直无语了。 柳苍昊皱眉道:“算了算了,别梳了。就你这梳法,等梳好我只能去地上找头发。” 林清姝如蒙大赦,连忙把梳子递给他,去看粥。 这时候柳苍昊才发现林清姝的头发也是乱七八糟地用根绳子扎在后面。 一个马尾,还是最低的那种。 柳苍昊无语,自己梳好了头,竖好发,然后把林清姝弄过来帮她梳。 他梳的是小贵女们现下最喜欢的双月髻。 等梳好了,林清姝拿出小铜镜照了照,感叹:“手艺真好,比小兰梳的好。” 柳苍昊无语,一个粗使丫鬟怎么能与他比?林清姝脑子有问题。 粥添出来,柳苍昊吃了两碗,说道:“你这丫头除了弄吃的行,其他都不行。” 林清姝毫不在乎地说道:“吃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柳苍昊扶额。他感觉自己和这丫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清姝发现今天的野兽比昨天还多,多得连箭支都不太够用了。 仆役们除了要捡拾猎物,还要捡拾遗落的箭矢。 林清姝对于狩猎有种天然的热爱,根本不管柳苍昊他们有没有跟上来,就在前面一直射杀着各种野兽。 这里是这个国家最好的狩猎场,而且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条例,她放开来狩猎,感觉无比爽快。除了猴子不要,其他都猎。因为猴子这东西是活的值钱,死的没用。他们狩猎追求数量,活的不好带。 箭矢不够用,林清姝干脆用弹弓,一路捡拾小石子装在背包里。 箭矢一次最多背三十支,但石子,林清姝口袋里装着上百颗。 一路行来,看见合适的小石字就捡,看见合适的猎物就猎。 大的野兽用箭矢射杀,小的用石头足够了。 一早上,她还真没遇到什么大型动物,最大只有鹿,小的例如兔子狐狸,野鸡很多。所以林清姝身上就背着二十来根箭矢,几乎不怎么用。 林清姝每次猎到,就统一收拾到一棵树下,然后在那棵树上系根红绳,柳苍昊那些仆役过来看到,就去把猎物收走。 柳苍昊骑在马上慢慢地和仆役们一起走。 他没动手狩猎,一边走一边说:“看样子今年我都不用动手,那疯丫头就可以搞定了。” 仆役呵呵笑着:“公子去哪儿找的这种丫鬟,好苗子,若是好好教教武艺,将来有很大的机会成为高手。” 柳苍昊笑了笑:“这丫头自然有人教,今后应该会是个高手。” 仆役以为柳苍昊在教那女孩武功,却并不知道柳苍昊所说的却是林清姝的哥哥林清沄。 林清沄是个传奇,在他四岁的时候被一个隐世高手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因为他本身聪慧,学艺勤勉,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江湖上有些名声。 国公府以林清姝为人质,从根本上说,其实是防备林清沄带着林家做大。 林清沄是个人才,国公府自然拉拢他,但是一个人有点本事之后,总是不喜被人控制。而且近些年,国公府也查到林家在暗中发展了不少国公府不知道的势力。 这让国公府有了危机感,所以才提出让林清姝进府五年。 柳苍昊原本考虑的是让林清姝进国公府到及笄年纪,他或世子直接收房,却怎么都没料到林清姝是个身手彪悍的小姑娘,打不过她的,自然不敢要她,打得过她的又觉得家有悍妇非常麻烦。 根本没有男人想要她这种一看就知道不好控制的女人。 让林清姝当下属做事情也不错,但看她那脾气,还得让她心甘情愿才行。 林家两兄妹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单凭她对付老三小妾那隐晦手段,就能看出其心机阴沉。 林清姝是个做事的好苗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吃人不吐骨头,长大还得了?确实是个人才。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驾驭。 柳苍昊骑在马上缓缓前些,每走一段就会看到仆役从灌木草中翻出已经死透的猎物。 没过多久,一匹马都驮不下了。 林清姝很开心,因为这里的猎物太多,随便走一段静守一会儿,她就能察觉四周猎物的动静。虽然都是些兔子獐子野鸡,没什么特别,但数量多收获不少也让林清姝愉悦。 箭矢到处肯定会有一个猎物倒下,一打一个准,太爽了。 林清姝从没见过有如此多猎物的山林。 从两棵树间越过,抓着树藤,拉着树枝,林清姝有种自己是人猿泰山的感觉。 站在一棵大树的丫杈上,林清姝让茂密的树叶挡住了自己的身影,透过树叶枝桠的缝隙,静静注视着树下面的一切动静。 蝴蝶蜜蜂在野花间忙碌,鸣虫在草丛下唱歌。 突然,一个灌木丛动了,发出窸窣的声音。 林清姝弯弓搭箭一秒都没有,箭矢已经射出,噗地一声,一声“嗷”的哀鸣,一定是一只小兽被猎杀。 林清姝没有忙着下去收取猎物,依然在树上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淡淡的血腥为开始弥散在树林的空气中,被吸引过来的除了昆虫,还有其他肉食动物。 一头身材不大的野狼从灌木下窜出,当它来到那被射杀的猎物旁尚未下嘴,头颅上就中了一箭,那箭从它的头顶穿透到它的下颌,它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了。 地上再没走兽赶进入这片地方,树木间却腾出一只羽毛漂亮的雉鸡。 林清姝把弓箭挂到后背,从腰间拿下一个银色弹弓。 “嗖”的一声,石头破空,打中了正在展翅飞于树间的雉鸡。 雉鸡直坠而下,林清姝飞身而下,正好落在雉鸡坠落的地方。 雉鸡没死,不过它的身体被石头打中,骨头肯定断了。 林清姝之所以没有用弓箭,那是因为她觉得雉鸡的羽毛不错,不想破坏美感。 每次只要有她看中皮毛的野兽,就不会用箭矢去射,都是用弹弓打折它们的骨头。 林清姝扭断雉鸡的脖子,然后把它提了丢在另外两个猎物的旁边。 接着,她在灌木旁边的树干上,系了一根红色布条。 国公府的仆役会根据她的红布条来收集猎物。 刚刚打了三个猎物的地方,其它野兽一定跑了,林清姝继续往树林深处去。 然后,她找了棵大树埋伏。 等了好一会儿,窸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跑了过来,林清姝弯弓搭箭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宝蓝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林清姝放下弓箭,心想:有人来了,干脆换个地方。 柳苍昊说过,这狩猎场很大,方圆百里,而参加此次狩猎的人,加上那些随从不超过五百。 这么大的地方,五百人分散而去,可能会遇到,但多数时候还是能独自占据一处狩猎。 林清姝之前也遇到过其他人,都是大家各走各的。 有些贵公子会骑射,但是不会轻功,武功也不高,从她旁边过,根本察觉不了。 有些人倒是能察觉,但看她是小姑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也不以为意。 林清姝正准备换地方,突然发现,下面在灌木中走路的人似乎有点小。 确切地说是年纪小,不是大人,或者说不像柳苍昊他们那么大。 他走路的样子很奇怪,身形有些歪斜,好几次都摔在草里。 至于这么狼狈吗?虽然林清姝也承认下面那些灌木草丛不好走,但正常人根本不至于走成这模样。 蓝色身影呼吸急促,行动慌张,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莫非后面有大型猛兽?老虎?豹子?熊? 林清姝打消了走的念头,静静在树上等候着蓝色身影后面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却是一只猎狗追了过来,边追边叫。 那蓝色身影听到狗叫,走路更加慌张,似乎极怕那狗。 反了天了,一只狗欺负人? 林清姝弯弓搭箭,箭矢离弓。 那狗叫声猛然终止。箭矢射中狗头。狗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进草丛。 树林清静了! 第十八章 前世阴影 狗吠没了,蓝色身影摔倒在地呼呼喘气,边喘边道:“救……命……呼呼……救命,有人要杀我。” 林清姝听到他的呼救,心中一凉。 好好的狩猎,居然还要穿插谋杀的狗血剧情,真是扫兴。 既然遇见了,自然不能轻易走开。 再度弯弓搭箭,静静在大树之上冷眼看着。 下面呼救的是个小孩,或者准确地说,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穿着蓝色猎装,虽然有些破烂,但从衣着配饰,林清姝可以断定这是参加此次狩猎的贵族子弟。不知道为什么落单,居然被人追杀。 一个身材褐色衣服的人飞奔进了树林,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淡薄的血腥味被他闻到,然后,他发现了那条死狗。 狗脑袋上,一根羽箭从头顶穿透,下巴露着箭尖。 少年缩在一丛灌木下面,捂着嘴,不敢喘气,因为身子不大,暂时隐蔽起来。 那人弯腰将死狗身上的箭矢拔下仔细看。 每个府邸狩猎的人,身上带着的箭都刻着一个标识。这是为了避免大家狩猎到野兽时因为箭矢没区分而发生争执。 国公府的是一片柳叶。 那人看见柳叶,开始沉思,似乎在回想柳叶标志属于哪家。 趁着他没注意,林清姝早已搭弓在弦的羽箭对着他倏然而下。 那人一偏头躲了过去,同时一扬手,一个银色的暗器对着林清姝的方向飞了过来。 这是完全凭借之前箭矢来的方向发的暗器,这人看都没看,只根据羽箭飞来的方向,便判断出了林清姝所在的位置。 林清姝一矮身,暗器擦着她的头发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她个子不高,反应又快,这暗器已经在她身上了。 柳苍昊帮着梳的,林清姝那好看的双月髻被打散,这还不算,头发也被削了一把。 林清姝感觉头顶一凉。 顾不了头发的事情,因为第二枚暗器已经到了。她翻身从一棵树上跃到另外一棵树上。 接着几个纵跃绝不停留。她不能停,因为暗器接二连三地到来,只要稍微迟钝一下,她就会成为人家的暗器靶子。 这人使得一手好暗器。林清姝只要被打中一下都会死。 拉着树藤飞荡,蹬上大树的丫杈,林清姝弯弓搭箭,射出第二箭。 那人正在追她,轻功虽不差,却比不上林清姝。他把功夫花在暗器的时间居多,轻功修炼不足。 猛然感觉恶风扑面,那人连忙扭动身躯避过。 林清姝第三箭飞速而至,正好射中他没来得及完全躲过的肩头。 “噗”地一声,箭头入肉,那人身形一滞,第四箭乘势而来,往他的咽喉招呼。 身体后仰,羽箭贴着他的下巴飞过。 “噗”地一声,箭头入腹,那人摔倒在地。这是第五箭。林清姝连环射箭的速度极快。 两处受伤,那人手中飞镖破空而至,打在了林清姝刚刚站着的位置。 “咚咚咚”三个黑色飞镖几乎同时深深嵌进树干。 林清姝避过暗器,转身再度一箭,一声惨叫,这箭射中那人的眼窝。 鲜血迸射,惨叫哀嚎如受伤的野兽,还来不及反应,一支箭已经飞进了他的心脏。 褐色衣服人影倒地。 林清姝尤不放心,噗噗两箭把那人两个手掌钉在了地上。 手被钉住可以保证他发不了暗器。 总共九箭,林清姝静默地站在树影背后看着,好久,那人也没有动静,她才飞跃而下,从他身上把所有的箭收集回来。在此期间,她还摸了那人脖子上的动脉,确定已经死了,才放了心。 这人到死都没看见林清姝的真面目,若他知道林清姝只是个小女孩,估计还能气死一回。 转身去看那少年,只见那少年依然躲着灌木后面,身子缩着如同逃避猎人猎捕的小兽。 林清姝走近声音平淡地说道:“他死了,你可以出来了。” 少年缓缓抬头,是一张粉雕玉琢却略显苍白的脸。这少年长得很好,尤其眉心那颗痣让他看上去有点女孩子气。 不过他眉毛略粗,却是男孩子的特征。 他的猎装上用金丝镶边,就连领口的绣花上也嵌了金丝,当他站起身,露出了系在纤腰的腰带,那上面镶了上好的各色宝石。 加上他脖子上和腰间的坠玉,一身行头,大约值好几千两银子。 大概是商人家的习惯,林清姝一旦看见贵重的东西就会先估价。 从少年的穿着林清姝断定少年家中绝对不比国公府差。 “你的随从呢?”看着有些柔弱狼狈的少年,林清姝没打算带他出林子。 千载难逢的皇家狩猎,她想多打些猎物。 少年神情悲伤说道:“应该都死了,否则他们不会不来保护我。” 林清姝同情地看了看少年问:“你家人呢?” “他们在大本营。有两个哥哥也进了山,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林清姝有点同情自己了,因为按照道义,她得把男孩送回去。 但是她只想打猎。 她想明天下午再回去。 一想到要在国公府憋五年,真是气都喘不过来,能出来玩她想尽兴。 “还有没有人追杀你?”林清姝根本不问那些人为什么追杀少年,因为她对豪门恩怨不感兴趣,而且知道得太多,容易被灭口。 少年茫然摇头。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追杀他,就不能随便丢下他,否则刚刚那见义勇为的好事就白干了。 一条命肯定比狩猎更加重要。 林清姝认命地叹了口气,带着他在密林中走。 一个不会轻功的小子,在密林中走实在很慢,林清姝最后不耐烦,自己用树藤荡走,然后默默等待少年气喘吁吁地跟上。 等待期间,林清姝又猎了几只野兽。 这是林清姝杀的第一个人。 以前跟着哥哥在江湖上跑,见过不少杀人的场面。平日她打人很多,把人重伤也不少,但真正当面杀死一个人,这是头一次。 但林清姝没有罪恶感,也没有心理负担。 站她的角度看,那人追着一个没成年的小孩杀,首先就是罪大恶极。 林清姝不问原由,她碰上了,他就该死。 其实林清姝对于前世被人灭口这件事一直有心理阴影。 前世死的那天,她也是被人追着,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她呼救,却没人听到,她平日不太爱运动,所以那天,她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最后被人追到,用一根绳子勒死。 当时的状况非常凄惨,每每想起,她都觉得无法呼吸。 所以这一世,林清姝什么都不学,就练逃跑的速度,后来哥哥教了轻功,她就跑得更快了。 一个坏人追杀一个小孩,林清姝杀了,心中还很解恨。前世的仇报不了,今世看见这种事,见一个杀一个。 而且像这种谋杀,她看见了,应该也跑不了,人家收拾完这个少年,总是要找她麻烦的,与其让别人动手灭口,不如她先动手。 林清姝一边狩猎一边走,少年跟在后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是第一时间缩进灌木隐藏起来。 林深草密行走不易,躲藏却很容易。少年的情形就像被猎人追捕的小兽,性命岌岌可危,凄惶可怜。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林清姝惊讶地发现自己找不到柳苍昊他们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在这苍茫树林中错过了彼此。 她原想找到柳苍昊,和他们一路。人多些,这少年的命就更有保障,结果,她似乎把自己走丢了。 回去的大致方向林清姝是知道的。 大山绵延,密林挡住视线,但只要看天上的太阳,方向终是不会错。 找不到柳苍昊他们,就只能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大本营。 因为柳苍昊说过第三天下午,大家都要往回走,在大本营集合,拿出猎物比较多寡,陛下会给猎物多的家族赏赐嘉奖。 肚子咕咕叫,林清姝从树上采了野果,加上自己身上的一点牛肉干猪肉脯,与少年分吃。 肉干这种干粮在有野兔野鸡烤着吃的时候,林清姝是不吃的,但现在两个小孩,其中一个还是被人追杀的,尽管附近猎物很多,打来烤吃却并不方便,所以林清姝只能拿出干粮来吃。 既然找不到柳苍昊他们,林清姝就再也不狩猎了,因为拿不走,打了也白打。 看太阳,大约下午四点的时候,林清姝依然没找到柳苍昊他们。如果天黑都没找到,就有点糟糕了。 晚上睡觉没有帐篷睡会相当不舒服。过去她哥带她去狩猎,也有在荒郊野外过夜的,但她哥至少能找树洞山洞给她休息。 而现在,一切都要靠她。 树下面正在灌木中艰难前行的少年不仅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而且是个走得极慢的累赘。 林清姝心中此时有点崩溃,为什么她一个十岁的女孩要照顾一个比她大好几岁的少年。 虽然她没有后悔救下少年,但是她真的不想照顾一个比她还大的人。 因为这不合理! 第十九章 追杀不断 林清姝非常后悔自己管了这档子闲事。 自己前世没人救,这少年真是运气好,被她救了。她有点嫉妒少年的运气。 正准备跃上另外一棵树,突然听到林子的另外一头有了响动。 林清姝屏住呼吸站在树上,下面的少年听力没有她敏锐,还在继续前行。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中年大叔走进视野。他背上没有弓箭,腰间系着一把刀,刀柄露在外面看起来很普通,刀身在斗篷下面。 长相一般,头发披散,唇边留着两绺细胡,身上的衣物从款式到布料都有点次,贵族和仆役都不会这么穿,却是江湖人士常见的打扮。 皇家苑囿怎么会进江湖人士?林清姝心中产生了疑问。 这次狩猎来的都是朝中亲贵,根本不允许百姓进来。 之前那个被她杀的人,穿的似乎某家仆役的衣服。这个人出现在这里,不合理。 少年也看到来人,可惜已经晚了,因为对方看到他了。 那人飞快走近,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十三四岁,长相俊秀,眉心有痣,项上挂玉锁。” 这些都是少年的特征,每一句都对得上。 那人确定了目标正确,笑道:“小孩,有人重金买了你的命。” 少年闻言吓得跌跌撞撞地往回逃跑。 中年大叔看着他跑却不着急。对于一个武功不弱的人来说,少年这种跑法是跑不掉的。 只见他不紧不慢飞身而起,两个纵跃就超过了少年。 少年只得转身再跑。犹如小兽被追,慌不择路。 中年大叔咧嘴,残忍地笑了笑,悠然拔出腰间佩刀。那是一把又长又宽的刀,被阳光照射泛着冷冷的白光,看着就像刑场那些刽子手用来处斩犯人的大刀。 刚刚刀身遮在披风下,根本看不出他带着这么大的一把刀。 这刀太大,从气势上,就会让人恐惧。 中年大叔再度跃起,一刀劈下,如果劈中,少年的身体定会变成两半。 林清姝弯弓搭箭,同时射出三支箭,箭头飞速向着中年人的面门而去。 如果中年大叔不躲避,他的脸一定会被三支箭同时射中。 一个为了钱杀人的杀手是惜命的,因为有命才能花钱,没命要钱也没用。 不出意外,中年人中止了劈刀的动作,翻身躲过三支箭的袭击,然而,还没等他站稳,另外一支箭已经到来,正中他的大腿。 如果不是他翻身,身体位置有点变幻,这后来的箭应该会插在他肚子上。 中年人一条腿中箭失了中心,重重砸进灌木。 就在他刚刚倒下的时候,后背冷箭倏然而至,射进他的肩胛骨。 箭矢速度快,力道不小,生生扎进了中年人的骨头中。 中年人闷哼一声,迅速就地打滚,压倒了无数植被换了一个位置。 三支箭嗖嗖嗖扎进地面。 如果刚刚没打滚,此时那三支插地上的箭一定会插在他的身体上。 翻身而起,拖着伤腿,中年人迅速疾走。他不想再被人瞄准暗算。 翻滚时被荆棘倒刺刮了一张脸,满脸鲜血淋漓他也顾不上,飞身纵跃要跑出这片林子。 林清姝在大树间飞身纵跃然后瞄准预判,接着射出箭矢,啪啪啪,三箭脱手,中年人后背再中一箭。 这箭是从后背心脏部位射进去的,中年人身形一歪,大约是射在骨头上,没中心脏,所以他还能站着。 这个人不像之前那个会用暗器,所以林清姝没有飞跃闪避,反而保持距离跟着他打。 用游戏中的名词来说,这是“风筝”他。中年人的大刀攻击范围比不上林清姝的箭程距离,所以林清姝能打他,他打不到林清姝。 再度射出箭矢,中年人只有闪避之力。 趁他闪避不注意,林清姝从腰间拔出飞刀,嗖嗖嗖,三刀同时出手,一刀飞进后背打在脊椎骨上,一刀中脖子,自骨中没入,还有一刀进了头颅。 由于两人的距离不远,这三刀上的内劲没有在飞行中损耗多少,全都深深扎入骨中。 中年杀手身体颓然倒下,压折了无数灌木荆棘。 林清姝闪到树后等了一会儿,那人没动,再度射出一箭,射穿脖子,依然没动。 说明死了,林清姝这才放心。 少年艰难地走了过来。 这事情发生的很快,那杀手从开始出现到死透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少年躲在灌木中看得很清楚,杀手连林清姝的人都没看见就被她弄死了。 林清姝从杀手身上把箭和刀拔出来,然后用他的黑斗篷把血迹擦了才收起来。 第一次林清姝救他,他没看清楚,这次他大致看到,心中非常震撼。 “你是谁家的,怎么那么厉害?”少年好气问道。 林清姝白他一眼:“你又是哪家的,怎么那么倒霉?是你家干了什么缺德事,人家找人杀你?” 少年沉默。看样子人家杀他的理由他心知肚明。 林清姝不理他,顺着方向接着走。她对这些人的恩怨没兴趣。 少年不用认识她,她也不想认识少年。 豪门贵族间争斗的事情,掺合进去没好处,她觉得自己还是离这些人远些。 到了一处有小水塘的地方,林清姝对少年道:“用泥把你脸上的痣遮了。” 想了想又道:“你那把玉锁,收起来。” 人家杀手凭这些特征找他,他不想死肯定要把这些特征掩盖起来。 少年连忙先收了玉锁,又用泥在脸上抹了几把,把他原本粉雕玉琢的脸抹的跟个街头要饭的小叫花一般。 太阳快落山了,林清姝依然找不到柳苍昊他们。偌大的群山密林,晚上黑灯瞎火,是不可能赶路的,只能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明天天亮再走。 运气非常好,在天黑之前,他们找到了一队人。这队人有接近二十个,都是男的,林清姝上前说自己迷路了,想在他们帐篷里过一夜,他们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小孩,穿着不差,一看就知道是这次来狩猎的豪门子弟,说是迷路,没人怀疑。 这些人中,三个是主子,其余全是仆役。 他们单独给了林清姝和少年一个帐篷。 少年说很累,钻进帐篷就不出来了。 林清姝则做在外面火堆旁和那三个公子说话。 这三位公子是三兄弟,大的三十岁,小的十五岁,是赵将军家的儿子。 三十岁那位名叫赵立信,有点军职在身,二十二岁的老二赵立仁,只有个文职闲差。小的赵立仕正准备考武举。 赵立信问了林清姝的来历,知道她是柳苍昊带来的亲戚也没多说什么。 然后他们就误会了那个少年也是柳苍昊带来的。 大家看少年装束不差,以为他是国公府的少爷。 其实这种狩猎大会没有规定不许庶出子女参加。只不过国公府家的家规有些奇怪,似乎觉得庶出的上不得台面,平日都不允许他们在上流社会交际。所以大家都会忽略国公府那几个庶出子。 现在国公权势如日中天,赵将军家的儿子很乐意与国公府打好关系。 等晚饭熟了,他们还特意让人送一份给帐篷蒙头大睡的少年。 林清姝没有问少年的身份,少年似乎也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所以大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 林清姝不关心少年的来历。她碰到了不平的事情,去管了管,等这事过了,她就当这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那少年她也当从来不认识。 赵家三兄弟很不错,单独给了林清姝一个毯子,她和少年一人占据帐篷一头睡了。 少年白天惊吓过度,体力消耗了不少,原本还很紧张,但是终究抵不过身心疲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林清姝带着少年吃了点东西就告辞赵家三兄弟了。 她不想与赵家三兄弟同行,虽然三兄弟都说要送她去找柳苍昊,但林清姝却考虑过,这少年被人追杀,却不知道是谁要杀他,贸然与赵家兄弟一起走,不合适。 万一碰上买凶的贵族,他们两个小孩在这群人中太过显眼,被发现身份岂不是要被人暗算? 她和少年单独走,目标小,还容易隐蔽逃脱。之前两个杀手其实武功不弱,如果正面打,她一个都打不过。之所以能杀他们,完全靠的是出其不意。 少年在一旁没说话,虽然没有任何表示,林清姝却看出来,少年也愿意单独走。 等二人离开赵家一段路,林清姝才开口问少年:“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单独走?” 少年精神比昨天好多了,他边扒拉着拦路的草枝边说:“他们人太多,容易引人注意。” 人多有时候真没什么用,有人要杀他,总是会想办法解决这些人再杀他,昨天他手下有三十个护卫,结果如何?还不是他一个人跑出来被人追杀。 还是用昨天的方法,林清姝在树上走,少年在草里走。 林清姝和少年就这样朝着北边大本营的方向翻山越岭。 可惜了她的狩猎大会,打一半猎,却学雷锋带一个可怜孩子回家。 今后管闲事之前应该想好了,不要头脑一热就往上冲。林清姝暗自提醒自己。 其实再重新来一次,她也会出手。她见不得仗着自己武力欺负弱小的人。 太阳到了头顶,两人找了个有水的地方坐下开始吃午饭。 昨晚赵家兄弟烤的肉给她带了些,林清姝拿出来,找了一小堆树枝点着,抬在上面烤。 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块野猪肉抬着烤,烤得那肉在火上滋滋冒油。 林清姝翻了翻,边烤边说:“新鲜的比干的好吃。” 少年点头。 少年话不多,而且眉头一直皱着。 林清姝很理解他,被人追杀了一天,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应该很大。 吃了烤肉,又嚼了两个不知名有些酸的野果,两人继续上路。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人赫然发现路断了。 前面是个悬崖。 第二十章 我管你是谁 两座山之间,有一个深谷。 林清姝估算了一下两山之间的距离,确定自己根本不可能用轻功跃过去。 站在一棵高树顶端,林清姝远眺前方的道路,发现他们只能从侧面一个陡坡下到深谷,然后再爬上对面那座山。 道路不熟,没办法,该绕路还得绕。 林清姝把路指给少年,在树林间飞跃。 正抓住树藤飞荡,突然听到少年大叫。林清姝立刻荡上一棵大树往少年方向看过去。 少年飞奔着,三个人影在后面追逐。 三个人速度很快,都是会轻功的,少年拼命奔跑却被越追越近。 林清姝弯弓搭箭,箭矢射出。三人正追着少年,眼看要追上,冷不丁有恶风扑面而来。 两人身形分开,让过了三支箭。 少年脚下不停,拼命往前面跑。路边的荆棘树枝划破衣服,割破裤子,他的腿也被割伤了,但他根本不敢停下来。 林清姝三箭落空又发三箭。那三人原本是走一起的,自从之前躲过三箭,便分开来走。 林清姝一次发三箭,只能集中一处射,结果他们分散走,就只能射一处,两箭落空,一箭射中一人的手臂。 另外两人见有人放冷箭,不再去管少年,而是往林清姝这边过来了。 林清姝再度射出三支箭矢。因为两个人扑向林清姝,身位有点集中,差点被三支箭矢射中。 箭矢速度太快,两人在空中如同大鸟一般地凌空翻身方才险险躲过。 不等他们落地,箭矢再度袭面而来,两人再度翻身扭腰,姿势难看笨拙,却偏偏躲过箭矢袭击。 林清姝的注意力放在这两人上,却没料到之前手臂受伤的那人直接冲少年去了。 少年被他追得惊叫不断,林清姝转头往那人背上射了一箭。 那人感觉脑后发凉,当机立断扑倒在地,正好躲过箭矢,还把少年也扑倒了。 林清姝刚刚射出那一箭,另外两人已经快到她旁边不到两丈距离。 林清姝一蹬树干,飞身上了更高的大树。 这皇家苑囿,别的不多,就是参天大树多。 那两人慢了半拍跟着上树,还没等站稳,两道箭矢已经到了面前,为了躲箭矢,两人又翻了下来。 两人并不气馁,躲完箭矢又追林清姝。 林清姝无语。论体力,她哪里能和两个大汉相比,迟早她累了,速度慢下来被追到,短兵相接,她根本打不过,必死无疑。 硬碰硬打架,别说两个,她一个都打不过。 林清姝已经无暇去管少年死活了,因为现在她自身难保。 情况很危险,林清姝在大树上纵跃,想要摆脱后面的追杀,却没想到大树渐渐没了,到后来连小树都没了,前面只有长草的空地,然后——是悬崖。 真是要命了。在林子逃跑本就费劲,现在还有悬崖挡路。 林清姝觉得自己真是要被自己的见义勇为害死了。 万般无奈,她只能顺着悬崖边往左侧方向走,这是之前就看好的路,但那两个人像狼一样追着她不放,有一个窜到前面拦路,她根本没机会往那条路去。 林清姝被堵在了悬崖前的一小块空地上。 两人抽出身上的刀眯着眼睛看着她。 “小孩?我五弟是不是你杀的?”其中一人问道。 林清姝没有回答。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这两个坏人都不会放过她,她真没必要和他们废话。 林清姝一步一步往后退。 即便到悬崖,她也不认为自己到了绝路。她哥曾经说过,只要没死,就不是绝路。 林清姝把弓箭搭上,三箭齐发,两人闪身躲过,但没转身就被两把小刀射在了身上。 林清姝射完箭立刻射飞刀,手速极快。 两个大汉皮糙肉厚,小刀插到身上似乎不痛不痒,依然一步步逼近林清姝。 其中一个还说:“这小孩谁家的,怎么这么厉害?” 林清姝慢慢后退,眼睛看着两人。 悬崖就在身后,若是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脚下几块碎石坠落悬崖,林清姝停住了脚步。 两人有种胜利在望的喜悦,挥着刀冲向林清姝。 林清姝翻身跳下悬崖,两人提刀上前。 一人伸头往下看去,没留神一根带钩的布条缠在了他的脚上,瞬间,一道巨大的拖力,让他猝不及防,身躯被拽下悬崖。 另一人见他掉下去想要抓住他,却抓了一个空。 坠落的大汉在迅速而惊恐的下坠中看到那个刚刚跳崖的小孩正骑在一棵岩松上弯弓搭箭。 没有坠落悬崖的大汉不知道危险,探头往下看,却没料到斜下方两支箭矢透风而上,一支射空,另一支穿透他的喉咙。 瞬间气绝的大汉,身体颓然倒下,头朝下坠落悬崖。 林清姝甩出另一段带钩的布条,挂到右边不远位置高一些的岩松上,整个人荡了过去。爬上那岩松,林清姝提气飞跃,终于跃上悬崖。 刚刚她之所以敢跳崖,就是因为看到了下面崖壁上生长着岩松,虽然不大,但足以支撑她的体重。 然后她拿出随身携带,专门用于爬墙的钩带将上面的一个人拖下悬崖,等另外一个人探头查探情况的时候,又放箭射杀。 钩带这种东西,是她哥特别让人做给她的,因为她年纪小,体重轻,用结实的布缝几层,然后在端头系钩,就能支撑她翻越高大的障碍。 这种钩带有两条,平日被林清姝系在腰间充当腰带,旁人看不出来,其实是她用来防身逃命的。 大约是前世死得太惨,她很怕死,所以随时随地都为自己准备了可以逃生的工具。 事实证明这种谨慎非常有必要。 林清姝喘了一会儿气,平复刚刚紧张的心神,才想起少年的事情。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刚刚三个人过来,她干掉两个,还有一个,虽然伤了手臂,却不太严重,对付那弱鸡少年应该是绰绰有余。 现在过去大约也就帮少年收尸,若能报仇就顺便报一下。 正想着,草丛中,一个人走了出来,身材瘦小不像之前的大汉。 林清姝定睛一看,居然是少年,满身是血一脸狼狈地从草里出来。 “你没事?”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然后两人都闭上嘴看着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问:“那两个呢?” 林清姝往身后一指:“掉下去了。” 少年长出一口气道:“那个我杀了。” 林清姝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少年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刚刚他把我扑倒,想要杀我,被我用刀捅进心口。” 林清姝“哦”了一声,心想那人死在轻敌上。 少年悠悠叹了口气:“我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若他不死,就是我死了。” 林清姝无语。这家伙肯定是第一次杀人。 过了好半天,少年问:“你好像对我的身份不太好奇。” 林清姝白他一眼:“其实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与你分道扬镳,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少年瞪着她:“为什么?”他语气中带了一丝愤怒。 居然瞪她?他还生气了?他有资格生气? 林清姝愤怒地瞪回去:“刚刚我差点死了!如果没这悬崖,还有悬崖壁上的松树,我现在已经摔得血肉模糊了。你说我有什么义务保护你?我才十岁,你还比我大!” 少年继续瞪着她,相当不甘心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 “滚,我管你是谁,你就是皇帝我也不想跟着你去死。”林清姝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让他说出身份。 少年被她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他当然不是皇帝。林清姝连皇帝的帐都不买,看样子也不会买他的。 林清姝见他没话说,也就不再欺负他了,而是返身回树林。 “你去干嘛?”少年跟上她。 “找我的箭。”刚刚射出的箭,除了悬崖下面的,她都要收回来。 免得前面如果还有什么杀手刺客,她没箭岂不是尴尬了。 没多久,两个人把箭找齐了方才上路。 虽然林清姝说要分道扬镳,但那少年却死乞白赖要跟着她,还说,这里离大本营不远了,应该没刺客了。 “没刺客你自己不会走?”林清姝问。 “若是遇上老虎豹子熊,我也对付不了啊。”少年已经不敢愤怒了,而是小心翼翼地说话。 他很害怕林清姝抛下他。 林清姝无语。离大本营近怎么可能还会有大型野兽?找借口都不聪明。 这是被赖上了?算了,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 林清姝虽然在危及关头会先顾自己,但也算是难得的好人。 道路崎岖不平,好在没刺客,林清姝一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 傍晚的时候,两人终于到达大本营,进营之前,少年特意找水洗了脸。 林清姝根本没看他进了哪里,自己钻进了国公府的小营帐。 国公府的小营帐有两个仆役守着,见林清姝回来了,连忙上前接过弓箭和箭壶。 林清姝不到三十公斤的体重背着这两样大约十公斤重的东西在旁人看来是相当不容易的。 弄来热水,林清姝好好地洗脸洗脚,然后吃了点东西便睡了。 柳苍昊不知浪到哪里去了,到深更半夜才回来。 一帮人咋咋呼呼地在外面收拾猎物。 与他差不多时间回来的大有人在,整个大本营都相当热闹,仿佛今晚不准备睡了。 迷迷糊糊间林清姝听到仆役对柳苍昊说她已经提前回来了,似乎柳苍昊只是说:“嗯,知道了。” 然后就是烤肉喝酒,划拳行酒令,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林清姝在帐篷里被他们吵得睡都睡不着。 第二十一章 大过大功 林清姝没法再入睡,只得从帐篷里爬出来,却看到柳苍昊在和一个公子哥饮酒。 一眼看到林清姝,柳苍昊冲她招招手。 林清姝走过去坐在旁边,柳苍昊把她拉到身旁看了看问:“小丫头,这一天一夜你野去哪儿了?” 林清姝闻着他嘴里喷出的酒气皱了皱眉。 “知不知道公子我为了找你,翻山越岭,马腿都跑折了。”柳苍昊口中继续喷酒气。 林清姝翻了个白眼,心想:马腿折了,你腿没折啊。 旁边的公子拍拍柳苍昊的肩道:“行了,柳兄,她一个小姑娘能自己回来已经十分不错了。” 柳苍昊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丫头从小就是在山里野惯的,若是遇上老虎,还要被她打了。” 林清姝八岁的时候打过一头老虎,那是用箭射死的,这事情极少人知道,只有当时跟着她的几个下人看到。 现在柳苍昊说出来,林清姝毫不怀疑,他查过她。 “真的假的?”旁边的公子一脸不信的表情,然后恍然:“你喝醉了,去睡吧!” 成年人都未必能打老虎,一个小姑娘,没人会信。 柳苍昊只是笑:“若不是亲眼看见,谁会信?” 那公子当他喝醉,没在意他说话。 柳苍昊手伸到林清姝面前:“扶我去歇息。” 林清姝扶着他进了帐篷。一进帐篷,柳苍昊腿一软就扑在了地铺上。 林清姝眼角抽了抽,心想:今晚只能打坐,她可不想和这醉醺醺的家伙睡。 帐篷外那个公子哥也起身由仆役扶着回自家帐篷了。 “去倒杯水来。”柳苍昊翻身斜靠说道。 林清姝出帐篷让仆役弄了一碗醒酒汤。 喝醉了,如果不喝醒酒汤,明天起来头会疼。 仆役早就准备好了,林清姝一说,立刻就端给她。 柳苍昊喝了醒酒汤,躺在铺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好玩儿吗?” 林清姝嘴角一抽说道:“如果没走散,一直打猎挺好玩的。” 柳苍昊瞥了她一眼,揉了揉太阳穴问:“走散干了什么?” 林清姝道:“找路回来啊。” “昨晚睡哪儿了?” “赵将军家的帐篷。”林清姝实话实说,她觉得柳苍昊能问出这问题估计是知道答案的。因为姓赵那家如果遇上柳苍昊一定会提这件事。 “跟着你的那个是谁?”柳苍昊酒似乎醒了,坐起身看着林清姝。 “不认识。”林清姝摊手。 “不认识怎么会和你一起走?”柳苍昊眼眸中闪着精光,在只有一个小油灯的帐篷里看着格外渗人。 林清姝看着他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柳苍昊什么都知道似的,心里有些发毛。 柳苍昊一把将她拉过来按在地铺上。 “干……干什么?”林清姝被他捏住了双手,压住了腿动弹不得。 “不认识的人你就能替他干掉四个人?嗯?你杀人真容易啊!”嗯字刚落,林清姝屁股上已经被结结实实拍了三巴掌。 “你要是我亲妹妹,我打死你!”柳苍昊咬牙切齿地说着,又打了林清姝好几下。 林清姝又羞又怒,手被捏着没办法还手。这家伙打的哪儿?这是她随便能打的吗? 忍无可忍,林清姝怒问:“你怎么都知道?” 这事情只有少年和她知道,难不成是那少年说的。 妈蛋,早知道不救他。 柳苍昊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放开说道:“我有人一直跟着你。” 不是少年?居然还有人跟着她?她竟一点都没察觉。 林清姝捂着被拍得火辣辣疼的额头生气问:“我差点死了,他怎么不救我?” 悬崖那次,若是林清姝有一丝差错,死的就是她。 柳苍昊白她一眼:“他只负责跟着你,在你准备逃跑的时候抓你回来或者杀了你。” 林清姝一听顿时打人,这是什么人?跟着她只是为了监视她,连救都不救。 见林清姝一脸懊恼的样子,柳苍昊又说:“知道危险居然还敢管闲事,你脑子有问题吧?” 林清姝嘟着嘴不理他。 仔细想想这事情,她和那少年无亲无故,甚至是谁都不知道。她居然差点丢了性命地救他,到底图什么? 果然是脑子有问题。换了是她弟妹做这事她也得打。 不过事情已经做了,根本没有后悔的必要。 柳苍昊见她傻坐着发呆,摇摇头叹了口气,拉了毯子睡觉。 为这丫头,他忙活了一晚上去处理尸体拿回箭矢和暗器,累死了! 就只是两个小孩,五个职业杀手居然都死了,真是没用。 天亮之后,林清姝在帐篷补觉,昨晚林清姝瞪了柳苍昊一晚上,真有一刀捅了他的心。派人跟着自己居然不帮自己,回来还打她屁股。 他凭什么打她,他又不是她哥也不是她爹,草泥马。 柳苍昊去听皇帝对这次狩猎大会的论功行赏。虽然国公府肯定没有其他府邸猎物多,也没得赏赐,但他也得到场。 回到国公府,林清姝的日子相当难过。 她被剥夺了自由,想出府?没门!腰牌收回。 想找人说话闲聊,不行,哪个敢和她说一句话,就要挨板子,就连小兰,不小心对她说了一句话,都挨了十板子,打得小兰眼泪哗哗地淌。 林清姝不想祸害别人,也就不再跟人说话了。 不能出去不能和人说话,这种日子已经很难过了。 但还有更难过的,那就是柳苍昊专门把书房让给她,让她抄书,抄的是她最最讨厌的《女诫》。 抄《女诫》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抄一千遍。不抄完她就别想出去买东西与人说话。而且,还不能乱抄或抄错,字迹必须工整。如果字迹潦草抄错,就作废不算数。 林清姝就纳闷了,这世界与她前世的世界书籍不同的多,却有《女诫》这种书,内容和前世的一模一样,只是作者不一样。 《女诫》分七篇,总共两千左右的字数,这是要整死她的节奏啊! 用毛笔抄,工工整整,她从早到晚抄一天最多抄一遍。 一千遍,每天一遍,林清姝算了算,这得抄三年。 也就是说,她要在国公府五年,大部分时间只能抄书度过。而且还不能说话,这和坐牢也差不多。 她这人质终于沦为阶下囚了。 林清姝内心泪流满面地每天在柳苍昊的书房奋斗。 有时候她甚至考虑发明个鹅毛笔提高速度。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她鼓捣鹅毛笔,世子不高兴,一句重抄,她就白弄了。 算了,老实用毛笔。 小兰负责她的生活,但一句话都不能和她说,真是要憋出内伤了。 开始的几天,小兰边纳鞋底边哭。 因为林清姝平日跟下人们的关系不错,众人不敢和她说话却总是在小兰需要帮忙的时候尽量帮她。 就连平日得了林清姝不少好处的厨娘,都偷偷给她送吃食。 这院子里的人情味还是有的。 每天天不亮,林清姝起来梳洗锻炼,等天一亮,立刻进柳苍昊的书房开始抄书。 开始的时候,林清姝还需要看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抄,抄了一个星期,林清姝已经能默写了。 从小到大,她就没背过这么长的文章,这次真是让她扎扎实实地学了一回国学,练了一次书法。 这一天,林清姝正默写着《女诫》,一个小丫鬟走进书房对一旁做针线的小兰说:“世子让姑娘回院子。” 就这都不敢对着她传话,林清姝无言地站起身往世子院去。 小兰低着头跟在林清姝身后。柳苍昊的书房专门有丫鬟整理,每天林清姝写的字她们都会好好收起。 小丫鬟一路在前,把林清姝引进了世子的花厅。 花厅里面,世子和柳苍昊正坐在桌旁喝茶,旁边有五个大箱子放着。 箱子是开着的,一箱整整齐齐码着金银,一箱里有无数小珠宝盒,一箱书帖字画,还有两箱全部是绫罗绸缎,林清姝用眼角余光看,似乎其中一匹还是天蚕丝的缎子。 林清姝不请安,只是黑沉着脸站着。没事叫她干嘛?耽误她抄书! 自从被罚,她对世子两兄弟有很深的怨念,什么礼仪,统统不理了。 小兰在屋外站着,柳苍昊道:“小兰,进来。” 小兰掀开珠帘走进来,看到这几箱东西有些吃惊。 “打开。”柳苍昊指了指那箱珠宝。 小兰将最上面的盒子逐一打开。 林清姝随便看一眼,马上估出些珠宝每一盒都价值千两。 虽然林清姝家是富豪,但似乎也没有豪到这种程度,她娘最贵的首饰也比不上这些盒子里面的一样。 “这些是怡贵妃赏你的。”柳苍昊淡淡地说道,那语气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或许在他家,得到上面的赏赐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世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递给林清姝:“这是五皇子赏你的。” 林清姝接过来打开一看,手一抖差点摔了。 那是一把边上镶金翠绿通透的玉锁。也就是秋狝时她救过的少年所佩戴的玉锁。 五皇子?居然是个皇子?她居然救了一位皇子? “中书省正在拟封你为乡主的诏书,过些天应该就会到了。” 乡主? 林清姝一脸懵,捏着玉锁傻傻站着,似乎什么都没听懂。 “通常情况下,我朝乡主的封号只会给公侯嫡女,而你救了五皇子性命,立有大功,故陛下洪恩,给你乡主封号。”柳苍昊知道林清姝从小学武废文,肯定不知道这些封号意味着什么,所以简单解释给她听。 林清姝依然一脸懵逼。这封号对她有什么用?她表示很不解。 世子道:“你有这封号,便有了品级,每月和官员一样有俸禄,出行的车架可以用制式的,会比没有封号的贵女好一些。而且,在贵妃召见时,你可以进宫。这是拥有封号的特别荣耀。” 林清姝依然一脸木然地站着。她不想进宫,什么荣耀她都不想要。 柳苍昊喝口茶对世子说:“这丫头是不是抄书抄傻了?” 林清姝终于缓过神来,把玉佩塞进腰间的荷花小包中,然后说道:“你知道把我抄傻了,还让我抄?” 第二十二章 溪云乡主 林清姝这火气,从罚抄书就开始了,压了好久,今天此时,有点压不住了。 柳苍昊翻了个白眼,抄书这事不赖他,主意是世子出的,其实他的意思是用家法收拾林清姝,可惜林清姝不是他家的人,用家法不合适。 世子面无表情,无视林清姝的怒火,说道:“今后贵妃召你进宫,你总是要去的。嗯,还有,五皇子说等你及笄,要纳你当侧妃,贵妃暂时没答应。” 林清姝一听,立刻跳起来道:“让他滚,我才不嫁废物,要娶我先得打得过我。” 世子一脸无奈,柳苍昊眼角跳了跳:“你小点声。” 林清姝一脸不怕死:“我当着他的面也敢说。” 世子无奈开口道:“其实五皇子非常聪慧,看书过目不忘,小小年纪已经文采斐然。” 言下之意,五皇子不是废物。 林清姝道:“念书好不能自保,被人追杀得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有什么用?在我眼里他就是废物。” 世子无语了。这丫头好牛,真敢说话。 柳苍昊心想:这丫头还是太小,心中没城府。根本没想过要攀附怡贵妃这条路。 房间中众人无语一阵。 最终世子说道:“我们已经派人让你哥过来,这些箱子是你的,会让你哥带走。你手上那玉锁以及箱中首饰,是宫中之物,别想着卖,这是犯法的。” 林清姝愣了愣,她本来还想着把玉锁卖了,因为玉锁看上去水头极好,价钱肯定好,虽然她不缺钱,但这玉锁她不喜欢,就想卖了。现在听闻不能卖,顿时觉得这就是个一文不值的货。 心中正恼,又听世子说:“明天宫中要派教习嬷嬷过来教你礼仪,抄书每天抄一遍就行了。” 抄一遍就行了?林清姝又想打人了。一开始,她每天只能抄一遍,后来字练起来了,也能默写,就能抄两遍,原本想着抄快点,好歹减减刑期。 结果现在,要来个什么狗屁教习嬷嬷,占用她抄书的时间,林清姝不干了,叫道:“我不学,我不进宫,我不认识贵妃。” 世子和柳苍昊看她一脸抓狂极度无语。 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这丫头还不乐意。 柳苍昊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想抗旨?” 这次轮到林清姝失声了。 抗旨是会死人的,除非造反,否则谁敢? 林清姝再彪悍也不会傻到去对抗皇权。 世子看着林清姝吃瘪,心中好笑,说道:“你再抄三个月《女诫》,一天一遍,好好学宫中的规矩,若没再犯错就免了抄书。” 林清姝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她原准备奋斗一两年,没想到世子一句话给她减到三个月,她自然高兴了。 心满意足地走了,世子摇摇头,低头喝茶。 柳苍昊说道:“这蠢丫头真是不开窍,这么好接近贵人的机会,她还不乐意。也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运,竟然救了五皇子,这若是换个男的,就是前途无量。连赵家那三兄弟只是借帐篷一宿,两个升职,一个皇子陪读。” 世子放下茶杯说道:“她不是蠢,而是她在乎的和我们不同。” 柳苍昊疑惑:“她在乎什么?” 世子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竹叶枯黄凋敝,有些萧索之意。 “林清姝不在乎家族,只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而我们,从出生就背负着为家族谋划将来的命运。她要的是自由,我们要的是整个家族的利益。” “她这是太小,不懂事!”柳苍昊说道。 世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柳苍昊这次因为林清姝的关系,也封了个子爵,挂了个闲差。 不用无休无止地抄书,林清姝把今天的份抄完,然后洗澡吃东西。 今天唯一开心的事情不是她得了一个封号,也不是得了几箱值钱东西,而是她抄书的任务终于减轻了。 小兰去厨房拿了蜂糖炒栗子,在一旁看着林清姝吃得眉开眼笑。 自从林清姝被罚抄书,她就没见林清姝笑过,抓狂倒是常见。 “小兰你也吃。”林清姝把栗子盘往小兰面前推了推。 小兰摇头。每次有好吃的,她都是让林清姝先吃,剩下了她才吃。 所以林清姝每次都剩一些给她。 小兰年纪和她差不多,都在长身体,都需要吃。 吃食方面,国公府从来不克扣林清姝的,即便她现在出不去,只要是她想吃的,都会让人买来或做出来。 三天后,林清姝的大哥林清沄到了国公府,世子与他在书房说了好久的话,才让他见林清姝。 林清姝刚好跟着教习嬷嬷学了礼仪,两兄妹走进房中说话。 房间小,但偏僻清静,正好说话。 “这事你怎么想的?”林清沄直接问林清姝。 他在府里的时间有限,没空说废话。 “我不想和五皇子走太近,救他只是偶然,但我们家不要与他有关系。”林清姝说话同样直接。 如果跟自己亲哥都要绕弯子说话,就太没意思了。 林清沄沉吟道:“世子说这是个好机会,我们林家将来有机会大富大贵。” 林清姝想都没想说道:“别听他的,这事我想了好多天了,陛下有六个儿子,就算二皇子残废了,还有五个。” “陛下春秋正盛,我们现在站队未免早了些。而且朝廷的事情,我们不了解,就算了解,也无法预知将来,跟他们这些皇子一起太危险,不如安安分分当商人,没有荣华有富贵,能过好日子就行。” 林清姝可不愿意参与到什么夺嫡之争中,这是会死人的。 林清沄静静听着林清姝说话,若有所思:“为兄听世子说,五皇子看上你了。” 林清姝摇头:“他敢强娶我就敢杀他,这事得我愿意才行。” 林清沄眉毛一抖道:“小妹你别鲁莽。” 林清姝点头:“只要他们别逼急了我。其实我觉得怡贵妃未必看得上我,因为我不是名门贵女,没背景靠山,五皇子娶我没什么用。” 林清沄仔细想想,觉得这话没错。 两兄妹说了一会儿话,林清沄带着箱子离开,布匹全部留下了,那些都是上等布料,留下给林清姝做衣服。林清姝得了封号,穿着自然要更加讲究。 第二天圣旨下来,封了林清姝溪云乡主。溪云这地方是林家祖宅所在地。 林清姝接了旨,刘管家帮着塞了宣旨太监好些银两。 欣怡宫中,一个穿着绣金牡丹宫装风华绝代的女子,端坐在一把雕刻精美的金椅中。 “你教那丫头好些天,觉得怎么样?”怡贵妃问道。 下首跪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低头回话:“回娘娘,那丫头很聪明,耐性也好,比国公府另外几个庶出女学得好。” 教习嬷嬷进国公府教礼仪,国公夫人就让那些没出阁的庶出女跟着学。 会武功的林清姝学那些坐姿、站姿、走路姿势一学就会,而那些庶出女,不太习惯,动作不太到位。 怡贵妃摆手,身边一个宫女道:“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妇人退了出去。 又过了两天,为林清姝修葺的院子弄好了,林清姝从小房间搬进了小院子。 这院子是国公府大姑娘原先住的地方。世子不是国公最大的孩子,在他上面有个姐姐,只不过这姐姐是庶出,前些年已经嫁人了,然后这院子就一直空着。 自从宫中发话林清姝要被封乡主,国公府就一直在整理修葺这座院子。 院子不大,只有世子院的四分之一面积,正面五间屋子,正房在中间,两边一间是个小书房,另一间是花厅,还剩边上两间,一间仓库一间下人房。前院不大,林清姝估算了一下,大约也就百十平,种了点竹子和桃树,后院一个小厨房加一个堆柴的搭棚,晾衣服的地方只有二十平的地方。 因为院子小,配备的下人也少,除了林清姝自带的小兰,就是三个丫鬟一个厨娘。 小兰荣升林清姝的贴身二等丫鬟,其余三个丫鬟,有一个是负责做衣服的绣娘算二等,另外两个就负责这个小院子所有的粗使活计,例如洒扫洗衣厨房帮忙之类的活计。 林清姝那被禁言的惩戒早已解除,所以搬过来后,小兰就叽叽喳喳对林清姝说这个院子的事情。 之前修葺的时候,小兰就抽空过来看过,管家还把这些个丫鬟婆子派给她让她管。 从一个粗使小丫头一跃成为一个院子的管事丫鬟,小兰有点不适应。 因为小兰能力不足,世子院管家还派了一个大丫鬟专门教导小兰管院子,只不过那大丫鬟不算这院子的人,都是早上过来,教小兰安排各项事情,下午就回了世子院。 院子小,人少,事情自然不多,也很好管理。小兰学了没多久就学会了。 第二十三章 奴婢不配 林清姝每天早上学礼仪,下午抄书,只不过抄书的书房换成她自己院子的书房。 林清姝没有自己已经是溪云乡主的自觉,有空就找丫鬟聊天听八卦。 听八卦可以获取信息,这是林清姝目前为止唯一能够获取信息的方式。 身在国公府,有些事她必须知道,不能闭塞。尤其她身份是人质,信息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世子院或柳苍昊院里,她和好几个大丫鬟处得都不错,抄完书就和她们聚一起说话吃东西。 丫鬟们似乎对她品级提升没有自觉,依然和往常一样对她有说有笑。 因为一起学习礼仪的原因,林清姝自然也结识了国公府的庶出姑娘们。国公府的庶出女长相一般,没有什么架子,性格都很平和,她们知道的消息根本不比丫鬟多。 看她们平日那老实到有些木纳的做派,林清姝估计是被国公夫人压得狠造成的。 神京中各府有什么宴会,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姑娘也都不去。 国公府的妾室们很想为子女谋个好出路,但主母不这么想,那些庶出子女的婚事,全部都是她做主,到时候她会看着办,根本不管妾室们的想法。国公爷长年不在家,这些事情也从来不过问。 夫人一手遮天,在国公府当妾,相当无奈。 这一天,林清姝抄完书,去了柳苍昊院子与牡丹一起吃点心。 林清姝教牡丹炒了一点茶,然后两人边喝茶边吃点心。 “刚刚我约六姐七姐过来一起吃,她们都不来。“林清姝边吃边说。她所说的六姐七姐都是庶出女。 牡丹掩嘴笑道:“她们每天要学的东西很多,琴棋书画女红,哪里有时间?“ 林清姝恍然地点点头,又问:“学那么多,怎么不出去和人比比?“根据前世宅斗小说电视,林清姝总觉得学这些东西就是要出去与人一决高下,出个才名好嫁人。 牡丹愣了一下:“出去比?她们又不是楼里的姑娘要争花魁搏前程。“ 林清姝一脸疑惑,不出才名,那些东西学来有毛线用? 牡丹不懂林清姝的实用主义,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的想法很是稀奇古怪。 林清姝突然小声问:“为什么上次袁相家开的赏菊宴她们没去?“ 这所谓的赏菊宴,林清姝自然也没去,但柳苍昊去了,带了两个丫鬟去,那两个丫鬟回来就闲聊,说宴会上那些贵女穿着如何华丽,个个像天上的仙女。 牡丹一惊,看了看窗外,确定没有其他人,才低声道:“小姑奶奶好奇心真重,她们没去自然是因为没有收到请帖。“ 顿了顿,牡丹再度压低声音说:“那些宴会,都只请世子和二公子去,那些位从来不请。“ 林清姝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柳苍昊也真是,就算她们没收到请帖,他能带丫鬟去,就不能带妹妹去?“ 牡丹一把捂住林清姝的嘴巴:“小祖宗别说了。“ 林清姝睁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说? 在林家,庶出的子女也没什么名分,但同城的富豪如果有宴会,哥哥都是会带他们一起去的。 一方面让庶出弟弟妹妹长见识,另一方面也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将来好谈婚论嫁。 这不止林家,很多有钱有权人家的主母都是这么做的。庶女嫁得好,对家族没坏处。 珠帘一掀,一个修长身影走了进来,然后坐到林清姝旁边,手指扣了扣桌子说道:“倒茶。“ 林清姝站起身拿了茶杯,倒了一杯熟茶递上。 那茶炒制的时候加了大枣,有股大枣的味道,柳苍昊喝了一口,摇头:“这味道我不喜欢。“ 然后他伸手捻了一块小肉饼放嘴里。 吃完用帕子擦嘴评判:“油多了。“ 林清姝无语。 柳苍昊站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道:“下次有宴会我带你去。“ 啥? 林清姝一脸莫名其妙。 珠帘摇曳,柳苍昊去了书房。 林清姝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牡丹,只见她还保持着垂首侍立的姿势。 林清姝坐着,她站着,林清姝扬脸看着她,她目光下垂躲闪,说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林清姝拽了拽她的衣袖道:“他已经走了。“ 牡丹全身一松,腿一软,坐在圆凳上发呆。 过了两天,小兰一脸神秘兮兮的告诉林清姝,牡丹被罚了半年月银。 “为什么?“林清姝问。 小兰摊手:“没人知道,连管家都不知道,只说上面吩咐的。“ 回想前两天牡丹坐着发呆的崩溃模样,林清姝似乎知道了点什么。 然而,仔细回味,她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说了他们国公府的庶出子女没有社交机会的事情,怎么就罚月银了? 这里莫非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妈蛋,这豪门,果然水太深。 林清姝只是商户女,但她却觉得自己比之国公府那些庶出少爷小姐要幸运许多。 从箱子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想让小兰塞给牡丹,但想想,又收了起来。 钱是小事,别又接着害了牡丹。 还能不能愉快地过日子了? 小兰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翻出银票又塞回去,问道:“姑娘这是干什么?“ “没事!“林清姝有些生气地把箱子踹到床下,坐到桌边喝茶。 边喝还自言自语:“不喜欢喝就别喝,不好吃就别吃,谁稀罕你吃?“ 小兰一脸担忧地看着主子发神经。 “后面的柴够用吗?“林清姝突然问。 “够,够,祖宗,您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能别做那些粗活吗?“小兰一把拉住林清姝,唯恐林清姝冲进厨房劈柴。 以前林清姝是丫鬟,劈柴什么的还好说,现在是主子了,还是皇帝亲封的乡主,身份何等尊贵,再干那些粗活,让她们这些下人怎么活? 林清姝搓了搓手自言自语:“我有点想打人,尤其想揍柳苍昊那王八蛋。“ 柳苍昊在国公府能主宰下人们的生死,林清姝居然敢骂他? 小兰脸变得煞白,快吓晕了。 林清姝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现在这院子是她的,她练武没有人敢说什么,比过去方便很多。 宣召让林清姝进宫的旨意终于到了,而且如柳苍昊之前所预料的一般,是怡贵妃召见。 林清姝坐着车辇进了高墙金瓦的皇宫。 她没有好奇地拉开车帘看皇宫的景致,因为教习嬷嬷说过这是犯忌讳的。 终于,车辇停下,林清姝跟着一名面相看着非常机灵的小太监进了一座宫院。 一路曲桥凉亭,假山流水,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林清姝进了一间金碧辉煌,充斥浓郁沉香的房间。 房间上首正中的位置,有一把雕花金椅,椅中坐着一位满头珠翠身穿华丽宫装,风华绝代的美丽妇人。 林清姝不敢多看,连忙低头,前面的小太监跪下,林清姝也跟着跪下。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林清姝按照教习嬷嬷所教,跪下磕头。 怡贵妃没有让林清姝起身,只是低下头打量她。 屋子里没有声音,仿佛那些宫女和太监都变成了空气一般不存在。 “五皇子说等你及笄,要纳你当侧妃。“很久没说话,怡贵妃一开口就这样说。 没问林清姝家世,也没问林清姝个人情况。 因为提前知道会进宫面对怡贵妃,所以她这句话,在林清姝的预料之内,只不过没想到却是开门见山第一句。 林清姝没有说话,因为这话没法接。 怡贵妃等了她一会儿,居然没听到她说谢恩的话,不禁皱眉,问道:“小丫头,你怎么想的?“ 林清姝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对嘛,这样问,我才好接。 刚刚如果直接拒绝,会落个违抗上意的罪名,但让她接受谢恩,她又不愿意。 林清姝再度磕了一个头说道:“谢五殿下抬举,奴婢不配。“ “哦?你哪里不配?“怡贵妃嘴角牵出一丝笑意。 林清姝非常自然大方地回答:“奴婢是商户人家的女儿,家里没人为官,哪有资格当殿下侧妃?“ 没人规定商户女不能当皇子侧妃,但约定俗成,通常与皇子联姻的都是实力雄厚的大家族女儿。 皇子要地位稳固,甚至上位,必须有朝廷重臣以及大家族支持,联姻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手段。 怡贵妃看着她心想:却是个有些自知之明的。 林清姝接着说道:“而且奴婢从小笨拙,只会粗浅武艺,打鸟射兔擅长,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听闻殿下文采惊才绝艳,若是做殿下侧妃,岂不辱没殿下?“ 没家世背景,还没才能,这配不上皇子的理由相当充分。 怡贵妃静静听着,默默观察林清姝,发现她神态相当淡然,与某些家世背景不高的贵女第一次来皇宫的神态相比,过于淡定了。 关于林清姝的一切,怡贵妃都已经调查清楚,知道她所说非虚,这的确就是一个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小丫头。 “你真是这么想的?“怡贵妃声音委婉绵软,很是好听。 “是。而且,贵妃娘娘请恕奴婢直言……“林清姝知道怡贵妃在试探自己,干脆表明态度。 “说吧,恕你无罪。“ “奴婢性格鲁直,脾气暴躁,进宫恐怕死得快。“说完这句,林清姝把头低得更深。 这话其实有些犯忌讳,因为林清姝已经很露骨地在说皇宫是个勾心斗角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虽然事实如此,但有些事情存在,却不能说。 怡贵妃笑了笑。这丫头敢这么说,足见她性格鲁直。 第二十四章 赴宴 似乎是林清姝说的话让怡贵妃很高兴,出宫之前,怡贵妃赏了林清姝一个镶宝石的金镯子。 金镯子不值多少钱,但上面的宝石,接近二十颗,每颗都很不错,应该还算值钱。 林清姝坐在车辇中,貌似欣赏镯子,心中却想着其他事。 进宫一趟,没有想要抱上怡贵妃这大腿,只是拒绝了五皇子要娶她的念头。 如果不是摄于怡贵妃的权势,按照林清姝的性格,她应该会这样说:“我才不嫁给一个自身都保不住的废物。“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在林清姝看来,那个五皇子,狗屁惊才绝艳,根本就是废物一个。 冬天到了,林清姝的房间里有地龙,不冷,坐在房中一边煮茶一边赏雪是不错的享受。 林清姝身上穿着粉红色的厚棉裙,领口袖口裙摆都镶着白狐尾,脚上穿着结实保暖的鹿皮靴。 这次秋狝收获颇丰,吃不完的肉腌制起来,皮毛都做了衣服靴子。下人是没分的,只有主子们才能穿上真皮毛的衣服。 当时如果不是为了救五皇子,她打的猎物应该更多些。林清姝常常为此遗憾。 坐在房间,从窗口看出去,只能看到院中那些光秃秃的枝桠,林清姝心里便盘算着等天气回暖,让人种棵梅花树,以便来年的冬天有点可以看的景色。 林家有个别院,后山种满了梅花树,一到冬天,母亲就会带着她去那里住,赏一个冬天的梅花。 还是在家舒服啊,什么都是家里的好。林清姝托着腮开始想家。 想爹娘想哥哥,甚至平日不那么讨喜的庶出妹妹,现在想来也没那么讨厌。 廊下有人走了过来。只见来人身上披着一件紫色的斗篷,从廊前走来,身姿婷婷,步伐袅袅,非常好看。 她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手中拿着两把伞,脑袋缩着,实在没有什么风度。 到了门口,来人将斗篷上的风帽摘下,林清姝才看清楚是牡丹。 牡丹进房间先对林清姝施礼:“见过林姑娘。“ 自从听说牡丹被罚月银,林清姝怕再连累她受罚,就再没找过她,两人没见面,已经两个月了。 林清姝见是她来了,笑道:“这大冷的天,你怎么跑来了,快过来这边坐。“ 椅子上有用野兔皮做的垫子,坐下去既暖和又柔软。 房外拿着伞的小丫头不能进屋,在外面冷得直跺脚,小兰见了,连忙出去道:“走,我带你去旁边房间。“ 说着还把手中的暖炉塞给小丫头,自己则接过小丫头手中的两把油布伞。 牡丹坐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发冷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丝温暖。 林清姝不急,等着她调整状态。 牡丹没让她等多久,从袖中拿出一张带兰花香味的洒金请柬道:“这是后日温太傅家的赏梅宴请柬。“ 林清姝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竟然写着“恭请溪云乡主赴宴“的字样。 是给她的请柬?居然有朝廷大员家请她赴宴?林清姝心中有些茫然。她根本不认识朝廷大员。 牡丹解释道:“您封乡主的事情,大臣们都知道,而且怡贵妃前些日子还单独召见过您,所以,您现在在神京的贵女中已经有些名气了。“ 贵女?她现在是贵女? 林清姝有些反应不过来。 “国公府其他人去不去?“林清姝问。 “二公子会去,世子……要看身体。“ 还是没有庶子女们的份。林清姝心中暗暗替国公府的少爷小姐鞠一把同情泪。 “二公子回来了?“自从下雪,世子和二公子就去了山中别院,据说那里有温泉,他们整个冬天都在那里。这些有权势的人真会享受。 牡丹摇头:“温太傅家赏梅宴也是在那处的别院办,离我们的别院不远。听说那里有半山梅园,甚是壮丽。“ “哦。“林清姝心情不太好,大冷的天,她根本不想出门。但现在却要她坐车两个时辰去赏梅。对于她这种不想为了嫁得好扩大交际圈而参加宴会的人来说,这就是去遭罪啊! 真是越穷越见鬼,越冷越吹风。 正出神,牡丹说道:“您今天准备好,明天一早就出发,到别院住一晚,后天直接去赴宴。“ 咦,这安排貌似很贴心啊!不用在马车上冻两个时辰再接着去梅花树下冻。 林清姝终于不再沉着脸。 牡丹用了午膳,才离开小院。 现在牡丹说话,都用的敬语,不像过去那么亲热随意。 当下人是很无奈的,林清姝理解她。 第二天,一辆马车停在了国公府的侧门。这马车外观相当朴素,与普通百姓坐的一样,帘子的棉布中间塞了棉花,像棉被一样。看样子还算保温。 进了马车,马车里面一如既往地奢华,地板上垫着厚厚的毛毯,四周的靠垫都用的是动物皮毛制成。 国公府就喜欢搞这种外表朴素内里奢华的事情。好像唯恐别人知道他家有钱。 林清姝只带了小兰,两人一人抱着一个暖炉,身上穿得很多,不太冷。 今天没下雪,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不难走,但这世界的马车很颠,无法改变。 林清姝坐了一会儿,干脆靠着垫子闭眼养神。 摇晃了两个时辰,林清姝伸了伸有些麻木僵硬的腿。 “到了没?“小兰问。 其实她也快受不了了。四个小时,她觉得全身都快僵了。这车子再怎么保暖也比不上有地龙的房间。 “快了。“车夫的声音很闷。之前林清姝就看到,这车夫除了眼睛露着,其他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 她们在车里都觉得冷,车夫在外面更冷。 马车驶进一座貌似普通的庄园,一路往里,走了大约两里路,终于到了一个院落门口。 小兰下马车的时候因为她脚僵差点跪倒在地,幸好车夫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林清姝倒是没有这么尴尬,经常练武,身体素质比小兰好。 别院的丫鬟出来把林清姝她们迎接进去,看小兰那面色苍白全身发抖的模样,大概也伺候不了人,便让婆子带下去休息,林清姝则由两个大丫鬟带着进了一间有一小池温泉的房间。 池水冒着热气,上面还有些花瓣。花瓣不是新鲜的,而是干的放进水中泡开。 林清姝感觉骨头都冷,由两个丫鬟服侍着下了温泉,泡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了。 泡完温泉,丫鬟们又服侍着林清姝穿戴好,从旁边的一个内道进了房间。 这房间不大,两个隔间,前面是吃饭喝茶的地方,里面是睡觉的地方。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林清姝美美地吃了一顿。边吃她还边想,如果弄个火锅吃就更美了。 要弄火锅,首先要解决火的问题,这世界做饭都烧柴,想要吃火锅,大约得凑在厨房的锅灶边才行。 否则就得弄一个铁炉,烧煤炭的那种。 铁炉这世界不是没有,都是百姓用得多,像国公府这种豪门,林清姝居然没见过一个。 在房间中走了几圈,林清姝上床睡觉。房间中有地龙,床上也不冷,林清姝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似乎有些动静,林清姝睁开眼睛,发现房中光线有些暗。 不远处的小几上,有一支蜡烛放着微弱的光。 然后,林清姝悚然发现自己床上有个身影,她霍地起身,却听那人道:“醒了?“ 柳苍昊的声音。 林清姝慢慢适应了光线,看清楚的确是柳苍昊。 “你干什么?“林清姝问。 大半夜不睡觉跑她床上坐着,这是什么人?十岁的小姑娘都不想放过? “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柳苍昊声音很平淡但态度严肃。 柳苍昊非常难得有这严肃表情。多数时候,林清姝看他对人对事都是一副风轻云淡无所谓的态度。 “明天宴会上,会来很多人,若有人问起,你就对那些人说你是国公府的远亲,我是你的远房表哥。其实,我告诉你……“ 柳苍昊停顿了一下说道:“你祖母是我父亲的奶娘。“ 林清姝愣了愣,这件事情她从来不知道。 “这事情知道的人很少,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林清姝点点头。 “不要和人打架,因为明天来的所有人都有背景,你惹不起,也不要管闲事,如果你还想抄《女诫》,我不拦你。“ 这是威胁。她最怕被罚抄书。 “好,我装瞎。“林清姝干脆利落地答应。所谓见义勇为,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情有时候真没意思,特别是关涉这些贵族豪门恩怨,林清姝觉得自己还是躲远些比较好。 而且她再也不想抄书了,所以明天,天塌下来,她都不会去管。 柳苍昊发现,似乎让林清姝抄书比打她一顿都有效果,不禁有些无语。 “行,再睡一会儿,天还没亮。“柳苍昊轻拍林清姝的脑袋。 林清姝偏头,他的手落空。 她非常讨厌柳苍昊当她是阿猫阿狗一样拍。 第二十五章 贵女的宴会 一大早,林清姝被两个大丫鬟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梳洗打扮穿戴。 她身为乡主,是少数带品级的贵女之一,打扮方面一点都不能马虎,小兰没有能力服侍一个带品级的贵女,所以被排除在外,连近身服侍的机会都没有。 一身粉色雪绸裙袄,舒适厚实的鹿皮靴,纯白狐狸毛缝制的披风,这都是量体裁衣,非常合身。 秋狝之后,国公府已经开始为她准备在正式场合穿着的衣服。 出门的时候天上飘着零碎的雪花,柳苍昊把林清姝披风上的帽子掀起,戴在她头上。 帽子上缀着一个小小的狐狸头,林清姝戴上,就像狐狸化形成人,颇有些精灵的感觉。 上车坐了一会儿,就到了。 果然很近。 林清姝下车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在一座山的山腰上,山中多数地方被白雪覆盖。但在苍茫雪域中,还是能看得到散落各处的房屋院落。 据说这里地下出温泉水,所以神京城的贵人们都喜欢来这里建别院,尤其喜欢来这里度过寒冷的冬天。 门口已经停了几辆车,车里的贵族少年少女们身上裹着华贵的皮裘下了车。 柳苍昊牵着林清姝的手,走进院落。 绕过大门口的假山石,梅花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顺着院子边上的抄手游廊,可以看到院中种的都是梅花树,而且有些是老梅树,枝干扭曲,满树繁花,甚是好看。 众人没有停留,直接走向后院。 后院有一间垂着棉帘的房间,穿着棉袄裙的丫鬟在门口专门帮贵人们掀帘子。 进门绕过一个极大画着梅花的屏风,林清姝才看见这间屋子很大,有点类似宴会厅。 一桌桌雕刻别致的桌椅,桌子上放着酒和各类吃食,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椅子上都有厚厚的垫子,坐上去极舒服。 整个房间都很暖和,地龙做得不错,林清姝的斗篷被柳苍昊帮着解下递给丫鬟。 柳苍昊牵着林清姝的手,带她到了一桌坐了好几个贵族少女的桌子说道:“这是我表妹,年纪小,你们帮我照顾一下。“ 众贵女笑着和柳苍昊打招呼,然后热情地让林清姝坐在中间。 柳苍昊和众贵女一一寒暄之后就走了。 这宴会厅,都是男的跟男的一处,女的跟女的一处,柳苍昊把林清姝带到少女聚集的地方,自然要去找些相熟的公子哥说话。 “听说柳苍昊有个表妹封了乡主,是不是你?“一个贵女笑眯眯地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看向这贵女,她年纪应该不大,约十三岁的模样,但是眼睛中却透着一种成年人才有的世故老辣。 “是我。“林清姝一副纯良老实的模样。 “这么说,你真救了五皇子?“一个清亮稚嫩的声音带着丝惊讶问。 问话的小贵女年纪小,大约跟她差不多。 林清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偶然,运气好。“ 她一个十岁的女孩,杀了四个大汉才救下五皇子,说出来谁会信?林清姝听柳苍昊说过,关于这次五皇子遇刺的细节是绝对保密的,因为真正要谋害皇子的凶手没有找到。 同样受封赏的还有赵家那三兄弟,所以大家都觉得应该是赵家兄弟出力比较多,而她这个小女孩,不过恰好在,恰好遇见,所以沾了光。 “哇,妹妹真是好大的福气。“几个少女都用羡慕的表情看着林清姝。 贵女和有封号的贵女,那是两码子事。 一个有封号的贵女,将来谈婚论嫁,前途都要比一般贵女好些。 因为不是任何贵女结婚生子之后都能得到诰命夫人的封号,那得取决于男人和儿子。 男人儿子不成器,她们这辈子也只能平庸度过。 因此,自带封号的贵女,就会比一般的贵女多一点荣耀光环。 通过闲聊,林清姝大致知道了同桌的这几个贵女来历。户部尚书家的,宰相家的,留阳王府的,还有一个是文安侯府的。 都来头不小。 年纪小气质老成的是户部尚书家的三千金,声音稚嫩的那位和林清姝年纪差不多,是宰相家的小千金。 留阳王府的千金,一出生就被封了紫薇县主,封号比林清姝还要高一级,所以只有她没有表现出羡慕的样子。 而文安侯家的那位,容貌极美,才十二三岁,却有种体态风流,天生媚态的气质。这样的女子,现在就如此,长大了那就是人见人爱的大美女。 不知道为什么,林清姝总感觉在文安侯府千金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下面藏着点让她不舒服的东西。 这是一种直觉,就是天然的觉得不舒服,却说不出为什么。 林清姝从来不嫉妒比她好看的女子,对这文安侯府的千金绝没嫉妒之心。 众人很快熟络起来,因为年纪相仿,宰相家的千金特别和林清姝亲近。 大家有说有笑的时候,她突然凑到林清姝耳边说:“文安侯家的那位是庶出。“ 林清姝一瞬间终于明白那不痛快的感觉从何而来了。那位女子很美,却因为天生地位低,而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圈子。 然而,她不是身份更低?商户女,连侯门庶出都不如,为什么这些人会觉得自己跟她们是一个圈子的? 莫非是因为乡主的封号?还是国公府?亦或者是被怡贵妃召见进宫。 林清姝有点想不明白。 “妹妹住在国公府,知道昊哥哥都喜欢些什么?“留阳王府的紫薇县主问林清姝。 林清姝仔细想了想说道:“他喜欢看舞姬跳舞,在家的时候,几乎天天下午都要看一会儿,嗯,还有,他喜欢吃小点心,但不喜欢甜的,油多的也不太喜欢。“ 紫薇县主很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是记在了心中。 宰相千金比较直率,说道:“紫薇姐姐,你别考虑他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昊哥哥根本不喜欢我们这些贵女。“ “为什么?“紫薇县主一脸诧异地模样。她有品级,但她依然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 “我二姐说的,昊哥哥喜欢风尘女子,很多时候都会去楼子,有时候一住好几天,神京的贵女们都没人想要嫁给他。“宰相千金一脸认真地说。 紫薇县主用手绢捂着嘴,眼神中充满惊讶和尴尬。 林清姝一瞟眼,发现尚书千金眯着眼睛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是真的吗?“紫薇县主不甘心地向林清姝求证。 林清姝顿时一脸尴尬说:“这个……我都是在府里,不太出去,也没人跟我说起表哥平日都去哪儿,他的确,经常不在府里……“ 林清姝听下人说过很多柳苍昊的事情,现在却只能装傻。身为柳苍昊的“表妹“,他风评不好,她也跟着丢脸。 “昊公子喜欢在家看舞姬跳舞,那些舞姬哪儿来的,是不是楼里买的?“尚书千金似乎要坐实柳苍昊风评不好的事实,又踩了一脚。 林清姝只得点头:“嗯,听说是那些地方买的。“ 尚书千金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掩嘴冷笑,不再开口。 林清姝想不通,柳苍昊逛楼子碍着这些贵女什么事情了?一个二个,把他当成罪大恶极的人声讨他。 是人就会有点爱好,柳苍昊爱好欣赏美人,妨碍谁了? 紫薇县主眼中已经蒙起一层水雾。他父亲不会同意把她嫁给一个风评不好的男人,但她真的一眼就瞧上柳苍昊了。 留阳王封地在留阳,她这次还是第一次进京参加贵族宴会。刚刚一眼看到柳苍昊,就被他那张祸水般的脸迷住,所以才找林清姝打听柳苍昊的事情,结果似乎其他贵女都不希望柳苍昊和她有什么,一个劲的抹黑柳苍昊。 闲聊的话题终于从柳苍昊身上移开,又开始说现在神京中风头正劲的赵家三兄弟,尤其是刚刚束发年纪的赵家老三,贵女们评论他,除了觉得他长得一般外,没有其余不好的。 只是议论的时候,她们同时议论起赵家的情况,一致认为,赵家三兄弟能力平庸,将来发展前途不大。 林清姝在一边听着,有想溜走的冲动。 这些贵女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以家族联姻为前提,甚至她们自己都会掂量,谁家好,谁家不行,将来结婚有什么好处。 这是少女们该聊的话题?林清姝叹为观止贵女们早熟的程度。 这些事情明明该是大人操心的,现在这些小贵女一个二个的自己操心了。 就连跟她差不多大的宰相千金,虽然依然稚嫩,但一说起神京城中各个府邸的情况,就像一个小大人似的指指点点,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林清姝不知道贵女们从小经历这样的家庭教育是好还是坏。 一个人太世故,什么都先考虑利益,人生究竟有多少意思?在单纯的时候不单纯,在有真心真情的时候,却被世故早早占据心灵。 这就像一朵花,在应该打花骨朵的时候却急吼吼地开放,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吧? 或者像喂饲料催肥的猪,能好吃吗? 呃,算了,这比喻有点过分了。 第二十六章 五皇子 林清姝无聊地吃着点心听她们闲扯。 宰相千金突然又凑到林清姝耳边说:“我知道你将来是要嫁给五殿下的。” 林清姝一个激灵,身体坐直,左右看看,发现那些贵女似乎没有注意她们这边,才压低声音说:“没这事。” 宰相千金呵呵笑着,神秘兮兮在她耳边说:“我知道这是个秘密,我会保密的。” 林清姝皱眉:“真没这事。” 然后她再不想因为这问题和宰相千金纠缠,若是弄了人尽皆知,她岂不是要被贵女们在身后说三道四很久? 她不想成为贵女们八卦闲扯的谈资。 于是,林清姝干脆加入其他贵女们的聊天行列,不再理宰相千金。 后来大家聊得没什么可聊,就提议去外面走走。 众人从丫鬟手里拿回各自的披风披上,走出了温暖的房间。 寒风夹着微雪,梅花树傲立在白皑皑的雪地中,如同风雪中坚强的卫士。 屋子后面,一大片都是梅花树,每一棵都满树繁花,甚是壮观。 梅树的种类很多,根据树形,可以分为直脚梅,枝条直立或斜展;照水梅,枝条下垂,伞状树姿;龙游梅,枝条自然扭曲如游龙。 前面的院子里,多是龙游梅,而后山种的,则几乎是直脚梅和照水梅。 因为梅树不同,特别这三大类下还有无数小类,根据花色,还分红色,黄色,白色,淡墨,粉色等,另外梅花的花瓣也分单瓣和重瓣。 林清姝发现,太傅家这梅园里种的梅花,几乎算是包罗万象了,常见不常见的,在他家这里都有了。 难怪家家都有种梅树,单单他家办这赏梅宴,这说明他家的梅园品种最齐全。 众多贵女赏着梅花,感慨梅花傲寒,纷纷提议吟诗。 吟诗? 林清姝觉得有点头疼。她这辈子最讨厌读书,诗词歌赋什么的,没看过多少,背得的更少。 她现在的所有文化修养,其实都是上辈子带来的,至于这辈子,几乎什么都没有。 尚书家的千金极有文采,很快就想出一首诗,念了出来。 林清姝没太注意她念的都是什么,但大体意思,好像就是描写梅园景致的诗。且不论立意如何,人家用词精美,押韵平仄都很工整,算是好诗。 其他贵女不甘示弱,纷纷开始吟诗,一时间声音嘈杂起来。 这个说,你写的这句不错,那个说,你写的那句应该改个字。 大家一边吟诗,一边品评,林清姝感觉这应该是斗诗会。 表面大家笑嘻嘻,实则是勾心斗角,互相攀比。 宰相千金家学渊源,也写了一首赞美梅花的诗。什么“重瓣金丝承雪寒“什么“飞雪漫天花满地”。 林清姝表示她不知道这些贵女写这些有什么意思。 最后,大家发现只有溪云乡主没有写诗,纷纷看向她。 林清姝说:“各位姐姐都好文采,但妹妹不会作诗。” 在场她最小,宰相千金容貌个头看着与她一般,问清年龄才知道其实比她大一岁。 宰相千金瞪大眼睛:“不会,你怎么能不会?要知道你将来……” 你将来可是要当皇子侧妃的人啊! 可惜没说完,林清姝已经捂住她的嘴,笑嘻嘻地道:“真不会,想了半天就想出一句……” 没办法了,逼到份上,林清姝决定抄。不过她不想有什么才名,所以就抄一句。 宰相千金好不容易把她的手从嘴上拿开说道:“怎么才一句?嗯,算了,你说来听听……” “梅花香自苦寒来!” 众人看着林清姝。 尚书千金问:“前面呢?” 林清姝一脸尴尬:“想不出来。” “就一句,这怎么能算诗?”众人问。 林清姝摊手:“各位姐姐,你们别为难我了吧,我确实不会作诗。” 宰相千金脸色变幻了好几次,半天道:“你再想想。这句不错!” 我当然知道这句不错,我还知道前面那句,但我不想对你们说。 众人见她没有下句,笑了笑,不再注意她,接着投入到斗诗斗才华的战斗中去。大家只顾自己占上风,不会再在意她会不会。 宰相千金低声道:“你今天最好想出一首完整的诗,否则明天,大家都会知道溪云乡主是个没才的贵女。” 林清姝表示很吃惊,用手帕捂着嘴,问道:“她们闲的没事,干嘛说我?” “因为你突然有了个封号,还入了怡贵妃的眼,大家都希望你出丑。“宰相千金一脸严肃地说道,“但你不能丢怡贵妃的脸。” 林清姝无语,她和怡贵妃有毛线关系,能替她丢脸? 这什么世道? 两人小眼瞪小眼,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走过来对两人行礼:“溪云乡主,我家主子想要见您。” 正尴尬时,这丫鬟来得及时,林清姝没多问,对宰相千金道:“我去一下。” 宰相千金点头,看着林清姝跟丫鬟走进梅园旁边的一个小园子。 大约是主人家想单独见她。突然多了个封号,莫名其妙的事情多了,林清姝没多想人家为什么要见她。 小园子里种着几棵游龙梅,看样子主人家非常喜欢游龙梅,都把它们当大型盆景栽院子里。 一间书斋,挂着厚厚的棉帘。门口站着四个小厮。 林清姝根据指引进了房间。 书斋非常温暖,布置雅致,四壁挂着装裱精美的各种梅花画。 梅花画前,站在一位身穿宝蓝色锦袍的少年。 少年身材瘦削,转身后便看到他肤色偏白,面容清秀,眉心那点黑痣相当引人注意。 五皇子李成宁。 刚刚摆脱了宰相千金,林清姝还来不及喘口气,猛然看到五皇子,差点转身就走。 这真是应了一句话——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拜见殿下。”林清姝按照礼仪正要下跪。 李成宁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道:“这里没外人,不用行礼。” 林清姝站好,不着痕迹地避开李成宁的手。 李成宁尴尬地收回手,仔细打量了她一下问:“最近过得如何?” “很好。“ “那就好。”李成宁好像找不到什么话题似的,有些不好意思。 林清姝问:“殿下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没……”李成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奴婢告退。”林清姝弯腰行礼准备闪人。 “等一下,还有话问你。”李成宁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阻止她开溜。 林清姝站着,站姿标准,是宫里的教习嬷嬷教的那种最规范最有气度的站姿。 李成宁看了看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林清姝。他印象中的林清姝,在林间跳跃奔跑,比山中的猴子还要灵活,狩猎手段比猎豹还要迅捷。 眼前的林清姝,穿着一身粉色棉裙,头梳双月髻,眉眼弯弯,和之前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这样也很好看。 “等你及笄,我想娶你,虽然不能让你当正妃,因为那是只有父皇能决定的,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秋狝后,李宁成一直想亲口对林清姝说这话。 自从被林清姝救了,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而且还与怡贵妃商量过。怡贵妃嫌弃林清姝的出身,但转念想如果纳林清姝当侧室,能让儿子得到一个可以贴身保护他的人,觉得也行,没有反对。 林清姝抬头看着他。李成宁比她高一个头。 “这事贵妃娘娘提过了,但我觉得我们两个地位悬殊,不合适。”林清姝直接拒绝。 那次林清姝进宫的事,李宁成听母妃说过。 他只以为林清姝自卑身份低微,说道:“身份不是什么问题,等过些日子,国公回来,让他认你做义女,再找机会求一道恩旨,将你封为县主……” 林清姝心中叹息,这是疯魔了吧?她自己什么都不求,旁人已经帮她谋划好要如何提升地位。 “殿下,这事情不是身份问题,而是奴婢根本不愿意!”林清姝打断了李成宁的话。 李成宁一脸震惊。 “当时在山里,奴婢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之所以出手,是因为看不惯那些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那事之后,奴婢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林清姝发现她已经不能把身份地位的问题当借口,所以只能简单粗暴的拒绝。 李成宁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我很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和我认识的那些女子都不一样。” “殿下,有时候喜欢也未必要据为己有。您喜欢我,便要娶我,有没有问我,喜不喜欢你?“林清姝直视李成宁的双眼。 他的眼睛很清亮,不参杂任何的杂质,他眉间的黑痣很妩媚,让他看上去有些柔弱。 既美好又柔弱,这是林清姝对李成宁的印象。 “你……不愿意?”李成宁一脸不可置信,他一直以为所有女子都向往皇宫的无上荣耀。 “您是皇子,从出生,无论您愿不愿意,都在权力风暴的中心,享受着万人之上的尊荣同时您也面临着无穷权谋和暗算。这是您的命运。“ 林清姝站得笔直,语气淡然却无比清晰:“我是商户家的女儿,没有您的尊荣,也不会有什么权谋暗算。若您打算把我拖进皇宫权力争斗漩涡,那么我告诉您,我宁死也不肯。” 李成宁惊呆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林清姝,结结巴巴地说:“你……再说……一遍。” 第二十七章 心事 林清姝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这点岁数说出这种话,的确不合情理,但她真不想跟李成宁这种身份的人扯上关系。 “殿下,恕我直言,我不想和您一道承受皇宫中那些腥风血雨。我是无辜的。我救了您的命,请您别坑我行不行?” 没有再用奴婢的谦称,现在这状况,林清姝是把自己放在和李成宁同等地位上说话。 李成宁一脸震惊地看着林清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只不过简单的喜欢一个女孩,想要等她长大娶她,但这丫头居然说自己想坑她。 林清姝说完想说的话,等着李成宁回复。她很想趁这傻皇子发呆走掉,但问题没解决,她走了,还会后患无穷,不如今天一次解决。 “我坑你?”李成宁不可置信地问,声音有点抖。 “若是有刺客刺杀,您能保护我吗?您武功还没我高!若是有人陷害我,您能保住我吗?”在皇权面前,个人武功都是浮云。大约是前世宫斗宅斗看多了,林清姝对于皇宫这种地方,有种先天的厌恶。 李成宁说不出一句话。 林清姝弯腰行礼:“谢谢殿下的错爱,但奴婢宁死都不能接受您的好意。求殿下放过奴婢!” “你……”被林清姝的言语震惊,李成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很委屈还很愤怒,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委屈,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殿下若没有其他事,奴婢告退!”林清姝已经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当然要走了。 李成宁指着她,很生气很不知所措,手指都是颤抖的:“你……你……走!” 林清姝巴不得闪人,以最快的速度退出房间。 顺着雪地中被清扫出来的小路,踏着刚刚下的碎雪,林清姝心中很忐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冒险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是要把李成宁皇子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掐灭在萌芽状态。 现在不弄好,将来就会后患无穷。 今天说这些话,应该算是在赌博,她赌李成宁年纪还小,不是那么坏,听了她的话,就会罢手。 如果李成宁是那种心眼小,占有欲强的人,她今天这话,不会起好作用,可能还会惹祸。 林清姝走在梅花树下,心中想着最坏的结果。 别把我逼急了,逼急我,你是皇子我也敢杀! 林清姝想着想着,心里发起狠来。 不知道是不是前世被刺激太深,林清姝今世的心性特别狠。 回到宴会厅,林清姝再没心思参与到贵女们的那些游戏中,不管是行酒令还是猜谜,她都充耳不闻。 贵女们擅会察言观色,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发生了点什么事情,都不来烦她。 宰相千金悄悄把她被人叫到一个院子见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便小声议论林清姝究竟是见了谁才变得如此异常。 林清姝没有注意贵女们的小动作,对她们说的话充耳不闻,心中一直想着李成宁的事情。 她现在非常非常后悔救李成宁。早知道后面那么多事,她管什么闲事? 现在她觉得世子罚她抄女诫真是应该。她就活该天天抄书不要出门管闲事。 林清姝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世子为什么罚她抄书。 不是因为她管了闲事,而是因为她做了这件事,直接导致一些人认为国公府站队站到了五皇子那边。 皇帝壮年,臣子们站皇子的队,那是非常犯忌讳的。 虽然世子和柳苍昊都没有明言,但林清姝总感觉国公府并不希望她与皇子走得太近。 其实林清姝完全可以利用皇子的权势让林家脱离国公府的掌控,但那有什么用?林家脱离国公府,势必要投到皇子门下,否则何以生存? 只是换个主子,却不能摆脱当奴才的命运,林清姝觉得根本没有这种必要。尤其这事一做就得罪了国公府,更是得不偿失。 邪了门了,原本只是一个小姑娘的见义勇为行为,却弄出了那么多麻烦事。 林清姝想得头都疼起来了。 心烦意乱,谁还有心情赏梅? 林清姝叫来丫鬟说身体不适要提前回去,丫鬟马上去通知太傅府管事。 很快,太傅府派了一名御医过来给林清姝把脉,发现没什么事,便用一辆很豪华的马车把林清姝送回国公府别院。 林清姝回了房间感觉很疲惫,就睡了。 但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却总会出现五皇子、怡贵妃的脸,耳边还一直回响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五皇子会不会放弃?或者因为今天她说的话忌恨她? 林清姝不知道,所以很担心。 今天说的那些话,应该算是闯祸了吧? 但如果今天不说,将来怎么办? 五皇子现在年幼,五年后十八岁已经成年,那时的皇子更加可怕,到时候她更加得罪不起。 现在还能因为刚刚救了五皇子,他会感念救命之恩,五年后,什么都淡了,而且人长大了,遇见的事情多了,心就更坚硬了。 林清姝在心中盘算来盘算去,总觉得现在得罪五皇子是最划算的一件事情。 她不想被卷进权力争斗中,林家也不能进去。 一条黑暗的地下通道,一个喘息奔跑的长发女子。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呼吸越来越困难…… “救……救……命……” 渐渐的,所有的声音远去,所有的痛苦也没了。 “乡主一直在说胡话,怎么叫都叫不醒。” 雕花镂空的铜香炉中,香烟袅娜。 世子柳苍旻坐在垂落金丝幔帐的床边。 脚榻之下跪着三个满脸惶恐的丫鬟。 柳苍旻按着林清姝的脉门好一会儿,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二公子回来了。”一个声音从房间外面传了进来。 很快,柳苍昊进了房间。 “怎么了?” 柳苍旻起身道:“经脉错乱,应该是有点走火入魔。” 柳苍昊坐到床边为昏睡不醒的林清姝把脉。 “这丫头在修习一种内功心法。”柳苍昊说道,转眼看到跪在房间中的丫鬟,摆手道:“都出去。” 丫鬟们连忙起身退出房间。 柳苍旻看了林清姝一眼说道:“不太严重。但我不方便医治。” 柳苍昊点头,把林清姝扶起,一掌拍在她的后背,“噗”地一声,林清姝吐出一口有些发黑的血。 接着柳苍昊握住林清姝的手心,给她输送了一些真气。 林清姝苍白的脸色开始恢复。 “没事了。”柳苍昊帮林清姝拉好被子。 柳苍旻问道:“这丫头为什么突然这样?” 柳苍昊笑了笑道:“刚刚暗卫说这丫头在太傅的书斋里见了五皇子,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 柳苍旻皱眉,看着柳苍昊问:“这有什么好笑的?” 柳苍昊笑道:“因为这丫头说的话很好笑。” “她说自己是无辜的,让五殿下别坑她。”想起暗卫给他学说的林清姝所有话语,柳苍昊不禁又笑起来。 笑归笑,最终柳苍昊还是把林清姝跟五殿下说的所有话统统复述了一遍。 “这与她经脉错乱有关系?”柳苍旻还是不明白。 林清姝是傻大胆,这是国公府普遍共识,能说出今天那些话,世子柳苍旻不觉得意外。 “她从书斋出来就一直精神恍惚,估计也是回过味来那些话的严重后果,心中生出恐惧之意,导致无法驾驭体内真气,才被真气在体内肆意乱窜。”柳苍昊仔细分析。 柳苍旻疑惑:“不知道林清沄怎么想的,竟让一个小丫头修习如此霸道的内力。” 柳苍昊冷笑:“这兄妹两个都是宁可玉碎不愿瓦全的,修炼这种功法也不意外。” 林清姝终于没有再做噩梦,只感觉全身正浸泡在一片温暖当中。 皇宫中,李成宁躺在床上,双颊绯红,额上覆着一块白布。 怡贵妃坐在床边,时不时给李成宁换布。 透明的水晶帘子后面跪着一个太监。 “她是这样说的?” “是。”太监低着头。 “胆子不小,不过……倒是有些见识。以她的年纪,还是小了点。”怡贵妃自言自语,不时看看儿子。 “母妃,是儿臣没用,您别怪她……”李成宁早已从昏睡中醒来,听到了那太监向怡贵妃禀报林清姝所说的话。 怡贵妃轻轻摸了摸他略烫的脸颊,笑道:“没事,母妃不会怪她,她只有十岁,小孩子说的话谁会当真?” 李成宁安心地点点头。 “宁儿,你别胡思乱想,等那丫头长大还有好几年,以后或许她就不这样想了。到时候你还要她,母妃会帮你。”怡贵妃爱怜地**着幼子柔软的头发。 “嗯。”似乎李成宁的心情得到了安抚,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宰相府中,一个精致玉雕的小摆件被砸在地上。 “我知道,那乡下丫头今天见的就是五殿下。”宰相千金就像一个毛躁的小狗,浑身的毛竖着,一副发飙的样子。 宰相大人靠着椅子里,手中捏着一个白瓷茶杯悠然说道:“谁告诉你的,应该拖下去打死。” “有人看见五殿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出现在太傅家的梅园里。那乡下丫头中途被叫走了一会儿,肯定就是见的五殿下。”宰相千金带着无比确定的语气。 “就算见了又如何?你这丫头,别去探查殿下们的行踪,自从秋狝刺杀,陛下非常看重殿下们的安全,你这丫头,就算知道也要当做不知,看见,也要当做没看见。我可不想我们家被陛下怀疑谋刺皇子。”宰相把茶杯放在桌上,语气凝重。 宰相千金眼含水光说道:“不是说好了过几年我就是五殿下的正妃……为什么要冒出这么个粗鄙丫头跟我争?” “那丫头来路不正,怎么跟你争?你急什么?”宰相不耐烦了。 “我听说五殿下很喜欢她。”宰相千金跺着脚。 宰相一拍桌子道:“注意你自己的形象,别像市井中的粗鄙泼妇,谁教你这样的?教习嬷嬷真该打死!” 第二十八章 很受刺激 宰相千金眼泪珍珠断线般地落下,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三年前,她跟着娘亲进宫参加中秋宴,第一次见到了五殿下,一眼就被那眉心有颗痣的俊秀男孩迷住,回来后就一直追着爹娘,要嫁五殿下。 宰相估量了一下怡贵妃在宫中的地位,又看五殿下从小聪慧,颇得陛下喜爱,觉得五殿下有些前途,因此同意了女儿的请求,并答应在这方面用些力。 三年之内,宰相在暗中搭上了怡贵妃这条线,林林总总做了不少事情,也谋划好,等小女儿及笄,便想办法让陛下赐婚。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突然跳出了一个溪云乡主,凭着女孩的直觉,宰相千金认为这个乡野丫头威胁到了自己的前途,才会跑到父亲面前不顾仪态地撒泼。 林清姝醒来时,正睡在温暖的床上,身上的衣服很柔软很贴身。 “乡主醒了!”一个带着喜悦的声音传进耳中。 穿着绿紫色袄裙的丫鬟轻轻把她抱起,用一个柔软的垫子放在她身后,让她靠坐在床上,然后给她洗脸擦手。 全身无力,林清姝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练武的原因,她很多年没生过病。 现在身体的感觉很不正常,林清姝暗自运行内力,平日内力顺畅运行的经脉顿时疼得要命。 林清姝捂住胸口,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丫鬟大惊失色,转脸叫另外一个丫鬟去找二公子。 嘴角的血被丫鬟用丝帕擦干净。 柳苍昊来的非常快,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寒风。 丫鬟退到一边,略带微凉的手指搭在林清姝的脉门上,很快,柳苍昊收回手冷冷地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不知道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心中有点发毛。 “不想内力全废,你就老实点,三个月内不要修炼内力,半年内不要用内力。“柳苍昊语气冰冷,如同房外的飘雪天气。 “为什么会这样?“林清姝一脸懵逼,她想不通自己的内力怎么了。她没跟人打架,没有受内伤,为什么现在一运功就吐血了? 柳苍昊看着她,见她眼眸清亮,表情无辜,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这只是个小孩。柳苍昊心中叹息。 “你修炼的功法有问题。“柳苍昊坐在床边再度拿起林清姝的手腕把脉。 “什么问题?“这功法是她哥教的,她一直修炼,从来没有出什么问题。 “这功法需要绝对的清静,不止环境要清静,还需要心里清静。你年纪小,心无杂念,平日修炼起来没什么问题……“说到这里,柳苍昊放开了林清姝的手,很认真地看着她。 林清姝觉得他的目光很刺人。 “既然知道害怕,为什么要对五殿下说那些话?“柳苍昊突然问。 鲁莽如林清姝,会说出那些得罪五皇子的话,柳苍昊不觉得意外,但让他意外的是林清姝之后居然后怕了,还直接导致了经脉错乱。 懂得怕,就说明这个丫头不是那么无脑。 林清姝低下头说道:“我更害怕将来,我不想进宫,不想和皇家的人有瓜葛。“ 柳苍昊用手轻轻抬起林清姝的下颌,非常认真地看着她。 “为什么一个小丫头,却会为了将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考虑?你怕什么?你有武功,有心机,还怕对付不了那些人?“在柳苍昊看来,林清姝这种人,其实非常适合在皇宫生存。暗杀,她有武功肯定不怕,至于暗中那些算计,若是从现在开始教导,以后行事谨慎小心些,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林清姝把他的手拉开说:“难道我睡觉的时候还要提防着别人暗算?难道我想做某件事的时候,还要考虑会不会有人用这件事拿捏我?这样的人生很累!“ 林清姝铁了心不想和皇宫有任何关系。 “你真的是十岁?“如果不看林清姝,柳苍昊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绝不可能只有十岁。 “你觉得呢?“林清姝不会告诉柳苍昊,这十岁身躯里面有个三十岁的灵魂。 柳苍昊默然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从袖中摸出一卷纸说道:“过些日子你就用这个心法慢慢调息养护经脉,过年之前都住在这里。这里的温泉对治愈内伤有帮助。“ 林清姝打开柳苍昊递过来的纸,看了上面的内容,这是一个温和修炼经脉的功法。 “谢谢。“这功法看起来很普通,应该不是什么绝世秘籍,但柳苍昊能给她算是对她不错了。 她经脉好不好,什么时候好,对柳苍昊而言根本无足轻重,对她却十分重要。 所以林清姝对柳苍昊很感激。 冬天很冷,林清姝平时就猫在房间里,要么看书,要么与丫鬟们研究怎么搞点好吃的,火锅什么的她已经弄过好多次了。 没办法出门,林清姝只能等雪停的时候在庭院中走走。国公府这温泉别院也有梅花,十几棵,比不上太傅家的半山梅林,景致却也算不错。 其实林清姝不喜欢在北边过冬,她更喜欢冬天的时候去南方,因为南方不冷,可以到处走,不用整天在屋子里呆着。 裕王来了,从长廊走过,后面跟着几个侍从。 林清姝坐在窗口,斜对面就是世子的房间,所以很清楚地看到裕王进了世子的房间。 进了世子房间的裕王两天都没有出来。 天气放晴,林清姝终于看到裕王搂着世子出房间赏梅。 林清姝铺开纸,小心翼翼地画花瓶中的那支红色梅花。 不能出去,不能修炼武功,无聊到极点了,林清姝只能用画画打发时间。 前世,家里有点钱,请专业老师教过,国画不行,素描也还像模像样。 所以林清姝画出来的画,形态准确,神态却非常欠缺。 柳苍昊没事的时候也指点一下林清姝的画,但写实派和写意派没有共同语言,林清姝根本不听他的。 画风没法沟通,柳苍昊就教林清姝下棋。 林清姝绝对是个臭棋篓子,下棋从来不用脑子,横冲直撞,输的很惨。 柳苍昊赢得没意思,又教林清姝弹琴,结果林清姝根本不去记曲谱,弹出来简直魔音贯耳。 就连住在对面的裕王都忍无可忍派人过来说:“不要再弹了。“ 难道这琴音让裕王萎了?林清姝有些恶毒地想。 “你是不是故意的?“柳苍昊无奈地让丫鬟收起古琴。 “绝对没有。“林清姝一脸无辜。 柳苍昊看了看对面的房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我真学不会。“林清姝摊手表示自己真不是故意这么差,她就是不乐意学。 想要学好就必须有兴趣,林清姝对音乐实在没兴趣,所以学不好。 “不是学琴的事。“柳苍昊摆手。 “什么事?”林清姝发现柳苍昊表情有点不自然。 柳苍昊低声道:“裕王殿下……“ 林清姝嘴角一抽,不想说话了。 “不要装作不知道,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柳苍昊有些恼怒。他不想把事情说得太明白,因为太尴尬。 裕王和世子就住在对面,也没刻意遮掩什么,一个院子的人,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林清姝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禀报,但从来没有人提过林清姝对世子和裕王有什么看法。 她甚至连问都没问过裕王整天在世子房里干什么。 一般的人都有好奇心,小孩的好奇心更重。林清姝不瞎,也不是傻子,他就不信这小丫头对世子的事情没看法。 柳苍昊觉得这丫头的反应太奇怪,淡然得有点诡异。 心中有看法却不说,也太沉得住气了。 既然让她住这里,事情也没避着她,柳苍昊必须知道她的态度。 “你情我愿,没什么。“林清姝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人家相亲相爱,她能有什么看法? 居然真知道?柳苍昊惊讶问道:“你不觉得奇怪或有其他想法?“ 这世上多数人根本不接受同性相恋的事。 林清姝摇头:“民间妓馆中也有男的,都是长相极好,气质类女子,光顾的也是男子……嗯,这样的比较似乎并不恰当,世子和裕王都身份尊贵,不是那些贱民。其实我只是想说男人跟男人,只要他们高兴,我们旁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你哥竟带你去过妓馆?“柳苍昊非常吃惊。 他不懂林家准备把个女儿家教育成什么样的人,妓馆有男倌她知道,光顾的是男人她也知道。 一个小女孩知道这些合适吗? 林清姝一脸尴尬:“我哥没带我看这种事,但我去过很多地方,进过酒楼去过赌坊,自然也路过些妓馆,我又不瞎,总是能看到些东西。“ 一个少年牵着一个小姑娘从那些地方路过,然后小姑娘好奇地看着那些地方的人打情骂俏,勾肩搭背…… 她肯定问过她哥那些地方是怎么回事,而林清沄那混蛋居然告诉她? 荒唐至极!林清沄混蛋,林家更混蛋! “你家没人带孩子?”说完这句,不等林清姝回答,柳苍昊一副很受刺激地模样愤然离开。 之后他很少来,来了也只教她下棋,不与她废话。 第二十九章 你逗我? 冬天无聊,除了裕王和世子过得快活,其余的人都没什么可做。 终于熬到快要过年,别院的人开始返回国公府。 国公府的下人们忙碌准备着过年。所有灯盏都换新的,所有廊柱都新漆过,墙也刷白了。 小兰在别院当了两个月的烧火丫头,回到林清姝的小院才恢复了二等丫鬟的身份。 绣娘早为林清姝缝制好了过年要穿的衣服。 回到小院,林清姝听说的第一件事就是秋叶的孩子没有保住。吃过红花原本就伤了身子,孩子生下来先天不足,养一个月也没了。秋叶已经在榻上躺了好些日子。 林清姝让小兰去买了不少补药送过去。她现在是乡主,算是主子,专门去对另一个院子的奴婢嘘寒问暖,是非常不合适的事情。 不是林清姝有了封号,就看不起朋友,而是之前学礼仪的时候,宫中那教习嬷嬷就清楚对她说过,尊卑有别,主子与奴婢不分上下,会害死奴婢。 秋叶已经够可怜了,只能让小兰多去看看。 因为有了乡主的封号,又有了自己的院子,在国公府,林清姝就像一个边缘人,虽然住在这里,却不是这里的人,也不用像国公府的少爷小姐需要定时去给老夫人和夫人磕头问安。 世子规定她每个星期要拿字帖给他过目。写得不好,世子就会指点出来。 自从抄《女诫》,林清姝的字已经写得很工整了,写得不算多好,却也是能看的。 世子似乎对林清姝的功课有些兴趣,时不时过问,有时候还有心情教林清姝一些学问。 后来,世子提出给林清姝找了个女西席,等过年后就正式上课。 林清姝不知道世子要搞什么,不过上课似乎也能打发下时间,她不是很抵触。在她看来不以高考和科举为目的的读书,其实都是打发时间混日子。 过年很热闹,尤其国公府,那些平日见不到的庶出小姐和少爷都出现了,就连姨娘们,在大厅中都有一席之地。 越国公和夫人气质容貌都极好,所以生下的两个嫡子容貌天下无双,至于那些姨娘,实在平庸,气质容貌都不行,这就导致庶出的,没一个特别漂亮的。 一般的人家,小老婆在容貌上的标准应该高于正室,但在国公府,美貌和气质都是正室独占鳌头。 林清姝对此很费解。如果不看容貌,越国公要这些妾有什么用? 听说妾室们出身低下,根本不是为了利益才联姻的。 这国公府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大家排着顺序给老夫人、国公、夫人磕头。 让林清姝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排在了世子和二公子后面。 国公有爵位,老夫人和夫人都是诰命夫人,级别都比林清姝高,她身为晚辈住人家家里受人照顾,磕个头是应该的。 只不过这排序,难道说明她地位比庶子女在国公府的地位都要高? 怀着满腹疑惑,很有规矩地磕了头,老夫人对林清姝招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林清姝低眉顺眼地走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面容说道:“女孩子家,眉毛太粗不太好看,让她们给你好好修一修。“ 说罢,在林清姝手上塞了一个东西。 林清姝一看,竟是一块玉质上好的玉佩。 “谢老夫人赏赐。“林清姝退后一步,跪下磕了个头。 老夫人把她拉起来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挺好的孩子,多学点东西。“说完,又抓了一把小金元宝给她。 老夫人给了赏,国公和夫人自然也少不了,国公给了一颗鸽蛋大的珍珠,夫人给了一只水头很好,价值不菲的玉镯。 等林清姝坐回位子,感觉四面八方有艳羡的目光射过来。 她低着头,只想消失在空气中。 这五年,她只想低调度过,不想让大家注意她。 年后,女西席来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据说是刚从宫里出来的。 她首先给林清姝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自己十二岁进宫,服侍过最高级别的主子就是淑妃,当过女官——惠人,惠人是女官的一个称呼,品级为从三品,因为原先服侍的丽妃犯了错被贬为美人,她也被贬为普通宫女,所以到了二十岁,她自请出宫。 她讲了后宫体制:最高是皇后,下面是四妃,现在有一个怡贵妃,和淑妃、德妃、贤妃。 九嫔: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 二十七世妇: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 八十一御女:宝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 林清姝心想:有那么多后宫的皇帝忙得过来吗?每天处理国事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他,他受得了吗?就算皇帝什么都不干,整天在后宫也得累死。 心中满满恶意,林清姝问西席:“请问先生,后宫佳丽一个月能见陛下几面。“ 西席回答:“皇后每个月至少见两次,初一、十五,皇上必在皇后宫中。四妃看情况,有时候一个月见几次,有时候三个月也难见到一次。“ 林清姝问:“其他人呢?“ “一年一次,中秋夜宴,陛下总是会出席御宴的。“西席回答得理所当然。 她真以为林清姝问的是和皇帝见面,没多想。 林清姝心想:当皇帝的女人,就是为了生皇子,见面不上床,你逗我? 然后西席开始正经授课,内容涉及琴棋书画,宫室中各种人,例如太监宫女的等级,见到各类人该有的称谓和礼仪,之前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教授的东西,都只是皮毛。 上了几天课,每天的内容都跟皇宫有关,林清姝觉得这事情有阴谋,就去找了柳苍昊。 柳苍昊放下茶杯,摆手清退丫鬟对林清姝说道:“这不是我们的主意,是宫里那位娘娘的意思。“ 林清姝嘴角抽了抽说不出一句话。 她算计五皇子的心,却算不了怡贵妃。 柳苍昊用手撑头看着她道:“多知道点不会吃亏,逃避也没用,而且,万一将来五皇子真的坐了那位子,他要你进宫,你根本就没办法拒绝,难不成你还真去死?敢抗旨不怕诛连亲族?“ 当她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想如何就如何? 林清姝怒不可遏:“早知道让他去死!“ 柳苍昊一愣,然后斥道:“你想死?敢这么说话?“ 林清姝紧握拳头心中很气。气归气,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和没有还手之力的小羊羔是一样的。 柳苍昊摇头:“去抄《女诫》,一百遍。每天一遍,抄不完别睡觉。以后再说这种话你干脆自己去死,别连累国公府和你林家。“ “我不抄!“林清姝极度生气,断然拒绝柳苍昊的惩戒。 柳苍昊冷然:“不抄算了,每天抄不完一遍,我派人打你院子里面所有奴才板子,不多,每人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还不多,还让不让下人活了? 林清姝眉毛一挑,抬手要打柳苍昊,被柳苍昊一把抓住手:“你一篇不抄,我每天让人打,打一百天。“ “卑鄙无耻不要脸。“林清姝手被捏着动弹不得,只能骂。 柳苍昊冷笑问:“我让你救的人?这事你自己做的,后果你不承担,让谁承担?“ 林清姝愣了愣,一副肠子悔青了的模样。 垂头丧气地出了柳苍昊的院子,跟权贵斗,她就是蚂蚁,人家一个手指头都能戳死她。 无比郁闷地每天抄一遍《女诫》。她不想抄,却不能让整个院子的人挨板子。这些人虽然是下人,但每天尽心尽力为她做事,她可不忍心害人。 开春,林清姝又收到了一个请柬,是一个赏花诗会。 她当没看见,把请柬丢开。不管是哪位大臣家请,她都没兴趣去。 “你知道诗会是谁请的吗?“世子刚刚喝了一碗银耳粥,用帕子擦了嘴,问道。 林清姝垂首侍立,一副小学生被老师罚站的模样。 “是户部尚书家。“世子大概也没打算指望林清姝知道什么,干脆直接说了。 林清姝不说话。她怕她说出一句“户部尚书关我屁事“结果世子让她抄三百遍《女诫》。 “户部尚书的大女儿,是贤妃。“世子继续说。 林清姝继续默然无语。别说贤妃,就是皇后她爹,她都不打算去。 “你还是去抄《女诫》吧。嗯,对外就说你学不会规矩,被禁足抄书。“世子觉得无奈,摆手让林清姝退下。 世子的想法很简单,与其放她出去闯祸,还不如关在家里好好教育。 抄书是不能改变的事情,以此为借口不用去跟那些讨厌的贵女勾心斗角,也不错。 贵女们虚伪,多数嘴甜心苦,她看着就烦。 林清姝发现自己变得很可怜,以前看见谁不顺眼,上去先打一顿。 现在,看谁不顺眼也不敢打,因为每个人都来头很大,她一个都惹不起。 她一个会武功的人,在这些贵族面前,却变成了弱势一方。 这种感觉非常憋屈。 第三十章 名利场与机会 西席把枯燥乏味的宫廷体制说完,开始穿插讲述宫廷轶事,当朝秘闻肯定不能说,但前朝的一些秘闻却会被挖出来说。 权谋,陷害,谋杀,各种光怪陆离的事。 譬如前朝有个皇帝宠幸很多妃子,没有一个能生出孩子,只有一个妃子想办法与假扮的太监私通有了孩子。 这事被人揭发出来,妃子孩子和假太监死得很惨,后来皇帝在宫变中被宫人杀了,最后他的侄儿当了皇帝。 再后来,又有传言说妃子私通的假太监正是后来那位皇帝安排的,揭发也是那位皇帝做的,皇帝的死,与新皇脱不了关系。 最后,那位以阴谋篡夺皇位的皇帝被自己的臣子谋杀篡位。 篡位的臣子当了一年皇帝被一个诸侯打败,然后诸侯上位当了皇帝。 这就是宫闱秘闻,权势斗争。 林清姝当听故事。这故事曲折离奇,阴谋重重,高潮迭起,真是个不错的故事。 等故事讲完,西席又重复申明,这不是故事,它确实发生过。 林清姝心想:这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毒蛇、老鹰。 宫廷是世界上最黑暗可怕的地方,比深夜的乱葬岗还可怕。 天底下,只有那一把龙椅,大家都盯着,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每天都会有如临深渊的感觉吧? 但偏偏还是有人想要去坐上那位子。 人生百年,有些人想要轰轰烈烈,有些人只要安逸平稳。 像林清姝这种没有大志向的人,追求人生享受,根本想不通去抢那把椅子人的想法。 林清姝似乎在老夫人夫人那边很得脸,过年后,被世子要求每天去磕头请安,国公府的庶女们也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以前林清姝只是个丫鬟,庶女们是主子,没有来往。现在林清姝的地位已经不比她们差了,大家就开始走动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从林清姝这里有西席,她们就都来蹭课。 三个庶出小姐和林清姝挤在她的小书房里听女西席讲课。 七岁的庶女柳名颜托着下巴像听故事一样听西席上课。 十岁的庶女柳名晴,手里拿着一支笔,不时记下西席说的内容。林清姝看过她的字,非常娟秀细腻,比她写得更有女人味。 十二岁的庶女柳名璃,坐姿笔直,静静听着。 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非常安静。 如果没有林清姝,她们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西席,这算是沾了林清姝的光。 “其实不止妃嫔有机会得到陛下宠幸,女官宫女都有机会。前朝太后,一开始只是司籍宫女。” “都是什么样的人去当宫女?”林清姝问。 “良家女。百姓或者官员家的孩子。”西席回答。 “官家小姐为什么要当宫女?”林清姝不理解。宫女就是皇宫中的奴婢,官家千金为什么要进宫当奴婢? “搏前程。不能嫁的好,不如进宫搏一搏。”西席语气平淡。 林清姝无语。宫里充斥着要搏前途的人,皇帝却只有一个,供不应求。 所以大家都不择手段的抢?这就是宫斗产生的根源? 林清姝无语,转脸看那三个庶女的表情,八岁的还在一副听故事模样,十岁的记下一句当宫女搏前途,十二岁的心事重重。 “我过去就是县令家的千金,靠着家里带的钱和自己的经营,用了很多年,攀上一个有些前途的小贵人,后来贵人当了妃子,我也跟着当了三品女官。”西席并不吝啬提起自己的过去。 结果妃子被贬为美人,她回到宫女这个起点。 西席见过皇帝,肯定也运作过,可惜她不是皇帝的菜,皇帝没给她机会。 之后西席教她们宫乐。 三个庶女,即便是八岁那个,都能弹出好听的乐曲。只有林清姝不会,还不太乐意学。 庶女们都极认真的学习宫廷的乐曲。 一般王公大臣家都肯花大价钱请从宫中出来的女官教习宫中的技艺。 国公府嫡出只是两个公子,似乎就没考虑过要送女儿进宫,所以国公府之前是少数不请宫人教习的府邸之一。 这些庶女现在有这种学习机会当然要抓紧学。 早上两个时辰上课结束后,庶女们回到各自院中用午膳,林清姝下午只用抄书。 这西席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布置作业,但林清姝听庶女说过,她们下午依然会复习学到的东西,有空还要做女红。 只有林清姝不复习也不用心,如果可以不抄书,她根本连笔都不会去拿。 每天固定的作息时间混日子,一晃到了夏季。 这期间有好几张贵族圈子的请柬送来,林清姝都没参加。庶女们羡慕嫉妒,也为之惋惜。 八岁的柳名颜问林清姝:“乡主姐姐为什么都不去赴宴呢?” 林清姝皱眉:“那些贵女话多很烦!”比家世比才华,凑到一起像长舌妇,说三道四,那些所谓的贵女相当无聊。 柳名颜一脸羡慕:“听说贵女们穿的都是最时兴的衣服,有些还戴着古月国的宝石。” 古月国盛产稀世珠宝,贵女们以拥有古月国珠宝为荣耀。 女孩子喜欢漂亮衣服珠宝很正常,庶女羡慕贵女穿戴没毛病。 林清姝觉得国公府的庶女有点可怜,同样是名门贵女,她们却从来不能出席贵女们的聚会。 她听下人偷偷议论过,国公府嫁出去的两个庶女,夫家都不是什么高门,而是品级有些低的武官家。 夫人对庶女们的婚姻前程非常随意,一点都不关心。 到底不是亲生的,一个女人容忍男人三妻四妾已经不容易,还要照顾妾室庶出,林清姝换位思考,都觉得自己不会对那些人多好。 世子一篇篇翻完林清姝抄的《女诫》,说道:“你的字笔锋太硬,学着柔和圆润些。” 每十天,林清姝都会去世子院交抄的书。世子过目,如果有抄的不好的就要重新抄。 世子只说字的风格不好,却没说要重抄。 看林清姝没走,世子问:“还有什么事?” “我一直不参加贵女们的宴会,有没有问题?”林清姝问。 “两年之内没问题。” “两年后呢?” “两年后……你不知道神京城中的很多事,不认识贵女,再去参加宴会,你和人家站一起,人家也不认识你。等你进五皇子宫,你也只是个不引人注意的侧妃。” “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不利于你的传闻出现,大约一两年,她们会彻底毁了你。你死了,也没人知道你冤不冤。”世子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说一道菜的制作过程。 “为什么?”林清姝瞪大眼睛,自己低调到不见人,她们要毁她? 这什么情况?她原本以为不去参加宴会可能会得罪人,被人记恨。现在却是不管她去不去,人家都要她的命? 世子笑了笑:“你挡了某些人的路。她们一定会对你出手。如果你把握这几年的机会,多结交豪门贵族子女,或许将来不会孤立无援。” 那些贵族子女将来不是官员就是官夫人,都会有些影响力。林清姝不趁宴会接触这些人,相当亏。 信息量略大,林清姝决定等下回房好好想想。 “听说五殿下为了你开始学武了。”世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清姝一眼。 一提起五皇子,林清姝顿时眼前发黑,现在这些烦心事都因为五皇子。 “猎物逃跑,你会放弃猎捕吗?”世子淡笑。 林清姝摇头。 “现在的你,在神京城,只是一只兔子,谁都能吃你!” 林清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看成兔子。 “小姑娘,别低估皇子,更别低估贵女,你现在没有什么自保能力,你需要人脉来提高自身的力量。”世子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 “那你们国公府能不能放我回家种田打猎?我保证十年内林家忠诚国公府。”林清姝觉得这地方没办法待了。 就目前的情况看,林家还是应该抱紧国公府的大腿好好做生意发财。在权势面前,没有自身实力,反抗不会有好结果。而且林清姝觉得国公爷十年内不会倒,有个靠山对家族不是坏事。 世子一愣,他这样提醒林清姝,她居然只想跑? 小孩心性! “我有乡主封号,林家品级我最大,应该可以决定这事。”林清姝知道自己说这话有些托大,但没办法,这神经城一天都不想待了。 “世子不要低估我对家族的影响力。“林清姝为了自由也是拼了。她除了要自由,还要躲开已经遮蔽到头上的权势争斗阴影。 世子抬起通透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这不是问题。现在也不是国公府肯不肯放你,而是除非怡贵妃允许你嫁给别人,否则你不可能脱身。“ 草泥马!那个李成宁怎么不去死? 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林清姝心中恨,袖下的小手捏紧成拳。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冬天,蛇被冻僵了,一个农夫看见,觉得很可怜,就把它放在身上捂,因为温暖,蛇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农夫咬死了!“林清姝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第三十一章 庶女的梦想 屏风后,裕王转了出来,看着走远的林清姝背影笑道:“胆大的泼丫头。“ “殿下会不会要这样胆大女子当侧妃?”世子突然饶有兴趣地问。 裕王不假思索地说道:“不会。” 他根本不喜欢女人,性格彪悍,愚昧鲁莽的尤其厌烦。 世子站起身走到门口,仰头看着四方院落上面的蔚蓝的天空说道:“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因五皇子的青睐,林清姝将来的四年时间,不会太好过。 罚抄《女诫》是个好借口,却不可能抄一辈子《女诫》。 神京贵族的请柬,每一个月至少会有一两封。 林清姝书房的桌子上,已经攒了六封请柬。 每次西席上课,国公府的小姐们都过来,自然看到了那些请柬。 柳名璃已经到了准备物色婆家的年纪,看着那些请柬就有些想法。 参加贵族的宴会,有机会遇到并结识神京城中高门大户的子弟。 如果她们一直足不出户,贵族子弟们没见过她们,得到的求娶机会就几乎为零。 越国公的家族是新贵,没有百年的积累,甚至几十年都没有,国公只是一个在武举中脱颖而出,又在战场立下不世之功才得到封爵的新贵。国公府真正崛起的时间不超过十年。 也正是如此,林家做生意富裕起来的时间也没超过十年。林清姝出生的时候,她父亲只是乡绅,经过十年积累才有现在的富贵。 因为是新贵,在神京的贵族圈中,也不太显山露水。世子身体不好,从来不出席任何宴会,柳苍昊倒是常出席,因为国公府除了他也没人了。 柳名璃不甘心像前面两个姐姐一般嫁给小官员,而且那些所谓的小官都是父亲手下参将一类的人家。 嫁过去之后,不止要操持一切家事,钱不够的时候还要拿出嫁妆补贴。 上次二姐回来,跟夫人哭诉一场,夫人怜悯,给了些钱让她去贴补。 柳名璃认为嫁人还回娘家要钱很丢脸,她想嫁给神京内的豪门子弟,不用为钱发愁。听说在豪门,哪怕是妾,过的日子也是非常好的,而且不用像正室一样操持家事。只要不为吃喝发愁当妾没什么不好。 林清姝桌上放的请柬越来越多,一次都没去。柳名璃看着都替她心疼。 这天下课,柳名璃翻看起那几封请柬。 林清姝没理会,走出书房,和两个庶女一起去花厅用点心。 厨房的厨娘每天都会预备不同的茶点,等她们下课吃。 小孩子喜欢吃零食,就算要吃正餐,她们也会优先吃点心。 吃完茶点,柳名璃依然没有来。 林清姝无奈只得去书房看,只见柳名璃拿着一张请柬发呆。 “姐姐,怎么了?”林清姝走过去。 柳名璃把请柬递给林清姝道:“这是陈王家郡主寿辰的请柬。” 林清姝不明就里:“嗯?怎么了?” 接到寿辰的请柬是要送礼的,就算人不去,礼也是必到的,之前有几封请柬,林清姝就被世子提醒过这事情,不过世子也说不用林清姝管,这礼国公府会出。 柳名璃略略低头:“听闻陈王郡主是神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而且长得也如天仙。整个神京贵女无人能及。” 无人能及?厉害了! “你没见过她?“林清姝知道国公府庶女不会收到请柬出去参加宴席,但国公府每年也有几次要宴客,总该能见到吧? “没见过,陈王是陛下最信任的兄弟,郡主是陛下最喜欢的郡主,她不是所有宴席都会出席。“柳名璃一脸神往。 皇帝最信任的兄弟和最喜欢的侄女,陈王在朝廷的权势应该非常大。 “听说二公子也收到了这封请柬,他是一定会去的。“柳名璃不知从哪个下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国公府的下人们很会八卦,比之贵女毫不逊色。 林清姝纳闷,既然柳苍昊有请柬,为什么她这里也有?难不成真是特别邀约她?哦,真是荣幸啊!神京权贵真看得起她。 “让二公子带你去看看?“林清姝明白这庶女赖在她书房的真正原因。但她对宴会没兴趣,就想推给柳苍昊。 柳名璃叹了口气:“妹妹是乡主,我们虽然是国公府的千金,却真比不上妹妹。“ 林清姝无语。这破乡主能让吗?她不想当了。 不过,国公府的千金真不值钱。 下午,林清姝冲进柳苍昊的院子。 柳苍昊难得地坐在好久都不进一次的书房中——喝茶。 书桌上放着一套砚台笔墨。笔墨看不出特别,却是那砚台,通体青绿,上面浮着点棉絮般的白色。 林清姝凑过去看,只见砚台是圆形,边上雕刻着山水树木和动物,最绝的的就是那如棉絮的白色竟是点缀山间的云雾,平白添了些仙灵的气息。圆形的砚台如同一方仙境。 “怎样?小丫头,这东西你看得懂吗?“柳苍昊语气有些轻,就像在逗小孩玩。 林清姝一本正经地说:“若是在铺子里面,这东西就是镇店之宝,没个三千两,肯定拿不到。“ 这么大块好玉,加上雕工精细绝妙,肯定要卖贵的。 “这是送给玉岩郡主的寿辰礼物。“柳苍昊手指摸了摸那玉砚台上面雕刻的一只栖树锦稚。 林清姝马上反应过来,玉岩郡主就是陈王家郡主。 她想了想:“我去挑个钗子吧。“口中说着,心中却算计着拿什么样的才不至于失礼。 柳苍昊笑道:“你那份也挑好了,是把古琴,我试过,琴音非常好。“ 林清姝傻笑,心想,这倒是真不用操心了。省钱省心。 “你罚抄也抄完了,不能总躲着吧?“柳苍昊状似无意地说道。 柳名璃提醒她,柳苍昊现在也对她说这种话,意图很明显。 林清姝一脸天真无邪地问:“我有必要去吗?“ 她个一无所有的乡主,去不去有什么重要。 柳苍昊伸手捏了捏她脸颊上白嫩的肉说道:“陈王家的面子你敢不给?活腻了?“ 林清姝伸手打掉柳苍昊的手说:“去就去,你捏我干什么?“ 柳苍昊没理会她的不满,接着说道:“赴宴穿的衣服已经让人去准备了,过两天应该就可以了。“ 这是都安排好了?刚刚只是通知她?根本没人在乎她的想法,别人怎么安排她就得怎么办。 被人安排控制,这种感觉让人不爽。 “我能不能带个人去?“林清姝问。 她不得不去,国公府却还有个非常想去的庶女。 “丫鬟我这边会派,你那院子的做事都不妥贴,带出去丢国公府的脸。“柳苍昊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林清姝院子里没有一等丫鬟,那些二等丫鬟干粗活可以,真要进权贵府,还是必须要一等丫鬟才稳妥。 “我带三姐姐去行不行?“林清姝参加过梅花宴,见过一些贵族家的庶女也去,国公府庶女跟着去,应该没问题。 “她想去?想去就去吧。“柳苍昊有点意外林清姝提出带庶女去,转念想起这些日子几个妹妹都是跟着林清姝一起上课,就没什么奇怪了。 “让闻姨娘给她准备衣服,别丢了国公府的脸。“柳苍昊补充了一句。 林清姝听他这话,感觉怪怪的。 她一个外人都帮着准备了衣服,到了庶出小姐,竟是姨娘的事情? 哦,也对,她在这里孤身一人,他们不帮她也说不过去。而庶出小姐有爹有娘,可比她好多了。 她应该同情自己。 柳名璃听说能去陈王府的寿宴,非常高兴,对林清姝更加亲近。 林清姝表面敷衍,内心却与她的关系退了一步。柳名璃想要通过这样的宴会博取将来嫁豪门的机会,这没错,但林清姝心中却有点反感。她这种进豪门就是做妾,妾就是小三,因为前世婚姻观的影响,她天然厌恶破坏人家婚姻的小三。 原本还同情柳名璃的心,此刻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她又想起自己的前途。唉,她将来也是小三!mmp,造化弄人! 到了日子,林清姝穿上了国公府特意准备的衣物,这衣服是按照乡主品级制作的,比一般没有封号的贵女要好些。 上层社会非常讲究规矩,什么地位的人穿什么样的衣物都有规矩。 柳名璃也穿了套新裙子,布料很好,刺绣也好,款式不差,只是颜色素淡了点。她长相不差,虽然算不上风华绝代,模样却也不错,加上素色的装扮,让人看着还算顺眼。 林清姝和柳名璃坐在一辆马车里,因为是林清姝坐的,这马车的规制也是按照乡主五品品级制造。车辆装饰,马匹身上佩戴比一般贵族强了许多。 陈王府在神京城南边,离国公府不远。到陈王府大门口,已经有很多马车停在前面。 大家都是有来历有背景的,所以也没谁插队,只是慢慢等着。 陈王府门口有很多下人,马车一到,贵人下车,马车就会被下人带到后院专门停车的地方。 神京的大府邸,都有一大块供停车拴马的院子,国公府也有,只是面积小一些。 林清姝和柳名璃下了车,被陈王府的丫鬟带进了院子。 陈王府很大,经过垂花门,林清姝进了后院。 后院有很多院落,与国公府很类似却更大,错落有致分布在各处。 经过小桥流水,假山林木,林清姝她们进了一个非常别致精雅的院子。 第三十二章 贵女的世界 宴会大厅很大,已经有很多贵人坐在里面寒暄说话。 大厅外的院子有八角亭,垂花树,还有养了金鱼上面飘着粉色睡莲的池子。 年轻的贵族们,不分男女,三五成群,在院子中说话嬉笑。 柳苍昊一进院子,就被相熟的贵族公子拉到人堆里说话。 他给几个贵族公子介绍了林清姝和柳名璃。 公子们不看柳名璃,而是刻意看了林清姝,其中有个看着不大的少年惊讶:“哦?这就是溪云乡主?殿下和我提过乡主风采,今日一见,似乎不太一样。“ 听他这话,就知道他与五皇子相熟。 一个大些的贵族公子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道:“不得无礼。“ 然后向林清姝解释:“舍弟是五皇子的伴读,平日惯会胡说,乡主不要计较。“ 林清姝道:“不妨事。“ 那小孩不服气:“我怎么胡说了?殿下说乡主轻功了得,百步穿杨,英姿飒爽,现在这个只是一个娇嫩小姑娘。“ 吏部尚书公子,提着弟弟的耳朵到一旁去教训了。 林清姝有些尴尬。她没想到五皇子居然跟人这么说她。 难道她应该披着兽皮,像猴子一样在森林中上蹿下跳才符合形象? 她要真那样就是人猿泰山! 柳苍昊已经自顾自去跟相熟的公子哥说话,讨论的话题无外乎就是哪里的酒纯正,哪个楼子新来的头牌有味道,还相约哪天去吃喝玩乐。 林清姝和柳名璃人不熟,就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一坐,等着开席。 院子里的年轻贵族很多,她们几乎不认识。 林清姝心想幸好带着柳名璃来了,至少有个说话的人。 世子说得对,她如果一直不参加宴会,几年后依然是这么尴尬。 等下看机会还是要找人说说话,一步步熟悉这些人。 之后两人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她却被别人找到了。 找到她的是上次梅花宴上认识的宰相千金。 宰相千金看到她,立刻跟她打招呼,还抱怨上次她的寿辰,林清姝都没有来。 林清姝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被世子罚抄《女诫》,抄不完不准我出门。“ 宰相千金一脸好奇问:“世子为什么罚你抄书?“ 林清姝说道:“世子说我不识礼数,不懂道理,所以让我抄书。“ 真正的原因肯定不能跟外人说,这锅甩给世子也没事,反正世子千年都不参加任何宴会。 宰相千金点点头,又发现她身后的柳名璃,问:“这是谁家的姐姐?“ 林清姝介绍:“这是越国公家的千金柳名璃。“ 然后又对柳名璃介绍了宰相千金:“这是宰相家千金胡琳儿。“ 柳名璃很有礼貌地施礼。宰相千金胡琳儿还礼。 胡琳儿对林清姝说了些这段时间的贵女轶事,例如谁家小姐喜欢上谁家公子,谁家小姐做了首什么诗。除却介绍,竟再没有理会柳名璃。 柳名璃跟在二人身后,就像丫鬟一样。 两人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遇上好几个贵女,那几个贵女与胡琳儿相熟,然后大家互相介绍就算认识了。 不知道宰相千金是不是故意的,竟把后面的柳名璃忽略了。 林清姝冷眼看着,发现这根本是刻意地无视。这种无视是从胡琳儿知道柳名璃身份那一刻开始的。 贵女们聚在一起自然是各种八卦,说上次什么宴,谁家的公子看上了谁家的女儿,现在正在提亲,又说谁家的公子在神京城纵马伤人,被关了禁闭。 大家说得热闹,林清姝当个安静的旁听者。 话题转到了柳苍昊身上,有一个贵女说柳苍昊最近跟一个楼子里面的红牌打得火热,她哥与之争风吃醋。 然后旁边就有人开始讨论国公府二公子长相风流,人更风流。多是感慨,这男人如果不花,肯定是当丈夫的好选择。 家世好,长相好,不嫖就完美了。 林清姝没说什么。 她天天被关在国公府抄书上课,上哪儿知道柳苍昊这家伙居然三天两头跑出去嫖。 真是纳了闷了,国公府那么多歌舞姬,他一个不碰,就喜欢出去打野食。 柳名璃像个隐形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她的存在。 话题转得快,某贵女得了件什么了不起的珠宝,或者是某家夫人带着自家女儿进宫见了皇后,大约那家的女儿要进宫了。 之后终于有贵女注意到林清姝,然后无比好奇林清姝怎么认识五皇子,林清姝只得简单说自己是在秋狝的时候偶然遇见五殿下。 又问怎么救了五皇子,林清姝回答:“什么救不救,只是陪着五殿下回了大营。“ 什么都不说,刻意淡化她救五皇子的事情。 “听闻你的武功很高。“ “花拳绣腿,小时候锻炼身体练过。“林清姝非常谦虚。 “你会轻功,让我们看看。“不依不饶。 林清姝笑了笑:“这衣服不太方便,其实我只是懂点皮毛。“ “你的箭法也很好?“穷追猛打。而且似乎这些贵女知道得不少。 “没有的事,就是平常练着玩。“ 油盐不进的回答让贵女们觉得没意思,于是把话题带到别处。 大家开始说起送郡主的礼物。 攀比开始,比谁家有钱谁家舍得。若是礼物不值钱或不特别,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问到林清姝,她说道:“不知道啊,这是二公子弄的。“她不清楚那古琴值不值钱,她根本看都没看过。 胡琳儿瞪着她,心想:这人怎么那么漫不经心? 见胡琳儿瞪着自己,林清姝问:“有问题吗?“ 胡琳儿张口结舌,半天说道:“你该再抄《女诫》。“ 这次轮到林清姝瞪眼了:“为什么?“ 她抄《女诫》都抄吐了,凭什么还要抄? 胡琳儿翻了个白眼再不理她。 进入神京的贵族圈,事先居然什么功课都不做,连送什么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多不在乎这些贵族和宴会? 一想到五皇子居然喜欢个这么粗鄙的女孩,胡琳儿就觉得窝了一肚子火。 其他贵女们自然也看出林清姝的问题,不禁掩嘴笑,眼睛里还带着不加掩饰的鄙视。 虽然是个有封号的女孩,可出身低贱的人怎么能和她们这些天生高贵的人相比。 贱民就是贱民。 一时间大家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叫优越感的东西。 柳名璃知道大家在心底鄙视林清姝,却无法提醒她,心中竟有些酸意。 如果今天她是林清姝,跟这些贵女说话,她一定不会像林清姝这样傻,被人瞧不起。 大概不用过今天,整个神京的人就都会知道溪云乡主是个乡野粗鄙丫头。 如果不是认识皇帝宠爱的五殿下,她什么都不是。 柳名璃嫉妒林清姝。 林清姝根本不在乎这些长舌贵女怎么想自己,她甚至都不在乎五皇子。 因为她们这一堆人都年龄偏小,那些年纪大些的贵公子们都不屑找她们说话。 十三四岁,临近嫁人年龄的贵女,自然有公子哥上去搭讪,尤其长得出色的那些,更加吸引公子哥们的眼球。 不远处,种了睡莲的水池旁,来了一对男女站着喂鱼,男的岁数不超过十六,女的不超过十五。 胡琳儿看了一眼道:“那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和蔡御史家的千金。“ 林清姝离得不太远,目力好,清楚地看到蔡御史千金身材非常好,虽然年纪不大,各方面的发育却极好,虽然被淡粉色的丝绸罗裙包裹身体,但该大的地方绝不小,该圆的地方也很标准的浑圆。她整个人站在水边就像一朵刚刚开放,身姿纯净的莲。 再看那张脸,皮肤白皙细致,没有瑕疵,睫毛长,眼睛水盈盈,像潋滟湖水,鼻子挺翘,嘴唇很小,色泽红艳泛着珠光,看起来很可口好吃的样子。 贵女们长得丑的不多,但像她那么好看的却真不多。 林清姝由衷赞叹:“御史家千金真好看。“ 胡琳儿语气冰冷道:“姨娘养的多数姿色不差。“ 这句话瞬间将人贬落尘埃。 尤其站在后面的柳名璃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另一个贵女也说:“蔡御史家嫡出一个姑娘,前年就嫁了,这个是庶出的,现在放出来,大约想吊个大鱼。“ “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瞧上她了,应该不会让她当正的,她父亲只是五品御史,能让庶女做侍郎公子妾已经很不错了。“言语中带着不屑。 林清姝觉得这些人跟自己绝不是一个次元的。 她单纯欣赏美女,这些人只看出身。 转头看到柳名璃正低头想着什么,心中不禁叹息,庶出的真不该来这种地方惹一肚子闲气。 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跟那御史千金说了一会儿话,有个小厮来对他说了几句什么,便走了。 御史千金站在池水边慢慢地投着鱼食,没有走。 林清姝和那些贵女坐在一棵花树下说话,离得并不远。 就在那小公子走了没多久,一个穿着大红罗裙,头戴牡丹金钗的秀丽女孩,带着两个丫鬟走到了御史千金身边。 御史千金身旁没有丫鬟,她发现有人站旁边,连忙侧身,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人一巴掌呼在脸上。 她被打得一个踉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弯,然后听到那红裙女孩怒骂:“小贱人,以为长得好就能称心如意了?“ 第三十三章 刺激 又是一巴掌,这次因为御史千金侧身弯腰打在了肩头上,还不够,那红衣女孩一把扯着她的头发,往水里按。 年纪小,力气不大,没能把御史千金按进去,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上手帮忙,一人推一下,生生把御史千金推到了水中。 御史千金落水,在水中扑腾,狼狈不堪,有丫鬟呼叫有人落水,来了几个陈王府的下人,七手八脚把御史千金拉上来。 池水及腰深,淹不死,但掉下去样子很狼狈。 再美的女子这样一折腾,也丑了。就像一朵初开的鲜活花朵还来不及绽放华彩,就被暴风骤雨粗鲁狂虐,然后凋敝。 众贵女冷眼看着,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人上前围观。 一个贵女掩唇说道:“人家燕将军的千金可是从小与吏部侍郎小公子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早已订婚,她这种贱货敢去插一脚,真是找死?“ 林清姝表情淡然。前世网络上见过正室收拾小三,也见过小三打正室,谁彪悍谁占上风。现在看这些争风吃醋,就没什么感觉。 只有众人身后的柳名璃,表情震惊,有些崩溃的迹象。 “唉,真烦,这种宴会,总有些贱人来,本来贵族子弟就不多,还有那么多的贱人等着抢,我们真不好过!“ “依我看,这些贱人,就该见一个打一个,不打死也该破了那狐狸相。 贵女们眼中,身份卑贱的人与老鼠一般没区别。 胡琳儿嘴角微翘,眼角余光看向柳名璃,只见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再看林清姝,却见她一脸冷漠,心中不禁堵起来。 传闻她会武功,胡琳儿是相信的。皇家又不瞎,如果不是林清姝立了大功,这乡主封号怎么会给她? 寿宴开始,寿星玉岩郡主弹奏古曲助兴,惹得满堂赞美。 林清姝跟着柳苍昊坐,离郡主不远,仔细看,发现那郡主长得非常美,而且气质高贵,比之前见到的那个御史千金更让人觉得顺眼。琴也弹得好,难怪有第一美人的美誉。 有美貌有才艺,再加上地位高,这世上的好处被她占全了。 晚宴气氛很好,觥筹交错,珠光宝气,灯影人影相融。 看遍整个宴会厅,林清姝没再见到那个之前落水的蔡御史千金,隐约听到谁说那小美人因为落水提前回去了。 似乎没人追究燕将军家的千金,那泼辣货坐在离林清姝不远的地方和她家的哥哥姐姐一起愉快地用膳。 “你在看什么?是不是瞧上燕将军家的公子了?”柳苍昊低头在林清姝耳边问道。 在这宴会上盯着人家看,是极没教养的举动。 “没什么。”林清姝收回目光开始专注面前的食物。都是平常难得吃到的山珍野味,不吃可惜了。 “斯文点,不知道的会以为国公府平日亏待你,不给你吃。”柳苍昊皱眉。这孩子应该好好学礼仪,不知道那位西席都教的什么,竟连最基本的宴会礼仪都没教出来。 偏头看到柳名璃,只见她皱着眉满腹心事的样子,一点都不吃。 “三妹你这又是怎么了?”柳苍昊问。 “没事!”柳名璃一惊,连忙低头吃东西。 两个小姑娘很乖地吃东西,柳苍昊摇头,和旁边桌的周国公府世子说起话来。 第二天上课,柳名璃没有来。 “三姐姐昨晚受凉了。”柳名颜说。 大概是受了刺激。 林清姝心想。在那种比家世身份的地方,神经大条如她都感觉浑身不舒服,更何况是柳名璃。 下午,林清姝正吃下午茶,有丫鬟过来传话说世子要见她。 世子刚刚午睡起来,坐在紫藤架下看书。 林清姝走过去行礼。 世子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下问道:“昨天寿宴发生了什么事?” 林清姝摇头道:“没事啊!”别人的事和她没关系,所以她没事。 “都见到些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世子问得淡然,似乎只是想闲聊。 林清姝不信世子专门找她说话只是闲聊。她和世子还没熟到没事就聚在一起闲聊的地步。 她把寿宴的所见所闻仔细说了一遍。 世子一言不发地听着。 “就这些。晚宴我们都老实在座位上吃东西,没与人说话。”林清姝说完。 “你为什么想带三妹妹去?”世子问。 今早有下人来说柳名璃昨晚回来哭了一夜,今早受凉。他马上猜出是寿宴上发生了点什么。林清姝一起去的,自然找她问。 “她自己想去啊。那请柬放在桌上我都没准备去。但她说想去看看神京第一的郡主。”林清姝一摊手表示自己无辜。 “你有什么想法?”柳名璃因为昨天的事,受刺激,但这个丫头却没事人一样。 “贵女们觉得出身低贱的人,会抢走她们未来的丈夫。其实这种宴会不适合我。”林清姝认为自己和贵女们不是一次元的人,乘机表达了自己不想与她们结交的想法。 “所以你想说以后不去了。”世子看穿了她的想法。 “无所谓。需要我去就去,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林清姝很彪悍,她可不怕谁。 “昨天若你站的是蔡御史千金的位置,有人来打你,你会怎么办?” “打她啊!莫非我打不过那小泼妇?”林清姝反应很直接。管她谁,对她动手肯定不能忍。 果然如此!简单粗暴直接,这小姑娘有没有脑子? “……”世子扶额。 “从明天起,来书房,我给你讲解兵法。” 这哪儿跟哪儿? 林清姝一脸莫名其妙。 晚上,管家来说西席已经辞退了,今后她每天早上去世子书房。 林清姝继续一脸莫名其妙。 这个世界的兵法和林清姝前世看过的不同,没有《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只有历史曾发生过的战争实例。因为这世界的历史与前世世界的历史朝代没一点重叠的地方。 所谓兵书就是由无数实际战争案例合编在一起的书。每个战例后面有注解和前人留下的笔记。 这世界有和前世一样的《四书》和《女诫》,作者却不是原先世界的作者。林清姝怀疑那是穿越者留下的。 留什么不好,留《女诫》,她真是抄够了。 第二天,林清姝进书房极早,银月儿见她来了便拿了一本兵书让她先看。 林清姝好久没与银月儿说话了,不忙看兵书,问道:“姐姐最近怎么样?” 银月儿笑着行礼道:“乡主可别叫我姐姐,否则府里的主子们会以为奴婢目无尊卑。” 林清姝笑起来:“哪有那么严重?” “乡主叫我名字吧!”银月儿说得恳切疏离。 林清姝不为难她,笑着点头。 两人闲聊了几句,林清姝发现银月儿对她刻意保持距离,不像过去那么亲近,心中感慨,只得看书。 兵书的第一个故事讲述了一场两国之间的战争。 翟国国力强大,烨国国力不强。 这一年,翟国发兵攻打烨国边疆地域。烨国兵力不足,死守城池。 翟国强攻,烨国快要守不住了。这时候有个谋臣建议让出一城求和。 烨国国君采纳建议,割让一城求和。 当翟国兵不血刃接管城池后,有一本地官员投诚并告知翟国将军,烨国在此城六十里地有军库,粮草军械很多,正准备运走。 翟国将军听闻,立即带兵前往抢夺,结果身陷埋伏,全军覆灭。 那一役,烨国歼敌五万,并杀敌帅,导致翟国元气大伤而回。 烨国一鼓作气,大败翟国剩余军队,夺回城池不算,还连夺翟国两城。 林清姝把故事看完,又看了后面的注释笔记有诈降,埋伏,一鼓作气。前世这种战争故事看得多,林清姝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世子终于来了,问她对故事的看法。 林清姝摇头:“没看法。” 世子问:“如果是打架,别人人多而且武功高,你要如何?” 林清姝答:“跑啊。”人多打人少,劣势一方不走等着死吗? “然后呢?”世子问。 “不用回头,明知打不过,肯定就是头也不回地跑。”别说打架,就是打游戏也如此,打不过就走,不走,就叫做故意送人头? “跑不掉呢?” “……”林清姝无语。心想:跑不掉就送人头送经济,额,那是游戏。 “你上次秋狝救五皇子,最后一次有三人追杀你们,你也打不过,怎么杀的人?” “刚好有悬崖,出其不意,运气也好些。”林清姝回答得很简单。在游戏中这叫反秀一波。 “没有悬崖呢?” “没悬崖总得想办法跑,他们目标是五皇子又不是我,不跟他在一起我难道还跑不掉?”这叫卖队友,与其两个抱着死,不如能走一个是一个。林清姝没有任何愧疚。 这次轮到世子无语了,半天才问:“你想过抛下五皇子?” “当然,我的命才更重要。”林清姝回答得理直气壮。 世子揉了揉眉心,感觉头疼。 “你这话以后别说出来,会死的。”唯恐小丫头鲁莽,世子只能叮嘱。 林清姝恍然,哦,对了,现在这不是打游戏。 第三十四章 报应 林清姝当然知道那话大逆不道,但国公府与她算是在同一条船,她说便说了。而且以前她与五皇子也说过。 国公府对不错。教她写字,礼仪,甚至带她去狩猎,对了,还给了她一个内功心法。只要她不逃走,世子和二公子当她是妹妹一样看待。 不对,他们有妹妹,虽然同父异母却也是亲妹妹。他们对她比对亲妹妹要好很多。从进府到现在真没有亏待过她。 但她的身份是人质,难免多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清姝不觉得国公府安了什么好心。 林清姝说道:“世子,我想问个问题。” 世子点头:“问吧!” “您为什么要教我兵法?”这问题林清姝昨晚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 “你觉得要打一场胜仗,需要些什么?”世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 “兵力,地势,计谋。”林清姝回答。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的说法这世界没有,就用简单翻译。 林清姝的回答直白简单,世子的眼睛陡然一亮。 这孩子很聪慧,随便一答就是问题的关键。这种答案应该只有那种打过好多年仗的统帅才能总结出来。 林清姝让他惊讶,他继续探林清姝的底:“你若想做成什么事,会不会有计划?” 林清姝皱眉,不知道世子问这干什么,回答:“看情况。” 到现在为止,林清姝除了学武功,根本就没考虑过做什么大事。计划什么的,从来没有。 “你想过别人会用计谋对付你吗?” 林清姝一愣:“我一个商户女,没权力没前途,对付我干嘛?” 只要不去争权夺利,林清姝并不认为自己有被人谋划对付的价值。 世子手指点了点:“你是溪云乡主,也是未来的五皇子侧妃。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是这样的身份。你觉得想要嫁五皇子或可能嫁五皇子的贵女对你会是什么想法?” 那些贵女有什么想法林清姝大致能猜到,无非就是觉得她不配。其实她还看不上那弱鸡五皇子呢! “我教你兵法,只想让你做事多用脑子,有时候,不管你出不出手,别人都有可能对你出手,而且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用打架解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林清姝的身份地位都不足以自保。 “以后每一篇战例,你都做笔记写心得,还有宴会,听到看到就回来做笔记,我要看。”世子布置作业。 平白居然要做论文式的作业,林清姝觉得这事不对,说道:“我只有十岁,世子爷,而且我不是男的。” 据林清姝所知,论文是这世界男孩子的功课,女孩子从来不写,因为女人没机会从政。 “你打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不是男的?”世子问。 “女的难道不能打人?只要打得过,有什么不能打的?贵女们也会打人啊!”林清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打架的行为很没教养,但只要生气了,有教养的人也会打架。 “学兵法和男女有什么关系?” “议论朝政或打仗都是男人的事。”林清姝语气笃定。打架甚至杀人她可以做,只要有足够的理由,但打仗她绝对不去,不管什么原因。 世子沉默,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否定小姑娘的说法。 “你不想写?”世子直接问。 “对,这种带着个人见解的东西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本就不该写下来给人看。”林清姝拒绝让世子看自己的笔记。不管她如何伪装,林清姝认为笔记写多了就会让别人看出一些东西。 聪明人会从只言片语中读出一些隐含的东西,林清姝不想世子太了解她,也不愿前世的某些东西出现在这个世界。 诗词写出来无伤大雅,兵法这东西,总结出来可不得了,用在战场,会死很多人。 世子心中失望,面上微笑:“我觉得你不像十岁的小姑娘。” 林清姝沉默。世子的直觉没有错。 世子静静看着林清姝,她脸有些圆,眼睛明亮,怎么看都是一脸稚气的模样,然而他却从来没有看透过她,尤其现在她拒绝写出心里的想法。愈发让他觉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 世子没有勉强林清姝写心得,但依然要求林清姝学兵法。 前世,林清姝看过兵书看过电视,对于兵法谋略不陌生,学起来不吃力,每每世子让她复述战例,她都能很顺畅地说出来。 复述一个故事很简单,抓住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条线贯穿始终,基本不会错。 世子觉得林清姝很聪明,至少比国公府那些资质平庸懦弱的庶出弟妹要好太多。 柳名璃自从见识贵女们对庶出女咬牙切齿的痛恨和打击之后,再也没要求林清姝带她参加任何宴会,其余两个庶女似乎也听到些什么,来林清姝这里的次数少了很多。 林清姝觉得这几个庶女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对于她们的疏离并不在意。 日子照常过,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听说秋叶生个儿子养不到一个月却夭折了。婆子们都说她是个没福的。 那孩子生下来就先天不足有问题,古代各方面条件差,养不大很正常。 林清姝派小兰带了很多补气血的药去看。 小兰回来说三少爷对秋叶挺好,有个小丫鬟一直伺候着。 有人照顾,林清姝稍稍放心。 秋天降临,小兰听丫鬟们议论说秋叶身子越发差了。 林清姝直觉这里面有什么问题,秋叶年轻,孩子掉了,身体肯定会虚弱一段时间。 但她一直吃着药,按道理早该好起来才对。 她找了个机会亲自去三少爷院看秋叶。 秋叶躺在一间房里,面积不大,却分着里外间,一个丫鬟能住这种房间已经不错了。外间有个小丫鬟正在做针线,见人进来,赶忙起身。 小兰说道:“我家乡主来看秋叶姐。” 小丫鬟吓得跪在地上磕头。 林清姝打发走小丫鬟。 掀开蓝布棉帘,林清姝进了里屋。 屋子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秋叶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小兰过去扶她坐起。 林清姝坐到床边说道:“姐姐身子不好,不用多礼了。“ 秋叶整个人消瘦得可怕,没有少女的圆润,却仿佛长年吃不饱的人一般,脸色蜡黄泛青,身体瘦弱单薄。 她有气无力地道:“姑娘现在贵为乡主,奴婢竟连行礼都不能……“ 林清姝摇头说道:“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秋叶的气色极差,根本不像每天都吃补药的样子。莫非她给的补药被下人贪没了? “我送过来的药,他们煎给你吃吗?” “谢乡主,奴婢每天都吃着。” 吃了会是这样?那些药买的时候都问过大夫,对症才买的,不可能吃成这样吧? 林清姝皱起眉:“有没有大夫来看过?“ “看过,说是产后没调理好,身体虚。“秋叶说道,眉眼间有显而易见的虚弱和悲伤。 “开的都是什么药?有药方吗?“林清姝问。庸医害人,林清姝担心下人请的大夫有问题。 林清姝跟着哥哥走的地方多,家里也有几间生药铺,很多草药的药性略懂。 “有,娟儿拿着。“ 林清姝对小兰使了个眼色。 小兰立刻出去找那名叫娟儿的丫鬟。 娟儿就是刚刚在外间的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娟儿拿出一张药方给林清姝看,林清姝看了,发现上面全是补气血药,没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的情况是秋叶身体如此虚弱,这么补真的合适吗? 虚过度,大补反而坏事。 把娟儿打发出去,秋叶对林清姝说道:“乡主别再费心了,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体……” “有件事一直在奴婢心里,今天乡主来了,奴婢正好说一说。” 林清姝拉着她瘦得只有骨头的手很心疼地道:“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秋叶勉强一笑,比哭还难看:“当初怀孕,我舍不得那孩子……又怕生下来看着他死,所以趁程姨娘回娘家把那包红花放在她床下,然后自己少量服用了一点。我出事,大家都会怀疑程姨娘,她那屋子被搜,果然搜出了那包红花。” 林清姝看着秋叶,表情淡淡的。这事情在世子怀疑是她做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肯定是秋叶做的。 当时她不说,是因为她觉得像程姨娘那种人坏事做多,被这样坑也是活该。 “程姨娘死了,我的孩子没能保住,现在我也快死了,这都是报应啊!”秋叶面容哀戚,却有种解脱的轻松感。 第三十五章 渣男 因为病的久,秋叶原本如花的容颜早已憔悴枯槁,让人看着都觉得害怕。 林清姝很可怜她。 之后,她出府找了林家的一个掌柜打听医理方面的问题。 掌柜请了个神京出名的大夫过来,林清姝把秋叶的症状和药方的药说了一遍,那老大夫听后说道:“产后虚弱吃那些药没问题,但问题越吃越弱,就说明这夫人不适合吃那些药。“ “那她该吃什么?“林清姝问。 老大夫为难:“没见到病人老夫不敢妄言,但听你所说,老夫估计这位夫人的病另有原因,可能越吃补药越要她的命。“ 林清姝回了国公府,让小兰去把秋叶的药渣拿来看。 “主子,您看得懂药?“小兰很惊讶地问。 “看不懂,我随便看看,等下你拿去外面找个大夫看看。” 林清姝用一根银筷扒拉着药渣,药物没有发现奇怪的东西,她却突然发现筷子变黑了。 淡淡的黑,如果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银遇见硫会变黑,不一定就是下了砒霜一类的毒。 “秋叶的药是谁在煨煮?“林清姝问道。 小兰道:“就是那个娟儿。“ “去叫娟儿过来。“林清姝把银筷放下冷冷看着一桌子残药渣。 药带着微毒,所以吃下去不会马上死,但秋叶天天吃,身体已经如此,说明毒药已经深入骨髓。 如果吃的不久,还能救治,然而秋叶的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那说明在怀孕的时候,她已经在吃这毒药。 已经吃了那么久,再加上生孩子伤了身体,林清姝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过了一会儿,小兰惊慌失措地跑来说:“那个娟儿死了,我让她来,她说要喝水,结果吃了毒药,中毒死了。“ 这是畏罪自杀! 林清姝心中愤怒,叫道:“小兰,去让大夫看看这药里究竟有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小兰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有朱砂,大夫说吃得久会要命。” 药方林清姝看过,根本没有朱砂。这是有人要秋叶的命! 三少爷院子,三少爷沉着脸看着跪了一院子的奴才冷冷地问:“娟儿怎么死的?“ 没人说话,一大个院子那么多人,却没有一点声音。大家连喘气都不敢喘大了。 林清姝走进院中,看着阶上站着的男人不禁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这个三少爷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真的越来越瞧不起国公府这几个庶出的东西了,女的怯懦傻逼,男的没用傻逼。 难怪夫人平日都不喜欢放他们出来见人,原来是真怕丢脸。 同样一个爹,嫡出庶出差距怎么那么大? “乡主怎么来了?“三少爷看着林清姝从廊下走过来,有些疑惑。 林清姝来到他身边却不与他说话,而是面对院子里跪着的下人们说道:“你们谁若是能告诉本乡主,娟儿平日都与什么人亲近,或者娟儿在秋叶怀孕生产前后见过什么人,有什么异常举动,本乡主赏三百两银子。“ 话音落下,院子里面一片沉寂,但很快,一个婆子爬了出来说道:“禀乡主,娟儿是张厨娘的干女儿,平日两人最亲近,张厨娘有好吃的都叫娟儿来吃。还有,娟儿每隔十天都会回家一趟,虽然时间不长,但每次都会带些东西回来,有吃的也有用的。“ 她话音落下,另一个婆子爬出来道:“乡主明鉴,娟儿是奴婢的干女儿,这没错,但奴婢什么都没做过。娟儿不是奴婢害死的。“ 林清姝冷冷地看了看那姓张的厨娘,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大约吃的还行,略有些胖。 “你知道娟儿每十天都回家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奴婢不知,只是娟儿每次带了东西,总会孝敬奴婢些。“ 林清姝又问:“你既然是她干妈,她就是你介绍进府的,那么她家做什么的你应该知道吧?“ “她家没什么营生,爹娘每天弄些菜挑着卖,有个哥哥是程家的小厮。“张厨娘说道。 “程家?“林清姝眯了眯眼。 “就是三爷原先那位姨娘的娘家。“ 林清姝嘴角微微翘起,想笑,却有些苦涩。 林清姝指了指一开始回答她话的婆子,小兰拿出三张百两银票给了。 众人惊讶。 张厨娘一脸失望。 林清姝冷然道:“张婆子,刚刚本乡主问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等别人把你说供出来了,你才说,你以为你能得到赏赐?要本乡主赏你一顿板子吗?“ 张厨娘一哆嗦,一脸害怕神情。 “你最好和这件事没关系,否则,你别想活!“林清姝声音很冷。大约是因为年纪小,这话的威胁力打了折扣。 “绝没关系,绝没关系,奴婢不知道那丫头的事。“当事人张厨娘此时哪里还失望没银子,她有种自身难保的直觉。 林清姝转头看向一旁脸色发白的三少爷:“三爷借步说话。“ 进了三少爷的书房,林清姝问:“三爷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三少爷一愣,然后脸上现出一丝微怒:“乡主这话什么意思?“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院子里无缘无故死了个下人。 林清姝冷笑:“你的女人中毒了,你的孩子被人害死了,三爷现在还不知道吗?“ “那孩子生下来就有些不对……“三少爷一愣,然后作回忆状,面上一丝可惜的神色都没有。 “那是因为她母亲一直都在中毒。“林清姝愤怒。 这种糊涂蛋真是坑死人。 低头想了想,她接着说道:“你后院的事我本不该插手……“ 三少爷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清姝,心想:你已经插手了。 林清姝想法是这样的:这事涉及到三少爷的前任妾室,而前任妾室是秋叶设计弄死的。很明显,程家那边知道程姨娘冤枉,为了报复,才找人下毒。给一个奴婢下慢性毒,不容易引起国公府的注意,还能弄死孩子。 如果继续查,肯定能查到,但……有必要吗?冤冤相报,没完没了,有意思吗? 在林清姝看来,程家这么做也没有太大的错误。程家的女儿死在国公府,而且死得冤枉又毫无尊严,摄于国公府的权势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找不了三少爷报仇,就找秋叶。 程姨娘死了,秋叶快死了,只有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三少爷还好好活着。 而且活得糊涂。 林清姝不想报复程家,却很想打这糊涂蛋一顿。 “乡主准备怎么办?“三少爷突然问道。 想打你! 林清姝面色沉郁,没有说话。她的拳头慢慢握紧。 “乡主真的是十一岁?“三少爷没头没脑地问。 “三爷以为呢?“林清姝冷冷地看着三少爷,心中鄙视这种男人。 无能的渣男! “乡主好本事!“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林清姝突然凶悍地瞪着三少爷道:“秋叶没几天了,已经毒入骨髓,没治了,你知不知道?“ 三少爷有些惊讶,林清姝居然吼他。 秋叶没治了,要死了,是有点可惜。但那只是个下人而已。为什么这小姑娘看自己就像看罪大恶极的人? 他干什么了?秋叶又不是他弄成这样的。 他要的是女人,不是一个躺在床上要死的,面容枯槁丑陋的奴婢。对一个无法再取悦他的奴婢,他没有半分悲伤的情绪。 林清姝心中寒冷,有种想拿刀捅了三少爷的冲动。 但是她不能。 拂袖而去,林清姝愤怒又无奈。 迎面撞到一个人,鼻子生疼,正要发火,却被人一把搂住。 只听头顶有声音传来:“小丫头,走路怎么不看着点?“ 林清姝抬头,正好对上柳苍昊那双魅惑狐狸眼。 林清姝推开他道:“我现在心情不好,别惹我。“ 她现在大约需要砍一堆柴来平复心情。 “惹你怎么了?“柳苍昊毫不在乎地笑起来。 林清姝二话不说一巴掌就往他脸上甩,柳苍昊一把捏住林清姝的手继续笑道:“你真敢动手!“ 林清姝另一只手又打了过去,接着被捏住。 柳苍昊一只手捏着林清姝两只手,任她挣扎。 “是不是想抄书?“柳苍昊问。 “无所谓!“林清姝怒吼。她生气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威胁到她,因为此刻她没有什么理智。 其实她刚刚最大的理智就是没有因为愤怒打三少爷。 柳苍昊无奈:“这火爆脾气,今后怎么进宫?” 林清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不过根据她回忆,她应该是被柳苍昊点了昏睡穴。总之,她是半夜醒过来的,小兰趴在她床边打着呼噜。 黑暗清冷的夜,比夜更冷的是心。林清姝光脚站在窗户旁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进书房看兵书,心不在焉,看了半天没看到一个字。干脆把书丢一边发呆。 世子进了书房,坐下,看着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道:“说说昨天的事情。“ 林清姝不说话。她没心情说昨天的事情。她很愤怒,因为这事她知道的晚了,已经挽救不了秋叶的性命。 眼睁睁看着一个跟自己关系不错的人垂死,这感觉好难受。 “我记得以前曾经跟你说过,不要试图改变别人的命运,你没听,现在如何?“世子大约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这是幸灾乐祸?草泥马! 第三十六章 牢笼 林清姝已经生了一天一夜的气了,现在听世子这么问,非常不高兴,反问:“你想说什么?“ 世子冷笑看着她:“乡主好手段,借三弟的手灭了程姨娘,想为秋叶搏个前程。程家的人平白损了一个女儿,难道真会善罢甘休?秋叶怀了三弟的孩子,以为没有程姨娘就能称心如意地生出来?“ “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你三弟算什么男人?“林清姝无端背了黑锅却不辩解,直接甩锅给那没用的三少爷。 世子摇头叹息:“秋叶只是一个贱婢。不需要保护。“ 林清姝怒目而视,这些贵族根本没把贱民当人看。 半晌,林清姝说道:“贱婢也是自己的财产,一个贵族连自己的财产都保护不了,就是无能!“ 世子一愣,对她这说法感到意外,想了想觉得她没错,说道:“照你这么说,他不止没保护秋叶,更没保护程姨娘,一个姨娘被栽赃,不查真相,还将其打死。自己院子的事管成这样,的确糊涂又没用。“ 林清姝见他承认自己的庶弟没用,感觉没意思了。 庶出子没用也不能打杀了,这气她肯定出不了。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世子问道。 按道理林清姝从头到尾都不该插手这事,但这泼丫头插手了,世子这么问,只是想知道林清姝还要搞什么事。 “我干嘛要做?你三弟是死的?他不会做?“林清姝瞪眼表示自己很不满。那废物少爷难道不该做点事?。 若不是为了秋叶,三少爷院子里的烂事她根本不想管。 世子轻笑:“你都说他没用,他能做什么?“ 林清姝恨道:“我觉得他可以去死,这点他应该能做吧?“ 秋叶陷害程姨娘搏前途,程姨娘家人毒死秋叶和孩子,冤冤相报,谁也没占什么便宜,该死的都死了,大约算是扯平了。所以现在,造成这一切根源的那个男人,该死。 “口不择言的丫头。我说的是下一步你准备干什么?“世子皱眉。林清姝性格太过偏激。 “找人打一顿程姨娘家主谋那个人,还有娟儿家的也该打。“林清姝昨晚已经考虑过了。虽然报复没意思,但毕竟有几条人命,放过也不对,只能私下给点教训。 这事情如果报官,找证据非常麻烦,人证娟儿死了,若程家抵死不认,官府也没办法。娟儿畏罪自杀,死在三少爷院子里,传出去肯定对国公府的名声也有影响。 娟儿死了,他家肯定也不敢报官查国公府,但是娟儿的家人是直接参与下毒的,应该也教训一下,为了钱做这种昧良心事的人总归不用太同情,该打狠一点,让他长长记性。 左想右想,这事也只能这么着了。 “用不用打死?“世子问。 “不用!“冤冤相报没意思。 世子淡然道:“你还是太嫩了。打贼不死,将来还会是祸害。有些人活着,就是祸害!“ 林清姝惊讶地看着世子,她想都没想过,貌若天仙的世子爷,原来这么狠。 “以后的事情你别管了,三弟那院你也别去。这事我们自会处理妥当。”世子明确说明这事林清姝不准再插手。 林清姝也没心情去管后续的事情,那个三少爷就算是一头猪,他的哥哥世子爷也会教他怎么办。 这事情他们要做绝就做绝,反正也都不是些好东西,死了也不可惜。 秋叶大概真是命薄,帮她居然成了催命符,林清姝开始后悔没听世子的话。也许顺其自然,处境可能不太好,但终归心中有提防,也不会这么惨。 “在想什么?” 林清姝想着心事,没发现世子一直在观察她。 “我应该听你的话!”林清姝非常真诚地忏悔。 世子没有欣慰地笑,而是认真地看着她说:“你不相信我,你宁可相信一个下人,也从来没相信过我。” 林清姝无语。她只是一个人质。立场对立,她能相信他? 真当她是孩子,好糊弄? 此后,三少爷院子里的事,林清姝再没听到过一丝风声,甚至秋叶一个月后死了,她也不知道。 最后是小兰偶然听下人们背地闲聊才知道。 这事大概就是故意要瞒着她,免得她又生事。 说到底,秋叶还是三少爷的人,任何事都轮不到她插手。 因为没有亲人,秋叶的后事是交给国公府一个下人去办的。 国公府给了一口薄棺的钱让那奴才去办,结果那奴才把棺材钱换了酒肉,喂了家里的小崽子。 秋叶只是被他用个破草席裹着丢乱葬岗。 这事被下人捅到三少爷那里,三爷亲自打了他几十鞭子。 又过了些日子,下人八卦说那下人被打之后还丢了差事,身上有伤没钱好好治,身上溃烂奄奄一息。大概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林清姝平心静气地抄着一本诗集,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只是在心中祝愿三少爷断子绝孙。因为那个混蛋不配拥有后代。 贵族的宴会常有,林清姝保持着低调参加,偶尔也见贵女们争风吃醋,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贵女们也是人,血肉之躯,贪婪自私,和百姓没什么区别。 亲王郡王常见,但皇子们从来不出宫,几乎见不到。 隐约听闻是出于安全考虑,皇子遇刺,五皇子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林清姝心中感慨,国公府是她的牢笼,皇宫面积大一点,是皇子们的牢笼。 抬头看着四方院子上面蔚蓝的一方天空,院门外传来声音。 小兰带着两个婆子进来。两个婆子抬着一个大木箱。 小兰走到林清姝面前说道:“主子,二公子回来了。还给您带了一箱子东西。“ 柳苍昊出府两个月,现在大约是赶回来过年。 柳苍昊经常出去,短则三五天,长则两三月,每次出去时间长一点,都会带东西回来,听下人们八卦,那几个庶出女得到的非常少,却是林清姝,每次的数量都仅次于老夫人和夫人。 姨娘们颇有微词。常常在下人旁边发牢骚说世子与柳苍昊偏心。 世子和柳苍昊不会在乎她们说什么,就连老夫人和夫人都不理会。林清姝更是不在乎,自从领教了三少爷的无能和无情,她都当那些人是死人。 箱子被抬进小库房,婆子领了几个铜子的赏钱走了。 小兰问林清姝是否去库房清点东西。 “你自己点一下就行了。“林清姝对绫罗珠宝没兴趣。柳苍昊做事情很细致,每次都会在箱子上面留一个清单,以便核对,小兰自己清点也不难。 小兰行礼而去,过了好一会儿回来说道:“主子,少了个玉佩。“ 在有清单的情况下,还有下人敢中途把东西截了,林清姝不知道这些奴才是胆子大还是不要命。 林清姝进了库房,亲眼看着小兰把所有东西又清点了一遍,唯独差了一块名叫“舜华“的佩玉。 一块玉佩,林清姝不在乎,但这是国公府的管理问题,所以让小兰前去问管家。 世子院的管家现在总管世子院、二公子院、林清姝小院的所有人事物品管理,所以小兰去找世子院里的刘管家。 小兰去了,但是很快就回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柳苍昊。 林清姝上去行礼,柳苍昊就算没有世子位,也是被封了伯爵的。论品级也比她高,给他行礼很正常。 “谢谢二公子带回来的礼物。“ 柳苍昊打量了一下,只见她穿着一身水红的厚罗裙,披着镶白色狐毛边的披风。凝白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红,和这一身红色配起来,如同雪地里傲立的红梅。 柳苍昊伸手把她的手拿起来,在她手上放了一块红色的玉佩。 林清姝拿起来仔细看,那玉石通体红色,雕出一朵开放的牡丹花,最绝的是玉佩的玉质中似有丝丝脉络,仿佛血管。整朵牡丹花因为这些血管显得饱满生动,又带着点诡异。 其实这玉应该是白色的,但因为里面红色脉络太多,让人错觉这是红色的。 “血玉!“林清姝翻看着玉佩说道。 血玉多用作手镯,极少有配饰。这样子的很少见。 “小丫头挺识货。“柳苍昊笑道。“这是从古月国那边弄过来的,花了大价钱,担心下人眼热,没放在箱子里。“ 林清姝笑了笑。 “最近还好吧?“柳苍昊问。“听说上次雪宴遇到刺客了?。“ “刚回来那些人就跟你说这些?“林清姝觉得这些下人很无聊。 “伤好了?“柳苍昊眉眼格外温柔。 “小伤。“林清姝低着头,不看他那双眼睛。 不看柳苍昊的眼睛,她就能与他正常说话,看着他的眼睛,她就会有思维混乱模糊的感觉,要说什么都会忘了,还会不知不觉说错话。 很多时候,林清姝都怀疑这货是狐狸精转世的。 第三十七章 沉默 今年刚下雪的时候,工部侍郎家开了一场赏雪宴。 工部侍郎家在城外有处别院,旁边有条河,两岸堤坝种着柳,下雪的时候,枯柳浮雪,河面结冰,加上别院中的湖石假山,雪景格外别致,所以每年下雪,他家都会举办这样的赏雪宴。 林清姝是新贵,与国公府关系极大,因此得到了一张请柬。 柳苍昊不在家,林清姝自己去了,带着两个从二公子院派出来的大丫鬟。 宴会参加多了,林清姝不是那种孤僻的人,也认识了一些神京的贵女,尤其与她年纪差不多的,与她关系会好些。 当时几个小姑娘在雪地里打雪仗,林清姝虽然觉得这样的玩法很幼稚,但自己现在的年龄也不大,就加入进这样的游戏。 大人们需要在这种宴会中拉近关系,快要及笄的少女需要在这样的宴会中物色如意郎君,只有她们这些离婚事还早的小孩,可以无忧无虑地玩。 打雪仗的有女孩也有男孩,孩子们跳着叫着,没有门第的观念,捏着雪球打自己能打到的任何小孩。 林清姝自然一下都没被打到,而她要打的就没一个逃得掉。 后来,有几个小孩一起用雪球打她,才稍稍被打了一两下。 以她的武功,可以躲避,但游戏而已,没必要动真格。 假装被打了几下,小孩们高兴了,又互相追逐起来。 就在大家玩得开心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个穿着下人衣服的人。 他冲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注意,但当接近林清姝的时候,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刀。 那刀不长却十分锋利,和下人们用的砍柴刀、菜刀都不一样。 不由分说,那刀直接砍向林清姝。 林清姝突然遇袭有些意外,刚要躲避却看到旁边站着一个穿粉色棉裙的小贵女正在歇气。 这小贵女只有八岁。大约是刚刚跑累了,什么都不知道,站在原地呵着热气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 如果林清姝闪身避过,这小贵女一定会挨刀。 林清姝想都没想,迅速把她扑倒,结果自己的肩膀躲慢了点,左肩被那锋利的刀划了一下。 厚厚的冬衣抵挡不住尖刀的刀锋,林清姝从肩膀到上臂被划了一个不算深的长口。 林清姝带着小贵女滚到一边,那刺客欺近,林清姝伸手抓了一把雪甩在那人脸上。 带着内力的雪点砸在刺客脸上。雪粒冰冷坚硬,砸在脸上很疼,而且雪很散,所以有几粒砸在眼睛上。 刺客眯了眯眼,林清姝趁机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将披风甩在刺客头脸上。 紧接着一腿踢在刺客的膝关节上。 这一腿带着林清姝身上全部的内力,“喀啪“一声,刺客一条腿的关节碎了。 刺客身子一歪,并没有跌倒,只是一把将头上的披风甩向林清姝。 林清姝倒退飞跃,避过披风。 小贵女吓傻了,坐在原地,连哭都没想起来。 刺客的目标是林清姝,没有理会她,去追林清姝。 因为膝盖受伤,他的速度有些慢。 林清姝见他不依不饶,顺手抄起一把雪捏紧,扔出。 没有对准刺客的上身,这雪球砸在刺客另一条完好的腿上。 捏紧的雪球,加上林清姝内力的加持,劲力非常大,刺客的腿骨断了,跪在了雪地里。 林清姝以最快的速度闪身略到刺客身后,一脚踹在刺客后心。 刺客吐血反身一刀,被林清姝踢断握刀的手。 在他还没来得及用另一只手拔出另一把的刀之前,林清姝以极快的速度再踢他一脚,正踢在下颌。 牙齿混着血飞出落下,在白色的雪地上仿佛开了朵朵红梅。 脑袋一阵眩晕,刺客再想反攻,却抬不起手和脚,因为另外一只完好的手也被踢断。 林清姝一脚踹下,直接踹断了他的脖子。 从遇袭到结束,只有两分钟的时间,林清姝拖着伤了的左臂,踢死了一名持刀的刺客。 附近玩雪的小孩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坐在雪地里的小贵女看着这一幕,张着小嘴发不出声。 远处有贵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几个成年男子飞奔而来,看到的只是站在雪地里手臂依然流血的林清姝和雪里的死尸。 林清姝没有考虑过留活口,因为即便知道是谁,她也未必能报复。 能在这样的贵族宴会上派杀手的自然是贵族,她家什么都不是,一个贵族都惹不起。 一个成年的男子脱下披风,包裹住林清姝的身体,急急忙忙抱着她往院子里走,边走边叫:“快去找大夫。“ 雪地里坐着发傻的小贵女被大人抱起来安慰了一会儿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玩耍的孩子们被大人带回院子,再也不让他们出来。 工部侍郎的大公子越文安把林清姝抱进有地龙的房间,轻轻拉开包裹的披风看那伤,发现伤口很长。 大夫用极快的速度奔跑进来,在越文安的帮助下清理缝合包扎伤口。 伤口很长,但不深,看着吓人,只是皮下半厘米的深度。但小孩手臂本来就细,虽然没伤到骨头,看着还是很吓人。 缝合的时候,大夫建议用麻药,林清姝摇头说不必。 刚刚遇刺,这环境也不熟,林清姝根本不敢让自己昏迷。 伤口缝了十几针,越文安看着缝针过程觉得肉痛,林清姝却咬牙忍下。 等伤口全部处理包扎好,又换了衣服,下人才进来回禀说那人不是府里的。 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道:“已经死了。“ 林清姝知道自己一脚踹断那人的脖子,不死也不可能。 下人不敢看主子和坐在主子旁边的女孩,但坐在林清姝身边的越文安却忍不住去看林清姝。 传闻溪云乡主武功不错,现在看来传闻不虚。这乡主封号真不是白来的。 “送去衙门让他们查查!“林清姝年纪小,越文安只能做主了。 林清姝没说话,因为她知道送哪儿都没用,这种事情不管查不查得出来,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所以她干脆没留活口。 越文安把下人打发走了,对林清姝说道:“乡主伤势严重,就住在蔽府养些时日吧。“ 似乎根本不担心可能还有刺客过来刺杀林清姝,他就这么安排林清姝住下。 在他们府中遇刺,工部侍郎家觉得相当没面子,自然要照顾好林清姝。 为了安全,越文安不敢让林清姝离他太远,将她安排在自己房间旁边的厢房,有什么事情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然而第二天,国公府还是派人把林清姝接走了。 没两天,林清姝接到了工部侍郎府送来的很多药材和礼物。 世子自然也问了林清姝这件事的详细过程。林清姝没有任何隐瞒全部说了。 其实这事情的过程相当简单,就是她正在雪地里玩,突然冲出一个人要杀她,结果被她杀了。 如果不是为了让那小贵女不遭池鱼之殃,她应该不会受伤。 世子点头,并让人去衙门打听官府调查的情况。 官府什么都没查到,他们只知道刺客是个江湖人士,武功算是中等的,没什么名气,像是某些杀手组织的杀手。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没了下文。 今天如果不是柳苍昊回来问起,林清姝几乎都要淡忘这事了。 柳苍昊蹲下,把坠着红色丝穗的血玉佩系在林清姝腰间说道:“戴着吧,这东西避邪。“ 林清姝却觉得玉中的那些血红脉络太刺眼。 据说血玉是玉饰陪葬入墓,经过长年累月,玉饰被死人血肉侵蚀,然后被盗墓挖出,再被人佩戴,接着陪葬,轮番三四次之后,才有可能形成一块血玉。 看这块血玉的成色,应该是经历过好几个主人。 死人用过的东西,林清姝并不觉得吉利,更不觉得能辟邪。 柳苍昊抬头看出林清姝似乎不喜欢这块玉,问道:“不喜欢吗?“ 林清姝点头,然后说:“抱歉,我不喜欢死人用过的东西。“ “咦?你知道的不少啊!“柳苍昊没想到林清姝竟还能知道这血玉的来历。据说这名为“舜华“的玉佩是古月国历史中几个贵族佩戴并陪葬过的东西。 摘下“舜华“,柳苍昊笑了笑:“下次给你带点别的。“ 林清姝不好意思地笑道:“您送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柳苍昊拉着林清姝进了房间,两人在温暖的房间中喝了一杯茶,柳苍昊说道:“下次留口气,我们才好查这些人想干什么。“ 林清姝摇头:“当时我受了伤,怕他突然打出什么暗器,所以直接下了杀手。“ 房间中一阵沉默,半天,柳苍昊问:“你不好奇谁想杀你?“ “大体是不想我将来嫁给五皇子,谁最有机会成为五皇子妃谁嫌疑最大。“林清姝说道。 第三十八章 柳少的口味 这事情林清姝自己想过,世子也提醒过。她除了将来会成为五皇子侧妃这件事让人妒忌外,其余真没什么值得人要她命的。 柳苍昊说道:“能成为五皇子正妃侧妃的贵女很多。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嫡出女儿都有机会,这样一算,没有二十,十五六个总是有的。“ “怡贵妃最亲近谁家?“林清姝问。她认为五皇子的婚事应该是他的母亲怡贵妃的作用更大些。 柳苍昊摇头:“后妃不干政,她从来不亲近任何官员家族。“ 林清姝无语。 “你没考虑去查其实非常明智,虽然很气,但这事知道真相后也相当麻烦。“柳苍昊轻轻抚了抚林清姝的头发,接着说道:“以后出去多注意些,带点防身的东西。“ 林清姝点头。 过年的时候,林清姝得到了很多压岁钱,都是老夫人和夫人、国公给的,就连世子和二公子也给了她不少。 小兰回来清点的时候非常高兴,林清姝顺手也赏了院子里的那些下人。 大家欢欢喜喜地过了个年,林清姝晚上睡觉,没人看见的时候才表现出不开心,因为不管国公府怎么好,也不是她的亲人。 过年不能和父母哥哥在一起,她觉得不太舒服。 初二的时候,林家有东西送进国公府,林清姝也拿到了她那一份。 母亲似乎担心她在国公府没穿没用,装了一箱子衣服和首饰、日用品给她。 林清姝的小库房本来就不大,一年多积累的东西竟装了半屋子。 丫鬟婆子们私底下议论说姨娘们都没有林清姝富有。国公府的姨娘都是贫寒家庭的女子,陪嫁少得可怜,加上资质平庸,也不太讨老夫人和夫人喜欢,平日得的赏不太多。 因为姨娘们不行,她们的子女自然也不太好过。 林清姝很纳闷国公为什么要纳这么些平庸的女子为妾,得到的答案是国公常年出征在外,路上寂寞,便会找良家女服侍,然后这些良家女就成了妾室。据说国公倒是找过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子服侍,结果老夫人坚决反对那样的人进国公府,所以到现在,那女子也只是个外宅,而且没有子嗣。 有人说那外宅有子嗣,就是柳名颜,现在是养在一个没有生养的姨娘名下。那姨娘为人老实,待柳名颜不错。 国公府奇怪的事情很多,关于妾室和庶出的事林清姝随便打听过就丢开了。与她无关的事情她没兴趣多想。 年后,伤好重新出席宴会的林清姝发现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贵族少年们无缘无故会来和她打招呼说话,贵女们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看个怪物。只有几个武将家的女儿还愿意和她主动说话。 这大概就是物以类聚,多数贵女把她排除在了同类之外。 林清姝不在乎这些,让人畏惧总比让人觉得可欺好。 她其实很不屑参加这样的贵族宴会,但现在她就像别人养的宠物狗,平日关在屋子里都要发疯了,如果再不出来透透气,真会疯的。 这大约也是贵族圈子喜欢宴会的原因,尤其贵女们,多数都是平日被关在府邸里不能见外人的,若是再不出来社交,恐怕会得自闭症。 “东山桃花开了,前年酿的桃花酒也好了。“柳苍昊捏着一张洒金桃花贴对林清姝晃了晃。 “是哪家亲贵?“林清姝没有收到这样的请柬,所以不知道他说的东山在哪里。 柳苍昊说道:“是俞都王。他那东山可不在神京,在俞都,我们走水路,路程大约五天,来回路上要十天,你多拿几套衣服,让她们把需要用的东西带齐了。后天出发。“ 林清姝很意外,这柳苍昊居然肯带她出去,而且那么远。 “听说以前你哥押运货物的时候,经常带着你?“柳苍昊问。 “嗯。“ “好玩吗?“ “好玩,每次到一个地方,他都带我去吃当地特色菜,有时候还带我去山林中狩猎。有时候在路上,还能碰到劫匪,打不过的时候很少。“林清姝从四岁开始,都是哥哥带着到处跑,母亲反对过几次,但因为好奇外面的世界,就粘着哥哥要跟去。 林清沄是个不错的哥哥,带个小孩出门不方便,但还是非常有耐性地带着她走。 路途不安全,好在林家家丁身手不错,若是听闻某地劫匪悍勇就会请镖局的高手随行。这么多年,被抢货物只有两次。 即便货物被抢,林清沄也能带着林清姝跑路,劫匪不可能抓到他们。 其实做生意不是件容易的事,利润高风险大,一地货物到另外一地,除了官府关卡路口的盘剥,各个占据山头的寨子也都虎视眈眈,想要平安运到,所要付出的很多。 官府这边,因为林家有国公府背景,被盘剥的相对要少很多,至于山贼劫匪,多数打不过林家雇的保镖。 林清姝从来都知道,这是个武力制胜的世界,她可以大字不识一个,却不能不会武功。 柳苍昊笑道:“那这次我们一路吃过去玩过去好了。“ 小兰听说要出门,立马收拾东西,居然还塞了几本话本说怕林清姝无聊。 林清姝把话本拿出来说道:“即便无聊我也不看书,我们可以顺路买很多零食吃。“ 小兰往包袱里塞了很多散碎银子,这还不够,说是要去把几张银票换成现银。 现在小兰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几两银子就大惊小怪的丫头了。 林清姝摇头说:“不用,你多抓点金元宝银瓜子,那些也是钱啊。“ 在外面买点零嘴,银票这东西不太好用,只能拿零钱。过年,林清姝得了很多压岁的银瓜子,甚至还有小金元宝,这些本身就是钱,留着不用,难道摆着好看? 出发的时候,林清姝光衣服就装了一箱,杂七杂八又装了一箱,她还特意去问过柳苍昊送什么礼比较好,俞都王平日都喜欢什么。 柳苍昊把那血玉拿出来说:“就送这个,这东西很值钱,恰好你不喜欢。“ 林清姝无语。 乘坐外表普通内里豪华的马车,两个时辰后,颠得昏昏欲睡才到码头,然后,林清姝惊奇的发现她们上的不是一般的船,而是一个青楼的花船。 林清姝目瞪口呆地看着下人把箱子搬上了船。 柳苍昊过来拉着她的手上船,边走边解释:“在船上五天无聊死了,总得解解闷。这船挺好,而且也恰好要去俞都。“ 林清姝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花花公子出门原来是这样的,果然不太闷。 船上的人不少,多数是有钱的商人,也有权贵公子,不过那些权贵似乎品阶都不高,因为他们不认识柳苍昊这个国公府的二公子。 贵族们的宴会不是谁想参加就能参加的,请柬发出去,发什么人都是有讲究的。 有大家族背景的优先,官高或者最近受皇宫贵人青睐的也优先。一般的,没有家族背景,只是一点不大的官,他们都不请。 官阶不大请到国公府的,国公府也不会去。 贵人的世界也分三六九等。 柳苍昊这个人出门不太张扬,虽然穿着很讲究,但也只是一般的打扮,真正价值连城的玉佩之类的东西他都不戴。 林清姝有些好首饰,但因为只是十岁的女孩子,出门没必要穿戴华贵,所以打扮也很普通。 花船这种地方,都是男人才喜欢上。所以当柳苍昊牵着林清姝的手走上花船的时候,他的一个熟人迎面过来,看了看林清姝道:“哟,柳少的口味变了,喜欢这么小的女孩。“ 第三十九章 人命 来人穿着丝绸长衫,年纪二十多岁,脸上挂着世故的笑容,林清姝直觉这人是个商人。 贵族年轻男子和商户年轻男子有本质的区别。贵族多数因为身份,很高傲,就算他表情不高傲,但骨子里却自带那种高贵的傲气,与生俱来,从言语行为中有意无意都能透出来。 商户年轻男子就算穿着跟贵族男子同样华贵,但气质却有天渊之别。他们有些也很骄傲,却没有高贵气质。就算想要模仿贵族,商人好利已经深入骨髓,眼神言语和行为细节也都会露出破绽。 两个阶层的人,即便拥有同样财富却永远没有相同气质。这也就是那些贵族有天然优越感看不起一般人的原因。 其实林清姝和贵女们也有截然不同的气质,虽然不是商户女那种精于算计利益,却有鲁莽之气。从小学武,自身拥有不俗的武力值,看人不顺眼直接动手打,有莽气很正常。 经过前段时间宫中嬷嬷和教习的改造,她的贵族气质确实出来了一点,但如果真把她惹火了,那股莽气又会冒出来。 柳苍昊在男人肩上拍了一下笑骂:“你当我禽兽啊?这是亲戚家的小孩,托我照顾一下。“ 林清姝心中鄙视:托你照顾?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晚上我们喝一杯。“那人嘻嘻哈哈地和柳苍昊说笑,并且预约了晚上喝酒。 柳苍昊点头同意,牵着林清姝进了一个房间。 这房间以艳俗的粉红色为基调,粉红晶石串起的门帘,粉红色的纱帐,床旁边有个小小的梳妆台。 床是罗汉床,雕着花草图的梨花木制成,看样子不是劣货。床上面有个小几放着茶杯茶壶。 船的空间有限,这样一艘二层楼船上,要安置很多房间,每个房间都不大,所以床这种东西要兼顾坐卧,能睡觉能吃东西,还能下棋看书。 在船上能有这种房间,已经非常难得。过去与哥哥出去跑生意,林清姝住过的商船最多只有张床。 难怪柳苍昊出门搭花船,花船的条件是真的不错。 林清姝觉得罗汉床不算小,睡两个小姑娘应该没问题,但小兰却坚持要在地上打地铺。 林清姝没有勉强,因为她知道真让小兰同睡,她不会安心。 晚饭是柳苍昊带着林清姝在一楼大厅吃的,如果不在大厅吃就只能回房间吃。 大厅里面有歌舞,边吃还能边欣赏舞姬们好看的舞蹈。多数客人都选择在大厅吃饭。 林清姝吃完回了房间,柳苍昊却和那公子喝酒。 小兰吃饭的地方不可能是大厅,船上有个厨房,下人们去厨房领饭菜,蹲在外面栏杆旁吃。 这花船每天都要登岸一次采购必须用的食材等物品,趁着登岸的时候,一些客人会下船,也有客人会上船。 靠岸采购需要一点时间,柳苍昊有时候就带着林清姝在这种档口下去吃饭买东西。 因为时间不算多,吃的就很简单,很多时候没办法,只得打包带上船吃。 柳苍昊这算是兑现了带着她一路吃玩的承诺。 在船上,除了吃饭,林清姝几乎都见不到柳苍昊。 他风流快活,真没必要让林清姝看。所以她不在意。 第二天晚上,林清姝已经睡下,小兰铺着地铺正准备睡,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是谁?“小兰放下手上的铺盖问。 “开门。“一个带着醉意有些大舌头的粗鲁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兰脸色顿时变了。这是什么地方,小兰很清楚,所以有这种醉汉来敲门小兰自然也明白为什么。 “开门,给大爷开门!“那声音有些不耐烦,敲门声更加急促。 林清姝从床上起来,披了件淡蓝色的披风。 “主子。“小兰有些紧张。她没武功,也没出过远门,碰上事就变成软脚虾了。 林清姝不说话,光脚走到门前,把门打开。 一个身影踉跄踏进一只脚,带着一股难闻的酒味,身形不稳,有些摇晃。 “噗“的一声,那身影向后摔倒,弓身如同煮熟的虾子在地上抱着肚子呼痛。 林清姝只做了两个动作,开门,抬脚,就把这人踢在地上。 一分钟不到,打扮成普通下人的国公府侍卫,悄无声息地迅速围过来,把那人嘴堵上拖走。 小兰一脸余悸未消地偷偷从房门伸头出来看。 “去打一盆洗脚水,我脚脏了。“ 刚刚有些不耐烦那人一直敲门,所以林清姝鞋都没穿就过去,现在自然要洗脚。 小兰出去,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盆热水进了房间。 帮林清姝洗脚的时候,小兰小声说:“那醉汉被他们扔水里了。“ 林清姝不说话。 “手脚捆着,死定了。“小兰继续说。 林清姝沉着脸:“你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出来还敢像在国公府一样八卦嚼舌,林清姝担心小兰死得快。 小兰脸色一变,连忙低头:“是。“ 之后,小兰把门口仔细擦洗过,那醉汉刚刚被踢翻,吐了些污物。 过了一会儿,柳苍昊来敲门。 小兰去开了门,林清姝光脚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睡袍。 柳苍昊坐到罗汉床上问:“有没有事?“ “我会有什么事?“林清姝冷然反问。 柳苍昊笑道:“若是女人都像你,我们这些男人得省很多事。“ 林清姝冷笑不语。 若世界上所有女人都很强悍,还有男人什么事? “你要觉得烦,我们明天换船。“柳苍昊很能照顾小孩的心情。 “挺好的,不用换。“林清姝语气平淡。 换商船同样会有这些人这些事。这花船做的皮肉生意,但环境真不错,至少每天两顿饭她还能看看歌舞解解闷。 柳苍昊看着她疑惑道:“真不用换?“ “不用。二公子不用担心,我不会吃亏。“林清姝确定地说道。 柳苍昊看她一会儿,伸手捏了捏她有些婴儿肥的脸:“你平日不会吃亏,就怕真吃亏的时候是大亏。“ 林清姝打掉他的手说道:“不是还有你?你家那些护卫又不是吃素的。“ 柳苍昊无语地笑了笑,闲聊几句走了。 花船晚上才真正开始做生意,大厅以及各个房间都会有很多声音。 林清姝对那些声音没兴趣,窗外幽远深邃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月旁边是无数闪耀的星辰。 天上的月亮、星辰倒映在河上,悠悠泛着波光,非常美丽。 林清姝这一年多住在国公府,很久没有看到如此好看的天空水色,不觉看得有些呆。 河上行走的不止这一艘花船,有些商船夜间也是一直行驶的,还有岸边,时不时会有停靠着的渔船。 自从林清姝来到这个世界,最讨厌的就是黑暗和安静,因为太黑太静会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这花船的热闹正合她的意,她睡觉也安心。 林清姝不睡,小兰也不敢睡,一直陪着。 林清姝发了很久的呆才发现这事,只得躺下睡。 她每天都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因为她没什么事,但小兰不行,她是下人,必须一大早就起来做事,虽然她只用服侍林清姝,没多少事,但国公府里规定下人天不亮就要起,该准备好给主子用的必须全部准备好。 现在只用做事不被人打骂,而且每天能吃饱穿暖,小兰已经非常满足了。 第二天一早,多数客人都没有起床,就有人在大呼小叫,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到了中午吃饭,林清姝看到几个商人模样的年轻男人围着一个中年女人吵嚷,仔细一听才知道是他们的人不见了,让那老鸨把人交出来。 老鸨好生劝慰,说只要人在船上就一定会出来,那几个人把所有妓/女的房间找了个遍,连仓库都没放过,却没有找到。 客人们吃饭的时候,他们甚至去查看了客人的房间,也一无所获。 柳苍昊很低调,没有阻止他们看房间。他这个人在外面,从来不提他是国公府的公子,大家都当他是富家子弟。 因为找不到,那几人只能再去找老鸨的麻烦。 老鸨被几个商人缠得没办法,只得在最近的城停下,报官。 官府派了官吏过来,所有客人包括下人都被官府验过文蝶,当官吏看到林清姝的文蝶,吓得跪倒磕头请求恕罪,再看到柳苍昊的,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赶紧请老鸨开船。 柳苍昊有个伯爵封号,单这个拿出来,地方官员就没人敢惹。 那几个商人,被带到衙门仔细问话。花船留了个小管事与他们周旋。 商人们少的那个同伴,谁能证明上过船?船上客人互不相识,除了自己人,谁认识谁?就算上过,谁能证明不是中途下了? 花船经常靠岸补给招揽客人。客人们自行下船离开谁会知道? 商人们因为拿不出直接证据,吃了哑巴亏。 但告官也不是你想告就告,想撤就能撤的,花船留下那个小管事见他们拿不出什么证据,便反告他们蓄意讹诈。 结果原告变成被告,被告翻身成了原告。 第四十章 夜袭 几个商人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撤了诉状,拿出几百两银子贿赂了师爷和花船小管事才把这官司了了。 平白折了一个人,还折了几百两银子,他们自认倒霉。 花船继续前行,所有客人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看柳苍昊的眼神多了一丝敬畏。虽然官吏没有点明柳苍昊的身份,但看那屁滚尿流的模样,大家知道一定是大人物。 神京城中的年轻权贵很多,但出了神京就会越来越少,很多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贵族是什么样。 那老鸨是个经历过事的人,依然如常,该做生意做生意。 因为出了事,很多客人在下一个小城下了船。老鸨也不急,便在那小城招揽另外的客人上船。因为需要招的客人数量有点多,柳苍昊带着林清姝找了个酒楼吃了顿还不错的饭菜。 柳苍昊没有大人物的自觉,在吃晚饭的时候很有兴致地为舞姬弹奏了一曲非常好听的乐曲。 大家认真地听着,竟忘了吃饭聊天,算是在无意间给足了柳苍昊这种大贵族面子。 林清姝最近学过些琴曲,弹的不好,却稍微入门,所以她能听出柳苍昊琴技非常好,甚至比这花船上专门弹琴演奏的歌姬都要好。 人长得好,琴技也好,若是在青楼混饭吃,这柳苍昊估计就是男花魁那种存在。 林清姝心中恶意满满。 柳苍昊一曲毕,坐回到林清姝身边嘲笑:“你这丫头从不肯好好学琴,以后不想嫁个好人家?” 林清姝最讨厌学琴和棋,西席在世子跟前说过很多次。 林清姝没好气地反唇相讥:“我祝你嫁个好人家。” 柳苍昊一愣,抬手捏林清姝的脸,把她的苹果脸捏变形。 “我是男人。”他严肃地提醒小丫头。 林清姝拍掉他的手,冰冷道:“若是弹琴好就能嫁好人家,这船上的姑娘,几乎都能嫁好人家。” 柳苍昊瞪着她,无语。 歌舞姬想要嫁好人家,那是做梦,百中无一!技艺好,命运悲惨的女子却非常多。 “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柳苍昊不想跟她纠缠那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林清姝道:“我家会安排,我没想过。”这种婚嫁的事情自有长辈操心,她相信父母哥哥不会害她。 如果真安排不妥的人,她也不会同意。 柳苍昊看着她:“你家安排不了。” 林清姝皱眉,知道他在说五皇子的事情,心中不由烦躁起来:“所以我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语气中带着一点气急败坏。命运被人提前安排好,还让她知道,这感觉真糟糕。 她一直庆幸自己是来到一个不知道未来的世界。 想想那些清穿的,知道谁输谁赢,偏偏爱上那个命中注定输的,心里煎熬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林清姝信奉活在当下,她不想知道结局如何,她只要当时觉得不难过,所以她从来不想知道结果。尤其让人感伤的结局。 热闹的晚饭时间过去,林清姝回到房间和小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花船上的客人,多数白天睡觉,晚上玩乐。林清姝这种纯粹坐船的乘客,白天没事,晚上更没事。 花船热闹到半夜,终于渐渐安静。林清姝睡得迷迷糊糊。虽然武功不错,但她只有十一岁,受身体限制,睡眠时间要比成人多一些。 正是梦境深沉,门突然打开,小兰没醒,林清姝被人连同被窝裹着抱了出去。 这么大动静她自然醒了。 林清姝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柳苍昊的侧脸。 他一脸沉静,鬓角的发丝被夜里的凉风吹起。 林清姝没有说话,由他抱着,只是转头看四周。 他们此刻在船尾,黑暗的水面上,一只小船紧贴在船尾。柳苍昊抱着林清姝一跃跳到小船上,然后迅速把林清姝塞进小船的船舱。 小船上没有灯,黑漆漆的,林清姝刚刚只来得及看到小船后面有两个人影。 柳苍昊没有说话,也进了船舱。林清姝裹着被子坐在里面一言不发。他顺手摸了摸,摸到一个垫子,拿到林清姝身边让她靠着,并低声说道:“现在休息,等下可能会有事情。” 林清姝“嗯”了一声,靠在垫子上闭眼睡觉。她身上裹着被子,现在可以接着睡。 柳苍昊又摸了摸,摸到一条毯子,拿来盖在身上也靠着那垫子闭目养神。 小船悄无声息地前行,就连摇撸的声音都极小。 然而这种安静没有保持多久,很快,不远处传来嘈乱的人声,似乎有人嘶吼,似乎有人惨叫。 柳苍昊掀开船舱棉布帘子往外看去,只见花船已经被七八艘快船包围了。 快船上有人把飞钩甩到花船的船舷上,紧接着便有人借着飞钩上了花船。 花船上灯光不多,只是船头有一串灯笼。 林清姝眼力不错,看到花船上有很多身影闪出,与上船的那些人厮杀。 她真没想到,才离开那花船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居然就出这样的事情。 小船没有观望花船上的厮杀,而是悄无声息地往一个方向飘摇而去。 今晚乌云遮月,河面一片漆黑。专注花船厮杀的人很难发现他们这一艘小船。 四周再度恢复安静,林清姝百无聊赖居然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天光渐渐亮了,林清姝醒来,她一动,便惊动了身边的柳苍昊。 柳苍昊起来,拉开船舱的黑色棉布帘子,水面平静,小船还在行驶。 “到哪儿了?”柳苍昊问。 船尾一个声音答道:“回公子,快到了。” 幸好林清姝出门在外的时候,晚上睡觉都不脱衣服,所以她现在还能穿着衣服,而不是睡衣。 只不过柳苍昊抱她出来的时候她光着脚,所以现在,她没有鞋。 昨晚睡觉她连足衣都脱了,林清姝只能光脚踏出了船舱。古人穿的袜子叫做足衣。 “你没有要问的?”柳苍昊跟着出了船舱站在她身边。 林清姝低头想了一会儿:“小兰会不会死?”昨晚花船上恶斗,她真有些担心没有撤出来的小兰。 小兰只是普通人,昨晚柳苍昊进房间她还睡得死沉,现在真不知道怎么样了。 柳苍昊无语地看了林清姝一会儿:“你不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清姝撇嘴:“你的身份暴露,有人要杀你。昨晚上船的那些客人应该不是真正的客人,而是保护你的人,对吧?” 第四十一章 绝顶轻功 竟被她猜中了!柳苍昊惊讶地看着林清姝。 “我学武,有点眼力,昨天上船的那些客人,全都身姿矫健,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昨晚,林清姝就想明白了,越国公府每次出门,马车都伪装成普通商队,这就说明他们出门都在提防有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恰好昨天在那座城,柳苍昊的文牒拿出来过一次,然后晚上花船就遭遇被人围杀。 这只说明一个问题,有人要杀柳苍昊。 林清姝心中懊恼,跟柳苍昊在一处真危险,早知道她留在国公府还安全些。 小船很快到了一个码头,码头上早已有马车停在那里等候。 柳苍昊抱着林清姝坐上了马车。 这马车是名副其实的百姓用的,外面破烂,里面简陋,座位上的布还有破洞。 柳苍昊这个一贯豪奢的公子哥居然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那破烂位子上,而林清姝被他抱着,坐他腿上。 林清姝年纪还小,个头不大,他抱着没有违和感。 一路上没人说话,大约半个时辰,马车停了。 柳苍昊抱着林清姝下车,进了一个小院。 院子不大,正面三间房,左侧面一个厨房,厨房连着养牲口的圈。圈外侧码着一堆柴。院心有棵桂花树。院墙下有一口井。 柳苍昊抱着林清姝走进右侧面的房间,里面大约十五六平方,有一张床,床尾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没有梳妆台,柜子上放着一面照东西很模糊的椭圆形旧铜镜。 林清姝坐在床上,柳苍昊说道:“等我给你找双鞋。” 很快,柳苍昊拿着一双鞋进来。林清姝接过来一看,是双灰蓝棉布鞋,不用试都能看出来大了。 看周围的环境也知道现在没法挑剔什么,她把鞋穿上,跟穿了双大拖鞋一般。 柳苍昊皱眉说道:“我让人去街上给你重新买一双。” 这世界,是个女人就会针线,哪怕贵族小姐是都会,所以成衣或鞋子一类的东西多数自己做,因为市场需求不高,就导致卖的少。 神京那种皇都大城,会有几家卖鞋。现在只是在一个小城镇,柳苍昊派人出去找了一圈没买到,最后是去一个百姓家买了他们给女儿新做的一双鞋。 鞋子颜色是大红绣花的,林清姝不挑剔,但穿上才发现还是大了一点。 柳苍昊蹲下来按了按林清姝脚尖,空着一点,摇头道:“先凑合吧。” “嗯,没事!”这比之前那双好多了,有得穿比没得穿好。 他们在小院里住了一晚,出于安全考虑,柳苍昊和林清姝睡一张床。 林清姝不在乎,因为她还小,柳苍昊对连葵水都没来的小姑娘没兴趣。 小院除了柳苍昊手下人,没有其他人,林清姝知道这院子原先住着一户普通人家,因为柜子里面的衣服她看过,都是些普通妇人和小孩的衣物。 看样子是临时征用了这房子,主人家去别处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柳苍昊就带着她坐上一辆破旧马车。 “还需要走一天才能到东山。“柳苍昊低声说。 林清姝点点头。她不在乎这马车破烂,因为过去她跟哥哥去各地做生意的时候,也坐过各种简陋的马车,甚至没有顶棚的牛车她都坐过。 清晨的小城,街上已经有人在走动,卖水的卖菜的,都起得极早。 驾车的马夫在路过一个煎饼摊的时候,停车买了几个油腻腻的烧饼递进车里。 裹了葱花的煎饼被叶子裹着。这时代,没有塑料袋,纸又相当贵,普通百姓买的吃食就用宽大叶子包裹。 柳苍昊把饼递给林清姝:“吃吧。“ 林清姝接过来便开始吃。 “你家富贵,但我看你却很能适应平民的生活。“当丫鬟的时候能适应,现在逃难,同样能适应。 “平民生活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时刻担心被人谋杀。“林清姝说道。 柳苍昊笑了:“人生在世,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与能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不是可以随便选择的。“ 林清姝撇嘴。要不是国公府让她来神京,她根本遇不上那么多事情。 马车很慢,道路也有些颠簸,车厢狭窄,只够坐着,林清姝闭目养神。 柳苍昊也靠着车厢养神。 不知走了多久,久得林清姝快要睡着,马车突然来了个急刹,林清姝没防备脑袋差点撞在车厢上。 柳苍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有刺客!“马夫急切叫了一声,从身旁抽出一把刀。 “叮当“刀剑相交的声音响起。 还没等柳苍昊出马车,两道劲风猛然袭来,柳苍昊抱起林清姝破窗而出。 随着“咔嚓“一声,林清姝被车厢的碎木屑洒了一头一脸。 马车外,一些平民着装的人和一些蒙面人打得非常激烈。 柳苍昊没有管那些打斗,带着林清姝直接往道路边的林子里极速飞跃。 树木在眼前倒退,速度快得没法形容,林清姝的头发被风扬起再落下。 林清姝惊讶,她没想到,国公府这废柴风流二公子居然有那么超绝的轻功。 太快了,她的轻功比起这速度,跟乌龟爬一样。 跑了一阵,后面似乎没有人追来,柳苍昊才放慢脚步,落在一棵大树的丫杈上休息。 脸不红气不喘,这说明他内力浑厚。 林清姝默默地看着他,心中第一次觉得这废柴很厉害。 “叽叽叽叽叽“旁边传来鸟叫,林清姝转头,看到离他们不远处的树杈里有一个碎树枝乱草搭成的鸟窝,里面有几只灰色难看,嘴张得比头还大的雏鸟。 柳苍昊没有注意那几只雏鸟,在稍微歇气之后,登上更高的树,往刚刚来的方向看。 树林当中,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有响动。 他从树梢落下,抱起林清姝继续在树木之间飞跃。 林清姝被他带着,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甚至还有闲暇欣赏柳苍昊那细腻肌肤。真是奇怪,这人喝酒吃肉,怎么连半个痘都不长。 后面追的人轻功也非常好,渐渐的,连林清姝都能听到后面有人来了。 林清姝从腰间摸出一个精铁弹弓,捏了一枚石子对准声音来处狠狠打了过去。 “你干什么?“柳苍昊抱着林清姝跑,她有动作当然第一时间知道。 “给他们减减速,你跑你的,别管我。“林清姝说着,已经准备弹射第二枚石子。 柳苍昊:“……“ 第四十二章 修罗 自从雪地遇刺之后,林清姝出门就随身带有装弹弓暗器的小包,即便睡觉都没有解下来,现在才能拿出来用。 第一枚石子射空了,不过第二枚石子似乎打中了,因为她听到了一声闷哼。 树木太多遮住视线,再加上柳苍昊一直带着她飞跃,这种移动的状况下,还有那么多障碍物,想要射中是比较难的,只能看运气。 “二公子,你还能坚持跑多久?“林清姝问。柳苍昊抱着她跑速度还那么快,她就担心不能坚持多久。 “一天都没问题,不过,他们很快就能追上了。“柳苍昊说道。 刺客的轻功不错,坚持跑根本没用。 “那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林清姝建议。 柳苍昊也正有这意思,身形向下,扑进一处灌木多的地方。 两人趴在草后,林清姝低声说:“等下如果有人来,我先用弹弓打,打中头脸,你就赶紧杀过去。“ 柳苍昊翻了个白眼,他为什么要听一个小孩的指挥? 来不及再说什么,就有声音传来,离他们不远,林清姝透过草丛,发现有两个蒙面的人在十丈不远的地方搜寻。 林清姝捏着的弹弓早就拉开,有一个人离他们不远的时候,她倏然松手,弹弓上的石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了过去,那人听到风声,一转头,避过眼睛部位却没有躲过脸,脸颊上被石子打中,血肉绽开。 柳苍昊“嗖”地一下窜出,袖中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瞬间刺中那人的脖项。 那人来不及反应就死于非命。 尸体“噗”地一声倒下,柳苍昊如同一阵急风刮到林清姝面前将她抱起,几个纵跃消失在密林中。 跑了一阵,后面又有了脚步声。 林清姝皱眉:真是没完没了了。 柳苍昊只能带着林清姝再度埋伏在一棵树上。 林清姝捏着弹弓,待有声音靠近便射出石头。 石子射处空无一人。 没打中还暴露行踪。林清姝心中一凉。 柳苍昊抱起她又开始奔跑。 林清姝和他的脸很近,柳苍昊神情异常专注,搭配他这绝好容颜有种特别的美感。这样的柳苍昊一点都不像花花公子。 一路都是树,而且树木不算大,他们没有找到有利地形,只找到一块大石,藏身石头后面。 林清姝抓了几把碎石,塞在腰包小袋中,然后举弹弓等着。 柳苍昊摇头低声:“没用,这些人武功很高。” 林清姝竖着耳朵,听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透过石头旁边的灌木树枝空隙看过去,发现竟有三条人影逼近。 在这些人还有五丈距离的时候,柳苍昊猛然起身,以极快的旋转姿势袭向三人。 林清姝瞪大眼睛,捏着弹弓瞄准三人。 “啪”地一声,柳苍昊手中利刃突然弹开,一道细丝坠着些细碎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 三人原本是冲锋姿态,猛然间看到眼前细丝,以一种极其默契的姿势向后仰。 身子凌空翻滚,落在地上。 没有人说话,落地之后再度弹起,几道寒光闪闪的暗器射向柳苍昊。 柳苍昊旋转翻身,细丝挥舞,击落暗器。 林清姝看得目瞪口呆,忘了手中拿着弹弓,应该在适当的时候支援柳苍昊。 暗器无用,蒙面人抽出佩刀挥向柳苍昊。 柳苍昊飞身而起拉开与蒙面人距离后挥出是细丝。 细丝碰到刀身,瞬间裹紧,那被裹到刀的蒙面人感觉手臂一阵酸麻,不由自主放了刀。 细丝裹挟着刀甩向另外一人,那人见细丝上的刀砍过来,抬手中刀格挡。 “铛“的一声,两刀相撞,蒙面人拿捏不稳刀把,刀被撞飞。 两个被缴械,只剩第三个人。 那第三个蒙面人可没闲着,他在柳苍昊打另外两人的时候,已经欺近柳苍昊的身边。 细丝可以打远处,近身应该就没用了。 刀光一闪,恰好闪到柳苍昊的眼睛,柳苍昊眼睛一眯,那蒙面人乘机挥刀而下。 “噗“的一声闷响,蒙面人直觉膝盖一阵剧痛,脚一软,刀偏移了原本的方向。 柳苍昊转身甩出那裹挟刀的细丝从上而下,刀锋顺着膝盖受伤的蒙面人头颅而下。 一个脑袋被斜切了一半,脑浆血液撒了一地。 另外两人同时发出暗器打向柳苍昊。 柳苍昊只觉全身寒毛倒立,以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动作扭转,险险避过暗器。 林清姝抓紧时机,连续射了几弹弓,只有一颗石子打中一个蒙面人的腰。 那被打中的蒙面人刚好凌空,腰上中了石子,提着的内气马上泄了,整个人身形一晃,往地上坠落。 柳苍昊眼疾手快,利用他无法平衡的这一瞬间将细丝上的刀抖开,飞射向那人。 刀锋穿过那人胸腹,捅出一个窟窿之后,钉在了他身后的一棵树的树干上。 胸腹有窟窿,内力无法再聚,那人滚在了地上再没有战斗力。 只剩一个蒙面人,他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三个打一个都打不过,他一个人面对柳苍昊,肯定死,不走是傻子。 一颗石子破空而来,打在他后背的脊梁骨上。 那是带着内力的石子,打人特别疼,尤其这蒙面人后背没有护甲,所以石子打到脊梁骨上,瞬间让他身形一晃,差点无法提气纵跃。 一条细丝悄无声息地飞过来,粘到他的脖子便极其诡异地将他的脖子裹住。 柳苍昊一拉,那最后一名蒙面人头颅突然脱离了脖腔,在空中划了一个不大的弧度落进草中。 场面非常血腥,林清姝眼皮跳了跳,突然懂了当初她哥说他打不过国公府的人是什么意思。 别人不说,这柳苍昊,她哥就打不赢。 如花的容颜,如柳的身材,如轻云淡泊不争名利的做人方式,内里居然是一个凶残的修罗灵魂。 林清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她现在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寒冷。 柳苍昊收了细丝。这细丝实际上是藏在那把薄如蝉翼的刀柄之中,收起之后根本没有人会发现这刀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凶器。 柳苍昊来到大石之后,俯身将林清姝抱起,一个纵跃蹬上一棵树,然后在树与树之间飞跃。 林清姝发现——比起追杀他们的人,柳苍昊更可怕。 第四十三章 吃货本性 见柳苍昊武功这么高,林清姝明白了她哥当初选择屈服国公府的原因。 当时若是不屈服,林家现在应该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原以为国公府两个嫡出子,一个会短命,另一个是废柴。现在看来废柴只是世人的想法,绝不是柳苍昊的真面目。 至于那个可能短命的世子柳苍旻,林清姝也已经开始生疑了。 眼睛看见的,世人认为的,都未必是真的。 林清姝静静地趴在柳苍昊的肩上,看着他专注跑路的表情。 那么美的面容,实在不像地狱修罗。但那杀人分尸的凶残场景却让她难以忘记。 走了很久,再没有追兵。 跑了接近两个时辰,林清姝顺路打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麂子。 他们停在一条小溪旁,林清姝在溪边开始洗剥兔子和麂子。至于柳苍昊,找了棵树,靠在树杈上休息。 他这样可以边休息边放风。他们现在被很多人追杀,即便休息都要提防有人过来埋伏围杀。 林清姝捡了一堆柴,摘了几个野果和一小把草。先把野果和草用石头捣碎散盐,再用一块罗帕包了挤其中的汁水抹匀野兔肉,又把剩下的野果泥草塞在野兔的头部和腹腔中,拿几根树枝把腹腔穿起来,免得果泥和草掉出来。 待兔子烤到半熟的时候,一阵带着果香和草香的肉味就出来了。 兔子烤熟之后,林清姝用同样的方法,把麂子处理好开始烤麂子。 林清姝对着树上的柳苍昊招手,柳苍昊飞身而下,撕了一条兔腿开始吃。 林清姝也吃了一条腿,然后啃了兔头。 虽然缺少佐料,但这是树林,有的是野果野草。林清姝小时候常被哥哥带着去山上狩猎,哪些东西可以作为佐料她很清楚,所以她在缺乏正规佐料情况下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很好吃。 柳苍昊吃了大半只兔子没有饱。一直用内力在林子里面奔跑纵跃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没有任何补充,他可以坚持一天,但如果能吃到东西喝到水,他几天都没有问题。 等麂子烤熟,他又吃了两条腿方才觉得饱了。 林清姝一直被柳苍昊抱着跑,体力消耗非常小,根本吃不了多少,只是随便吃了一点。 麂子肉剩下一大部分,林清姝飞快地将肉撕下来用几个大树叶包起,拿一根野草搓成的绳子捆好。又把罗裙的布撕下不小的一块,包了肉,背在背上。 她罗裙撕了一大块,原本长度到脚脖的,现在只到膝盖了。 林清姝不担心露点之类的问题,因为她裙子下面还穿着裤子,这种裤子就是她前世穿的那类,类似哈伦裤款式,上宽下小,裤腰处用布带系紧,脚脖处用布带裹着。这和现在时代女子的胫衣不同,因为所谓的胫衣,是开裆裤。也就是她前世那种两岁之前小孩穿的,露屁股好方便的那种。古代女子穿着,只是为了遮腿。 林清姝从小到大,都不穿那种胫衣,而是要家里的绣娘专门做这种裤子给她穿。 现在她穿着的,也是林府在过节的时候,送来给她的。 柳苍昊看着她半截的裙子有些不满意,说道:“女孩子家,裙子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可惜他身上也没有多余的衣服,要不然他还真想帮林清姝裹一下。 林清姝不以为然道:“我裤子又没开裆,怕什么?“ 说着还掀起来让柳苍昊看了一眼。她不止穿了这条裤子,其实里面还有条短裤,逼急了,她穿着短裤也能满山跑。 前世夏天,谁没穿过短裤? 柳苍昊眼皮跳了跳,低声斥道:“你那些《女诫》白抄了,这么不要脸,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女子?“ 林清姝呵呵一笑,不理他,独自顺着树林走。 鞋有点大,走路感觉不太舒服。 柳苍昊飞身而上,在树间飞跃。 这状况有点熟悉。想当初秋狝之时,五皇子李成宁被人追杀,她在树间跳跃,五皇子则在林子里面走。 林清姝找了块石头坐下,继续撕了一块裙子,分成两半,脱了鞋子,她一只脚裹一条布,裹好接着走。 林清姝小时候练武都是光着脚的,所以光脚,她走路还算习惯。 此刻她的裙子已经连膝盖都遮不住了,柳苍昊在树上看着,眉头皱起。 走了不知多久,翻了好多座山头,林清姝只知道他们一直在往东走。 东山在东边,这不奇怪。 天渐渐暗下来,再没有遇上追兵。 林清姝找了个有水源的地方,生了堆火,把麂子肉重新烤热,自己撕了一条腿,其他全部给柳苍昊。 水源是一个不大的水潭,应该算是泉眼一类的地方,这里水下有水草,水草间有鱼虾。 林清姝把腿上的布条解了,裤腿卷起,光脚下水捞了一阵,捞出五六条二十厘米左右的鱼,虾也有几只,长度都不超过十厘米。 林清姝拿出随身的小刀,把鱼鳞刮了,内脏取了用盐涂好,再在鱼腹中加了带香味的草穿在树枝上烤。 虾更简单,把头部和背脊那不好的东西取出,一串地串着烤。 柳苍昊看着她忙活,半晌才道:“你真是到哪儿都不肯委屈自己。“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是他们这种贵族的日常生活,但像这种被人追得只能跑进深山的情况,有只烤野兔吃就不错了,根本不会考虑弄什么佐料。 林清姝翻着鱼:“在这种到处都是吃的树林中,不好好弄点吃的,岂不是白来?“ 鱼烤好一条,林清姝先递给柳苍昊:“尝尝。“ 柳苍昊接过来看,烤制得正好,黄而不焦,味道闻着有股清香味。 他用手指撕下鱼肉送进口中。 即便不是在国公府用上等精致碗盘,柳苍昊吃东西的样子也非常优雅。 “这时候如果有酒,应该不错。“林清姝想起秋狝回来那天晚上,柳苍昊与人吃烤肉喝酒。 柳苍昊瞥她一眼道:“下次你带着酒。“ 林清姝摇头:“就算我带酒,那也是当佐料用,不会拿来喝。用酒腌制这些野味再烤,更好吃。“ 柳苍昊无语。 衣服如何她不在乎,把功夫都用到研究如何做好吃的。国公府教了那么多,她依然没学会当贵族。 第四十四章 欺负人 天完全黑下来,柳苍昊让林清姝把火弄熄。晚上生火,容易被人发现,为了隐蔽,柳苍昊带着林清姝找了一棵大树,两人坐在完全被树影遮蔽的树杈上。 在树上,有视野,如果有人来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以柳苍昊的行事,林清姝已经察觉到,这国公府的贵公子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 林清姝靠着树干不知过了多久竟有了困意。 她走了一下午山路,有点累。林清姝是练武出身,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但体力还是有限,打架靠的是爆发力。如果真让她持续用内力或体力,她在差不多的时候都会疲惫难支。 柳苍昊坐在她身边闭着眼睛,耳朵却一直竖着。林子里有点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林清姝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十岁的孩子,正是瞌睡好的时候,熬不住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清姝醒了过来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树杈上,在树下,她被柳苍昊抱着。 柳苍昊闭着眼睛,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嘴唇的颜色有点粉,很好看。 林清姝一动,柳苍昊立刻睁开眼睛。 去溪边洗了脸,用树枝蘸着盐刷牙,两人继续往东走。 林清姝顺路打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鸡。别的猎物也有,但林清姝觉得还是兔子弄起来快些。 找了个地方,林清姝把兔子烤了,鸡则裹上泥埋在火堆下面做叫花鸡。 没米没锅,想弄锅粥都不行。 逃难路上有得吃已经不错了,真没办法挑剔。 翻着兔肉,林清姝问:“二公子有没有比这次被人追杀惨的时候?” 她发现柳苍昊对于这次的追杀态度非常淡然,就好像这事对他稀松平常,所以林清姝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经常被人追杀。 柳苍昊笑道:“比这惨的时候很多啊,有时候别说吃的,连水都喝不上。” 语气平淡,见怪不怪。贵为国公府嫡子,居然还时常被人追杀。 林清姝觉得不可思议。很想问为什么,但算了,她不想知道这些豪门贵族的事情。因为知道得多,死得快。 叫花鸡好了,林清姝敲开外面的泥土,鸡毛跟着泥土脱落,露出里面的鸡肉。 这种做法非常粗糙,只是去了内脏添了点香草一类的佐料。 如果在家做,林清姝肯定要把鸡洗剥干净,包了荷叶再上泥烤制。 但在这种荒郊野外,能找到有粘性的土做叫花鸡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在逃难,但后面没人追,柳苍昊似乎也不赶时间,林清姝还有点时间把吃的弄得有些质量。 林清姝撕了一条腿,其余递给柳苍昊。这家伙好歹是个成人,而且一直用内力赶路,饭量不小。 然而,鸡递出去却没人接。 林清姝右手拿着鸡腿,左手举着缺了个鸡腿的鸡,然后猛然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六个拿着各式武器的蒙面人。 林清姝双手拿着鸡没有丝毫动作。被六个人包围,而且来的时候她没察觉,说明这六人武功都比她高。 林清姝坐在原地,保持姿势,根本不敢动。 她知道,只要她稍微动一下,就会有无数兵器劈头盖脸招呼她,她根本躲闪不了。 这情景非常诡异,六个蒙面人全方位包围了一个小姑娘。 就这样僵立一会儿,六人都没有动静。 所有人沉住气严阵以待地注视着被包围的林清姝。 “哇~~~啊”林清姝张开嘴大哭,边哭边叫:“六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啦~~~呜呜呜呜呜” 她虽然哭嚎,手上却丝毫不敢动,一直保持着刚刚拿鸡肉的姿势。 围住林清姝的蒙面人:“……” 林清姝嚎了一遍,发现这几个人既没进攻也没打算撤,一时不知他们想干什么。 对峙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个蒙面人开口道:“是八个。” 众蒙面人:“……” 林清姝再度“哇”地哭出来。她哭着,却依然保持姿势,动都不敢动。 “小姑娘,你有没有看见柳苍昊?”一个蒙面人按耐不住问出来。 “没……”林清姝抽噎着,就好像她真的很伤心。其实现在她以哭为掩护,心中正在盘算如何脱身。 天杀的柳苍昊肯定是感知到这些人来了,才抛下她撤走。 居然都不带她走。丧尽天良的柳苍昊!林清姝心中又怒又急。 她被这么多武功高的人围困,不急才怪。 蒙面人很郁闷,他们搜索方圆百里的大山想找到柳苍昊,结果却只找到了一个衣服破烂,正在吃烧烤的小孩。 林清姝确实衣服破烂,绸缎的衣裙,经过山林荆棘的洗礼,早就变成一缕缕,比城隍庙住的叫花子好不到哪儿去。。 “小孩,你为什么独自在山中?”蒙面人纳闷,一个小孩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深山老林。 “我家大人不要我了,呜呜呜~”林清姝接着哭,顺便把手收回,但手中依然拿着鸡肉。 她的动作看似无意却是十分小心。她不敢轻易抛掉鸡肉,否则引起蒙面人怀疑,她会瞬间被四面八方过来的兵器射成马蜂窝。 “一个小丫头,居然独自在林子里面烤肉,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林清姝身后传来。 “我哥经常带我出来狩猎,老虎豹子我不敢打,弄只鸡烤有什么奇怪的?”林清姝不等别人说话,开口辩解。 “听闻国公府有个溪云乡主……”正面一个蒙面人盯着林清姝,似乎想看透她的身份。 “什么国公府?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要被家里卖出去当丫鬟的可怜小孩。”林清姝为了表现自己可怜,居然边说边哭。 她不是个合格演员,因为她哭的时候没太多眼泪,不够伤感。好在蒙面人离她不是很近,未必能看清楚她怎么回事。 八个蒙面人同时把目光聚集在林清姝破烂的绸缎罗裙上。 衣裙够烂,尤其裙子,烂得连膝盖都遮不住。但是,谁也没瞎,大家都能看出那裙子的布料非常好。 穿得起这种布料的小孩会被卖身为奴? “这小姑娘纯粹胡说八道,将她拿下,再找柳苍昊。”一个低沉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传来。 第四十五章 一个人的山林 林清姝听说要抓她,心中大惊,却保持发呆表情,暗自将精神高度集中,注意周围一切动静。 右前方一个蒙面人动了,飞身而起,如同一只轻盈飞鸟掠过树林。 林清姝没动,因为她算计过,无论从哪个方向,以她的武功都逃脱不了八人的围攻。 弯刀在她身前一尺停住。 蒙面人没打算杀小孩,他们不是滥杀的人,他们的任务只有柳苍昊。 林清姝抬头看着那握刀人。他穿着普通百姓的灰色麻衣,衣摆上面似乎还有油渍。 弯刀很亮,一看就是平日常常保养。握刀的手指有点粗,像是经常拿锄头干活的农夫的手,手指上有伤愈却无法磨灭细伤痕。这就是一双普通农人的手。 明明是农夫的手却握了杀手的刀。 面前这个是杀手,但平日的隐藏身份肯定是种地的农夫。 杀手一般都有固定的组织,他们依靠雇主的任务赚钱,所以他们会接任务,却不会去干农活。 面前这种人林清姝听哥哥说过,他们是暗探。可能是敌国的,也可能是权贵专门豢养的。平日以各种身份隐藏自己,等主子下达命令才会出手。 “我不知道你们在找谁,但刚刚我烤肉的时候,看见一道人影从那边过去了,速度太快,我看不清。”林清姝用鸡腿指向东边。 林清姝不知道柳苍昊去哪儿了,他大约是察觉了有很多人追杀过来,打不过,丢下她跑了。 这伙人肯定打听清楚了柳苍昊要去哪里,才来劫杀他。所以她编瞎话指向东边,没错! 林清姝没有恨柳苍昊跑了不带她,换了是她,如果情势危急,她也不会管柳苍昊。 他们的关系没到过命。 蒙面人看她指了东边,都没怀疑,因为柳苍昊此次就是要去东边那座东山。 不过这小姑娘的身份很让人怀疑。 面前的弯刀没有收回,只要往前再一递就能把林清姝捅穿。 “山,你把这小姑娘抓起来安置一下,我们去追柳苍昊。”一个蒙面人说道。 七人转身一跃进密林,林清姝面前那位名叫山的人用弯刀对着林清姝道:“小姑娘,想活就乖点。” 七人走了,林清姝看着面前的大汉。 一个人,她就算打不赢,逃跑应该没问题。 林清姝手没动,身子往后脚下一蹬,瞬间移出十丈。 山一愣。 他没想到林清姝速度那么快。 飞身跟上,他速度也不慢,甚至轻功比林清姝高。 林清姝年纪小,练习时间不够长,没他快很正常。 山飞身落到林清姝前面,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小姑娘,轻功不错嘛!” 林清姝大哭:“坏叔叔,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由于树林寂静,林清姝的哭声显得很大。 山皱眉。大人欺负小孩真的非常难看,尤其还是小女孩,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心理变态。 林清姝一边干嚎一边偷眼看山,发现他有些迟疑,马上把手中的鸡全部丢出去。 山猛然感到疾风扑面,挥刀一斩,叫花鸡被拦腰斩成两段。 鸡肉落在地上,散发着一股很香的味道。山皱了皱眉,再看小姑娘,已经没了。 静谧的林子,只有山提刀站着。 为什么要抓一个小姑娘?山觉得茶的命令让人想不通。 会武功的小孩在天下不常见,但他们门派中很多弟子都从小练武,这不稀奇。 弄丢就算了,小姑娘又不是他们此行任务的目标。 山飞身往东去了。 此刻,林清姝缩在一棵树后面,憋着气。 真正武功高的人,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尤其她离那人的距离不超过八丈。所以她连气都不敢喘。 那人走了,她也不敢出来。 过了好久,大约半个时辰,她终于敢动一动。 林子里面没人,只有鸟雀昆虫在鸣叫。 太阳的温度透过树叶落下,林清姝百无聊赖地行走在树林中。 走到一个小溪边,林清姝喝了两口水,兔子和鸡烤熟,她没吃一口就被人追杀,现在有点饿。 吃了两口路边灌木上采的味道很淡的果子,依然觉得饿。 又走了好久,太阳正午,林清姝打了两只鸽子大的野鸟烤了吃。 野鸟没多少肉,但个头小,好烤,林清姝太饿了,能吃上一口是一口。 林清姝行走的方向是往南。东边有杀手,西边大约还有赶路的杀手,她只能选择南边或北边。 她想好了,只要能出这山,找个城池,就坐商队马车回家。 什么国公府,什么乡主,都滚远些,她再也不想与那些权贵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狍子獐子在她附近跑过,她看都没看。那些东西太大,她一个人猎了吃不完。 只能找野兔,野鸡。 结果林清姝逮到两只松鼠。 在酒楼曾经吃过红烧松鼠,现在她只能烤。 架柴烧火烤松鼠,太阳西斜,林清姝认命,今晚又得露宿山林。而且是她一个人。 松鼠肉烤熟用树枝戳在地上凉,林清姝翻着火堆边的地薯。 地薯是刚刚偶然发现挖的,不算大,但她一个人吃足够了。 翻好地薯刚想去拿松鼠肉,突然发现身边已经坐了一个人,吓得林清姝一蹦老高。 “柳苍昊?“林清姝不可思议地指着他。从今天早上,这家伙失踪,就没出现过。她以为这人要么死了,要么逃了。 可现在他坐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肉太柴,不好吃。“说着不好吃,却几口把一只松鼠啃了。 林清姝无语。火光映在柳苍昊的白衣上,林清姝惊讶地发现那上面有几点红色,如同雪地里掉落的红梅。 他双眼神采奕奕,就好像从来没被人追杀过,边吃还边啧啧挑剔没放够佐料。 林清姝非常无语地看着他把另一只松鼠也吃了。 “你中午没吃饭吗?“林清姝问。 “那几个人追了我一上午,然后我找了你一下午,哪有空吃饭?“柳苍昊用树枝捅了捅正在烤着的地薯说道。 林清姝眉头青筋直跳:“你把我留下,独自面对八个武林高手,现在好意思来吃我的东西?“ 虽然她不怪柳苍昊抛下她,但那是有前提的——柳苍昊别再来找她。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柳苍昊神态语气非常淡然,就好像今天他卖了队友林清姝逃跑是天经地义的。 林清姝心中来气,这些贵族一个比一个险恶,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柳苍昊,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好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林清姝恨恨地说道。 第四十六章 林间夜谈 柳苍昊这个扫把灾星,不与他一路,她还安全些。 “咦?无理丫头,居然敢直呼本公子名讳,你那些书白抄了。“柳苍昊对林清姝的无理表示不满。 “我又不是你丫鬟,也不是你妹妹,更不是你家什么人,叫你名字怎么了?你名字不让人叫,别起啊!“林清姝生气,说话也不讲理。 柳苍昊观察林清姝的表情,发现她似乎又有想打人的迹象,嘴角上翘,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你为什么要与我分道扬镳?“柳苍昊不打算再计较她的礼貌问题,而是关心起刚刚她提出来的事。 分道扬镳?是不是意味着这泼丫头要回家了?国公府同意了吗? “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但那些人武功都很高,我一个都对付不了,既然都是冲你来的,就你自己去对付,至于我,既不想当你的累赘,也不想被你牵连死。“林清姝说话的语气很冷。 在她眼中,柳苍昊根本就是个坑队友。 “啧啧,这话是不是以前和五殿下也说过?“柳苍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清姝一愣,回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说过差不多的话。“ “所以其实是怕我连累你。“柳苍昊语气淡淡的,似乎在陈述一件事实,根本没有生气的迹象。 林清姝点头。这是事实,她没必要否认。谁的命都不及她的命重要。她才不会为贵族出生入死,那是傻逼才干的事。 柳苍昊起身,掸了掸袍子,轻飘飘地说道:“八个全部死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林清姝瞪大眼睛。早上那八个,武功看样子都不弱,居然全死了? “你……杀的?“一挑八,林清姝不信。 柳苍昊微微一笑:“怎样?是不是很厉害?“ 林清姝不说话,看他的眼睛,只看到他满眼得意的笑。 她知道柳苍昊有手段,但似乎比她预料的要高很多。 想要回家,大概不太可能。除非柳苍昊死了。 林清姝有些泄气,坐下,从火堆边把地薯翻出来吃。 感觉气饱了,只吃了一个就吃不下去了。 实在不甘心,问:“你们把我放在国公府有什么用,你武功那么高,要控制谁不容易?“ 柳苍昊看着她问:“你肯受我控制?“ 如果武功高能解决,柳苍昊觉得所有事情都简单了。 林清姝白他一眼,恨道:“我武功不高,岁数小,能干什么?“ 连小孩都不放过,丧心病狂! “五殿下喜欢你,正好我们需要有人在五殿下身边。“柳苍昊的语气不似对一个十岁的小孩说话。 他有时候觉得,林清姝根本不像小孩。 “不行!“林清姝反应激烈。 想得美,还想要她去五皇子那里替他们干事情?真当他们是根葱? 当初她进国公府是人质,现在蹬鼻子上脸,想要她当奸细。做尼玛春秋大梦! “宁死不干?“柳苍昊依然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半分威胁之意。 “没错,杀了我,我也不干不愿意干的事。“林清姝神情笃定。 其实,她认为奸细是个九死一生的职业,她与其为国公府九死一生当奸细,不如死了算了,至少她没便宜国公府。 道理就是那么简单——死都不能便宜国公府! 林清姝拒绝在柳苍昊意料之中,他笑起来:“好大的决心!我不勉强你,但你去不去五殿下那里,得看五殿下的心意。“ 林清姝顿时如同被人当头浇了冷水,一脸懊恼。 她当然知道,五皇子一念之间就能决定她的命运,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国公府,而是五皇子。 “他喜不喜欢你,会决定将来他要不要你进宫。我觉得你逃回家根本没用,不如留在神京,几年之内,你也可以做些让五殿下不喜欢你的事情,让他不想要你进宫。“从刚刚到现在,是柳苍昊说的对林清姝唯一有营养的话。 让五皇子不喜欢自己,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林清姝低头思考。 她和五皇子不熟,不知道五皇子的喜恶。 如果回家,远离神京,她的确什么信息都无法获取到。 在皇家没有明确态度前,她肯定不能嫁,她敢嫁,人家也不敢娶,就算人家敢娶,林清姝也不准备害人。 到她及笄,赐婚圣旨下来,她根本毫无办法。 如果留在神京,就算接触不到五皇子,也能接触到与五皇子打交道的人。那些贵族中,有些人与五皇子很熟,例如上次见过的某尚书家的小公子,听说赵将军家的小儿子,也是五皇子的伴读,她可以透过这些人了解五皇子。 只有了解五皇子的喜恶,在适当的时候做些五皇子不喜之事,才有机会在十五岁前,摆脱五皇子。 林清姝低头沉思,完全忘了旁边坐着的柳苍昊。 柳苍昊不说话,静静靠在树干上抬头看向夜幕渐渐降临的天空。 火堆中的柴烧到节子,噼啪响了几声。 林清姝苦思很久才回过神来。 看看旁边坐着的柳苍昊,开口道:“如果二公子能助我不嫁五殿下,我可以保证林家二十年不与国公府为敌。“ 林清姝考虑过,要对付五皇子,单靠自己还是不行,贵族圈她进过,获取信息不难,但想做成事,却没这么简单!她需要助力,别人她不熟,人家也不会帮她。所以只能找相对熟悉的国公府。 柳苍昊冷笑:“与国公府为敌那些人都死了!我不需要这种保证。你如果能保证你和你大哥永远对国公府忠诚,我却可以考虑帮你。“ 与国公府为敌,这丫头真以为她自己有多大能耐? 柳苍昊说能帮,估计真的有办法,但他提的条件,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我和我大哥?难道不是林家?“林清姝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奇怪。其实林清姝根本不在乎林家对国公府忠不忠,她更在乎自己和大哥以及父母。因为在她心中没有家族,只有她的这几个至亲家人。 “你和你大哥应该是林家唯一有用的两个人,其余的废物不值一提!“柳苍昊清冷面容带着傲气。 “不行!我和我哥不可能永远当你家的下人!“林清姝有傲骨。 什么永远忠诚?她是人不是狗!字典里面从来没有“忠诚”这种说法。 “我家不缺下人,你随便!“柳苍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第四十七章 谁挡杀谁 林清姝顽固,柳苍昊并不生气。 她被五皇子那边套牢,柳苍昊根本不担心她能逃出他们的掌控。 现在生气的人是林清姝。她心中又怒又恨,却无计可施。 小孩不会考虑长远的事情,但她是成年人的思想,还有前世那些见识,现在就能预见当了皇子侧妃,将会面临些什么。 没家族靠山,也不靠国公府,她在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如何生存?搞不好进去不用一年就要被宫斗秒成渣。 不想变炮灰就必须依靠国公府的力量。国公府肯定不会白帮她,到时候他们会用各种条件挟制她。 受制于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想要活着,还不被人控制,非常难。 别人穿越有金手指金大腿,她穿越也有大腿,只不过这大腿却要奴役她。 林清姝头疼,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当初就应该看着五皇子被杀。 当时看他可怜,现在可怜的却是自己。 将来再有贵族落难,一个都不救!林清姝心中暗暗咬牙。 “还有好几年呢?以后的事谁知道?你担心什么?“柳苍昊见她一脸苦恼,就知道她自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于是非常好心地安慰她一句。 而他心中的想法却是:说不定过几年你想嫁五殿下,五殿下还未必看得上你。 贵人多忘事,如果五皇子对林清姝的好感因为时间而淡去,她也就没什么机会进宫了。 皇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这话他现在不说,因为他知道说出来,林清姝只会高兴得敲锣打鼓。 这丫头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别人趋之若鹜,她却避之不及。 林清姝烦恼了好久,无计可施,靠着树睡着了。 跟着柳苍昊有个显而易见的好处——不用担心野兽一类的东西半夜来袭,但坏处也有,那便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些武功高强的刺客。 刺客比野兽更可怕。所以跟着柳苍昊,还是非常危险。 深更半夜,黑灯瞎火,这么大的森林,不会有什么刺客摸过了吧? 林清姝担心了一会儿。 柳苍昊灭了火,依然抱着林清姝上了大树休息。林清姝白天走累了,睡得有点沉,被他抱上树也没醒。 树林中夜里湿气重,没有火堆,柳苍昊都是上树过夜,这样既安全又干净。 天蒙蒙亮,林清姝醒来发现自己靠在柳苍昊身上。 她的头微微一动,柳苍昊就醒了。两人下树找了水源简单洗漱,依然往东。 自从昨天被人围攻,林清姝做吃的心早淡了。 柳苍昊嫌她慢,抱着她在树林间飞速穿梭。 林清姝看他勇往直前奔向太阳升起的地方,问道:“你就不担心有人在前面的路上等着你?” 现在往东,傻子都知道在前面劫杀他。林清姝建议往其他方向,他根本不听。 林清姝之前说要分道扬镳,他理都不理。死都要拉个垫背的,林清姝觉得他这个人相当无耻! 柳苍昊专注赶路,道:“谁拦杀谁。” 霸气威武!与他那张美女脸气质迥异。 林清姝没事做,仔细观察他的脸,发现他没有丝毫紧张之色。 太过平静!莫非刺客只有那一波?以后不会遇见了? 一个时辰后,柳苍昊顺手打到一只麂子。 林清姝负责洗剥烧烤。 柳苍昊用内力轻功赶路相当消耗体力,不吃东西坚持不了多久。 麂子体型像羊那么大,林清姝目测两人吃不完,就烤了腿上和身上最好的肉,其余扔掉。 烧烤的时候,柳苍昊靠在树上休息。林清姝一度怀疑柳苍昊带她就是为了带个厨子。 一般的厨子五大三粗膀大腰圆未必有武功,而她身材小,体重轻,还会两下三脚猫,带起来真不费劲。 吃完烤肉继续赶路,林清姝偶尔用一下轻功,多数还是柳苍昊抱着,她内力不够,用轻功多了,自己就得累瘫。反观柳苍昊,这家伙抱着她在树木间飞跃两个时辰,居然连气都不带大喘的。 林清姝心想:柳苍昊练的内力比我好。 这个世界,练武分两种,硬功和内气。 练硬功的就是锻炼筋骨打熬身体素质,最终会拥有强健的体魄和异于常人的力量。 练内气,就是林清姝这种,没有那样结实的身体条件,想打得过别人,就必须练内气。 练内气有专门的功法,一般是江湖门派或者武将家族中才有。 林清姝练的是大哥给的内气功法。 她哥早年拜在某个隐世强者门下学武艺,故而她家虽是商户,却出了她大哥这种武功高强的子弟。 越国公本身就是带兵打仗的统帅,自身武艺肯定不差,所以他家必然有修炼内气的法门。 柳苍昊的武功如此厉害,林清姝觉得国公府的修武法门一定非常精妙。 她心中怅然,若是自己能生于国公府,而且是嫡出,现在的武功就算没有柳苍昊高,也不会看到一个武林人士就退避三舍。 现在的她,打几个没什么武功的山贼土匪不在话下,但若是真对上江湖上的高手,她就是渣。 一路胡思乱想,到了哪儿都不知道。 前方有个小村落,远远就能听到猪叫鸡鸣。 柳苍昊走进小村,熟门熟路地进了一个小院。 小院只有正房三间,院两侧分别是牲口圈和厨房。 一位农妇见他来了,连忙丢下手中的菜,在粗布裙上擦了手,上前施礼:“您来了,请到屋里稍坐,奴婢这就去沏茶。“ 柳苍昊看她一眼,抱着林清姝进了正房。 正房里面有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侧面有个用土砌成的炕,炕上放着一个矮几。 房间有点年代了,古朴老旧,墙上挂着弓箭,看质地非常一般。 柳苍昊把林清姝放在凳子上,对外面道:“王婆子,打盆洗脚水来。“ 王婆子先送了茶水进屋,然后很快打了洗脚水。 林清姝把裹在脚上的布条解开,发现脚上有些被磨破的地方,因为一直在外面她都没时间顾及自己的脚。 她小心地把脚洗干净,柳苍昊已经拿了药粉和白布进来。 林清姝自己上了药包了伤,柳苍昊问:“你似乎不是第一次处理伤口?“ 林清姝把脚缩在凳子上说道:“我从四岁就进山打猎,五岁跟着我哥在各地跑生意,有时候受伤,我哥没空就我自己弄。“ 柳苍昊面带不满之色:“你家嫡出小姐为什么不养在闺阁中,小小的女娃带出去做什么,你家没有下人服侍你?“ 第四十八章 东山桃花 柳苍昊对林家从小没把林清姝教好这件事有点恼怒。林家那两口子实在不靠谱,连个小孩都不知道怎么养,竟把个千金养成了野小子模样。 如果林清姝只是一个不会武艺的美貌娇小姐,国公府控制林家会容易些。 等她及笄将她收房,有了联姻关系,再许些好处,那林清沄绝对会比现在听话许多。 但面前这女孩,死倔,作事,招惹上皇子,已经打乱了国公府原先的计划。 现在还不止五皇子的事,依着这女孩随心所欲的性子下去,还不知将来会有什么事。 他们国公府必须准备好随时随地应对这女孩的突发状况,这实在很麻烦。 林清姝见他面带不满之色,不太理解他这样的原因,只得解释道:“我整天在家无聊啊。” 小时候为了让她哥带着她出门,她可是作天作地,作得家里鸡飞狗跳,父母头大如斗才让她哥带出来。 吃完农家饭,林清姝睡了。这两天她在树林中根本没睡好,有了床,她觉得舒服,很快就睡着了。 柳苍昊等这家的男人从地里回来,与之在旁边的屋子说了好久的话。 第二天,林清姝醒来时,柳苍昊已经走了。 王婆子笑眯眯地说:“公子有事先走,过两天就来接您,姑娘在此住两天。” 林清姝点头。 天天在山林里跑路,只能吃烤肉野果,她早就累了。现在柳苍昊肯独自走,她求之不得。 农家条件简陋,却比在树林逃难强上百倍。 王婆子拿出一套女儿家的崭新草绿色棉布衣服给她换。衣服大小差不多合适。 “这是从老张头家拿的,他孙女与您一般高,只是脚略比您大些,您将就穿。”王婆子又给了她一双略大的新绣花鞋。 “谢谢王婶!”林清姝看出这种衣服鞋子虽然普通,对百姓而言却是好的,农家的孩子大概只有过年才穿得到。王婆子家没小孩,衣服鞋肯定是找邻居买的。 林清姝从自己的小包中拿出五颗银瓜子给她。王婆子哪敢要她的钱,林清姝只得塞她柜子里。 王婆子的男人跟着柳苍昊走了,只有她和林清姝在。 林清姝没事就帮着她捡菜喂猪。王婆子先还有些惶恐,后来林清姝说自己无聊闲不住,就只得由着她。 公子说了,不让她乱跑。她要做事就做吧,不乱跑就行。 在王婆子家悠闲地呆了一天。 林清姝根本没考虑逃跑的事情,今天跑了,将来还是要被弄宫里,她白费那许多力气,何苦来哉? 出于谨慎考虑,林清姝还是问了离这最近的城在哪里。万一再被人追杀,她心里也有个准方向。 王婆子说,从这小村往西南翻很多山头,约六十里,有一个小集镇,每半个月有一次赶集日。 这种集市林清姝跟着哥哥做生意的时候赶过。在固定的日子和场地,百姓把自家多余的东西拿出去卖,然后买些必需品回来。有时候没钱,还会交换货物。 王婆子家貌似普通农户,却与柳苍昊这种大权贵公子有来往,明显不是什么简单农户。 林清姝没有打听王婆子家和柳苍昊什么关系。像柳苍昊那种从头到脚都是秘密的家伙,去打听他的秘密简直是找死。 林清姝很怕死,绝不作死。 说好两天,果然两天后,就有人来小村接林清姝。 四个美女,都十七八岁的样子,清一色穿着绿衣。 她们是深夜来的,林清姝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王婆子叫起来。 一个绿衣姐姐把林清姝裹在一张有些厚的毯子里背起来。 夜半三更,林清姝估摸就是凌晨两三点,她困得睁不开眼。靠在美女背上,林清姝迷迷糊糊地,只觉美女速度极快,小风一直扑面吹着,她想睡,睡不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姝迷糊间被人脱了衣服放进一个温暖的池子。 她清醒过来。 入眼是一池飘浮着粉色桃花花瓣的水。 “乡主好些了吗?”一个婉转如莺语的女子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清姝点点头。 两个穿水红色衣服的美女开始帮林清姝洗浴头发。 洗完穿好衣服,吃了一碗红枣银耳羹。 头发不干,林清姝披着长发走出房间。 入眼满是粉色的桃花。一院桃花,就连石子路上也落满桃花瓣。 这就是俞都王的东山桃花林! 桃花深处,传来婉转的古琴音。 林清姝循声而去,看到几个身穿绿衣的女子在桃花中翩翩起舞。 她们的舞姿随琴曲的节奏,有时柔媚,有时婉约,有时炫丽。 一道白色身影飞进绿色身姿中,如同一只白蝴蝶,穿行于花间草丛。 那是柳苍昊! 林清姝觉得柳苍昊真是多才多艺,琴弹得不错,跳舞也挺好。而且他轻功好,那舞姿飘逸如同天仙。 抛掉对柳苍昊的个人怨念,林清姝认为他真有娱乐明星的特质——脸是天生的美,技艺无可挑剔。可惜生不逢时,在这种时代,他只能去楼子里面玩,出名也是花名,被人不齿。 满怀惜才之心,林清姝认认真真地欣赏柳苍昊跳舞。 身段动作无一不美,简直是一种视觉享受。 一曲终了,舞姿尽收。 “这是东山最美的季节!”柳苍昊衣袂翩翩走到林清姝近前。 林清姝抬头看着他,心中依然为他惋惜。若在前世,他这副容貌加上这舞蹈水平,得迷死多少少女御姐? 柳苍昊拉起林清姝的手道:“走,我教你跳舞。” 说罢也不管林清姝愿不愿意,就这样带着她转身。 琴曲非常识趣地响起,林清姝被他带着辗转腾挪,如同一个傀儡,只能按照柳苍昊的意思做动作。 林清姝不知道他们在跳什么舞,只觉得自己被柳苍昊拉着转来转去,若是脚下不快点,极有可能会摔跤。 披散的长发随风飞舞,粉色的罗裙旋转如开放的桃花,与她一起旋转飞舞的还有那片片粉红的桃花花瓣。旁人看着极美,只有林清姝知道自己在莫名其妙受罪。 不知转了多久,也不知她究竟在跳什么,总之,林清姝只能按照柳苍昊想要的方式动作。 琴音落下,林清姝终于停下。恍惚了一会儿,她才终于找回身体属于自己的感觉。 “这小姑娘竟能跟得上柳公子的脚步!”一个绿衣女子惊叹。 “溪云乡主果然不同一般女子。”一个男人的声音自桃花后面传来。 绿衣女子齐齐拜伏于地:“奴婢拜见王爷。” 第四十九章 桃花阵 俞都王的身影自桃花中出现。 这是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眉目俊朗,身材高挑匀称的美大叔。 林清姝给俞都王行礼请安,柳苍昊也躬身行礼。 俞都王气质洒然,摆手道:“不必拘礼,你们就当我是这里的田舍翁,此次特别请你们来品尝我酿的桃花酒。“ 林清姝心想:田舍翁可不是你这种样子。 柳苍昊笑道:“俞都王说笑,世上哪有您这么有钱的田舍翁?这东山几万亩都是您的。“ 俞都王笑道:“东山几万亩,我也只住了一间屋。“ 俞都王非常随和,从见面到现在,他一直自称“我“,从来没有用过“孤“或“本王“的自称。 难得贵族那么谦和,林清姝觉得俞都王很顺眼。 之后,林清姝和柳苍昊被请到一间茅草搭建的房中喝桃花酒,吃山间野味。 林清姝在山中逃难只有烧烤吃,看见烤肉烦得很,只吃了笋子和一些素菜。 俞都王喝了一口酒,问道:“溪云乡主,烤肉不合胃口?” 林清姝欠身行礼道:“回王爷,这些天小女子胃口不大好,吃些清淡的就好。” 柳苍昊吃了块肉,说道:“王爷不知,这丫头惯会烤肉,她烤的肉很好吃,比您的厨子烤的还好。” 俞都王眉毛一挑,微笑对林清姝道:“不知我有没有荣幸吃到乡主烤的肉。” 林清姝连忙笑道:“二公子谬赞,小女子这就去烤来请王爷品评。” 林清姝起身施礼告退,去厨房弄烤肉。 桃花酒甚好,可惜林清姝年纪小,不能多喝,提前离席,她也轻松。 柳苍昊呵呵一笑:“这丫头真是急性子,说去就去。” 俞都王点头道:“我看挺好,能娶到她的人,应该有些福气。” 柳苍昊眼角跳了跳,心想:那是因为您没见过她打人那彪悍劲,一般男人真不敢要她。 转头对身边跪坐伺候的丫鬟说道:“去对乡主说,那天用泥烤的鸡我没吃到,让她弄一只。” 提起那只叫花鸡,林清姝非常生气,当时烤熟递给柳苍昊,他却不见了,让她独自面对八个蒙面刺客。 林清姝咬牙切齿,很想放点拉肚子的药给他吃。 但等下俞都王肯定也会吃,她当然不能加料。 俞都王家厨房中佐料齐全,后面还种了不少菜,林清姝弄了合适的佐料烤牛排,在火堆下面埋了只叫花鸡。 厨子在旁边打下手,看到林清姝鸡毛不褪,用泥裹鸡,嘴角一直抽。 这种不干净的东西,王爷能吃吗? 平日,林清姝不太做这叫花鸡,因为当时在逃难,什么都没有,只能打到野鸡,灵机一动,就想着做个叫花鸡正合适。 叫花鸡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因为林清姝在鸡腹中塞了很多不错的佐料,还在泥里加了酒。 俞都王吃了一块点头道:“味道不错。”他身为王爷,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这鸡的味道也就一般,只是与他平日吃的有些许不同。 柳苍昊道:“这鸡的做法很特别,鸡腹掏空塞香料,王爷不知,这丫头在荒郊野外,就塞了些草和酸果进去,鸡毛不拔,用泥裹了放在火堆下面烤。这方法特别适合在野外条件不好时做。” 俞都王微笑看向林清姝问:“乡主这做法哪学的?” 林清姝欠身回话:“回王爷,小女子小时候跟着哥哥进山打猎,偶遇一猎户,他教的。” 她不可能说这是叫花子发明的,贵族吃叫花子发明的东西,这是在侮辱人家。 就连乾隆吃这鸡,人家都不敢告诉他这是叫花鸡,说的是“富贵鸡”。 有时候,实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林清姝的厨艺,只是一般,火候掌握远远不及俞都王的特级厨子,只不过她有乡主的封号,大家都敬着她,俞都王对她也格外给面子。 喝完这顿酒,林清姝和柳苍昊就在在桃林住下。他们一人分到一间木屋。看似简单古朴的居所风格,里面放置的家具物什都极奢侈讲究。 俞都王的东山居所,对丫鬟们管理很松散,她们平时没太多事,闲时就练习歌舞,柳苍昊来了,丫鬟们都喜欢围着他打转。 人长得好又多才多艺,自然能得到美女们的青睐。 林清姝发现俞都王的这些歌舞丫鬟竟都会武功,而且轻功普遍比她高。 连明处的丫鬟都会武功,那些在暗处的侍卫,不知有多厉害。 这说明俞都王这里安全措施应该很好。 安全没问题,林清姝住着也放心了。 只是柳苍昊讨嫌,没事就让她学跳舞。 “其实你很有学舞天赋。”柳苍昊这样说。 林清姝被他拉着转,心中早就愤怒到了极点,却挣脱不了他的控制,非常无奈,只得尽力跟上他的步伐,免得摔倒磕碰狼狈不堪。 俞都王除了头两天与他们一起用餐,之后似乎有什么事情,便不出现了。 林清姝以为柳苍昊在这里只住两三天,结果一住就是半个月,还每天拉着她在桃林中转。 转了几天,林清姝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这桃花林种植的位置似乎有某种规律的,如果不小心走进去,很难自己转出来。 这是桃花阵?林清姝叹为观止,心中荣幸自己居然能穿越到这种有神奇阵法的世界。 后来,柳苍昊干脆把她丢在阵中让她自己找出路。 林清姝独自在桃花阵中,到天黑都没摸出阵,最后是一个绿衣丫鬟把她带出去。 第七天,林清姝在桃林中苦逼找路,结果遇到几个蒙面刺客。 “小姑娘,你带我们进去!”一个蒙面刺客说道。 林清姝见对方有三个人,心知打不过,“哇”地一声哭了。边哭边道:“我也迷路了,各位大叔带带我吧!” 众刺客:“……” “小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一个刺客疑惑说道。 “我看见这里桃花好看就进来了,但我找不到路出去了。”林清姝觉得自己的演技越来越好了,因为现在她的眼泪能听她使唤流出来。 其实也不算是听她使唤,而是每天早上柳苍昊扔她进来,让她忍饥挨饿,不到天黑绝没人带她出去吃饭。 林清姝觉得委屈极了,心中只要一想到这委屈事,眼泪就能马上流出来。 第五十章 刺客有良心 众刺客面面相觑,然后不再理她,去找出路。 桃花林诡异,他们不敢分开,怕被人各个击破。他们也不敢飞上桃花林看路,因为刚刚飞过了,结果被各种暗器袭击,有人还受了点轻伤。 那些暗器似乎不是由人操控,而是因为他们飞起落下的时候,触碰到了某些机关才引发的。 机关很诡异,即便他们触碰到,也感觉不到。只有在暗器袭来的时候,他们才清楚,原来是触碰到了机关。 林清姝早就被警告过,不允许飞到树上去找路,所以一直都是老实在下面找。 一般人不了解情况,尤其是以为自己轻功好,便飞上去找路的人,若是反应不快,就会被那些暗器射成筛子。 林清姝直觉这几个刺客,和之前追杀柳苍昊的很相似,衣服形形色色,但面上的黑布却一模一样,就像一种标志。 这应该都是冲柳苍昊来的。 难怪柳苍昊不出去。他肯定知道有很多刺客在外面等着他。 刺客不理林清姝。她想了想,追在刺客身后说:“叔叔们带我出去好不好?” 追了一段路,其实他们都在绕圈。 一个刺客对林清姝道:“我们不出去,我们要进去,小姑娘你别跟着我们。” 林清姝愣了愣,“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众刺客:“……” 刺客擅长杀人,不会哄孩子,而且他们不杀目标之外的无辜百姓,所以面对一个哭天抹泪的小姑娘,他们束手无策。 跟就跟吧! 几个刺客不介意她跟了,结果林清姝反而不跟着,却是低头继续找出路。主要是因为跟着他们绕圈挺没意思。 有个刺客不忍心道:“小姑娘,你别乱走,等我们进去办了事,再带你出去。” 林清姝意外地看向他,她没想到,这些刺客居然会有同情心!还会想着带她走。 真有良心! 结果几个刺客转到太阳西斜,都没找到出路。 天黑之后肯定会有人来接她,这几个人会怎样?王府人多,他们人少,估计他们会惨。 林清姝想了一会儿,指着一个方向道:“我刚刚看见那边有路,去看看吧。” 几个找出路毫无头绪的刺客转身往她指的方向走去,钻进一处密密麻麻的桃花林中。 接着林清姝又指了两个地方,他们果然再没原地转圈。不过,当他们终于走出桃花林才发现他们是出来了,而不是进去。 再转身,却找不到那小孩的踪影。 林清姝觉得能把桃花林种得跟迷宫似的,俞都王也算是人才。 “你为什么要救他们?”柳苍昊从桃花间走了出来,面容很冷。 林清姝懒得理他,独自低头找路。 进桃林容易被繁花迷乱眼睛,却没人注意到路其实就在脚下,每段都有同颜色的石子指路,却因为桃花瓣杂草的掩盖让人忽略。 林清姝研究了几天才发现这些不同的石子。出去的路,林清姝已经发现规律,但进来的路却还有待研究。 根据她的研究,似乎进来要比出去难。这桃花林就是一个防御阵法。 柳苍昊生气,独自走了。那一晚,没有任何丫鬟来接林清姝回去吃饭。 天黑之后,石子无法看清,林清姝再度迷失在桃花林中。 走累了靠着桃花树休息,没东西吃,好在有山泉水,林清姝只能喝水。 天彻底黑下来,天空深邃,星光灿烂。很美的夜景,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林清姝心情不太美。 靠着桃花树迷迷糊糊想睡。这些天她已经觉得桃花没有想象的美丽。因为它们没温度也不能填肚子。 林清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沉,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个房间中,被子很温暖,林清姝翻身接着睡。 柳苍昊表面不管她,但其实昨夜还是找人把她带回去了吧? 她觉得柳苍昊生气是应该的。因为她帮了他的对头。 其实她真不是要和他对着干,只是觉得那几个人不坏。 在林清姝的价值观中,坏人死了活该,至于有良知的人——不该死! 又睡了个回笼觉,林清姝这才感觉舒服很多。 睁眼,眼前却是素蓝布床帐。 俞都王家的金色绡纱帐呢? 起身四顾,入眼是一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的朴素房间。 说它朴素都高抬了,这简直就是穷! 床、桌子、窗户、门都很破旧,地板直接是泥地,四面的墙灰扑扑的,白灰都没涂。 俞都王木屋,布置典雅的房间呢? 林清姝觉得自己大约是做梦没醒。 东山桃花林中,柳苍昊坐姿笔直,喝着清茶。 一个穿着绿衣的丫鬟跪在门口说道:“昨夜乡主在桃花林中睡着了,后来有个身影进来将乡主抱走。速度太快,奴婢们没追上。” 柳苍昊“啪”地放下描着粉色桃花的白瓷杯,面上现出怒色:“乡主没醒?有人抱起她,她还睡着没醒?” 丫鬟头低到地上:“乡主睡得迷糊,被点了穴,什么都不知道。” 柳苍昊捏碎了白瓷杯。 俞都王坐在上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乡主年纪小,没有那么多防备。昊儿你一个大人,何必与乡主这小孩计较?据说她救五殿下时,根本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她就是这样的孩子,不问是非,想救就救。” “糊涂丫头!”柳苍昊恨道。 “没事,整个俞都郡,方圆千里,都是本王的,很快就能找到。”俞都王微笑。 一晚上的时间,那些人带着林清姝最多跑出百里。他飞鸽传书让人沿路堵截,很快就会有消息。 柳苍昊站起身向俞都王躬身行礼:“让王爷费心了。” 俞都王微笑,什么话都没说。 人在他地盘丢的,他有责任去找。但柳苍昊是小辈,他这架子还得端着。 能从他的桃花阵中把人劫走的,也算是非常厉害了,那人在桃花林中快速穿行,竟没有受到那些机关暗器的攻击。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人知道怎么走,另一种是这人速度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依据那些丫鬟的说法,那人的身形的确非常快,当她们看见他的时候,只不过是看见了他的残影而已。 这种速度,天下没有几人能够达到。 第五十一章 俞都一日游 这是一个普通百姓家,据这家主人说他们是受人所托,照顾她一下,那人留了银钱。 是谁把她带出东山,带到这里?林清姝问了,人家只说那人留了钱,没留名。 仔细想想,把她带出来人,一定不是俞都王府的人。王府的人只会把她带回桃林木屋。 那么还有谁?那些被她放走的刺客?这却是有可能的,因为昨天他们答应过要把她带出去。 而且把她放在百姓家不告知身份,做得如此神秘,除了刺客,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 这些刺客还挺讲义气! 跟主人打听,才知道这里竟是俞都城。 俞都城,她六岁的时候跟着哥哥来过,他家在这里有商铺。 那家百姓见她身体很好,她说要去街上逛也就没管她。人家忙着过小日子,没闲工夫理会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姑娘。 昨夜照顾她,那是因为有人给了钱。现在她什么问题都没有,说明这任务完成了。 林清姝在街上走了一圈,凭着记忆找到了林家在这里开的酒楼。 她让管家看了戴在她小指上的戒指,戒指上有林家特殊的徽记,掌柜马上确认了她的身份,将她引到后院问她有何吩咐。 林清姝说自己赴俞都王的桃花宴,不小心迷路桃花林,被人救到这里。 掌柜听说要找俞都王的住所,顿时愁眉苦脸,对林清姝说道:“俞都王在百姓心中相当神秘,他的居所也无人知晓。我们在这俞都城十几年,从来不知道什么东山和桃花林。” 林清姝愣了。 偌大的东山,一山的桃花,少说也有几万亩,居然没人知道? 林清姝估计自己现在离东山不远,因为昨晚她在桃林,半夜被人救到城中,这说明路程不远。 东山离俞都城肯定不远。 但没人知道俞都王的住所,这件事就有点意思了。 原来不止国公府喜欢低调装神秘,俞都王竟也如此,找个山谷隐居,百姓什么都不知道。 坐在没几桌客人的酒楼,吃着丰盛的午膳,转头看窗外,对面是几间楼子,大中午的没开门,隐隐从里面传来琴曲歌声,那是楼里的姑娘在练习技艺。 掌柜介绍说酒楼开在这里,靠对面那几个楼子的客人订餐才能支撑下去。 楼子做皮肉生意,吃食方面做的不太好,又舍不得出钱请大厨,干脆不做,都来对面酒楼订吃食,所以林家这间酒楼的生意,有八成是靠对面楼子。 “掌柜的,你们晚上很晚才打烊?”林清姝无聊随便问问。青楼做的都是晚上的生意,酒楼做那些客人的生意,肯定不能早早打烊。 掌柜道:“晚上我们专门留了厨子,什么时候都能弄吃的。” 吃完午膳,掌柜原本要带着林清姝在城中逛,被林清姝拒绝,只让他派个小二带路。 掌柜事情多,她就不麻烦他了。 “哪里热闹去哪里。”林清姝对小二说道。 小二得令,带着林清姝走进了俞都城的中心商业区。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林清姝身上有几张银票,让小二带着她去了钱庄,先兑了一张一百两的。 一百两兑的是散碎银子,因为整个的用起来麻烦。 小二揣着百两银子,有些忐忑。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然后林清姝就在街上大卖特卖,尤其小吃食,买了不少。其实她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些东西,只不过爱买东西是女人的天性,她很享受买东西的这个过程。 一开始小二还拎得了,后来太多,干脆让店家送货去林家那间酒楼。 买完吃的,林清姝又买用的,胭脂水粉居多。 古代商品种类不多,实在没什么好买的。 到傍晚,林清姝带着小二进了一间颇为热闹的酒楼吃饭听书。 小二跟着林清姝跑了半日,累成狗却不敢与主人同坐。 林清姝说:“让你干嘛就干嘛,现在坐下,等下一起吃。” 小二感动得泪流满面,他这辈子天天在酒楼伺候客人,却从来没在酒楼正二八经地吃过饭。 林清姝不差钱,点了一大桌好吃的。 各种大菜上桌,坐旁边的小二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这么多怕是吃不完。” 林清姝笑道:“你多吃点。” 小二看着一桌子发愁。如果在林家的酒楼,他们巴不得客人少吃多剩,因为他们都是吃客人剩下的,如果剩下的菜比较好,掌柜还会打成小包卖给穷人。 现在轮到自己消费,小二就觉得舍不得。他辛苦做几个月的工钱,才够买一盘菜。 正待要举筷,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大叔走过来坐下道:“小姑娘,点那么多也吃不完,不如我帮你吃些。” 林清姝看向中年人,发现他眼中透着一股超乎常人的光,心中立刻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武功不错的人。 林清姝点头道:“大叔尽管吃。” 小二在旁边瞪眼看着,心疼!菜多吃不完心疼,平白无故给陌生人吃,他同样心疼。 这时候,酒楼中的说书人开始说书。说的是江湖传奇故事。 “据说,江湖中有一位奇人,没人见过他,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他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昆虫都会变成黑灰。某一次,一个寨子中的人堵住他的马车要打劫,当他下马车之后,所有人都惨叫抱头,就地打滚,没一刻就死了,而且死状异常恐怖。 唯一活下来的是那寨子中一个当时负责远处放风的小头目,之后被吓疯了,他只说看见一个长发白衣的鬼从马车中飘出来,然后大家都死了,他当时也被吓晕了。官府派出仵作查验尸体也死了。” 小二听着,吃了一口熏肉嘀咕道:“大家都说那不是人,是鬼。那些尸体官府不敢再让人碰,全部就地烧了。” 他当小二很多年,客人们喜欢去酒楼摆龙门阵,所以这些传奇他是听过的。 林清姝道:“从马车飘出来是轻功,能瞬秒众人,是速度快,仵作验尸死,那是因为尸体有毒。” 中年大叔喝了一口酒点头赞道:“小姑娘很有见识。 说书的又接着说了几个江湖高手,什么飞花走叶就能取人性命之类的,林清姝不觉得稀奇。 只要内力足够强大,一片花瓣都能要人命。 第五十二章 误落凡尘 吃完饭,中年大叔站起躬身施礼:“恭请溪云乡主随小人回王府。” 林清姝早知他有古怪,问道:“你是俞都王府的人?” 中年大叔回道:“小人是王爷的侍卫,奉王爷之命接乡主回东山。” 小二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林清姝转脸看了他一眼:“今天买的东西全部送你了。” 小二继续目瞪口呆,嘴巴比之前张的还大。 买了东西又不要了,富人的世界,小二不懂。而且那些是小孩零嘴和女子脂粉,小二光棍一个,这些东西他拿去干嘛用? 哦,邻家大婶家有个女儿已经大了,还没成亲,可以送她。嗯,对了,她有个弟弟五岁,正是最爱吃零嘴的年龄…… 他似乎也该找个媳妇了。 乘坐一辆稍显富贵的马车出城。林清姝透过窗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致。 驾车的就是那位中年大叔,他穿着一身锦衣驾车,看上去有点奇怪。因为这世界的车夫,哪怕是贵族家的,穿的都是布衣。 马车驶进一个农庄,顺着农庄的一条石子路一直前行,行过农庄进密林,在一个杂草乱石掩映的山洞前停下。 中年大叔把林清姝抱出马车,背着,从山洞走了进去。 山洞中早有一位身材雄壮的男子,拿着火把在前面引路。 大约两里,洞口乍现,有水流淌的声音。 水帘自身边落进下面的溪中,大叔抱着林清姝在溪上泥泞的道路走了一会儿,转过葱郁的树林,终于有粉色的桃林映入眼帘。 林清姝这才发现,所谓的东山,其实是一个桃花源。 不为世人所知,独立世外,不是桃花源又是什么? 有钱有权真好,她也想要这种居所。想入世就去城里住,想清静就回来。 进了桃林,林清姝仔细观察,发现这依然是桃花阵。与她前些天走的没什么不同。树丛密密麻麻,根本没办法看到路。中年大叔的身形很快,一会儿就走出好大一段路。 林清姝伏在他背上,想要观察桃花阵的走法,却因为他速度太快不得要领。还没等她想明白,他们已经到了一条路上。 面前不再是密密匝匝的桃花桃枝,而是两边桃树,中间有路。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路上。 中年大叔把林清姝放在马车上,赶车的是一位绿衣丫鬟,大叔没上车,只是跟着走在后面。 马车的窗户很大,纱帘是收起的。 此刻夜幕低垂,月亮如钩,散着盈盈冷光,像一把冰冷的弯刀悬在天空。 月下桃花别有意趣。 桃花只在春季开放,若不是这繁花季节,来这里只能看到绿树,应该会很乏味吧? 也许结桃的时候,会好看些。那时站在桃树下,一个个粉色鲜嫩的桃子坠在树枝上,伸手便能摘下,那种感觉真不错。 回到之前住的木屋,沐浴更衣,林清姝穿戴整齐方才被红衣丫鬟们簇拥出来。 林清姝早已发现,这王府中,红衣丫鬟专门是贴身伺候,绿衣丫鬟则在外面伺候,做些杂务,分工非常明确。 桃树繁盛,桃花簇簇,一棵桃树下放着一张木躺椅,上面半倚着一个人。 四周桃树,挂满泛着淡黄色的灯笼,将躺椅所在的位置照得犹如白昼。 身周地上,尽皆桃花,白衣如仙不惹凡尘,如仙如灵,误落凡尘。 林清姝觉得柳苍昊真能装x,这大晚上的不在屋子里面,在桃树底下浪费烛火。 她站住,没有要过去的意思。白天逛了一天,她现在只想回房睡觉。 柳苍昊起身道:“过来。” 林清姝像小学生被老师叫到讲台上,老老实实地走过去站到他面前。 其实她心中很懊恼,这柳苍昊为什么总是能把她管得死死的?烦死人了! 柳苍昊摆手,周围的红衣丫鬟全部退走,只剩他们两个。 “昨晚去哪儿了?”林清姝失踪将近一天,柳苍昊很想知道她失踪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儿,见了谁。 “昨晚我在桃花阵!”林清姝心中鄙视柳苍昊。这混蛋把她扔在桃花阵也没让人接她出去,现在还好意思问? “你怎么出的阵?”柳苍昊觉得这丫头肯定是故意装作不懂他的问题。 “不知道,我睡着了。”林清姝说的大实话。 柳苍昊对这答案不意外,因为丫鬟已经禀报过他,当时林清姝是昏迷的。 “后来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俞都城?”这才是柳苍昊要问的重点。 王府的人找到林清姝时,她已经在城中的热闹街市买东西。如果没有他画的画像,那些王府的下人到现在都未必能找到她。 从昨晚知道林清姝丢了,他就一直画林清姝的像,画完便给俞都王的人拿去寻找,画了几十张一直没休息,直到听说找到,他才在这里休息了一下。 林清姝不知道他的疲惫,回答:“我早上醒过来是在一个百姓家,说是有人给了钱让他们照顾我。后来我想起我家在城里有铺子,就去找了铺子掌柜。吃过午饭,无事就出来逛街买东西。” 过程就是那么平淡无奇——小姑娘一觉醒来,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就逛街吃饭买东西。 柳苍昊鼻子差点气歪。 有人从桃花阵带走溪云乡主,俞都王派出上千侍卫,方圆千里搜索,劳师动众,这丫头却在街上闲逛。 林清姝偷偷观察柳苍昊的表情,发现他脸上看似平静,但眼神有些不对劲。 想起秋狝那次,柳苍昊在帐篷里打她,也是类似的眼神。 把丫鬟支走,不会又想打她吧?她的脚偷偷往后挪。 但是,好像她根本跑不过柳苍昊。 “这事不怪我,谁让你把我扔桃花阵里不接我出来?我去了俞都城打听东山,根本没人知道,我自己找不回来。”林清姝干脆先发制人甩锅。 柳苍昊目露精光地看着她问:“你救出桃花阵的那些人是冲我来的,你知不知道?” 林清姝厚颜无耻地摇头。打死都不能承认她早已经猜出来了。 她只摆出一副孩子的纯良无知相,准备蒙混过关。 可惜柳苍昊不是那么好骗的:“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冲我来?” 林清姝默然不语。那些刺客有什么目的都不关她的事。国公府的事情她也越少知道越安全。 第五十三章 誓不为奴 只要那些刺客不是来杀她的,林清姝便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柳苍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面上渐渐有了怒意。 “你都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你就敢救他们出去?你依仗什么敢这么做?”林清姝做的事情经常莫名其妙,还惹人生气。 “我……我以为他们不是坏人。”林清姝当然没有什么依仗,她那样做只不过是一时兴起。 “不是坏人?”柳苍昊听她这回答,气不打一处来。 柳苍昊一直觉得她是小孩,不懂事,容忍着她,现在却感觉越来越难以容忍了。 小孩心性,随心所欲做事,却能坏了大事。 “从今以后,你必须听我的,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必须做,不让你做的事你不能做,懂吗?”柳苍昊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这孩子。 林清姝沉默。 这是个做人的原则问题。 柳苍昊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万一让她杀人放火,她肯定不愿去做。现在若是答应他,将来却做不到,莫非还要背一个叛奴的罪名? 要她当个死忠奴婢? 想得美!绝对不可能! 想奴役我?你当上皇帝我都不干! 林清姝这个人,让她当主子她没主子的自觉性,当奴婢,那不可能,她心底里根本不认为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奴役她,她属于她自己,只做她乐意做的事情。 “我今后绝不与您对着干。”林清姝斟酌半天,只能这样回答。 承诺不与他对着干,那是很正常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想死就肯定不能与他为敌。 柳苍昊沉默不语。林清姝这个回答非常的滑头,她根本就没有答应要听他的话,也没答应要帮他做事。 如果林清姝只是小孩心性,为什么她不正面回答?回答得如此避重就轻,这是小孩能想出来的? 柳苍昊不知道一个十岁小孩为何能说出如此滑不留手的话,但他知道不能再当她是小孩看待了。 如果不把林清姝当做小孩,仔细回想林清姝的所有作为,就会发现,她其实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和应变能力,有自己的善恶观念。成年人行事也不过如此。 柳苍昊突然笑了一声。 柳苍昊笑的样子看着很瘆人,尤其在这种没其他人的桃花林,林清姝觉得心慌加心寒。 “你家的富贵,都是依靠我父亲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来的。没有我父亲如今的地位,你以为林家做生意能顺利能挣钱?”柳苍昊一脸冷然严肃。 “你从出生衣食无忧,虽然靠了你父亲的经营,但主要还是我父亲愿意给你家这条路。” 似乎有些疲惫,柳苍昊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他心情难以平复,越来越无法忍受这样的林清姝。 从她进国公府,柳苍昊自问没有亏待过这丫头,但这丫头却是非不分,狼心狗肺。 林清姝无话可说,这是上辈人的事,她似乎没权力说什么。她只确定一件事,现在她是她的,不属于任何人,也不想当谁的忠狗。 额,好像歪楼了,刚刚他们讨论的是谁要杀柳苍昊,现在却在说他家在依靠国公府。 林清姝无语地等着柳苍昊继续歪楼。 “你从出生起就注定是我国公府的奴婢。因为你的父母是下人,你也是。” 下人的身份是延续继承的,尽管林清姝听着刺耳,也不认同,但在这个国家的法律规定中,确实是合法的,所以柳苍昊这话没毛病。 林清姝用逻辑分析的方式分析柳苍昊的话,心中就不太生气。 主要还是因为林清姝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认为,她打定主意的事情,不可能因为某些条条框框就改变。 柳苍昊见她老实站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却一句都不回答,问道:“我刚刚说的,你听懂了没有?“ 刚刚他说的话,傻子都能听懂,柳苍昊自然相信林清姝肯定听懂了,只不过他需要林清姝表态。 “听懂了。“林清姝回答。 “那好,今后你必须帮我做事,听我的话。而不是凭着喜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柳苍昊直视林清姝的双眼,不容她一丝一毫的闪躲和耍滑头。 林清姝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回答一声“好“,就会失去将来几十年的人身自由,她这辈子完了。 “我不同意!“林清姝毫不掩饰,非常直接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因为了解林清姝,她这样的回答也没有出乎柳苍昊的预料。他早就知道像林清姝这种看似随和随性,骨子里却非常傲气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 柳苍昊冷笑:“小丫头,胆子不小,这么拒绝,你也不怕我杀了你。你是下人之女,竟不甘为奴?你知道那些反抗主子的奴婢,是什么下场吗?“ 林清姝很认真肯定地回答:“知道!“ 她家也有奴婢,那些犯事的奴婢下场都挺惨的。 “你想死?“柳苍昊眯了眯眼睛。他下得了手,在有必要的时候,该杀就会杀。 “不想,但是如果受人控制没有自由,死也没什么。“林清姝很光棍。 她死过,知道那种痛苦。但如果活着受人控制,生死由人做主,荣辱由人心情,那就是生不如死,活着,似乎也没有必要。 “很好!“柳苍昊咬牙切齿,抬起一只手。 林清姝闭眼,她武功低微,逃跑是没可能的,只能受死。 但愿来世托生一个普通人家,不用为奴为婢,过点平凡自由的生活。 柳苍昊看着林清姝,见她闭眼等死,真的很想一掌挥下打死她。 一个乡主死了,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大麻烦,因为林清姝的出身本来就差,跟蝼蚁差不多,死了便死了。 最多就是五皇子会过问一下,到时候就说被刺客误杀,五皇子不可能把所有古月国的暗探找出来询问追究,这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突然,林清姝睁开眼睛说道:“等一下,我问个问题。“ 柳苍昊看着她,心想:她还是怕死。 林清姝见他没动手,连忙问:“那些刺客为什么要追杀你?“ 一路被人追杀,她早就想问了,只不过顾忌那可能涉及国公府的秘密才憋着不问。 现在既然要死了,心中的疑问就可以问了。免得上了黄泉路还一肚子疑问,实在憋屈。 “那些刺客是古月国的,我父亲正带兵攻打古月国,他们来不是杀我,而是抓我,他们想以我为人质逼迫父亲退兵。“柳苍昊非常有耐心地作出解释。 林清姝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就这?“ 柳苍昊鼻子都气歪了。难道这理由在她眼里不够充分? 国公府两个嫡子,一个病弱,另一个就必须担负接续香火的责任,若是把他抓去,他家的香火都成问题,到时候他父亲自然会做些妥协救他。 “他们傻啊,越国公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除了世子,不是还有那些庶子吗?而且与其抓你不如抓个皇子,到时候越国公肯定要退兵救皇子,否则皇子有闪失,越国公罪就大了。“林清姝觉得古月国那些人全部都是傻的,他们不知道皇子比国公儿子更值钱? 柳苍昊快被她气死了,怒道:“我家那些庶子女没一个是父亲亲生,都是阵亡将领家的孤儿。父亲好心,才收留他们进府,把他们养大,以后还会扶持他们一下。 那些妾室也是一些孤女寡妇,没有生计又不肯嫁人受苦,名义上收下只是看在她们的长辈亲族在战场上死得壮烈,以后都是要给她们庄子养老的。“ 林清姝没问妾室的事情,但柳苍昊一起说了,因为妾室和庶子女的情况差不多。 林清姝的嘴巴呈o形。 不是亲生的?所谓的庶出,平日都不拉出来见人,名义上是国公府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还有妾室,颜值不在线,智商还欠费,竟是如此?!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哦!国公府搞的事情真是离奇古怪。 唉,都快死了,知道也没什么用,她没机会八卦给别人听了,也不能与人好好议论这件事。 好可惜哦! 柳苍昊没理会林清姝什么想法,接着说道:“古月国肯定想抓皇子,但他们没机会,所有皇子被保护得铁桶一般,而且深居简出,他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不可能,如果皇子身边是铁桶一般,秋狝我怎么能救五皇子?“林清姝反驳。那次秋狝李宁成被几个刺客追杀,一直是单独一个人,没见任何侍卫。 “因为那次刺杀是五皇子身边人做的!他们先把李宁成身边的人解决了。只不过是他命大,跑出来,遇上你。“ 柳苍昊心中无法想通:这个小丫头要死了,还有心情与他议论这些事,她究竟怎么回事? 林清姝一脸恍然大悟。 之后她什么都没问,就等着柳苍昊动手。 柳苍昊看着她很无语。 他不动手,就冷场了。 过了好半天,柳苍昊道:“看在五皇子喜欢你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林清姝却扬着下巴傲然道:“我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找死! 柳苍昊一挥手,林清姝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第五十四章 疯子 马车轱辘的吱呀声。 林清姝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身体跟着马车摇晃,头很晕。看着木制的车厢顶,林清姝半晌才回过神来。 车顶四周的木条有些裂纹,这说明这车厢有点粗制滥造。也说明这是一辆简陋的普通马车。 现在林清姝脑袋里充斥着疑问:我在哪儿,我是谁。 她记得自己被柳苍昊打死了,现在她醒来,应该是穿越了。之前的那一世,她死了,重生在一个婴儿身体上,也是这般从黑暗中醒来便是另一世。 挣扎坐起,摸了摸脸,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只能确定自己还是女的,然后林清姝惊讶地看着小手指上那枚代表林家徽记的戒指。 这是只有林清姝才有的东西! 她还是她?她没死没穿越? 柳苍昊没有杀她? 林清姝坐在马车中发了一会儿呆。 她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何,惹怒了柳苍昊,没有要她的命,大约也不会让她好受,现在让她坐上这样的马车,是准备拉她去哪儿,如何处置她? 林清姝有点忐忑。 她知道柳苍昊和青楼比较熟,不会是一怒之下把她弄去楼子受罪吧? 浑身一阵莫名寒意。 之前她说那句“站着死“的豪言壮语,真没想过柳苍昊会要她生不如死。 林清姝有点后悔自己莽撞。她其实不该说那些刺激柳苍昊的话。她或许应该委婉一些,或者表面答应,之后再另想办法。 就算答应去五皇子身边又如何?五皇子又不会吃了她。更何况还有四年的时间,这四年中,她有大把的时间想办法。 想通这一点,林清姝突然觉得有了主意,一拉旧得快洗白的蓝布车帘道:“你去跟柳苍昊说……“ 等一下,这是什么状况? 俞都城林家酒楼的店小二坐在车夫的位置,听见有动静转回了头。 “小姐,您醒了?“ 不是柳苍昊的人,居然是林家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这是去哪儿?”神转折!林清姝当机立断换了话题。 店小二一脸疑惑道:“去码头,听说过些天,大公子会到码头接您,掌柜让我送您去那边等着。” 林清姝眼前一亮:“我哥来接我?” “是的。”店小二点头。 林清姝缩回车厢继续发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傍晚,终于到了码头,店小二帮林清姝弄了间天字号房间让她住下,自己则住在旁边的地字号中照顾。 店小二表示这趟公差值了,他从来没有住过那么好的房间。而且跟着林清姝每顿吃的都是大餐。还有前些日子林清姝那些脂粉吃食,让邻家大婶对他刮目相看,他再攒点钱,提亲有门了。 林清姝在客栈里住了几天,这一天的傍晚,林清沄终于到了。 风尘仆仆,没来得及沐浴更衣,便让小二把饭菜送进林清姝的房间,兄妹两个边吃边聊。 “大哥,你是如何得到消息过来接我的?”林清姝对于这点一直想不通。 “柳苍昊派人来说让我接你,而且让我给你带句话。”林清沄一脸迷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柳苍昊究竟要干什么。 说好妹妹进国公府五年,现在才一年多,就让接回去,他真不知道柳苍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什么话?”林清姝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林清沄低头想了想道:“他说不管你愿不愿意,等你及笄,只要你活着,他就有办法让你去五殿下那里。” 林清姝一听,顿时怒得把茶杯砸了道:“妈的,疯子!” 很明显,柳苍昊没打算放过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清沄问。他满肚子疑问只能问林清姝。 林清姝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在东山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说给他听。 林清沄越听越心惊,当听到林清姝直接拒绝柳苍昊,被柳苍昊挥手劈晕时,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等林清姝说完,林清沄指点着她的额头道:“你鲁莽,你当时的生死只在柳苍昊的一念间。你知不知道柳苍昊这个人的武功在江湖上排名第五?” 林清姝无语,这件事怎么扯到柳苍昊的江湖排名?不管他排第几,反正她是从来没打赢过,一直被他压制着。 “当初他们让送你去国公府,我也不愿意,与柳苍昊打了一架,结果他将我重伤,而且以全族人的性命作威胁。”林清沄回忆起之前与柳苍昊一战,简直不堪回首。 “论权势,我家无法与国公府相比,论武力,我这些年也算在武艺上下了苦功,可惜还是不如柳苍昊,妹妹,你和柳苍昊对着干,根本没有任何倚仗。且不论你不肯与五皇子有任何关系,即便你与他有些关系,除非他能当皇帝,否则只要国公府在,我家在这个大应国便永远翻不了身。”林清沄这些年多方面经营家族,但是个人的力量实在微薄,面对庞大的国公府,他们只能算一只蚂蚁。 “哥,我们能不能不去考虑五皇子?”林清姝从头到尾都非常反感五皇子,不管他将来当不当皇帝,只要和他粘上关系,林清姝就觉得她今后的人生没什么指望了。 林清沄无奈摇头道:“阿姝,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要正视五殿下的问题。逃避也没用。只要五皇子坚持,你将来势必就是他的人,这事除了皇帝陛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现在你惹怒了柳苍昊,他可能真会在你及笄之后做些事,让你将来的命运更差。” 林清姝无措。她不想如了国公府的愿帮他们做事,但总不至于等及笄,她就去死吧?虽然她不怕死,但能活着,谁乐意死? 该死的柳苍昊,这一切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让她进国公府,如果不是他带她去秋狝,她怎么可能会碰上这些破事? 柳苍昊长的一张祸害脸,坑起人来也没完没了! “对了,柳苍昊让大哥你接我,是不是打算先放我回家了?”好久不见爹娘,她还真是挺想念他们的。 “是的,在及笄之前,你不会有事,可以呆在家里。”林清沄点头。 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小妹回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谁都不能欺负她。 可惜过不了几年,小妹及笄之后,肯定会被柳苍昊利用到死。 他得好好想想,这该怎么办? 第五十五章 恐怖责任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沄带着林清姝上了一艘船直接回临州府。 林家就在临州府。 一路无话,他们中途转了几趟船便到了。 因为林清沄派了下人提前回去通禀,林家的人听说林清姝返乡,整个家族浩浩荡荡几百人,都来码头上接她。 林清姝现在有个乡主封号,林家族人稀罕得不得了,与有荣焉,来码头上接她的场面恭敬盛大,热闹非常。 同船的百姓,这才知道自己是与一个大人物坐的同一条船。 林清姝本来只想低调,但看这架势是不行了。 她在神京城贵族圈中混了一年,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她一路保持着微笑,跟哥哥林清沄平排走,仪态大方自然。 林家族老,拄拐杖被下人搀扶着,来了好几个。自从林清书父亲做生意赚钱之后,邻家的很多旁支都跟着沾了光,买了田地,有了下人。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颤巍巍地站到了林清姝面前,说道:“乡主,家里已经开了祠堂,请您过去。” 林清沄走上前去,拦在林清姝身前说道:“叔公,小妹今天回来有些疲惫,改天吧。” “行,行,额,你小子要叫她乡主,乡主可是五品的封号,比我们县里的县太爷都要大。”那老人家一边点头,一边训斥林清沄。 “好,好。”林清沄敷衍答他。老人家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里的县太爷,那还是因为打了一个官司,进衙门才见过的。 现在林清姝被封五品乡主,老人家心里就觉得,县太爷不算什么。他们林家的权势大了,比县太爷还大。 林清姝看在眼中,心中相当无语。听娘亲说,以前家里还没有发迹的时候,这些族中人,还与家里争过田产地产。等哥哥渐渐大了,越来越厉害了,才没人敢打她家的主意。 所谓族中人比外人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她从小到大都不看重这些人。 第二天,林氏那些族老开了祠堂,特意把林清姝封为乡主这事,郑重其事地写下来,呈告祖先,还让林清姝在那告文上署名,以供后人瞻仰。 他们还商议,等林清姝百年之后,要给她单独塑像供奉。林清姝觉得十万分无语。 她只有十一岁,这些老人家已经想到她百年之后的事情,这合适吗? 跟哥哥吐槽,林清沄道:“由他们折腾吧,反正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他们高兴就好,我们林家不差这点钱。” 林家祖辈都是泥里刨食的乡下人,如果不是林清姝的父亲做生意发财修了这祠堂,林家现在根本连祭拜祖先的地方都没有。 林清姝看着族老们忙前忙后,突然想起柳苍昊说的,他们国公府,想让林家生,林家就能生,想让林家灭,就能灭。 权力这东西是非常可怕的。 然而这许多人的生死荣辱竟寄托在她一个人身上?这种责任简直贼恐怖。 莫非为了这些人,她还真去当国公府的奴婢? 抱歉!她的思想境界还没有那么崇高,舍己为人的事她不干!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 心中一阵阵恶寒,林清姝赶紧回房休息。 乡主休息,没人敢打扰。族老们宝贝似的看林清姝,自然也不会要她抛头露面去应酬本地官员乡绅。 不止林清姝,就连林清沄都懒得应付外人,于是林家那些平日不受重视的庶出旁支纷纷登场,狐假虎威。 林清姝和林清沄不稀罕那些外人,可他们这些庶出旁支却相当稀罕。他们的营生前途,都得靠本地这些有权势的人才能更好。 在家呆了半个多月,天天除了睡觉,就是不重样弄吃的,实在无聊,还去山上打了几天猎,然后烦了,觉得过的没意思。 家里不像国公府,世子天天让她写字,请西席教她念书,还会亲自指点她学问。有时候参加一下贵族宴会,认识那些贵女,听她们八卦聊天。她一天的时间规律作息很好打发。 其实就算林清姝的父母想要她继续念书,这小破地方,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西席教授她学问。 那些宫里出来的教习,绝对不会来这七品官最大的地方。 林家现在把林清姝看成高高在上神仙一般的人物,除了父母和哥哥,没人当她是孩子,也不与她平心静气的说话。 他们与她说话都是带着崇敬恭敬的态度。礼数没错,但人情味没了。 林清姝根本就不想和这些人说话,太没意思了。 因为身份特殊了,在临州这种小地方,很多人都认识她,所以她一到街市酒楼,就有很多人对她侧目,甚至行礼。 这有点像前世那些当明星的,出来吃个饭都会被粉丝认出来。 这种境遇让人极不舒服。 刚好林清沄要押运一批丝绸去离州,走的水路。据说水上水匪猖獗,林家这批丝绸数量太多,担心被劫,损失惨重,所以林清沄亲自押货。 林清姝对大哥说自己太闲了,无聊,要跟着出去玩儿。林清沄在她小时候就一直带着她到处跑,所以这次也同意带着她出来。 林清沄从来没在乎过那乡主封号,还当她是过去那个妹妹。 亲人和外人就是不同。 商船要在水路走一个月,期间路过各个州府,会适当下一些货给当地林家的商铺,也会上一些当地特有的货物放到其他地方去卖。 如果没有国公府当靠山,他们每次停靠港口下货,就会有官府来征收各种各样的重税,有了国公府那道腰牌,官府只会适当收取一点停靠的税赋。 林清姝是当出来散心旅游的,坐在船上自然是没什么事情。但她是那种闲不住的人,没事就去帮着哥哥点点货,算算账。 她算账又快又好,几乎没错。专门管账的那位非常紧张,真怕被她顶了工作。 除了插手账务,她每到一个码头,就会自觉指挥下货。 这些事都是她小时候经常做的事。现在做起来依然轻车熟路。 “那些丝绸,抬到那边!” “你听到没有,抬到那边,这边有点低,等下涨潮会把货淹了,你们赔得起吗?” 第五十六章 看似光鲜 林清姝穿着男孩的衣服站在木桩上,大家听她大呼小叫,都以为她是男孩。 “茶叶搬这边,搬这边,别和丝绸混一处。” “喂,你怎么回事?没吃饭?小心点,茶叶搬撒了你捡的起来吗?就算捡起来能吃吗?” 看着那些码头上的苦力粗手苯脚搬运货物,林清姝觉得要吐血。 以前她就见过有苦力把她家的货弄脏弄撒的,还穷得叮当响,根本赔不起。 林家不是刻薄的人,多数时候都不追究。不过是些货而已,总不至于要人家的命吧? 但这些人也不能老是粗心大意,让她家受损失。因为林家做生意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亏本。所以上下货,必须盯紧。 这码头上还混杂着些惯会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如果管事走眼,那些小混混就会抬着货物跑了。 林清姝在,肯定不会让人把货物偷走。一般的小混混,哪里跑得过她,也不是她的对手。小时候她打过不少小贼,后来那些小贼见她,都躲的远远的,绝不敢来打林家货物的主意。 林清沄看着对完货,见林清姝站在一个木桩子上大呼小叫,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无奈摇头。 这孩子没有淑女的自觉,更没有乡主的自觉。 林清沄过去把林清姝抱下来道:“走,吃饭去,城里有家酒楼做的菜味道不错。” 码头上早已备好了马供他们使用。上好的马匹租一会儿要不了多少钱,只要骑回来还了就可以。不熟的客人需要押金,像林清沄这样常来的,而且是一个商行的东家,押金都不需要。 两兄妹骑马走了,留下依然忙碌的苦力和管事。 苦力不跟船,都是码头干活的,这一单做完,他们可以去工头那里领钱,再回去吃饭,至于管事,等货物上下全部完成,他们就能在码头附近随便吃点再上船。 林清沄带着林清姝进了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 林家有钱,吃住从来不委屈自己。每次他押货,住的商船房间也都不差。 这座城不大,林清沄来过几次,进了酒楼包间,点了几道颇具特色的菜与林清姝一起吃。 林清姝从小吃饭都特别让人省心,很小的时候,她就自己吃,从来不要下人喂。林清沄之所以从小就肯带她出来,便是因为她从来不烦人,也不乱跑。 包厢在二楼,窗户临街,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热闹的街市。 这座城不大,但商业发达,街上林立着各种铺子——酒楼,青楼,赌坊,绸缎庄,钱庄,当铺。 街上经过的马匹车辆有些很不错的,虽然不及神京城贵族的豪华制式,但能明显看得出那些坐车骑马的,多数是有钱人。 这说明这座城里有钱人有点多。至少比林清姝家族所在的那个临州城多些。 “这城的附近有很多茶园,各家大商行都到这里买茶叶。”林清沄说道。 林清姝点头。这座城市是茶叶集散地,商人们来往多了便繁华起来。 “国公府在这里有个较大的茶行,专售他们家万顷茶园所产茶叶。”林清沄压低声音说道。 林清姝一脸疑惑。 她不知道哥哥突然提到国公府的事是什么意思。 “国公府在这里的茶园和茶行,归陈家经营。我家原想买些茶园经营,但是根本插不进去,这里所有的土地都归属于各家权贵,一般人买不到。”林清沄继续说道。 国公府用陈家来经营这么大的茶园生意,他们林家连点汤都喝不到。 林清姝说道:“用柳苍昊说的话就是——国公府不缺下人。” 她一直都知道,国公府的生意很多很大,也知道有很多人在帮着国公府做,不止林家。 逢年过节的时候,各家送进国公府的东西多得不得了,那时候府里的下人,不管是一等丫鬟还是二等丫鬟,除非有要事的,都必须去帮着整理清点。 那些下人忙活完,回各个院子之后,还会八卦好东西很多。林清姝听过不少这种八卦。 “还有盐引,我们林家也没拿到,他们给了叶城沈家。”林清沄继续说。 食盐生意也是一个大进项,只有大贵族才有办法拿到官府开具的盐引。 有了盐引才能做食盐生意,否则就是贩私盐,贩私盐是要杀头的。 “我家只有丝绸布匹,对吧?粮食也没有我家份吧?”林家最大的收益便是丝绸生意带来的利润。 林清沄点头。这几年,他的商路打通了不少,沿路的土匪水贼都不敢抢劫他,他原想做更大更多,除了丝绸生意,还有酒楼、药材等他也做,粮食茶叶不是拿不到,但他拿不到一级货源,价格上比人家吃亏不少,就只能小打小闹,没多大油水,若没有丝绸生意支撑,林家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么富裕。 林清姝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要发明点肥皂玻璃印刷之类的东西,让自家经营。但跟着林清沄跑生意多了,便看清了在这个国家做生意的黑暗面。 你发明个东西,在这种年代根本不可能注册什么专利独家经营。若是被权贵发现你的东西很赚钱,他们会立刻把你的方子抢过来,而你本身,要么被打压得一无所有,要么被弄死,都没有好结果。 要想不被抢,只能把自己的技术贡献出来,广布于社会上,大家都知道都会,权贵抢了也没用。 但她没有这种历史责任感,绝不会把自己的技术贡献出来造福于民。 国家又不是她家的,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而且,从小她就看清楚了,就算穷人懂技术,那也只会变成富人的奴隶。 穷人不靠权贵想发财,那就是做梦。 就像他哥,已经算是很有本事,很厉害了,现在照样还是要被国公府控制着。 穿着绫罗绸缎,被人尊称林大少,看似光鲜,在国公府眼里却只是一个能干的奴才。 以前她跟哥哥在外面跑生意的时候,还听过一个笑话——山上专门靠抢劫为生的山贼寨子,也是贿赂过官府的,在小打小闹的范围内,官府收了钱,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官府天天派人围剿,他们根本受不了。 这个国家的官府有多黑,可想而知。 第五十七章 遭逢柳苍昊 林清姝有点心烦,她现在名义上是乡主,但除了说出去好听点,每个月有点俸禄,其余却什么都没有。 她家不靠国公府,真如柳苍昊所说,会立刻垮掉。 这也就是当初为什么林家必须要吴家那笔钱去做其他营生的原因。 他们不想跟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不想整个家族的命运,就掌控在国公府的一念之间。 到现在为止,林清姝都不知道大哥把吴家那笔钱用去哪里了。关于林家经营的事情,大哥都很少与她说,就算说,也是随便几句,语焉不详。 大哥不说,她也不问。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大哥眼里,她是女子,而且还小,知道那些没用。 如果不是从小她就闹着要出来,她父母只愿意把她呵护在闺阁中,捧着含着养。 脑子里面想的事情多,林清姝开始发呆。 林清沄见她不吃了,就叫小二结账,然后带着她出了酒楼逛街。 天天在船上,甚是无聊,来到街市,林清沄必然带着林清姝逛一逛,买点东西。 街上车马很多,两兄妹靠边走。 有胭脂水粉或首饰店,就进去看看,林清姝瞧上的就买。路边有她喜欢吃的吃食也会买些。 林清姝随意挑了些胭脂水粉,至于首饰店中的那些珠花手镯,极少能遇到入她眼的。 自从有了乡主封号,宫中赏赐、柳苍昊送的,或国公夫人逢年过节给的首饰,都是上好的。 街市上卖的,品相实在太差,她根本看都不想看。 不得不说,在神京城一年,参加过很多次贵族宴会,把她穿衣打扮的品位档次提高了。 从首饰店出来,刚好有辆马车停下正堵在门口,马车里下来一名穿着水红色绫罗裙衫的美貌女子。 美貌女子下车后没有往店中去,而是躬身站到一旁。站姿极有规矩,一看就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有钱人家的丫鬟,穿着比普通百姓要好很多。有些百姓一辈子都穿不起绫罗绸缎,但是有钱人家的大丫鬟可以天天穿。 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穷苦人家的女孩宁愿卖身进富贵人家当丫鬟,也不肯在家受穷,长大了嫁穷人的原因。 当然,富贵人家的大丫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她们必须能干,还必须有脑子,丫鬟做错事,主子一句话,便能决定她们的生死。 因为某些过错被主人家打死或者发卖到脏地方的丫鬟比比皆是。还有主人家家道中落,被卖出来的,之后境遇非常不好的也有。 总之,在林清姝眼中,丫鬟这个职业没那么好干。 她在国公府当丫鬟当得轻松,只是因为她身份特殊,是个人质罢了。 车帘被马夫掀起,一个身着月白色丝绸长衫的公子哥下了车。 那月白长衫的料子一看就是上品丝绸,华光流彩,贵气天成。领口袖口的云纹刺绣,看似简单,却有浮动之感。 这种衣料昂贵,不是一般绣娘能够刺绣的,能把云纹绣出浮动之感的绣娘,技艺相当了得。 这一件衣服的价值相当于一个殷实人家一年的总收入。能穿得起这种衣服的,基本上都是大贵族子弟。 林清姝见了这人,顿时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因为他是柳苍昊。 在这种小破城都能碰到柳苍昊这灾星,林清姝觉得自己真是个倒霉孩子! 女子见他下车,上前抬起手,柳苍昊就像老佛爷一样扶着她的手臂下车,正待要进店,转头看到了站在店门一侧的林氏兄妹。 林清沄抱拳行礼,林清姝也只得福身行礼。 柳苍昊面无表情转脸往首饰店中走去。 林清姝刚刚在店里看过了,没什么好东西。她挺纳闷的,像柳苍昊这样的大贵族子弟,怎么会有兴趣进这样的小店? 两兄妹见他进去,转身便要离开,那女子却匆匆出来对二人道:“公子说让你们等着。” 林清姝很后悔,她应该吃了饭就走的,逛什么街,遇到柳苍昊,肯定没好事! 但柳苍昊让他们等着,他们就真不能走。国公府是他家的后台老板,不听老板的话,是想下岗失业? 林家那么多人等着吃饭,若是下岗失业了,岂不是一件非常凄惨的事情? 想想那些林家杵着拐杖的长辈,若是没饭吃,难不成让他们去杵着拐杖乞讨? 而且跟国公府翻脸的话,可能不是下岗失业那么简单,有可能是死。 林家族人,不知道国公府会不会杀,但是她和她哥,死定了。 等了很久,柳苍昊终于出来了,他先上了马车,美女跟着也上去,然后林家兄妹只能跟在车后面走路。 林清姝挺乐意走路的,因为她压根就不愿意跟柳苍昊同乘马车。 自从那晚与柳苍昊翻脸之后,她再面对他时,心中有怨,更多的却是害怕。 生死在别人的一念之间,死里逃生的她,不想再死。 马车进了一间民宅。那宅子不在正街上,却也不算偏僻,三进的院子,白墙青瓦,雕梁画栋,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家宅。 跟着柳苍昊一路前行,丫鬟仆人纷纷避让跪拜。 身穿丝绸,貌似富家翁的主人家跪在第一进院子,没敢跟着进。 到了最后一进院子,有一个带亭子水池的小院。走过鹅卵石铺的小路,柳苍昊进了小院的正房。 林家兄妹在外面等着,就像等待皇帝宣召的大臣,站姿恭谨。 很快,小院进来几个穿着丝绸,体态富贵的人。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富商。因为他们都是一副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一脸市侩俗气的相貌。 所有人都站在正房石阶下等候,热辣的正午阳光照下来,时不时有人拿出丝帕抹一抹额头上的汗水。 丫鬟们鱼贯而入,端着碗盘,似乎是送午膳进去。 林清姝默默数着,大约有三十个菜。里面应该只有柳苍昊一个人,就算加上之前的那个丫鬟,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这午膳用了半个时辰,碗盘撤出来,然后又有丫鬟端了茶水和漱口的水进去。 剩菜撤出来的时候,林清姝注意到,有些菜连动都没动过。 这柳苍昊一顿要那么多菜,根本就是装x拿派头。 第五十八章 林清沄的真面目 众人一直在石阶下等着,都规规矩矩站着,没谁敢走动,更没谁敢找个地方坐。 林清姝练武出身,站几个时辰,那就跟练功一样,无所谓。富商们虽然貌似养尊处优,但现在看他们那种样子,似乎还是挺耐得住站的。 太阳有点毒辣,他们拿着丝帕一直擦汗。 林清姝心想,柳苍昊这家伙不会是想睡个午觉,再起来做事吧? 在国公府的时候,这家伙常常就是睡午觉之后,才起来看那些舞姬跳舞。 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久,一刻钟之后,美女出来叫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富商垂头躬身进了房间。 叫完一个又一个,前三个人,每个进了房间,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都拿出丝帕擦头上的汗。 房间里面没有大太阳,他们之所以擦汗,估计是心情紧张,因为他们出来时候的表情都是很紧张样子。 林清沄没说话,林清姝默默站着。她大致知道这是干什么。这应该是听各家汇报工作,然后就是柳苍昊训话。 第四个进去的富商出来的时候跌跌撞撞,绊到门槛,一下摔倒。 只见他神情狼狈,泪流满面,口中求告:“小人一时财迷心窍,求公子饶了小人吧。” 他爬在门口求告,站在门口的家丁粗鲁地把他拖走。 中年男人的哭声,听起来特别刺耳。 除林清沄外的,剩下的两位富商,拿着丝帕拼命擦汗。他们一脸紧张,表情中透出害怕。 人有钱了,就会想要更多,越来越贪,不肯老实听国公府的话,很正常。 林家亦是如此。难怪当初他哥不服气大打出手,结果吃了爆亏。 这些富商,一看就是平日油水吃多的,肚子大得跟怀胎五六个月的孕妇一般,肯定没有武功,所以国公府想怎么整治他们就怎么整治他们。 最后两个富商没有之前那位惨,不过脸色也都不太好,出来都是一副极害怕紧张的样子。 最后叫的是林清沄,没叫林清姝,所以她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她穿着男孩的衣服,下人们都以为她是林清沄的小跟班。 林清沄在房间中的时间有点长,别人都二三十分钟出来,林清沄一个时辰都没出来。 林清姝就站在太阳底下等着,从正午骄阳等到夕阳斜照。 汗水从额头流下,林清姝拿出丝帕擦了擦。 她在国公府住了一年,与柳苍昊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算多,根本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哥哥被他叫进去,这么长时间,她有点担心。 房间中,柳苍昊捏着白瓷茶杯看着垂首侍立的林清沄。 这个人看起来恭顺,实际却在背地里做了很多事情。有点本事的人,总归想法会多一些。 “听说穹湖那帮水贼都听你的?”柳苍昊眯着眼看林清沄。 “没有这事,小人只是恰好认识他们的头,我家的船从那里过,他们不劫。”林清沄面容坦然。 “认识他们的头?他能当上头,是你扶持的吧?”柳苍昊虽然在笑,但看着却让人心寒。他最讨厌别人骗他,尤其像林清沄这种当着他的面,还敢如此不老实,以为他好欺骗吗? “没办法,原先那当家的吃我家好几次货,我家往那边经过损失太大。不能让他继续祸害下去。”林清沄说得很坦荡,就好像他看见一堆垃圾顺手清理掉了。若是不知内情,还以为他干了件好事呢。 “哦,还挺有理的?荔山里的那些寨子你又如何解释?”柳苍昊手中依然捏着白瓷茶杯,杯中没茶水,他也没让丫鬟续。 “与小人打过两次,没讨到便宜,后来看到林家的车马都没劫过。”林清沄态度依然恭谨平和,没有紧张也没有躲闪。 “当我好糊弄?”柳苍昊手中的茶杯直接砸到了林清沄的额头上,血从林清沄的头上流下。 以林清沄的武功肯定能轻松躲开这一茶杯,但是他没躲,生生受着。 因为躲开也没用,以柳苍昊的武功,要他的命很容易。 柳苍昊砸了林清沄一茶杯,面上没表现出非常生气的样子,语气却冰冷到极点:“不劫你的,却劫国公府其他商队的!让他们小心些,我派人剿了他们也不是难事!” “是!”林清沄答应得很干脆。 他心知国公府在林家有眼线,有些事情大概也瞒不过国公府。 与匪类结交,那些人劫赃,他出赃,这些年他赚了不少。 如今柳苍昊提醒他,他自然知道将来做事要更加小心。国公府的货是再不能动了。 “你妹妹为什么不呆在林家,带出来干什么?”柳苍昊终于不去查生意上的事情,却开始追究林清姝的事。 “我妹妹在家闲不住!”林清沄回答的是大实话。 林清姝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国公府所有人都知道。 柳苍昊冷冷盯着他。 林清沄头上流血,连擦都没擦,就这样一直流着血。 刚刚那一茶杯,柳苍昊没用什么内气,所以林清沄伤得不重,只是破皮。 门外的林清姝听到瓷器破碎的声音,立刻跃上石阶想闯进去,却被两个家丁拦住。 这两个家丁身手敏捷,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的,她打不过,无奈只得退回去接着等。 “她现在贵为乡主,穿着男孩的衣服到处招摇过市,被人认出,你不觉得丢脸?” 林清沄低着头,不说话。 外面没几个人认识林清姝,他家不可能丢什么脸。更何况林清姝要干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有个脾气牛的妹妹,他当哥哥的有时候也很无奈。 “你家只有一个嫡女,还没养好!”柳苍昊眼中满是鄙夷。 普通百姓家养不出林清姝这种无法无天的女孩,这林家,是真不会教育孩子。 原先计划好的事情,因为林清姝这样子,便要作出改变。 作出改变其实也没什么,重点是林清姝还不肯受控制。 柳苍昊觉得烦心。 杀了林清姝很容易,但林清沄这种骨子里傲气的人势必翻脸,不会再让他们用。 而恰恰是这个林清沄,没用几年就结交了很多山头和水道的贼匪为他所用。他若反了,国公府的货物,损失会更加惨重。 第五十九章 双刃 柳苍昊今天本来是查这城中各家的帐,没想到遇上他们兄妹,这才让林清沄过来回话。 林清沄这几年在后面做的事情太多了,结识利用匪类,拉帮结派,做自家私下的生意,利用江湖匪类为他家打压对手,甚至让那些人时不时劫国公府的货,这已经到了国公府无法容忍的地步。 每次柳苍昊见他,都想打死他。 杀林清沄,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死之后,那些水道和山头全部都会无主,到时候没人控制,国公府的货物损失可能更加惨重。 林清沄死了,国公府要派人去收拢山头和水道的贼人,需要用几年的时间,还未必会有林清沄的效果好,人才这东西不是想有就有的。 若不收拢贼匪,就必须用官府剿灭的,但剿灭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干过,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成功。今天割了一茬,明天又会冒出来。 他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只要有人活着,就会出来搞事。 国公府需要非常多的钱,养非常多的人为他们做事。他们承受不起几年内的经济损失,所以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因小失大。 林清沄是难得的人才,就像一把双刃剑,好用,却还要提防他伤自己。 林清姝也是个能做事的,她没有林清沄那么多的心机,但若肯听话些,也是可以用的。 如果能收服这兄妹两个,国公府可以倚重他们做很多重要的事。 但现在,连没什么心机头脑的林清姝都不服管。用起来相当麻烦。 “让你妹妹这些年老实点,等赐婚的旨意下来就进宫。”柳苍昊说罢,摆手示意林清沄出去。 “是!”林清沄躬身施礼退出。 林清沄额头流着血走出了房间。 林清姝看哥哥出来,连忙上前,一看哥哥头在流血,赶忙拿了一块干净丝帕按在伤口处。 林清沄自己按着伤口,带着林清姝走出宅子。 兄妹俩到街上找了个医馆,伤口不大,不需要缝针,就简单让大夫上药包扎了一下。 等开船了,林清姝才问林清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清沄道:“生意上的事情,有些没有处理好,被他怪罪。” 林清姝听不懂,但看林清沄不多说,就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 男人们的世界,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懂能插手的。 林清沄出了一会儿神,对她道:“他刚刚说让你老实点,等着宫中赐婚的旨意。” 林清姝一脸懊恼不甘。 当皇子侧妃有什么不好?林清沄不太能理解小妹的心思。 那皇宫若真像小妹说的那般可怕,里面的人岂不是都死光了? 但小妹从小执拗,他是了解的,她不可能随便改变想法。 也许是因为她还小,不懂很多道理。 林清沄叹了口气,轻拍林清姝的肩道:“有些事逃避也没用,只有面对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就好像两个人打架,一个人明知打不过,想跑却跑不掉该怎么办?” “拼死一战,就算不能赢,也不能让他们赢得轻松!”林清姝的词典里面,从来没有任人宰割这类词语,打不过逃不了就拼了。 “我们的命是最重要的,与人拼死根本不划算。”林清沄很有耐性地教育。他最怕小妹鲁莽行事,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林清姝问:“那要怎么办?” “适当的时候屈服一下,在有机会的时候逃脱或反击,不要置自己于危险之地。要学会借势,更要学会能屈能伸。” 林清沄就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在柳苍昊面前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只要不激怒柳苍昊,不触及到国公府的忍耐底线,他就不会下杀手。 国公府对林家有利有弊。林家依靠国公府的势力做生意,却要提防着国公府对他们卸磨杀驴生死予夺。 林家现在处于弱势,只能弯腰低头。林清沄心中憋着一口气,他总有一天要抬头挺胸做人,不被别人生杀予夺。 活着最重要,活着才能有一切。 林清姝性格太直,容易吃亏,但她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处境,注定要与权贵周旋,所以林清沄想让她学会在适当的时候屈服,保全自己的性命。 林清姝若有所思的点头。哥哥说的没错,活着才能有一切。要死也该是别人去死,她不能让别人得意得逞。 商船在水上行驶,天色渐渐黑下来。 林清姝没事做,有些犯困,早早睡下。 半夜,她被林清沄用毯子裹着抱上了另外一条船。 “什么事?”林清姝带着浓浓的睡意,靠着大哥宽阔的肩头,眼睛模糊间看到水上有灯光。 林清沄低声解释:“没事,路过一个朋友的地方,我去拜访他一下,你接着睡。” 林清姝“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接着睡。 这一路上,她哥带她去见过好些掌柜,甚至山里的寨子也去过,而且有时候就是大晚上,所以她对此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林清姝又快要睡着的时候,就感觉她哥开始走路。耳边还听到好些人在跟她哥打招呼:“大少!” “林大少!” “林大少,里面请!” “林大少,这孩子放我妹子那里吧。” 于是林清姝被放到一个温暖的床上。 她小时候经常被她哥带着,就是这样,要么睡人家床上,要么睡人家炕上,能让林清沄把她放下的,都是她哥非常信任的人。 所以林清姝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看见一个约七八岁,长得很可爱,皮肤有点黑,穿着绿花布衣裳的小女孩蹲在床边看着她。 刚睁眼就看到一个小孩盯着自己看,林清姝觉得有点不适应。 之前在家或国公府,丫鬟都是在外屋等着她起床,没谁会蹲在床边看着她。 嗯,这种情况有一次,就是在温泉别院的某天凌晨,柳苍昊像鬼似的坐在她床边,吓她一大跳。 林清姝起身问:“小妹妹,你是谁?” 小女孩眨巴着长长睫毛的眼睛回答:“我叫杜鹃。” “嗯,我叫林清姝。”彼此自我介绍。 “我哥是这里的寨主。”小女孩一副很自豪的样子。 “真厉害!”林清姝夸赞。 第六十章 论嫁 出了房间,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妇人从厨房出来问:“奴婢给小姐打盆洗脸水吧?” “有盐吗?”林清姝每天清晨都要用盐刷牙。 妇人点头,从厨房拿出一小罐盐。 林清姝在院子的角落找到一棵不太繁盛的柳树,折了柳枝,撕开一头,又找了个水瓢,柳枝沾盐漱口。 她平日用的猪毛牙刷,现在客居,有柳枝就不错了。 这世界的穷人不太刷牙,只有富人兴这个。多数都用柳枝,头天晚上泡着,第二天泡软才好用。 “林姐姐你在干什么?”小女孩好奇看着站在沟边漱口的林清姝。 “刷牙!”林清姝吐了最后一口水回答。 “为什么要用盐?盐不是吃的吗?”小姑娘正是好奇的年龄,什么都想知道。 “用盐才能刷干净牙!”林清姝嘴上这么回答,心中却想,我也想用牙膏,可我不会做那东西。 “哥哥说盐很贵,我们的盐都不够吃了。”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样子。 林清姝无语,原来这小孩居然心疼被自己用掉的那点盐。 林清姝从荷包里掏出一小个金元宝塞小女孩手中道:“拿着,让你哥用这多买些盐。” 这世界的盐的确贵,因为产盐的地方是海边,运输不方便,进了内陆之后就贵了。 盐分为矿盐和海盐,这世界的人只吃海盐。矿盐杂质多,人吃了会生病会死,所以没人吃。 林清姝知道提纯矿盐方法,虽然工序麻烦,她却相信如果自己要弄肯定能弄出来。 但是,她入乡随俗从来不搞这事情。 原因很简单,她如果提纯成功矿盐,确实能得到更多的盐。但盐是个特殊商品,被国家牢牢把控,私自贩盐都算犯法,她自己制盐,除了自己吃,肯定不能卖,因为卖了就犯法。 若是她想要卖自己提纯的盐,首先必须找一个强有力的权贵当靠山贡献出这个点子。 这还要看那强有力的靠山是不是有良心。靠山想要独吞这提纯法子,林家不但不会受一分利益,反而可能因为知道这个技术招来灭门之祸。遇到那欺心的权贵,给她家安一条贩私盐的罪名,就够她家灭族的。 这世界的法则很简单,你拥有才能没有暴力作为后盾,最终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想要做点实事,背后的凶险不是一般人懂的。 她小时候跟着哥哥走的地方太多,见过的人听过的事情太多,才知道这些。 林清姝不是其他穿越者,没有改变这世界的宏伟目标。她贡献一个制盐的方法,还要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而且还担着整个家族性命的风险,她是多闲多傻才会想去做这种事情? 家里是做生意不缺钱,她只需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制盐的方法,她一点都不透露,也没弄过,就连林清沄都不知道她有这种能力。 其实她有很多能力,林清沄都不知道。他只以为自己有一个特别聪明的妹妹。 过了一会儿,妇人把加了肉菜的米粥端过来给林清姝吃。这是主人特意吩咐做的。 杜鹃也有一份,她吃得很开心,明显看得出,她不是常吃那么好吃的肉粥。 吃完粥没多久,林清沄就来了,看他眼底的青色,林清姝知道他一夜未睡。 在商船上多数时候没事,有的是时间让林清沄补够睡眠。 走之前,林清姝又给了杜鹃两颗银瓜子。这东西既能当货币换东西,又好看,小孩都喜欢。 站在林清沄身后的水寨寨主,是个不到二十岁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身上穿着短袖单衣,手臂的肌肉遒劲有力,相当发达。 他见了林清姝,马上躬身拱手施礼:“小人见过乡主!” “多谢寨主招待!”林清姝口中称谢,却没有还礼。她的品级在那里,一般百姓在她面前就如同在州官面前,都要下跪行礼。 林清姝见这寨主虽然生得牛高马大,肌肉发达,脸却不难看,甚至有点男人的英武之气。 等上了一艘小船,寨主戴了个笠帽,脱了外衣,只穿着一条裤衩,亲自为兄妹俩儿摇撸。 摇撸是个力气活,很快就会出汗,所以他干脆把衣服脱了,免得汗湿衣服。 林清姝惊讶地发现这人居然有十块腹肌。 她看呆了,为了确认,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数来数去就是十块,而不是八块。 好身材,如果在前世,这人靠这身肌肉,就能去选健美先生了。 林清沄看不下去了,一捂她的眼睛,低声道:“不要这样盯着男人看。” 林清姝笑了笑,低声回答:“他有十块腹肌。” “十块腹肌?那是什么?”林清沄早就习惯林清姝从小说奇怪的话。 林清姝指了指肚子解释:“就是这里的肌肉,有十块。” 林清沄听了额头冒汗。 耳力甚好的水寨寨主一头黑线。 寨主划船很快,没过多久就把他们送到一个码头,那里停着林家的商船。 上了林家的商船,林清姝问大哥:“杜寨主多大年纪,有没有娶妻?” 林清沄眼角一抽,心中大感不妙,却还是据实回答:“杜明寨主今年十七岁,尚未娶妻!” 林清姝又问:“他人品如何?” “很豪爽,讲信用,重义气,欠缺智谋。嗯,这人不太聪明。”唯恐林清姝听不懂,他把话说明了。 林清姝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还行吧!哥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等我十八岁娶我?” 这人年纪尚可,等她七年也只是二十四岁,男人二十四岁娶妻也不算晚。 林清沄看着妹妹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林清沄才似乎反应过来:“妹妹你……看上他了?” 林清姝点头:“他身材好,脸长得还过得去,最重要的是他背景不复杂。” 林清姝觉得只要不是皇族,都可以考虑。她对皇宫、宫斗有心理阴影。 “妹妹你忘了及笄之后要进宫服侍五殿下?”林清沄无奈地提醒。 “所以我让他等我到十八岁,十八岁前我会想办法从皇宫脱身。”林清姝当然没忘五皇子的事情。 她现在没办法反对进宫的事,就只能等进宫后在李宁成身上想法子。 那李宁成不像难相处的人,她对他还有救命之恩,进宫最多两三年,她定会想到办法脱身。 第六十一章 世人如棋子,他执棋 林清沄不知道妹妹要如何在十八岁之前从皇宫里出来,但他现在更关心一件事情——妹妹的审美观。 他问:“妹妹你喜欢有十块腹肌的男人?” 林清姝道:“他身材很好。” 她也不是多喜欢这人,只不过是觉得这个人的背景不复杂,将来过日子也不麻烦。恰好这人身材不错,算个优点。 林清沄不是很懂她的意思,看了她一会儿问:“五殿下身材好吗?” 林清姝皱眉:“弱鸡一个,瘦得风都能吹走。” 她根本不会考虑弱鸡男,管他是不是皇子。 林清沄沉默。站在他这个哥哥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林清姝不作,老实跟着皇子,境遇不会太差,但听妹妹这口气,是极不喜欢五皇子。 这小丫头从小就以兴趣做事,喜欢吃的她吃,不喜欢吃的她不吃,喜欢的人就亲近,不喜欢的人就远离。 所以她不喜欢五皇子,一听见进宫就反感。 林清沄觉得头疼,这皇家的皇子,怎么容得你喜欢或不喜欢?只有人家挑剔你的份,可没有你挑剔人家的份。妹妹不懂事,他该怎么办? 林清姝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杜寨主看重女人的贞操吗?” 进宫当人家侧妃,想要不被人碰,保住处子之身,有点不现实。所以她得先问问。别到时候人家嫌她残花败柳,就尴尬了。 林清沄摇头:“不知道,改天我问问他。” 林清姝这条件,若杜明敢嫌弃,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傻透了。 不过林清沄不打算告诉林清姝这事,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过了好一会儿林清沄突然问:“你觉得世子或柳苍昊如何?” 国公府曾经跟他提过,等林清姝年纪到了,要纳她进府为妾,而且是两个嫡子中的一个。 林清沄商人重利本性,觉得林清姝嫁谁,都比嫁那穷得掉渣的水寨寨主要强,就算为妾也好很多。 可惜林清姝并不这样想,她嘴角一抽,说道:“柳苍昊那家伙脸长错了!男人身体长了女人脸。你见过世子吗?比他更像女人,这兄弟俩儿没一个长得正常。” 柳苍昊眼睛像妲己,而世子,整张脸都像西施。两个都没有男人气质。林清姝觉得国公夫人能生出这样奇葩长相的两兄弟,非常厉害。 但她要与男人成亲,不想跟人妖扯上关系。 林清沄一头黑线。林清姝如果肯嫁国公府的嫡出子,似乎也不差,但她怎么就不喜欢呢? 奇怪的女孩! “哦,对了,有个秘密……”林清姝突然想起一件事,拉了拉林清沄。 林清沄俯身,耳朵凑到她的嘴旁,听她小声说道:“世子喜欢男人,经常和裕王在一起!” 林清沄无语。他没见过世子,因为平日都是柳苍昊在管生意上的事,他们只能接触到柳苍昊。 世子缠绵病榻多年,几乎没人把他当回事。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就算不是死人,也差不多是死的,不会对任何事情有影响。 所以林清姝告诉他这个秘密,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林清沄多年混迹江湖,也见过喜欢同性的男人,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林清姝见哥哥一脸不在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这个秘密有多无聊了。 她住久国公府,有八卦的小癖好。 但哥哥对这小八卦没兴趣。一肚子八卦没人说,她好郁闷啊! “莫非……国公府想要扶植裕王?” 林清沄的脑回路和林清姝不同,他更多的是看利益,看权力斗争的走向。国公府与裕王走的近,他就要考虑这方面的原因。 林清沄沉吟:“裕王是当今皇帝的幼弟,怎么轮,看着也不像能轮到裕王坐上那位置。从各方面的利益看,国公府扶植裕王除非是吃错药。 听说世子常年生病吃药,也可能会吃错药,但柳苍昊却是非常精明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应该不会跟着世子犯糊涂。” 林清姝觉得世子也不像个吃错药犯糊涂的人,除了和裕王在一起让人想不通,他平日说话做事比柳苍昊还靠谱。 “可能世子是真喜欢裕王。”林清姝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不能以常理论的,可能就是爱情了。 林清沄沉默了一会儿问:“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清姝双手托腮:“世子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从长相到智慧都无可挑剔,可惜就是身体不好,否则他应该是十全十美的人。” 这评价真高,林清沄惊讶地看着林清姝问:“妹妹你喜欢……世子?” 刚刚还说想嫁杜明…… 如果世子真是那种喜欢男人的人,他妹妹是绝对不能嫁给世子作妾的,喜欢也不行。 林清姝一愣,连忙摆手:“没有,怎么可能?我不会喜欢一个同性恋,我只是觉得他实在有些优秀。” “世子很聪明?”林清沄不确定地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点头:“世子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且他的看法很有大局观。我们看事情局限在某些小处,他却能站在比我们更高的地方看到我们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如果把世上的事情比作一盘棋,我们充其量只是棋子,区别只在于好用和不好用,而他,却是掌控棋局的下棋人。” 掌控世人?天下除了皇帝,谁能如此? “世子……这么厉害?妹妹你如何得知?” 林清沄很久以前就习惯了自己妹妹说奇怪的话,她从小说话就不像小孩说话。 有时候分析起事情来还头头是道,多数时候竟还是对的。但现在,他觉得妹妹可能言过其实了。 林清沄与国公府周旋,一直以为国公府最厉害的是柳苍昊,现在听妹妹这样评价世子,就有点不信。 “世子天天教我兵法,他论述兵法的那些想法都说明他有那种大局观。” 林清姝知道她这么说,林清沄肯定不信,因为他没与世子打过交道。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觉得世子如何厉害,只是每天被他教读书。他的有些言论,林清姝却是听得懂的。 前世念书不少,道理也知道的不少,正确与否,世子说出来她也会判断。 世子对她说话没这么多的防备,因为他当她是小孩。 小孩子嘛,你教她,她不懂这话后面的真实含义,也记不住什么,所以世子说话忌惮少,在无意间就把他的真实想法说了。 第六十二章 一不做二不休 唯恐哥哥不懂世子的高明之处,林清姝还给他举例在国公府学过的一段兵法,并复述了世子是如何教她的。 “世子说凡事要看大局,能打则打,不能打就避其锋芒,想办法迂回,降低危险。只要能赢,很多方法都能用,不需要硬拼。做人也是如此,世人皆争利,百姓争小利,官员贵族争大利,国与国间却是荣辱之利。强者为王,弱者为奴,不想为奴便要与强者争。争的方法千百种,目标只有一个——胜。”林清姝回忆着世子对她说过的话。 世子这话说得算是直接的,实际上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 林清沄听着久久无语。世子居然教妹妹这个?似乎对妹妹挺好的。 林清姝说了半天,总结:“我还小,他不该教我这些,因为我听不懂。” 其实以林清姝这种喜欢鲁莽行事的性格,这些的确是白教了。 林清沄嘴角一抽,看着林清姝道:“你懂,只不过你喜欢依着本心做事。” 他知道小妹从小聪明,而且有时候看事情也很透彻,世子这些道理,妹妹肯定听得懂。 人若能按世子所说去做,即便不能成圣人,也能有很高的成就。 但道理是道理,要真正做到,那却是另外一回事。 世上知理者甚多,但按照道理去行事的人却甚少。 林清姝被哥哥揭穿本性,表情讪讪,别人不了解她,她哥却非常了解她,所以她那么说,的确是违心话。很多事情她懂,但是她做不到。 尤其事到临头的时候,她就只想以最直接的方式去解决。 之后,林清沄静静地坐在林清姝身边一言不发。 他愁眉不展,仿佛被打击到一般,有些颓然之色。 其实他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如果真正操控所有事情的是世子,柳苍昊只是执行者,他该怎么办? 回想以往很多事情,一幕幕在眼前转过,别人早有手段谋划,而他很多时候只是堪堪能接招,甚至有时候根本不是人家一合之力。 连对手都没搞清楚,难怪多年以来他都被国公府压制着。林清沄越想越心惊。 林清姝见哥哥突然眉头深锁,担忧地碰了碰他的手问:“哥,你没事吧?” 林清沄用双手揉了揉有些疲惫的脸部肌肉,说道:“有事,这事很大。” 林清姝一脸疑惑。 “照你的说法,世子会比柳苍昊还难对付!”林清沄叹气。 以前对付一个柳苍昊就觉得吃力,现在突然发现是两个敌人之后,他心里更没底了。 他神色郑重地看着林清姝道:“以后面对世子你小心些,不要惹他,他比柳苍昊还狠。” 柳苍昊是表面狠,那世子是骨子里面狠。 “哦,好!”林清姝在国公府面对世子无数次,当然早就察觉世子的危险程度,这不用大哥说,她也会小心的。 她敢骂柳苍昊,却从来不敢骂世子。就是因为感觉世子很危险,不是她能得罪的。 林清沄起身道:“昨夜一宿没睡,我去睡会儿。”说罢出了舱门。 林清姝感觉他哥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至于吗?她无法理解。 世子的确很有智慧,但他身体不好,什么事都做不了,国公府外的事情更是无法管,其实也没多可怕。 吃晚饭的时候,林清沄终于再度出现,用不可思议地眼光看着林清姝道:“妹妹,你现在能活着,算是运气极好的。” 林清姝无语,她从来没见过大哥这么神经兮兮的样子。 不会被国公府那两不男不女的妖怪吓傻了吧? 林清姝神经粗大,从来不会去反复考虑某事某人,所以她没想过事情有多严重。 林清沄从早上就翻来覆去分析考虑,越来越觉得国公府那两兄弟可怕。 越国公应该更可怕,因为传闻他带兵十年从来没打输过,有“战神”的美誉。 与国公府作对,活下来的几率肯定很小。以后他们林家做事要更加小心了。 第二天下午,两兄妹下船去一座城中的酒楼吃饭,这酒楼也有说书的,其中说了一段关于江湖武林的传闻。 林清姝再次听到了江湖武功排行第一的传奇,这次说书人叫那人倾世。 理由是说,那人所到之处,其对手连反抗都没有,皆倒地死去。 很形象,林清姝笑了笑,给下面的说书人丢了个碎银子。 第二排名的叫做影,据说没人见过他本人,只有极少数人见过他的影子。影子所过之处,无人能活。 第三名叫月痕,传说他挥手间,有如月般的白光过去,白光过处,生机全无。 第四名飞花,他随手摘取的花瓣或树叶,抛出去比刺客的暗器还要厉害。有树叶花瓣的地方,他便无敌。 第五名天刃,只用一条细不可见的丝线,就能杀人于无形。 听到这里,林清姝突然想起大哥跟她说过柳苍昊江湖排名第五。 她抬头看坐在对面的大哥,只见他点头:“没错,就是他。那根细丝诡异得很,即便围攻他的人有十人,他亦能杀之。” 因为专注与大哥说话,后面的排名林清姝都没注意听。 这排名不知道有什么科学根据,林清姝觉得前三名很诡异,似乎都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因为看见的都死了。 “谁整理的这排行?”林清姝早就对这事纳闷了,没人见过前三,这排名怎么搞出来的? 林清沄有些心事重重:“是皇家整理的,皇家影卫死了很多,才得到这些消息。” 林清姝无话可说了,看来这排行确有科学根据。江湖中真是卧虎藏龙。 跑完这趟生意,林清沄带着林清姝去了一个山寨,山寨中的人面相不善,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些盗匪坏人。 林清姝不懂大哥怎么与这些人结交,但她是小孩,管不了大人的事。 林清沄与山寨头目长谈很久,林清姝实在困,在旁边的椅子里睡着。林清沄直至深夜,才抱着她离开。 接着两兄妹顺着州府查看了一遍林家那些小生意,还算平稳,就回家了。 回家之后,林清沄去忙别的事,不再带林清姝出去。 林清姝知道哥哥在做一些不可说的事情,带着她并不方便。 她也不是小时候,不带她就自己离家出走。 三个月后,古月国,白虎山群山中,一条路上,有二十多辆商队马车正在前行。 “走快些,今晚要到跃隆镇歇息,必须在太阳落山前到那里。”一个彪形大汉骑马走在车旁叫道。 前后骑马的有十几个大汉,中间马车上皆堆满货物,每个车上有一个车夫赶车。 车夫听了他的话,扬鞭抽打马匹。 那些马已经拉了大半日的车,疲惫不堪,即便被打,也没快多少。 马车前行,突然前面路上尘土飞扬,马蹄疾驰声传了过来。 商队前的骑马大汉一摆手,示意后面的马车停下。 马夫们拉缰绳停住马车。长长的车队在山路上排了好长。马匹乘机伸头吃路边的杂草。 道路狭窄,根本就是单向车道,容不下两边通过,商队占了大道,那些马奔驰而来,人立而起,猛猛停住。 马上有人叫道:“让开,让开!” 商队骑马大汉笑着上前道:“这位朋友,你看我们马车甚多,是否我们先过?” 出门行商,和气生财。他们人多,车多,怎么可能让道?要让也是来人让,因为他们只有四匹马。 那人看了看他们的车队,皱眉转头问:“主子,我们进山林,如何?” 四匹马上的人都穿着黑衣,最后一匹马上那人全身黑衣蒙着面。那人转头正是对着黑衣蒙面人说话。 那黑衣蒙面人点头,随即提了缰绳往旁边的树林去。 商队大汉抱拳:“谢谢朋友相让。” 就在这时,一直押后队的一个年轻青衣男子提马上前问:“简老三,有事吗?” “哦,林大少,没事,我们可以继续走了。”简老三一脸笑意回答。 林清沄转脸看向那几个黑衣人,走在最中间的黑衣蒙面男子突然转头。 林清沄莫名觉得这蒙面男子有些眼熟。 他没在意,提马向前,正准备继续赶路,那黑衣蒙面男子突然飞身而起,向他而来。 速度极快,林清沄当机立断弃马飞身躲开。 蒙面人马鞭挥下,林清沄的马瞬间变成两段。 血肉横飞,把其余商队大汉的马惊起。场面一下乱了。 林清沄落在路边一块石头上,那人没有上前,而是指着他道:“林清沄,你这奴才竟敢背着我们在古月国做生意?” 林清沄一听他的声音,顿时发现,这蒙面男子正是柳苍昊。 其余三个黑衣男子到了柳苍昊身后。 柳苍昊冷道:“先杀了这背主的奴才!”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林清沄在应国就背着国公府做自家的生意,都是小打小闹,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没想到,他竟还敢跑到古月国做生意。这古月国一直与应国在打仗,他这么做,简直与叛国无异。 平日惜才,能容忍就容忍,但现在这样实在没法忍了。 这种人,不杀了,等他做大更麻烦。 林清沄一见是柳苍昊,就知道问题大了。他真没想到,堂堂国公府二公子,平日忙着看应国的生意,如何有空来古月国? 林清沄急切大叫:“快走!” 那些骑马大汉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清沄已经几个纵跃往树林去了。 柳苍昊轻功了得,他也不差,想要抓到他杀了,也不是简单的事。 柳苍昊紧追而上,他手下那几人没他轻功好,没有跟上来。 林清沄轻功还是差了些,跑了一段眼看要被他追上,回身撒了一把暗器。 林清沄的暗器是无数牛毛大小的细针,柳苍昊不敢用兵器去挡,那些暗器太多,若是遗漏几颗,钉到他身上就不得了了,因为那上面有毒。虽然不足以致命,却能让人动作迟缓。到时候林清沄转回身就可以反杀他。 柳苍昊旋身躲过,一根细针都没有到他身上。 这一躲,便让林清沄有了逃跑的时机。几个纵跃,林清沄与他的距离拉大。 林清沄单打独斗打不过他,但若只是逃跑,也不是没机会。 两人一追一逃在山林中飞跃。就在这时,侧面树林中突然飞出一人阻住林清沄的前路。 林清沄一看,竟是个身材玲珑的女子。这女子穿着红色劲装,身姿因为衣服紧身,凸显出来。 柳苍昊一见那女子,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那女子见他走,便跟了过去。 这情形诡异,林清沄一头雾水,但他瞬间判断出这女子应该是个厉害角色,否则柳苍昊为什么看见她一声不吭就转身走? 判断清这点,林清沄觉得自己应该把握这个机会。 因为这是个干掉柳苍昊的好机会。 他没急着动手,而是先看那女子能不能杀掉柳苍昊,若是不能,他不介意补刀。 现在,柳苍昊发现他在古月国做生意,不能容他,若是让柳苍昊回到应国,不止他,整个林家都要完蛋,与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他和他手下的人灭口,林家在应国才能暂时安全。 柳苍昊死在这里,只要他手下兄弟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他做了什么,到时候他去应国把林家举族迁徙到古月,就此在古月国扎根生活做生意。应国那些林家产业虽然可惜,但命更重要。 林清沄打定主意,跟着那女子的身影而去。 那女子的目标是柳苍昊,并不理会他,只是一路追着柳苍昊。 柳苍昊与他带的那三人汇合,见女子紧追不舍,道:“她没带帮手,杀了她。” 说罢,四人上前围住女子。那女子身形灵巧,在几人间辗转腾挪。柳苍昊四人也不是吃素的,围着她,有机会就递兵器发暗器,那女子一人敌四人不太轻松。 林清沄抱手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看着。 他带的那十几人也飞奔过来,与他站一处。 其中一人问:“大少,这是怎么回事?” 林清沄面色阴沉道:“等下若是黑衣占上风,我们就过去帮把手。我要这几个黑衣人今天都死这里。” 那大汉点头道:“一切听从大少安排。” 第六十三章 一念生死 四个武功高强的人围攻,那女子打得有些吃力,一个飞身,窜出七八丈,打了个呼哨,没过多久,便有五个青色身影从树林一边飞奔而来。 柳苍昊一惊,转头看了林清沄所在方向一眼。 他四个打女子一个都吃力,现在女子有五个帮手,他们更加难打。 那林清沄带了十几号人竟在附近守着,很明显是等着看他被杀,就算他今天惨胜红衣女子,也势必要被林清沄趁机干掉。 生死一念间。 柳苍昊大叫:“林清沄,你今天若能帮我渡过难关,你私自经营之事我便既往不咎,而且,我再把茶叶生意分一半给你家。” 他说话同时躲过了那女子的一个弯月形兵刃的袭击。 林清沄是商人,求财为主,但相较性命,财物那都是身外物。红衣女子厉害,让他上前去拼命,他怎么会干? 他对柳苍昊提出的条件无动于衷,只是惊讶:“咦,这女人的速度身手不像一般的人啊,哪儿来的高手?” “她就是月痕!”柳苍昊说着躲过了那女子的一击,他身边的下属却因为动作慢一秒,被那弯月刃打中,手臂瞬间离体。 “你妹妹过几年进宫,没有我国公府,你以为她能活下来?”柳苍昊心中焦急,步法却没乱,月痕屡次发招没有打中他。 利益没有让林清沄动,他只能以林清姝的性命作为威胁。 柳苍昊此刻没有用那细丝,只拿了一把剑挥舞,因为细丝根本挡不住月痕的弯月刃。那月刃来势快,而且锋利,柳苍昊的细丝之前用过,被割得寸寸断裂。 只要柳苍昊不硬拼,月痕想打死柳苍昊还是需要时间。但林清沄觉得柳苍昊也可能有机会逃跑。论轻功,再来一百个人都没办法追到他。 若是柳苍昊逃走了,他林家毁了,妹妹也必死无疑。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林清沄深吸一口气道:“兄弟们,给我打那女人!” 他一声令下,十余条彪形大汉不问林清沄为什么改主意了,直扑月痕的那些帮手。 他手下这些大汉是亡命之徒不假,却也是奸诈之辈,他们看得出自己根本不是红衣女人的对手,上去就是送死,所以他们只肯围攻女子那些武功不算高绝的手下。 十几个人围攻五个人,月痕再无人帮手。 林清沄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也不怪他们,人都是趋利避害,更何况这些人的武功连女子一招都接不住,上去就是死,实在没必要白白损耗。 月痕没帮手也不着急,就算柳苍昊有三个下属护卫着,一时难以得手,但这些人武功没她高,她迟早是要杀了他们的。 林清沄趁机飞扑而至,先挥出腰间宝剑与女子缠斗。柳苍昊与他配合,月痕只能左右招架,她被逼急了就用那月形刃打,林清沄动作一慢,身上就被划伤。 所幸伤口不深。 身形往后稍退,由柳苍昊和下属与女子缠斗,林清沄趁机甩出一把幻雨。 这幻雨是特制的,每份放在特制的袋子里,林清沄抓出飞射,用了内力附着,那些幻雨便会如同开花般射向一个方向。 因为每次射出幻雨针数量都不少,一般人根本无法完全躲开。 月痕机敏,瞬间感觉身后恶风不善,侧身躲过,但她不知道林清沄这把幻雨针极多,躲过了大多数,却有几根刺进她的身体,柳苍昊把握时机甩出细丝,月痕凌空旋转而起,堪堪躲过细丝,又再度迎来第二波幻雨。 月痕向林清沄甩出月形刃,林清沄侧身,刃贴肚皮过,将他的肚子划开一个口子。林清沄摔倒就地翻滚脱离战局。 月痕手下五人,已经被林清沄手下那些大汉打得七零八落,不是断脚就是断手,几乎没了战斗力。 林清沄手下这些大汉都是山贼土匪出身,皆亡命之徒,而且能被林清沄带到古月国发财的,都是经过他挑选武艺高的,再加上他们人数多,所以月痕的手下吃了大亏。 月痕见情势不妙,带着腿没断的手下跑了。 腿断那两个没法子,只得自尽。 林清沄对月痕极好奇,原本还想弄个活口审审月痕怎么回事,什么来历,结果竟全部死了。 他心中有些遗憾。 手下大汉有那伤轻的,过来抱起腹部受伤的林清沄回商队。林清沄转眼看到柳苍昊和两个手下正靠坐在树下休息,刚刚打斗之时,月痕那月形刃杀了一个柳苍昊的手下。 柳苍昊他们现在仅剩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没了一只手,这种情况不知他战斗力剩了多少。他们穿着黑衣,伤处有多少,在哪里都不太明显。 真不好判断。 不过林清沄自己也爬不起来了,就没打算给柳苍昊补刀。 现在柳苍昊若是还有战斗力,就是柳苍昊干掉他。 利益算计瞬间明朗,林清沄道:“你们问问那公子,需不需要帮忙?” 一个大汉过去问柳苍昊他们要不要帮忙,柳苍昊道:“我有事与你们东家商议,就一路吧。” 拉货的车被腾出来两辆,劈了一些树枝做撑杆,再弄了几匹布遮起来。 柳苍昊和林清沄睡一辆,另外一辆众伤员挤,主要是伤到胸腹的需要躺着,其余伤到手脚的,能骑马还是骑马。 林清沄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柳苍昊却只是吃了几颗药,用布把身上的伤裹了。药都没上。 或许是不信任林清沄的人和他们给的药。 其实现在林清沄为了妹妹,根本没打算再要柳苍昊的命。 两人睡在车里,林清沄问:“那月痕什么来历?公子可知道?” 柳苍昊道:“她是古月皇家养的狗,具体归属谁我尚且不知,她手上有个秘密杀手组织,专门帮着皇家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清沄默然不语。 其余的疑问自然有,例如柳苍昊为什么来古月国,但是算了,知道的太多死得快,国公府见不得人的勾当多得很,他少知道为妙。 柳苍昊见他不语,轻笑:“你们两兄妹都很聪明,不该问的都不问。” 林清沄道:“之前公子提的条件可还作数?” 柳苍昊道:“自然作数,我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便会履行。改日会有管事到林家交接茶叶生意。” “生意的事情无所谓,我林家不缺那点钱,重点是小妹,我希望她能平安。所以我想请你们放了她。”林清沄说道。 柳苍昊看着头顶灰色布匹搭出来的临时车篷:“你刚刚之所以答应是为了你妹妹?” “为家族去国公府当人质,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只希望她今后能平安,无悲无忧过一世。” 林清沄闭上眼睛。他不是无能的男人,却保不住自己的妹妹。每每想起,他便恨自己为什么还不够强。 “我们放不放根本不重要,现在是五皇子不肯放。我觉得你妹妹可以帮我们做件事,事成之后,必给她自由。” “到时候我会安排人进宫,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她。”柳苍昊承诺。 半个月后,林清沄带着满身的伤回到林家。 一家上下吓得半死,请了这地方最好的大夫过来医治。 林清沄肚子上的伤有点重,其他地方没大碍,之前处理过,因为马车颠簸,又裂开,反反复复没有好。 待众人忙乱一阵,终于把林清沄身上的伤包扎好,已经是深夜。 林清姝坐在床边守着,让爹娘去休息。 把丫鬟小厮叫出去,她才问林清沄这一身的伤哪里来的? 林清沄闭目道:“小妹,哥哥我受伤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林清姝问:“是不是柳苍昊?” 刚刚父母在的时候不方便问,所以才忍到现在问。 哥哥武功高强,一般人伤不了他。又有上次哥哥被柳苍昊砸破头的事,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苍昊伤的哥哥。 林清沄嘴角一翘,笑道:“小妹,不是所有的坏事都是柳苍昊干的,你对他有偏见。不过,的确与他有关。” 林清姝无语。 林清沄轻笑出声,挣到伤口,痛得皱眉。 “都伤成这样了,有什么可笑的?大哥,你不是一向稳重吗?”林清姝感觉今天的大哥有点不对劲。 “江湖传言中的月痕,就是排第三的那位,我见到了,是个女的!”林清沄闭目回忆。 “传闻中那道如月寒光,其实是她的兵器。我和柳苍昊联手用,幻雨打中她,却没能重伤她。” “柳苍昊和哥哥联手?”林清姝惊讶。联手?柳苍昊当她家是奴才,这么会联手? “这次为兄去了古月国为林家铺后路,与柳苍昊相遇,他发现我们林家背着国公府在古月国做生意,起了杀心,要杀我。”林清沄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林清姝瞪大眼睛,惊愕得无法言语。 “他要杀我,月痕突然出现要杀他,他人手不够敌不过,马上对我说,如果我与他联手,他就不追究林家私自经营的事,还给林家一半茶叶生意!” “所以大哥你就答应了?”林清姝简直无语,他哥这是要钱不要命了。人家是排名第三的月痕,他居然为了点好处就敢去打,不怕死吗? 林清沄睁眼见林清姝一脸焦虑,说道:“当时我带了简家寨的十几个人,柳苍昊带了三个武功高强的家将,而那月痕,只带了五个人,战力只有她一人比较高,其他都不行,我们胜算极高。” “我和柳苍昊带着的家将一起打月痕,简家寨的兄弟收拾她五个手下。她月痕只有一个人,那月形刃一次也只能招呼一个地方,柳苍昊家将死了一个,我们拼着全力让她受伤走了。” “五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你们真好意思!”林清姝觉得那个名叫月痕的女子有点可怜。 林清沄微笑道:“小妹,武功如此高的女人,已经不能把她当女人看了,在我们眼中,她比一般男子都要可怕,想要活命就必须不择手段,生死之间,可不能讲道义。” “哥,你管柳苍昊的闲事干嘛?他被月痕打死,正好国公府少个能管我们家的人。”林清姝对于国公府将来要把弄到五皇子那里这件事颇有怨念,每每想起,就恨不得让柳苍昊去死。 听哥哥所说事情过程,如果她哥不帮柳苍昊,那柳苍昊一定会被月痕杀死。 林清沄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简单?国公府除非国公爷死了,其他人谁死都没用。柳苍昊死了,国公府还有其他人,该做的事他们国公府也不会少做。” 林清姝低声道:“我告诉你个秘密,国公府那些庶出子女都不是国公亲生的,国公府除了两个嫡出,其余庶出全部是没用的废物!” 林清沄一惊,问:“这事谁告诉你的?” “柳苍昊自己说的。而且我也接触过那些庶子庶女,的确都是些废物。” 林清沄沉默,他发现自己这趟亏了,早知道是这样,真该让柳苍昊去死!说不定当时,他还应该帮着月痕去杀柳苍昊。 没有柳苍昊,他做很多事都方便。那世子就算再聪明厉害,身体不好,很多事就管不了。至于林清姝,大不了把她藏到古月国,他就不信应国皇家还能跑古月国把人翻出来。 可惜了,错失良机。 “阿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应该早些告诉哥哥。”林清沄遗憾。 林清姝尴尬:“忘了。” 林清沄无语。 “对了,我与柳苍昊谈过你的事情,他说除非你能阻止五皇子上位,事成他们可以助你自由。” 林清姝嘴角抽搐。如果柳苍昊在面前,她就能扑上去咬死他。 让她阻止五皇子上位,这么高估她?柳苍昊瞎了?还是傻了? “我怎么阻止?”林清姝怒道。 林清沄看着床帐顶无视她的愤怒:“他说只需要你去五皇子身边,配合他们行事,他们自会有安排。只要五皇子彻底没了上位的资格,他们就会想办法让你出宫彻底自由。” 当卧底?去五皇子身边行事?五皇子有没有资格争那位子难道不是皇帝说了算?柳苍昊他们想怎么坑五皇子? 五皇子弱鸡一个,还被人如此惦记,说起来也够可怜的。 第六十四章 不讲理 林清姝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拳头握起松开握起松开,重复了十几次。 如果柳苍昊在这里,她就动手打! 不管打的过打不过,先打了解恨再说。 “哥,你说,如果他们永远没办法让五皇子彻底失去上位资格,那我是不是永远出不来了?”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冷静下来,林清姝认真考虑起自己将要面临的问题。 万一皇帝一高兴传位给李宁成,她怎么办?莫非她还要开启宫斗模式?一想起每天要跟那些闲到有病的女人勾心斗角,她就觉得人生无比郁闷。 “柳苍昊说,十年之内,就会有结果。” 柳苍昊这话当时说出来,林清沄根本不信。 “十年?他们想干什么?”林清姝无所谓信不信,但她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柳苍昊不是那种乱说话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有原因。 莫非皇帝会在十年之内决定皇位的继承人?他们怎么敢如此肯定?这里面一定有事情。 “其实换了是我,在没什么好办法阻止五皇子上位的时候,会杀了他。死人就会彻底没资格。”林清沄神情异常冷静,甚至有点冷酷。 他根本不相信十年的说法,但是他有办法让事情提前尘埃落定。 林清姝无语。李宁成招谁惹谁了,不过是个皇子,就有罪了?老被人惦记着杀来杀去。 皇家血脉,天生原罪? 她瞧不上五皇子弱鸡,却不觉得他该死。她有自己的善恶观,坏人哪怕是平民,该死就杀,好人和无辜的人,他即便是皇子也不该杀。 而且杀皇子又不是杀阿猫阿狗,哪有那么简单? 林清姝看着大哥半晌无语。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大哥是个狠角色,只不过因为是她的亲大哥,对她非常好,所以她一直就忽略了这一点。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李宁成这皇子当的真可怜。 林清姝再度坐回林清沄床边问:“国公府想扶持谁?” “裕王!这是柳苍昊说的。”林清沄这样说,心里面却一点都不相信,他根本不信柳苍昊会跟他说实话。 裕王最多就是一个幌子。 林清姝心中算计了一会儿。扶持裕王非常麻烦,因为他的身份是陛下的兄弟,而陛下有好几个儿子。 除非陛下的儿子都死光了,朝臣们才会考虑从现有的王爷中找继位者。 裕王有个很大的问题——无后,根本就不是合适的继承人,所以就算朝臣要挑选继承人,也不会看上他,除非其他的王也都死了,或者越国公一手遮天,把持朝政,裕王才会有一丝机会。 “陛下春秋鼎盛,二十年都未必需要继承人,现在搞这些有什么用,万一哪天陛下又有了皇子,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传位最小的皇子,现在这些争来争去也没用。裕王就更不需要去做梦了。”林清姝冷笑,心中只觉皇家的事荒唐透顶。 林清沄道:“陛下遇刺过一次,中了毒,一直身体不好,不可能再有皇子,柳苍昊明白说了,陛下余毒难清,活不过十年!” 所谓十年,竟是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国公府这是要在皇帝驾崩之前,彻底把所有皇子搞垮,扶植一个傀儡上位。 之后林清沄又道:“这事不能完全相信柳苍昊他们,就算陛下中毒,万一哪天碰到一个能解毒的,他身体好了,十年不驾崩,莫非小妹你还要陪着他们玩?” 林清姝愣住。 林清沄面色阴沉:“小妹,你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陛下的身上,听哥哥一句,该狠的时候必须狠,有机会便下手,你只有依靠国公府的力量,才能脱离那皇宫。” 林清姝惊讶,她记得哥哥并不反对她嫁给皇子,现在如何要劝她对李宁成下狠手? 林清沄叹了口气:“唉,本来妹妹你嫁给皇子挺好的,可惜这个五皇子竟被国公府盯上了,不管他能不能上位,都与你无关,但是,你若不听国公府的,我很担心他们会杀了你灭口,我们林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早早把事办妥,去古月国生活,远离这些争权夺利刀光剑影。” 柳苍昊既然把计划告诉他们了,就容不得他们不参与,他们若敢逃跑极有可能会被杀人灭口。 林清姝有多少能力,林清沄心知肚明。她最多就是国公府的一枚棋子,作用不知会有多大,但肯定不是全部。 一想起这些权力争斗的龌龊事,他便想带着小妹远遁。 如果能逃掉也好,可惜他不知道柳苍昊在古月国的势力如何。万一带着小妹去了古月国,被柳苍昊抓到,他根本救不了她。 不想让小妹前途悲惨,他们只能暂时听命于国公府。 这些年他冷眼看着,那国公府行事虽然诡异,却还算讲诚信的。他们承诺的事,一般不会反悔。 林清沄只希望小妹做完这一次,国公府守约让她远走高飞自由自在。 那一夜,林清姝失眠了。通宵都在胡思乱想皇家的权力相争。 李宁成身为皇子何其不幸!而越国公,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忠心耿耿。 他们在下一盘棋,皇帝皇子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最终的命运是被丢弃。 这是要谋朝篡位? 人家要做那断头之事,却还要胁迫自家参与。 林清姝全身如坠冰窖,寒冷异常。 凉风习习,林清姝坐在窗口,看着深沉的夜。夜很黑,比夜更黑的是人心。 房外的丫鬟见主子不睡,也都在外面垂首侍立。她们很累,很疲惫,却不能休息。尤其林清姝得了乡主之位,即便平日对她们再亲和,她们也不敢在林清姝的事情上马虎。 因为林清姝不追究,林家其他人也都会看着。想要近身服侍乡主的人多得是,不过是林清姝念旧,用的以前的人,若是她们不尽力,总会有人把她们顶替掉。 夜深了,一个丫鬟实在忍受不了困意,打了个哈欠。 林清姝从沉思中惊醒,转头道:“你们去睡吧!” 她一向宽待下人,从不对人严苛。 丫鬟们如蒙大赦,退出房间去休息。 林清姝一点想睡觉的意思都没有,心中眼前,往事种种,纷至沓来。 国公府凶险如斯,她竟能活到现在,真得谢谢柳苍昊手下留情了。 等到及笄进宫,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为国公府做事。哥哥和她现在都知道了国公府的大秘密,不想被杀人灭口,就势必要成为国公府手中捏着的一枚棋子。 想要活下去,她没得选择。 让她去破坏李宁成上位,她觉得也没什么。虽然很同情李宁成,但她也憎怨李宁成。 非要逼迫她进宫,非要逼迫她当侧妃,把她坑到这境地的,说来说去还是李宁成。若李宁成不坚持,国公府也未必会要她进宫完成那个任务。 你不仁我不义,这没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她不是凶残的人,也不是非要李宁成的命才行。 她前世受的教育,不是人命如草,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想要人家的命。 若是能在不杀他的情况下达到目的,也不错。 李宁成以权势强求她,活该尝那失去权势的滋味。 过了两个月,林清沄的伤终于大好。 林清姝对他说道:“你帮我约一下柳苍昊,我要见他。” 林清沄早发现妹妹最近心事重重,没有过去那么开朗,他当哥哥的心疼却帮不了她。 沉默半晌他问:“你想好了?” 林清姝点头。 有些事情,逃避与否,都会如约而至。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半个月后,西州城摘月楼。 西州城离临州城不远,坐半日船便到了。 林清姝早上天不亮就上了船,没到中午,她就进了西州城。 没有逛街买东西,她的马车直接进了摘月楼的后院。 摘月楼是西州城中最高的楼,它是一家很有名气的酒楼,因为楼高五层,文人骚客,贵人富豪,都喜欢时不时包下最高这一层宴请宾客,对饮谈天,欣赏月色。 今天,这座摘月楼,从一楼到五楼都被人包下,没有一个客人。 从后院的一道偏门,登上能俯视整个西州城的摘月楼。 摘月楼五楼上,有个约三十平方的露台,专供客人远眺观景。 柳苍昊一身淡青色丝绸长衫,站在露台栏杆旁边。 高台寒风将他鬓边的发丝吹起。他喜欢穿素淡的衣服,但因为颜值高,即便穿着素淡也很好看。 林清姝走到近前,屈身请安:“见过二公子。” 柳苍昊看了她一眼问:“何事?” “我想与您谈几个条件。”林清姝不想绕弯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 “你没资格!”柳苍昊面容很冷,连听都不听她将要说什么,就直接拒绝。 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除了个乡主封号,什么都没有,她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哦?那为何你们国公府非要我进五殿下宫?”林清姝没多大意外,她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想过各种问题,就连他拒绝谈条件,也已经想过。 所以面对他一口拒绝,她还算坦然。 “五皇子贴身伺候的,都是跟着怡贵妃多年的人,即便死了,怡贵妃依然会派自己最信任的人去服侍,我们没多少机会在五皇子身边安插人。而你,有一个天然的优势。” 柳苍昊毫不隐瞒地说出国公府为什么硬逼着林清姝去五皇子那儿的原因。 林清姝没有再开口,而是低头考虑了一会儿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既然她有优势,她应该就有资格提点要求,来保证自己的进宫后的安全。只是这话要如何婉转说出来,才能不被他一口拒绝。 她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别人使用棋子,怎么会在乎棋子的生死? 而她这个棋子本身却很在乎自己的生死。 柳苍昊见她沉思,继续说道:“这事本就是你搞出来的,你不收场谁收场?” 林清姝抬头看着他,没有急于开口辩驳。 “当初你不救五皇子,他已经死了,现在你也不必去他那里了。凭你这脾气,你以为我真的乐意送你进宫?若是捅了什么娄子,你最好自己兜着。” 还没进宫就先警告她。真当她是小孩! 林清姝笑了,然后叹气道:“是啊,好后悔啊!这样看来,是我自己把自己坑了。” 这事情,她后悔无数次了,也不差今天这一次。 柳苍昊眯眼道:“既然是你自己挖的坑,你便自己去填平,不用再跟我谈条件了!” “唉,我要怎么做才能填平这坑啊?我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主意?”林清姝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 那种任务要完成,太难了。她最差的考虑是拖时间,大不了在宫里惊心动魄十年,能出来就行。 她算计着,十五岁进宫,熬十年,二十五岁出宫,她还年轻,有大把的好时光可以过。 柳苍昊呵呵一笑:“要我教你?可以,我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你贴身伺候李宁成的时候杀了他,只要你有本事逃出皇宫,我就能保你逃出应国。出了应国,你家有的是钱,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 杀了李宁成?这说法与林清沄说的一样,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只不过,当初林清姝九死一生救了李宁成,现在要杀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李宁成一个十五岁都没到的少年,竟值得这些人如此惦记? 且不说她不愿意杀李宁成,就算她愿意也做到了,那又如何?皇宫有重兵把守,杀了皇子还想逃离?哪有这么简单? 柳苍昊说她逃出皇宫,会派人接应她,但她觉得,她能逃出皇宫的几率极小,微乎其微。 她不愿意为别人去当一把刀,用完了就牺牲掉。她从来没有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柳苍昊见她不说话,突然低头凑到她面前说道:“不想杀,是吧?没关系,你能让他放弃也行。我不为难你,只要他肯放弃继承那位子,你就算完成任务。” 放不放弃那位子莫非是李宁成说了算?这比杀了他还要难。 说来说去,还是要杀李宁成! 林清姝后退一步,无奈道:“他只是小孩,不过是投了帝王家的胎……” 柳苍昊直起身摆手道:“不用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这是一点理都不想讲! 第六十五章 专业卖肉 林清姝心中愤怒,直视柳苍昊:“你们那么厉害,他真要拦路,你们应该也能杀了他吧?” 她武功稀松平常,要刺杀,国公府肯定有更厉害的角色可以派去刺杀。若是他愿意自己上,也应该有点机会。毕竟他那武功高得吓人。派谁都不该派她。 柳苍昊摇头:“没这么简单,怡贵妃的底牌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杀了李宁成,怡贵妃的底牌翻出来,我们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 林清姝一愣。杀了李宁成,怡贵妃翻底牌是什么鬼?刚刚明明还让她去刺杀李宁成来着。 也就是说,国公府根本就不想要李宁成的命,他们要的是彻底搞垮李宁成背后的势力。说来说去,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他身后的人。 林清姝无语了,刚刚柳苍昊让她杀李宁成根本就是逗她玩的。或者确切的说,他在试探她的心。 管他试探不试探,不杀也好,免得逼她杀人,她还难受。 “你进宫之后,若能从李宁成口中得知他们的底牌是谁,你的任务也算完成大半。”柳苍昊说出了真正要她进宫所做的事情。 林清姝终于明白,自己这颗棋子原来是当暗探用的。 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沦为权贵的暗探。心中有气,却无可奈何。 这事她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只要进宫,她就会身不由己,想活就得乖乖听话。 形势比人强,人生无奈的事情很多。她现在不得不低头。 林清姝心中极生气,不想再与他废话,福身告退。 柳苍昊抬头看向天空那丝缕白云,口中冷冷地问:“还想回去?” 林清姝答道:“我会等着进宫的圣旨。” “跟我回国公府吧!你再在林家无所事事呆着,恐怕将来一进宫就会被人弄死。 现在既然要好好利用她,就有必要让她拥有更多的筹码,进宫后行事才更方便些。 林清姝低头不语。她心中矛盾,不想去神京,更不想将来进宫就被人弄死。 柳苍昊拍了拍她的肩:“给我十年忠心,我不会亏待你!” “十年之后,我要彻底自由!”其他条件提不出来,林清姝只能退让一步。 不退让不行,国公府太强了。 “可以,不过即便你以后不为我做事也不能与我为敌。”柳苍昊低头看着她,语气渐渐冰冷:“除非你想让我亲手杀了你!” 柳苍昊提到杀人,身上带着浓浓的杀气。 一想起被柳苍昊杀死的那些人,血肉模糊,支离破碎,她就想吐。 林清姝遍体生寒,连退两步。 算了,轻易别惹他。 “走吧!你需要学的东西很多!”柳苍昊牵起林清姝的手往楼梯走去。 坐在马车上,林清姝很懊恼,从被迫进国公府到现在,还有将来要被迫进皇宫,她怎么就这么悲催? 明明练了一身不差的武艺,却总是被吃得死死的。这老天爷是不是耍她? 柳苍昊没有带林清姝立刻回神京。他过来这边是查账的,召集起这座城中的各家掌柜,让他们拿出账目。 林清姝被抓差帮忙对账。 原本需要三天对完的帐,因为林清姝心算贼快,只用了一天就全部搞定。 柳苍昊发落了出错较多的掌柜主事后,就带林清姝去了下一座城。 八月十五之前,他必须赶回国公府,但现在还有二十多天,他就顺路见了些人查了些帐。 林清姝跟个丫鬟似的,有时候帮着端茶倒水,有时候帮着对账。反正闲着没事,做点事还不无聊。 跟着柳苍昊七八天,林清姝纳闷得很。柳苍昊在贵族圈里素有纨绔花花公子之名,但看他出来,都是在办正经生意的事情,从来没去喝花酒。 林清姝回想一下,感觉自己从来就没见过柳苍昊花天酒地。即使在去俞都那条花船上,都没见他真正跟哪个姑娘亲热。 他那纨绔之名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开始有点好奇。 渐渐的,他们的马车离神京越来越近。距离神京最近的一座城是岳西城,柳苍昊带着林清姝进城,马车直接拐进了一个楼子里。 林清姝充当丫鬟的角色,屁颠屁颠地跟着柳苍昊。其实她心中很懊恼——人家来花天酒地,她居然来给人站岗?!真过分! 柳苍昊点了这楼中最红的姑娘,名叫琴儿。 “听闻你的琴艺在神京周围都是极有名的,便奏一曲本公子听听。”柳苍昊抬脚上了罗汉榻,林清姝懊恼地给他倒酒布菜。 那名叫琴儿的一副斯文样,坐下抚琴。 琴音婉转,林清姝表示听不出好来。其实她比较喜欢轻松活泼的乐曲,对古曲根本不感冒。 柳苍昊什么都没说,只是喝酒吃菜。林清姝心中纳闷,吃饭何必来楼子,为了这伴奏?有必要吗? 一曲毕,琴儿按下琴弦起身行礼道:“琴儿献丑了。” 柳苍昊喝了不知多少杯酒,摆手道:“挺好,再抚一曲。” 林清姝心中mmp。就这破曲,又长又难听,还要再来一曲,有完没完?而且柳苍昊睡着吃,她站着伺候,心中很窝火。 这丫鬟真尼玛难当! 那琴儿一脸笑意,又再抚了一曲差不多的。总之林清姝听着区别不大。 曲子还没有抚完,便有人推门进来,来人是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公子哥,他进来先看见琴儿,又看到柳苍昊靠在罗汉榻上,脸色泛红,似乎有些微醉。 “哟,我就说我家琴儿怎么那么早就被人要了,原来是柳贤弟啊!”那人说着走到柳苍昊近前。 柳苍昊喝完杯中酒,转头看他:“周兄啊?幸会幸会?莫非周兄也是来听曲的?来来来,你我一起品鉴这琴儿姑娘的琴艺。” 那姓周的坐到柳苍昊身边,林清姝连忙拿了一个酒杯给他倒酒。 周公子喝了一杯酒道:“为兄在留月楼置了个诗会,正要这琴儿姑娘前去弹奏助兴。若柳贤弟不嫌弃,便与为兄一道去留月楼品诗如何?” 柳苍昊摆手:“小弟怎敢嫌弃?只恐去了,什么都听不懂,丢人,还是算了。” 周公子道:“柳贤弟过谦,你这般人物若去,蓬荜生辉。” 柳苍昊笑道:“小弟刚刚喝多了,想在这里休息,周兄带着琴儿去助兴吧!” 所谓喝多了,不过是托辞,他压根就不想去什么诗会。 周公子本来就是为琴儿而来,见他肯让,连忙拱手:“谢柳贤弟相让。如此,为兄就不叨扰贤弟的雅兴了。” 说罢起身,对那琴儿摆摆手。那琴儿只得低头跟着周公子出去,出门前还回眸恋恋不舍地看了柳苍昊一眼。 他们一走,老鸨马上从门外闪身进来道:“柳公子,我们楼里来了个善舞的姑娘,若是您不嫌弃,便让她来陪您如何?” 林清姝觉得这老鸨特别会做生意,刚刚收了柳苍昊的钱,姓周的把人带走肯定也收了钱,现在居然还要介绍柳苍昊其他姑娘,真当柳苍昊冤大头啊。 柳苍昊似乎有些微醉,眯着眼点头:“甚好。” 很快,一个长相美貌,身材丰满匀称的姑娘踩着舞步,步步生莲地转进柳苍昊的房间,风情万种,罗裙飞舞地到了罗汉榻前。 她一出现,林清姝丫鬟的位置就没了,因为这姑娘特别会来事,一过来就忙着给柳苍昊倒酒布菜。 酒杯在手,姑娘凑到柳苍昊面前道:“奴家喂公子?” 柳苍昊接过酒杯看了她一眼道:“你会什么?” “唱曲跳舞,无一不会。若是公子好诗词,奴家也能吟两句。”女子挺胸,除了弹琴不如琴儿,其他的,她都很有自信。 刚刚听说柳苍昊来了,她便想来,结果人家点了琴儿。 之后琴儿被周公子拉走了,她觉得机会来了,推了一个富商的出场相邀,连忙赶过来。 富商天天有,柳苍昊这样姿色的男人,可不是天天有。 “哦?会得挺多嘛,最擅长什么?”柳苍昊面色微醺,如涂了胭脂,看上去别有韵味,本就是美人,现在这样更是美得倾国倾城。他这样子,一般女子见了都想主动扑上去。 林清姝例外,她是女孩,不是女子,而且她知道柳苍昊的杀人如修罗般残酷。想起那些人死成一块一块的,就根本不会有扑他的心思。 那女子见柳苍昊如此模样,心中有种唾手可得的错觉,一脸欢喜道:“奴家最擅房中术,公子要不要试试?” 林清姝:“……” 说好的跳舞呢?这是准备直奔主题? 真是简单、粗暴、直接! 但为什么她有一种柳苍昊要被人嫖了的即视感? 这女子就像那些多年不见女人的老色狼,看着柳苍昊的眼神很不对劲啊! 这是想要一口吞了他吧? 那女子根本无视林清姝的存在,伸手便要去解柳苍昊的衣带。 柳苍昊微眯眼睛,呼出一口浓浓的酒味道:“不该你先脱吗?” 女子一怔,欢快道:“是,奴家这就脱。” 于她而言,谁先脱都一样。 她一脸妩媚之色开始宽衣。 她宽衣的步骤很有讲究,手法稳定,动作极优雅风骚,看这宽衣过程都让人觉得是种视觉享受。 林清姝心中感慨:这专业卖肉,就是不一样。 若是有节奏感好的音乐配着,简直完美。 待她完全宽衣解带,摆了个极含蓄美丽的姿势,柳苍昊却一脸淡然地说道:“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女子:“……” 有点心情兴奋,等着现场看活春宫的林清姝:“……” 他要什么特别?难不成要求人家多长一个胸?mmp,扫兴! 女子反应算是快的,连忙说道:“女子长的本就差不多,不过奴家房中术真不错。” 这话没毛病!没有整形技术,身材差不多是正常现象,但那种事的技术应该会不同。 柳苍昊冷然:“但你连卖相都没有,如何让本公子下口?老鸨竟找个姿色平庸的给本公子,当本公子好骗吗?” 女子一脸委屈,她自觉挺有卖相的,怎么到柳苍昊这里就姿色平庸了? 柳苍昊转头对林清姝道:“去跟老鸨说,今晚若没有特别好的来陪,就把我的银子双倍吐出来。” 林清姝:“……” 刚刚还觉得老鸨会做生意,现在是血本无归了。 她答应,然后出去找老鸨了。 老鸨一听柳苍昊生气了,顿时如同哑巴吃了黄连,心中苦。她这楼里最好的那个琴儿被周公子要走了,这个又瞧不上,她上哪儿再去找特别好的? 待那女子穿好衣服出来,老鸨上去劈头盖脸地打了好多下,边打边说:“小贱蹄子,你以为柳公子是你能觊觎的?你倒贴人家都不要你!” 那女子委屈哭着走了。 林清姝:“……” 这老鸨竟也知道她楼子里面的姑娘好了客人的色?原想玩人家一把,结果亏到吐血。 这是不是活该? 赔偿的银两林清姝收起,给柳苍昊穿上鞋,他抬手:“扶我回去。” 林清姝如同李莲英扶老佛爷一般,扶着柳苍昊出了楼子。 人家进楼子花钱,这位进来倒赚钱。刚刚那老鸨赔了一百多两银子出来。 马车已经在楼外等候,他们出来便上了马车。 柳苍昊斜靠在软垫上,看了眼在一边坐姿笔直的林清姝,伸手在她婴儿肥的脸上捏了一把道:“一个小丫头,刚刚眼睛瞪那么大,是准备看什么?” 刚刚他偷眼见这丫头一脸期待看什么的表情,心中就有点来气。他原可以多戏弄那女子一会儿,却见小丫头那样,顿时没了兴致,才早早翻脸走人。 林清姝被他捏疼,伸手要打,却被他避过。 心中生气,她怒道:“我站那里,你也没让我走,凭什么不能看?我又没瞎!” 有脸当着人面前嫖,还不准人看吗?妈蛋,掩耳盗铃,简直有病! “若是一般下人,这会儿就该瞎了。”柳苍昊淡淡道。 一般下人如果遇上那种场面,都应该低头侧身回避,能躲多远躲多远。 像林清姝刚刚那种瞪大眼睛看的,一般都不会让他们活着。 第六十六章 妾与妃 所幸林清姝不是真正的丫鬟,柳苍昊不会与她计较。 林清姝当然知道丫鬟该怎么做,但她觉得自己不是专业丫鬟,只是临时的工。 刚刚若是柳苍昊亲自上场,她真的极有兴趣看。前世看的那些*****,没哪个男主长得像柳苍昊这般好。 所以她好奇了。 结果那样,她挺遗憾。 马车行了没多久,到了一处宅院。天黑看不太清楚,但大致能看出这院子格局挺不错,大约殷实人家才住得起。 宅院中出来几个美貌丫鬟把柳苍昊迎进去,非常顺理成章地接手了林清姝丫鬟的工作,于是她这临时工下班了。 林清姝穿着普通丝绸罗裙,扎双髻,丫鬟们都以为她是柳苍昊带的贴身丫鬟,没有特别重视她。林清姝随和,与丫鬟说话,很快熟络起来。 “姐姐,这里是谁的宅子?”林清姝问。她心中猜测这里若不是柳苍昊手下人的宅子,就该是他的外宅一类的地方。 看那些丫鬟迎接他都熟门熟路的,林清姝觉得这最大可能就是他的外宅。 他一个花名在外的纨绔子弟,养几个外宅很正常。 一位绿衣丫鬟道:“这里是国公府的一个别院,妹妹你第一次来,以后多来几次就熟了。” 林清姝无语。以后多来几次?真当她是柳苍昊的专用丫鬟了。 算了,她就不说出真实身份吓唬她们了。 接着丫鬟又道:“二公子常出门,每次回神京都会在此歇息两三天,所以算是经常来的。” 林清姝这才明白刚刚人家为什么说她以后多来几次。那是因为柳苍昊经常来。 然后丫鬟介绍了这里的人手情况,这宅院有一个管事,五个下人。因为宅院不大,这些人也足够了。有专门在房间服侍的,也有在厨房做饭的下人。 管事管着这五个下人,平日没事,就让丫鬟做衣服绣花,粗使下人摆弄花草树木,把个宅院拾掇的不错。 这里的丫鬟,平日不用伺候主子没事做,便要兼职绣娘的工作,而粗使仆役,就要兼做花奴泥瓦匠的工作。管事自然也不轻松,他还兼了账房的职责,每个月这里的用度出入,他都记账算好,隔段时间国公府会专门派人过来查。 “天色不早了,妹妹到厨房端了水洗脚,就去歇息吧。”丫鬟指点了厨房的位置。因为林清姝穿着一般的衣裙,她们看不出她的品级,皆以为是普通小丫鬟,故而怠慢,并没有让粗使去帮林清姝端水洗脚。 林清姝不计较这些礼节问题,依着她的指点去了厨房端水。 林清姝单独得了一个房间,以前柳苍昊也带着丫鬟过来,都是住的这间。里面布置一般,却有一张能睡五个大人的架子床。因为之前不管柳苍昊带几个丫鬟来都挤这间房,人多床肯定要大才够。 丫鬟们服侍了柳苍昊喝了醒酒汤睡下。 林清姝没什么事,她自己睡了。 第二天,柳苍昊睡到日上三竿。林清姝以为他会直接回神京,结果人家在这个别院住着不走了。 柳苍昊中午起床,下午穿戴整齐出去,深夜醉醺醺地回来。下人们小声议论,说是柳苍昊去了个楼子找了个花魁。 林清姝的丫鬟活计被人替代之后,出门也不用跟着,闲得很,除了听下人八卦,就只能练她自己的内气。 在别院住了三天,柳苍昊终于启程。 林清姝和柳苍昊坐了同一辆马车。 柳苍昊似乎睡眠不足,在车里呼呼大睡。 林清姝觉得柳苍昊这个人有很多秘密。 离神京城远的城池,他都不喝花酒,离神京近了,他倒频频去光顾青楼,这样子,就像是做给神京城中的贵族看一样。 若说柳苍昊喜好美人,林清姝打死都不信。 喜好美人,柳苍昊可以看看世子,或者自己照照镜子。这世上比他们两兄弟美的女子真不算多。 不小心,他自己还有可能被人嫖了,就像那晚,若是柳苍昊神志不清,被那女人上了,就吃大亏了。 男人嫖妓天经地义,但像柳苍昊这种长相的男人,进了楼子若被妓嫖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若说他喜欢找女人,国公府他院子里面那许多歌舞姬,怎么从来没听他找过谁。似乎那些女人买回来都只是看看而已,他根本不用。 莫非家花没有野花香?这简直就是鬼话!林清姝压根不信。 岳西城离神京,只有半天的路程,下午的时候,他们就进城了。 马车路过一处楼子停下,柳苍昊坐起道:“你先回府。”说罢,下了车,进了楼。 现在进青楼似乎天色尚早,但是楼口的龟奴一看是他,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他接进去。 这是要接着喝花酒?林清姝觉得柳苍昊的行事,不是她这种凡人能懂的。 回到国公府自己的小院,小兰一见是她回来了,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 那晚花船被人袭击,她一个丫鬟躲在房中也没人来为难她。 之后,贼人们被杀了很多,一些逃了,她一个下人在清点的时候被人清点出来,然后就送回国公府了。 林清姝近一年没回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又不敢去问世子和柳苍昊。每天提心吊胆,担心林清姝出了意外。 但国公府没有把她们这院子里的下人撤走,她就盼着林清姝能回来。 “我回家陪爹娘住了一段时间。”林清姝不好过多解释,就这么告诉小兰。 回到熟悉的小院,林清姝轻轻叹气。 她这次算是主动回这牢笼。将来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 幸好这是有时限的,她这才觉得生活有点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被叫到世子书房。 世子没有废话,直接给她安排了一系列功课——琴棋书画,每天学一点,必须学会,还有看书写字,也是必须做的功课。这些还都必须在早上完成,每天下午,她就得跟着府里的舞姬学跳舞,这也必须要学好。 林清姝很想问,这难道是要她考艺术学院的表演系? “这些学了有什么用,特别是跳舞,我要跳给谁看?我进宫是当侧妃,不是当优伶吧?”林清姝表示不满,提出疑问。让她去当歌舞伎,她绝对不干。 “若五皇子喜欢,你就跳给他看,若他不喜欢,你会也比不会好。”世子这回答让林清姝觉得想吐血。 她辛辛苦苦学这些才艺,就为让李宁成高兴一下? 这还没完,世子还要求林清姝学写点诗:“别人都会写,你不会,你丢脸就算了,若是丢了五殿下的脸,你承担得起?” 我丢尼玛的脸! 林清姝眉毛一竖,心中开始问候李宁成祖宗十八代。 “请问世子,这些东西我得学到什么程度?我觉得学这些东西浪费时间,您倒是给我个及格线?”林清姝语气中带着极度不耐烦。 其实学这些东西浪费时间不是重点,关键是她根本不喜欢学,甚至讨厌。让她练武,她还可以接受,但是学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干嘛? 因为心里觉得这些东西学会也根本没用,所以林清姝十分没有兴趣。 “及格线?那是什么?”世子挑眉。他没听懂林清姝说的什么。这世界没有及格的说。 “就是我要学到什么地步,能达到你们最低满意程度?然后我可以不用再学。” 最低满意程度? 世子扶额。这小孩脑袋里的想法,他有时候还真是看不懂! “琴棋书画大致能看的过眼就行,作诗一般般也可以,押韵平仄别错了,舞艺嘛,你把苍昊给你的那篇图谱学会就行!” 世子不打算为难林清姝,要求不高,只要求她能把那些才艺练到普通贵女能达到的地步即可。 林清姝从小没学那些东西,现在只有三四年的时间,真不能要求太高。 尤其林清姝弹琴比弹棉花还难听,世子想起来就无语,现在开始学,三年后也不会多好。 “那天仙谱怎么能学会?它要求舞姬在跳舞的时候,长绫一直保持转圈,谁能做到?” 林清姝对其他没意见,只要用心点,练个普通水平的琴棋书画她一点问题都没有,作诗更不难,抄点诗仙诗鬼的,很容易过关,但那个天仙舞,现在就没见谁能跳出来。 专业舞姬都没办法跳出来的,难道能指望她这种半吊子跳出来吗? 这个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世子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林清姝。 她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套修习内气的功法秘籍。 “这个给你,学会你就能跳得很好。”世子说道。 真的假的?林清姝翻看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一本非常高明的内气修习功法。 这么好的一本功法居然随意放在书架上? 不过封皮上什么字都没有,一般人除非一本本翻看,否则很难发现这本书的内容。 不过世子书房里的书,除了世子,根本没人会翻,管理书房的丫鬟一般都只负责打扫,根本不会去动那些书,更不会去翻。以前她也打理过这书房,就只清理一下,压根也没想过要一本本翻翻看是些什么书。 她对看书没兴趣,其他丫鬟有兴趣也不敢乱翻。 “若是遇到不懂的,就去问苍昊。”世子摆手,示意她可以告退了。 “谢世子!”林清姝行礼退出书房,抱着这功法书高兴地走了。 这种功法很难得,她哥给她的都没这好。 看来,答应帮国公府做事也是挺有好处的。因为学好之后,这心法就是她的了。别的东西她觉得是为别人去学,但这东西就是为她自己学。 之后,林清姝开始认认真真学习各种技艺。 看她肯认真学,柳苍昊又去青楼买了个红牌姑娘教她。 这时代,楼里面的姑娘最专业的就是琴和舞,如果不从那里找老师,还真找不到好的。至于棋书画,这几样,由世子包了。他在应国是出了名的有才,教小姑娘这些,绰绰有余。 跟着红牌姑娘羽汐学习之后,林清姝才发现,青楼中专业的东西还有其他,例如烹茶、插花修枝、制香熏香、妆容、房中术。这些都是楼里的女子必修课程,尤其能当到红牌的女子,这些技艺肯定是非常好。 前面几项,林清姝很有兴趣学一学,但房中术…… 她一个初潮都没来的小姑娘,听到都觉得尴尬。 林清姝托着下巴,趴在桌上,一脸纯洁的模样问羽汐:“羽汐姑娘,贵女们学这些吗?” 羽汐坐在林清姝对面,坐姿非常端正好看,像她这种女子,即便睡觉,摆出来的姿势都必须是那种赏心悦目的。 “乡主,请您先坐好,好吗?像我这样坐!”羽汐发现这位贵不可言的小乡主,真是一个随性的小孩,想靠着就靠着,想趴着就趴着,模样很可爱,但不符合世子要求达到的样子。 楼里的女孩谁敢这样,会被妈妈用鞭子抽死。 林清姝无奈地坐起来,按照羽汐的样子端正坐好。 “乡主,贵女们学这些只学皮毛,除非注定要当妾的,其他将来要成为正室夫人的贵女,她们要学的是管理家中的庶务。她们要懂管理下人,要会人情往来,除了自己生的孩子,还要为丈夫管好妾室和庶出子女。有本事些的,还要通过跟各府夫人关系相处,为丈夫谋取更大的前程。”羽汐不是贵女,但因为是红牌,接触的贵族客人非常多,听到的事情也多,所以这些她知道。 林清姝悠悠叹口气,再度趴桌上,百无聊赖地说道:“我就是那个注定当妾的!唉,算了,似乎当正室夫人,事情还挺烦,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 羽汐摇头:“乡主,即便做妾,您做的也是皇子妾,那是侧妃!比之很多贵族的正室夫人都要高贵!” 曾经的红牌姑娘羽汐想不通这小乡主为什么对侧妃这个名位那么不看重,甚至觉得那就是一个妾。 皇帝或皇子的妾,与一般贵族的妾室根本不同,那是妃,有品阶的,身份很是尊贵。 林清姝可不觉得那侧妃名位有多高贵,她一脸无所谓说道:“皇子怎么了?莫非他还能比一般男人多长个……” 额,算了。 林清姝没说完就闭上嘴。她觉得自己好污。 第六十七章 才女是怎样炼成的 羽汐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林清姝感觉自己脸颊有点烫。 “乡主?”羽汐看着林清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脸红。 “没什么,要不你教我制香?听起来应该很好玩。”林清姝岔开话题。 “好玩?今天没有准备制香的材料,等奴婢改日备下乡主再学,好吗?”学制香不是世子要求的,所以羽汐根本没有准备。 制香是个琐碎的事,要用一些花草药材,例如茉莉花、麝香、冰片,还要用到药碾子或小石磨来研磨那些原料。楼里的姑娘,一般是不学的,因为用处不大,但到了头牌红倌这种,她们要面对的都是有钱有档次的客人,有少数客人好雅,有制香的雅嗜,她们就必须学,不说要她们真去制香,但至少说话的时候,要跟客人说得上。 羽汐没制过几次香,但因为学过,人又伶俐,真要制,也能弄出点简单的。 她跟林清姝大致解释了一下制香要用的东西和方法,林清姝听了,甚觉无趣,便作罢了。 林清姝突发奇想:“我们继续学琴吧。嗯,对了,如果我哼出个曲调,你能用琴弹出来吗?” 这世界的古琴曲太缠绵婉转,每次弹奏,林清姝都提不起神,让她听,她感觉都会睡着,要她弹就更加没兴趣。 可这又是世子规定的必修课,学不好难以交差,她觉得烦得很。 林清姝在心中盘算过——她必须学会弹琴,这是无法改变的。是不是能改变一下方法呢? 也未必非要学会那几首曲子,世子又没有硬性规定必须学会哪几首琴曲。她想把前世自己喜欢的一些曲子拿来试着弹一弹,应该会有趣许多。 学习这事情,要有兴趣才学得好,没兴趣永远学不好。如何把枯燥乏味的学习变成有趣的事,这是她重点考虑的。 羽汐意外林清姝突然提出这问题,愣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请乡主先唱一下,奴婢听听才知道能不能弹。” 在楼里接客,客人的要求千奇百怪,如果能令客人满意,她们就能拿到大把赏银,如果不能,她们不仅拿不到钱,还有可能挨老鸨一顿皮鞭。 所以面对林清姝的古怪想法,羽汐还算能适应。 前世喜欢的流行歌有很多,有时候也会去ktv玩,林清姝唱得出来音乐素材不少。 她在心中回想了一会儿,找了一首简单带着古韵的歌,唱给羽汐听。 羽汐记性极好,听了三遍,就能跟着唱。 身份低微的女子,想要在楼子里面出头,没有头脑没有记性,肯定不行。而且,像柳苍昊这种青楼常客,能从众多楼子里挑选她买下来教林清姝,可想而知她的技艺是有过人之处的。 羽汐口中哼着曲子琢磨着,手指在琴弦是一下下调试。 花了三天时间,她终于把曲谱大致整理出来。弹奏出来让林清姝听,林清姝听着有些音不对的,她又再修改。 林清姝看着她写在纸上的宫商角徵羽的曲谱,非常佩服:“羽汐姑娘,你真是个天才!” 羽汐连忙退后,对她屈身一拜道:“乡主之才,非奴婢这等卑微之人可以企及。这是乡主谱的,奴婢不过是整理出来罢了。” 林清姝无言以对。这是她抄的,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时分,世子院中。 世子坐在花厅中喝茶,柳苍昊坐在他旁边。 羽汐跪在门口。 世子说道:“我听玲儿说,她在乡主院听到一首好听的曲子。” 玲儿是世子院大丫鬟,平日贴身伺候世子,有时候世子吩咐什么事,她也会亲自跑腿。 昨天世子得了几盒好茶,就让丫鬟玲儿送一盒去乡主院。后来玲儿回来就说,乡主弹奏的曲子比二公子院子里的姑娘们都要好听。 “是乡主作了一首曲子!”羽汐背脊挺直俯身回话。 “乡主作了一首曲子?不可能!” 那个小丫头除了射箭打猎尚可,其余根本一无是处,这才几天,学会作曲了?谁信啊?莫非羽汐这奴才为了讨好小丫头,故意撒谎?敢在世子和柳苍昊面前撒谎,这贱婢是活腻了? 世子冷冷看着她道:“乡主连曲谱都看不懂,如何作曲子?你这奴婢说话不实。” 世子时不时检查林清姝功课,她在琴艺上有多少斤两,他心中非常清楚。 羽汐吓得匍匐在地道:“是乡主哼唱出来,奴婢帮着整理曲谱,然后教乡主弹奏。” “哼唱么?”世子不相信林清姝会写曲谱,不过哼唱这种事,小孩都会,却也不稀奇。 “是的。乡主哼唱的曲调,奴婢帮着整理曲谱。” 是羽汐整理的曲谱,这就说得通了! 柳苍昊摆手道:“你奏来。来人,拿把琴过来!” 几个丫鬟把琴桌和琴抬了进来放好。 羽汐跪坐到琴桌后面,桌上放着一架深褐色,雕着锦鸡的古琴。 羽汐起身,再度行礼,然后调试琴弦,开始弹奏。 她边弹奏边唱。歌词和世上流传的歌曲格式不太一样,这里的歌词都是四个字,五个字一句,是诗句谱曲而成。羽汐唱的歌词一句句,就像说话。 待羽汐唱完,柳苍昊和世子沉默了。 然后柳苍昊开口道:“像乡野粗人唱歌,这曲却是有些悦耳。” 青楼歌姬走的是高雅路线,因为她们面对的客人都是有钱有档次的人。 唱歌像说话这种,世上也不是没有,那多数就是乡野村夫,辛勤劳动偶尔抒发一下心情唱的,跟说话没多少区别。 “曲子不错,但词得重新写。”柳苍昊定夺。 “词我考虑一下。”世子若有所思,接着说:“按她原先那些词的意思,可以弄一首新词。” “这曲子弄好不要传出去,先留着,可能有用!”柳苍昊说道。 转头看向垂首跪坐的羽汐:“今后乡主弄出来的东西,你都必须及时禀报我们。” “是!”羽汐已经被国公府买下,是国公府的奴婢,主子吩咐的事情,她自然要做。 林清姝不知道有人正准备篡改她的歌词,还美滋滋地练着这首曲子。自弹自唱,她自娱自乐。 弹琴可以弹她喜欢的曲子,就不再无聊,而画画,这世界的画,都是水墨写意的,看得多了觉得非常无聊。 就像口味清淡的菜,即便营养再好,吃多了,总感觉缺乏刺激,于是林清姝又开始突发奇想。 前世她知道的绘画流派很多,那些印象派之类的,她都不考虑弄,就考虑着结合自己学过的素描透视基础,画点类似郎世宁那种工笔画自娱自乐一下。 用柳枝烧成碳,就是画画用的碳条,在纸上先打草稿构图,画出自己想要的图。例如画一丛盛放的花。 把花的位置和简单的透视关系弄好,开始细画,接着把光影的关系找出来,该突出高光的地方突出高光,该有阴影的地方画出阴影,光线分层次,立体感就出来了。 草稿做好之后,林清姝开始用鹅毛尖沾淡墨画。考虑到之后要上色,林清姝就只用淡墨勾形,墨色极淡,若是画错,后期还能用颜色覆盖一下。 画画这事,林清姝谁也不听,羽汐没办法,只能在旁边看着,她极聪慧,却也不明白林清姝为什么要这么弄。 世子不在这院子,林清姝就是主子,人家主子要玩,她能说什么?总不至于跑去世子那儿告林清姝的黑状吧? 林清姝把整幅图勾好,仔细对比草图,觉得没问题,就开始调颜料上色。 这世界的颜料是纯天然的,都是用矿物质或植物制成。 国公府不差钱,想要弄些颜料没什么问题。 林清姝自从被封了乡主,世子就明确说过,她想要什么,只要知会刘管事,他便会派人去办。 上色由浅入深,一层一层的上,慢工出细活,林清姝画了几天,才把一丛花画好。 羽汐全过程目睹林清姝从一张白纸到画成一副画,心中无比惊讶。 她不是惊讶林清姝会画画,而是林清姝画的像真的,尤其细节处,那些叶子的脉络都画了出来。 若是不小心看一眼,会以为那是真的。 羽汐觉得这乡主太有才华了。只不过,乡主这种画法与世人不同,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当天下午,羽汐乘着林清姝去练习跳舞,把画拿去给世子看。 世子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让大丫鬟去把柳苍昊找过来。 柳苍昊看了说道:“以前在别院,也见过她画花,风格与这很像,不过她没什么耐性,随便画画就扔了,没有神韵。这幅看起来不错!” 世子沉默很久问:“她怎么画的?” 羽汐就把林清姝用碳条打草稿,又用鹅毛照着草图勾边,然后混合各种颜色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原本这没什么大不了,但偏偏这世界的人根本不这么画,所以她就有点大惊小怪了。 世子听着不说话,柳苍昊眉毛一挑,对羽汐说:“你把画拿回去,我会让专人替乡主裱好保存着,乡主若再画,画好你先拿来给我们看。” “是!”羽汐退出世子院,回了林清姝的乡主院。 柳苍昊院子里面有个二等丫鬟,卖身前家中专门裱画,后来父亲重病死了,店铺开不下去,只得卖身进了国公府当丫鬟。当了丫鬟,手艺还是在的。平日世子画的画,都是让她装裱。 柳苍昊回院子就吩咐她去乡主院给林清姝裱画。 丫鬟过来说要为她裱画,林清姝有些惊讶,自己随便画一副画干嘛要裱起来?这幅画有瑕疵,几处光影,她没处理好,却又没有可以很好覆盖的颜料修改,只能将就着看。 外行不懂,内行却能一眼看出。 丫鬟说是世子要她来裱画的,林清姝也不好为难她,就由着她拿画去裱。 为了不辜负那装裱,她决定以后画画再认真些。 羽汐对林清姝承认,自己没经过她同意,私自拿了她的画给世子看。 羽汐跪着说道:“奴婢知道这事做了便是冒犯主子,但奴婢只是贱婢,万事只能听上面的,乡主这画奴婢看不懂,担心误了乡主的前程,这才拿去请示世子。” 刚刚裱画的丫鬟来拿画,林清姝就觉得纳闷,现在听她说这才知道是因为羽汐拿了自己的画给世子看。 她住国公府,除了小兰,其他都是他们的人,自然以他们为尊,有什么事去禀报也不足为奇。 好在这事她也不打算瞒着,说便说了。 林清姝问:“世子看了怎么说?” 羽汐道:“世子说今后乡主画了先拿去世子院过目。” 林清姝点点头。 她原以为世子一定不喜她如此画,大约还是要她学写意,结果现在竟也不说反对,还要把画裱了,这说明世子对她画这种画没有意见。 没意见,她就能更加自由发展了。 就这样,林清姝的生活重心放在了三件事上——弹琴,绘画,跳舞。弹琴绘画,她凭着兴趣发展,而跳舞,因为需要用到内力,她就当成是练武功了,这样一来,也有了兴趣。 似乎时间被占满了,柳苍昊都没使唤过她去对账。 后来,林清姝又画了好些画,有花鸟,有美人,甚至有楼台亭阁、天空落日云彩的风景画。 其中不止运用了光影,还加进了虚实画法,渐渐地,连她自己都觉得画出点意境了。没有郎世宁那种水平,但她自己看着也有几幅顺眼的。 由于后面的越画越好,前面画的那些她就不要了。 这天中午,林清姝把这段时间画的画整理了一遍。 “都扔了?”小兰抱着十来卷画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清姝。 “别扔,别扔,给我,都给我!”羽汐难得不端着美女派头,忙不迭地跑过来从小兰手中一把夺过所有画。 羽汐很聪明,也想学林清姝的绘画方法,但因为从小受的绘画方法在脑袋中根深蒂固,林清姝也不是专业老师,突然对她灌输一些很不同的东西,什么立体,什么光影,她都听不懂,所以就一直学不会。 虽然她学不会,但她极喜欢林清姝的画,见她要丢,感觉心疼,这才抢走。 第六十八章 羽汐的野望 难得见她竟不顾美人仪态,林清姝笑道:“你喜欢就拿去,对了,改天我给你画张全身画。” 羽汐也算难得的美人,而且仪态极好,用她当模特练手挺好的。 “谢乡主!”羽汐抱着一堆画,行了礼,欢天喜地的走了。 然后她去了世子院,把画全部给了世子。 世子拿出一幅看了看问:“她让扔了?” “是,奴婢看着可惜就找乡主要了。”羽汐跪着,头低得很深。每次来这里,她都不敢抬头。 从进国公府第一天,便有一等丫鬟给她说过,两位嫡出公子面前永远不准抬头,更不准偷看,否则轻则发配农庄配奴仆,重则打死。 “既然给你,你拿过来做什么?”世子淡淡地问。 羽汐连忙磕头道:“奴婢是卑贱之人,不配拥有这样珍贵的东西?” “珍贵?那她还要扔了?”世子笑得很淡,如果羽汐现在敢抬头,她就会发现世子那笑中带着丝丝冰寒。 “乡主是天上的明月,奴婢是地上的黑泥,乡主不要的东西,在奴婢眼中,那也是非常珍贵的东西。”羽汐表现得很卑微。 世子淡漠地看着她卑微入泥的姿态说道:“你……有些自知之明!” 羽汐头磕在地上,没敢起来。过了一会儿,世子再度开口:“画放着,你去找刘管家拿回卖身契。” 拿回卖身契意味着放她自由,这是作为她献画的酬劳。 “谢世子!但奴婢想要留下服侍乡主。”羽汐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出了国公府大抵也只能回楼子,聪明如她,绝不肯再回那烟花之地。 过去恩客却是不少,但真心的却没有,若是嫁了,被人玩腻她还是要被卖。前途难料,吉凶难测。羽汐不敢轻易出去。 林清姝是个随和,对下人极好的主子,她看准了林清姝将来还有更好的前途,所以提出要服侍林清姝。 服侍谁,她自己做不了主,林清姝说了也不算,唯有世子才能决定。所以她拿到画不是想着收藏起来,而是考虑来世子这里换个前程。 “哦?你不止有自知之明,还很有眼光!溪云乡主若是不任性妄为,将来必然是荣宠加身的女子!你跟着她自也少不了大富大贵。”世子依然在笑,只是这笑依然没有一丝温度。他见她献画,就知道这贱婢是来要些好处,干脆宽宏,放她自由之身。 然而她根本不满足。 世子一语道破她的心思,羽汐只觉心脏骤停。 “但是……你配服侍她吗?”世子柳苍旻冰冷地看着羽汐,如同看一只蝼蚁。 一个贱婢敢为自己的前程谋算主子,这是以为林清姝太好说话,好欺,肥了胆吗? 一个人聪明不是坏事,但贪心便是作死。 羽汐眼泪刷地一下流下来。她知道自己出身卑贱,听世子如此说,便知道自己想要借此改变命运,根本绝无可能。 将来林清姝进宫,一定是皇子侧妃,若是福气好些,正妃也不是没可能。她一个在风尘之地打过滚的贱婢,若是站到林清姝身边,岂不是要污了林清姝的名声? 这种事情,即便林清姝不在意,国公府也不会愿意让她玷污林清姝的名声。 世子看透她的心机,将她点醒,还肯放她,这已经算是最大的宽容。若是世子心思阴沉些,现在答应她,将来事情做完,把她杀了,她也只能自认命薄。 “就到她进宫之前,你服侍她,用心些,该教她学会的,必须教她学会,你所有本事都教她,学不学在她,你必须尽心!” “谢世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羽汐感激涕零,在地上磕头。 依着林清姝的脾气,肯定学不会羽汐的所有本事,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吧。 世子起身站到窗边看窗外的翠竹。 林清姝画过竹子,样子很逼真,却没有竹子淡雅的神韵。或许在她眼中,竹子就是竹子,不存在什么淡雅。 “找刘管家拿卖身契的时候告诉他,从今天起你是活契二等丫鬟,让他给你重新定个身契。”既然还要用她,自然还要再给她个身契,以后她的月钱按照活契丫鬟的给。 国公府丫鬟分两种,一种活契,一种死契,活契就是签一定年数,每月有月钱,时间到了就能出去,自行婚配,死契是终身为奴,月钱极少,到一定年纪婚配也是由主子安排。 之前羽汐被买进来,便是死契,像她这种,最有可能是将来被送给其他权贵作某些交易。现在把她改为活契丫鬟,等将来不服侍林清姝了,她就能自由出府。 将来如何不必说,眼下,她必须教好林清姝。 过了几天,柳苍昊回家,世子把这事与柳苍昊说了。 桌上堆着林清姝要丢的画。 “这些画要如何处理,为兄想了好几天。”世子打开一副风景图看着说道。 柳苍昊拿起一副秋千美人图仔细看了一下,说道:“哥哥不必问弟弟的意见,怎么办都行。” “以后凡是那丫头去赴宴,就让她送画!要她现在画的那些,盖她的私章再送!”世子说道。 世子虽然不懂林清姝那些画是怎么画的,但好坏却能看得出来。林清姝要丢这些,看上去的感觉没有后来她画的那些好,送出去并不妥当。 柳苍昊笑着点头:“甚好,这样她很快就能出才名了!” “出了才名,以后在皇宫她才有些资本!” 柳苍昊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又问:“这些画呢?扔了可惜!” “盖了她的私章让林家的人拿去画斋放着卖。”就算不太好,也算不错的画,丢了的确可惜。世子对于金银宝器从不看重,却还是觉得林清姝这些画随意扔掉可惜了。 “有意思!”柳苍昊翻着画点头。 第二天,林清姝就被世子叫到书房,把送画卖画的事情说了。 “那些你不要的画,别随便赏给下人,就让你们林家在神京的掌柜放在画斋里帮你卖。卖了的钱你自己拿着,我们国公府不要。”柳苍昊说道。 林清姝听了半天不说话。 她先纳闷自己要扔的画为什么到了世子这里,莫非羽汐得了那些画,被世子全抢了?又听柳苍昊说那些不要的画拿去给林家掌柜卖,还根本不要卖画的钱就更加纳闷,你们既然不稀罕画和钱,抢什么抢啊? 柳苍昊坐在一边看她的脸色不对,问:“怎么,你有想法?” 林清姝一惊,连忙回神,想了一会儿问:“送画我没什么意见,但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小气?” 摄于世子平日的威势,她不敢责问他们为什么抢她给羽汐的画,只能说送画给权贵的事。 “小气?”柳苍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用画送礼也算是贵族间的雅事,尤其有些特别有钱的贵族,他们根本不看重金银俗物,对书画反而更加青睐。 有时候他们国公府,还要花大价钱去买一些名家的书画去送,那些东西比一般珠宝玉器还要花费钱财。 或许是商户家的孩子不懂贵族圈里的事。柳苍昊如是想。 其实他根本不懂林清姝的想法——她画画是自娱自乐,画出这种风格不是这世界的主流,她也不是什么书画大家,万一那些贵族不欣赏,会不会觉得她糊弄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世子开口道:“你可以先试试,如果有人觉得你的画不好,那我们以后就还送其他贵重的东西。” 林清姝点头:“好吧,先试试。” 她认为这世界的贵人喜欢写意风格,对她这种写实,接受程度应该不高。 但既然世子他们提出来要送,她也不好说不送。每次送礼,都是国公府在出,人家现在想用她的画省一笔,她难道能反对? 林清姝只以为国公府想省钱。因为她没站在某些角度,考虑问题就不会那么深。 送画的第一个权贵是左谏大夫施文洛,他是四品官,不是一二品大员,但他家族中却有一个二品尚书。 之所以选他,有两个原因,第一,他爱好收藏字画,于书画而言,算是个内行,第二,他官阶不高,就算林清姝送得不得体,他也不敢到处乱讲话得罪国公府。 施文洛母亲七十大寿,发了不少请柬给朝中权贵,林清姝背靠国公府和五皇子,自然不会被他忽略。 那天林清姝没去,因为柳苍昊不在,世子说这种官阶,不用亲自去,送了礼去就行。因此她的画跟着国公府的礼一起送到了施家。 这事过了,林清姝没在意。她知道,不管施家喜不喜欢她的礼,都不可能找她发牢骚。就这样,半个月后,施文洛突然到国公府拜访。 世子难得地没有让管家打发他走,接见了他。 世子早就被封了侯爵,爵位品阶不低于二品,所以,这四品官员求见,他可见可不见,若是其他人,他根本不见。 其实一般情况,四品官员也不会来国公府碰一鼻子灰。 但这人亲自上门,世子就估摸着是那幅画的原因,正好想看看他如何品评林清姝的画,这才肯见。 谈话间,施文洛大赞溪云乡主送那幅画妙不可言,并打听那画的出处。 世子让丫鬟去乡主院拿了几幅林清姝的画,让施文洛看。 施文洛看得两眼放光。他得到的是一幅春风桃花图,绘的是繁盛开放的桃花。 一根桃枝分切画面,桃花朵朵竞放,疏密有致,虚实有致,细枝随风摇曳,有盛极而衰的桃花花瓣被风吹落。 桃花,绿叶,树枝,都画得很逼真,若是冷不丁去看,竟会错觉那是真花。 世子拿过来给他看的另外几幅,有花鸟、风景、美人图。 施文洛每看一幅都赞不绝口:“与真的一样,与真的一样,怎么画的?谁画的?” 看完所有画,他才抬起头,见世子坐在窗口看书,连忙过去躬身施礼:“世子,这些画可以卖给卑职吗?” 世子头都没抬,说道:“不可以!” 人家有好东西,还不缺钱,不卖很正常。 施文洛连忙又问:“卑职唐突,请问世子,这画师是谁,在哪里?卑职去求画!” 世子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没看画上的私印?” 施文洛连忙拱手:“看了,是溪云乡主。” “那就是她画的!”世子说完继续看书。 施文洛傻了。 他很想问:“真的吗?”但是,他不敢问,因为一问,就表示他怀疑。 他可不敢当面质疑越国公世子。 “卑职能否求见溪云乡主?”施文洛拱手。 溪云乡主住在国公府,想见必须世子同意才行。 “不能!”世子放下书,端起了茶杯。 世子身边侍立的大丫鬟连忙对施文洛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施文洛无奈,只得悻悻而去。 之后,林清姝又陆续送出几幅画。施文洛打听到就去人家讨要。 这样一来二去,便有人知道溪云乡主的画很好,有收藏价值。 于是林清姝这里的请柬纷至沓来。送谁画,送谁东西,都由世子一个个过目,然后做好安排。 林清姝的画不多,有些她非常满意的,不乐意送,只肯自己留着,所以不是每一家都能得到她的画。 物以稀为贵,林清姝的画若真是多了,就没那么值钱了。这个度,由世子把握。 那些画的不好的,世子也不让扔,全部送去画斋卖。 因为林清姝的画值钱了,画斋里的自然也被人发现,但凡拿出来,就有人高价收走。 林清姝不知道自己的画到底值了多少钱,她也没兴趣知道。对于一个锦衣玉食,吃喝不愁的人,钱这种东西对她没什么意义。 世子从来不用杂事烦她,她愿意送人的画就拿到世子院放着,由世子看着办。数量不多,世子也没让林清姝特意去画。 这天,林清姝与柳苍昊去参加一个宴会。 他们来得不算早,下午才过来。 进了花园,林清姝四处张望想找个认识的贵女闲聊打发时间。 “乡主!”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林清姝转脸就看见桃花树下有一人,那是前几次宴会上认识的一个贵女。 她走过去与那贵女说话。 “听说妹妹会画画。”贵女说道。 林清姝谦虚:“平时没事,随便画着玩儿。” 两人站在桃树下说话,冷不丁听到旁边有人惊叫:“那不就是溪云乡主吗?” 然后林清姝就看到有好几个贵女走了过来。 第六十九章 为将来争宠做准备 “哎哟,这就是溪云乡主,看起来还小嘛,画出来的画却是很不错的。” “溪云乡主,家父非常喜欢你的画,你便送我家一幅吧!” “下个月我家祖母生日,溪云乡主,你送画吧。” 林清姝被贵女们围着,个个都要她答应送画。渐渐有些喜欢附庸风雅的贵族公子也都过来找她要画。 林清姝看围着她的人,多数都是不熟的,平日参加宴会,连招呼都不一定打,此刻却个个对着她说话。 人多声音杂,她竟不知这些人在说什么,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她人小个子小,几乎被埋进的人堆。 一条手臂把众人拨开,然后拉着她走。林清姝反应过来连忙跟上。拉着她的是柳苍昊。 身后好几个人竟还跟了上来,柳苍昊转身,把她护在身后,说道:“她只是个孩子,你们这样,还有一丝贵族风度吗?” 跟着的那几人听了这话,停了脚步,口中不尴不尬的说了几句,便散去。 他们看出来了,今天是要不到画的,跟着也没用。 柳苍昊低头看了看林清姝问:“你有没有受伤?” 林清姝摇头:“没有。” 突然,她有些后怕,刚刚如果有刺客混在人群中伺机下刀,她现在只怕是已经死了。 幸好柳苍昊及时带了她走。 两人去了一间主人家专门给贵客休息的客房。 柳苍昊说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下直接去宴会。” 林清姝点头,去椅子里坐着。刚刚被人围着,她也有点急,不能打那些贵女,想走又不知对不对,一时不知所措,反而弄得自己身心疲惫。 现在心情轻松些,只觉身上有些无力。柳苍昊见她面色发白,便吩咐门口的丫鬟拿些点心和茶水过来给她吃。为了避免她再被莫名其妙的人骚扰,他就坐在屋里与她闲聊。 人出了名,好处很明显——受到很多人的关注,坏处也很明显——被不认识的人骚扰。 “我的画,有那么好吗?”林清姝不明白这贵族圈为什么突然对她的画感兴趣了。 柳苍昊道:“看人吧,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林清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知道柳苍昊就从来没喜欢过她那种画风。 画画只是打发时间,自娱自乐,根本没必要在意别人喜不喜欢。 “对了,那幅《舞姬飞花图》送我吧!”柳苍昊突然跟林清姝要画。 林清姝一愣。那幅《舞姬飞花图》画风偏动漫风格,虽然人物、衣饰写实,但都刻意表现完美。 太过完美反而失真。 这幅画的风格和其他画很不相同。林清姝自己却很喜欢,因为这画让她想起前世小时候的那些动漫游戏。 如果前世不是惨死,她其实是个幸福的孩子。 见林清姝迟疑,柳苍昊又道:“你那草图还在,要不然你就再画一幅给我。” “那幅画其实也不太好。”林清姝有点不明白柳苍昊别的不要,为什么要一幅偏动漫风格的画。 柳苍昊笑道:“好不好我不懂,我只知道那幅画挺漂亮,下个月我有个朋友寿诞,我要送他。” 这个柳苍昊不喜欢写实风格的画,竟喜欢动漫风? 难得他喜欢,林清姝不是小气的人,点头道:“行,你拿去吧。我那里的画,你喜欢的都可以拿去。” 其他人她不给,柳苍昊想要,就不能不给。因为他每次出远门回来,都带很多好东西给她。 柳苍昊对林清姝的大方很满意:“既然你如此大方,我就多拿几幅。” 林清姝点头同意。 回了国公府,柳苍昊把林清姝画的好几幅美人图都拿了,都是他一幅一幅亲自挑的。 拿了那些画后,柳苍昊坐在世子书房中看了又看道:“她的画越少出去越好,今后的宴会也少让她参加。” 世子看着那些画出神。 柳苍昊把那些画卷好转头看见世子还在发呆,问:“哥?怎么了?” 世子若有所思地问:“她是怎么画出来的?她为什么那么画?有些地方看着不合理,但效果却不错!” 柳苍昊叹了口气坐下说道:“我问过羽汐了,她没弄懂。要不,让那丫头亲自来说?” “不必,我问过的,也没听懂!”世子摇头说道。 柳苍昊无语。 “我让几个画师仿过,都不像!她作画的过程和那些画师根本不同,没人能模仿。”世子自从看见林清姝的画就做了不少事,但都是无用功。 柳苍昊继续无语。他这哥哥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喜欢弄懂看透彻才肯罢休。 “二弟,你觉不觉得,把她拱手送给五皇子,可惜了?” 柳苍昊一怔,然后反应过来他哥这是开始惜才了。 那丫头若是个不学无术的,他们送出去也无所谓,可偏偏这是个有点才的,而且这种才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有点独一无二的味道,故而让他哥这种才华横溢又懂才的人,起了要将其私藏在身边的心情。 只要哥哥高兴,他根本没意见,养十个八个都可以,国公府不会介意多养些女子。 但现在的问题是五皇子。 柳苍昊面带无奈道:“现在不是我们愿不愿送,而是五殿下要定了她。” 从林清姝救下五皇子起,五皇子对这事就没松过口。最近林清姝的才名出了,五皇子还找柳苍昊要过画。 刚刚从林清姝那里要过来的这些画,就是要送给五皇子的。 国公府已经定下要林清姝进宫,在进宫之前肯定要尽力为她做些事情。 与其让林清姝将来一无所长进皇宫,不如现在让她出才名,搏得五皇子更多的喜爱。 这段日子,为林清姝运营才女名声,就是为了积累将来去五皇子身边争宠的筹码。 五皇子喜欢林清姝,就会与之亲近,到时候林清姝要从他口中知道一些绝密也更容易些。 世子沉默不语,大约是在心中算计着事情。 柳苍昊习惯哥哥这样谋算事情,也不多话,默默把那些画卷好,用一个个精美的檀香木盒子装好。 下个月是五皇子的寿诞,他会把这些画当礼物送给五皇子。 再过三四年,国公府就会把林清姝包装好,当礼物送给五皇子。 时间过得快,一晃眼,又是一年,林清姝十二岁,初潮到了。 自从大姨妈开始来,每个月有那么几天,林清姝就不去跳舞,她闲着没事就看书画画。 有一天,羽汐突然带了一本书来给林清姝看。 林清姝看她煞有介事地把书推到自己面前,以为是什么曲谱,翻开一看,通篇的妖精打架,实在令人无语到极点。 “这是房中术!”羽汐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郑重其事地样子。 林清姝:“……” 这明明是春宫。 林清姝把书放在桌上,羽汐翻开,然后开始讲解。 从开始如何脱,之后如何**,再然后要怎么做,各种体位的感觉…… 男女有什么感觉,羽汐居然都一清二楚! 真是——太专业了! 人才! 林清姝听得脸红得要滴血了,很想起身就跑。 不过出于好奇,她还是耐着性子听完。 太神奇了,有人说这种事情,居然跟数学老师讲如何解题一般,还带着逻辑分析。 邪了门了!莫非真是术业有专攻? 羽汐把书通翻了一遍,通讲了一遍,然后问林清姝:“刚刚奴婢只是大体说了一下,乡主能听明白吗?” 林清姝用手捂着脸扑在桌上道:“不太明白!” 其实她根本不想明白! 羽汐坦然道:“没关系,从明日开始,奴婢会一点点细细给乡主讲解。” “不……不用了!”林清姝捂着脸,感觉脸颊都是烫的。 羽汐沉吟道:“其实,楼里面学这个,都是亲自看的……” 面前这位是陛下御封的乡主,地位崇高,她又是在国公府,肯定不能亲自看什么,羽汐心里就想着要如何把这事给林清姝说透了。 男女之事,到了年纪,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家,都是要教的。乡主有了月信,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这样的事情必须知道。 “改天带乡主去百悦楼亲眼看看,其实这事很简单……”一个声音自门口传来。 此时的林清姝早已经尴尬得想钻地缝。 她真是搞不明白,说的人都不尴尬,她这个听的,怎么会越听越尴尬。 转头看到柳苍昊抱手斜倚门框,顿时恼羞成怒,起身走到他面前道:“是不是你亲自示范?若是,我就去看!” 柳苍昊一愣,然后挑眉:“小丫头没大没小!” “你不要脸!下流无耻!”冲着柳苍昊骂完,林清姝直接冲了出去,就好像逃命似的。 羽汐起身过来请安。 柳苍昊对她说道:“好好教乡主!不管她高不高兴,都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是,奴婢遵命!” 然后第二天,林清姝就发现羽汐对于教这门学问的认真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万般无奈,林清姝只得对羽汐说道:“我自己看书就行了,你不用讲了。” 羽汐愣了一会儿,磕头之后问:“是奴婢讲的不好?” 林清姝叹了口气:“这种事,讲出来就没意思了!” “哦?”羽汐满脸写着不明白。 “这种事是和喜欢的人做的,做之前也不会说,做的时候肯定感觉也各有不同。”说完这话,林清姝才惊觉对面坐着的曾经是个风尘女子。 她们做这事和喜欢扯不上一点关系,只与银子有关系。 “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林清姝马上道歉。 但羽汐依然很呆地看着她。 林清姝无语,起身出了房间。 这日子能不能好好过了? 羽汐发了半天呆,把林清姝的那句话翻来覆去考虑了好久,终于明白乡主的意思。 可问题乡主将来是要当五殿下的侧妃。平日偶尔听乡主碎碎念,似乎并不喜欢五殿下,也不太愿意当侧妃。 不喜欢就不肯做,那以后乡主进宫怎么办?若是因为这事,把五殿下得罪了,乡主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世子让她专门教林清姝,如果在这事上出了岔子,她的罪过岂不是很大?且不论林清姝出事,世子肯定要问她的罪,就说林清姝本身,她要怎么办?她将来在皇宫里面要怎么过? 羽汐觉得林清姝是个不错的主子,若在这事上吃了亏,实在是不值得。 第二天,羽汐来问林清姝:“乡主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林清姝会告诉羽汐她看上那个十块腹肌的男人吗? 当然不会! 告诉羽汐,等一下世子那边就该知道了。羽汐是世子的眼线,她的事情大小巨细都会对世子说。 就连上次她扔画,被羽汐要走,去世子那里换了卖身契的事她也知道了。 这国公府芝麻大的事情,都会有人说出来,小兰听世子院里的丫鬟说,就来告诉她。 林清姝对这事没有生气,她要扔的废纸,能让一个人从死契奴婢改成活契丫鬟,这也算积了功德。 只不过对于羽汐,她也没了信任。 她准备十八岁和杜明成亲,如果让世子知道,这事说不定就黄了。 羽汐见她一副不想配合的样子,心中万分无奈,只得去跟世子说,并将自己的担忧也说了。 世子沉默一会儿道:“这事你别管了。” “是。” 有了世子的话,羽汐再没来教过房中术,书给了林清姝,被她拿去床底下垫床脚了。 那种破书谁要看,前世她也是看过*****的,比这书还简单粗暴直观。 过了几天,柳苍昊回来说要带林清姝出去游湖。 自从不参加贵族宴会,出于安全考虑,林清姝就很少出门。 好在每天都要学东西,她过的也不算无聊。 听说柳苍昊要带她出去玩,她心情还是不错的。能出去玩,也挺好的。连宠物狗都需要出门溜风,更何况她一个大活人。 “南明湖的荷花开的好,我带你去看看,你回来还能画幅荷花。”柳苍昊带她出去还考虑让她采风的事,真是难得。 第二天一大早,羽汐来了,帮林清姝打扮妆容,自从羽汐来教她,但凡她出门,都是羽汐负责给她打扮。 柳苍昊过来看了一眼,嫌裙子素淡,让换成颜色明快的。 林清姝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学生,没必要打扮多漂亮。 等完全打扮好,柳苍昊过来看,捏着她的下巴道:“下巴再尖点就更好看了。” 林清姝打掉他的手说:“我还没长开呢!” 柳苍昊扫了一眼她的胸,皱眉表示不满意! 林清姝炸毛:“柳苍昊你是不是人?我还小!” 柳苍昊不以为然地道:“还小?等下我带你去看看十二岁的女子什么样。” 林清姝赌气,一甩袖子道:“我不去了!” “说好了要去,就得去!”柳苍昊一把拉起她的手拽着就走。 林清姝差点被他拉得摔跤。幸好有武功底子。 第七十章 谁惯的胆子? 柳苍昊带着林清姝去了神京城外的一处宅院,那里是东颍侯的一处别院,名曰:观莲院。 观莲院顺着南明湖建造,荷花顺着湖岸种植,这观莲院每到荷花开放的时节,就有独一无二的风景。 他们坐马车差不多中午才到。因为东颍侯有差事,不在神京,是由他的一个嫡子来接待他们。 柳苍昊与那嫡子甚熟,用过午膳,便安排林清姝去荷间荡舟,他自己则与那东颍侯公子在湖心的一座亭子饮酒谈天。 南明湖不大却很美,里面种了非常多的荷花,用小舟荡进荷花丛,与荷花荷叶擦肩而过,感觉真是极好。有早熟的莲子,小兰采下来剥好,递给林清姝吃。 新鲜的莲子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林清姝荡舟荷花中,心情好了很多。 小舟由一个丫鬟摇桨,林清姝和小兰坐在上面。 层层叠叠的荷花荷叶那边,除了林清姝,也有其他人在泛舟。 这南明湖是私家湖,属于东颖侯,所以能在湖上泛舟的,肯定与主人家有点关系。 两舟相遇,另外那舟上的人身穿丝绸长衫戴着青纱帷帽。 大约是嫌太阳晒。 小兰刚刚要林清姝戴帷帽,她嫌帷帽的纱遮挡视线,不方便看荷花,只肯戴一顶不遮视线的笠帽。 林清姝看了一眼舟上那公子哥,发现他戴的帷帽压得很低,青纱之后,隐约只能看到嘴,他上面的脸几乎遮进了帽中。 她没在意,转头继续看荷花。 林清姝现在需要找个构图不错的荷花荷叶造型,用炭笔记在纸上,然后回去慢慢琢磨。 男子的小舟在荷中转了一会儿,就泛到了柳苍昊喝酒的湖心亭,男子上了岸,脱下帷帽走进亭子。 柳苍昊和侯府公子连忙起身施礼:“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李宁成坐到桌边,转头看向林清姝小舟方向说道:“本宫看到她了,长大了些,很好!” “微臣这就让她登岸拜见殿下!”柳苍昊拱手说道。 李宁成摆手:“不用,她在看荷花,回去应该会画,待她画好,把画送过来给本宫。” “是!” 李宁成转头看向荷花丛中那抹鲜亮的橙色,心中默默想着:再有两年,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林清姝救他一命,他心怀感激。林清姝性格刚直,他十分欣赏,最近发现,林清姝绘画方面天赋异禀,他便更加心动。 每天晚上,看着林清姝那些画,他相思之情愈浓。林清姝的一颦一笑,他皆辗转思念。 之前,林清姝经常参加贵族宴会,李宁成就会微服前往,远远看她,后来,林清姝深居简出,李宁成见到她的机会少了,这才让柳苍昊安排他看林清姝。 这两年,他已经习惯远远看着林清姝。 在他眼中心中,林清姝已经成了世上唯一十全十美的女子。他早已无法放弃。 林清姝不知道五皇子正默默关注她。 神经粗大的她还沉浸在如何画好荷花的心思中,要写实更要有意境。如何构图,如何采光,这些都是她要考虑的,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小舟加进画中。 看完荷花,做完构图,太阳西斜,柳苍昊带着她离开了南明湖。 他们没有回国公府,而是去了百悦楼。 林清姝被柳苍昊牵着手上了百悦楼的三楼。 华灯初上,这楼子的姑娘们开始迎来送往的生活。 林清姝嘴角狂抽,咬牙切齿地问:“柳苍昊,你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要带她参观他嫖妓? 柳苍昊修长的手指弹了她额头一下道:“规矩白学了,敢叫我名字?” 林清姝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额头,心中忿忿不平。 在房间中等了没多久,一个长相富态,笑容谄媚的老鸨进了房间问:“公子有何吩咐?” “去把楼子里面十一二岁的姑娘,叫几个上来。” “是!” 没过多久,三个十二岁的雏妓进了房间,她们含胸躬身,头都不敢抬。 柳苍昊道:“让她们站好,我家乡主要仔细看看她们。” 于是老鸨命令道:“站直了!” 三个女孩如同机器人得到指令一般,立刻把身体站得笔直。 林清姝心中一边骂柳苍昊丧心病狂,一边拿眼去扫那三个女孩。 个个都长得水灵,而且胸,明显比她大。 她们身上的衣服刻意做成紧身,把身材凸显得极好。 “即便你穿得和她们一样,你的身材也没她们好!”柳苍昊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你若不信,大可以让老鸨拿件衣服给你试试。”柳苍昊嫌刺激不够她,还继续补刀。 “不用!”林清姝对他怒吼。 柳苍昊摆手让她们出去,关上门,让林清姝坐到一个梳妆台前面。 梳妆台上面倒挂着一把圆形宫纱扇,柳苍昊把那扇子取下放在桌上。 扇子原先遮挡的地方露出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洞口。 洞那边是个房间,林清姝正好可以看到一张没帐子的床。 林清姝大约明白了柳苍昊想干什么,无非就是让她看一场活春宫。 但她怎么可能任人摆布? 林清姝愤怒地起身要走。屁股刚刚离开凳子,身上就挨了一鞭子。 “坐下。”柳苍昊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牛皮做的鞭子。 “你干什么?”林清姝转头怒目而视。 身上又挨了一鞭,有点疼,丝绸罗裙都被抽破了。 “头不能转,眼睛不能闭,就这样坐着,我不让起来就别起来。否则我抽你!”柳苍昊坐到旁边的罗汉榻上冷冷说道。 林清姝大怒,她很想站起来与柳苍昊打一架。但是,她打不过。 打不过还去打,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无可奈何,林清姝老实坐着,看着。 没过多久就有人进来了,然后开始上演活春宫。 时间不长,主要是那男人前戏不足就急不可待进入正题,结果自然没持久。 林清姝心中默然算了下时间,从脱衣服到穿衣服,一个小时都没有。 她脸不红心不跳,好整以暇地看着,心中评判他们技术拙劣,男人一身肥肉,还有个大油肚,身材差到爆,看着都倒胃口。 房间中的人走了,林清姝问:“可以回去了吗?” 柳苍昊一直在旁边观察林清姝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却发现这丫头整个过程都淡定得让人无法理解。他还正准备着这丫头若是发脾气,便好好收拾她。 “你有什么想法?”因为无法从林清姝的表情获取她的想法,柳苍昊直接问。 林清姝一愣,指了指那张床问:“刚刚那事?” 柳苍昊点头。 “刚刚那个男的,身材太差了,技术就更别提了,他这种早泄男,看着都辣眼睛!” 林清姝表示非常不满。就算要她看*****,最起码也找个身材好长的帅的男人吧? 就这也好意思让她看?对得起她这观众吗? 吐槽完,林清姝舒服了,刚刚窝着的火也消了。 柳苍昊扶着额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因为他受刺激了。 原本想整治林清姝的,现在倒被林清姝刺激了。 世上怎么会有……能说出这种话的彪悍小姑娘?这要是长大些,还得了?将来她会彪悍到什么程度简直难以想象。 李宁成想要她?以后会不会被她刺激疯了? 柳苍昊没有要走的打算,他很生林清姝的气,所以他不想让她过得轻松。 林清姝不能移动,只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空荡荡的床发呆。因为太过无聊,她的思绪开始神游出去。 前世的宫斗剧,玄幻剧,抗日神剧,动漫剧,岛国动作片,在她脑子里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 房间中什么时候有人的,她不清楚,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家前戏了好久。 这一对的质量要比之前的好太多,青楼女子专业娴熟,那客人也不生涩。客人的身高不错,就是太瘦了,没穿衣服,肋骨跟排骨似的,很影响观感。 他的容貌不算差,很一般,看上去像个读书人,兴奋的时候还会冒两句酸诗。 就这,林清姝同样觉得倒胃口。 神思再度游离,就像前世,开着电视,她却未必关注电视内容。 林清姝视而不见的功夫,相当了得。 在青楼,来一发就走不用花太多钱,若是要通宵包夜,那就太贵了。而林清姝看到的这个房间,显然就不是那种包夜的。客人们完事之后就会走。 客人走的时候,林清姝没注意,但那书生刚刚穿衣服的时候,林清姝又鄙视了一次他那种只见骨头不见肉的身材。 柳苍昊坐在旁边观察林清姝,发现这丫头诡异地安静,时不时脸上还会表现出不满。 他感觉全身不舒服。 柳苍昊再也不想问林清姝的看法,因为他怕她说出来,自己又再受刺激。 第三组进来的客人是两男一女。 林清姝这次注意到了,她一挑眉,心想:这是要玩三批? 有新鲜的了,不管演员质量如何,林清姝准备至少看几眼。 但让她意外的是,两男人进来第一件事不是脱衣服,也不是什么前戏,而是先将那青楼女子点穴弄晕放床上。 “兄弟,你看这里如何?”那个身材稍矮的男人对同伴问道。 另外那人,穿着不似寻常百姓,他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半旧的大黑斗篷。 林清姝确定这人是江湖人士。因为只有江湖人士才会有这种不伦不类的装x打扮。 江湖人士转眼看了看房间,不满道:“不如何,清静的地方多的是,你偏选这种热闹嘈杂之地?” 这间房没别人,但这旁边附近的房间里,声音嘈杂。很明显,大侠对于这种接头地点相当不满。 另外那人却自以为聪明,笑嘻嘻地说:“人越多才越不容易引人注意。” 大侠皱了皱眉,心想这就是个傻子,自己不和傻子计较。 正当两人要开始商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时,大侠一眼发现墙上有个洞。 洞不大,不显眼,如果是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一门心思在那事上,是根本发觉不了的。但现在进来的这位大侠,明显要办的是其他事,所以他非常警觉,观察仔细,于是林清姝看房间的那个洞被他发现了。 大侠谨慎地走过来,低头凑上去看了看,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林清姝的脸。 大眼瞪小眼。两双眼睛隔墙相望。 大侠疑惑问:“小姑娘,你在看什么?” 林清姝愁眉苦脸地道:“妈妈让我坐在这里看姐姐们怎么伺候客人。不许我走,也不许我动。” 她知道对面房间这两人不是来嫖的,是有什么大事商量,所以表现出自己无辜,以免被人瞬间灭口。 “哦!”因为林清姝是个小姑娘,所以大侠没有多心。 楼里有这种偷窥的墙,专门用来教雏,大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两个找这种地方议事,恰巧碰上这样的事也怪不了别人。 此刻,大侠对于他们要商议的事情没太大兴趣,反而对林清姝有点兴趣,便问道:“小姑娘,他们让你什么时候接客?” 林清姝一脸纯洁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知道,她十五岁,只接一个男人,那就是——五皇子李宁成。现在柳苍昊带她来这里看,就是为了她将来给李宁成当床上用品做准备。 大侠隔着墙洞认真看了看林清姝:“小姑娘,你的赎身钱需要多少知道吗?” 林清姝一脸茫然地摇头。她心想:你买不起。 “你叫什么名字?我去找老鸨给你赎身,等出去,你嫁给我弟弟做媳妇!”大侠隔着个墙洞,一眼相中林清姝当他弟媳。 “我叫柳苍昊!”林清姝此言一出,柳苍昊差点从罗汉床上跌下来。 “柳草皓?”大侠听岔了,喃喃念叨,自言自语道:“这是女孩的名字?” 待他再看洞口的时候,已经没了小姑娘的影子,他凑到洞口仔细看,因为房间光线很暗,什么都没看见。 柳苍昊把林清姝夹在胳膊下出了房间。现在他很有把这丫头从三楼扔下去的冲动。 这小破孩,居然敢耍他!谁惯的胆子? 一面咬牙切齿,一面把林清姝弄到马车上拉走。 林清姝被他点了昏睡穴,什么感觉都没有。 刚刚说完柳苍昊的名字,她已经忍不住要大笑了,结果柳苍昊没给她笑的机会,就果断出手弄晕她。 大侠去找老鸨要人,老鸨咬死不承认楼里有这人,还说他撞见鬼了。 大侠不死心,让老鸨带他去隔壁那房间看。老鸨坦然的带他们去看了,结果房间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大侠与同伴两人面面相觑——莫非真是撞鬼了? 第七十一章 我小时候经常遇见神仙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清姝就醒了,然后她回想了一遍昨天的事,忍不住狂笑起来。 小兰睡在外间,被她的笑惊醒,起来看她,见她独自坐在床上哈哈大笑,以为她疯魔了。 “小姐,您是不是病了?奴婢去给您找大夫。”她边说边穿衣服,这就准备出去找大夫了。 林清姝停了笑:“别去,我没事。我昨天碰上好玩的事,就笑一会儿,你别大惊小怪。” 小兰好奇:“小姐,您笑成这样,究竟是遇上什么好玩的事了?对了,二公子昨天带您回来,您都是昏迷。” 林清姝想了一会儿摇头。这事不能跟小兰说,虽然她信任小兰,却也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其实她有很多事,小兰都是不知道的。 她的事情与国公府有关,牵扯甚大。 对于普通丫鬟来说,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出于保护小兰的心情,林清姝什么都不能告诉她。 小兰心中疑惑得不到答案,但看她似乎正常了,就去厨房端水伺候她梳洗。 柳苍昊早上没出现,林清姝跟着羽汐在自己院里上课。这课程很随意,林清姝想弹琴就弹琴,想画画就画画。 林清姝听羽汐说了一段制香的工艺解说,就让她回了柳苍昊的院子。她自己则拿出昨天的荷花草稿开始重新构图。 她画画的时候不太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特别是构思草图,她都只习惯一个人安静的考虑。 林清姝先凭记忆重新画了几张荷花草图,又草稿勾了一张有人有船的荷中荡舟线条画。 突然想起昨日有贵族男子戴着帷帽荡舟荷间,似乎很惬意潇洒。帷帽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隐约露出有点尖的下巴和薄唇。 有点神秘感,画在画里更有意趣。 下午去练习跳舞的时候,柳苍昊已经坐在旁边椅子里,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专门与她过不去。 丫鬟们见了,都不敢出声。 平日柳苍昊脾气不差,她们还能说笑,今天很奇怪,似乎就等着拿谁一个错,狠狠出气! 没人敢撞枪口,所以林清姝倒霉了,被柳苍昊翻来覆去地挑刺,就好像她舞技差到令人发指。 其实现在,整个国公府,跳舞最好的就是林清姝。 有武功底子,再高难度的动作她都能做标准,这不是一般的舞姬能够达到。 林清姝懒得与他计较,只当对自己武艺的磨练,他说不对就重来,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行了。 其实林清姝也看出来了,这柳苍昊是真懂舞蹈这门艺术。虽然他故意挑刺,但被挑出来那些,的的确确是存在问题的,如果按照精益求精的艺术追求,这些问题的确是不能忽视。 这就是个天生的舞蹈艺术天才,可惜生错了年代,没人懂他。 柳苍昊挑了半天刺,被林清姝忍了半天,渐渐也不那么生气了。 这小姑娘天生带着逆鳞反骨,从来就没有真正对他们臣服过。有机会就要搞点事,没机会也会做点促狭事。 昨晚那事,明显就是促狭。 他权当小孩子淘气。大人不该与小孩计较。 荷花图画了大半个月,林清姝先画了几幅造型别致的荷花,最后画了荷间泛舟图。 回想着那男子的身材衣饰,以及那下巴,林清姝能确定那男子年岁不超过二十。凭着记忆,她画出七八分神韵。 因为当时没有刻意想画他,所以就没太注意那男子的配饰。现在回忆,有点费神。 柳苍昊来看过林清姝的构图,开始指点那男子的衣饰,穿的衣服上面有哪些花纹,腰带上有什么装饰,还说那天,他与男子喝过酒,那是他朋友的朋友,不熟,但的确喝了一下午酒。 林清姝有了他的这些提示,再画出来就有九分像了。 接着柳苍昊提出来:“这画画好,我要了。” 林清姝无语,却只能点头同意。 柳苍昊这个人平日看着随性,其实霸道得很,他提出来要,不可能不给。 不过就是练手打发时间,她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画完之后,柳苍昊果真拿走了。 林清姝又画了一幅自己泛舟荷间的图,当装饰挂在房间里。 柳苍昊来看见,又要拿走。 林清姝极度无语地问:“你要那么多画做什么?那是我的自画像,不能拿去送人!” 别的林清姝无所谓,但自己的画像,她觉得还是别流出去比较好。 柳苍昊拿着那幅林清姝的自画像看了好一会儿道:“不会给外人,你放心!你的画现在很难得,大家都稀罕着呢。” 然后他转手给了李宁成。李宁成是林清姝未来的丈夫,不算外人。 皇宫德云宫,李宁成坐在书桌旁,面前的桌上放着两幅画,都是荷间泛舟,一幅中的人是他,另一幅的人是林清姝。 李宁成也是个极擅作画的,模仿过林清姝的画,却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出她的那种风格。 外面的人,没人知道,林清姝作画的时候,未必全用毛笔,她自制了很多用来绘画的笔,有鹅毛笔,排笔,喷笔,有时候用手指抹,总之,只要能表现出她要的效果,任何手段和工具都可以用。 真正见过林清姝作画的,寥寥几个人而已。这些人,包括世子,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做出来效果的确不错,只是他们依然局限于传统的绘画模式,无法想明白。 他静静地看着,透过画,仿佛看到那天,林清姝在荷间看荷花的模样。他很想陪她一起看,陪她一起画。 画画烦的时候,林清姝把《水调歌头》曲谱整理了一下。 羽汐弹奏过,说这好,不用世子改词也能唱。这世界的人不太接受她那些流行歌的风格,像《水调歌头》这种本身就用古诗词来作的歌,就能接受。 世子很有才华,做的诗不错,用了林清姝的曲子,填了新的诗词,唱出来也不错。 林清姝弄了新词曲自然瞒不过世子,这天,世子让她带着《水调歌头》的词过去他书房。 世子看着那词问:“这是你写的?” 林清姝摇头:“不是,这是山里的神仙写的。” 她早想好了,所有事情都推给神仙,这两个土著想查什么也查不到。 “胡说!” 柳苍昊踏进书房,手指点着林清姝道:“别拿什么山里的神仙搪塞,你有秘密不想说就算了。” “好!”林清姝答应得干脆,她的秘密的确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柳苍昊见她口风极紧,嘴角抽了抽,说不出一个字。 世子低头看了《水调歌头》好一会儿说道:“这词是男人写的,他历经人世沧桑才能写出这样的词,所以他的年纪不会太小。“ 世子意会词中的意境心境,得出结论,这种词不是十二岁小姑娘能写出来的。 “真是神仙写的,你看他说我欲乘风归去,不是神仙,能御风?”林清姝知道世子聪明,故意插科打诨,混淆视听。 “小丫头,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们不知道的?”柳苍昊心中很好奇。 林清姝想了想道:“其实我小时候经常遇见神仙,神仙教过我一些东西。” “还要胡说。”柳苍昊抬手作势要打她,林清姝连忙闪身躲到世子坐的椅子后面。 “让你去当五皇子的侧妃,确实有点可惜!五殿下配不上你这样的才能。”世子看着那词,若有所思地说道。 配不上? 据说五皇子很有才华,人家还有高贵的皇家血统。 会作诗画画,了不起吗? 林清姝不明白世子的价值观。 世子稳重聪慧,还有些过人的能力,但是林清姝却从来不相信他的话。 前世见过的骗子套路太多了,所以在林清姝眼中,世子聪明,却会套路她上当,根本不值得信任。 她看不上五皇子,和才华血统无关,那只是因为五皇子没有武力值,是个弱鸡,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当这种弱鸡男人的女人,日子能好过? 关于李宁成的事,她心里面自有主张,也不想对世子说,林清姝主动转了话题:“对了,我有一首诗,但没有曲,世子您能谱吗?” 世子是个全才,诗词歌赋琴曲棋艺没有不精通的,他能把她前世的流行歌重新填词。 林清姝就想知道他能不能把李白的诗谱个曲。 李白的《将进酒》,林清姝一直非常喜欢,她觉得将之谱上曲唱出来,那感觉一定很好。 “写出来我看看。”世子起身,把桌子让出来。 柳苍昊马上拿了纸铺好,还替林清姝研墨。 林清姝一副吓到的样子:“这真是折煞奴婢了!” 柳苍昊冷笑:“少做戏,你什么时候当自己是奴婢过?” 林清姝尴尬一笑,沾了墨在纸上把李白的《将进酒》默写出来。 唯恐这两个土著不明白,她就解释:“这个黄河在仙界,这里面的陈王可不是玉岩郡主的父王,是另有其人。” 两兄弟看着那纸上的诗,世子轻声念:“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自古圣贤皆寂寞”…… 林清姝此刻很有穿越者的优越感,依靠前世高中知识,她都能完全碾压这世界的土著。如果她写两部兵书,一定吓死这世上的土著。 不过她没打算写,因为兵法要用于战争,战争会死很多人。 她不想让这世界因为她写的东西,增加无数人间惨剧。 那两人看着诗发呆,林清姝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们有任何动静。实在无聊,她就想要回去吃点心。 林清姝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却被柳苍昊一把拉住。 然后,他把门郑重其事地关上。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这禽兽不会想对十二岁的小姑娘下手吧? 林清姝嘴角一抽问:“你关门干什么?” 柳苍昊去书桌那里迅速把《将进酒》收起,又铺了一张道:“还有没有?” 林清姝一愣,马上明白他还要诗,这家伙真贪。 “我没诗才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清姝不想露的太多,出个画名被人堵着求画,要是出了诗名,那不是要她命吗? 世子道:“神仙应该不止教了你这点吧?再写几首!” 林清姝无语。这世子真够无耻的,他们明明不相信有神仙,现在却为了能得到几首好诗,拿神仙说事。 额,算了,不和他们计较,他们没见过这么好的诗词,可以理解。 林清姝又写了一首李白的《把酒问月》,还非常好心地给他们解释,嫦娥是住在月亮里的女神仙,那个玉兔是她养的宠物,专门给她捣药。 柳苍昊问:“神仙捣药干什么?” 神仙不病不死,不用吃药,捣药干什么?这根本不合理。 林清姝答道:“神仙炼仙丹提升修为,要用药。这是诗仙写的诗,你们不懂神仙的事情。” 柳苍昊无话可说。 这世界没有佛教,没有道教,只有一些神话传说,与林清姝前世那些不相同。 见他们对诗没有疑问,林清姝对两人道:“出了这个门,我绝对不会承认这诗是我写的,我不想出这才名!” 前世,很多人想出名都只是为了赚钱,林清姝现在不差钱,才名对她根本没好处,还会徒增很多麻烦。 世子意味难明地看了林清姝好一会儿才点头,算是答应。 林清姝放下心,又写了李白的《三五七言/秋风词》,《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 回了自己的小院,她心里就盘算着,若是世子把曲谱出来,应该能编舞,到时候找柳苍昊商量一下怎么编,因为那家伙是个舞蹈天才。 李白的《将进酒》走豪迈路线,《把酒问月》,倒是可以借鉴天仙舞,跳出来,一定很美! 其实豪放风还有那首《侠客行》也很不错,可惜里面的人物典故有点多了,写出来对那两人解释不清楚,要不,改天给他们先讲故事? 两兄弟都有艺术细胞,天生的艺术家,让他们编歌舞简直绝了。 林清姝兴奋得晚上睡不着,心里一直琢磨要怎么弄那些诗词。 柳苍昊和世子两个人关着书房门研究李白那几首诗也通宵没睡。 几天后,林清姝再进世子书房,就发现世子用龙飞凤舞的书法,重新抄了《将进酒》。 世子字写的好,林清姝一直知道,现在仔细来看,就发现,这不是好就能形容的。他应该是书法大家! 世子是这世界里最优秀的艺术家! 很喜欢这幅字,林清姝决定找世子要这字,她的画被柳苍昊拿了不少,让世子给幅字不过分吧? 林清姝一边欣赏着那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的行书写就的《将进酒》,越看越喜欢,干脆坐在书房里面等着世子过来。 今天很奇怪,这书房没人,连银月儿都不在。 不在就不在,许是有事。她干脆坐下,拿来一张纸,开始临摹世子的字。 第七十二章 林清姝过去从来没在功课之外临摹练字,这次看到一幅好字配上好诗,意境实在太好,才有了临摹的心情。 她一笔一划非常认真地临摹世子的字。以前她不喜欢写字,但现在,她发现写字是一种兴趣,只要你发现它的好处,就会想要去写好。 不仅仅是写好,还要写出那种意境。 正屏气凝神写字,房中突然有个不大的响声,林清姝抬头,便看到书柜居然动了。 书柜一侧开了一个口,从里面钻出一个人。 她的动作像是在逃命,脸上神情却不见半分狼狈。 出了书柜,正要出门,猛然看到坐在桌边手中捏着毛笔的林清姝。 林清姝也惊讶地看着她,因为这是专管世子书房的二等丫鬟——银月儿。 她为什么会从书柜里钻出来? 银月儿见是林清姝,二话没说,对着她手一挥。 林清姝手中捏着笔,没有提防,猛然感觉危险到来,本能地往后一倒,准备躲过袭面而来的暗器,结果悲催的是,身后是椅子背,她的头砸在椅背上,力量大了些,她把自己砸晕了。 眼前一黑,林清姝失去了知觉。 而就在刚刚她往后躲的那一瞬,银月儿的暗器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头皮被划破。 银月儿没有补刀,她与林清姝无冤无仇,刚刚是怕林清姝阻拦,才用暗器突袭。 她出了书房,奔跑到廊芜尽头,然后拐进后院厨房的位置上墙飞跃而去。 前院有护卫,她敢用轻功上房逃遁就是送死,所以她选择没防御的厨房那边走。只要出了世子院,趁着国公府的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能顺着国公府的墙出去。 当柳苍昊从书架里冲出来,一眼便看到晕倒在椅子里的林清姝。 林清姝脸上有血,吓了他一跳,连忙上前把林清姝拉起查看。 柳苍昊用丝帕擦了擦,确定是头上伤了一道口子,不算严重,连忙从柜子里面找了药粉给林清姝上药。 世子也从书架中出来,为林清姝把了脉,确定她没事。 天黑之后,林清姝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脑袋中还有嗡嗡的声音。她抬手摸了摸头,大约知道自己是被撞脑震荡了。 幸好没有失忆。 她还记得是银月儿偷袭她,她的头被砸了一下。 柳苍昊坐在床边,见她醒来,问:“感觉怎样?” “头晕!”林清姝回答。 柳苍昊点头:“你后脑撞肿了。” 林清姝尴尬,她自己把自己撞晕,真是乌龙了。 小兰端了稀粥来,柳苍昊把她扶起坐着,然后喂她吃。 林清姝道:“让小兰喂我。” 一个伯爵给她喂粥,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柳苍昊却摆手让小兰退下,对她说道:“我有话问你。” “昨天你去世子书房做什么?” 林清姝想了想:“前些日子我拿了本曲谱书去看,昨天送书过来。” “后来呢?” “后来我看见世子写的字很好看,就坐下临摹世子的字。我正写着的时候,那个书架突然开了,银月儿跑出来,一句话没说,就对着我打暗器,我忙着躲闪,忘了椅子后面有椅背,头砸在了椅背上。” 这事乌龙,但柳苍昊问,林清姝还是老实说了。在这国公府,她不认为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柳苍昊。 而且这事除了有点尴尬,也没有瞒的必要。 柳苍昊很无语地看着她道:“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一定是笨死的!” “……”林清姝尴尬。 他说得没错,她当时真是笨死了! 吃了粥,柳苍昊让她继续休息,然后要走。 “那个……银月儿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什么用暗器打我?”林清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很意外银月儿会武功,而且武力值似乎还不低。 她知道这样直接打听国公府的事不太好,只是她这个人,恩怨分明,平白无故挨了人家一记暗器,若是躲的不快,极有可能就死了。 她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总得知道个根由,才考虑要不要报仇。 柳苍昊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你想知道干什么?” “她伤了我,我要让我哥打她一顿。”林清姝知道自己的武功不行,就考虑让她哥帮她出气。她小时候一直都是这样,自己收拾不了的坏人,都是哥哥帮忙。 柳苍昊:“……” 这是小孩被人欺负了,让大人出头。 这个小丫头的思维模式真是简单直接。 柳苍昊道:“她是古月国的暗探!” 林清姝一愣。 银月儿居然是古月国暗探?她和古月国暗探相处了好几年,关系如姐妹。结果银月儿竟能毫不犹豫地对她出手。若是她闪避不及,恐怕现在已经被她的暗器打死了。 所谓的好姐妹,好朋友,根本就是扯淡。林清姝有种上当的感。 太过相信别人是善良的,有善意,不过是她自己一心一厢情愿的想法。 柳苍昊又道:“这次被她逃了,你哥古月国人脉熟络,却也有可能找得到她。” 林清姝若有所思点头。等见到她哥,她必定会让哥哥去打听一下银月儿究竟怎么回事。 柳苍昊见她没事就走了。 大约半个月,林清姝的伤差不多好了,便开始练书法。 她心中有很多好诗词,若是能自己用书法写出来,会很带感。 世子是书法专业人士,对她也不啬教导。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柳苍昊抱手看着林清姝用新诗练字。 “你似乎从来不喝酒,这诗写出来不像你个小姑娘……” 林清姝放下笔道:“这是神仙写的!” “这诗有些伤感,神仙会伤感?他有什么不称意的?”柳苍昊看着诗,很好奇。 “愚昧的凡人太多了,神仙也不高兴!” 林清姝觉得他真是太烦了。 嘴上不敢说,心中却嘀咕:问题别太多,行不行?人家抄李白的诗只是因为喜欢,又没拿去做什么用,干嘛要刨根问底? “对了,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林清姝每天早上在自己的书房写字念书,下午去他院子跳舞。 平日柳苍昊除了要画,几乎不太光顾她这里,今天这一大早过来是要干什么? 柳苍昊一脸迷之微笑:“我最近瞧上芭蕉院的一个花魁,没有合适的东西送她,就想着你这里能不能写首诗,给我拿去做个见面礼。” 林清姝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把笔一丢道:“没有!我大李白,嗯,男神的诗,怎么能给你送贱人糟蹋?” 柳苍昊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李白男神他没听懂,但林清姝不给,他听懂了。 “我不管那些诗谁写的,但这世上除了你大概没人写得出那些诗了吧?” “我不知道啊!也许神仙还教了其他人。”林清姝不确定这世上还有没有穿越者。 柳苍昊想了一会儿道:“不管谁的,我要一首表达女子心情的诗,你会不会?不要整天就是喝酒刀剑,你到底是不是女子?” 林清姝懒得跟他掰扯是不是女子的问题,只是问道:“我想知道,你要怎么跟别人解释诗的来历?” 那些诗词她多得很,写出来也很容易,但出处就不方便说了,因为她不肯署名。 柳苍昊道:“简单啊,就说我得了本古书,上面写的。” 这都被他想出来,看来他今天是要定那些诗了。 她最讨厌被人强迫做事。这种牛不喝水强按头的行为更让她厌烦。 林清姝干脆不理他,跑去院子里伸展筋骨,那柳苍昊就坐到廊下等。 好大一会儿,见她压根没打算写,柳苍昊不耐烦,吩咐小兰:“去把笔墨纸砚桌子拿出来。” 小兰连忙找了两个丫鬟,抬出一张不大的书桌放在树下,笔墨纸砚备好。 这是强让她写? 林清姝大怒:“你讨好个妓女凭什么要用我那些神仙词,她也配?” 柳苍昊整理了一下长衫坐下,说道:“我觉得她配就配,在整个神京,或者说整个应国,她的琴艺和舞艺都是最好的。若不是出身低贱,她就是天下无双的女子。” “天下无双的,那是玉岩郡主!”林清姝见过玉岩郡主,从姿容到才艺,都不错。 柳苍昊笑了笑:“那是因为她身份高,陛下恩宠,抛掉身份,她也不是最好的。你没见过更好的。” 林清姝烦燥地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心想:不能糟蹋我大李白。但柳苍昊这样,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那我糟蹋谁的诗词? 李煜那亡国君主写得不错,要不就他?额,但是他的词是在亡国后才水平较高,都是追悼故国的,拿出来会不会犯忌讳?不能冒这种险! 李清照?不能用个妓女辱没她。 哦,对了,柳永,他是专业给风尘女子写词。 柳永《蝶恋花》:“……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柳苍昊看着她把整首词写完,默念了两遍,点头:“行,这不错!配上曲更好。” 林清姝懒得理他,独自去花厅吃点心。 配曲是世子的工作,她的任务就到这里。 柳苍昊坐在书桌旁又仔细品着词。 感觉很满意,便对花厅里正吃点心的林清姝道:“等我有空带你去见见她,否则你不信我的话。” 林清姝刚想回答“没兴趣。” 转念又有点好奇,那女子究竟有多好,才能让柳苍昊这种阅女无数的花蝴蝶如此称赞。 她捏着一块酥饼走到花厅门口问:“你既然喜欢,怎么不去买回来,日看夜玩?” 柳苍昊扶额,指着她笑骂:“小姑娘要脸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 然后又道:“谁不想买?只是人家不卖!” 风尘女子身份卑贱,但如果人家不想卖,他想要强买还是比较难。 “那是你价格没出够,只要价格出够,连皇位都能买!”林清姝根本就不信这个邪。不卖只是因为想要更高价。 柳苍昊一惊,如旋风一般到林清姝面前,捂住她的嘴道:“胡说八道什么?” 林清姝嘴里正塞着酥饼,差点被他闷死。 等柳苍昊放开手,手上满是饼屑和油。 他用丝帕擦了擦手道:“再敢乱说我割了你舌头!” 林清姝吐了口中的饼,咳了两声,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的确失言了。 她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错。 这毕竟是皇权的世界,不管皇位能不能买,都不能说出来。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 柳苍昊一招手,林清姝的小院门口立刻出现几个身形彪悍的侍卫。 “小兰,带这院子里面的奴才去世子院。” 小兰不明所以,却还是听令带着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跟着侍卫去了世子院。 柳苍昊走回树下,把那首《蝶恋花》拿起来收好。 林清姝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问:“你干嘛让小兰带着人去世子院?” “因为刚刚她们听到了你说的那句话。那句话传出去,我国公府就得抄家灭门。”柳苍昊语气清淡,不像有抄家灭门危机的样子。 这些贵族,越是事态严重,脸上越看着平静。 “你……准备怎么处置她们?”林清姝心脏跳动骤然加速。 自己刚刚一句话闯大祸了! 刚刚院子里明明只有小兰和一个丫鬟在。要听也只有她们两个听见了。其余三个都在后厨或其他地方做事,根本什么都没听见。但现在,柳苍昊却要处置所有人。 这简直就是赶尽杀绝的做事方式。何其凶残可怕。 柳苍昊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林清姝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我的错,你,你处置我吧!”林清姝后悔,她恨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说。无心的一句话,要牵连这么多无辜的人,她良心何安? 柳苍昊语气冰冷道:“你还有用,我不想杀你,不过你以后若还要像今天一样作死,可能下次你真会死。” 说罢拍拍她的肩:“给你换几个好些的丫鬟。” 杀?柳苍昊要杀她们?这处置远比她想的严重。 仔细想想,国公府下人多爱八卦,想要他们真正保密并不容易,杀了的确是最有效最简单的保密方法。 细思极恐,林清姝腿一软,差点摔倒,见他要走,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求你了,别杀她们。” 第七十三章 提前进宫 林清姝根本不愿考虑保密的事,她只知道五个无辜的生命会因为她而死。她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柳苍昊转头见林清姝已经泪流满面。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可以,让她们全部去农庄。不过以后,你给我听话些!” “我,我一定听话。”林清姝已经乱了方寸,只想救那五人,自然什么都答应。 “舌头不能留着!”柳苍昊说完这句,就要走。 林清姝一愣,连忙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衣袖道:“小,小兰,给我留下吧!她什么都不会说的。”在这国公府,只有小兰是真心对她好,她也只相信小兰。 柳苍昊看了她一眼道:“她是你的人,但她没什么用,让她回林家算了。” 小兰的卖身契是林清姝拿着,确实不算国公府的人。 柳苍昊本来也不在乎她身边有个忠心的丫鬟,可小兰出身太低,不算聪明伶俐,做事也不甚妥帖,留下用处实在不大。 能把小兰放了,林清姝已经很感激。 她哭着点点头,柳苍昊一甩袖子,她无力松手,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这两三年在国公府,世子和柳苍昊对她一直都不错,说话和颜悦色,虽然有时候柳苍昊因为她不听话会收拾她,但大多数时候对她都很好。 她没见过国公府的黑暗,也没领教国公府的残酷手段,所以大意了。 这不怪别人,只怪她自己得意忘形。如果她犯了错,由她来承担后果,她也能接受,可偏偏她犯错,遭殃的却是那些无辜的奴婢,这让她非常愧疚。 不知过了多久,悲伤愧疚的情绪越积越浓,心里负荷不了如此多的伤感,她“哇”地大哭出声。 羽汐走进院子,见林清姝正坐在地上哭,赶紧把她扶起,安置她坐好,半跪在她面前轻声道:“乡主,别哭了,您妆都花了。” 林清姝心中委屈,扑进她怀中哭得更伤心:“幸好你刚刚不在,幸好你不在。” 最近羽汐没什么可教林清姝,林清姝写字想要安静,就让她不要过来。 羽汐算是柳苍昊院子里面的人,都是住柳苍昊院子,没事她就不过来。 刚刚有个一等丫鬟让她过来这边看看,她这才过来的。 羽汐拍着林清姝,想要安慰她悲伤的心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有人都知道,林清姝在国公府地位相当高,两个嫡出公子更是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看着。 羽汐见她哭得这样伤心,心中明白肯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她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在楼子里面长大的姑娘,懂得只听话不问事。 她不敢问,林清姝当然也不敢说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害了那么多人,她不会脑残到再去害羽汐。 羽汐在林清姝院子里面守了好一会儿,发现这院子除了她们两个就没别人了,心中不觉寒意丛生。 天快黑的时候,新的丫鬟被派了过来,侍候林清姝上了床,其余的人才开始接手院子里的事情。 小兰的位置被牡丹替代,厨娘是新的,不认识,其他粗使和二等丫鬟都是从柳苍昊院子过来的。 林清姝睡在床上,大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眠。她想给那几个被她牵连去农庄的下人一些补偿,但她又怕再去过问那些人,会更加连累她们。 只能等以后看柳苍昊心情好些再想办法。 第二天,林清姝没有练字也没有画画,只坐在窗口发呆。 她没心情做任何事情。现在柳苍昊把唯一对她忠心的小兰都弄走了,也就是说,从昨天开始,她在国公府是孤立无援的。 虽然小兰没什么能力,也帮不了她什么,但她至少也可以对小兰说说心里话,甚至发点牢骚。 现在没有小兰了,她连说句话都要考虑好才能开口,否则一旦说错了什么,传到世子柳苍昊那边,还不知要这怎么收拾她。 这种日子过着真心累! 牡丹给她梳头跟她说话,她似乎都没听见,像个傀儡娃娃似的,任人摆布。 “唉,我的乡主,您倒是说句话啊!世子说等下让您见个重要的客人,您打起精神来好不好?”牡丹给她簪花,口中说道。 “可以不见吗?我今天没精神!”林清姝终于说话了,不过她这是拒绝。 昨天受的打击太大了,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有多惨,她心情一点都不好,根本不想见什么外人。 “如果可以不见,世子肯定不会让您见的。”牡丹很无奈。 把林清姝打扮妥帖,牡丹仔细看了看,除了她的表情很难看外,其余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用完午膳,林清姝有气无力地靠在书房窗边的罗汉榻上发呆,她的神情十分黯然。 没等世子院的丫鬟过来叫她去见客,就见有人进了小院。 来人披着一件黑色的锦缎斗篷,头戴金冠,用一根上好的白玉簪别着。 牡丹发现世子和二公子在来人后面垂首跟着。能让两位嫡出公子毕恭毕敬跟着的一定来历不凡。 她连忙跪倒,匍匐在地。 林清姝还在发呆,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柳苍昊见她这种脱线状态,心中气极,低声斥道:“溪云乡主,还不给五殿下行叩拜礼?” 林清姝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刚要下榻行礼,就被五皇子快步走过来拉住道:“本宫微服出宫,你们不必拘泥礼数。” 林清姝没在状态,一时不知是什么情况。 李宁成拉着林清姝坐回罗汉榻上,转眼见世子和柳苍昊都在,便道:“本宫与溪云乡主单独说会儿话,你们不用跟着。” 众人退出小院,站在了院外。整个乡主院的丫鬟,也都被清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侍卫站岗。 李宁成与林清姝一同坐在罗汉榻上,问道:“听闻你前些日子遇刺,好些了吗?” 他说的是银月儿那一次。 那些天他就想来了,柳苍昊回禀说林清姝受伤,无法见人,这才拖到今天。 不过今天看来,林清姝的脸色还是有点差?莫非伤势严重,不太好? 林清姝勉强一笑:“谢殿下挂念,没事了。” 李宁成就在她眼前,她却觉得很陌生。 他现在的个子高了不少,与柳苍昊差不多,完全没有以前秋狝时的瘦弱模样。 除了眉间那颗痣依然显眼,李宁成现在的样子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你长大了。”李宁成坐到林清姝旁边,极深情地看着她。 林清姝“嗯”了一声低下头。 她昨天为了小兰她们活下来,已经答应听柳苍昊的话,现在李宁成来了,肯定要低眉顺眼。 两个人坐在罗汉榻上,挨得很近,林清姝不知道李宁成为什么才初见就要和她这么挤,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是色狼。 可他是皇子,就算是个色狼,林清姝也不敢打他。 李宁成见她低着头,以为她害羞,有些尴尬,便想找点话说,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书桌。 桌上放着林清姝平日练习的书法,一张张卷好,甚是整齐。 他走过去打开一张,是李白的《将进酒》。 李宁成先是无意翻,突然发现有些意思,就开始仔细看:“咦?这是谁写的?” “一本古书里抄的。”林清姝已经站在旁边,见他看诗,连忙将自己的状态调整为在线状态。她唯恐李宁成以为是她写下这些惊才绝艳的诗,连忙先把自己撇清了。 李宁成看了好一会儿,又拿了另外一张看,是《水调歌头》。 “这也是那本古书里的。”林清姝不等他问,抢先解释。 李宁成看着点头:“很不错。国公府有这好书为何不抄一份给本宫?” 他诗文不错,在几个皇子中最好,平日也很喜欢看些诗文集子,听闻国公府有此等上佳的诗文古书,就想着要一份。 林清姝急中生智答道:“那古书被前些天刺伤我的人偷了!” 院子外正用内气偷听的柳苍昊:“……” 不得不说,林清姝的反应算是快的。子虚乌有的古书,现在有人背锅了。 (银月儿:(╯‵□′)╯︵┻━┻) 李宁成放下手中的字,转头看站在旁边的林清姝,好一会儿说道:“我好久没见你,很想你。” 林清姝:“……” 她不知道李宁成所说的好久是多久,是从那次梅花宴算起?若是,的确有些久。 李宁成轻轻抬起她的下颌道:“这几年我一直看着你。” 林清姝一怔。 这话什么意思?一直看着?怎么看?他在皇宫,她在国公府,隔着宫墙,隔着几条街,怎么看啊! 只有李宁成自己知道,他每天看林清姝的画,每天思念她,偶尔在贵族宴会上看到她。 这几年,她离他太远了。 现在她就在眼前,他很开心。 “清姝,进宫陪我,好吗?”李宁成走到她近前低头,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庞——这是他日思夜想的脸。 “我,我,我刚刚十三,岁,还没,还没及笄!”林清姝很想把他的手打开,很想骂他丧心病狂,初中生都不放过。 但是,她不敢任性!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她再不敢随性说话了。 李宁成仔细地看着她,就连她脸上慌张的模样,看起来都是那么好看。 他轻轻把林清姝拉进怀中,那珍爱的样子,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林清姝很迷茫,很失措。她和李宁成不算很熟吧?现在这样是为什么? 按道理,贵为皇子,应该不缺女人,李宁成现在几岁了?十六或十七,没女人吗? mmp,连她这初中生都不放过。 “清姝,你知道每天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吗?”李宁成声音很低,在林清姝耳边响起,有点魔性。 林清姝全身寒毛竖了起来。 “殿殿殿,殿下,我,我才十三岁……”林清姝急得结巴了。 她一再强调她的年龄,李宁成自然听懂了。 见她的脸急得通红,轻笑:“别怕,我会再等你两年圆房。你提前进宫陪我可好?” 林清姝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以后圆房,但要她提前进宫。 好想回答“不好”,但是她不敢。 “为为为,什么?”林清姝发现自己今天简直变白痴了,没有一句话说利索过。 话说不利索,却并不代表她心里不明白。这李宁成宫里难道缺女人?非要她去陪着? 李宁成捧着她的脸,非常温柔地说道:“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得我心疼,我要你在我身边。我要每天看着你守着你。哪怕什么都不对你做,我也很高兴。” 林清姝不开心:你高兴我不高兴,进宫没了自由,想见父母哥哥都见不到。 李宁成等不到她的回应,轻轻叹息:“我知你心中不爱我,你只是迫于我的身份……先跟我进宫,我会对你好,你也会喜欢我!” 每天思念一个人到心疼,他自然了解这个人。林清姝的心中眼中没有他,如果十五岁及笄就进宫当侧妃,两人还需要相处很长时间才能熟悉相爱。 单方面爱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他要她,除了身体还有心。 最近他想了很多,觉得还是应该把林清姝早些接到身边。 心中深深喜欢一个人,不能与她在一起,独自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若是每天能看到她,与她说话,他的心中也不会那么苦。 三年前,林清姝还敢在李宁成面前大放厥词,让他别坑人,但现在,她看着李宁成,除了眉间的痣,其他一切都变了。 李宁成的身材比以前好多了,肩膀宽了不少,手臂有力量,他的眼神也没有半分懦弱。不止如此,他眼中带着坚毅,鼻直口方,竟有些男人的冷硬气质。 这种男人,似乎并不好惹。 两人离得太近,林清姝嘴唇微张,仔细观察着李宁成。 李宁成睫毛垂落,低头轻轻吻在她如花瓣的唇上。 林清姝脑袋一片晕眩。 这吻很浅,一触即离。 林清姝反应过来,用手捂着嘴,心中大惊:她的初吻!她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她不想进宫,她不喜欢五皇子,现在却要提前进宫。 好难过,好憋屈! 眼睛和鼻子发酸,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柔润略圆的脸滑落。 第七十四章 别打我的主意行不行? 见她哭了,李宁成一愣,然后慌张地拿出丝帕帮她擦拭眼泪。 “呜呜呜,五殿下欺负人。”林清姝悲愤到极点,口吃瞬间治愈。 心中委屈,哭得停不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清姝,不要哭了……”李宁成没哄过女孩子,手忙脚乱,连连跟她道歉。 林清姝才不理他,痛痛快快,淋漓尽致地哭。这两天,她委屈够了! 她哭声很大,院子外面守着的所有人都听得见。 世子面无表情,柳苍昊眼角跳了跳,最终也保持面无表情。 李宁成见她哭得伤心,很无措,还有些心疼。这样的林清姝他从来没见过。 在他心中,这女孩子活泼开朗聪慧强悍,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悲伤。 李宁成看着她哭,却毫无办法,心中很是无奈。 林清姝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下,李宁成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哭过之后,林清姝终于也冷静下来。 她将来要给人家当侧妃,初吻算什么,初夜都是他的。 看透了这事情的本质。心中有了想法,伤心事被丢到了爪哇国。 她开始在心里盘算起今后该怎么办的问题。 李宁成不知道她的想法,抱着她,心中依然愧疚。 这几年宫里也安排了好几个女子给他,但是他一个都不喜欢。那男女之事也做过,可他不动心,做起来也没觉得很开心。 刚刚面对林清姝的时候,见她看着自己,心中就忍不住想要亲近她。虽然知道她只有十三岁,但就是忍不住。 他听宫中教习人事的嬷嬷说过,女子初潮之后,是可以成亲的。有些穷苦百姓人家的女孩,十三四岁就嫁人生子。 贵族比较讲规矩,一般都是及笄的女孩才成亲。 教习嬷嬷还告诉过他,女孩太小,难生孩子,容易出问题,有钱人家舍不得自家千金在生孩子的时候出问题,都是十五岁及笄婚配。 见林清姝止住眼泪,情绪似乎也平静了不少,李宁成轻声说道:“年后选秀,我跟母妃说过了,到时候会有诏书让你入宫。” 心中怜惜林清姝,但现在的李宁成不是三年前的软弱少年,他心肠硬了,不会因为女人几滴眼泪就改变心意。 想好好的亲吻她,好好的爱她。但还是等她再长大一些。李宁成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便走了。 诏书入宫?这是板上钉钉,没得商量了?这李宁成够狠的! 林清姝站在屋子里呆愣半晌,然后再度嚎啕大哭。 柳苍昊把李宁成送出国公府,回来看林清姝,见她还在哭,哭得非常伤心。 那双眼睛哭肿了,跟核桃似的。 世子没有过来,但刚刚已经与他说过,这事没办法,不管林清姝愿不愿意,肯定要提前进宫了。 柳苍昊靠在窗口的罗汉榻上等着林清姝。 林清姝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 柳苍昊托看着窗外懒得理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林清姝擦干眼泪,终于看见那个坐在窗边的人。 她心中悲愤又无奈,说道:“柳苍昊,我要回家一趟!” 柳苍昊淡淡说道:“不许!现在离选秀只有半年时间,你没那时间回家。” 最重要的是万一这泼丫头跑了,他去哪里找一个赔给五皇子? 五皇子现在这样子,明显就是非常喜欢她,若让她跑了,事情就麻烦了。 别人或许会忌惮皇命,不敢跑,但这胆大的泼辣丫头却很难说。 林清姝怒道:“等我进宫更回不去。” 在宫里,不止不能见亲人,命薄些,还会死在里面。照这样,她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见亲人了? 其实她心里也打着主意,回去探亲的时候顺便跑路。什么皇宫,什么国公府,都让他们见鬼去。 但柳苍昊很有先见之明,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真心待她好的那些亲人,林清姝顿时悲从中来,又呜呜的哭起来。 柳苍昊皱眉,这哭起来没完了? 他说道:“让你爹娘到神京居住,你想什么时候见都行,你就算要跟他们住一起也行,但你必须在神京。” 林清姝止了哭声,心中转念:来神京住?当你人质?还是控制我的砝码? 想的美! “不用他们来住,他们住不惯,我只是要见见他们,还有我哥,我也要见!” 知道国公府不可能再退让了,林清姝也没辙。只能最低限度的和亲人在神京城团聚一下。 柳苍昊爽快点头:“可以。” 她只要在国公府的眼皮底下,什么都好说。 “你在宫里给我安排点人!我需要有人帮我!”在宫里,若是没有信得过的心腹,一个人孤立无援,那简直就是要命。 林清姝叉着腰,一副彪悍泼妇的模样。 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下变身菜市场讲价大妈的形象。 这没谁了。 柳苍昊知道女人善变,但对林清姝这种在短时间内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还是有些惊讶了。 这丫头刚刚还哭的一塌糊涂,现在竟然开始算计她自己的利益。 柳苍昊觉得自己有时候根本看不透她。 “牡丹跟你进宫,至于其他人,我尽量安排。”柳苍昊有安排,但不会全部告诉林清姝。 “我要在及笄前完成任务,所以你要在我跟他圆房前把我弄出来!” 柳苍昊一挑眉,非常惊讶地看着她问:“你确定用两年就能完成任务?” 林清姝想了一会儿道:“我不想当他女人,所以我会竭尽全力探听他后面依靠的究竟是谁。” 若是要扳倒李宁成,她肯定没那种能耐,但要从李宁成那里得到一些秘密,也未必不可能。她到时候会见机行事。 “哦?若是不成呢?” 两年就想探听到他们许久都查不出的隐秘,这可能吗? 柳苍昊不知道林清姝究竟倚仗着什么敢说这种大话。 “不成?那我要是成了他的女人,天天睡一起,有了孩子,有了感情,我就不帮你们了。你们当然也不用帮我出来。”林清姝说话相当光棍,听得柳苍昊直皱眉。 柳苍昊手指点了点窗框,清冷地问:“你在威胁我?” 林清姝根本不怕他,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若过得不开心,你们也别想能达到目的。” “哟?五皇子宠得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柳苍昊冷笑。他不信没有国公府支持,林清姝能在皇宫好过。 “别跟我废话,谁要他宠?我是要嫁别人的!”林清姝当然听出他语气中的威胁,但现在她根本不怕威胁。 皇宫就是战场,刀剑即将临头,不管怕不怕,都要去。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不如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苍昊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已经物色好了要嫁的男人了?” 刚刚听她说不跟五皇子圆房,他就有点奇怪了,后来听说她要嫁别人,柳苍昊顿时察觉到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林清姝沉默。 她才不会告诉柳苍昊,她以后准备跟杜明成亲,到穹湖逍遥一生。 她不说,柳苍昊也问不出什么,他心中生气,一甩袖子去了世子院。 在世子的房间里,他把林清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重复给世子听。 世子听完,沉默很久,方才说道:“你的猜测应该不错,她大概是看上谁了。” 柳苍昊纳闷:“她看上谁了?这些年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与豪门子弟接触,我们也看着,她似乎没对谁特别在意。” 世子问:“二弟,你觉得小丫头是那种非要嫁贵族子弟的女人吗?” 柳苍昊恍然,然后陷入迷惑。 只是神京城的贵族子弟,他们都未必查得出来,若不是贵族,那简直没法查。 “这事大约只有她父母哥哥知道。”世子若有所思。 柳苍昊皱眉:“这一家子脑子有问题吧?放着皇家女婿不要,想把女儿嫁谁?” 世子捏着一颗棋子道:“那丫头不是寻常女子,她父母哥哥未必管得下来。其实她这样也好,免得她成五皇子的人,我们就控制不了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能控制她两年,两年后,她就要脱离我们的控制。”柳苍昊马上计算出自家在这件事里所能得到利益的时间。 “她若彻底倒向五皇子,尤其为皇子生了孩子之后,我们根本控制不了她。但她在圆房前出来,我们想要继续控制不太难。”世子把一枚白子按在棋盘上,黑子的路被堵。 “如果不是要她在五皇子身边,她还有什么用?”柳苍昊纳闷,天下女子那么多,林清姝也不过就是入了五皇子的眼才有用些。 “这丫头有才能,若是做事用心,她应该会有大用。”世子看着棋盘出神。 柳苍昊不以为然:“天下有才能的女子多得很。这丫头脾气太倔,不好用。” 世子看了他一会儿,问道:“阿昊,你就没考虑过娶她为妻?” 柳苍昊刚好一口茶喝在口中,没来得及咽全喷了。 “咳咳咳咳……”被茶水呛了,柳苍昊咳得停不下来。 半天才恢复正常,柳苍昊直截了当道:“不要!这泼丫头,男人娶她,晚上睡觉都得防备被她弄死。” 世子看着他,一脸迷之微笑:“你对她好,她不会想着弄死你。” 柳苍昊扶额无奈道:“哥,别打我的主意行不行?那丫头,要身材没身材,要性情没性情,我实在没兴趣。” 世子默然无语,却听柳苍昊突然道:“明天起,让厨房给她补补,她这种样子进宫,别没两年就被五皇子看厌了。” 世子淡淡道:“不是所有男人都看重这个,五殿下若是想要美貌女子,根本不会一直对她那么上心。” “额,也对,不能小看这丫头,瞧瞧她今天在五殿下面前做那戏,简直比青楼红牌姑娘都厉害。” 想起在小院门口听到的房中那些对话,柳苍昊眼角直跳。 没办法对皇子硬来,那丫头用眼泪就能把个皇子逼得手足无措。 世子淡淡道:“也未必全是戏。” 皇宫德云宫,宫纱灯下,李宁成看着林清姝那幅自画像,摩挲着她的脸轻声道:“我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个时辰后,寝殿,一个宫女正在穿衣服。 “你觉得本宫对你怎么做最舒服?”李宁成慵懒地倚在靠垫上,身上宽松衣袍半敞。 “都很舒服,奴婢很喜欢。”宫女跪伏在地。 李宁成有些不耐烦:“你若不能说些有用的,下次就不用你了。” 宫女诚惶诚恐,只得磕头说道:“殿下很温柔,尤其吻奴婢的时候,奴婢只觉飘飘欲仙。” “哦?还有呢,除了吻,与本宫交合的感觉如何?你觉得哪个姿势最舒服?” 宫女脸红,很快镇定下来,将感受一点一点详细说了。 李宁成听完若有所思,然后摆手让她退下。 宫女出了房间,已经有内侍端了一碗药等着。 她喝了药,才回房。 李宁成靠在床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幔帐下,他的面容有些阴暗,遮掩住了他的清俊。 李宁成是男人,而且是血统高贵的皇子,他喜欢林清姝,但他不会在洞房的时候,让林清姝看到一个对房事生涩的自己。 他要给她最好的,要在圆房那天让她体验与他在一起的幸福。 林清姝晚上失眠了。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宁成要她提前进宫,而且已经定好了明年春天,离现在只有半年的时间。 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要迎接皇宫暴风骤雨的洗礼了? 不能逃避肯定只能面对,但有准备和没准备那是两码子事。 她刚刚仔细考虑过,提前进宫也有提前的好处,如果能在两年内打探到李宁成的秘密,她就不用圆房了。 林清姝不肯与李宁成圆房,却不是把贞洁看得很重,而只是不想有孩子。 圆房就有一定几率有孩子。 若真有了孩子,她身为母亲,肯定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她不可能抛弃孩子自己跑了。 她倒是想带着孩子跑,但那时候孩子的身份是皇孙,带着皇孙跑,她的罪名就大了。 第七十五章 从来不好惹 在古代,女子一点地位都没有,生了孩子也不属于自己。但依着林清姝的个性,放任别人来教养自己的孩子,她根本不放心。势必是要把自己的孩子放在身边养才能安心。 与皇子有孩子,留在宫中照顾自己的孩子,不符合她自身利益,所以她不能和李宁成圆房,更不能有孩子。 柳苍昊曾经说过,只要她能逃出皇宫,国公府就能帮她逃到天涯海角。 现在也只能相信柳苍昊,依靠国公府的力量。 为了将来的人生,进宫这两年她必须努力完成国公府的任务。等出了皇宫,她就隐姓埋名,逍遥一生。 北庭大都护家一位公子的寿诞,林清姝和柳苍昊都收到了请柬。 大都护是从二品朝廷大员,他本人在北庭任上做事,但他家过来的请柬,还是要给些面子。 柳苍昊一如既往帮林清姝打理好寿礼,然后带着她去赴宴。 越国公是一品官阶,比大都护大好几级。柳苍昊能来赴宴,已经算很给大都护府面子。 今天过寿的是大都护的三儿子,年满十六。林清姝没有跟着柳苍昊过去寒暄,而是找了贵女扎堆的地方去。 女眷有专门休息的园子。秋天过了大半,百花早过了,满树只有半黄半绿的叶子,偶尔有几棵树挂着累累果实。 菊花正当时,除了看菊花,没什么可看的。 这大都护府在神京城一点特色都没有,大家来赴宴,也就只是看着大都护近些年很得圣宠。 都护府的大公子二公子身上有点不大的官职,他们自身没什么过人之处,主要还是靠了祖荫才有了官职。像他们这种贵族公子哥很多,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林清姝当然不会在意这府里几位公子的情况,却是旁边的贵女们频频议论这家的事情。 跟林清姝站一起的,是与她一般大小的贵女,已经在考虑婚嫁问题了。她们在一处,永远都是议论以嫁哪家得的好处多,哪家的公子看着有些前途为中心的话题。 偶尔也会说哪家的女孩嫁了哪家,哪家的公子如何,如果是不好的,让女孩倒贴嫁妆日子难过的,她们也会说出来,这样,大家在一处就会有个参照对比,即便年纪不大的贵女在旁边听了,也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是不能要的。 柳苍昊从来不在她们议论的范围,因为大家都觉得他非常没前途,现在柳苍昊挂了个伯爵的爵位,却没有实际的职位,天天在外面闲游乱逛,逛楼子都没有专情的名声,今天找这个明天找那个。 贵女们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根本不会考虑要一个让自己将来过不下去日子的男人。 林清姝不在乎贵女们讨论谁,对谁有恶感。这都不关她事,她与她们站一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顺便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现在谁最得圣宠,谁家有权势。 这些东西听听就罢了,她几乎用不上。 由于她已经很久没用画来送礼,大家都知道她的画求也求不到,就都不来围攻她,这样林清姝又可以正常宴会社交了。 “听说宰相千金胡琳儿明年选秀会进五皇子宫。”一个贵女突然说道。 “真的吗?是要选正还是侧?”另一个贵女一脸艳羡。 宰相家权势很大,而且是几朝不倒的大贵族家,宰相千金嫁皇子,大家都觉得没问题。 林清姝心中默想,原来明年进宫的不止我一个。李宁成是准备左拥右抱啊! “妹妹,这都要问?当然是选正!以宰相家的实力,一个嫡女,难道还能委屈了?她那两个姐姐都是皇子正妃,她怎么可能是侧妃?” “五皇子到了该选妃的年纪。选了宰相家的千金,对殿下也有好处。”一个贵女非常中肯地分析。 宰相很受陛下倚重,这些年权势太盛,女儿几乎都嫁皇子,儿子也在朝中身居要职。 “不知这次选不选侧妃?” 问话的这个贵女长相气质不错,看年龄比林清姝还大一些。 “要选的,听说侧妃的名额也内定了。”消息灵通的贵女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唉,这事我们提前竟都不知道。”一个贵女懊恼。她家地位不高,不可能得到皇子正妃的位子,但侧妃的位置,还是可以肖想一下的。 但现在听说名额已经内定了,她非常失望。 明年春天的机会没了,她年龄也到了,就只能找家差不多的贵族嫁了。 这里站着七八个贵女,除了林清姝面无表情地听着,其余好几个都唉声叹气。 她们到了年龄是必须嫁的,若家族留着她们,年纪大了,宫里的皇子不会要,其他豪门也不喜欢。到时候很难嫁到好的。 这世界的女人,尤其贵女,都有保质期,婚嫁黄金时间是十五、十六,到了十七岁就要降价。若是再往后,根本没有哪家贵族想要,除非是嫁妆非常丰厚,娶妻那家又极看重嫁妆。当然,也有家中大人权位高的,让自家女儿低嫁,这年龄才不算大问题。 但在所有贵族看来,这种靠权和钱,把自己女儿低嫁的,都不好。 女人高嫁,男人低娶,这是一个不成文的婚配规矩。 贵女们只怪自家大人消息不灵通,没有皇宫里的门路,让自己嫁进皇家。 最可恨就是宰相家,已经占了两个皇子正妃的名额,现在又要占第三个。只是碍于宰相府的权势,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林清姝默不作声地旁观,那消息灵通的贵女突然笑眯眯地看着林清姝道:“溪云乡主没有话说?” 林清姝顿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便冲她笑眯眯地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有些话我觉得你也不该说。” 她非常有礼貌,却用眼神和语气警告了对方。 林清姝根本不想在这里与这些贵女讨论她要进宫的事情。这事情于她而言根本就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那贵女神情一滞,接着尴尬一笑再不多话。 林清姝没进宫就被五皇子看上,这是整个神京贵族圈都知道的,将来她进宫,地位也不会低,这贵女惹不起她。 其他贵女看了看她们两个,似乎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但既然溪云乡主不想说下去,就没有人敢去刨根问底两人究竟在说什么。 溪云乡主从来不好惹,很多贵女都听说过她在某次宴会亲手杀死刺客的事情,那时候她才十一岁。 之后,大家转了话题,又聊了些八卦事。皇子高不可攀,她们只能把眼光放在家世相对好些的公子哥身上。 听完贵女们八卦,林清姝找了个桌子坐下喝茶,边喝边回想那个胡琳儿。 那是一个从来不参加二品大员以下宴会的贵女。林清姝遇见过她好多次,听她议论过贵族八卦,但她从来没有看中过任何一个贵族子弟。 原先以为是年纪小。现在看,原因竟是看上五皇子了。 而且,胡琳儿知道她是要当五皇子侧妃的,竟还与她结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简直让人心寒! 一个人坐到了林清姝旁边,她放下茶杯抬头,只见一个长着瓜子脸的姑娘正看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林清姝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看。那目光中似乎还没有善意。 “我来看未来的五皇子侧妃是什么模样。”那姑娘毫不避讳地说道。 刚刚那长舌贵女还是把她要进宫这事说了? 林清姝不可能过去打那长舌妇的嘴,只得对那姑娘笑眯眯地道:“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未来五皇子正妃什么模样,嗯,对了,她应该在宰相府。” “我和胡琳儿是好姐妹。”那姑娘很严肃地说道。 林清姝冷笑:“你可以让胡琳儿帮你,让你进宫当五皇子侧妃,这样你们以后就可以继续做好姐妹,做一辈子好姐妹。” 一起伺候一个男人,林清姝没见过能永远做好姐妹的。 那姑娘似乎没听出她的嘲讽,愣了愣,想了一会儿问:“五皇子可以有很多侧妃吧?” “应该是吧。”林清姝没关心过这些问题,但普通人都能有三妻四妾,皇子肯定更多。 姑娘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走开,满腹心事的样子,竟连告别礼仪都忘了。 林清姝冷笑。 过了一会儿,那长舌贵女过来坐下对她说道:“刚刚那个左朴射家的五千金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要去当五皇子侧妃!”林清姝淡淡道。看刚刚那贵女的模样,明显就是要为这事去想办法,这样说也没错。 “凭她?”长舌贵女神情有些不屑。 “对了,你是哪家的?知道的事情真不少!”林清姝并不认识眼前这贵女,她也不是所有宴会都出席,该不该出席,那是世子和柳苍昊说了算的,所以她不可能认识神京城所有贵女。 “我父亲是通议大夫,正四品。不过我大姐是陛下的贤妃。”她家出身不算高,但有个姐姐在皇宫混得不错。 “难怪消息灵通。”林清姝点头。 “我姐原本也想让我去选五殿下的侧妃。” 竞争对手真是不少!林清姝心中感慨。 “五殿下不要!”贤妃妹妹神情黯然。 林清姝没说话。 五皇子不要也好,女人多了,事情也多,宫斗更多,她不想要那么多对手给她增加任务难度。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林清姝问。 她可不认为贵女会对她怀有好意,从某种本质上来说,她们和她是天然的竞争关系。 男人就那么一个,却有那么多女人惦记。 林清姝脸上笑眯眯,心中mmp。 贤妃妹妹道:“我羡慕你,五皇子喜欢你。” 林清姝:“……” 对别的贵女而言,被皇子喜欢或许是好事,但对她而言,就是祸事。因为她当了皇子侧妃,既不能帮着五皇子增加手中势力,也不能让林家荣耀显贵。 单从利益考虑,她占侧妃位,对谁都没有好处。 回了国公府,她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去找柳苍昊。 “你们先出去,出去!” 她冲进柳苍昊房间,摆手让正在伺候柳苍昊更衣的丫鬟出去 柳苍昊无语,自己将外套扔屏风上,对丫鬟说道:“你们先出去。” “你知不知道明年选秀胡琳儿要进五皇子宫当正妃?”林清姝说话一向直奔主题。 刚刚在大都护府,人太多,她不方便说,回来的马车他们各坐一辆也没机会说,所以就只能回来说。 柳苍昊坐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回答:“知道!我还知道她家唯恐你先进宫夺了五殿下的恩宠,胡琳儿还没及笄就要送进去。” “想办法别让她进宫,至少两年内,她不能进!”林清姝说道。 她来之前就想过了,有个正室压着,增加任务难度她很烦。 柳苍昊挑眉看着她:“怎么想办法?这除非陛下不下旨。” “有什么办法能让陛下不下旨?”林清姝问。 柳苍昊无语,直接不理她。 “柳苍昊,你们国公府到底能不能做点事?”林清姝在房间里面转了两转,带着指责意味地问。 柳苍昊挑眉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让她伤一条腿,她总不至于拖着瘸腿跟殿下完婚吧?”林清姝出主意。她意在延迟胡琳儿进宫的时间,却不想要她的命。 其实杀人不能解决问题。 胡琳儿死了,还有别家贵女虎视眈眈那正妃。不如让她残了,占着名额,拖延时间。 “那是不是等她腿好了,再弄断另一只?”柳苍昊对她出这主意很无语。腿伤半把年,总会养好。养好了,胡琳儿照样要进宫。 林清姝想了想道:“先拖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等我得了五皇子信任,她再进宫当正妃,免得她在,挑拨离间,坏我们的事。” 柳苍昊捏着茶杯想了想,皇宫和后宅没什么区别,看人得宠眼红,想尽办法破坏的事情很多。 林清姝这样提出,应该是用脑子想过的。 柳苍昊有些惊讶,这小丫头竟在事情没发生前就预料到将来的局面。是不是太聪明了些? “可以!”柳苍昊爽快答应。这事情有点难度,但也不是完全办不到。 有宰相府的势力帮助,李宁成争储的筹码更多。 国公府根本不想看到他与宰相家联姻,林清姝提出这个办法,算是正中下怀。 第七十六章 人见人爱 林清姝达到目的满意地走了,柳苍昊把茶杯放桌上冷冷地看着她渐渐隐没在院墙后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林清姝说把胡琳儿弄残的时候,他背脊上感觉有点寒意。 她平日表现出来多是鲁莽直率没脑子,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她懂得未雨绸缪,懂得算计得失。这人已经算是有些心计。或许她还真能完成那任务。 现在实力强势的皇子有两个,一个是五皇子,另一个是三皇子。其余的不行,也没什么机会问鼎大位。 虽然大皇子是太子,但太子生性多疑,不擅用人,很多有眼光实力的大臣都不肯为他效力。 这太子迟早是要下来的,却不能让三皇子,五皇子上位。 防范于未然,他们就要先搞垮将来有机会抢夺皇位的三皇子、五皇子。 三皇子那里,有他们的人,而五皇子这里,怡贵妃过于谨慎,只能用一用林清姝。 林清姝不关心国公府在下什么棋,她只关心她的任务对象和通关难度。那些阻拦她通关的虾兵蟹将,能先解决了,她绝不会留着。 没有正妃,她进了德云宫,就是除了五皇子之外最有权力的人,只要五皇子不为难她,别人也没办法给她穿小鞋。 其实她也不怕五皇子有正妃,只是烦这些女人隔三差五来给她搞事捣乱,她没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陪她们斗。 宫里的女人可以斗一辈子,但是她只想斗两年。 过了大约十天,柳苍昊突然说要带她去芭蕉院。 “她想见见你。”柳苍昊说道。 林清姝这才想起,那什么芭蕉院,有个被柳苍昊誉为天下无双的女人。 所谓芭蕉院,是神京城中极不起眼的一处宅院,那里面有三进院子,最后那一院种了不少芭蕉树,所以大家就叫这芭蕉院。 芭蕉院不像楼子,更像一户人家,老鸨也不是那种画浓妆掩盖自己上年纪的女人。 打扮很素淡,妆容很得体,不知底细的,会以为她是一位富家太太。 林清姝作了男孩打扮,还戴了帷帽。 进了第二个院子的一个花厅中,柳苍昊带着林清姝坐在垫子上。 这花厅有一百来平,不算小,跳舞唱歌都够了。等了一会儿,一个妆容精致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她坐到了一架古琴后面。 林清姝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五官完美到无可挑剔,就像整容专门整出来的。 她年纪大约十五六岁,皮肤非常嫩,看着都想去掐一把。 因为女子穿的衣服很正式,不紧身,和那些贵女的很像,所以身材不知是不是像她的脸那么完美。 昂贵的布料,款式典雅华贵,刺绣也是一板一眼,像模像样。 这种女人,走出去,别人都只会以为她是贵女。 就算去参加贵族宴会,那些人也会将其当成同类。 风尘女子有这气质容貌,的确不错。从容貌到气质,比之神京第一美人的玉岩郡主竟也不差分毫。 印象分满分。必须承认,柳苍昊的审美没问题。 女子坐到琴后,开始调试琴弦,没有一句废话,开始唱起林清姝写的那首《蝶恋花》。 曲谱得不错,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再加上那琴弹得的确好,把这首词唱出了爱情哀婉的味道。 林清姝听得出神。这琴技这唱功,也是没谁了。柳苍昊后院的那些,没一个比得上。 她自问更加比不上。 一曲罢,女子起身行礼离开房间。 柳苍昊问道:“如何?” 林清姝点头:“是不错!你去问问她要价几何,若是还行,我让我哥赎了,娶她。” 她哥是商人,对迎娶对象的出身应该不会过多挑剔,这女子出身风尘,但色艺双绝,哥哥应该能看得上。 柳苍昊在她头上拍了一下道:“想得美!钱买不动她。” “不要钱要什么?”林清姝纳闷。其实她哥就是钱多。 “她想找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柳苍昊说道。 “惊才绝艳?她指的是世子?”林清姝见过的最有才的男人就是世子。所以第一个想法便是世子。 柳苍昊一脸无奈:“你知道我哥什么情况。” 林清姝点头道:“世子不会要她。” 然后她很苦闷地又道:“这么好的女人找不到男人,我真替她发愁,要不就让她将就我哥吧!” 柳苍昊无语。这个小姑娘脸皮够厚的。 “乡主不也惊才绝艳吗?”两人正尴尬,那女子端着茶施施然走了进来,把茶杯放在二人面前,她坐在了林清姝对面。 林清姝看着她那张完美无暇的脸,很惋惜地说道:“我是女的,不喜欢女人啊。” 她可不乐意百合。那感觉太奇怪了。而且百合没孩子,这怎么破? 女子叹息,好像很惋惜的样子。 不会真是百合吧?林清姝禁不住抖了一下。虽然对方确实很美,但两个女人那啥也太……不敢想象! 柳苍昊冷眼看着说道:“我真是大开眼界!” “柳公子阅女无数,难道没见过我这样的?”女子语气有些冷,貌似并不友善。 柳苍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真没见过!” 然后转头看林清姝酸溜溜道:“你不错啊,人见人爱,男女通杀。” 林清姝见他阴阳怪气,反唇相讥:“人家喜欢我是人家的事,难道我还能拦着,你这是不是嫉妒我?” 柳苍昊笑着点头:“有点嫉妒。” 林清姝转头看着女子道:“你也别逗我们,我知道你还想要词,看在你确有才华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一首。” 她刚刚冷静一想,就觉得蹊跷,仔细琢磨,又结合柳苍昊所说这女子要找惊才绝艳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子根本就是逗她玩儿。 “哦?”女子挑眉,似乎有些惊讶林清姝居然看穿她。 林清姝继续道:“不是白给,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女子狐疑地看着林清姝,她没想到这小姑娘的头脑竟如此冷静。 “若有一天,我或者我家要用你,你必须给我们用一次。”林清姝直觉这女子不简单,所以先提出这个条件,至于以后能不能用,那是以后的事。 “怎么个用法?”女子问。用的方式千千万,这女子为自身的安全考虑,必须问清楚。 “在不要你命的情况下,你得帮我做一次事!”林清姝说道,想了想又道:“可能需要你牺牲色相。” 这女子最大的本钱就是色相,要用也是这方面。 虽然不知道这女子究竟今后会不会有用,但林清姝此刻只想着给自己留条路。 女子低头沉吟一会儿道:“我给你用两次,你给我两首诗。” “行!”林清姝答应得很爽快。诗词她有的是,烂在肚子里面也没用。被这女子演奏出来,也不算浪费了。 笔墨纸砚备下,林清姝写了柳永的《雨霖铃》和李清照的《声声慢》。 女子看了两首词,都非常满意,从怀里拿出一颗水晶珠,那珠子上镶嵌着一只黄金凤凰,做工极精致。 “乡主若什么时候要用盈香,便拿了这珠子过来,这芭蕉院的人能找到盈香。”说完,盈香如获至宝般地将两首词细细收好。 柳苍昊问:“盈香,乡主想要你嫁给她哥哥,得用多少词换?” 林清姝惊讶地看着柳苍昊。她的确想介绍这女子给哥哥认识,但没说过要用诗词来换这女子。 “哦?乡主有此打算?那等哪天盈香看过乡主的哥哥再说。”盈香没有答应。 钱买不到,诗词也换不了,这就是压根不卖。 林清姝尴尬一笑:“我哥不会写诗词,不过我家钱不少,你嫁给我哥不会吃苦。” 然后她转头瞪了柳苍昊一眼,谁要他多话? 柳苍昊对她的不满视若无睹,摊手道:“这一趟我什么好处都没有。” 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林清姝少见柳苍昊那么小气,斤斤计较,很无语,只得把那珠子递给他道:“给你,行了吧?” 柳苍昊没接珠子轻笑看着盈香。 盈香道:“不是乡主的事,盈香不做。” 她根本不买柳苍昊的帐。 柳苍昊啧啧道:“听听,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这女子改个身份进宫选妃都没问题,可惜她太聪明,从来不上套。 林清姝没想那么多复杂的事,高兴地把珠子收好。 她觉得改天有必要让大哥来看看这女子。因为这女子除了美貌和才艺,居然还不贪财,不畏惧权贵,真是难能可贵。 这种女人,流落风尘,可惜了。 林清姝就要进宫了,国公府派人把她父母接到神京。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一处宅院让一家大小住下。 来的不止林清姝的父母,还有两个庶弟和一个庶妹。父亲的意思是想在神京帮两个庶子找点差事,那个庶妹,虽然有点小,但想把她养在神京,等将来好找婆家。 这是打算给庶妹找贵族人家呀! 算盘打得挺好! 林清姝心中反感,还真以为她会在皇宫呆一辈子,想借她的势? 她没有多说,只等着大哥林清沄到来。 林清沄到的晚,因为他去了趟古月国。 见到林清沄,林清姝二话不说把他拉进房间说了好久。 进宫这事情,本来就是打着去五皇子身边当暗探的主意,她怎么可能永远在五皇子身边。她准备用两年的时间,完成国公府交给的任务,然后逃离。 林家根本别想在神京发展,那些庶子女也要尽快离开。 若是不听劝,死了也活该。 林清沄听完,嘴角抽了无数次,帮国公府干这种事,最终若国公府败了,林清姝可得不到好。 “我不答应,他们也会要我进宫,我得靠他们,否则会死在宫中。”林清姝也很无奈,前有狼后有虎,她能怎么办? “你若被发现这暗探的身份,死得更惨!”林清沄眉头紧蹙。 “我自然会想办法全身而退,总不至于为了帮国公府做事,把自己牺牲了。”林清姝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做事之前当然要先考虑如何全身而退。 林清沄最怕她鲁莽行事,听她这样说,似乎有点分寸,这才略略放心。 和家人团聚的时光非常短,一过完年,林清姝就被接回国公府。 宫中的教习嬷嬷再度光临,开始重新教授宫中规矩。 林清姝早就学过,现在就权当复习。 开春,正是郊外踏青的好时节,林清姝参加一个贵族宴会,突然听说宰相千金胡琳儿去庙里烧香遇见几个毛贼,慌乱中,马车翻倒跌断了腿。 “哎呦,不是说她马上要参加选秀,是内定了的五皇子正妃吗?怎么就跌断了腿呢?”一个贵女说话的语气带着酸意和幸灾乐祸。 另一个脸上挂着不忿之色说道:“宫里放话,等她好了再进宫,那位置给她留着呢! 怡贵妃说了,胡琳儿端庄贤淑,人品贵重,让她安心养伤呢!” 林清姝在旁边没说话。胡琳儿摔断腿,那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的,现在发生了,她不意外。 然后她发现,贵女们全都看着她,她们眼神中有些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东西。 “溪云乡主,这次便只有你一人进德云宫了?”贵女说这话的时候,林清姝感觉她眼中闪着恶毒。 “我不知道。”她淡淡答道。 “呵,也不知道五殿下看上你什么了?家里不过就是做生意的商户。”一个贵女似乎是直接翻脸了,对她说了这么一句,就甩袖而去。 她家是商户招谁惹谁了?林清姝觉得她这脸翻的很奇怪。 正在莫名其妙,一个贵女道:“你们知道吗?她父亲,前些天托人去求过贵妃娘娘,想要让她进五皇子宫当侧妃,贵妃娘娘答应了,五殿下却不答应!呵呵呵……” 几个贵女都笑起来。被一个商户家的女儿比下去,那贵女的确是丢脸了。 莫名躺枪的林清姝:“……” 没过多久,选秀的诏书下来,林清姝奉诏进宫。 皇宫她来过,上次是怡贵妃召见,几年前的事,这次是跟着一批秀女进宫。 她先在灵秀宫学了半个月规矩,才被分到五皇子的德云宫。这是一个过场,不管你将要成为什么,都要先在灵秀宫住一段时间,再做安排。 第七十七章 侧妃日常 林清姝住的时间算是最短的,因为其他没有被皇帝皇子选中的秀女将会呆更长时间,直到她们发配到去处。 没得到品级封号的秀女,多数是分配到各宫各院当宫女,家世好点的自然会想办法让自己女儿得到品级封号,因为他们都是进宫前就找好出路,才让女孩进宫的。 家世不好的,就随着宫里的安排,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皇宫是个发生奇迹的地方,大家都抱着一丝侥幸,来博前程。 林清姝属于被安排好的,很快就得到了五皇子侧妃的封号,进了德云宫。 “请侧妃在房中等候殿下!”一个宫女服侍林清姝坐在床上,又将她的侧妃宫装整理好,方才退出房间。 她是侧妃,没有什么婚礼,只有个不小的套房。 这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 身为一个妾室,连明媒正娶举办婚礼的资格都没有。 好在林清姝并不在乎这个。 坐在床上,被要求不能乱动乱走。 她是皇子侧妃,正式的宫装是绛红色,上面绣着很多华丽的牡丹花,金丝绣线,繁复花纹,上面还镶着无数上品宝石。 头上有顶黄金富贵牡丹花的头冠,有点重,稍微一动,冠上垂落的长长流苏珠串就哗啦响。 林清姝坐直,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开始流转体中内气。 封妃还在修炼内气,这没谁了。 过了好久,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参见殿下。”宫女们的声音传来,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林清姝缓缓睁开眼睛。 五皇子的身材挺拔,穿着正式的皇子服,看上去非常高贵英俊。 她第一次看到李宁成穿这衣服。 黑色的衣服上用金线绣着螭龙。龙的眼珠处镶着宝石,龙鳞上也有细碎的宝石,在烛光映照下闪闪发光。衣服上绣了不知几条龙,更不知有多少金线宝石。 难怪那么多人挤破头想要进皇家,单看这贵气,都让人艳羡。 贵族们也很贵气,但比之皇家,就只能是野鸡和凤凰的差别。 五皇子站到林清姝面前,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五皇子一脸深情看着她道:“真美!” 林清姝的五官长得本来就好看,年纪小皮肤好,再加上这套豪华贵重的行头,看起来就像神仙妃子。 李宁成越看越喜欢。他今天达成了多年的愿望,志得意满,心情非常好。 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拉她坐到一桌酒菜前。桌上专门有个金盘,上面有两个金杯。杯中有酒。 李宁成把酒杯递给她,然后自己拿着杯子绕过她的手腕。 林清姝知道这是交杯酒。 今天封妃,相当于今天就可以洞房,交杯酒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已经进来了,不管李宁成要对她做什么,她都反对不了。 虽然李宁成之前信誓旦旦说的,不与她圆房,等她十五岁。 但男人的话,能信? 林清姝心中悲壮,面上温顺地把交杯酒喝了。 李宁成放下酒杯,一把将她抱起。 林清姝心中拔凉:完了,计划没有变化快。 现在圆房,两年后小孩都能走路了。 这绝对不行! 身子保不住,就只能想办法不怀孕。看来以后要多喝避孕汤药了。 李宁成把她放在床上,给她解了鞋子,他自己也脱鞋上床。 林清姝心中懊恼,很想暴走。 就算她已经预料到保不住清白,但事到临头,她还是很难受。 李宁成把她抱在怀里低头看着,问道:“清姝,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林清姝不说话。 她脸色不太好看,有点想打人。 “别怕,我不做。我等你十五岁。”李宁成轻轻抚摸着林清姝的脸颊,他以为她脸色发白是因为害怕。 听了他这话,林清姝转忧为喜,放下心来。 “这样就好,我要你在我身边。” 之后李宁成帮着林清姝把外面的礼服脱了,两人就这样睡了一张床,纯洁地什么都没做。 现在的李宁成身材不差,肩膀宽,他抱着林清姝,她靠在他肩膀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醒的时候发现李宁成已经起来,有宫女在给他穿衣服。 看看窗外,还没天亮。 皇子都起那么早? 李宁成道:“等下去给母妃倒茶磕头。” 林清姝起来,立刻有宫女过来侍候她梳洗。 他们去给怡贵妃磕头奉茶,怡贵妃赏了她一个盒首饰。 李宁成告诉她,只是今天需要来请安,其余时间都不用来。 教习嬷嬷曾经说过,皇宫是个讲规矩的地方,皇子侧妃根本没资格每天给贵妃娘娘请安,正妃才有资格给娘娘请安。 皇子有正妃,侧妃,夫人。 侧妃每天必须给正妃请安。 也就是说,等胡琳儿进宫,她就要每天去给她请安。 李宁成没有正妃,现在侧妃也只她一个,夫人倒是有两个。 所以她现在就是这院子里除了李宁成外地位最高的。 两位夫人每天都要给她请安。 那两位夫人,年岁跟李宁成差不多,有一个大了一岁,是刚刚从宫女升上来的。 林清姝开始了皇宫的生活。 李宁成非常君子,每天晚上来找她都是与她说话,最多就是抱一抱她,亲两下,和撩宠物狗差不多。 虽然这比喻不好,但事实就是如此。李宁成每天等她睡着,就会去两个夫人那里。 男人需要解决些生理问题。不冲着她来,也得找别人做。 又是半个月,牡丹终于进了德云宫。 牡丹以良家女的身份进宫选秀,在灵秀宫中等着分配,如果不是林清姝坚持要她,她都进不了德云宫。 难怪当初柳苍昊说德云宫里很难安排人,这是真话。 林清姝让人把她的画画工具全部送进宫中,开始画画打发时间。 李宁成对她画画极有兴趣,拿出那些柳苍昊送他的画,林清姝才知道自己很多画都落到了李宁成手里。 更让她惊讶的是,当初她画的那幅荷花泛舟图中的男子竟是李宁成。 说起这件事,李宁成有些兴奋,说他没想到林清姝会画他。 林清姝嘴角抽了抽,心想:这真是巧合。 但仔细想当时柳苍昊为什么要带她看荷花?恐怕根本就不是她看荷花,而是李宁成要看她。 这几年,不经意间,竟被人安排了不少事。她还蒙在鼓里。 心中有点不爽,却无可奈何。对大人物来说,她只是一个蝼蚁,他们想怎么安排都是可以的。 林清姝画画的方式很不同,李宁成在旁边看着,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问。 素描透视这块,林清姝说不清,她就做了许多示范。 她把所有东西都先画成大小不同的立方体来打形,然后在立方体内修改具体东西的形状,接着画细节,比如阴影,高光。 这是草图,在画上画时,就按草图来画,用笔勾勒大形,上色。最终完成一幅画,少则一两天多则半个月。 李宁成很聪明,仔细看了整个作画过程就大致明白了,他感慨:“真难,难怪你画的不多。柳苍昊每次给我拿画都只有一两幅。” 林清姝心里问候柳苍昊十八代祖宗。 难怪李宁成这么急切把她弄进宫,柳苍昊真是“功不可没”! 算了,吐槽柳苍昊没用,现在要搞定的是李宁成。她一方面不肯与李宁成做那事,另一方面她却需要李宁成宠她,爱她。 这不是贪宠,而是为了探听消息打基础。 所以林清姝教李宁成画画很是尽力。 “我与别人画画不同,其实最大的区别就是光影。一件东西,放在不同位置的光线下,表现出来的样子都有区别。例如这个如意。” 林清姝把用来镇纸的如意放在灯光下,然后又把如意转了方向。 “殿下你看光线照射是不同的。”李宁成仔细观察,然后点头。 “所以想要把东西画得栩栩如生,光线的方向深浅表现必须把握好。” 李宁成若有所思,转头问道:“谁教你的?” 林清姝最烦人家问这种问题,只得道:“小时候,在山中遇见过一个奇人,他就是这么画画的。” 李宁成点头,居然就信了。 林清姝觉得皇子比世子好忽悠。 其实李宁成的想法是,这么复杂的方法,如果没有人指点,根本不可能自己会。 事实如此,林清姝真不是自己会,而是跟前世的美术老师学的。 李宁成试着用林清姝的方法,画了些小物件,竟能像模像样。 林清姝发现李宁成的确很聪明,或者是极有慧根。 世子听不懂看不懂,学不会,李宁成却学会了,不是因为他更聪明,而是因为他有更多的时间来看林清姝作画,与她交流心得。 而世子,根本不可能与林清姝为了画画交流那么多时间。 宫中的生活乏味,过了两个月,德云宫居然进了一个侧妃。 李宁成说这侧妃是皇后安排的,他只能接着。 林清姝没说什么,她进来不是为争宠,多一个女人对她没影响。 李宁成对她非常好,其他人看在眼中,心知她得宠,对她的态度自然也很好。 那侧妃进来,以为自己有皇后撑腰,就了不起,没把众人看在眼中。结果李宁成却从来不去她那里。连封妃那晚都没去。 两个夫人都能时常得到宠幸,她却什么都没有,李宁成从不看她一眼。 被皇子无视,那侧妃感觉不妙了,于是开始与受宠的林清姝套近乎。 侧妃姓赵,是皇后的亲戚,刚刚及笄,比林清姝大两岁。 林清姝以前在贵族宴会上见过她两次,印象有点深刻,因为这女人,说话做事一向高调,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 听其他贵女说过,她是皇后娘家的人。 “林侧妃,听闻你画画极好,现在我们是姐妹了,你便教教我这当姐姐的。其实姐姐我平日也极喜欢画画。” 谁特么和你是姐妹? 林清姝对她不咸不淡:“我画画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教不了人的。” 她们地位相等,林清姝对她的态度不算和善。对于任务之外的人,林清姝实在没兴趣结交,尤其这女人的人品让人厌烦。 而且这宫里凶险,人家主动来结交你,也不知是打着什么主意。林清姝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白天的时候,李宁成要念书练武很忙,每天都是天黑才回来。 林清姝发现这皇子也不是好当的,跟打工似的,一天两头黑。而且还是那种准时上下班的,他每天早上出去,林清姝还在睡觉,晚上回来差不多就是吃晚膳的时间。 相比之下,柳苍昊和世子过得就太舒服了。没事喝个花酒,有事就下棋算计人。 因为皇子很忙,还没有休息天,所以每天相处都是晚上,吃晚膳,李宁成一直是在林清姝房间里面吃,吃完就与林清姝研究画画。有时候看着他疲惫,林清姝就弹琴给他听。 这几年学得东西,全部都是要表演给李宁成看,所以林清姝自然要一样样拿出来给他。 琴曲是她写出来的那些词,李宁成非常喜欢,说她是才女。 其实林清姝的琴技只是一般,奈何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是她做的,李宁成就会觉得极好。 这天晚上,正是快到李宁成要回来的时候,那赵侧妃来了。 她手中托着一只紫檀木盒,口中说道:“妹妹,姐姐我今天得了幅好画,拿过来与妹妹一起品鉴。” 林清姝无语。这时间过来,她想干什么实在太明显了。 李宁成不去找她,她便过来“偶遇”他。 林清姝心中好笑这些人为了争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赵侧妃也不等她招呼,便装模作样地走到她书桌旁把那木盒打开。 那卷轴画被慢慢打开。 画是一副壮丽的河山图,意境极好,恢宏壮丽。 林清姝画画功力不够,写实风格根本无法表现出这种意境。 她看了一会儿这画,就知道,这个赵侧妃,不止是准备偶遇李宁成,还准备用这画来打她的脸。 说不定到时候她还会让李宁成品评这画,与林清姝的画对比一二。 到时候,林清姝的脸往哪里搁? 原本只不过是因为兴趣画画,也没打算出什么名,偏偏她画风独特出了才名,她的画就无可避免要被人拿去与其他画对比。 越想越觉得这宫里的人真是恶意满满。 林清姝不说话。 赵侧妃道:“妹妹看着如何?这可是仲流云的真迹,姐姐我花了好大代价才拿到的。” 林清姝沉默地走到旁边吃饭的小厅喝茶。 赵侧妃见她走了,连忙追过来道:“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唉,画你懂得多,倒是帮姐姐看看这画好不好。” “不好,烧了吧!”林清姝冷冷地道。 赵侧妃:“……” 她原准备看林清姝自惭形秽,结果,林清姝却来了这么一句。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进来。 第七十八章 嫌命长? 李宁成披着斗篷走了进来,在门口侍立的宫女连忙帮他解了斗篷。 “清姝,传膳吧!”李宁成走进来说道。 林清姝连忙起身答应。 哪用她去吩咐,门口有侍候的宫女连忙去厨房传膳。 “妾身拜见殿下。”赵侧妃袅袅婷婷,风情万种地盈盈一拜。 为了让李宁成看见最美丽的一面,赵侧妃今天单这妆容打扮就用了两个多时辰,然后掐着李宁成回来的时间,先一步过来。 李宁成冷冷道:“退下,以后这个时候不要过来。” 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断了她今后来偶遇的机会。 林清姝觉得李宁成真够果断的。 赵侧妃哪里甘心就此轻易退了,因为这一退可就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只见她一脸委屈:“妾身只是来找林侧妃赏鉴一幅画。” 李宁成对她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对旁边侍立的宫女示意。 宫女马上会意。 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扶”起赵侧妃,把她架出了房间。 赵侧妃还想说什么,耳边却听宫女轻声道:“殿下还未用膳,娘娘请吧。” 赵侧妃也不是脑子傻到家的,此刻也明白了她再说什么都没用,而且说多了,五皇子恼了,她还会更惨。 李宁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拉着林清姝坐到桌边道:“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林清姝如同往常一般,说了一天中做的事情,无非就是画画,弹琴,跳舞,看书。 两人的相处模式一如往常,李宁成根本不提赵侧妃的事情。 林清姝想了一会儿问:“殿下这样一直晾着赵侧妃会不会被皇后怪罪?” 李宁成笑道:“我已经按照皇后的意思收了赵侧妃,至于幸不幸,那便是我宫里的事,皇后如何怪罪我?” 林清姝低头暗想: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赵侧妃明显是个可怜的炮灰。 李宁成将她的下颌抬起,仔细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对赵侧妃?” “没,不敢。”林清姝偏头,脱离了他的手指。 该或不该,是件复杂的事情,她说不清,也不敢说。 皇后强制在德云宫安插人,李宁成拒绝不了,干脆接下不用。最终倒霉的还是这当棋子的赵侧妃。 林清姝想起自己是国公府的暗探,心中就开始发寒。 若李宁成发现她是个暗探,会怎么想?怎么做? 林清姝只觉自己被从头浇了盆冰水,冰寒彻骨。 李宁成将她搂在怀中,说道:“我发现你从来不在意我找哪个女人,你连一点点嫉妒都没有,你是真不爱我啊!” 林清姝心中正忐忑不安,听他这么一说,大惊,连忙辩解道:“不,不是,我怎么敢嫉妒?殿下是皇子,理应拥有很多女人。”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骂,这些男人真讨厌,女人嫉妒,他们又嫌女人是妒妇,心眼小,女人不嫉妒,他们又觉得女人不喜欢他们。真尼玛难伺候! “我在你面前,不是皇子,只是一个喜欢你的男人。”李宁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诚恳深情。 林清姝低下头。貌似害羞,却是在遮掩自己的不屑。 他若不是皇子,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明明是李宁成利用自己的皇子权势逼她进宫的。 这些男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却干卑鄙无耻的事! 李宁成不知她心中所想,极动情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林清姝沉默了一会儿问:“若是有一天,殿下不喜欢我了,会不会放我出宫?” 赵侧妃注定要被闲置不用,是宫廷斗争的炮灰,她林清姝可不想步其后尘。 李宁成原本还很动情地轻吻她的脸,突然听到她这么问,不觉一愣,然后想起赵侧妃的事。 那女人注定是要烂在宫里的,林清姝大约不想如此,这才会说这种话。 李宁成把她的脸捧起问:“你会爱我吗?若你真心爱我,我便会永远爱你,绝不弃你。” 林清姝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问:“殿下知道永远是多久?” 一辈子的时间很长,她不信李宁成会永远只喜欢一个女子。 他是皇子,可以选择更多更好的女人,所以一辈子不是他这种人能说的。 以后他不爱了,莫非她敢指责他骗人? 李宁成何其聪明,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笑道:“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让你相信我的话。” 他和林清姝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他爱了林清姝三年,林清姝却对他没感觉,所以他自己也知道,要林清姝真正喜欢他,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像他这种聪明人,不会自以为是皇子,人家就该喜欢他。有很多贵女会因为他是皇子而喜欢他,但他心中清楚,她们喜欢的是皇家血统,皇子身份,不是他本人。 林清姝不同,她不管他是不是皇子,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就算现在她不喜欢他,他也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让她喜欢。他有这种自信,也有这种能力。 自从经历这次的事情,赵侧妃便再也不来林清姝这里了,因为她知道,林清姝这里,没有她的任何机会。 五皇子的眼睛只看得见林清姝,根本看不见她。 赵侧妃在进德云宫前,曾经被皇后召见过,吩咐她用心服侍五皇子,但残酷的现实是——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服侍五皇子。 每天看着李宁成进林清姝房间吃饭说话,经常看到两位夫人深夜被召幸,她的心都在滴血。 她明明是侧妃,却没被五皇子正眼看过,也没被召幸过。难道她连个夫人都不如? 赵侧妃的希望在每天等待煎熬中慢慢冷却。于她而言,这德云宫,只是一个华丽的坟墓,她被埋葬其中已经算是死人了。 一晃一个月过去,这一天,林清姝练书法,写了那首《蝶恋花》,李宁成回来看见,拿起看了很久。 越看越觉得动情,便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林清姝快到十四岁了,身体各方面的发育都很好,尤其厨房每天都做补汤给她喝,所以她的身材比过去更加丰满。 与李宁成在一起好几个月,不管她愿不愿意,李宁成都要对她做些亲密的举动,不是抱就是亲,林清姝似乎有点习惯了他的亲近。 所以当李宁成的手放在除腰之外的其他部位,她也没有特别敏感。 她没有反抗,李宁成就当做她默许,手更加放肆,甚至解了她的腰带,探进衣服里面。 手忙着,嘴也没闲着,在林清姝耳廓上吻了之后,又吻到脖子。 要来的还是要来,林清姝心知不妙。 现在李宁成对她不错,很宠她,但两人谈论的话题却只限于诗词画画琴棋,其他方面,根本没有。 林清姝不知道李宁成每天出去都做什么,宫里有什么事。 李宁成从来不提,即便她问,他也只说让她别操心,就安安心心的在宫里住着,一切他会处理。 一切他会处理? 这种敷衍的话说出来,林清姝就知道自己即便得到了李宁成的宠爱,也得不到他的信任。 或许让李宁成得了她的身体,他们的关系就不一样了,他有什么心事也能告诉她。 她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李宁成的想法,但她不是专门进来做宠妃的,她要完成任务,有些事必须知道,有些话也必须能和李宁成说上。 今晚李宁成这样对她,那是迟早的事情,不是今晚也会是某一天。 然而,林清姝有点不甘心,因为她不爱李宁成。被不爱的男人做这样的事,林清姝觉得浑身不舒服。 李宁成把她抱到了床上,轻轻拉开她的衣服,细密的吻落在她身上。 林清姝心脏狂跳,只觉要窒息。 她头脑一热,伸手点在李宁成的麻穴上。 李宁成动作一滞,整个人重重压在林清姝身上。 差点把她压岔气。 艰难地把李宁成从身上推开。 “我却是忘了,你会武功。”突然被打断,李宁成似乎没有恼怒,脸上现出诡异的笑。 他身体被点了穴,一时动不了,却还是能说话。他是趴着的姿势,脸贴着床,说话的时候有点不方便,看上去有一丝狼狈。 林清姝脸色煞白,她感觉自己似乎是闯祸了。 在皇子求欢的时候,她居然用这种方式打断。 是嫌命长? 心中懊恼,林清姝脸上也表现出来。 李宁成继续说道:“不甘心,对吧?几年前你就对我说过那样的话,现在进宫,就算平日装着千依百顺,其实心中还是不甘。” 他的心里面非常清楚,林清姝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两个只不过是在秋狝的时候,偶尔遇见,林清姝出于道义救了他。那不是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是皇子,只是因为一时性起。 当初她提出要林清姝进宫,她拒绝了他。说明这女子并不看重权势。 一开始,李宁成死里逃生,对林清姝非常感激,发现她并不在意权势,心中便有了几分好感。 他生于皇宫,长于皇宫,皇宫中尊卑有别,多的是人为了权势争破头。有些人为了能与他说上一句话,什么事都肯做。 当他提出要林清姝做侧妃的时候,她却不肯。以前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不看重权势,拥有真心的女子作伴,现实却是这不看重权势的女子,根本不爱他,也不想进宫陪他。 天家贵胄,极少有得不到的东西。 越是得不到,他就越觉得好,所以他勉强了。 此时,林清姝心中已经慌乱得不可收拾,但还是急中生智地道:“殿下你说话不算数。” 她必须甩锅,她不能承认自己理亏,因为她绝不给李宁成整治她的借口。 她本来就弱势,是俎上鱼肉,再被人找到整治的借口,还能不能活了? 李宁成垂眸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为你愿意了。” 林清姝对他温顺,他就有了错觉,世上哪有不喜权势之人,更何况他还是真心喜欢她。 他以为当初的她年幼不懂事才拒绝。现在年纪大了一点,又相处了几个月,他待她不错,她就该懂了,便会低眉顺目,讨他欢喜。 然而错觉就是错觉,现实狠狠给了他一个教训——这女人依然“不懂事”。 林清姝无语。谁愿意?如果不是你强要,我连宫都不会进。 面对这不识相的女人,李宁成不高兴了:“你还在想什么?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不想圆房是想留着身子给谁?” 一句句的话,越来越尖锐。 他现在很恼火,刚刚他情动,就如同一个面对美食的人,正准备好好吃一顿,却突然被人把美食撤了。 从进宫到如今,李宁成一直对她温柔小意,从来不会如今天一般用话逼她。 面对恼羞成怒的他,林清姝有点不知所措。 她想了一会儿道:“我只与喜欢的人做那样的事。” 李宁成怒意渐退,眸中闪现一丝挫败:“你还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他以为这几个月他对她好,她就会喜欢他,就算不像自己那般深爱她,至少也该有一点喜欢才对。 林清姝沉默。若李宁成不是皇子,她或许会喜欢。 可惜他是皇子,她不敢喜欢他。 “呵……”李宁成想笑却笑不出来,心中说不出的惨然。他对她那么好,却得不到她一丝的喜欢,平日那温顺模样,不过是装出来骗他的。 “我现在不喜欢你!”林清姝捂着脸。 她实在有点害怕,不敢把话说绝了。 李宁成翻身坐起,一把拉住她的手。 林清姝吓得连尖叫都忘了。 李宁成明明被她点了麻穴,两个时辰之内不能动,但现在,一刻钟都没有,他怎么就坐起来了? 李宁成捏着她的手,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带子,将她的双手捆在了床头的柱子上。 等林清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已经无法自由活动了。 “你……你做什么?”林清姝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没练武的原因,她的反应怎么慢到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制住? 李宁成看着衣衫不整的林清姝道:“你以为能依靠点穴制住我?” 什么意思?林清姝一脸懵逼。 李宁成却不再多说,覆上去继续亲吻她。 林清姝的脚没被捆,刚抬起来,就听到李宁成低声道:“你若不想我把你脚捆了,就老实些。” 林清姝不想让自己更惨,只得把脚放下。 第七十九章 宫斗一,刺杀 李宁成吻了好久,手在她身上没停过。 林清姝认命地闭上眼睛。 即便今晚逃不脱,她也不会像某些女人一样大喊大叫或者求饶。 如果求饶有用,李宁成也不会这么对她。至于喊叫,这是李宁成的地盘,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好久,都只是亲吻和抚摸。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林清姝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李宁成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他说。 “你不懂我有多喜欢你!”李宁成神情有点悲伤,就好像林清姝狠狠伤害了他一样。 林清姝心中直翻白眼,明明吃亏的是她,好吗? 她最讨厌这些贵族,明明占了大便宜,还好像人家对不起他。 有首占便宜的诗这么写的:我被盖你被,你毡盖我毡。你若有钱我共使,我若无钱用你钱。上山时你扶我脚,下山时我靠你肩。我有子时做你婿,你有女时伴我眠。你依此誓时,我死在你后;我违此誓时,你死在我前。 好占便宜人的嘴脸有多可恶,多恶心,可见一斑。 林清姝心中极度愤怒,心中起了不要命也要说点话的念头:“我不懂,难道我必须懂?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能强迫我进宫,还要强迫我喜欢你? 我不是阿猫阿狗,给点吃的就对你死心塌地。感情要培养,我们才认识多久? 嗯,你想说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但你与我说过多少话?我了解你的想法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吗?其实我们根本不熟!” 她今天豁出去了! 有些事,大家不捅破,就让它一直遮掩着,真的到了撕破脸的地步,谁还管说出来闯不闯祸? 那些哥哥教她能屈能伸的话,在此刻,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能屈能伸首先必须要能忍,林清姝觉得自己现在忍不了了。 林清姝打着不要命的主意,疯狂吐槽他:“五殿下,几年前我就说过我不愿进宫,你偏要我进,还要我在没及笄之前就进来,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种不自由,连亲人都见不到的地方? 我不是那种喜欢权力荣耀的女人,你的身份我不稀罕,你给的宠爱若是以自由来换,我也不太想换。” 林清姝心中怒意滔天,整个脸都涨红了。 李宁成停下来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把绑在她手上的带子解开。 林清姝连忙把散开的衣服拉起。 “我只想让你无忧无虑生活,你却怪我什么都不对你说。”李宁成抱着她,神情黯然。 “你告诉我,你要我怎样爱你?”这段时间,李宁成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对她好了,但现在林清姝这样说,就表明她根本不买账。 他很想知道,她要他如何,才肯喜欢他。 林清姝捂着脸不看他,但耳朵依然听到了他说的话。 逃避对她来说是没有用的。 她心中盘算了一下,抬头看着李宁成道:“告诉我每天你都做了什么事,嗯,当然如果是机密就别说,你高兴或不高兴,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我是人,不是猫狗,我听得懂你说的。我们只有彼此了解,关系才能亲近起来。” “好啊!”李宁成答应得很爽快。 “其实这个皇宫里的日子很无聊。如果你都不跟我说点新鲜事,我会闷死。这日子要过一辈子,太可怕了。” 她说的是心里话。这宫里的无聊日子,真能把人闷出病来。 “好,我什么都对你说。”李宁成很好说话的样子,对她似乎百依百顺。 其实只要林清姝肯真心对他,愿意陪他,他便什么都好说,怎么宠她都可以。 林清姝满意地笑了笑。她要跟李宁成拉进关系,然后才能一步一步套到他的秘密。 进宫许多日子,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辙的事情,今晚居然达成了第一步,这简直是峰回路转,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后李宁成正色说道:“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两件事。” “你及笄之后,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与你圆房。你别耍花招,因为我现在武功比你高。”对于房事的问题,李宁成还是比较恼火的。 他是正常男人,心中喜欢的女人却只能看不能吃,每天与她相处,他心中那股邪火都无法发泄。 他之所以出了林清姝的房间就去召幸夫人,便是因为他需要发泄。 现在他耐着她年纪没及笄,也担心她生孩子难产出问题,故而用夫人忍着她。 但到了及笄,他就再不想忍了。不管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他的女人就必须是他的。 这是警告她? 林清姝背脊有点寒。她听说过李宁成练武,但一个弱鸡能用三年时间把武功练得比她高,是不是可怕了些? “下个月正妃要进宫了,你别得罪她,因为她可能会让你不痛快。”李宁成有点担心林清姝性格鲁莽直率会把正妃得罪了。 正妃别的能耐没有,去怡贵妃那里告状,或趁着他不在收拾林清姝还是可以的。他担心林清姝吃亏。 而林清姝此时唯一的想法却是——胡琳儿那条腿摔得不够伤。 她的任务才刚刚有点进度,胡琳儿怎么就要进宫了?好烦! 李宁成见她神色不对,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清姝不知道他的想法,同样,他也不太了解林清姝。 “我在想殿下会不会临幸正妃?” 林清姝当然不会把真实想法呈现给李宁成。她本来就是进来当暗探的,怎么可能告诉他真实想法。 李宁成沉默了一会儿道:“会,我若独宠你,她们会针对你。而且正妃是宰相家的,我现在需要宰相家那边的势力。” 他从小在皇宫中长大,看多了宫中残酷,当然知道一个女子被独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爱林清姝,却也不敢违背这宫中的规则。 “嗯,我知道了!”林清姝一副很乖的模样。 其实她不乖,她心中现在就盘算着等正妃进宫,她要如何做才能不被胡琳儿影响,完成她自己的任务。 李宁成下床,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他不缺女人,对于林清姝的渴求也没那么急切。反正是他的,迟些享用,或许会更美味。 林清姝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的任务进度条终于往前走了一格。 先了解李宁成,然后得到他的信任。 最后把他的底牌探出来。 国公府一旦知道他后面有谁在支持,会不会彻底毁灭他? 额,这个,好像有点凶残。李宁成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林清姝陷入对任务的怀疑中。 她知道李宁成喜欢她是真心的。她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一般情况下,别人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别人好。 但李宁成特殊,他是皇子,身份无法改变。万一他们彼此了解,真把感情增进出来,是不是意味着她要永远被关在皇宫里? 好像有点可怕了 !爱情就是谁动真心谁就输! 她自身难保,还能念李宁成的好,为他着想? 此时此刻才应了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若真因为所谓的爱情陪着李宁成,估计今后就只有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她不能糊涂,不能心软! 林清姝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日上三竿都没起。 她没有顶头上司管着,自然是什么时候想起就什么时候起。 吃过午膳,她突然想起李宁成说她现在打不过他,顿时头大如斗,连忙自己在房中关起门练习武艺。 这几年,她练武的时间少了很多,几乎没什么进度。 打着主意要逃出宫,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高一下武力值。 宫中的生活乏味,各宫间的来往也不多,林清姝没什么好玩的,只能每天早上画画练字,下午练跳舞,跳舞可以锻炼身手,这是唯一看起来不那么失仪的练武方式。 自从那晚用《蝶恋花》挑得李宁成情动,她就再不写跟爱情有关的字帖。 她当然也不会主动跳舞给李宁成看。但德云宫全是李宁成的人,她每天都干了什么,人家事无巨细地禀报,所以李宁成也常常要她跳舞。 李宁成抚琴她跳舞,两人维持着一副琴瑟和鸣的景象。 林清姝会趁李宁成高兴问些他每天的日常。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李宁成把所有白天的时间用于练习武艺骑射。也就是说,他每天出去什么都不干,就是练武。 虽然每天也去书房念一个时辰的书,但因为他本身就是学霸,太傅布置的功课,他全部都完成得很好,所以花的时间极少。 难怪能从弱鸡一跃成为高手,这是学霸用功了。 李宁成的生活很简单,和这皇宫一样乏味,林清姝竟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 如果李宁成醉心争权夺利,喜欢在宫里勾心斗角,她还能看看有没有机会探听点消息,但现在这种,一个醉心武艺,对皇位毫无想法的皇子,你要如何从他口中知道他身后有哪些势力? 这才叫“拔剑四顾心茫然”呢! 趁着李宁成白天不在,林清姝把心中的疑惑对牡丹说了。 牡丹是国公府派来帮她完成任务,现在任务出了问题,自然要与牡丹商量。 牡丹不赞同林清姝的看法,她认为李宁成没有把真实的情况跟林清姝说,至少他娶宰相家千金这事情就不简单。真要无欲无求,根本不会娶宰相千金。 林清姝突然想起李宁成说过宰相府对他有用的话。 他准备怎么用宰相府?除了增加争夺权势的筹码,还能怎么用? 她有点悲愤,李宁成每天说着喜欢她,其实竟把她当成了宠物,与她在一起不过是逗着她玩儿,有什么大事,都一丝口风不露。 李宁成对她根本谈不上信任! 看来,要完成任务比她想象的要难,至少短期内不能实现。欲速则不达,她只能静下心,沉住气。 李宁成住的德云宫有三进院子一个花园。 花园不大,但里面有亭子、池塘、假山。 林清姝无事就会坐在亭子里面画画。 这一天早上,她去池塘边画画。她过来画画,通常就带两个宫女,一个是牡丹,另一个叫阿桃。 用碳条画了好几张草图,林清姝都不太满意,之后发现纸不够了,就叫牡丹去拿。 牡丹回书房拿纸。林清姝静静看着那池子。 池子里面种了半池荷花,旁边有一座假山,假山上引了泉水流下,像个水帘。 林清姝打草稿的时候,想要着重表现水帘。打草稿的时候当然可以把水帘后面的山画得模糊,但一旦上色,要如何弄? 她手上的颜料没有能覆盖的,想要的那种效果该怎么表达出来?颜色淡些?画得模糊些? 看着水帘出神。 亭子下,水池中,各色鲤鱼游来游去。 突然,一道青色身影从假山后跃出,寒风扑面而来。 林清姝大惊,往后一倒。 身体重重摔在地上,三把小刀咚咚咚,全部钉在她身后的亭柱上。 没等她起身,又有暗器飞来。 林清姝就地翻滚,从亭子的小石阶上翻了下去。 她刚想起身,却一脚踩在裙子上。 一下摔倒,身后已经有一把剑飞刺而至。 林清姝接着滚,那剑刺空,却一下钉在她袖子上。 宫装的款式是宽袍大袖束腰。这袖子又长又宽。 林清姝想起身,只得速度解了腰带,外袍脱下,这才起身。 就在她解衣起身的时候,那刺客已经拔出剑再度刺向她。 来人蒙着面,穿着一套太监服,要么是宫里的太监,要么是混进宫里的假扮太监。 林清姝没有那外袍的束缚,动作灵活了许多,飞身跃起,几下就跑到了花园门口。 住在宫中,她身上没有带着任何可以防身保命的东西,过去喜欢带着钩带,暗器,现在在宫里,是不被允许带的。 刚刚就地翻滚,她想摸块石头反击,结果这花园干净得连块碎石都没有。 这什么破皇宫,要什么没什么。 没有武器,除了逃,林清姝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那刺客紧跟过来,手中暗器一甩,林清姝刚要侧身出园门就被暗器打到背上。后背一阵剧痛,林清姝只觉眼前一片晕眩。 她一下摔倒在地,刺客刚要近身补刀,却猛然感觉劲风袭来,连忙飞退数丈,然后头也不回的逃了。 牡丹回到花园的时候,就只看见林清姝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还有几个侍卫已经追着刺客上了墙。 侍卫刚刚守在园子外面,刺客从出现到用暗器打伤林清姝时间极短,所以他们进来只来得及阻止刺客对林清姝补刀下杀手。 “来人啊,快叫御医!”牡丹惊叫。 第八十章 贪心 花园中,那名叫阿桃的宫女早已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众人先顾林清姝,把她抬进房间。林清姝后背的伤被及时处理,止血包扎,人却昏迷不醒。 御医赶来,把脉之后皱眉:“娘娘中毒了。” 暗器上有毒,那叫阿桃的宫女伤在心口要害,等众人去看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一个时辰后,得到禀报的李宁成提前匆匆赶回来。 林清姝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在后背肩下。 伤不在心脏位置,不算严重,现在就是那毒有点麻烦,御医开了解毒的方子,解毒药中有几味药,吃了非常伤身体,他担心林清姝受伤,身体受不住,份量不敢重。 李宁成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问:“这毒能解吗?” 御医跪在地上有些惶恐:“娘娘身子不太好,所以微臣的解毒方子药量不敢太重,毒能解,但需要一段时间。” 李宁成摆手让他去开方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卫进了房间。 “刺客抓到没有?”李宁成问。 “小人追那人出了宫,在热闹街市跟丢了。那刺客对宫中的道路很熟悉,从永巷那边的墙出去的。永巷墙高,仅大门有侍卫守卫,没拦住。” 李宁成大怒:“能在皇宫杀人而全身而退,这宫里的护卫都死光了?当时你去哪里了?让你保护侧妃,你在哪里?” 李宁成此刻如同发怒的猛虎,大有择人而噬的架势,吓得侍卫心中发寒。 “小人在外面。”皇宫能进内宫的只有内侍宦官,他们这些侍卫只能在外面守卫。等他听到动静,赶过来,林清姝已经逃到花园门口,等他近前,林清姝已经被暗器打中。 “如果侧妃有什么闪失,你便自行了断吧!继续查那刺客,查出来便留你一条命!”李宁成知道无论他如何生气,现在也无济于事。 天很黑,她很累。不能停,必须一直跑,她不想死…… 好难受,快要无法呼吸了。 如同溺水的人,身体越来越沉,每次呼吸都没有空气。 “救命……”林清姝声音嘶哑。 睡在她身旁的李宁成惊醒。 他起身看着林清姝,只见她双眉紧皱,嘴张着,似乎是呼吸困难。 “来人,快去叫御医!”李宁成大吼。 五皇子宫,二更天,灯火通明,宫女内侍沉默地端水端药匆匆进出。 李宁成抱着林清姝吻着她的脸,口中喃喃:“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让你进宫,清姝,不要离开我。只要你活着,你不在宫里也可以!” 林清姝面无血色,眉头紧皱,非常痛苦的样子。 她昏迷不会吃喝,每天的汤药都是一点点灌下去,但御医开的那些解毒药,根本没有什么明显效果。 御医换了好几个,一点成效都没有。 “殿下,娘娘的药好了。”一个宫女端着金盘,盘中有只玉碗,盛了半碗泛黑的药。 李宁成接过药碗,刚要给林清姝喂药,却突然把那药砸在地上怒吼:“没用,根本没用!” 这些天不知喂了多少药,林清姝却依然昏迷不醒,这些药根本没用! 李宁成抱着林清姝,摸着她的脸,一脸悲伤绝望。 过了很久,李宁成低声叫:“影卫!” 一个身穿暗黑软甲的侍卫从暗处闪身悄无声息地跪在地上。 “查宰相府,他们所有人最近一年的行踪。” “是!”影卫领命而去。 再没人敢进这房间,因为大家都知道,李宁成现在的情绪非常糟糕,谁若不小心犯错,就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突然,牡丹跪倒在李宁成房间外面道:“殿下,奴婢有个解毒的法子。” 李宁成看向门外:“进来回话。” 牡丹进了房间跪在李宁成脚边磕头道:“奴婢在国公府时,听说容州伯花高价得到了能解百毒的丹药。” 容州伯,就是柳苍昊的封号。 李宁成点头,让人去找柳苍昊拿药。 很快,那解毒丹药就送了过来。 药放在一个碧玉小瓶里,李宁成打开瓶闻了一下,感觉清香醒神,便给林清姝喂了。 林清姝的嘴唇有点干,他又喂了水。 这两天,御书房那边他告假,练武也不去,什么都不做,一直守着林清姝。 喂药喂水喂食都是他亲手做,就连帮林清姝换药擦身,都经他的手。 林清姝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跑过那可怕的黑暗,她站在春暖花开的公园,人来人往,有人唱歌有人跳舞,还有小孩在草地上奔跑。 空气清新,带着淡淡泥土的味道。 阳光穿过树叶照下来,她身上有了暖意。 能呼吸,很温暖,她没有死,太好了。 缓缓睁开眼睛,阳光刺眼,不能适应,再度闭上。她想抬手遮一遮眼睛,但是手有点重,不太听她的指挥。 额头有温热的气息,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脸。 林清姝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一个人的胸口上。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这人穿着淡青的宽松丝袍,领口开叉很大,里面的肌肉露出来。 她正好靠在他的胸口,垂眼就能从胸看到腹部,那里有砖块般整齐的腹肌。 林清姝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脑袋晕乎乎。只觉得这腹肌不错,胸肌似乎也挺好。 她动了动脑袋,想要抬头看看自己靠着的这人长什么模样。 “醒了吗?”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很熟,是李宁成的。 李宁成把林清姝搂起来,她看见他脸上满是倦意。 “殿下……”林清姝声音沙哑无力,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李宁成低头与她明澈的眼眸对上。 林清姝垂眸,从他修长的脖子往下,便是胸肌和腹肌。 李宁成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材了?平时看他穿着衣服,肩宽背阔,她只以为那是衣服内垫的效果。 却没想到竟是实打实的身材。一个人练武能从弱鸡模样练到这么好的身材,真是一种奇迹。 捧起她的脸,李宁成问:“清姝,你醒了?” 她已经昏迷很多天了,他害怕她只醒一会儿又昏睡过去。 “嗯。”林清姝没力气,想要抬手都觉得很困难。 “殿下,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林清姝干哑着嗓子说道。 李宁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再也不想穿宫服了!”林清姝一想起那破宫服差点害死她,心中就来气。 李宁成手指摩挲着她的脸叹息:“清姝,你想离开我吗?” 在林清姝中毒昏迷的时候,李宁成只要她能好起来,甚至愿意让她出宫。 但现在,她醒来了,满怀温软,他就舍不得,不愿意了。 人总是很贪心的。 林清姝当然想离开,但这怎么可能?李宁成根本不会放她。 她轻声说道:“那宫服太麻烦,我穿着行动不方便,这次本来可以逃跑不受伤的,但那宫服太长,把我绊倒,我才跑慢了。 以后我都不想穿那种衣服了。” 李宁成惊讶地听她说着,非常开心地笑起来:“那以后除了正式场合,你不想穿就别穿。” 只要不是离开他,他什么都能接受。 林清姝笑着点点头。正式场合有很多护卫,肯定不会有刺客。怕就怕她单独在宫里,被刺客抓单。 被刺客抓单就够了,穿那狗屁宫装,跑都跑不掉。 “清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李宁成抱起林清姝。 林清姝这才发现他们现在就在花园的一棵树下。 她受伤,每天躺在房间中对身体恢复不利,所以李宁成每天都抱着她出来透风。 “我想喝水。”脖子很干,说话都有点疼。 林清姝毒解了,身体虚弱有御医调理,后背的伤也好很多了,李宁成这才又恢复了过去的作息。 林清姝每天只能在房间中养伤,天气好就睡在软榻上被内侍抬到花园里透风。 她没伤脚,但李宁成说走路会牵动背上的伤,不让她走。 经历了这次生死,李宁成对林清姝更好,生怕再度失去她,对她所有的事情都非常小心。 甚至让护卫在他不在的时候,就在附近护卫。 经过这次事,林清姝也看清楚了,皇宫也不是铁桶一般。总是有些漏洞能让刺客进来。 她没事的时候就思考,自己应该随身带着什么样的暗器才能既符合规定又能防身。 林清姝伤没有好,胡琳儿就进宫了。 大婚那天,李宁成依然是先来陪着林清姝说话,等她睡了,才去胡琳儿那里。 胡琳儿在新房中坐到深夜才等到李宁成。 她比林清姝大一岁,已经十四,脸嫩,看着还有点小姑娘的样子。但少女该有的身材,她都有。 或者说,她的身材比林清姝要好些。 贵女们从小都是按照规定的食谱在吃,不像林清姝什么好吃吃什么,根本不顾身材的事情,所以人家十几年下来,养的身材就比她好。 李宁成把盖头挑了,胡琳儿抬头,凤冠霞帔,衬得她异常美丽,如同一朵开得繁盛的花。 李宁成带她坐到桌边,与她喝了交杯酒。 他眉眼温柔,轻轻帮她卸了凤冠霞帔,与她上床温存缠绵。 胡琳儿从小就想嫁五皇子,今晚她如愿了。 听闻五皇子非常宠爱林清姝,她还有点担心皇子不爱她。但是今晚,五皇子给了她一个美好的新婚夜,也给了她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李宁成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胡琳儿一开始还羞怯,后来放开了,便想与他说说话。 李宁成都用“嗯”“啊”来回答她,有时候甚至不说话。 胡琳儿以为五皇子不喜欢做这事的时候说话,便迎合他,不多话了。 她时不时偷偷看他。五皇子眉眼温柔,眉间那颗痣让他看起来特别美。 以前她都只能远远的偷看五皇子,现在,他就在眼前。胡琳儿觉得他比远看还要美。 这男人是她的了? 她是他的正妃!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只想就这样一辈子拥着他,他只属于自己。 第二天,德云宫中的赵侧妃和两个夫人向胡琳儿敬茶。林清姝因为有伤就没有来。 胡琳儿初来乍到,自然不敢为难林清姝,反而去她房间里看了她,还与她续了姐妹情谊。 林清姝一直都知道她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现在又同时侍候一个男人,这关系根本是敌对的。 以前胡琳儿与她亲近,肯定是心怀鬼胎,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 什么好姐妹的谎话她根本不信。 不过现在,既然胡琳儿没有翻脸,她也只能虚与委蛇。而且人家是正妃,妥妥的管着她这个侧妃,她肯定不会主动搞事。 搞事她吃亏,她又不傻。 因为是刚刚大婚,李宁成每天回来,与林清姝吃了晚膳,陪她下棋说话之后,就会去胡琳儿那里。 这样一直有半个月,直到胡琳儿月事到了,才去找了另两个夫人。 在这期间,胡琳儿从宫女口中得知五皇子虽然很宠林清姝,却从不在她那里过夜。 过夜都是去找别人?这宠爱,有点奇怪。 胡琳儿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敢问李宁成。 李宁成每次来找她,根本不与她多说什么,只有床事。虽然温柔,却让她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没有更多的语言交流,她不知道李宁成究竟在想什么,所以也不敢鲁莽行事。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渐渐的,胡琳儿就觉出不对来了。如果只有床事,那她跟两个夫人有什么不同?她是高贵正妃,不是贱妾。 女人心思总是非常敏感的,尤其她还非常在意李宁成这个男人,眼中更是容不得半粒沙子。 两个月后,她回了一趟宰相府,说了在宫里的事,把心中的不满疑惑都说了。 宰相夫人却责怪她贪心。 嫁给皇子,要的不是爱情,他们家需要她为皇子生孩子,有了孩子,她才算有了依靠。 胡琳儿满腹委屈找不到人诉说,心中窝了一股火。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胡琳儿干脆在李宁成来的时候多与他说话,得到的要么是沉默,要么是非常敷衍的回答。 李宁成似乎对她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李宁成不是多情的人,为什么他看林清姝的眼神与其他女人不同?而且听下面的宫女内侍说过,李宁成最喜欢找林侧妃说话。 李宁成根本不是不喜欢说话,而是不喜欢与她说。 这样的念头从心中冒出,就像毒一样开始蔓延扩散。 第八十一章 宫斗二,温柔而凶残 林清姝身体彻底好了之后,每天都点卯似的去给胡琳儿请安。 她从来不穿宫妃的衣服,穿的是便服,那衣裙连贵女正式礼服都比不上。 胡琳儿问她:“妹妹为什么不穿宫装?” 林清姝答:“宫装穿着行动不便!” 胡琳儿心中来气,但碍于林清姝受宠,只能和颜悦色地道:“妹妹身为殿下侧妃,不用做什么,穿着也没什么吧。” 林清姝笑了笑,依然故我。 胡琳儿见她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气得咬牙切齿。 她这正妃当的真是窝囊,竟拿一个侧妃没有办法。 又听下面的嬷嬷宫女撺掇,说她身为正妃,该压一压侧妃的气焰,否则以后根本管不下来。 她心中便下了决心,要找个好时机,收拾林清姝。 八月十五一过,又是一年秋狝。 李宁成让林清姝穿上专门给她做的猎装,带着她去参加秋狝打猎。 这事情是陛下特别恩准的。 林清姝曾经在秋狝救下五皇子,擅于狩猎,所以皇帝一高兴就许了。 胡琳儿听说这事的时候,气得肝疼,在屋子里面发火砸东西。 三皇子也带了擅骑射的正妃去参加秋狝。 她这个五皇子正妃算什么?这几年,骑射她也是练过的,虽然不是特别厉害,但也能猎几只小兽。 五皇子不带她,竟带了侧妃。 五皇子待林清姝不同,就连皇帝都特许了。 该死,她这正妃在他们眼中不存在吗? 秋狝三天,路上来回两天,李宁成和林清姝五天都不在宫里,德云宫就剩胡琳儿权力最大,想大声骂人,发火,砸东西,没人敢拦着。 李宁成这些年,每年都参加秋狝,每次都满载而归,但每次来到这里,他都会想起当年他被追杀时的惨痛经历。 只有一遍遍回忆那些惨痛与恐惧,他才能咬牙坚持练武,把那些超乎常人的痛苦忍下来。 他学武的年龄太大了,练起来的难度也比小孩大。是怡贵妃动用家族的力量,请了一位江湖奇人用某种秘药帮他洗髓之后,才让他有了突破。 洗髓的过程相当痛苦,每每回想起都觉得骨头深处刺痛难当。但比之被人如猎物般的追杀,那就不算什么了。 林清姝与李宁成同骑。他们没有狩猎,而是重新走了一遍当年一起走过的路。 林清姝再度来到这猎场心中感慨良多。自从那次柳苍昊带她参加一次狩猎之后,就没带过她。 用柳苍昊的话说,就是带她太麻烦。 其实林清姝知道,柳苍昊是怕她闯祸。 救下皇子,不知道是福是祸,现在看样子是坏处比好处多。她失去了自由,被迫进宫,陪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如果一年内没完成任务,她还要与之圆房,运气逆天的话,她还能生个猴子,再然后,她一辈子都有可能在皇宫奋斗。 退一步说,李宁成无缘皇位,就要去封地当王。 他当王,她依然要被关在王府。林清姝不知道那样的生活有什么好。 对于吃喝发愁的百姓,她的日子千好万好,但她有方法门路挣钱,根本就不会为吃喝发愁,却被关在一个地方,与坐牢没区别。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更何况是一辈子。 “还记得这里吗?”李宁成带着她走到了悬崖之下。 林清姝抬头看那巍峨的悬崖,说道:“当然记得,我差点掉下去死了。若不是崖壁上有松树,我已经在这里粉身碎骨了。” 李宁成扶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低头亲吻她的唇:“那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了。我会保护好你。” 以前你保护我,今后换我保护你! 动情之时,他深深吻住她,舌尖扫过她的唇齿,探进她的口中。 林清姝随着他,这样的吻不是第一次,很多个夜晚,李宁成就这样吻她,她现在除了保住那层膜之外,已经什么都被李宁成碰过。 李宁成是皇子更是男人,而且是一个拥有很多女人的男人,这种男人,想要在他面前保持所有清白,不让他碰,那是不可能的。 这次秋狝,林清姝几乎没怎么狩猎,这种事情有男人去做,她连烧烤都不用动手,有侍从弄好给他们。 皇家人出来狩猎,被人什么都包了,根本没意思。 林清姝现在与过去不同了,她过去没有什么忧虑,自然能放开了玩,现在她每时每刻都想着两年内要如何完成任务,玩的心很淡。 半路遇上柳苍昊,和往年一样,他一个人,带着五个随从。李宁成与柳苍昊坐在一起,喝酒烧烤,林清姝只能去帐篷休息。 现在她身份不同了,不能与男人们坐在一处吃肉聊天。 柳苍昊除了见面时给她行礼,便再没理过她,反而跟李宁成相谈甚欢。 两人聊天,自然聊起上次林清姝被刺的事情,李宁成感慨幸好有柳苍昊的解毒药,并问那解毒药的来历,柳苍昊说是托人弄到的,据说来自东蛮巫教。 之后,柳苍昊低声说起关于刺客的事,李宁成只说他已经查到了,再不多话。 柳苍昊很识趣地转了话题。说起神京城中有一舞姬,舞跳得天下无双,却只卖艺不卖身。 李宁成一脸没兴趣的模样。他在皇宫,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但他这颗心唯独给了林清姝。所以在他眼中,除了林清姝,其他女子都没什么特别的。 喝了一会儿酒,李宁成就进帐篷帮林清姝盖毯子。 秋天的晚上有点冷,李宁成把林清姝抱在怀中暖着她睡。 柳苍昊在外面拿着皮酒壶边喝边感慨李宁成真是不错的男人。 秋狝过后,林清姝又在宫中无聊度日,然后,胡琳儿怀孕了。 这是件大事,皇子正妃怀孕,连怡贵妃都免了她每天请安。三个御医轮流给她把脉,用安胎药也非常谨慎。 胡琳儿怀孕了,似乎就更有心情管皇子院的事情了。尤其皇子们忙着新年祭典的事情,李宁成几天都不回来。 天冷了,外面下着雪,林清姝在房间里面画画打发时间。 牡丹在旁边伺候着。 胡琳儿过来,林清姝只与她请安,就再不理她,继续画画。 胡琳儿从来不到她这西院来,今天挺着个肚子,突然过来,林清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直觉胡琳儿今天想要找事。 果然,没过多久,胡琳儿就开始指责林清姝目中无人。 “别以为殿下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我是正妃,要求你穿正装难道不合规矩?你一次都不听,根本没把我放在眼中。”胡琳儿声音尖锐,扶着腰瞪着林清姝。 林清姝停笔,缓缓抬头看她。 女人怀孕会抑郁,现在这胡琳儿莫非就是抑郁了? 自从她怀孕,李宁成就再没找过她,所以心里不平衡? 怀孕的女人本来就心情不太好,李宁成也不太理她她,所以她脾气变得暴躁也不奇怪。 林清姝懒得理会得了抑郁症的女人,只是对她身边的宫女道:“你们主子心情不好,对腹中孩子不好,还是让她回房休息吧。” 胡琳儿一听就炸了,指使宫女道:“给我打,身为侧妃,竟敢忤逆正妃,她是要反吗?” 两个宫女走过来,林清姝当然不会任由她们把她捏扁搓圆,霍然起身,准备走。 两个宫女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她面前,她刚要走,却只觉全身一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给我好好用宫规教训这贱人!”胡琳儿得意地笑。 她早就为林清姝备下了会武功的宫女,林清姝今天根本跑不掉。 林清姝被拉到廊下,趴在一个条凳上打板子。 板子落下,每一下都痛得受不了,她穴道若不被制,还能运内气抵挡一下。 但胡琳儿故意要治她,哪里会给她抵御的机会。 牡丹不顾一切冲到她身上护着,结果牡丹身上被打得伤痕累累。 最后牡丹被打到昏迷。 林清姝如果每一下都挨结实,不死也会骨断筋折。 她心中很气,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着了道。她现在像极了前世那些电视剧小说中,被宫斗的女主。 好在胡琳儿不敢直接要林清姝的命,因为她拿不准把林清姝活活打死,李宁成会如何,便留了林清姝一口气。 第二天中午,李宁成带着三个御医风风火火地冲进林清姝房间,见到的是重伤发烧的林清姝。只有一个御医来看过,开了治伤的药,却没有开退烧的药。 李宁成让三个御医医治林清姝,然后冲进东院,直接踢倒了胡琳儿的房间门。 胡琳儿听说五皇子回来了,连忙迎出来,她早就把打林清姝的说辞想好了。 但李宁成没有给她说半个字的机会,他一见她,就抬手一巴掌甩在脸上。 胡琳儿的身体飞出,撞到柱子上,“砰”地摔下。 “娘娘~” 宫女惊叫要上前扶胡琳儿,李宁成一脸冷酷地一脚一个,踢得飞起落下。 两个宫女摔在地上晕过去,李宁成的影卫上来将两个宫女拖走。 不知过了多久,胡琳儿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下有血,腹部很痛。 她忍着身上的伤痛,艰难爬向门口,她想要出房间找人。 她爬过的地方流下来让人心颤的一地血污。 当胡琳儿终于爬到门口,却惊愕地发现门关了,而且怎么拉都拉不开。 她大声叫:“来人,开门,本宫要出去。” 没有人回答她。 叫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她肚子疼,血一直流,没有力气,渐渐软倒在门口。 林清姝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一直在叫救命。 这些年,每次生病昏迷,她都会这么叫,李宁成坐在她身旁一边帮她换额上的布,一边心疼。 看着林清姝背上那些伤,他心疼得快要碎了。 宫女回禀说:“如果不是牡丹用身体护着林清姝,林侧妃这条命就没了。” 牡丹的伤也让御医看了,同样严重,李宁成派了三个宫女专门照顾她。 三天后,宰相家得到通知,说胡琳儿下雪散步,不小心摔倒,把孩子摔没了,又因为小产流血过多死了。 胡琳儿的确是流血过多而死。 宰相依靠宫中强大的人脉隐约知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皇家再复杂的事,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宰相没有办法。 胡琳儿被以皇子正妃的丧仪葬了。那些她带进宫的嬷嬷宫女被定了玩忽职守,害正妃身死的罪名,全部活活打死。 宰相家失了一个很有前途的女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林清姝这次是皮外伤,没有中毒,两天后就醒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只能趴着度日,顿时郁闷出天际。 这什么倒霉催的皇宫,天天受伤,她是不是和这皇宫冲撞啊? “五殿下,送我出宫吧!我受不了天天这样受伤。”林清姝边哭边拽着李宁成的衣袖,一脸凄楚可怜的模样。 如果李宁成肯放她出去,国公府也拿她没办法,那个任务就与她没有关系了。她不用做对不起李宁成的事,还能自由,这是最完美的。 林清姝努力卖惨,李宁成也确实很心疼,却舍不得放了她。 放了她,就意味着自己每天要在这清冷的宫中,连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经过近一年的相处,李宁成已经习惯每天与林清姝说话,说自己小时候,听林清姝说她的小时候。 林清姝小时候跟着哥哥到处跑过,知道的东西多,遇见的事情也多,说出来特别有趣。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回来,都有一个喜欢的女人对自己嘘寒问暖,与自己一起开心或难过。比之单纯的性关系,他更喜欢这种如亲人般的关系。 他要的女人,就该给他这样的感觉。 李宁成俯身亲吻林清姝的脸,低声道:“清姝,再忍忍好吗?过两年父皇就会给我封地,到时候我们去封地,再不会这样了,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 “封地?”林清姝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对啊,大概两年的时间,我就会去封地。”李宁成说道。 林清姝疑惑地看着他,心想:柳苍昊不是说李宁成有机会上位吗?去封地?不当储君? 不过,也不是非要当储君才能上位。 第八十二章 爱情不能存在 林清姝心中回想前世看过的史书中,被封王最后登大位的皇帝似乎也不少。 不知道这个国家与前世那些古代国家相不相同。 李宁成见她突然沉默,不知她心中想什么,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清姝低声道:“我以为殿下将来要当皇帝。” 李宁成一把捂住她的嘴。 林清姝:“……” 她只不过是试探问一下罢了,至于那么紧张吗? 李宁成脱了鞋,上床小心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谁告诉你这种事的?这是大逆不道。” 林清姝尴尬道:“没谁告诉我,我自己想的。” 李宁成轻轻吻了她的唇一下:“这种事想都不要去想,会死的。” “嗯。” 想了一会儿,林清姝问:“能不能跟陛下说说,提前让你去封地?” “为什么?” “皇宫里面太闷了!而且真危险,我都差点死两次了,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我害怕。”林清姝一脸委屈模样。 劝李宁成离开皇宫,也就离开了权力中心。皇子想要上位,自然是留着宫中比较方便。封王的皇子,除非皇帝特别下诏,一般都不能再回宫。 林清姝想过了,她若实在打听不出李宁成的底牌,干脆劝他放弃权力争斗,这样也算变相完成了国公府的任务。 实在劝不住,她还能逃跑。出了这高墙深巷,守卫严密的皇宫,她跑路的机会很多。 李宁成不知道林清姝心里打的主意,捏了捏她的脸:“这事我说了不算,等着就行,父皇会有安排。” 言下之意,他根本不会主动放弃。 林清姝心中无比失望。 伤彻底养好,林清姝得到了怡贵妃的召见。 “本宫听成儿说你擅会作画,就想着让你给本宫画幅画。”怡贵妃一如既往地高贵且风华绝代。 林清姝跪着行礼:“不知娘娘要奴婢画什么?” 身为妾室,连人家妈都不能叫,只能自称奴婢。 “就画本宫。听成儿说你画画需要很多时间,你每天就过来一个时辰。”怡贵妃说道。 “是。” 于是林清姝拿了画具,每天有一个时辰跪坐在怡贵妃宫里看着怡贵妃打草稿。 怡贵妃相当坐得住,坐在那里端端正正地,可以什么都不干,甚至连眼睛都不眨。 这坐功,是练到登峰造极了。所以人家能干到贵妃,而她连个侧妃都当不好。 画了两天,怡贵妃开始与她闲聊。 怡贵妃问:“成儿到现在都没有与你圆房?” “是!”林清姝边画边答。 “一个男人如此爱你,你不懂得珍惜。”怡贵妃的语气很平静,但这话明显是在指责她不知好歹。 “奴婢不敢。”林清姝放下手中的笔磕头。 “你敢的,一个拥有武功的女子,做事情要比一般弱女子胆大。你知不知道,胡琳儿因你而死?” 林清姝一惊。胡琳儿死了她知道,听说是摔了一跤,小产,血止不住死了。 怡贵妃转头看向她惊愕的表情道:“你不知道?嗯,成儿把你保护得太好,所以不告诉你。” 林清姝看着怡贵妃,等着她继续说。既然说出来了,她不信没有下文。 “胡琳儿打伤你,其实她没错,一个不守宫规的侧妃,是该用宫规教训。” 这意思是她活该挨打?林清姝心中不高兴。 “成儿回来把胡琳儿打致小产,然后把门钉死。她若不是流血而死,也会活活饿死。”怡贵妃说着这样血腥残忍的事情,语气依然平淡,一丝表情都没有,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林清姝全身一抖,感觉很冷。 李宁成这个人非常可怕。 “成儿一点不在意孩子。都不看在孩子的份上手下留情。”怡贵妃语气终于不再平淡,而是带着惋惜的情绪。 林清姝已经呆了。 是啊,他为什么不看在孩子的面上,等胡琳儿生了孩子再惩罚她,对一个孕妇下手,他怎么能下得了这手?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他比虎还毒! “看样子今天你不想画了,回吧!”怡贵妃摆手,似乎很疲惫。 林清姝回到五皇子宫,坐在屋子里面发呆到晚上。 李宁成回来与她用膳,她神思恍惚,夹菜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知道,但皇宫中的人也都是这样? 对面坐着的李宁成,对她温柔,对她真心,但是,他还有不为她所知的另一面——冷酷凶残! “清姝,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李宁成见她把菜都夹掉,手抖着,一下紧张起来。 林清姝没说话,她想问,但是她不知道怎么问,心中惶恐,却不知该如何对他说出来。 李宁成不善,她害怕惹怒他,自己也得了胡琳儿的下场。 “来人,去叫御医过来!”看她一脸神思不属,李宁成急了。 林清姝被他这一声大叫,惊醒了,反应过来,忙拉住他的手道:“我没事。” 李宁成搂住林清姝问:“刚刚你的样子有点不对劲。” 林清姝点头,说道:“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李宁成吻着她的额头道:“不会。” “你……为什么要杀死胡琳儿?”林清姝的声音很低,只有李宁成听得到。 这问题不能不问,她必须知道李宁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宁成一愣,然后愤怒地问:“是哪个奴才跟你说的?” 林清姝摇头道:“不是他们说的。” 李宁成转头看向外间伺候的宫女:“你们都出去,把门关起来。” 宫女退下,关上了门。门口五丈之内,没有人敢站。 李宁成看着林清姝问:“你想知道为什么?” 林清姝点头:“她怀孕了,若是要惩罚她为何不等她生了孩子?” 胡琳儿差点打死她,她当然觉得胡琳儿该死,只不过一个有孕的女人,就这么弄死,一尸两命,是不是太残忍了? “清姝,知不知道那次你被刺客刺杀的主谋是谁?那次如果没有国公府的解药,你早就死了。”李宁成捧着林清姝的脸,眼中满是怜惜。 林清姝听他突然提起那次刺杀,顿时有点明白:“是胡琳儿?” 李宁成点头道:“她进宫前想弄死你,好在你命大,我查到的时候她还没进宫,但她进宫是父皇的旨意,我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家做的,只能让她进宫,给她正妃的位置。” 林清姝瞪大眼睛问:“你知她歹毒还要宠幸她,让她有了孩子?” 这李宁成知道胡琳儿歹毒居然还宠幸她?让她怀孕? 难道不是应该像对付赵侧妃一样冷落她吗? “她那种歹毒的女人不能一直留着,她生产的时候就是死的时候。”李宁成淡淡地道。 胡琳儿的身份是正妃,而且背靠宰相府的势力,他就算身为皇子,在明面上也不能做的太难看,让宰相心有猜忌。 “孩子呢?”林清姝已经开始背脊发寒。 “她的孩子不能要,宰相老匹夫,生那么多女儿,已经有三个皇子娶的是他女儿。他如意算盘打的好,不管将来谁登大位,都是他家的女儿做皇后。”李宁成忿忿不平。 林清姝无语。她觉得宰相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还挺会投资的。 在皇帝眼中,宰相这样做是不站队,不偏向任何一个皇子。 但在皇子眼中,宰相这么做,就是不忠! 胡琳儿原本可以在生产中无知无觉地死于阴谋,但她却仗着怀孕想用宫规整死林清姝,以为五皇子能看在孩子的面上不与她计较。 结果却让李宁成提前对她出手,让她死得凄凉悲惨。 林清姝抬头看着李宁成,那眉心一点痣显得他有些忧郁气质。 她伸手去抚了抚他额间的痣。 林清姝第一次觉得李宁成很好,非常好。 李宁成吻她的手指:“谁敢伤害你,我都不饶。” 这句话真好听,尤其还付诸实施,就更加令人心动。 什么都不告诉她,是想让她活得无忧无虑吗? 现在的李宁成是个有担当,能让人依靠的坚强男人。 “这样会不会得罪宰相家?”林清姝一边感动,一边开始担心。 “他下一个女儿三年后又能嫁了!”李宁成语气冰冷。 林清姝无语,宰相家的女儿都是联姻的工具? 李宁成搂着她轻声问:“这事谁告诉你的?你若不说,我只能去拷打奴才!” 林清姝一怔,不得已道:“是贵妃娘娘,她觉得你不该如此,至少该留下孩子。” “我更喜欢你为我生。”李宁成说着,抱起林清姝到了床上。 林清姝眼角抽了一下道:“我这年纪生孩子,不太好生。” 年纪小生孩子,难产的几率大,这世界没有剖腹产手术,医疗水平各种落后,她真不想生孩子的时候死了。 李宁成正在解林清姝的衣服,听她这么说,动作一滞,便再没有举动。 他抱着林清姝,与她耳鬓厮磨:“好,等你再大些。” 在他眼中,林清姝比孩子重要。孩子他要多少都可以有,但世上却只有一个林清姝。 林清姝心中松了一口气问:“若有一天,我做错事,你会不会弄死我?” 她进宫本来就是为了坑他,现在看他那么狠毒,心中就害怕起来,所以现在,她要问清楚,然后再考虑自己要怎么做才不会遭毒手。 心中虽然对李宁成的爱感动,却不得不清醒地面对这皇宫其实很残酷的现实。 “不会。”李宁成看着她,心中无比爱怜。 林清姝是独一无二的女人,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错事,他都能包容。 “殿下对我真好!”林清姝放心了。连平日不用的敬语都用了。 “我想当你的男人,你不要当我是皇子。”李宁成吻着她的唇。他心里清楚,林清姝一直不喜欢他皇子的身份。 她对他从不用敬语都是他惯出来的。 “我不想你是皇子,我想和你出宫,去做一对平凡夫妻。” 如果李宁成可以抛掉身份,确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虽然没有十块腹肌,但他也有八块不错的,武功好,脸长得也好,又有文才,算是十全十美的。 李宁成笑了笑,只觉得林清姝幼稚可爱。 他何尝愿意生在帝王家,但事实已经如此,他根本没办法改变。 林清姝天真,不慕权势,是他最喜欢的一点。 为怡贵妃画的画像,大约用了一个月,改了很多次稿,终于有些满意。上色裱好,林清姝亲自送去给怡贵妃。 满头黄金珠翠,一身华贵宫装的女子,坐在半垂的珠帘中,一脸庄重,眉间却有哀怨。 林清姝研究过很多次,也来这里画好多次草稿观察怡贵妃,她就是这样的气质,庄重哀怨,当你觉得她高高在上,美得不可方物,却又让人感觉心疼,忍不住想要怜惜她。 不可思议的气质,难道这就是她能当上贵妃的原因? 林清姝看不懂,却还是画出来了。 怡贵妃静静看了一会儿挂在架子上的画点头:“确实不错。难怪成儿这么喜欢你。” 林清姝跪在地上,低着头。 她这身份,比宫女高不了多少,在贵妃面前,就是只蚂蚁。 “明年,成儿还会再娶一位正妃。”怡贵妃轻轻坐下,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低着头,但怡贵妃还是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让人失望的是她脸上一分表情都没有。 怡贵妃突然轻笑:“我倒是忘了,其实只是成儿喜欢你,而你,不太喜欢成儿!” 林清姝心颤。这事怡贵妃居然知道? 知道这事也未必是坏事。 林清姝磕头道:“奴婢求娘娘一件事。” 怡贵妃没说话。 “若是有一天,殿下对奴婢淡了,能否请娘娘放奴婢出宫?” 林清姝也不管人家同没同意她说话就直接说出来了。 “这事你该求成儿!”怡贵妃语气很冷。 她对林清姝这乡野丫头一直没好感。原不希望她进宫,偏偏李宁成不放手,她一个当娘的,心疼自己儿子,没办法才请旨让林清姝当侧妃。 林清姝不再说话。 让李宁成放她?简直做梦! 男人把女人当东西,自己的,即便不想用了,也未必会放,极有可能就是放着,放到老死! 林清姝对怡贵妃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不是指望她能放自己一马,实在是李宁成宠爱太盛,已经招来很多人的妒嫉不满,如果怡贵妃也对她不满,以为她要霸着李宁成,那就遭了。 这皇宫根本不能有爱情存在,如果有,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胡琳儿仗着正妃的身份就能差点把她打死,这贵妃……让她死一百遍都没问题。 所以,林清姝用这样的方式表明态度——她根本不想霸着李宁成。 第八十三章 忍不了了 怡贵妃何等聪明剔透的人,一个转念,就想明白了林清姝的目的。 小小年纪,还挺有心机,与儿子心中那个单纯女子很不同。 如果儿子有一天发现她的真面目,会不会再这么喜欢她? 皇家的男人,不能沉溺爱情,尤其把爱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就会变成他的弱点,这样非常危险。 既然林清姝肯退,她觉得还不错。 没有为难林清姝,反而赏了她一盒珠宝。 林清姝出了贵妃宫,长长出了口气。颇有种虎口脱险的感觉。 回到德云宫,林清姝坐在池边的亭子里发了一下午呆。 两位夫人见她心情不太好,就没过来与她说话。 这两位夫人平日没事,都会凑过来与林清姝东拉西扯聊天。皇宫的女人寂寞,无事可做,再不一起说说话,那是会疯的。 之前胡琳儿在的时候,她们也常与胡琳儿说话,属于那种下级对上级的讨好,故意说些好听的逗正妃开心。 林清姝随和,从来没架子,她们说话就随意一些。 刚刚听说林清姝从贵妃那里得了赏回来,就想着要过来拍下马屁,顺便看看都得了什么稀罕东西,但林清姝一直发呆,搞得两位夫人一头雾水。 这宫里还有一个赵侧妃,是皇后派过来的,因为李宁成从来当她是死人,地位连夫人都不如。 两夫人自然也就不太搭理她。久而久之赵侧妃抑郁了,天天生病吃药,不见好转。 皇帝的赐婚旨意下来,李宁成娶了余信侯家的嫡女。余信侯和越国公差不多,都是统兵将军,只是战功没有越国公高,所以封侯。 余信侯家的小姐,年满十五岁,刚刚及笄,是怡贵妃千挑万选出来的。 论朝中势力余信侯的确比不过宰相,但那余信侯手上有兵,很有实权,她刻意挑选,就是为了李宁成将来有助力。 李宁成很给余信侯面子,大婚那天,没有去找林清姝,直接去洞房。 余信侯的千金,林清姝不认识,过去参加贵族宴会,她确实认识过不少贵女,但余信侯家不住神京,所以她没机会见。 第二天她身为侧妃带着夫人奉茶,一切都按照宫廷礼仪行事。 大婚十天内,李宁成没来与林清姝吃晚饭,也没召幸夫人,算是照顾新正妃的颜面。 林清姝暗中仔细观察过这正妃,刚刚及笄的年纪,脸上虽然带着稚嫩,却有一股英气。 后来听两位夫人议论说,这正妃也是学过骑射武艺的。 会武的女子,难怪李宁成要多喜欢一点。 林清姝看他新婚燕尔,便乘机向正妃请假,说想出宫省亲。 照规矩,她才进宫不到两年,不太合适省亲,但林清姝家族是商人,母亲没有诰命在身,根本没办法进宫看她,所以要见亲人只能她出宫省亲。 但临州太远,来回路程大半个月,这么长时间,正妃不敢轻易答应。 林清姝见她迟疑,便说家中亲人已经安排在神京,她只要三天假。 三天时间不算长,但正妃做事中规中矩,说要问过五皇子才能决定。 林清姝磕头谢恩。 现在这个正妃,似乎是个没有花花肠子的,所有事情都按照规矩走,她本身也极讲规矩。林清姝觉得这样也好。 晚上,李宁成终于来找林清姝吃饭,然后一开口就反对林清姝出宫。 “我去三天。”林清姝很诚恳。 “一天都不行。”李宁成不同意。 “为什么?” “……你是不是因为我很多天不来找你生气了?”李宁成觉得林清姝肯定是生气了,才会提出要出宫。 像林清姝这种不以常理论的人,她出宫难说就会顺便逃了。到时候想找都难找。 “没有,我怎么可能为这事生气?我只是觉得闲着也是闲着,过年都没见到亲人,就想出去见见。”林清姝神情淡然坦荡。 “我不许!这些日子我不方便陪你出去,等我有空了,我陪你出去!”只有把林清姝放在眼前,他才能放心。 林清姝无语,这是要盯死她吗? 忍无可忍,林清姝道:“我不需要你陪,你去陪正妃就行了。” 李宁成沉默地看了林清姝一会儿:“你在吃醋!” “没有,我没必要吃醋,我其实想问问你,能不能放我出宫?”吃醋,别搞笑了,她会喜欢一个天天左拥右抱的皇子? 她的男人只准有她一个女人。 李宁成低头看着她:“清姝,今年九月,你就及笄了!” 林清姝九月的生日,现在已经四月份了。再过五个月,她就满十五岁了。 李宁成说过,她生日那天就圆房。 现在的任务进度应该是倒退了。她什么都没有做到,心里有点急,是想跑了。 林清姝心中打着主意,李宁成观察着她。 林清姝猛然抬头道:“及笄怎么了?我又不是你唯一的女人,你可以有很多女人,而我呢,跟你养的阿猫阿狗一样,高兴的时候摸两下,有了其他女人,你就当我不存在。你以为我多想当你女人?还想我爱上你?做梦!” 她这是开启了暴走模式。 每次把她逼急,她就会露出悍妇嘴脸。 演不下去,干脆撕破脸。只要敢豁出命去,撕破脸也无所谓。 “你想要我只有你一个女人?”李宁成不确定地看着她。 林清姝暴躁地在屋子里面转了两圈:“对,没错,你做不到,为什么不放我?” “我不放!就算你死都是我的!”李宁成非常确定地说道。 “混蛋!”林清姝抬手就打。男人贪心,她可以理解,但前提不能贪到她头上。影响到她,就算理解也不容忍! 李宁成一把捏住她的手。林清姝手动不了,抬脚准备踢,被他点了麻穴,来不及踢到位的脚软下去。 李宁成打横把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我早就知道,你有一天会这样。”李宁成俯身看着她。 林清姝全身酸软麻木,一脸恼火地瞪着李宁成。 她很愤怒,权势没人家大,武功也被人碾压,这感觉真是超烂! 她忍不了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温顺,与我说心里话,都是装的,其实你从头到尾都不想跟我。”李宁成靠在林清姝旁边。 天天与林清姝在一起,李宁成多情,感情细腻敏感,当然看得出她和他在一起根本没有一分真心。 “好乏味啊,宫中女子皆如此!没有一个真心的。”李宁成叹息。越长大越了解人心,就越觉得冷。 天潢贵胄,每天却活在别人虚伪的做戏中,感觉很没意思。 林清姝冷然道:“那是因为你们不需要真心,你们只要权力和别人对你们效忠。” 李宁成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我需要真心。” “什么都想要,你太贪了,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该是你的?”翻脸了,趁着没死,赶紧嘲讽。 “我不该拥有吗?我有那资格拥有!”李宁成一改平日温柔小意,似乎有点霸道总裁的味道。 林清姝冷笑:“随你怎么想,反正我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若是你不愿意,杀了我也行。” “我的心只给你!”李宁成很认真地说。 “我的心给你,然后我平日除了你,还与其他男人鬼混,你愿意吗?”林清姝觉得好笑。 这男人,还真把什么真心当无价之宝了。其实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你敢!”李宁成似乎被她气到了,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 空气瞬间没了,无法呼吸。 林清姝恐惧地睁大眼睛。上一世被一根铁丝勒死,这一世,她最怕这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李宁成被她的恐惧表情吓了一跳,连忙放开她。 “咳咳咳……”再度能够呼吸,脖子带着火辣辣的痛。 李宁成起身倒了杯茶水,吹凉了喂她。 林清姝表情痛苦。她时不时就会梦到前世,像这种被人捏着脖子,更会让她直接陷入前世死前的恐惧中。 “清姝,你怎么了?别害怕,我不会杀你。不管我多生气,我都不会杀你。”李宁成抱着林清姝像哄小孩一样拍着,麻穴早就解了,但林清姝现在依然全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林清姝闭上眼睛不想看他。 过了很久,林清姝嘶哑着嗓子问:“李宁成,你若真爱我就放了我。” “清姝,我若放了你,你便会嫁给别人,我忍受不了。”李宁成抱紧她。 林清姝心中哀叹,男人很自私,有权势的男人更有资格自私。他们所谓的爱就是独占! 第二天,林清姝习惯性早起,原本是要像往常一样晨练一下,却突然觉得心情特别糟糕,站在池子边想起那些糟心事。 任务完不成,她出不去,李宁成不是良配,她难道要烂在这宫中? 当初是她救了李宁成,不是李宁成救她,欠债的人该是李宁成才对。 在这宫里,今天被打一顿,明天被刺一下,还让不让她活了? 为什么要把她陷在这种地方?危险没自由!这特么什么破地方。 他们拥有权力就能把她困在这里,过得水深火热?好气啊! 她情绪不太好,就连牡丹过来与她说什么她都没听清。她记得自己似乎对牡丹大吼:“别来烦我!” 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林清姝烦躁的心情才渐渐冷了下来。 想要抬脚,却只觉双腿麻木僵硬。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过来对她说:“侧妃林氏,目无尊卑,正妃罚你跪在这里反省至天黑。” 林清姝抬头看看太阳,发现此刻已是正午,确实过了早上请安的时间。 心中冷笑,缓缓跪下。 无所谓,站着跪着,她都无所谓。这宫里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只要有点权力都能欺负她。 这种生活简直过得无趣。 林清姝所跪的地方是水池边,上面没有遮挡,没过多久,天空乌云黑压压地聚起,电闪雷鸣,开始下大暴雨。 西院两位夫人没事可做,经常串门聊天,那安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看着外面筷子粗的雨道:“这雨下得可真大。” 游夫人端了一盘糕点放在罗汉榻上的小几,也跟着坐上来,然后神神秘秘低声道:“刚刚我听宫女说,林侧妃被罚跪了。” “哦?难怪今早请安都没见到她。” 游夫人转头看看,没有宫人在旁边,又说:“正妃罚的,在荷花池跪着呢!” 安夫人看着外面的雨若有所思:“雨这么大……” “听说林侧妃的宫女要去撑伞,正妃的宫女不让。”游夫人说着,嘴角开始微翘。 安夫人看着雨,那樱桃般红艳的嘴唇间溢出一丝难忍的笑:“正妃这是……” 正妃这是在作死吧? 没人去提醒现任正妃,前任正妃因为何事,死得多惨。 雨一直下到晚上,林清姝全身湿透,神情呆滞麻木跪着。 李宁成回来,冒雨把她抱进房间沐浴更衣。 放到床上,李宁成发现林清姝全身发烫,御医十万火急地赶到,开了方子让宫人去拿药煎熬。 李宁成通宵守着,直到第二天下午,林清姝的高烧才退下来。 正妃的房间,烛火亮了一夜。正妃坐在床上发呆,一夜未眠。 “我想我娘,我哥,我不想在这里……”林清姝醒来后就拒绝吃药,一直重复这句话。 李宁成硬灌了几次药,泼得满床都是。 林清姝倔脾气犯了,李宁成拿她没辙,只得答应:“等你病好,让你出宫省亲三日。” 她这才愿意喝药。 李宁成又气又心疼。 自从正妃罚林清姝跪过之后,李宁成再也没进过她的房间,吃饭没有,过夜更没有。 两位夫人得到临幸的机会更多了。若不是李宁成不许她们有孩子,她们早就有孩子了。 从林清姝进宫,两位夫人就看出来了,这位就是五皇子的逆鳞,谁要动一下,就会倒大霉。 别人不知道胡琳儿的死因,她们却十分清楚,只不过李宁成不允许她们说出来,因为一说就是死,她们只能烂在肚子里。 看着正妃罚林清姝,又见林清姝淋大雨,她们就知道正妃要倒大霉了,一直等着看好戏。 果然,受五皇子恩宠不足三个月的正妃,因为这件事失宠了。 第八十四章 密室密谋 正妃受了教训才明白,五皇子心尖上有个人,谁敢动谁倒霉。 林清姝不去请安也没请假,本就该宫规处置,原本想着罚半天跪也差不多了,谁成想倒霉催的居然下了大雨,林清姝受凉发烧,病了好些天。 自此以后,五皇子每次看见她都视而不见,当她是空气一般。 德云宫里的内侍宫女见她失宠,惯会见风使舵,开始拜高踩低。 对她说的话也不太理会了,什么事情都直接去问内侍总管,根本无视她这个正妃的存在。 正妃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境遇居然快与另外那个一直生病的赵侧妃相似了。 那位赵侧妃进来的早,听宫女说过,因为是皇后的人,五皇子不得不接着,但不喜欢,从来不曾宠幸。 专程去西院看了那因为生病而憔悴的赵侧妃,正妃的心越来越凉。 她不能这样下去,于是某一天晚上,她跪在李宁成的寝殿外请求他原谅。 李宁成从林清姝那里出来已经是深夜,又招了安夫人侍寝,对于跪在门口的正妃根本视若无睹。 听着寝殿中传出的动静,正妃泪流满面。 第二天一大早,李宁成出去,同样看都不看她。 到了下午,通宵不睡,不吃不喝的正妃终于体力透支晕了过去。 李宁成对她不打不骂,只是不理。 对一个新婚,还觉得是遇见一个温柔丈夫的女子来说,这就是最大的精神折磨酷刑。 李宁成心情也不太好,因为林清姝自从生病后,就不太理他,不管他如何对她好,她连反应都没有。 对于始作俑者的正妃,他没有杀她已经算是最大的容忍。想要他原谅是不可能的。 等林清姝身体大好,李宁成兑现承诺让她出宫散心。 三天的时间,也许能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不过为了预防林清姝乘机跑了,他要求林清姝直接去国公府,她的父母哥哥只能进国公府看她。 别的地方他不放心,国公府他很放心,那里的防御守卫很好,不管是刺客还是逃跑,都不可能有机会。 林清姝本来就准备见见世子,自然同意这安排。她要出去当然想见亲人,但关键还是要见越国公世子。 宫里的生活不能忍了,时间也快到了,进度却没有,不能坐以待毙,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世子商量一下对策。 牡丹跟着林清姝回了国公府。然后林清姝进了书房。 世子打开书房密道。林清姝跟着进去。 柳苍昊已经在密室之中。 这密室不大,是一个光线极差的简单房间。里面仅有一个小矮桌和几个坐垫。 林清姝坐在坐垫上看着世子和柳苍昊。 她心中非常懊恼,因为她已经发现完成不了那暗探的任务。所以她要用另外一种方式,说服国公府帮她出来。 柳苍昊率先开口道:“如果你想逃跑,我只能告诉你,我帮不了你。” 林清姝嘴角抽了一下,一脸郁闷。她的确想过这事,没想到还没提出来就被柳苍昊否决。 世子淡淡道:“你若从国公府跑了,我们国公府是要获罪的。拐带皇子侧妃这罪名我们无法承担。” 林清姝很焦虑,道:“那你们倒是想个办法让李宁成放我啊?” 柳苍昊无语。 世子看了她一会儿道:“别说你现在受宠,就是失宠,都不可能放你。另外那侧妃病得快要死了,你见他放了没有?” “该死,那我怎么办?我出不来了?你们会不会办事?”林清姝抱怨。 以前跟国公府有约定——就是她探出李宁成身后是谁,国公府帮她逃离皇宫。 但李宁成口风死紧,那么关键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告诉她。 李宁成为了她的安全,还加强了德云宫的守卫力量,那些侍卫一方面可以保护她的安全,另外一方面也可以阻止她逃跑。其实以她的武功,即便出了德云宫想要逃离皇宫,也根本不可能。 皇宫侍卫不是吃素的,而且她路不熟,怎么可能逃得掉? 林清姝甚至怀疑国公府是忽悠她当暗探,事后根本不可能帮她逃离。 世子曾经说过,他们做事是不择手段的。所以她办成了,他们不救她又如何?反正人家已经达到目的,而她的死活人家根本不关心。 “什么叫我们会不会办事?”柳苍昊表示对她的话不满。 林清姝从坐垫上起来,在房间中转了几圈,然后坐回垫子上道:“李宁成朝里都有谁?谁在支持他?你们总不至于一个都不知道吧?想办法制造一点事情,李宁成出事,他那靠山不就出来了?”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消息?”柳苍昊冷然。 林清姝这样受宠,李宁成却什么都不告诉她,说明这宠爱就是假象,李宁成根本不信任她。 林清姝嘴角抽了抽,她已经用尽了办法,可惜李宁成什么都不告诉她,她也没办法。 “你们干嘛老是盯着他身后?他面上那么多的人你们先搞一搞,把面上的搞垮,身后的一定会出来。” 林清姝打着完成不了任务的主意,只能帮着国公府想办法。 柳苍昊问:“怎么搞法?” 林清姝道:“举个简单例子,一锅汤在煮,下面必须烧着柴火。若是把柴火撤了,这汤就不能再煮了。李宁成就是那锅汤,支持他的人是柴火,要想李宁成没作为就得先把那些人搞垮。这叫釜底抽薪,你们听没听过?” 两土著看着她一起摇头。 这世界竟没这缺德成语?林清姝表示自己在这世界读书少。 李宁成的事林清姝早想过,搞垮他,他必然要离开皇宫。 只有他离开皇宫,自己才有逃走的机会。 以她在宫中的遭遇便可知道,宫斗频率太高,她又没有背景靠山,只要一次运气不好,她就会死在里面。 她很害怕没出宫就死在里面,所以她要尽快出宫。 但搞垮李宁成这事,她肯定做不了,只能指望国公府。 国公府本来就想搞垮李宁成。 她继续道:“你们最终的目标是李宁成。依我看,根本不用找什么怡贵妃的底牌。直接让怡贵妃出点事。 那隐藏的势力若真在怡贵妃手上,我就不相信她出事后,不动用力量自保。 只要她动用,你们就盯着查,顺藤摸瓜,没有查不到的。” 世子和柳苍昊两人看着她,很无语。 林清姝说出这样的话,柳苍昊觉得惊讶,但更多的是无语。 她知道什么?敢大言不惭说搞垮怡贵妃? 柳苍昊道:“你觉得怎样才能把贵妃搞垮?站着说话不腰疼,怡贵妃在宫中根深蒂固,哪儿那么容易让她出事?” 小丫头说话真轻松,以为扳倒皇帝的贵妃是小事,很容易办吗? 如果真容易,怡贵妃早死了,根本也到不了这个贵妃的位置上。 “罗织罪名啊,能把贵妃请进冷宫的罪名,你们想办法罗织一些啊!唉,你们国公府究竟行不行啊? 实在不行,就看看怡贵妃有哪些对手,你们倒是去推一把帮个忙制造个机会,不用你们动手人家也会动,这叫借刀杀人! 若这点事你们都搞不定,你们还想搞什么大事?”林清姝毫无顾忌地指责。 她没办法了,不逼国公府动手做点事,她就没活路。 李宁成把她逼得没活路,她就得先让贵妃没活路。 “借刀杀人?”世子看着她。 林清姝一愣:“难道不对?你们肯定不会在明面上做事,不利用别人怎么行?” 世子点头:“这话没错,只是借刀杀人的说法,没见哪本书中写过,你在哪里看到的?” 林清姝汗如雨下。 她没想到这世界竟没有那么多缺德成语。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世子见她一脸尴尬沉默,也没细究,说道:“你提的这事我们考虑考虑。” 林清姝唯恐他们办不好,提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今后她能不能洗清罪名,先罗织罪名让她进冷宫。没她支持,李宁成处境就不太好。你们再想想其他办法,一点点把李宁成的根基挖了,让他没了上位的资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说法你在哪里看的?莫非神仙教你这些?”柳苍昊冷冷看着她。 林清姝保持沉默,再也不多话。 世子若有所思:“就这样吧!” 柳苍昊继续道:“这些丧心病狂的法子都能想出来,你这丫头怕是要疯。还有,教你这些的人怕不是什么神仙,我看是疯子差不多!” 林清姝冷道:“告诉你,我及笄之前出不来,我疯给你看!” 柳苍昊一惊:“你想干什么?” 林清姝皮笑肉不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不好过,你们都别想好过。我还有很多你没听过的招。” 柳苍昊大怒:“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无所谓,我在那宫里迟早是个死,还真就不怕你!”林清姝挺胸,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她不信现在柳苍昊敢动她,过两天她还要回宫,国公府敢把她如何,除非是不想混了。 所以她有恃无恐。 世子道:“行了,二弟,别跟小孩似的,去做事吧。” 柳苍昊冷笑着从另外一处密道走了。 密室恢复安静,世子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林清姝现在也不指望国公府救她出皇宫。她考虑的只是借助国公府的力量,让李宁成尽快出宫,她要在半路逃跑。 心中细细谋划将来逃跑的无数种方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密室中。 世子坐在她对面,静静的看着她。 被世子看得尴尬。她看了看四周问道:“上次银月儿从这里偷了什么?” 林清姝之前也好奇过,没敢问,但现在她和国公府秘密扳倒皇子,是一条船上的人,应该可以随便问问了。 世子摇头:“她偷听我们说话。” “抓到没?” “没有。” 林清姝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银月儿是她的朋友,她当然不希望她被抓到。但是一想起银月儿是古月国暗探,她就有点担心国公府。 现在国公府与她坐一条船,船翻了她也好不了。 “若是李宁成被封王,出了皇宫,你们能帮我逃跑吗?” 林清姝觉得依靠自己逃跑,可能会非常艰难,有国公府的助力,还容易些。 “可以。”世子答应得非常爽快。 晚饭的时候,林母到了国公府。她因为自己女儿在宫里,不放心,便一直住在神京城附近,所以来得最快。 林清姝拱到母亲怀里哭了一通,断断续续说了自己在宫里的遭遇。 一年的宫廷生活,简直心酸委屈到了极点。 就连国公府抄《女诫》的日子都比在宫里好过许多。那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林母听了,自然非常心疼。可惜她再怎么心疼自己的女儿,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能陪着哭。。 晚上,林清姝正准备睡觉,柳苍昊却突然翻窗户进房,吓了她一跳。 “你想干什么?”林清姝满脸戒备地问。她想起之前说话激怒过他,以为这是要来杀她。 柳苍昊站在窗口,没有走到近前,问道:“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天天在一起,却不让李宁成碰你。” 林清姝在宫中的生活,牡丹刚刚跟他详细禀报过,所以他很好奇林清姝是怎么能让李宁成对她不做那事。 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必会有那方面需求。这林清姝又不是丑的无法下口,所以他对他们的关系有些好奇。 “我年纪小,生孩子会死。喝避子汤会伤身体!”林清姝简单明了地说道。 柳苍昊扶额,表示无语。 这种借口也行?只能说明李宁成太看重她了。 回到密室,柳苍昊与世子对坐。 “大哥,你觉得那丫头说的话有几分可行?”柳苍昊问。 世子道:“全部都可行,皇后、几位嫔妃都想扳倒怡贵妃,对了,宰相千金被五殿下杀了,这一点也可以利用,把这消息透过去,宰相府应该会做点事。” “那丫头说的借刀杀人有点意思!” 柳苍昊道:“这丫头心里还有很多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 世子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小心点,别让她站在我们的对面,会很麻烦。” “她敢站我们对面,就杀了。要她死对我们而言很容易。”柳苍昊冷然,不管林清姝懂得多少,若是妨碍到国公府,也不过就是一刀的事情。 世子没再多说,只是静静坐着想事。 第八十五章 爱即是害 第二天,林清沄赶到国公府,林父照看家族生意,太远来不了。 兄妹俩见面便关起门来长谈。 林清姝多数吐槽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并且说了与国公府的密谋。她一个小女子有这样大的事情,总得跟自己最亲的人说一说。 林清沄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问:“如果五皇子完了,难道你能好?” 他的看法很简单,林清姝嫁给五皇子就是五皇子的人。 而且他这两年从多方面了解情况,知道五皇子似乎是皇位继承的主要人选。这样有大前途的男人弃了真是可惜。 小妹帮着国公府去对付皇子,怎么想都觉不妥。 其实在林清沄看来,小妹在宫中,为了保住性命确实可以跟国公府虚与委蛇,利用国公府的势力。 但是她不该一门心思帮国公府。她应该把重点放在五皇子身上,因为跟着五皇子才更有前途。 这事情若换了林清沄这种人去当侧妃,他一定会把国公府利用到极致,然后在恰当的时机给国公府一个致命打击。接着牢牢抓住五皇子,甚至辅助五皇子登上皇位。 一旦五皇子当了皇帝,他们林家也就起来了,一定能跻身应国贵族的行列。 可惜林清姝和他的看法不同,他看重家族利益,林清姝看重自身利益,她要的是自由自在,舒适安宁的生活,不是勾心斗角,盘踞高位却不得自由。 “五皇子是个笼子,跟着他,我一辈子是囚犯。离开他我才能好。”林清姝说道。 “可你已经是他的侧妃了。”林清沄不知该如何劝着倔强的妹妹回心转意,只能拿女人的婚姻说事。 女人嫁了男人,就该跟着男人,整天想着逃跑并不妥当。 “那又如何?嫁他又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总会逃的。你若怕连累族人就尽快安排他们离开临州。” 林清姝为家族来国公府当人质,结果越陷越深,早就对这家族有很大的怨念。 所以等她逃出皇宫,她可不会再顾忌什么林家,现在告诉哥哥,只不过是让他安排好父母。 她在宫中受苦也没见哪个林家人来帮她一下,所以她根本不会在乎林家其他人的死活。 或许那些人会说他们没能力。 他们没能力就是借口?笑话! 若是无能可以当成借口,那他们被人整死也是活该。 林清沄见林清姝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实在无奈。 此时此刻,他若能替了林清姝,他都愿意替她去皇宫里受苦受难。 心中万般无奈,林清沄再度确认地问:“你说的是真的?你有办法逃吗?” 林清沄不认为妹妹有逃跑的能力,而且妹妹若是真的逃离了一定会连累到林家,林家所有在应国的基业都完了。 这对于他和林家都不是小事。 “我已经与国公府说定了,到时候他们会安排,哥哥别管,哥哥你安排好家里人就行!”林清姝语气笃定,就好像她一定能逃了似的。 这是打定主意了?林清沄倒吸一口凉气。抄家灭门的事,这丫头要做,拦都拦不住! 林清沄忧心忡忡地走了,柳苍昊瞧他出门时的神情就知道怎么回事。 “有这种妹妹,还真是不省心。”柳苍昊心中感慨。 其实他们用林清姝做事,也觉得很不省心。这泼丫头,异于常人,不遵规矩,逼急了她,还真有可能坏了他们的事。 在国公府又住了一天,傍晚,林清姝回宫。 看着皇宫的高墙,林清姝终于明白皇宫为什么要建那么高的墙,因为里面住的——全是囚犯! 到德云宫,李宁成已经在门口等着,林清姝一下骄辇,他便拉着林清姝回了房间。 天已经黑了,李宁成拉着林清姝回房,房中的桌子上早已摆满晚膳。 “我等着你回来一起吃。”李宁成让林清姝坐下,然后给她布菜。 林清姝看了一会儿,叹气道:“殿下这样,是要折煞臣妾?” 李宁成动作一滞。 林清姝在私底下对他从来不用敬语,现在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林清姝竟然叫他“殿下”,自称“臣妾”。 李宁成坐下,用手轻轻抚平林清姝鬓间一缕乱发:“怎么了?” 林清姝低下头,不想看李宁成这样深情款款的模样,她在国公府谋划着要搞垮他,现在面对他这深情模样,心中有些愧疚。 她看着李宁成对自己好,很感慨,另一方面又想着李宁成对自己的束缚逼迫,又觉愤怒。 心中充满了矛盾。 李宁成捧起她的脸,轻轻吻着:“我好想你,三天没看到你,我想你快发疯了。” 天天看着都甚觉喜爱,离了三天,对于多情之人,那就是恍若隔世。 李宁成抱着林清姝,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想要她的念头疯长。 林清姝当然是清醒的,李宁成在对她干什么,将要干什么她一清二楚。这样的事情,从进宫第一天,林清姝就已经考虑过。 她现在弱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论人家干什么,她都反抗不了。 “殿下宠我爱我,却是害我。”林清姝淡淡道。 正陷入某种无法控制情绪中的李宁成一愣。林清姝的衣服几乎都被他剥光了,正是温香软玉在怀,林清姝的一句话如同一把冰刀狠狠捅到了他的心口。 又凉又痛! 他看着林清姝,将她的衣服理了理:“你什么意思?” “她们恨我得到殿下的宠爱,如果有机会,她们会弄死我。 现在殿下宠爱,她们动手还稍微有所顾忌,将来殿下腻了,她们便会要我的命。 殿下不再宠爱我,就不会再管我的死活了。”林清姝边说边流下眼泪,很快就泪流满面。 李宁成把她搂在怀中安慰:“我会永远宠你,我会保护好你。” “就算如此,她们依然会找机会害我。殿下如果不在,她们就会想办法整死我。呜呜呜……”林清姝在李宁成怀里抽泣,鼻涕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 皇子服上螭龙刺绣太硬,擦得她脸生疼。 李宁成不说话,紧紧抱着林清姝,仿佛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林清姝说的话没错,而且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如果当时林清姝的身体稍差些,有可能根本熬不下来。 他从小在宫廷长大,龌龊事见得不少。 父皇那些因为受宠而死去的宫妃不在少数,他的母亲怡贵妃,能够活到现在,有这样的地位,同样是经历过很多次九死一生。 别说他是皇子,就是皇帝,都未必有本事完全护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曾经有个极受父皇宠爱的元妃,死的时候还怀了龙种,那些人照样趁着父皇秋狝,将其溺死在荷花池中,等父皇回来,元妃的尸骨挖出,已经烂得异常恐怖。 皇帝为此赐死了三个宫妃,灭了三家大族。 但那又如何?元妃死了,回不来了。 李宁成抱着林清姝,心中寒冷到极点。他很恐惧,恐惧林清姝死去。 他拿出丝帕给林清姝擦脸,发现她妆容已经花了,便让宫女端水进来给她洗。 妆容下面的脸,依然粉嫩,凝脂一般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瑕疵。林清姝不化妆看起来还更加清纯。 李宁成忍不住又亲了亲林清姝的脸,说道:“你吃点东西,早些安寝。” 说罢,便出了房间。 然后他直接去了正妃所在的东院。 李宁成这德云宫有三进院子,中间那一进分东院和西院,东院是他的一间寝殿、书房、花厅,还有一间是正妃的居所。西院住的是侧妃和夫人。 平日夫人侍寝都是来他的寝殿,侍完寝就回自己住所,几乎不过夜。 若是正妃侍寝,就可以在这里过夜,他也可以去正妃房间。 李宁成回到寝殿,让宫女安排了一桌饭菜,然后召正妃过来。 正妃过来的时候,酒菜已经准备好。 这段时间正妃失宠,身体不适,没有精心打扮,今夜突然被召,连忙梳洗打扮穿戴,用了一点时间。 李宁成吃着饭菜,并没有理会已经跪在房中的正妃。 吃完,饭菜撤下,李宁成漱了口,坐着喝茶,正妃已经跪了好一会儿。 “脱吧!”李宁成只说了这两个字。 冰冷而简单,是个命令。 正妃一愣,然后无奈,只得起身,开始将自己的宫装一件件往下脱。 现在李宁成愿意幸她,不管态度如何,她都已经很满足了。 待脱完之后,正妃自己上了床。 李宁成看了她一会儿道:“你瘦了,这样不好看,而且手感也不好。” 正妃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强忍悲伤,跪在床上叩头:“请殿下饶恕臣妾。” 李宁成冷冷地看着,如同看一只蝼蚁:“本宫可以给你一个儿子,若你能教好,也可以让他袭爵。 但是,你不能动林侧妃,将来她有孩子,你亦不能动她的孩子,若她和孩子有闪失,本宫要你的命,你的孩子本宫也不会留。听明白了吗?” “是,臣妾明白。”正妃早就知道林清姝是李宁成的心肝,肯定不能动,现在李宁成这样说,她并不意外。只要能给她孩子,保住她的地位,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奢求的。 皇家男人的爱情,她要不起。 李宁成心情不太好,对正妃也没有怜惜,所以这一晚上,正妃受够了罪。 男人温柔的时候,可以让你上天堂,残酷的时候,也能让你下地狱。 不用打不用骂,只要手上稍稍用力,手指所过之处就是一道道乌青的印子。正妃忍得受不了求饶,李宁成却根本不理她。 做完之后,李宁成就让她走。拖着一身瘀伤,正妃被宫女架走。她的待遇很好,李宁成答应给她孩子,就没让她喝落子汤。 第二天一早,正妃拖着一身疼痛先去给怡贵妃请安,又在房中接受了侧妃请安。 侧妃只有林清姝,因为另外那个赵侧妃早就病得起不来了。 两位夫人接着去跟林清姝请了安。 大家相安无事,只有正妃身痛心更痛。 因为李宁成嫌她瘦,正妃开始吃补汤。嫁进皇家的女人就该有觉悟,男人的爱不长久,只有生下儿子,地位才稳。 在大婚前,她母亲就对她说过,不要去争宠,那是侧妃夫人才要做的事,身为正妃,只要保住自己的权力,该有的总是少不了。 她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这么做的,但得到了李宁成的温柔宠幸之后,她就贪了,所以看见李宁成对林清姝不一般,她就妒了。 女人一辈子只能嫁一个男人,是好是歹都得守着,当她发现这是个好男人的时候,她就有了独占的心。 她以为李宁成肯让她独占。 当惩罚临头,她这才知道,之前那一切,根本只是错觉。 李宁成有爱,却不会给她,因为他的爱属于那个姓林的侧妃。 那侧妃有个乡主的封号,据说曾经救过李宁成的命,但她没有家族靠山,她只有李宁成的爱。 男人的爱情究竟能维持多久她不知道,但权力地位却是实实在在的。 正妃收拾好心情,打起精神。 男人的爱情她不要了,林侧妃,她也再不妒忌了。皇宫就是战场,能保住命,保住地位,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想通这一点,不管李宁成在房事上对她多粗鲁,她都忍了。 日子就这样一晃过了一个月,林清姝每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国公府没有动静,宫里没有消息,而她就快及笄了。 这一天,正妃喝了补汤准备午休,却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东院开始慌乱,宫女去请了御医。 御医过来诊治怀疑是中毒。 不能确定,便让人又叫了两个御医来会诊,三个御医全部看了,都得出结论是中毒。 正妃不可置信,她的宫女们也都不敢相信。 每天吃饭或喝汤,都有宫女试过方才入正妃的口,如果真中毒,为什么试毒的宫女无恙? 御医为专门负责试毒的宫女把脉,断定宫女没中毒。 然后御医们查了补汤,也没发现有毒。 李宁成回来得知这事,便让人去查。敢给他宫里的正妃下毒,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中。 虽然他不在意正妃的性命,但他却在乎他的尊严和德云宫的安全。今天有人敢给他的正妃下毒,说不好明天就敢毒林清姝。 这事必须查清楚。 第八十六章 宫斗三,掖庭狱 “殿下已经着人去查了,还下了严令必须查出,所以,其实殿下是在乎娘娘的。”一个宫女跪在正妃房里说道。 在乎?正妃惨然一笑,没说什么。 正妃从开始吐血之后,身体就开始差下去。 御医说她中的是慢性毒,不致命却不会马上好。需要慢慢解毒调养。 李宁成没再来找她。 不过这次是因为中毒,倒不是全没希望。等她身体好了,李宁成该给的,答应的,自然会补给她。 大约过了五天,宫中通过明察暗访排查,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在一个内侍的房间中搜出一包药粉。那药粉御医看过后,说是一种治恶疮的药粉。 这药粉能够医治恶疮,但吃这药粉的人,又吃人参就会出问题。 药粉本身无毒,但加上人参却是大毒。 这内侍的职责就是专门从外面给宫中采办东西,菜、粮食、各种特产吃食。 内侍承认那包药粉是他带进来的,那是因为浣衣局一个姓岳的总管身上有恶疮,说是需要吃才拿进来的。 然后查案的掖庭总管又找岳总管回话,岳总管说自己确有恶疮需要吃那药。 御医帮岳总管检查了身体,他确实身上带着一点恶疮,但不算严重。 而他让那内侍带过好几次那种药粉,数量似乎有点多了。 御医认为岳总管不可能吃了那么多药粉,还不见好。 刑讯逼供之下,他只得承认这药他自己吃了一些,另外一些分给了德云宫的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在厨房专管熬汤。 小宫女早在正妃吐血的时候就被抓进掖庭关着,现在岳公公供出她,她受刑不过,咬定是林侧妃让她在正妃吃食中下药。 人参汤有人试毒,小宫女不敢下,便在正妃喝的其他汤水中下药粉。 正妃吃的补药不止人参汤一种,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美容肌肤,丰满身材的汤。 那药粉单独吃不会中毒,只有常吃人参加上这药粉,达到一定量才会中毒。 试吃的宫人有几个,吃的份量达不到所以没出现中毒的症状。 她专管熬汤,正妃每天吃的汤有好几碗,下毒的机会很多,而且汤水的味道掩盖了药粉的味道,一般人根本喝不出来。正妃吃了那些汤水,再吃了人参汤,自然就中毒。 如果不是她自己招认,根本没人想到是其他汤水中有问题。 然后,林清姝被关进了掖庭。 掖庭是皇宫的监狱机构,犯事的宫人都关这里。 当时她正在房间里画画,德云宫西院来了不少侍卫,说是有事让她去掖庭一趟。 她有武功,但皇宫侍卫很多,她根本跑不了,只得跟着去了。她身边侍候的几个宫女也被上了镣铐一起带走。 几个宫女包括牡丹一进掖庭就被大刑伺候。 只有林清姝,人家看在她是五皇子侧妃的面子上,才没有刑讯逼供。 林清姝独自坐在大牢中发呆。 最近正妃中毒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这事她根本不知道谁干的,就想着与自己无关。 现在被抓进大牢,林清姝就不得不重新思考事情的原委。 等几个宫女再回牢房的时候,已经是全身鲜血,手指烂到见骨。她们受到了残酷的刑罚,有一个宫女熬刑不过咬舌自尽了。 林清姝身上没药,牢里面的看守也不给药,没办法,她只能撕了裙子给她们包扎止血。 但伤太重,血根本止不住,包上的布很快就被血湿透。 没有药,也没有好的处理,这几个宫女的伤会发炎溃烂,越来越严重,大概一两天最多三天,她们都会死。 林清姝心情极差,很想哭,她早知宫斗惨烈,却无奈身陷其中,无法脱身。 五皇子没等天黑就来了,见林清姝没事,他松了口气。又见几个宫女伤痕累累,便怒斥掖庭守卫,让他们去拿药。 林清姝没等他开口说什么,握住围栏问:“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做错了什么?” 李宁成拉住她的手道:“有人诬陷你,说你是下毒害玉恬的主谋。” 玉恬就是正妃的名字。 林清姝一愣,想笑又想哭:“我为什么要下毒害她?我害了她难道能上位当正妃?她死了,你还会娶其他女人当正妃,我有什么理由去害她?” 被人诬陷了,她心中自然气绝,但在气之余,就会觉得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想要诬陷她,为什么不找个更好的理由?就这种白痴理由,竟还能把她弄得这样七荤八素。那些审案的全部都是傻的吗? 李宁成神情黯然:“清姝,我知道你冤枉,你别怕,先委屈两天,我一定查出真凶还你清白。” 即便李宁成是皇子,在有人指认林清姝是主谋的时候,他也不能强行将林清姝带走。这事情,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因为大家都盯着,不能服众就把人犯放了,会惹人非议。人言可畏,有些议论多了,再加上有心人的煽风点火,就会动摇国家根基。 皇帝不能做的事情,他一个皇子更加不能做! 李宁成打了招呼,林清姝这间牢房的待遇就好了些,有干净铺盖,还有伤药和干净的布带。想要什么,只需知会外面的狱卒即可。他们不敢不给。 李宁成颇受皇帝青睐,是皇帝宠爱的皇子,下面的人自然不敢违逆他的命令。 这也就是为什么林清姝进了掖庭狱没有被用刑的原因。 一个受宠皇子的侧妃,除非上面强压,否则他们根本不敢轻易用刑,得罪了皇子,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上面的人无论如何争权夺利,他们不想当炮灰,就要审时度势,看情况。 他们可以对宫女用刑,死了主子们也未必会心疼,但侧妃毕竟是有品阶,弄伤弄死,他们都未必能承受得了上面人的怒火。 林清姝每天细心照顾牡丹和几个宫女,帮她们擦身体,喂水喂饭,换药。 几个宫女没想到,她这个皇子侧妃居然能帮她们做这些事,这些下人做的事,林清姝这么高贵的身份都会干? 只有牡丹知道,林清姝会做下人做的事,在国公府就做过,后来有了乡主的身份才没做。 林清姝这个人从来没有贵人的自觉,更没有贵人的架子。 她现在与林清姝身陷囹圄,终于明白林清姝为什么每天和五皇子闹着要出宫。 这宫里实在没法呆。时时刻刻都要人命。 幸好五皇子是个多情的,林清姝是个心善勤快的,她们这才没马上死掉。 在大牢里一住就是半个月,李宁成每天亲自来看她一次,还会带些好吃的给她。 牢里的饭菜不太好,就算优待,大不了就是些没有发霉变质的。想要好的根本不可能。 之后那熬汤小宫女被大刑伺候,终于撑不住供出她家一个亲戚,让她在有人问谁指使,熬刑不住的时候就说林侧妃。 那个人,不在神京城。各州各府发下通缉令,最后在离古月国不远的边境上堵到了那人。 那是宫女的一个远房表哥,与宫女从小定亲,一直等着宫女年纪到了出宫成亲。 在大刑下,他说出了指使他的一个官员。再顺着那官员查,终于查到是宰相授意他如此做。 宰相千金因林清姝而死,却被余信侯家千金替了正妃的位置,两个人他都恨,便使出这招连环计,想要一石二鸟。 这事被揭发出来,宰相下了大狱,然后由三个一品官员共同择日会审。会审前两天,人证全部莫名死去,案件没了人证搁置下来。 李宁成不甘心,把宰相府中的管事拉到大理寺严刑拷打,终于通过威胁管事家族撬开管事的嘴得到供词。 一并揭发出来的还有宰相过去所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大大小小上百条罪名,谋夺人田产,谋夺人技艺,贪污受贿,纵奴行凶,私纵死囚,买凶杀人,与古月国暗探勾结,有十几条都够他抄家灭门。 皇帝看了供状,非常生气,下旨灭宰相府三族,十五岁以上男子杀头,女子入贱籍充教坊。 宰相府嫁给皇家的女儿统统被休流配千里,有子嗣的,子嗣被寄养他人名下。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前途。 偌大的宰相家族,鲜衣怒马烈火烹油,就这样彻底消失在神京城。 那些平日被宰相府压着抬不起头的官员和百姓,听说这事,都在行刑之日去午门看。有钱的,便专门去教坊找宰相家的千金们,极尽侮辱之能事。 “一个豪门,就这样消失了。”坐在柳苍昊对面的贵公子端着酒杯感慨。 “越兄不去看看教坊中那几位宰相千金,若有合眼缘的,尽可赎回家中享用,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曾是眼高于顶的贵女千金。”柳苍昊喝着酒。 工部侍郎公子越文安摇头:“那些女子,就算是贵女却还是太过平凡,入了教坊,她们连红牌都不如。我心仪的女子……” 柳苍昊挑眉,一副很有兴趣听下去的模样。这个越文安已经二十岁,却没有婚配,有妾室,没正室,他也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但却是风流不多情。 越文安再喝了一杯酒,盯着杯子道:“那个溪云乡主真不错,缝针的时候,一声不吭,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坚强的女孩。可惜,她属于五殿下了。” 柳苍昊一愣,半晌道:“她像女人吗?平日做事说话比男人都彪悍!” 而且还有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机,想想都心寒。 越文安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道:“你懂什么?她那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好,世上没有女子能及,绝大多数男人都及不上她。” 柳苍昊无语,心想:那是因为你没见过那些从小被训练来做杀手的女子。那些也是被刀砍都不会哼一声的。 算了,多说无益。他不跟没有见识的人计较。 林清姝终于从掖庭中出来,牡丹和那几个宫女也都得到了更加好的照顾。 李宁成对她心怀愧疚,便对她更好。 正妃余毒未清,他根本不关心。 林清姝平白受了无妄之灾,越发觉得这李宁成就是一个害人精。 摆出一副多情深情的样子,却把她害的死去活来。这种日子真是过够了! 于是她开始在李宁成耳边念着要出宫。 “我知道你身份无法改变,你便像俞都王那样,在一个山谷建王府,种满山的花,我们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不用时时提防别人的算计。” 林清姝其实也愿意跟着李宁成,因为他现在的确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但前提是李宁成不要在皇宫争那位置。 这是血雨腥风的厮杀,她不想被卷进去变成炮灰。 李宁成身不由己,没办法答应她,只是一如既往对她好。 这事传到怡贵妃耳中,某一天,便宣召让林清姝去她那里。 怡贵妃教育林清姝——皇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不要想当然的在皇子耳边吹风。 林清姝这才知道,李宁成来找过怡贵妃,商量想要提前去封地,被贵妃训斥了一顿,现在怡贵妃又来训斥她这个祸根。 林清姝明白怡贵妃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李宁成有当储君今后上位的机会,所以提前去封地绝对是放弃机会的表现。 像怡贵妃这种一辈子在皇宫打拼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放弃机会。 “被人冤枉很委屈,本宫知道你心里苦,但你有没有打听过,这宫里,有几个没受过苦就风平浪静到那尊贵位置上的?即便我们的皇后,当年照样受过不白之冤。在暴室晒过布匹。”怡贵妃语重心长。 暴室,暴即曝,为染品晒干之意,是用来专门织作染练的地方。属掖庭令管,多数有罪的皇后、贵人幽禁于此。 “你已经是皇家的女人,该守的本分守好,等着上面安排便是,不要用些话语影响成儿的判断!” 林清姝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什么荣华,尊贵她根本不想要。 怡贵妃见她没有分毫悔改之意,便道:“去外面廊下跪着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起来。” 林清姝退出去,到廊下跪着,宫女们见她跪在那里,走路都绕着走,没一个人来跟她说一句话。 实在太无聊,她干脆暗自运气,练起内气。 要她想通,等明年她都不会想通。她铁了心是要出这火坑一样的皇宫。 怡贵妃之前听说李宁成正妃罚林清姝跪在花园,不巧来雨,把林清姝淋病。儿子因此与正妃翻脸。 她不想因为一个女人与儿子出现嫌隙,但这女人又实在太不懂进退,既要教训又要让李宁成没意见,所以她让林清姝去跪在廊下。 廊下即便下雨也淋不到。若是林清姝跪得受不了,自会讨饶。 但她千算万算,根本算不到,林清姝能跪着练功。 会武功的人与不会武功人的差别在于,保持某个姿势,对不会武功的人来说就是惩罚,对于会武功的人来说那是练功。 第八十七章 失爱 李宁成天黑回到德云宫,方才听闻林清姝去了怡贵妃宫一直没回来。他亲自过来,就看到林清姝跪在廊下一动不动。 他没有去惊动林清姝,而是直接找了他的母妃怡贵妃。 怡贵妃一直没等到林清姝认错,心中已经非常生气,觉得这个丫头被儿子宠得无法无天了。 李宁成一过来,不等他开口,她便道:“这丫头根本不懂规矩,必须要好好教。你别舍不得,现在不教好,将来她要吃更大的亏。” 在皇宫还敢性子这么倔,的确是会吃大亏的。怡贵妃在皇宫时间很长,什么样的人和事都见过。 像林清姝这种脾气的女人,根本不适合在皇宫生存。 李宁成婉言求情道:“儿臣会教她规矩,请母妃饶她这一次吧。” 怡贵妃瞪了他一眼道:“你教她规矩?你若能少宠她些,为娘也不用如此费心。” 李宁成低着头不说话。 太宠林清姝,他知道这问题很大,前面那些祸事就是前车之鉴,因为他宠林清姝,她才被人算计受了不白之冤。 他想保护她,更想宠她。 若让他为了保护她而不宠她,他根本做不到。 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她不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日夜思念她。她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忍不住要对她好,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就算她要你的心,你也会亲手掏出来捧给她。 李宁成没办法不宠林清姝。即使知道宠就是害,要他不宠,却根本做不到。 有时候他也恨自己为什么是皇子,若他只是普通贵族子弟,当初秋狝遇上她,她肯定能接受自己的身份。 林清姝私下承诺过他,只要不在这皇宫,她天涯海角,都愿意跟着他陪着他一辈子。 可他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皇宫。 见儿子神情忧伤,怡贵妃非常无奈。她知道儿子的心已经完全属于那个女子。让他不爱,绝不可能。让他放弃,就是伤害他。 跪了一天的林清姝,起来的时候只是微微觉得有些脚酸。 幸好想起练内气。不然就会像上次在花园跪着一样。上次不仅脚上血脉流动不畅,还因为下雨着凉生病。 李宁成见她沉默不语,心中非常难过。他自己的母亲,他不能责怪。更不能怪林清姝不肯低头。 这两个都是他心目当中最重要的女人。谁受到伤害,他都会很难过。 当天晚上,李宁成陪着林清姝吃完饭,就留宿在她房间。 这不合规矩,但他就是这德云宫权力最大的,谁敢说什么? 就连正妃都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那些宫女太监,更没谁敢乱嚼舌根。 李宁成留宿林清姝房间,什么都不做,就是抱着她睡觉。他抱着她才会觉得真实拥有她,他很怕有一天,自己手中什么都没有。 林清姝变得沉默,不太喜欢说话。李宁成与她说话,她也只是敷衍两句。 随着及笄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内心,既焦虑又崩溃。就这样闷在心底,她不知道哪天就会疯了。 又过了十多天,怡贵妃家族出事了。之前查宰相家的时候,已经有官员查出怡贵妃家族与宰相家族有来往,当时因为忙于宰相的案子,便把这事情压了下去。 后来宰相家定了罪,便有官员开始查怡贵妃家,发现怡贵妃家族中,有人竟与古月国皇室勾结,在边境上私运铁器。 应国和古月国本来就长年战事,普通贸易都被遏制,铁器买卖根本视同资敌谋反。 怡贵妃家族的人被秘密逮捕,朝臣上表弹劾怡贵妃,说她侍宠纵容家族,如若参与便是罪大恶极,即便没参与,也不该再坐在贵妃的位置上。 皇帝被朝臣逼得没辙,只得将怡贵妃的妃位废了,并将其关进了永巷。 舅舅家出事,母妃被关,李宁成非常焦虑,却什么都不能做。 皇帝知道很多人盯着李宁成,只要他一动,就会有人告他谋反。所以责令他不要轻举妄动。 李宁成干脆在德云宫中足不出户,美其名曰“闭门思过”。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林清姝当然也知道了,而且是李宁成亲自告诉她的。 她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出事地点在应国和古月国之间的边境,就知道这一定是国公府出的手。 不管怡贵妃家人做没做那私贩铁器的生意,反正已经被人家人赃并获,他们百口莫辩。 皇帝舍了小老婆,自然舍不得儿子,让他最近深居简出,以免出差池。 李宁成每天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心中却异常焦虑。 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急。他那母族搞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的罪。没了母族和母妃做依靠,他在宫中,日子会非常难过。 这么快就从怡贵妃家族那边下手,林清姝觉得国公府的确有些本事。也正因为如此,她那焦虑崩溃的心情,终于缓解了。 她出皇宫有指望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皇帝什么都查不出来,将怡贵妃家族那通敌叛国的罪名坐实。 李宁成就算无罪,他有这样的母族,肯定也不再是皇帝候选人的最佳人选了。朝臣们不敢明面上支持他。 李宁成每天都处于焦虑崩溃的情绪中。 林清姝看在眼中,心中却不知什么滋味。 她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为自己的釜底抽薪之计达成而高兴?还是为李宁成陷入到这种局面而难过? 这本来就是她设好的局,国公府完美执行。但一见李宁成眉头深锁她就心疼了。 她是人,有感情。李宁成对她的好,她不是没感觉。 但她觉得这好要用她的自由甚至命来换取,就根本不划算。 其实李宁成只要不在皇宫中,她挺乐意跟着他。 林清姝靠进李宁成的怀中,抬头主动轻吻他的唇道:“没关系,即便陛下不要你当皇子,我也会要你。我家有钱,不会让你受苦,你喜欢闹市我们就住闹市,你喜欢安静我们就住山里。 我们可以天天上山狩猎采药,也可以去教训那些江湖匪盗,行侠仗义。只要你愿意,只要你高兴,怎么过都行。” 李宁成回吻她,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点道:“这是你想过的生活,对吧?” “嗯!我觉得挺好的,很自由,晚上睡觉也不用担心被人暗算。”林清姝靠在李宁成宽阔的肩膀上一脸平和。 “那母妃怎么办?就算不管舅舅家,母妃我总得管吧?” 林清姝可以不用在乎怡贵妃,但李宁成不行,那是他的母亲,从小辛苦将他保护大,他不能任她在永巷受屈辱或自生自灭。 林清姝皱眉。怡贵妃这种身份的人,要么沦为阶下囚,在冷宫度过余生,要么高高在上,在宫中叱咤风云,荣耀显赫。 这种人没有中间路线可以走,因为想要她倒霉的人太多了。不能压制别人就注定被人反噬。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般人可以退,她退了就是死。 此刻,林清姝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怡贵妃要李宁成争,不准他退。 李宁成退了,她也就跟着没倚仗,失势沦为阶下囚是迟早的事情。 宫廷的斗争果然可怕。 心中再度愧疚,为了自己,她必须毁怡贵妃。 李宁成被他自己的多情害了,还连累了母亲。 痴情如他,到现在还把林清姝当她是心肝宝贝。 李宁成心中只以为,他失势后,林清姝不会嫌弃他,还愿对他不离不弃。皇家的人最害怕失去权力,因为他们认为没有权力就会一无所有。 李宁成却很安心,他失去权力,至少还有林清姝。 林清姝被自己的良心折磨得有点痛苦了,看着至爱自己的人被自己坑了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有负罪感,却不能忏悔。 每每看李宁成忧郁的面容,她的心里就被煎熬折磨。 她想要宽慰李宁成却找不到更多的话,她只能不断告诉李宁成,只要他出宫,她就会永远陪着他。 人生难得遇上如此珍爱自己的男人,林清姝对他已经生出感情,而且愧疚之心越深,感情就越深,她是真的愿意与他出皇宫,平静地共守一生。 李宁成每天在德云宫犹如困兽,心情糟糕,脾气暴躁,只有在林清姝身边,才能稍稍得到一点安宁。他也只能抱着林清姝才能入眠。 林清姝就像他的安神药一般,没有这药,他根本睡不着。 之后,怡贵妃母族那些鸡零狗碎的罪名被挖掘出来,仗着怡贵妃欺压良民,强买强卖等。怡贵妃最少都有个纵容家族的罪名。 皇帝顾念怡贵妃和自己的儿子,没有让怡贵妃的家族灭族,除了主犯斩首,其他族人只判了发配千里外当苦役。 怡贵妃从永巷出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李宁成无能为力,心中非常痛苦,他的母妃身陷囹圄,他却没有办法救,因为他不动都有罪,一动就会被人扣上谋反的大帽子。 他的德云宫被侍卫把守起来,没人能进也无人能出。 在很多个深夜,林清姝睡着后,李宁成只能抱着她默默流泪。 为了不让自己彻底垮掉,李宁成干脆白天关着寝殿练武,晚上陪林清姝吃饭睡觉,之前也是这种作息时间。 林清姝白天没事,依然去花园练舞画画。 练习舞蹈那是为了锻炼筋骨,不至于武功倒退。 这一天,她照常去花园画画,牡丹伤好了,就跟着在身边伺候。 林清姝画画最讨厌吃饭打断,牡丹为了她不至于饿着,就会让厨房准备点心肉干一类能吃饱还有些营养的东西给她备着。 虽然李宁成被软禁德云宫,但吃食方面却没有什么欠缺,该他有的份例一点没有少,所以林清姝平日吃的那些小点心也都是有的。 这一天,林清姝专心致志地画了一幅画的勾勒部分,停下来看了看,看完觉得饿就拿了点心吃。 点心是驴打滚,甜糯可口,她挺喜欢吃,还有猪肉饼,中间加了茴香,能充饥。 林清姝吃完肉饼喝完茶,然后整个人就不对了。 她先是觉得手脚麻木,然后这麻木感开始蔓延全身。 牡丹见林清姝突然摔倒在地,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起她。 林清姝身不由己,手脚已经不能动了,只有嘴巴能动,于是惊叫:“叫御医,我中毒了。” 她从小跟着哥哥到处走,对有些药物尤其毒药的味道是闻得出来的,但刚刚吃的那东西,她什么都没闻到,甚至吃到口中,都没觉出什么。 牡丹和几个宫女把林清姝抬回房间,门口侍卫听说侧妃中毒不敢怠慢。宫女匆忙敲开李宁成寝殿的门,李宁成得知林清姝中毒,连忙跑去西院。 当李宁成来到林清姝房间,她全身都已经麻木,连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她见李宁成过来,张嘴结巴道:“送……送我出宫……” 说完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也开始麻木了,又急切道:“我……我要回……家!我讨厌……宫里。” 说完这句,林清姝发现自己再发不出声音,然后她的眼睛开始模糊,渐渐看不清李宁成那张焦急的脸,他说的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终,她完全陷入到失觉中。 心里似乎还是明白的,但是林清姝已经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 她死了?她就这样不明不白被人毒死了? 好不甘心啊! 前世活到二十被人杀,这一世她还没到十五岁,为什么她要这么短命啊? 她也太可怜了吧? 老天爷,她活了两世,竟然没有真正结过婚生过孩子,根本没有体验过人生的苦与乐。 林清姝很伤心。 比她更伤心的是李宁成。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渐渐没了呼吸,连御医都没到,她就没了呼吸。 李宁成胸口一下被堵住,差点憋死过去。 御医赶到没能救治林清姝,却正好给他按摩扎针疏通经络,让他喘回气来。 李宁成一时悲愤难当,竟嚎啕大哭。那些人夺走他的母妃,现在竟不放过无害的林清姝。 林清姝常说宫廷是个吃人的地方,在这里活着,什么时候被人弄死都不知道。 现在,她的话应验了。 即便他是皇子,天潢贵胄,也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就像过去父皇没保住宠妃,他也没能保住心爱的女人。 第八十八章 世间再无乡主 李宁成抱着林清姝,毫无形象的大哭,伤心了很久。 众宫人看着,却没谁敢上前劝慰。 掖庭局的总管过来求见说要让仵作验尸,被李宁成断然拒绝。 掖庭局无奈,只得把厨房那一众宫女内侍带走审问。 监礼局的内侍总管过来求见,说准备办林侧妃的丧仪,李宁成却理都不理。 最后还是牡丹仗着胆子直谏李宁成,让林侧妃入土为安。 人死了,入殓,出殡,总是要做的。天气虽然不热,但放在外面,过几天也会臭了。 李宁成悲伤一夜,清醒过来,便决定送林清姝到临州老家安葬。这是林清姝的遗愿,他要帮她完成。 李宁成现在失去了林清姝,便后悔当初硬逼她入宫,若是她不入宫,现在的她还会在国公府开心的过着日子。 但一想到她会嫁给别人,李宁成的心里还是难受。 他自私,所以他害了林清姝。 在悔恨自责中,自我拷问。李宁成两天的时间几乎把自己逼疯了。 德云宫活人出不去,死人却容易出去。 林清姝的棺椁从皇宫出来,由牡丹带着三个宫女一起扶灵去临州。 李宁成的禁足没有解除,他送不了,只是割了林清姝一缕青丝放进随身的香囊中作为念想。 林清姝所有的画都在,他很仔细地收藏起来。他知道今后,他再也不会再像爱这个女子一般爱谁了。 他的爱跟着那个女子的死亡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过了半个月,终于从悲痛中走出的李宁成跪在皇帝面前恳求,为母妃家族赎罪,去守先祖陵墓。 皇帝本不愿答应,但看李宁成一脸悲痛,心如死灰,一时想起自己当年心爱女子死后的心情,不忍儿子如此下去,便答应让他去守陵。 皇帝觉得李宁成出了皇宫,不再睹物思人,心情或许会有所改变。 因为李宁成去守陵,怡贵妃被从永巷中放出来,回到原先的宫中居住。只不过那座宫成了冷宫,皇帝不会再去,也没有以前那么多的宫女太监伺候。 只有一个她原先的陪嫁宫女,李宁成的奶嬷嬷愿意留下来陪着她。 怡贵妃没有丝毫的颓废之气,每天开始打理这座宫,原先有人做的事,现在她要全部做。 她开始悉心照顾园子里的一片菜地,这原是她平日让内侍种着玩儿的,但现在,几乎没有俸禄的她就得靠这些菜做吃食。 奶嬷嬷拿出自己的体己买了很多食材,她们两个就这样开始自给自足。 从内侍手上买食材很贵,因为那些内侍都是出宫采办的时候夹带一点进来私卖,卖的肯定比外面要贵十倍。 好在奶嬷嬷这些年得了贵妃不少赏赐,算是很富有,两个人就靠这些钱也能活很多年,再加上园子里种的菜蔬,她们能省很多钱。 “改天把那几株牡丹铲了吧,我们种点麦子。”怡贵妃浇着菜水对奶嬷嬷说道。 奶嬷嬷担心地看了看怡贵妃道:“主子,活计那么多,您这身子撑得住吗?其实面粉我们可以买,不贵。” 宫院很大,平日光打扫就让人累得腰酸背痛,还要侍弄菜地,劈柴提水,烧火做饭。 怡贵妃从桶中舀水浇在一株菜根上道:“我们吃不了多少,随便种点吧。这些年我养尊处优,早该活动身体了。” 忙完之后,她们做了一顿简单的饭食,没有肉,只有菜,就连油,都是高价买了点动物油,菜里面才有了一点油味。 喝了茶,怡贵妃从柜子里翻出那幅林清姝给她画的肖像看了一会儿道:“那孩子可惜了,性子倔,太容易折断,不适合在宫里。” 奶嬷嬷担忧地看着怡贵妃问:“娘娘,殿下去北边守陵,您不担心吗?” 怡贵妃淡淡一笑道:“没事,成儿会回来的。” 天高地阔,满目是金灿灿一片。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田野里全部都是等待收割的稻谷。 李宁成骑在马上看着这一路风景,深深叹了口气:“清姝,我终于出了那牢笼,而你却不在我身边!” 林清姝中毒之后,厨房一名宫女离奇失踪,李宁成已经不复往日风光,不能派出人手大肆搜查。就这样,林清姝中毒一事,成了悬案。 没人知道真相,没人查得出来,御医无能,竟然都没看出林清姝中的什么毒。 当掖庭局请示李宁成是否让仵作解剖林清姝尸体查验的时候,被李宁成断然拒绝。 他最爱的女人死了还要被人看身子,用刀子开膛破肚? 这种事情他根本无法忍受! 就算他很想知道凶手是谁,也根本容不得这种事。 而且李宁成心中清楚,就算仵作真验出林清姝中的什么毒也没用。 那个失踪宫女就是下毒的凶手,想要找到真凶唯一的办法就是抓到那个宫女后,撬开她的嘴,得到幕后真凶的消息。 可惜他现在没那么多特权,不可能调集什么人手。 掖庭局见他失势,也不派人尽力破案,只是一味拷打那几个厨房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宫人。 事情就这样搁置了,案子也成了悬案。除了李宁成,根本没有人在乎真凶是谁。 李宁成心情悲痛,看着这秋天到处黄叶枯败的景象,更加悲从中来。 他已经很久没睡好了,自从林清姝死后,他就没有好好睡着过,长期缺乏睡眠休息,使他眼眶深陷,精神疲惫。 悲伤过度,终于体力不支,从马上往下栽去。 他身后的侍卫手疾眼快,飞身而上,一把拉住他,这才免了他一头栽在地上。 一辆普通的马车在大路上行走,速度不快,马车厢四周挽着白绫白花,车厢的布亦是白色,这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辆灵车,车中拉着的是棺椁。 牡丹和三个宫女坐在后面的一辆普通马车里。 她们这样坐马车赶路已经有六天了,穿城过府,但凡守城的士兵看到牡丹所持的令牌皆让其通行而过。 牡丹持的是宫中发的令牌,而她也有文书说明这是溪云乡主五皇子侧妃的灵柩,所以没有任何官兵敢查验,都是直接放行。 马车再走一天就要换船,到时候林家的人会接灵柩上船。 “等到码头,你们都回家去去。”牡丹看着三个一起从宫中出来的姐妹说道。 “牡丹姐姐,乡主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想把乡主送回家。”这三个宫女便是在那次掖庭狱中和牡丹一起受刑活下来的宫女。当时如果不是林清姝一直照顾,她们早就死在狱中了。 牡丹摇头:“乡主早就想放你们出宫,这次出来你们就各自找好人家嫁了好好过日子去。” 说着,牡丹从旁边一个箱子中拿出一个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放着一叠银票。 票面每张一百。 牡丹每人递了五张说道:“这是乡主早就准备好的,想着等你们离宫的时候给,现在就给你们吧。等林家的船到了,你们也别送了,说到底,我们这些奴婢都是外人,不太好参合到他们自家的事里。” “牡丹姐,你呢?你要去哪儿?”一个年纪小点的宫女问。 “我早就没有家人了,是国公府出来的,自然回国公府。世子爷念旧,会帮我安排一门好亲事。” 牡丹自小就被卖到风尘之地,爹爹好赌,娘亲软弱,她若回家还是被卖的命运。 跟着林清姝进宫之前,世子便对她说过,在宫里,不管她用什么方法,必须保住林清姝,等出了宫,他一定帮牡丹安排好的生活。 三个宫女看着牡丹,眼中满是羡慕。 能让越国公世子安排亲事,牡丹肯定嫁的好。 马车行了一天,到了码头。 当时天已经黑了,不过林家的船早就等着了,有林家家丁从马车上将沉重的紫檀木棺椁抬了下来。 因为是晚上,码头上的人不太多,亲眼看着棺椁上船的就只有林家的人。送灵的宫中侍卫见林家接手,便调转方向回皇宫复命了。 林清沄静静看着棺椁从眼前过去,进了一间事先准备好的船舱。 管事指挥众人把宫中带出来的东西上完船,便命令开船。 他们要连夜航行。 林清沄坐在林清姝的棺椁旁边一句话都不说。 管事见林清沄坐在棺椁旁边一声不吭,知道他伤心,没法劝。 船要在水上行好几天,尤其为了稳,不敢快,林清沄一直陪在棺椁旁边,肯定得睡觉。 管事想了想,让人拿了铺盖,在棺椁旁边打了地铺给林清沄。 黑暗,无知无觉。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姝终于有了意识。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四周充溢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感觉口中似乎有个东西,坚硬圆润。舌头顶了一下,却吐不出来。 林清姝抬了抬手,有点不依人。试了好几次,她才把手抬到口边。 用手指将那圆润的东西抠出来,拿在手里摸了摸,似乎是个圆形的玉。 想坐起身,但身上根本没力气。静静地积攒力气,林清姝试图坐起,结果刚刚把头抬起来就撞在一个坚硬东西上。 “砰”地一声轻响。 林清沄一下睁开眼睛。他从地铺上起来,走到棺椁前,借着烛台上蜡烛不太亮的光,林清沄把棺椁推开。 林清姝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渐渐那光慢慢扩大,随着棺盖越开越大,她看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房间里。 林清沄把棺盖推开到足够大,便伸手进去将林清姝扶起来。 林清姝有些茫然,坐起的时候手指碰到一件条状的东西,便拿出来看,是一个二十厘米长的玉如意。 将其放回去,又摸到一串珠子,提出来看,是一串大小相同,形状很圆,每颗有小核桃大的东珠。 林清姝莫名地问:“这些都是什么?” 林清沄把她整个抱出棺椁道:“这些是陪葬品。” 陪葬? “我死了?”林清姝纳闷。她现在也看清楚了,先前她躺的地方竟是一口棺材。 “皇宫里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今后世上不再有溪云乡主。”林清沄带她坐在地铺上,给她喂了水。 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玉瓶,里面倒出一颗药喂了林清姝。 “你暂时别吃东西,只能喝水吃药,后天才能开始吃东西。” 林清姝吃了那药,感觉很舒服,原本全身无力,现在也有力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清姝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她死了,又复生了,而她哥好像早就准备好了。 “你吃了假死的药,宫里以为你被毒死了,所以让你的灵柩出宫。若是不这样,你根本没办法出来。”林清沄简单解释。 林清姝坐着想了好一会儿问:“这药是谁的?” “国公府弄的,下药的人也是他们派的,他们说你半个月左右会醒,让我等着接应。” 林清姝发呆。当初与国公府定好在她及笄之前将她弄出来,原来居然是死遁。 仔细想想,除了死,她还真出不了宫。皇家的女人要么烂在宫中,要么杀了别人,踏尸而上,坐上高位。 还真没见把谁放出来的。 原来当初国公府答应她那么爽快,竟是早就想好让她出宫的对策。 这国公府果然厉害。 “既然妹妹你醒了,我们就换船吧!棺椁要去临州,但你不能回去了。若是被人发现你假死,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候假死会变成真死。” 跟着林清沄坐上一条小船连夜到了另外一个码头,清晨登上一艘商船。 商船的目的地是应国边界的一座城池——邬城。 林清沄把林清姝交给手下一位管事,就离开了。他要回临州办林清姝的葬礼,即便是做戏,他也必须到场。 除了林清沄,林家只有林父林母知道林清姝还活着,但当棺椁运回,一想到女儿从此要隐姓埋名远赴异国他乡,不禁老泪纵横,悲伤难当。 外人只道两老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难平。一时也唏嘘感慨。 林清姝仅十岁便得到溪云乡主封号,十三岁成为皇子侧妃,这等让门楣光耀的女子,却是个薄命的。 宫中赏了林家不少钱财,用于溪云乡主丧礼。 林清姝的葬礼办得非常风光,羡煞当地富商乡绅。 只有林家人觉得亏。好不容易出个这么成器的女子,原想跟着她以后前途无量,结果现在却成了镜花水月。 水陆交替,走了十来天,终于到达邬城,林清姝跟着管事进了城中的一家酒楼。 管事说,这酒楼是林家在这里的产业。 掌柜见管事来了,连忙迎上前来,态度热情谄媚。 管事对他说了几句,掌柜听完,指了指楼上低声说了句话。 管事点头,转身对林清姝道:“三楼有位客人要见您。” 第八十九章 还敢谈条件? 此时还不到中午吃饭时间,酒楼里面几乎没什么客人。 林清姝来的时候看过,这酒楼不算小,刚刚路过城中,就已经发现这城很繁荣,来往做买卖的人有点多。 甚至有些人穿着的服饰跟应国有明显区别,看样子这就是一个边境外贸城市,热闹也是应该的。 酒楼一楼是大堂,前面有一个表演用的舞台,周围放着很多桌椅,从二楼开始,就是一间间有隔扇的包间。 三楼仅三个包间,从外面看就能发现,每个包间的面积都不小。 左边包间里面有女子的笑声传出来,门口还站着一个店小二。 其余包间没什么动静。林清姝心想,要见她的人应该就在左边那包间中。 走到包间门口,小二见是个女子,便对里面的客人道:“爷,是不是点了位姑娘?” “爷让她进来。”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出来。 林清姝走进房间。房间中有个大桌,摆满了珍馐美馔。 桌边罗汉榻上,一位公子哥靠在一名身材爆好的女子身上喝酒。 林清姝无语,因为公子哥就是柳苍昊。 桌边垂首侍立着四个身材都非常好的美女。 被他靠着的美女喂了他酒,又喂菜,旁边站着的美女就负责给他布菜。 林清姝站门口行了一礼,不说话,就站着等。 喝了几杯酒,柳苍昊方才慵懒起身摆手道:“都退下。” 几位美女行礼告退。 林清姝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再度施礼:“见过容州伯。” 柳苍昊没有起身,腿搭在罗汉榻上说道:“明天你去古月国。暂时不要回来。” “是。”林清姝很听话。 因为她知道,她活着,是国公府愿意让她活。像这次中毒的事情,如果国公府没给假死药,而是真毒,她就真的死了。 国公府想在皇宫杀个人,似乎很简单。甚至李宁成,或许他们想杀也能杀得了。 “李宁成暂时不行了,他已经自请去守皇陵,怡贵妃出了永巷,不过她那里已经是冷宫。这对母子短期内不会有作为。”柳苍昊把情况大致对林清姝说了。 “李宁成去守陵?那是不是说他不争储君之位了?”林清姝眼睛一亮。 “他暂时争不了。”柳苍昊发现她有点高兴。 林清姝笑道:“我去找他!” 柳苍昊一愣:“你要干什么?” “我让他跟我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再也不要回皇宫争储。”只要李宁成不在皇宫,她就愿意与他一起。 一个皇子远离皇宫,争储的机会少之又少,现在怡贵妃也帮不了他,他翻身的机会不大了。 因为她的釜底抽薪之计导致李宁成现在的惨况,她很惭愧,所以想要跟李宁成在一起来弥补他。 “让他跟你去过普通人的日子?”柳苍昊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从皇宫出来省亲,林清姝表现出对李宁成非常恨,甚至出釜底抽薪计废他,现在居然说要去跟他过日子? 柳苍昊不明白这女人的脑子怎么长的。 “只要不在皇宫,我就可以与他在一起。”林清姝说道。 柳苍昊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你们……圆房了?” 因为牡丹直接回国公府,具体情况,宫里的事还没来得及问,所以他不知道林清姝和李宁成到了哪一步。 让人下假死药,那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差不多到时间,德云宫的暗桩就会看情况动手,根本不需要国公府下令。 林清姝摇头。其实跟李宁成圆不圆房根本不重要。 她被李宁成的真心所动,只要没有皇宫和那些劳什子的权利争斗,她是很愿意跟李宁成共度一生的。 如果李宁成能从宫里出来,他在宫里那些女人肯定得抛弃。爱情是自私的,林清姝可不会大方到与人分享一个丈夫。 她要李宁成与她过普通人的生活,李宁成必须只有她一个妻子。 柳苍昊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你喜欢上他了?” 林清姝点头。 柳苍昊扶额:“早知道不救你出来!” 大费周章,做了无用功。这女人的心思真是千回百转,让人琢磨不透。 房中沉默了一会儿,柳苍昊说道:“你自己想好是不是要去找李宁成。反正我告诉你,李宁成现在不算彻底没机会。 等过两年,陛下想他了,便会召他回去,怡贵妃没死就有可能重新受宠,那女人也不是第一次住冷宫,每次重新起来都是恩宠如山。 陛下是个念旧的,更何况还有李宁成,母子两个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惨来,陛下一不忍心,他们该有的没有的都会再有。” 林清姝静静听完柳苍昊的话,想了一会儿问:“你是说李宁成还有机会回宫?” “短则两年,长则五年,不信你等着看就知道。”柳苍昊非常笃定地道。 林清姝目瞪口呆,刚刚那高兴是白高兴了。 “我们这次白做了?根本没有扳倒怡贵妃?”林清姝又确认式地问道。 “只是暂时扳倒,她没死就会东山再起。这次她的底牌都没打出来,她输的太容易,我怀疑她有后手。” 柳苍昊只觉林清姝幼稚,以为扳倒皇子贵妃真那么容易? 原本他们还想通过这次的事逼出怡贵妃的底牌,结果人家去永巷住着,非常沉得住气。 一个女人,从采女爬到贵妃,可没那么简单。 林清姝彻底无话可说了。宫廷斗争很复杂,她不懂。 “不想被卷进这种麻烦中,我劝你还是离李宁成远点。”柳苍昊警告道。 “是!”林清姝低头受教。 “你去古月国住着,过你想过的生活,但要给我个承诺。” “什么承诺?”林清姝心想国公府秘密扳倒皇子,一定是要她承诺保密。 “在我需要用你的时候,你必须帮我做事。” 林清姝一愣,然后心中开始算计:这不对啊,她从皇宫出来,为什么还要被国公府控制? 她面露不满之色被柳苍昊看出来。 “怡贵妃的后手是什么,我们依然不知道,所以你不算完成任务,这一点不符合我国公府的利益,你自然该补偿我们。” 他知道林清姝犯倔会很麻烦,所以干脆耐心讲理,以理服人。 林清姝仔细想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道理,若换了她站国公府的立场,她也会这么觉得。付出与得到不对等,他想要补偿很正常。 “我只能帮你一次,我承诺你一次有效地完成你们的任务。”林清姝这不是在讨价还价,而是决定。 她不可能无休无止当国公府的奴婢,一辈子被国公府控制。这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和利益。 既然这次任务不作数,那就补偿一次好了。多了没有,就一次! 柳苍昊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恼怒。 与林家兄妹打交道,很窝火。别人都肯为国公府鞍前马后效力,到了林家兄妹这儿就不行。 偏偏在某些时候,这兄妹竟有大用。 李宁成还可能翻身,这林清姝就得留着,凭着李宁成对她的痴情,说不定将来还要用一用。 林清姝沉默一会儿又道:“嗯,我有个条件,别让我杀李宁成。我绝不会对他动手。” 林清姝担心国公府就将来让她刺杀李宁成,因此提前就把这事提出来,绝了国公府这想法。 杀一个对自己至情至爱的人,她觉得这会被天打雷劈。 居然还敢谈条件? 柳苍昊生气,怒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武功,杀得了他?别太高估你自己!” 林清姝笑了笑,不多说什么。别人武功不够或许杀不了李宁成,但她若是想杀,不可能没机会。 但那些机会却建立在李宁成爱她的基础上。她不可能利用李宁成的爱去杀他。 林清姝没有想到,自己及笄的日子是在古月国过的。 在古月国,她家有田有地有商铺生意。 没过多久,他哥就带着父母来看她。 亲人相见难免唏嘘流泪。 在父亲絮絮叨叨地讲述中,林清姝才终于明白,当初吴家那笔钱过来,她哥用在了古月国,经过好几年的努力,终于铺设出了一条商路。 古月国与应国一样,做生意不靠权贵很难做下去。 林清沄用钱把古月国这边的官员买通,做生意就很顺利。 其实在应国靠着国公府做生意也不错,可偏偏那国公府打的不是升官发财的主意,参与进了皇子夺嫡的事。 这种事做好了的确能让国公府门楣光耀,做不好,就是抄家灭门。 林清沄不想趟那浑水,就用钱到古月国做了投资。 现在林清姝在应国混不下去了,倒捡了现成,在古月国安心过起日子来。 她隐居在离古月国皇都珣城不远的一个农庄中。这里近可以上山打猎,骑马两个时辰可以去皇都买东西。 她家在皇都中也有房子,她进城还可以住几天,再回农庄。 这种日子过起来很舒服。 在古月国,没人认识她,她也不用带着面纱出门。不过为了骑马方便,她惯常穿男装。 古月国的风俗和应国相似,只是民风似乎更开放些,女子在衣着上露得多也不会被人非议。 当然,一般贵族女子也不会穿太暴露的衣服,因为她们觉得那样没品位。 古月国的男子长相,没有应国的精致,但长得好的,那也是很帅很英气,不像应国,时不时会出现柳苍旻、柳苍昊那种长了女人脸的男人。 古月国骑射兴盛,文化不是那么兴盛,所以在古月国,即便是文人,也都是会骑马狩猎。 民风粗矿,林清姝还算满意的,因为那许多勾心斗角的事少了,心情就会舒畅很多。 若不是一早答应了杜明与他成亲,她都想干脆在这边找个老公过日子算了。 林清姝开始还喜欢狩猎,后来一个月去两次,打野味调剂口味。 之后常日无聊,她就开始想着造纸。古月国没有好纸,好点的纸都是从应国运过来的,价格贼贵。 主要还是因为没多少人用,用的人都是豪门贵族,所以就卖贵了。 林清姝不是缺钱,而是无聊。她这种人闲不住,所以开始研究起造纸 一开始,画画书写的纸没研究出来,倒是弄了草纸。她就当厕纸用。 身边的丫鬟见了,说她浪费。即便是草纸,在古月国也卖得不便宜,都是不太有钱的读书人拿去写字用的。 在古月国,读书真的很贵。 就这样一直研究造纸,渐渐工艺成形,林清姝也做出可以写字画画的纸。 她做得多了,自己用不完,就让林家在城中的掌柜放在店铺里面卖。 古月国用纸的人不多,一开始生意惨淡,几乎卖不掉。 林清姝不在乎,只是琢磨着再弄什么来玩。 这一天,她进皇都逛街买东西,中午就在林家开的一间酒楼吃饭。 掌柜让小二张罗了几个可口菜给她,然后无比恭谨地问:“小姐,您上次放这儿的纸全部卖了。” “哦。”一点纸的收入,林清姝没在意。 掌柜抬了算盘打起来:“总共五十八刀,一刀二两银子,五十八刀总共卖了一百一十六两。” 一刀二两?林清姝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掌柜。 那些纸拿来卖,当时只是让他看着卖,随便定价。 结果二两银子一刀?卖这么贵,他怎么不去抢? “二两一刀有人肯要?”林清姝觉得那买纸的人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掌柜笑道:“小姐有所不知,纸从应国过来,没有您给的那种好,也要一两八一刀,我这二两一刀不算贵。 这还不算,有人肯出钱买更多,所以小的想问小姐,这纸,还有没有?” “有啊,改天我让人给你拉过来,我有半屋子库存。” 林清姝做了许多纸用不完,存在房中,已经一两个月没做新的了。现在听说有销路,自然肯脱手库存。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客人突然走进包间问道:“这位姑娘,你刚刚说的那纸还有?” 这客人刚刚吃好要下楼,路过林清姝所在的包间,听到了他们两人正在议论卖纸的事情,便进来了。 林清姝转头看向来人,只见来人鼻直口方,面容英俊,气质大方高贵,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 前些年跟贵族打交道多了,所以一个人是不是贵族,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男子的气质自显高贵,她马上就判断出这人是贵族。 第九十章 优雅而无耻 看衣着,这人穿的只是普通丝绸长衫,很低调,仔细看手,手指有点粗,手指侧似乎还有老茧。这应该是经常执弓射箭的人才有的手。 林清姝笑了笑:“这种纸我家有半屋子,平日写字不多,用不了。” 那人道:“能否让一些给我?价钱好说。” 明明是个武夫,居然要买很多纸,林清姝觉得好笑。 不过人家要买,她那些纸又没用,自然卖。 林清姝点头:“改天我让人送来,要多少您找掌柜谈吧。价钱就按二两一刀。” 说完,她便低头吃饭,并不想多与这人说话。 这人是古月国贵族,不管他贵到什么程度,林清姝都没打算去高攀。 她对现在过的农家富婆生活比较满意,不想再去招惹不必要的人。 那人笑看她吃东西,说道:“谢姑娘。不过我还有个问题,你家这些纸是从哪里来的?” 林清姝放下筷子对他一笑道:“家兄是做生意的,只要有钱,什么样的货都有。” 在古代,拥有一种工艺,并不是件好事,越赚钱的工艺越容易被当权者掠夺。 她今天见有贵族对她的纸感兴趣,就已经下定决心再不卖纸。 “哦?这样说,令兄是林清沄?”那人面带微笑。 林清姝略略意外,她没想到这人竟能猜出她哥哥是林清沄。 不过,她确实长得与哥哥有几分相像。 等那贵族公子走之后,掌柜小心翼翼地低声对林清姝道:“小姐,在下听少爷说过,这位是当今古月国陛下的三皇子。” 林清沄曾经与这三皇子来过这酒楼吃过饭,所以掌柜认识。 林清姝大惊失色,心中暗怒这掌柜刚刚怎么不说。马后炮,mmp! 低头想了一会儿,她道:“赶紧去把那些纸拉过来送进他府中。还有,告诉他,这纸没有了。” “是。”掌柜刚刚看林清姝对那皇子的态度疏冷,就已经为她捏了一把汗。现在见她知道事情严重,姿态放低,这才松了口气。 林清姝库房中的所有纸,第二天全部拉进皇都,在傍晚的时候送进了三皇子府邸。 三皇子很公道,让人清点了有一千五百八十三刀纸,就给了三千一百六十六两银子,另外贴补运费十两。 掌柜把所有银子上交,林清姝留下那十两让他自己和活计分,其余的都存进了古月国的钱庄。 回了田庄,林清姝继续平淡生活,不过就是练字、画画、习武、做吃食。 纸不够用,她就做一点,但再不拿出去卖。 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有各个掌柜管着,他哥三个月过来查一次。不用她操心。 日子乏味,但安心。从国公府到皇宫那几年的生活,简直就是“步步刀锋”的血泪史,不堪回首。 她跟大哥说好了,等她十八岁就与杜明成亲。 她哥问过杜明,杜明当然肯等她。一个小水寨主能攀上五品乡主,已经算他家坟头冒青烟了。 即便林清姝这乡主在名义上已经死了,但单凭林家的实力和林清沄的能力,这门亲事都是对杜明有利的。 林清沄的意思是希望林清姝早点结婚,因为在这世界,女孩十八岁成亲有点晚。 他不希望妹妹变成老姑娘。 但林清姝却认为在没有威胁逼迫的情况下,还是要等着身体更加成熟些,那样将来孩子也好生。 医疗不发达,就全得靠身体好。 两个多月之后,林清姝都快忘记卖纸的事情,却突然接到了一封请柬。 那请柬是专人送到庄上给她的。 来人穿着绸缎,不过脸上挂着的却是谄媚的笑,一看就知道是奴才当久,自然而然形成的奴气。 “我家凤鸣王请姑娘本月十八到王府赴宴。”那人将请柬举过头顶,躬身呈给林清姝。 林清姝拿起请柬第一时间瞪大了眼睛。那请柬用的纸是她做的花草笺。 花草笺,就是把干花干草在造纸的时候压制进去,让纸张上留有花草的印迹,特别而好看,但用途不大。 林清姝做花草笺只是图玩,做了一大摞放在书房的架子上,有时候写诗词会拿出来用。 写完的诗词会被丫鬟整理起来放好。 她自己没放在心上,主要是没事干,就当练字。用花草笺也很随意。 这种花草笺市面上没有,林清姝知道如果大批量制作,贵族尤其贵族女子会非常喜欢,但她家不过是一介商人,怎么保得住技艺? 没事便宜那些权贵,还要惹出麻烦,她没傻,所以不干。 然而现在,那个凤鸣王竟拿出这花草笺。莫非,这世界不是她一个人会做? 但那纸上的花草为什么看着那么眼熟? 林清姝满腹疑惑,翻开花草笺,里面的毛笔字刚劲有力:六月十八,诚邀林小姐到府赴宴。落款夜鸣。 林清姝拿着请柬不知所措,说道:“小女子不认识凤鸣王。” 送信之人躬身行礼答道:“王爷买过姑娘的纸。” 林清姝这才想起,那个买纸的,掌柜说是古月国的三皇子,当时并没有说叫什么凤鸣王。 似乎有点粗心了,人家怎么回事,她竟没去打听一下情况。 其实主要是她认为自己不会跟那人有交集。 送信人走了,林清姝回了书房,问丫鬟她的花草笺有没有少。 丫鬟去翻了翻说似乎没少。其实具体有多少她也不知道,做了几次,纸张积攒了不少,一直堆放着,要写字就拿。 林清姝没数,那丫鬟也不是国公府那些精细丫鬟,所以就大体看着似乎没少。 纸少不少,林清姝无所谓,她不过是担心有下人私自拿出去卖给她惹祸。 大致清点一下,似乎真的没怎么少,又问了几遍院子里的丫鬟,都说没拿出去卖过,她才稍微放心。 这农庄的丫鬟,多数是卖身进来的,尤其林清姝院子里的,林清沄为了稳妥,都让挑的老实忠心的。她们私自卖林清姝东西的可能性不太大。 但愿是这世界有人会做花草笺。 林清姝怀着疑惑的心情,等到六月十八。 她提前一天进了皇都,在皇都的宅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去赴宴。 赴宴太早不合贵族规矩,太晚也不好,以前在应国,一般都是差不多中午去,所以林清姝这次就是中午拿着请柬进了凤鸣王府。 她其实也不太想来,只不过人家古月国的皇族权贵请你赴宴,你一个商人家不给面子,是不想在这里混了? 应国混不下去才来古月国,她不想把自己搞得连古月国都混不下去。 进了王府转过照壁,被一个内侍引着去了后面的花园。 林清姝以为今天凤鸣王请了很多人,结果进来才发现,根本没有人。 进了花园,亭子旁边的水塘边,有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正绫带飘舞,长袖翩翩。 亭子里坐着一人,身穿淡青色衣服——正是凤鸣王。 内侍引着林清姝进了亭子。 林清姝对着凤鸣王行礼。 “林姑娘请坐。”凤鸣王夜鸣态度很平和。 林清姝谢过坐下。 与一国王爷对坐,有些失礼,但人家让坐不坐更失礼。 坐下之后眼睛没地方放,只得看向那正在舞蹈的女子。 女子身材很好,跳舞也美,她的脸,她的脸,额,真是太美了,美得林清姝见过一次就记得她。 而今天再度见到她,林清姝的额头开始渗汗。 这女子她的确见过,柳苍昊带她去神京城中的芭蕉院,那里有个红牌,就是这跳舞女子。 三年没见,这女子脸还是那么美。 舞跳得——实在太好了,因为会轻功,能飞起来,配着她曼妙的舞姿,让人有种天仙下凡的感觉。 林清姝一阵目眩,连忙拿出丝帕擦了擦额上的汗。 “林姑娘,这是我的表妹灵薇,你可认识?”凤鸣王将她的紧张瞧在眼中,却不动声色。 林清姝一愣。 表……表妹?王爷的表妹?若不是公主至少也该是个郡主吧?但她曾是芭蕉院的红牌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记错了? “林姑娘……”凤鸣王把林清姝从紧张到惊讶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嗯,看着有些眼熟。”林清姝镇定心神,不承认她认识这王爷表妹,却也不敢直接否认。 这时候,有个太监托了个金盘过来,夜鸣从盘上拿下几张纸。 三张纸,其中两张是花草笺,上面写着两首诗,一张普通纸,上面有一幅人像。 林清姝瞪大了眼睛。 花草笺上的诗是她练字写的,李商隐的《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和李白的《静夜思》,那幅人像画却是农庄一位老妇。 林清姝画她,只是为了临摹她脸上皱纹所表现出的沧桑感。这都是闲着没事弄的。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凤鸣王念道。 林清姝很尴尬。 “溪云乡主高才!”凤鸣王称赞道。 “我写的东西为什么会在王爷这里?” 林清姝不想直接面对凤鸣王看似赞叹的探究。 她知道凤鸣王心中有些疑问,但她根本就不打算给他答案。 夜鸣微笑道:“本王手下偶然在乡主的书房中拾到。” 在她书房里拾到? 尼玛!这世上居然有人能把偷东西说得那么堂堂正正? 林清姝心中火大了,面上却极平静地问:“古月国的人,不经主人家允许,去人家房间拿东西是拾?” 夜鸣对她的质疑面不改色:“原只想让人去打探一下乡主的底细,但那人见了乡主的诗画和纸,实在爱不释手,便顺了几张回来。不过乡主放心,他留下银票了,五百两,在乡主书架上那本《四书》中夹着。” 放尼玛的心! 不问自取,留了银票就有理了? 《四书》她八辈子也不会去翻一下,哪里会知道里面有银票? 但就算知道又如何?她根本不卖! 夜鸣又道:“本王知道乡主墨宝极贵,五百两不够,本王补上。只要乡主开价。” 林清姝对于他们这种偷拿强买的不要脸行为,简直没话说。但她还不能放着这些人不管。 随意到她的书房拿东西,她还有没有隐私了? 林清姝正色道:“既然王爷查过我,便该知道我活在世上是个秘密,这些字画王爷喜欢尽管拿去,只望王爷保密。” 这夜鸣已经叫她乡主了,她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事情都瞒不了人。 当机立断拿这些字画换平安。 夜鸣一笑道:“泄露林姑娘的身份,对本王没有一丝好处,本王不会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既然林姑娘愿意相赠,本王却之不恭。” 林清姝很佩服他的厚脸皮。有特权真是好,不要脸都能表现得那么优雅。 这时候,灵薇已经跳完舞,走到桌前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下。 这样的大美女喝茶如牛饮,看上去却不难看。 喝了茶,灵薇说:“我极喜欢林姑娘那种有花的纸,不知林姑娘能否卖些与我。” “改天我让人送些给你。”林清姝很大方。不想得罪他们就必须大方。 “那些诗也挺好。” “诗不送!请见谅,本就不是我写的,我也不过是闲来无事抄着玩儿。”林清姝断然拒绝。 有些东西送就送,但诗词却是她的底限,不可能送。 灵薇没再说什么。她知道那些诗词,林清姝从来不会轻易给人。 夜鸣挑眉看了看两人,把目光落在林清姝身上,打量了一会儿问:“林姑娘及笄了吧?” “是的,家兄早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 林清姝一开口,直接把夜鸣接下来要说的全部堵死。 不管是他要娶还是介绍人娶,反正她不会答应,干脆堵死。 夜鸣无语。 灵薇一笑问道:“是柳苍昊吗?” 林清姝皱眉:“不是。” 柳苍昊那扫把星,和他在一处从来没好事,她避之不及。 凤鸣王笑着点头。 之后,三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些话。多是古月国风物。 林清姝在凤鸣王府吃了顿丰盛的午饭之后,便告退出了王府。 古月国与应国连年战事,她一个从应国皇室逃出来的小侧妃自然入不了贵人的眼,她存在与否对他们也无足轻重,所以林清姝还是相信那个凤鸣王不会把她的身份流传出去。 至于灵薇,她还欠着自己两个承诺呢。 第九十一章 山中绝色 等林清沄过来庄上看她,林清姝就对他说了这件事。 林清沄皱眉想了一会儿道:“既然你要住在古月国,这事肯定瞒不了,尤其是这三皇子凤鸣王,我林家的生意便是靠着他才能在古月国立足。” 林清姝不知道该如何说她哥。 真厉害!在应国有国公府撑腰,到了这里更厉害,直接找个王爷撑腰。 做点生意,怎么就那么不简单?非要官商勾结才行?! “凤鸣王有妃子吧?”林清姝问。 那天她去凤鸣王府只见到了一个女人——灵薇,并没有见到王府中的其他妃子。 “三皇子正妃死了两年,肯定会再娶,现在古月国内很多家族都盯着呢。” 林清姝不意外,皇子这种珍稀物种,在哪国都被很多人家惦记着。 林清沄再次沉思要不要让妹妹去别的地方住。 不住皇都旁边,其他城池也可以。 不过,既然妹妹已经引起凤鸣王的注意,避走会不会惹得那王爷不高兴? 思来想去,还是没敢轻举妄动。他得再看看情况。 之后,凤鸣王没再邀请林清姝赴宴,但时不时就会去庄子附近的山中狩猎,每次打了猎物就到林清姝的庄上烤制。 林清姝怀疑这凤鸣王有所图。 怀疑归怀疑,人家上门她也只能好好接待。 让下人帮着烤制猎物,还要弄些山中野生的菜式给他吃。 王爷在王府吃惯精致菜品,难得品尝乡中野味。 尤其经过林清姝这吃货的各种开发研究,一道简单的野菜也能做出别样的味道。 有时候夜鸣吃得高兴便说:“难怪你荣华富贵不要,却肯在这山里住着,原来有这许多好处。” 林清姝对他很无语。 荣华富贵需要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步步刀锋,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她怕死,不敢要。 她看得出夜鸣时不时过来,看她的眼神也有异于常人,肯定是有所图,心中简直就像吃了黄连一样苦。 夜鸣的年纪对她而言还是大了些,快奔三的人,大了她十几岁,与她这小萝莉相处,实在有些怪怪的。 尤其林清姝还不是个单纯的姑娘,她了解成熟男人的心理——非常现实。 李宁成不满二十岁,还有少年情怀,能真正爱她对她有感情。可成熟之后的男人,感情究竟值多少钱?没人知道。 有时候夜鸣的表妹灵薇也会来。她是单独来,跟度假似的,赖在林清姝庄上不走,天天与林清姝谈天说地。 林清姝曾好奇过她为什么跑去应国当红牌,这才知道灵薇原先是个郡主。是古月国当今皇帝的侄女。 她的父亲是当今古月国皇帝的哥哥,在夺位中失败死去,她被母亲护出宫,母亲逃亡中病死在应国边境,她被奶嬷嬷抱着逃进应国。 那奶嬷嬷便是当时芭蕉院的老鸨。 芭蕉院开起来原本是为了养活灵薇,只是神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妓馆。之后灵薇一天天长大,技艺学得好,人也很美,渐渐有了些名气,这才吸引来大批的高门子弟。 林清姝很同情灵薇,她生在皇家却从小沦为逃犯。 身份高贵的郡主,只能靠歌舞技艺,出卖色相来活命,确实太惨了。 见她一脸同情,灵薇笑起来:“你别那一副悲悯的表情,其实我从小也没吃什么苦,奶嬷嬷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好强,偏要学习那些歌舞技艺。” 林清姝笑道:“柳苍昊曾经跟我说你是天下无双的女人!他想要买你买不到。” 灵薇“呸”道:“你别信柳苍昊那骗子的话,他这个人惯会骗楼里的姑娘,真要买回去,他却一个都不会要。 唉,别说买回去的,就是楼子里面的那些什么红牌花魁,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多得是,你见他要过谁? 人家进楼子花钱,他柳公子进楼子,姑娘们肯倒贴给他,都不见他要过谁。” 林清姝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问:“我听说柳苍昊经常住青楼啊!他不要姑娘陪?不是说他还为某个花魁跟谁家的公子争风吃醋吗?” 灵薇不屑:“假的,全是假的,这种事情,若不是我们本身就是开馆的人,怎么会知道? 你以为他住的那些楼子是谁家的?都是他家的!要的那些姑娘,都是他的奴婢,要没要只有他自己知道。 外面这些,任何一个姑娘,连他的一个手指头都摸不到。” “这么……厉害?”林清姝不知道如何形容柳苍昊的所作所为。 “你别不信,我与好几个楼子里的红牌花魁相处得不错,经常在一处切磋技艺,每次她们说起柳苍昊都是一副恨不能将他全部吃下去的样子。 大家在一处也都说的实话,真没有谁粘到过柳苍昊。”灵薇咬牙切齿。 林清姝嘴角狂抽:“灵薇姐,你也没有……” 实在问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灵薇对柳苍昊似乎也是恨而不得。 “若哪天国公府倒了,柳苍昊被没入教坊,你信不信,会有很多楼子的红牌花魁去找他!” 林清姝无语,心想,这莫非真是因爱生恨?竟幻想国公府垮了,柳苍昊被卖身教坊? 她们搞错了吧?柳苍昊是男的,男的怎么可能没入教坊?流配几千里还差不多。 “额,这个,他有这么讨人喜欢吗?” 至于让大家都因爱生恨吗? 灵薇叹了口气:“你瞧瞧他那张脸,男人见了都会喜欢,更何况是女人。” “其实,我觉得世子长的更好看。” 说到长得好,林清姝就没见过比世子长得更好的,这其中包括女人。 论美貌,世子绝对排在柳苍昊前面。 灵薇点头:“这个我听说了,但见过世子的人少之又少,听闻他与裕王有些不清楚的关系。” 林清姝发现这个灵薇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连世子和裕王有一腿都知道。 “哦,对了,你在国公府住过好久,见过许多次世子吧?” 灵薇似乎现在才想起林清姝的来历。 林清姝点头:“见世子的次数比见柳苍昊多,因为柳苍昊经常不在家。” “你说给我听听,那世子究竟美到什么程度?”灵薇一脸好奇。 “皮肤很白很细,眉毛不太粗,浓淡适宜,眼睛是凤眼,很明亮,睫毛又弯又长,鼻子挺而秀气,嘴不大,颜色淡红很好看,只是唇略薄了些。 他整个人看上去既像白玉雕琢,又让人感觉有些柔弱,就好像一阵大风过来,就能把他卷走。 他若皱眉,会让人觉得这世上所有一切都不够好。他的一颦一笑,都会让人的心情随之变化。 他若是个女子,一定会让世间很多男人神魂颠倒。” 林清姝想着是世子的容貌,不觉有些出神。她十岁的时候,经常傻傻看着世子出神,早把世子的美貌看够了。 他似乎太过完美,什么瑕疵都没有。 灵薇听着,心中想象着,想了半天却无法想象出来,道:“你会画吗?画出来我看看,听你说的,我实在难以想象。” 林清姝尴尬:“其实他们两兄弟本来就很奇怪,明明长的女人脸……” 越解释越奇怪。 林清姝干脆拿了一张纸,用碳条在纸上勾勒世子的样子。 这草稿大约打了两个时辰。涂涂改改,林清姝老是觉得不满意。 画画不知时间过得快,等林清姝画好,灵薇问:“是这样子?” “差不多大形是这样,彩色的应该会更好看些。” 林清姝看着草稿出神,心中还是觉得画的不够传神,努力回忆着世子的容貌。 “那妹妹画幅彩色的。”灵薇急切。这世上有比女人更美的男人,她的好奇心都膨胀起来了。 若不是轻易见不到那世子,她都想冲去他面前好好的端详一番。 林清姝刚想答应,突然想起古月国跟应国是敌对,以前还有古月国的暗探追杀柳苍昊。 若是世子画像被古月国人拿到,世子岂不是危险了? 想到这里,林清姝微微一笑,拿起那幅草图走到正煮着茶的小炉子前,将草图丢进去一燃而尽。 “妹妹这是……”灵薇对她的举动感到诧异。 林清姝笑道:“世子身体不太好,命不会长,你们这么急着打主意不太好吧?” 灵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唉,妹妹你多心了,我的父王被杀,我从小流落应国,怎么会帮着古月国对付国公府?” 林清姝笑而不语。权贵的事她不懂,也不想掺合进去。 灵薇尴尬一笑道:“其实神京城中,觊觎那两兄弟美貌的不止我们这些风尘中人,就连贵族,觊觎的也甚多。大家都在传世子美貌,但有机会见过的却极少。” 林清姝嗤笑:“有什么好觊觎的?人家世子喜欢男人,而且都是在下面,女人又没办法满足他。” 灵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不禁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为溪云乡主在国公府长大,知书达礼,才华横溢。这些话说出来对她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说到亵渎,林清姝觉得世子喜欢男人这件事才真正是亵渎。 那么美,那么有才华,那么睿智聪明的世子,为什么就要跟裕王那混蛋在一起? 而且每个月两三次约会,一想起他们每次上床做那事,林清姝就觉得这世界一点都不美。 额,对了,刚刚灵薇说什么?没有人能碰到柳苍昊一个手指? 而世子喜欢男人,还是那个在下面的。 等一下,她发现了什么? 莫非,莫非国公府两个嫡出子其实是两女的? 如果世子和柳苍昊都是女的,那灵薇所说那些柳苍昊的事情就说得通了。柳苍昊表面上花名在外,其实根本就是以这花名掩盖他是女人的事实。 而世子跟裕王在一起,还喜欢在下面,这是不是说世子是女人这件事,只有裕王知道? 哎哟,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林清姝想着想着,眉毛不禁挑了起来。 灵薇看着她一脸好奇地问:“妹妹想起什么了?” 林清姝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灵薇还在,不禁讪讪:“没,没想什么。” 然后,林清姝又陷入迷之疑惑中。 世子和柳苍昊的身高都不算矮,难道是鞋子内增高? 还有体型,肩膀有点宽,不像女人,莫非是衣服里面加内垫? 这不好说,人家花木兰女扮男装从军,和大头兵同吃同住同战斗十年,人家都没发现是女的。 于是,林清姝在心中越来越强烈地怀疑国公府两位嫡出子,有可能是女人。 灵薇从林清姝口中再难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索然无味,住了一天,便走了。 又过了些日子,林清沄过来,林清姝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柳苍昊是女的?”林清沄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你看他那张脸,像不像?”林清姝开始称述自己的观点。 “像,尤其那双眼睛,但是他武功很高。”林清沄不信。 林清姝摇头:“性别与武功没关系。月痕是女的,武功比柳苍昊还高。” 林清沄无语,过了好半天道:“不管你怎么想,为兄不信。”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世子!”林清姝反驳。 “我进国公府议事的时候见过两次,的确很美,但是他有喉结,柳苍昊也有,你怎么就能认为他们是女子?”林清沄觉得这妹妹一定是天天没事,无聊,才胡思乱想。 “喉结可以作假!”林清姝继续辩解。 林清沄无语:“随便吧,反正我只知道在应国还得靠他们,我们不能得罪他们。” 在林清沄眼中,什么性别都关系不大,他在意顾忌的是国公府的势力。 男人看事情与女人不同,女人重视外形美不美,男人看重实际利益。 其实国公府那两个是什么性别,好像对她也没什么影响。林清姝胡思乱想了几天就丢开去。 没事的时候,带着两个庄丁去山中狩猎。 林清姝一个人狩猎也没问题,只是打到猎物总需要人拿。他不可能扛着猎物,又去追着兔子跑。 这山中也没什么稀奇的猎物,只有一些小动物。林清姝偶尔去打,只是为了调剂口味。 以她的身家,天天吃肉没问题,但要好吃,还是山里的野味。 林清姝出马,自然猎到好几只猎物,一只獐子,三只野鸡,两只兔子。天色将晚,林清姝招呼两个庄丁扛上猎物回去。 庄丁有一把蛮力,还在山中收集了一些好吃的野菜一并拿上。 正下山,林清姝眼尖,突然看到一棵树下似乎有东西。 两个庄丁没发现什么,只管往前,林清姝一个纵跃到了那树旁,就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睡在树下,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迷了。 林清姝不太想管闲事,正待要走,却猛然感觉这人的侧脸似乎有点熟。 她心中疑惑,走近看,那脸很美,美得不像正常人,皮肤很白,白的像不见阳光的吸血鬼一样。 这难得的美貌,不是柳苍昊又是谁? 不敢相信,林清姝凑近,蹲下,伸手推了推,整张脸转过来,就是柳苍昊那张妲己祸水脸。 他睁开眼睛看了林清姝一眼又闭上,口中低低道:“带我去安全的地方。” 林清姝无语。 这世界充满危险,没有安全的地方,你去死吧。 很想不管他,很想在他身上补两刀。 但,她是个善良的人! 第九十二章 求亲 几个纵跃,追上走在前面的两个家丁,林清姝让一个家丁拿了猎物先回去剥皮炮制,另外一个家丁跟着她折返。 家丁本就是林清沄特意挑选出来,派到这里给林清姝用的。 他们从小在林家长大,是家生子,非常忠心,林清姝也信任,所以出来狩猎就会带在身边。 家丁背上柳苍昊,不小心碰到他受内伤的地方,痛得他直吐血。 林清姝没与家丁同走,而是在附近一路望风,让家丁快速背着柳苍昊,专挑僻静处走,回她的小院。 这时候,干农活的、进山的人,早就回来了,都在家做饭,几乎没人在外面晃荡。 快要到她住处时,林清姝连忙走朝前面,让家丁在暗处等一下,她进了院中把下人全部支到了后院,这才招手让家丁赶紧把柳苍昊背进房间。 把柳苍昊安置在卧室中,林清姝又出去四周看了看,再三确定没有人追来,林清姝速度拿了药品绷带以及热水,准备给柳苍昊包扎。 那个背柳苍昊回来的家丁被林清姝一再交待不准说这事。 “若是有人问起,小人该怎么说呢?” 家丁是个实在人,不太会瞎编,唯恐误了自家小姐的事,因此向林清姝请教,他要怎么说? 林清姝想了想,道:“别人问起就说在山里看见一只豹子,我们山上追了一会儿追丢了。” 家丁是个闷葫芦,平日就不爱多话,现在被林清姝交待过更是什么都不说。被人追问多了,才支吾说好像有个豹子。 大家一听山里有豹子,吓得平日进山砍柴采药的,都打着主意下次进山要结伴。 柳苍昊躺在林清姝床上,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迹。 林清姝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的喉结果然很明显,心中揣测前些日子自己那些猜测究竟对不对。 想要摸摸看,是真是假,于是把手伸向柳苍昊的脖子。 柳苍昊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问:“你干什么?” 林清姝一愣,缩回手道:“我看看你死没。死了就刨个坑埋了,不用浪费我的药。” 柳苍昊懒得和她计较,再度闭上眼睛。 林清姝见他这不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有点来气,干脆开始扒他衣服。 “你又要干什么?”柳苍昊身上有伤,一动就流血不止,所以他平时是根本不动的。 “既然没死,我自然要给你上药包扎伤口。”林清姝边说边不停手给他解衣服。 喉结假不假不用管,脱了衣服就真相大白,是男是女她倒是要瞧个清楚。 柳苍昊衣服只有两层,很快就扒光了。 然后林清姝目瞪口呆地看着。 妈蛋,居然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肩宽背阔,肱二头肌,胸肌,都有点发达,再往下看,有腹肌,八块。 比不上杜明那身肌肉,但比起李宁成却毫不逊色。 林清姝觉得眼晕。 柳苍昊闭眼等着她清理伤口,结果等了半天,只觉得身上有点凉,却迟迟没有人给他清理伤口。 他睁眼就见林清姝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确切地说,林清姝看的是他的身体。 是他身上的伤有些严重,所以吓到了? 他肋下被暗器所伤,暗器有毒,但他已经吃了解毒药,手臂上有一条割伤,没有透骨,但还是有点深。 还有背上,伤处倒是不大,就是有几个箭眼。箭拔了,血肉翻出来,看着应该会很吓人。 他以为林清姝是被吓的,如果他知道林清姝正在欣赏他的肌肉,他一定会起来打这丫头一顿屁股。 “不用怕,死不了。”柳苍昊声音温和,“你若不会弄,便听着我的指挥。” 林清姝这才回过神来。 连忙用干净温水给他清洗了伤口,有些烂死的肉,用火烤过的小刀割掉。 伤处太深的地方只能缝合,林清姝用针穿了柳苍昊的一根长发给他缝。那针和头发,林清姝预先都用白酒消了毒。 等伤口上药缝合,林清姝拿了干净布条给他一点点包起来。 柳苍昊根本没有指挥她,全程都她自己弄。 “咦,你似乎对处理伤口很在行啊?” 柳苍昊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林清姝连这都会弄,他以为这小丫头只是会做吃的。 林清姝白了他一大眼,说道:“我在应国皇宫的掖庭狱中,帮着牡丹她们处理过伤口。那里面的条件,还没我这里好呢。” 在掖庭狱中,什么干净热水,想都别想,有盆干净的冷水,就算不错了。 牡丹和另外三个宫女,能活下来,也算是运气好的了。 想起自己在应国皇宫那些倒霉催的事情,林清姝不禁又白了柳苍昊好几眼,她真的很想捅他两刀,让他去死。 伤口处理好,柳苍昊很虚弱。林清姝不懂内伤怎么治,好在柳苍昊自带了愈合内伤的丹药,让她去弄补汤给他喝,以便他加速痊愈。 这小院,下人不多,厨房一个厨娘,两个杂役,还有一个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她来古月国之后,林清沄就把这丫鬟给她送过来了。 林清沄考虑林清姝没有近身忠心的人伺候,根本不行,所以才千里迢迢把几个林家忠心下人送来给她。 柳苍昊住进林清姝的房间是个大秘密,除了那家丁,就只有这贴身丫鬟知道。 出于谨慎考虑,柳苍昊的事情,林清姝几乎都亲手弄。 越国公在边境上长年与古月国作战,柳苍昊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当,跑到古月国,还受重伤,这里面一定有鬼。 他具体为什么受伤,林清姝没兴趣知道。 她只希望柳苍昊这瘟神赶紧好赶紧滚蛋,不要连累她才好。 过了两天,不明真相的厨娘终于忍不住问林清姝那贴身丫鬟:“小姐怎么要喝那么多的补汤?” 这两天,厨娘熬了好几锅补汤,这和平常很不一样,他心中纳闷,就问了出来。 这问话刚好被正要出门的林清姝听见,转身对那婆子道:“我葵水太多,流虚了,要补。” 婆子见她说话,连忙躬身:“是,是。” 林清姝又道:“赵婆子,是不是没人教你规矩?主人家的事少问多做! 让你做什么就做,我就是不喝,全部倒去浇花,那也是我高兴。” 下人闲话多,林清姝在国公府就领教过,那时她无聊,还挺乐意听些闲话八卦。 但现在她却不希望下人有那么多闲话,所以干脆这样说。 他们嚼舌根,若因此把事情传扬出去,被古月国暗探知道了,极有可能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她干脆霸道不讲理,把祸根扼杀在萌芽阶段。 赵婆子一听,连忙跪倒磕头:“是,小姐说得是,请饶恕老奴这一回。” 林清姝转头对贴身丫鬟道:“小雨,这老货再多一句嘴,就让她到管事那里领别的差事。” “是!” “谢小姐饶恕老奴。”赵婆子磕头如捣蒜。 农庄里面差事多得很,种地浇水,打柴采药……全都是重体力活。 在这厨房,单单只用煮这个院子里几个人的吃食,算是轻松的。 这赵婆子上年纪了,有腰疼腿疼的毛病,去其他地方,她不累死也要病死。 当初来这院子煮饭,是因为整个庄子上,只有她烧的菜好吃些。 赵婆子根本不想去其他地方,因为这里不止活计轻松,油水还很大。 虽然这里的工钱和庄上其他地方差不多。 但林清姝隔三差五弄回来的猎物做好,他们也都能分到一些,可以带回去给家里老小吃。 一般下人能吃饱就已经算顶好的,吃肉这种事,想都不敢想。 赵婆子一家大小,一年能吃好多次肉,就是因为她在这院子里面干活。 林清姝平日对下人的管理很宽容。也不太管奴婢多嘴,毕竟大家都是人,会好奇八卦那是很正常的。 但现在有柳苍昊这要命的存在,她自然一点都不能容忍。 平常,林清姝对下人的要求不高——手脚干净,该守的秘密守住。 她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不说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珠宝,就单单她弄出来的那些纸,就很值些钱。 这些下人造纸的时候是全过程参与加工,故而工艺流程一清二楚。 这些人若是出去,肯定能当老板发财,但林清姝都不敢卖的东西,他们敢偷卖? 林清姝很早之前就提醒过他们,谁敢把造纸的流程和材料流传出去,就把命留下。 这次林清姝的作息各种反常,小雨每天都要洗很多带血的布,院里几个下人看在眼中,只选择沉默。 干好自己的差事,不管闲事才是她们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两天后的中午,有庄丁禀报说凤鸣王来了。 林清姝连忙整理衣服上妆,小雨帮她弄头发。 这些天照顾柳苍昊,她对打扮都有些漫不经心,让小雨随便弄一下就行,反正她不出去见人。 还没等林清姝打扮妥当,凤鸣王便一步踏进院子。 林清姝匆忙出迎,钗子歪了都不知道。 小雨刚要跟她说,就见凤鸣王笑着走了过来。 小雨只得低头行礼。 林清姝也行礼,凤鸣王上前轻轻把林清姝的花钗插正。 “怎么了?看你气色似乎有点不太好。” 凤鸣王一眼便注意到林清姝的面色有些不对。 她平日妆容不错,画得白里透红,但今天仓促补粉,竟有些白了。 林清姝只得道:“我这些天肚子痛,不太舒服。” “生病了?让大夫看过没?嗯,等下本王让御医过来给你看看。” 夜鸣理所当然地认为一般大夫医术不行,所以提出要让御医来看林清姝。 “这……不用……只是女儿家的病,每个月总有几天肚子痛。”林清姝说话扭扭捏捏。 夜鸣一愣,然后明白过来。 他是结过婚的男人,女人那点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笑道:“林姑娘其实可以考虑成亲了。成亲生了孩子,再调补一下身子,就不会痛了。” 林清姝脸红,低头不语。 夜鸣伸手托起她的下颌,脸上的粉的确没怎么抹好,但这根本不影响林清姝的美貌。 这女子不是倾国倾城的美,却独有一番气质,柔中带刚,婉约中带着几分豪气。 他见了一次便心生好感,再看她写的那些诗,更觉动心。 别看这凤鸣王手上有老茧,经常骑射练武,其实他是非常喜好赏鉴诗词文章的。 若不是因为喜好舞文弄墨,他也不会找林清姝买那么多纸。 “本王正妃之位正好空缺,林姑娘考虑一下吧!”这话说出,便是求亲。 林清姝早知他对自己有所图,却没想到竟是要她去填正妃的空。 她连忙行礼:“小女子家中早已定亲,只等两年,那事淡了便回去完婚。” 这是直接拒绝了他的求亲。 这事情林清姝之前就提过,所以她现在说出来,夜鸣也没有恼怒,只是微笑道:“定亲,也是可以退了的。” 这真是狂拽霸道。林清姝无语。 牛不饮水,他还强按头? 李宁成是这样,他也是这样!这些贵族,没一个好东西,都仗势欺人! “谢王爷厚爱,那人与小女子从小认识,有些感情,不愿负了。” 林清姝心中愠怒,语气却保持了温和。 面对一国的王爷,她是真不敢直接发飙。 夜鸣微微一愣,他发现这女子还真特别。 古月国很多贵族女子排着队等他挑选。 这女子机会就在眼前,却根本不想抓。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与你订婚的是什么人?”夜鸣开始好奇。 这女子从应国皇宫逃出来,就为了与另一男子成亲?难道那男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普通百姓。只是小女子自幼与他定亲,有些感情。” “所以你为了他能抛下皇子侧妃之位,现在还能放弃唾手可得的本王正妃名分?” 夜鸣有点不服气,他很想看看被林清姝看上的那男人究竟是什么面目,值得她抛却这许多荣华富贵。 “是!”林清姝态度坚决。 让林清姝态度如此坚决的不是杜明那好身材,更不是什么不存在的感情,而是凤鸣王这皇族身份。 林清姝永世都不想与任何一个国家的皇族,有任何关系。 “相处久了,总会有些感情,本王就给你两年时间与本王熟悉。” 从小认识的感情,在凤鸣王眼里根本就不是事。 他决定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改变,但仗势强迫女人的事,不是他这种身份高贵的人做的。 他要的是心甘情愿在身下承欢的女人。 在他眼中,林清姝是个特别有意思的女子。 所以他很乐意花时间,多了解她。 林清姝低着头,保持恭谨的姿势不说话。 心中已经翻腾得快要窒息。 这古月国怕是也呆不下去了。 命苦啊,她都这么低调了,为什么还会被皇族看上?她又不是世子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 “原想约你去狩猎,你既然身体不适,本王便改日再来。”凤鸣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走了。 林清姝带着下人送凤鸣王到庄口,他们走远,她才折回来。 一路上越想这事越觉得糟心,回了小院,她一脚踢漏了院子里浇花用的水缸,进屋把一个青瓷花瓶砸了,意犹未尽,又推倒了书架,把桌上的所有东西扫到地上。 下人们听房间中传来“呯呯嘭嘭”的声音,知她在火头上,都不敢过来劝。 把房间弄得狼藉不堪,林清姝恨恨的自言自语:“我若想要嫁皇子,干脆就跟着李宁成,至少他是个正太,你个大叔,竟也来打我的主意?该死的,一大把年纪还准备老牛吃嫩草?” 发完火,她再不想砸东西泄愤。 因为她即便把整个庄子砸了,都于事无补。 心情渐渐冷静下来,她走到旁边小厅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喝。 突然,里屋传来一声轻笑。 林清姝:“……” 她气忘了,屋里还躺着一个人呢! 柳苍昊侧卧看着一脸怒容进来的林清姝。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绸缎睡袍,一手托着头侧卧,姿态看着非常魅惑撩人。 第九十三章 王爷眼瞎 柳苍昊这姿态其实很无奈,因为他前后都有伤,完好的只有左侧,用这个姿势,所有伤口才不会被压着。 “你笑什么?幸灾乐祸什么?我倒霉难道你有好处?” 林清姝本就心中气急,见柳苍昊幸灾乐祸,顿时炸了,像连珠炮一般对着他就是一通轰炸。 “我笑你傻,有这种好机会竟不懂把握。” 柳苍昊认定这女人的脑子有问题。 “好机会你怎么不上?”林清姝暴怒。 嫁给一个老男人,这算什么好机会? 看林清姝的样子是想打人了,柳苍昊十分无语。 她的想法异于常人,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柳苍昊知道归知道,却想不通,说道:“我若是女人,有这样的机会,难道还能不把握?” 林清姝眼角直抽,挥着拳头道:“滚!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打包扔出去?” 现在她要打伤员柳苍昊应该能打过。 但好不容易包扎的伤口肯定会崩裂。 林清姝看他是个伤员的份上忍了。 “你没去打听一下凤鸣王在古月国是怎么回事吗?” 柳苍昊以为林清姝拒绝是不了解凤鸣王的行情。 “没兴趣知道。” 其实不用她打听,她哥林清沄告诉过她一点。 这个凤鸣王在古月国权势很大。手上有兵权,朝中有拥护他的大臣,是古月皇帝非常倚重的一位皇子。 “当他的正妃比当李宁成的侧妃更有前途。额,不过,你这种人,似乎不需要那样的前途。” 柳苍昊知道这女人没有争权夺利的想法。 所谓前途,他与林清姝理解的根本不同。 林清姝冷笑:“那所谓的前途,首先得要活得下去。” 柳苍昊认为的前途是一条通向权力巅峰的道路,而林清姝认为的是不愁吃不愁穿,能过好她的小日子,再把孩子养好就可以了。 林清姝经历过应国皇宫黑暗斗争,加上前世看过的那些宫斗剧,她对皇宫那种地方的心理阴影面积非常大。 两个人认知不同,说话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 柳苍昊心下有些遗憾。 说到底,这女人就是惜命,不可能为了什么事,什么利益不顾一切的去做。 林清姝看着他就心烦,说道:“等你伤好就滚吧!我们两个扯平了。” 这些天,她的床让给柳苍昊睡,自己只能睡贴身丫鬟的床,贴身丫鬟只能打地铺。 而且她每天都要帮着他换药清理。幸好擦拭身体和煨药有丫鬟帮着做了,否则她简直要暴走了。 这柳苍昊已经够麻烦人的了,说话也不好听,真欠揍。 “什么叫我们两个扯平了?”柳苍昊眯起眼。 “我答应过帮你一次,现在已经帮了,等你伤好,我们彻底两清。” 林清姝拿出商户女做生意算账的精明,跟柳苍昊算账。 “这次不算。我另外有事让你做,而且非你不可!” 柳苍昊根本不买账,直接拒绝她这种算法。 林清姝不干了,叉着腰指着柳苍昊:“凭什么不算?我不救你,你已经死在山上,这会儿尸体都该被虫子野兽吃烂了。 你现在伤被我治好就敢忘恩负义?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真当我不敢把你丢出去?” 她在柳苍昊面前,从来不扮淑女,直接显露泼妇本色。 柳苍昊已经习惯她发飙的泼样,无所谓地道:“当时你不救我,我也不会死。现在你扔我出去,我照样能活着。魅,你出来给她看看。” 随着柳苍昊的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不知从哪里闪出来,林清姝只觉眼一花,面前就站了一个人。 这人全身黑衣,蒙着脸,个子不高,只有露着的眼睛看起来很有神。 只有一眨眼的时间,黑衣人便又闪没了。 林清姝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然后开始质问:“你既然有人保护,为什么会伤成那样?” “因为当时护卫我的人死光了,他是后来的。”柳苍昊一脸淡然。 “也就是说当时我不救你,你会死在山上?” 林清姝不死心,她依然认为自己救了柳苍昊的命。 “不会,我腿没受伤,还有一只手也没受伤。来两三个人,我照样能杀。” 柳苍昊说得轻描淡写,但他的确有那本事。 也就是说,当时如果她想落井下石杀他,死的只会是她。 林清姝心下一片寒凉。幸好当日她一念之仁,没有上去补刀,否则,现在的尸骨已经烂在泥地里了。 彪悍!这才叫真正彪悍的人。 林清姝彻底无语。 在房间中转了八圈,林清姝突然道:“不管怎么说,我帮你治伤了,这次必须算你欠我的,以后你得还!” 柳苍昊这么厉害的人,让他欠她,今后说不定能用一用。 这次轮到柳苍昊无语了。 商户家养出来的,真会打如意算盘。 “行,我可以还。只要你的事情不妨碍我们的大事。” 柳苍昊不可能无条件答应她。 以后林清姝要他怎么还,他得先看看可不可行。 林清姝点头同意。 她自问没本事和国公府对着干,以后要柳苍昊还的,肯定也是她私人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林清姝拿来伤药、白布、水,开始为柳苍昊重新上药包扎。 柳苍昊没事就吐槽她:“你今天的妆容真是糟透了,凤鸣王眼瞎了,要你当正妃。” “对,他是瞎的。” 明知柳苍昊在讽刺她,但她却非常赞同柳苍昊,因为她根本不希望凤鸣王看上她。 皇家的男人,一个二个全是祸害。那个凤鸣王正妃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宫斗死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对了,刚刚你跟凤鸣王说家里给你定亲,是真是假?” 柳苍昊整天在床上躺着,很无聊,也起了八卦之心。 “你猜!”林清姝没兴趣告诉他自己的秘密。 他们不熟! “不说算了,你嫁人之前,先帮我把那件事做了。” 柳苍昊不是非要刨根问底的人,林清姝不告诉他,他也没追问。 “哪件事?” 柳苍昊斜她一眼道:“就是你以前答应过的,有效完成一次我安排给你的事情。” 林清姝点头:“行啊,不过你得快点,因为我十八岁就要嫁人,那事情最好安排在我十八岁之前,免得误了我的亲事。” 林清姝答应过的事情,自然没忘,她也不敢赖国公府的帐。 不过她觉得那事情还是应该在他结婚之前做完,结婚之后,她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柳苍昊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 他看着林清姝细致小心地帮他上药,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想法:这丫头说的定亲的事,莫非是真的? 凤鸣王的事情,让林清姝心中非常焦虑,所以脾气就不太好了。 下人们伺候都小心翼翼的,沉默做事。 柳苍昊在林清姝房里养了八天伤,见她有时暴躁,就会毒舌林清姝是泼妇。 林清姝根本不在乎。就像她骂柳苍昊卑鄙无耻,他也根本不在乎一样。 这一天,林清姝去山上挖药,等回来的时候,床上那人已经不见了。 柳苍昊走了?呵呵,终于不用被人占着床了。 林清姝第一时间让丫鬟把床上的被褥全部换成新的。又用香熏了一遍屋子。 采回来用不上的药,就让下人拿去晒。 最近柳苍昊用的伤口止血生肌的药,全部是林清姝到山上采的。 虽然林清姝神经很大条,但她知道柳苍昊在古月国身份敏感,买药的时候极有可能会被人察觉柳苍昊藏在她这里。 到时候她和整个农庄就都惨了。 外伤的药她大致知道,所以她就自己去山里采。 现在柳苍昊滚了,她终于轻松了。 床上有封信,林清姝看了。 信里没有什么内容,只有一个时间和地点。 也就是说她必须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 信封里还放着一枚铜制麒麟挂饰,麒麟上阴刻着一个“苍”字。 林清姝把日期和地点记熟,连同信封烧掉,那铜坠放进随身携带的香囊中。 没有柳苍昊,林清姝的日子恢复平静,只是那凤鸣王有点烦,来找过她几次,有时候去狩猎,有时候带着她去游湖。 林清姝知道这些贵族一旦打起主意,她是很难逃脱的。 就连林清沄来,都说庄子附近似乎有人。 林清姝把凤鸣王的话与哥哥说了,林清沄半天不说话。 “其实,这凤鸣王挺不错的。他将来很有机会继承古月皇位。” 林清沄与凤鸣王相熟,从各方面考虑都觉得这王爷不错。 而且林清沄觉得他妹妹看上那个水寨寨主很奇怪。 现在跟林清沄打交道的人都是非富即贵,那些草莽他都是派下面的人去交涉。 他眼光高了,就觉得那杜明,身份太低,实在配不上妹妹。 凤鸣王是林家古月国中最大的靠山,而且是正统皇子,深得皇帝信任宠爱,比越国公在应国都强了许多。 商人趋利,很自然就会觉得凤鸣王符合利益。 林清姝看着她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哥,你不知道皇家那些龌龊事吗? 我林家在古月国有什么?有权力吗?有家族势力吗?有钱? 你觉得林家足够有钱了吗?” 被林清姝质问,林清沄无语了。 他当然知道自家在古月有多少东西。 这几年他的确靠钱打通了不少关节,权力最大的就是凤鸣王。 但若说势力,林家在古月国根本不值一提。 正是因为没有多少势力根基,他才想,既然凤鸣王看上妹妹了,就让妹妹嫁给凤鸣王,这样林家也算在古月国有了实在的靠山。 三皇子正妃之位,是个大诱惑。 古月国的豪门贵族都很眼热,更何况是他这种商户人家。 但看着妹妹一脸怒容,林清沄就知道这事难成。 林清姝从小性子倔,她不愿意的事情,很难办成。 林清姝道:“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在你计较利益得失的时候,也考虑一下你妹妹的安危。 皇族中明争暗斗,难道你妹妹在应国没有领教够?还要继续来古月国受罪? 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杜明! 大家都觉得嫁给皇族有无上好处,但那些好处根本不是我个人的,而是家族的。 你妹妹在国公府当丫鬟不得自由,又从皇宫死里逃生,为家族做的已经够了,你们还不能放过我?是想要我的命吗?” 她态度坚决,好像嫁给凤鸣王,就是要她去死一般。 林清沄看出劝不动妹妹,只得叹了口气道:“没人逼迫你,但是妹妹,若这凤鸣王真看上你了,你想要怎么脱身? 现在这农庄附近,大约已经有王爷的人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为兄担心,你根本无法离开古月国。” 林清姝暴怒:“这些皇族,太欺负人了!” 林清沄无话可说。 这世界本就是这样,权力大本身就能欺人。不想被人欺就得争取更大的权力。 林清姝在房间中绕了几圈,知道自己哥哥可能真是无能为力,便道:“这事你别管了,等我把柳苍昊那厮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了,自然让他帮我。他应该有这能力。” 别人可能不行,但是国公府的实力,林清姝还是相信的。 等到了柳苍昊那信中所说的日子,林清姝已经在城中住了两天。 她提前踩过点,柳苍昊让她去的居然是家暗馆。 所谓暗馆,也算青楼,不是明面上的,门口没有招牌。 乍一路过,就只会以为那是一户殷实人家的住所。 知道这种地方的一般都是熟客,或是熟客介绍的客人。 林清姝一个姑娘家,当然不可能进去逛过,之所以知道那是暗馆,只是因为她找了个对古月皇都比较熟悉的掌柜看过。 这掌柜是林家的掌柜,但从小是在皇都长大。 原先也是末流贵族人家的子弟,可惜家道中落,为了不饿死,才出来当店小二。 林清沄初到古月皇都做生意,招揽本地人效力,觉得这人识字会算,地头熟,这才让他当了一间酒楼的掌柜。 从店小二,一跃成为掌柜,这掌柜自然对林家非常忠心,做什么事都兢兢业业,唯恐让东家不满意,把他饭碗砸了。 到了日子,林清姝穿了男装,进了那间暗馆。 暗馆只要敲门,就有人开。 迎客的童仆见林清姝身上的衣服华贵,不敢怠慢,将她引到一间装饰典雅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一个气质不错的中年妇人出来,笑着问林清姝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 林清姝拿出那铜坠给了妇人。 妇人收下,就像收了银子一般,笑着让林清姝稍等。 过了一会儿,一位衣着清凉,容貌姣好的女子笑着进来,请林清姝移步到其他房间。 跟着那女子穿过庑廊进了后院。 后院一间垂着珠帘的房间开着门,那女子带着林清姝进去。 房间是套间,分里外屋。女子请林清姝进去,自己却在外面守着。 林清姝一肚子疑问地进了房间,就见房中的罗汉床上坐着一个人。 神态淡然慵懒——正是柳苍昊。 没等柳苍昊说话,林清姝就说道:“下次别约我在这种地方见面,我一个姑娘逛这种地方太惹人注意。” 柳苍昊轻笑:“谁会注意你?这不穿着男装的吗?” 林清姝没好气地道:“凤鸣王啊,那疯子派了人在农庄那边监视我。” 柳苍昊摇头感慨:“唉,你有那么大魅力,我竟不知是为何。” 林清姝不与他多说没用的话,直接说道:“我帮你这一次,你得让我逃出这古月国。” “逃出去?呵,可笑,在你眼里,皇族都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从应国逃到古月国,现在又要逃离古月,这真是让人无语。 “你究竟能不能行?”林清姝急躁。 她有点担心国公府在古月国的实力。 上次柳苍昊受那么多伤,是不是说明国公府在古月国人力有限,能做到的事也有限? 柳苍昊脸一沉,说道:“我行不行你要不要试试?话说,你也及笄了,伺候男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第九十四章 惊才绝艳 林清姝一听他说这话,立刻警惕起来:“滚!你若想要我伺候男人,想都别想,你别以为这次我会像上次那样,乖乖听你们的去伺候男人。” 如果柳苍昊提出的任务又是嫁给某男人,然后完成某件事,抱歉,没得商量,她不干! “乖乖听我的?你乖过?呵,简直天大的笑话!” 那李宁成难道不是她自己先招惹的?这都能怪到他们头上? 柳苍昊觉得这丫头从来没有讲理过! 就她这泼脾气,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他,估计她都打他十回八回了。 “当我没来过。”林清姝说完,抬脚就要走人。 她现在不打算帮柳苍昊了。至于凤鸣王那里,她自己想办法。 “站住!” 林清姝打退堂鼓,柳苍昊无法再保持淡定姿态。 林清姝冷冷看着他道:“别无休无止,你知道我的底限在哪里,若想强逼我嫁谁,我宁死不干。” “原本想要你嫁凤鸣王,反正他喜欢你,可惜你不愿意。”柳苍昊有些遗憾地说道。 果然,林清姝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这次让她嫁凤鸣王,莫非想坑凤鸣王? 她心中疑惑,却忍住不问。 问了干嘛?她又不准备听话去嫁。 凤鸣王是接近三十岁的大叔,而她,刚过及笄,年龄悬殊的问题,人家不在乎,她却在乎。 还有身份鸿沟的问题,那更是不可忽视。 而且凤鸣王是个极有主张,很霸道的男人。 他若想上她,根本不会像纯情的李宁成那样心疼她,宠着她,听她的借口。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她也没什么借口。 一旦嫁了,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林清姝不会让自己陷入到那样的绝境中。 “你哥也乐意你嫁凤鸣王。若你嫁了,你哥必定能在古月国得到不小的官位。 以你哥的手段,再加上凤鸣王的扶持。用不了十年,你林家就能成为古月国的新贵。” 柳苍昊发现跟林清姝说话,越急躁越见鬼,干脆摆事实讲道理。 “这对你国公府有什么好处,你来什么劲?” 对林家有好处,国公府又占不到一分便宜,她要真在乎那些荣华富贵,也根本不会帮着国公府坑凤鸣王。 林清姝想不通柳苍昊干嘛对她嫁给凤鸣王那么热心。 国公府一定没安好心! 柳苍昊轻笑。 他当然不希望林家与凤鸣王联合,其实林清姝不喜欢凤鸣王,才对他们有利。 “既然你看不上凤鸣王,那我不妨与你说说这古月皇族的事。 凤鸣王是古月国最有才能的皇子,皇帝意属的帝位继承人是凤鸣王,但他还有个长子,是皇后生的。 那长子才能虽不及凤鸣王,但出身却比嫔妃所生的凤鸣王要好很多,是嫡出正统,而且母族强大。 这些年,古月皇帝迟迟不立储君,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很多。因为有皇帝弹压着,才没有大乱子。 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契机,让两人相争。一旦古月皇族内乱,朝中派系也会随之而乱。 我们应国要在这种乱局中得到好处。” 林清姝心中默然。 人家还没乱,就想着用计谋让人家乱,然后趁乱得好处。 别人是浑水摸鱼。而他们是把清水搅成浑水,然后再摸鱼。 这是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的节奏。 这操作真是666! 妈蛋,皇宫黑暗可怕,两国间的斗争更加凶残可怕。 “既然你不肯嫁凤鸣王,那我另外给你安排一件事情,做好那件事,同样能扰乱古月国朝局。” 柳苍昊知道林清姝的脾气,所以还是准备了两个方案。第一个她不愿意,那就用第二个好了。 林清姝嘴角抽搐。这国公府简直就是搅屎棍,搅了应国搅古月。 害虫!祸害! 最尼玛悲剧的是,她居然要帮他们充当那根棍子。 想想都觉得恶心! 草泥马! 心中不甘,林清姝直视柳苍昊,冷然道:“柳苍昊,你们国公府做这些事有意思吗?” 柳苍昊轻笑:“怎会没意思?天下财富有定数,要更多,就要想办法从有的人身上拿。 你以为国公府的荣华富贵是怎么来的?你莫非真以为做点小本生意,就有多少富贵?” 林清姝想说你要那么多钱用得完吗?莫非准备堆棺材里? 但她忍了。 她看不懂国公府,不懂世子和柳苍昊。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或许人家是鸿鹄,她就只是燕雀而已。 “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愿意做。” 所有心事写在脸上,柳苍昊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废话,你们的任务就没好做的,谁愿意做? 而且我一个小女子,有什么本事把人家的朝局搅乱?” 林清姝很愤怒。这任务的难度那么高,是不准备让她完成了吗? 柳苍昊扶额,无奈道:“我只是告诉你前因后果。搅乱局势又不是小事,自然不需要你去做。 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给你半年时间,学跳一支舞。” 用半年学跳一支舞?她有舞蹈底子,应该能做到! 林清姝不说话,继续听他说。 “半年后,凤鸣王府有个宴会,很多豪门贵族都会去,到时候你只需要吸引住凤鸣王的注意力,其余就都不是你的事了。” “其余还有什么事?”林清姝既然要去做,自然想知道当天会发生什么。 她心中算计,要吸引住凤鸣王应该不会太难,尤其凤鸣王在打她主意,就更容易了。 柳苍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笑道:“知道太多容易死!” 林清姝后背发寒:“我吸引凤鸣王没问题,但我有没有生命危险?” 林清姝还是担心自己的性命,所以想问清楚了。 “你一个舞姬,谁理你?若有事发生,你难道不会跑?你那轻功白学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林清姝断定事后大概真需要用轻功逃跑,她觉得有点不妙。 那天他们一定会搞事情。 这个任务相较于其他的任务,算是非常简单的了。但危险也是有的。 到那天,她需要想办法自保出逃。 做完这件事,她不止能逃出古月国,还能彻底脱离国公府的掌控。 其实这对她而言,算是个不错的机会。 “这事一完我要马上走!” 林清姝想了想又神色严正地补充:“我要马上离开古月国。” 柳苍昊点头:“可以,只要你能离开王府,到了外面自有人接应,我会让人马上送你走!” 林清姝在屋子里面来回想了好多次,觉得这事情虽然有风险,但机会也很大。 只要能逃出王府,国公府就能帮她。国公府答应的事情,不管难度有多大,他们都还是能做到。所以后面逃亡的事情她根本不用考虑,只需要考虑如何从王府出来。 心中有了底,她说道:“学什么舞?拿图谱来,太难我可不会。” 学支舞不难,但若要她学类似天仙谱那种,肯定不行,因为她根本学不会。 柳苍昊道:“舞蹈我让灵薇去弄了,你学舞就去找灵薇学。灵薇能跳得出来,你也该跳得出来,这不算难为你吧?” 林清姝点头。只要不是难度高到非人类,她还是能够跳的。 “灵薇似乎一直住在凤鸣王府。” 她记得灵薇对她说过,在皇都,她经常都在王府。 柳苍昊淡然道:“是啊!你去王府谁会拦你?凤鸣王肯定特别喜欢你去他府上。” 林清姝:“……” 凤鸣王喜不喜欢关她什么事?她才不喜欢去王府呢。 但想要将来好脱身,她还得多去王府熟悉环境。 额,为了今后顺利逃亡,她似乎有必要跟凤鸣王做点戏。 林清姝满腹心事地离开了暗馆。 柳苍昊喝了一口茶,自语道:“真是不省心!留着你有用,否则早杀了!” 林清姝回到住处,写了个让灵薇来看她的便笺,派人送进凤鸣王府。 这事情一开始,当然要先跟灵薇商量好,要怎么教怎么学。 这样的秘事,她再傻也不会去王府跟林薇谈。 送信的人回来,说灵薇晚膳过来。 林清姝让人置办了一桌子丰盛的晚膳等着。 灵薇依约而来,却把凤鸣王也带来了。 林清姝无语。 既然来了,只能好好招待。 灵薇问起林清姝要她来有什么事。 林清姝心想这个灵薇真会做戏,她明明与柳苍昊勾结,柳苍昊肯定知会过要她教舞,现在竟还明知故问? 其实灵薇心里也苦。 她也不想让这凤鸣王过来,但偏偏那送信人送到的时候,凤鸣王也在,听说是林清姝请她,非要跟过来。 林清姝急切之下,灵机一动道:“偶得一赋,却无谱曲之才,想要让姐姐帮我瞧瞧。” 弃了一桌子好吃食,林清姝到书房,当着两人的面把曹植那首《洛神赋》的一部分默写在花草笺上。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她没有把《洛神赋》通篇默写出来,只是中间部分。 其实只有这些就够长的了,如果有人能配上曲,然后让舞姬跳出舞来,那简直就是惊世之舞。 既然要吸引凤鸣王,林清姝觉得这首赋作的舞曲,一定能达到。 她原本不想拿出这辞赋,实在是情急之下想不出请灵薇的借口,这才拿出了这惊世辞赋转移凤鸣王的注意力。 等林清姝写完,两人站在桌边看了很久。 凤鸣王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静如止水。 灵薇连连惊叹,拿起那花草笺如同宝贝一般,再不肯撒手。 就连凤鸣王说拿来再看看,她都不愿放手。 “等妹妹把这诗赋的曲谱出来,就让王爷听个够。” 说罢,居然抱着花草笺跑了。 “这……”凤鸣王极度无语。 林清姝更加无语。 这灵薇,至于么? 凤鸣王转头看着林清姝,突然笑道:“表妹宝贝你的诗赋,本王却觉得你更珍贵。” 林清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她有种猎物被凶兽盯上的错觉。 “你……昨天去暗馆做什么?”凤鸣王笑着走到她面前。 林清姝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后退两步,抵在了书桌上。 退无可退,她无奈问道:“王爷派人跟踪我?” 凤鸣王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林清姝看他那坚定的神色,就知道他非要她给个解释,只得说道:“我恰好有这辞赋,却没有谱上曲子的能力,便想看看那里有没有多才多艺的姑娘能谱曲。 结果进去才发现,里面的姑娘,没有那种才华。后来又想起灵薇郡主的才艺也是顶好的。就请灵薇过来帮我看看。” 这瞎话编的不算天衣无缝,但还算顺理成章。 她现在也只能想到这个。 凤鸣王被林清姝的“才华”惊艳,没有多想,把注意力又转到了那辞赋上,说道:“本王也很想看那诗赋谱曲将会何等惊艳,但愿灵薇不要让本王失望。” 林清姝觉得凤鸣王眼中有种让她感觉危险的东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尤其那男人还对她有想法,这太危险了。 林清姝没话找话:“我不过是闲得无聊,弄着玩儿。担不起王爷如此期许。” 凤鸣王道:“那诗赋真不错!” 林清姝低头无语。 他又道:“林姑娘长日清闲,不若早些与本王成亲。本王可以带你去很多地方看很多美景,定不会让你觉得过着无聊。” 凤鸣王说着近前一步,将林清姝一把拉进怀中。 林清姝没防备,撞进凤鸣王怀中,鼻子一阵剧痛,痛得她涕泪横流。 这是个意外,凤鸣王心情太激动,没有控制好力度。 “是本王唐突了。”凤鸣王语气中带着愧疚,抱着林清姝,像哄小孩一般的,拍着她的背。 林清姝捂着生疼的鼻子,低着头,心中一阵伤感,如果鼻子撞塌,她可就悲催了。 虽然她平日并不在意自己有多美,但若是变丑了,她还是会很在意的。 凤鸣王那带着茧子的手抚摸过林清姝的后背。 他很想抢走这女子,每天放在府里玩赏。 如此有才有个性,古月国根本没有。不止古月国,大概天下都没有。 灵薇算是美貌有才的,却还是及不上她。 他的女人就该是天下最好的,所以他要定她了! 第九十五章 两个恐怖分子 “王爷先回吧,我鼻子痛,今天不方便再陪王爷说话。”林清姝捂着鼻子,说话都带着鼻音。 “让御医来看看,是不是弄伤了?”凤鸣王语气中带了一丝紧张。 “不用,唉,王爷,我现在这样很难看,求王爷先回吧。”林清姝说着转过身,再不想理他。 凤鸣王尴尬,只得点头:“那好,本王改日来找你。” 说完走了。 林清姝全身无力地爬进椅子坐下用丝帕擦了眼泪鼻涕。 没多久,还是有个御医上门了。 林清姝无奈,只得让他把了脉,看了鼻子,御医确定没事才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回了农庄,辞赋让灵薇去弄,她可以先逍遥几天。 走进房间准备换套猎装上山打猎,却突然看到床上面朝里侧卧着个人。 居然有人敢睡她的床?不想活了? 林清姝刚想上前把人拽下来打一顿,却猛然觉得这人的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待那人转过身,林清姝那股想拽人打人的冲动,瞬间消弭无形——因为她根本打不过他。 “想打人?嗯?”柳苍昊坐起身,一脸迷之微笑。 “你没事别睡我床上,等下你走了我还得换铺盖,麻烦!” 林清姝对他说话很不客气。 就算不能打他,也要说些难听话,才能平复愤怒的心情。 柳苍昊对她的难听话充耳不闻:“有好东西,怎么不拿给我?” “我能有什么好东西?我家做生意,赚的都是小钱!能买的东西,你瞧不上。”林清姝语气冰冷。 她压根就不买柳苍昊的帐。 有好东西凭什么给他?真把自己当根葱,好大的脸! “那首《洛神赋》灵薇昨晚拿来给我看了,她根本没有那本事将那么好的辞赋谱曲编舞。” 柳苍昊不再跟她绕弯子,直接说了事情的根由。 林清姝这才明白,灵薇昨晚得了那辞赋,就直接去找了柳苍昊。 “我已经让人连夜赶回国了,交给我哥谱曲编舞。” 林清姝觉得他这举动明智,因为世子有这才华。 “你手上还有多少诗词?” 柳苍昊发现林清姝是一个宝库,每次拿出来的东西都非常惊才绝艳。 所以他很想知道,林清姝脑子里还装着多少这样的宝贝。 林清姝不说话。 她不会告诉柳苍昊,至少上千。说出来怕吓死他。 额,好吧,其实柳苍昊这个人是不会被吓死的。 他弄死别人还差不多。 “我会重新估量你的价值。你安心帮我,我不会亏待你。” 柳苍昊说这话,就像资本家对小工。 林清姝很想这么回他:谢谢柳伯爷,我就最后帮你这一回。以后?根本没有以后! 但她不敢说,因为她怕说出来,柳苍昊便会说:“既然不为我所用,你干脆去死。” 然后她死了。 在柳苍昊这里受到的无数惨痛教训告诉她,对柳苍昊,不能把话说绝,就算做绝也不能说绝。 柳苍昊见她低头不说话,就知道她肯定满脑子叛逆想法,心中又恨又拿她没办法。 这样的人才,怎么就不愿全心全意的为国公府效力呢? 柳苍昊走了,林清姝果然让贴身丫鬟小雨把被褥全部换了。 自此,林清姝的生活再无法安闲。 既然凤鸣王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烈,难免就要时常与她见面。 有时候请她去王府,有时候是来她农庄。 王府幸好有灵薇在,她们可以说说诗赋歌舞的事情,这样就避免她与凤鸣王无事大眼瞪小眼地尴尬。 “其实我觉得这两句——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跳的时候要飞起,让人感觉是从天上下凡一般。” 林清姝指点着辞赋发表看法。 她写的东西,自然是她最有发言权。 辞赋里面出现的人名地名,她最近都给灵薇解释过,大致情况也略略提过。 听闻这是一个男子对女子思念所作的辞赋,灵薇感慨:“怎么就没人给我写个辞赋?我也算美人啊!” 林清姝无语。她心想:这首先要有个曹植一样才华横溢的人,然后他要爱你,而且是爱而不得,梦寐思服的那种。 灵薇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摆手:“别,姐姐,我不会写。” 灵薇轻笑叹息:“唉,算了,我不勉强妹妹。” 勉强也没用。 她看出来了,现在凤鸣王想勉强林清姝,都还没达到目的。 自己也只能靠边站。 “对了,姐姐我在城边置了个别院,花园极宽,妹妹等下跟我去看看,那里练习舞艺相当好。” 灵薇这话刚落,那凤鸣王刚好走过来。 之前他有事去大厅见了几个人,现在方才有空转回亭子看这两个美人。 听灵薇要把林清姝拉到别处,凤鸣王道:“我这里花园不宽?不能练习舞艺?” 灵薇掩嘴道:“表哥,您与林姑娘将来可以过一辈子,我现在借用几天而已。 您这里确实很好,但规矩太多,小妹我联络了些舞艺好的花魁红牌,您若不嫌弃,我倒是可以让她们过来王府。其实她们都很愿意结识王爷。” 凤鸣王眼角跳了跳。他从来不去风月场所,对那些地方的女子天然有种反感。觉得她们不干净。 灵薇虽是风月出身,但毕竟还是他皇族中人,而且她卖艺不卖身,却也还算干净,这才能长居他王府。 凤鸣王对女人有种天然的洁癖。不干净的女子他从来不瞧一眼。 林清姝嫁过应国皇子,按他的洁癖,还是会觉得她有瑕疵,只不过林清姝实在是太有才华,性格鲁直,洁身自爱,不会随意与男人勾搭。 他知道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还算能接受林清姝这样的情况。 看凤鸣王反感的样子,灵薇嘴角上翘。 她就知道,凤鸣王一旦听闻有风月地的红牌花魁,就绝不许她们进府。 他的身份高高在上,想要高攀他的贵族都多得让他烦,那些卑贱之人,就算了。 “你……让那些人远着点林姑娘。”凤鸣王无奈,他现在暂时不想禁锢林清姝,却不希望林清姝接触那些人。 “唉,我的表哥,别这样,您将来的王妃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还会被人给拐了?” 凤鸣王对林清姝的过度保护,让灵薇感觉无语。 男人的独占心太强了。她无比同情地瞅了一眼林清姝。 林清姝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早就把主意打定了。这事一完,她就远走高飞。 吃完晚饭从王府出来,灵薇和林清姝坐在马车里。 灵薇说道:“你今晚别回去了,就住我别院,其实我有很多辞赋中的问题想要问你。” 林清姝觉得奇怪,她之前已经大致解释过那辞赋中出现的人物地名。 这灵薇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等到了别院,走进灵薇的闺房,见到一个人,她才发现不是灵薇要问,而是这个人有疑问。 这人就是越国公世子柳苍旻。 柳苍旻居然来了古月国?太不可思议了。 他坐在一个桌旁,桌上有几个精致菜品。看样子还在吃饭。 “你们聊。”灵薇说完,就很识相地钻床下面去了。 林清姝听得盖板打开合拢的声音,知道床下有密道。 “见过世子。”林清姝行礼。 柳苍旻点头:“坐吧,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林清姝刚刚坐下,后窗户翻进一个人来。 后窗那边是一排竹子,这人翻进来也不会有人看见。 进来的人是柳苍昊。 “这辞赋写得不错,极适合做歌舞用。”世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林清姝点头。 柳苍昊也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倒茶喝。 他一脸风尘,似乎赶了很多路,有点疲惫的样子。 “这首辞的来历,你给我说说。何人写的,因何写的,我很有兴趣知道。” 世子与灵薇不同,他不问辞赋中的人物地名怎么回事,而是先问辞赋来历。 林清姝想了一会儿:“传说写辞赋之人途径一个名叫洛川的地方,登高远望见一女子在山岩之旁,他的车夫说,那是传说中的洛水女神。 车夫好奇洛神的模样,写辞赋之人就用这首辞赋形容了那洛水女神的美貌。 那洛水女神还有一个传说,她是很古代一位帝王之女,在洛水溺死就变成了洛水女神。” 林清姝不想告诉这两个土著,写辞赋的人叫做曹植,他是个皇子,争夺皇位失败之后,被流放某地,途经一个地方产生了只有嗑药后才能产生的幻觉,这才有了《洛神赋》。 当时的曹植不知道嗑药没有,许是思念甄妃过度,也极有可能产生幻觉。 前因后果了解太多,反而破坏辞赋美感。 柳苍旻沉默听着,柳苍昊喝完水就开始吃桌上的菜。那样子就好像是饿了好几顿。 过了很久,柳苍旻才开口说道:“应该没这么简单。” 林清姝觉得聪明人真是不太可爱:“有些东西,知道也没用啊。 写辞赋之人,是一位皇子,深得他父皇的宠爱,却被哥哥抢了皇位和女人,他自己落得流放郁郁而终的下场。 这些世子要知道,有用吗?” 柳苍旻看着林清姝好一会儿,看得林清姝不自觉地毛骨悚然。 “世上有一种蛊虫,种到人身上,那人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会一一说出。” 林清姝悚然一惊,无缘无故,他提这干嘛?莫非想要从她脑子里面挖东西? 太可怕了。 “中了这蛊的人,活不过一年,因为那蛊虫在一年内会把宿主的脑子吃了。” 林清姝额上开始冒冷汗,颤声问:“世子,我……似乎没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值得让您如此对付吧?” “有啊,你有很多诗词歌赋,或许还有很多技艺,例如那花草笺,你画画的方法,我都很感兴趣。”世子说话的语气一贯淡漠。 就像他对生命一般,非常淡漠。死一个人,在他眼中跟死一个蝼蚁差不多。 林清姝发现,这世子比这世上所有的权贵都要狠,人家只会谋夺某项技艺,而这个人,能谋夺人的记忆。 原来自己从十岁开始,就与恐怖分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啊,不要给我种蛊,救命啊!” 林清姝吓到了,尖叫起来,那声音险些把她自己的耳朵震聋。 柳苍昊捂着耳朵道:“住嘴,没人说要给你种蛊。” 真要给她种,也不会提前告诉她。 林清姝心中惶恐,泪流满面。 世子面无表情地翻着花草笺上的辞赋:“你还有多少好诗词?” “一千多首。”上次不肯回答柳苍昊,在世子面前,她老实了。 “谁教的?” 林清姝“哇”地哭起来:“我不能说,神仙说我把他说出来,就会死,而且死得很惨。” 心中思来想去,她还是不能把自己记得前世的事情说出来。 面前两个人,全部都是恐怖分子,知道她的大秘密根本对她不会有好处。 万一他们把她关起来,每天要她写记忆中的东西,她岂不是生不如死? 想想都觉得可怕。 究竟是被蛊虫吃死比较惨,还是被暗无天日的关死比较惨? 没有一样是她能接受的。 她不能说出真相,除非那蛊虫真放在面前。 林清姝就是那种典型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世子和柳苍昊看着她哭天抹泪,好像真很惨的模样。 “行了,不想说就算了!” 世子没准备要她的命,“今晚在这里住,明天我们弄一下这辞赋的曲子和舞步。” 世子走到窗边拉了一下铃,很快,一位长相极美的丫鬟走了进来。 “带她去歇息。” 命保住了。每次与国公府打交道,都贼心累。 林清姝全身虚脱无力地跟着丫鬟去早已安排好的房间。 “哥,你信那丫头的话?” 柳苍昊站在窗户边,透过疏密有致的竹叶,看着林清姝从廊尽头渐渐消失的背影。 “这丫头身上有大秘密。” 世子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若真如她所说是山中神仙所授,为什么是她有这际遇,别人却没有?” “兴许不是什么神仙,只是运气好! 这丫头有时候烂好心,不管是谁,她想帮就帮,想救就救,不分敌我,不问缘由。 上次在俞都,半夜把她从桃花阵中救出的,就是那些来刺杀我的刺客。 人家之所以把她救到俞都城,就因为她给人家指了活路。” 第九十六章 死里逃生 柳苍昊觉得林清姝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江湖气。 贵族们根本不欣赏那些所谓的江湖侠义,除非他们要利用,否则,像江湖人那般崇尚快意恩仇,无视他们制定的法律规矩,根本都该拉出去斩首。 柳苍昊对林清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行为方式,早就不满了。 世子将瓷杯轻轻放下,口中淡淡感慨:“她生而幸运,我却生而不幸。真让人妒忌,神仙为什么不选中我?” “哥,你别听她胡说,这世上哪有神仙?”林清姝说的神仙,柳苍昊从来不信。 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他是不会信的。 世子一脸疑惑:“你如何解释那些诗词?那丫头有点聪明,却没有写那些诗词的能力。” 从小把她养在身边,林清姝有多少能力,世子心知肚明。 “江湖中藏龙卧虎,什么样的人都有。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丫头在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了什么传承衣钵。 其实要知道她的秘密,用那蛊虫是最简单直接的。她从不肯说实话,其实我们也不用对她客气!”柳苍昊话语冰冷,面容冷酷。 只要他哥点头,他就真能做得出来。 林清姝在他面前耍了无数次小聪明,他早就烦了。 世子摇头:“死了可惜。她有这样的才华,也不能翻出什么大浪,影响不到我们的大事。留着她有时候也能解解闷。” 世子的文才在这世上也算顶尖,高手寂寞,有林清姝这种存在,他偶尔还能有点惊喜。 林清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全身像有蚂蚁爬。 今晚她感觉自己简直是死里逃生。 她早就知道世子心机表不简单,却哪里想到,恐怖如斯。 比较下来,柳苍昊虽然有心机,却不是世子那种深不见底的。 当然,柳苍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杀人不眨眼,就像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一想到自己居然要帮这两恶魔做事,心中就堵得喘不过气来。 想想当初在德云宫,他们想要她假死,她就假死了。 若是有一天,她与他们对着干,他们定会要她真死,拦都拦不住。 呜呜呜呜,好惨。人生不幸,遇人不淑! 林清姝算是神经大条的,却也被吓得半宿睡不着。 第二天日上三竿,林清姝才起床。 这里不是皇宫,没有什么规矩,她睡到什么时候也不会有人来催。 洗漱过后,吃了点东西,林清姝才出了房间。 花园的方向传来琴声。 缠绵婉转,而且还不止一把古琴的声音,等走近,林清姝看到居然有鼓、笙、笛、箜篌在一起演奏。 一个美貌女子跟着乐声正在唱那首《洛神赋》。 前些天,林清姝听过灵薇谱的曲,跟这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用问,这绝对是世子的手笔。 能谱曲还能让她们用这么多乐曲配合,这个世子若是在她前世,简直就是娱乐界最红的明星。 可惜在这个世界里,他只能是——心机表,身体差,还是同性恋。 她一边赞叹世子的才华,一边恨他、畏他、嘲讽他。 等乐曲奏毕,灵薇开始指点,谁没配合好,哪几个音不对。 把那些奏乐唱歌的校正一遍,让她们去琢磨练习,然后灵薇对林清姝说道:“妹妹看看这个,跟着学就是。” 然后她递给林清姝一本图谱。 打开图谱,里面是简单的线条画,一个美人舞蹈的动作过程。 有时候那动作下面还有注解,这个动作转呈上面那个,接下来该如何。 林清姝看了前几个动作,然后开始照做,不算难。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学记,她通篇跳了几遍已经天黑。 吃过晚饭,灵薇把她带进一个很大的地下室中。世子和柳苍昊都在。 世子用古琴弹奏曲子,柳苍昊拿了条长绫开始按照舞步舞动。 灵薇跟着曲子唱歌,林清姝只负责看。 世子古琴弹得好,白天花园里那些没一个极得上。 灵薇歌也唱得好,最绝的是柳苍昊,一个大男人,居然把一个美女跳的舞跳得婀娜多姿,楚楚动人,恍若天人下凡。 林清姝看呆了。 她觉得,这舞该让柳苍昊去跳,其余女子在他的艳色下,都没什么颜色。 舞曲终止,林清姝还在发呆。 刚刚舞起,柳苍昊长绫遮面,突然露面,看着好惊艳。 背身飞起落下,转脸那一瞬,也很惊艳。真有翩若惊鸿的感觉。 脸长的好!身段不错!神韵更是动人心魄! 这简直就是天生的舞蹈艺术家! “妹妹可看清公子如何跳的?”灵薇问。 林清姝点头,然后又摇头。动作舞步她都记得,没问题,但她觉得柳苍昊跳的跟她跳的,似乎又有些不同。 她甚至怀疑柳苍昊跟她跳的不是同一个舞。 柳苍昊扔下长绫去旁边喝茶。 “这舞需要你去跳,所以你要学会。”世子说话一向简单直接。 “额,我觉得二公子跳得极好。” 林清姝并不认为自己能达到柳苍昊的那水准。 动作可以标准,但神韵,那是要有天赋的。 她没学过舞蹈专业,自问也没这种天赋。 之后柳苍昊成了她的舞蹈老师,每天指点她两个时辰的舞。 林清姝有武功底子,没有哪个动作是做不了的,只不过想要跳得惊艳,那就是高难度了。 “手抬高,腰放低,眼神,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没见过你那么笨的丫头。凤鸣王瞎了非要你!” 林清姝:“……” 是啊,凤鸣王怎么没看上你?你比我美多了! 只敢在心中吐槽柳苍昊,她不敢说出来。 被教训得烦了,林清姝说道:“不一定非要我主跳这舞吧?我觉得灵薇姐姐跳得也很好。” 灵薇跳的比她传神。 林清姝觉得他们这安排很荒唐,让一个学舞半吊子的人,半年后跳一场相当关键的舞,这简直是冒险! “废话,谁都知道灵薇更适合?但凤鸣王那瞎子瞧上的是你!你不主跳,怎么吸引他的目光?” 柳苍昊一开始教还容忍她,但后来对她的蠢笨抓狂,一旦她犯错就用鞭子打。 挨了鞭子还不准停下来,必须继续跳。 林清姝觉得柳苍昊真是虐待狂。 被打多了,林清姝终于跳得像样些。 渐渐鞭子就不那么多了。 世子只住了两天就走了。以他的身份,长时间逗留在古月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柳苍昊教了林清姝七八天,差不多把她教会,也走了。 他事情很多,不走不行。 林清姝在灵薇的别院住下就没回去,就连林清沄过来,也是来别院看她。 林清姝把国公府准备半年后在凤鸣王府宴会搞事,要她吸引住凤鸣王,告诉了林清沄。 之后她又问哥哥世上究竟有没有那种能让人把秘密全说出来的蛊。 林清沄点头。 这种蛊只在东蛮之地有传闻,因为生意做的多,遇见的人也多,林清沄曾经听过那些去蛮地做过生意的同行说起过。 蛮地有个神秘的毒药门派,专门研制各种毒药和蛊虫,其中一种就是能让人把秘密说出来的。 至于那蛊是什么样子,如何得到,却是没人知道。 林清姝确定了心中的疑问,毫不怀疑既然世子说出来,他就有办法拿得到。 一个心机表,他想要的东西,动动脑子,自然能得到。 算了,她还是好好练习舞艺,帮国公府完成任务,才有一点生机。 白天练晚上练,林清姝什么都不干,每天就在别院的花园里与舞姬们练习舞艺。 承担伴舞的是凤鸣王府中的舞姬,那些舞姬由灵薇指点,所以灵薇把那些人也招来别院住着。 这别院挺大,住一百人都没问题。 凤鸣王没来看过,因为灵薇说要保持神秘感,让凤鸣王惊艳。 凤鸣王也刚好接到旨意去边境布防兵力,不在皇都。 所以林清姝没有任何人骚扰,每天练舞。 练舞之余,她也学着唱那歌。她的嗓子一般,不是天生的好,有灵薇的专业教导,经过苦练,唱出来只能算是像模像样。 期间,柳苍昊偶尔过来两三趟,检查她们的进度。 半年的时间倏然而过。 眼看任务的日子渐渐临近。 凤鸣王府将在五天之后开寿宴,古月国有头脸实权的豪门贵族都会参与。 林清姝的舞衣是专门为这次宴会献舞做的,全白色,上面坠了宝石和白羽。 其余舞姬的衣裙是淡青色,用的银色丝线绣花,也很美。为了承托林清姝,灵薇只画了淡妆混在伴舞中。 她的淡妆也很美,不过因为她穿的衣服和其他舞姬一样,就没显出特别。 美人也需要靠衣装加分。 平日若不是这灵薇特意打扮,其姿色也不可能达到什么天下无双。 真正的美貌,一靠好相貌,二就是靠好着装。 没有后天的补足,再美的美人也会美中不足。 宴会开始了一阵,林清姝她们才被召唤去献舞。 到了宴会大厅,林清姝才发现凤鸣王这个寿星只是坐在侧座,正座上有一人,身穿龙袍。 这应该就是古月国的皇帝。 她这才明白柳苍昊他们为什么选在今天搞事情,原来竟是知道古月国皇帝今天在场。 她的心中拔凉拔凉的。但现在想退也来不及了。 按计划行事,她可能还有一丝活的机会。 舞曲声起,舞姬们众星拱月般将林清姝围在中间。 一切按照舞步来,林清姝一个个动作,如往常练习般做得一丝不苟。 她天天练,没有新鲜感。 但初闻曲词,初观舞蹈的众位权贵却非常惊艳。 惊艳就是这段舞所要的效果。每一次转身,每一次飞天又落下,都是华采惊艳。 众贵人沉浸于这美妙的乐曲歌声以及舞蹈中。 乐曲将落,林清姝突然舞步旋转,落在凤鸣王的面前,她素手纤指捻起酒杯递给凤鸣王。 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 凤鸣王轻笑接过酒杯,林清姝凑近低声道:“小女子半年未见王爷,王爷风采依旧。” 凤鸣王看着她道:“本王天天在边关,无人相伴,甚是寂寞。”语毕,伸手,已将她揽入怀中。 林清姝今天的妆容和衣服都是特意弄的,精致美丽,特别吸引人的注意力。 凤鸣王本来就喜欢她,见她今日的打扮,更是喜欢得只想抱着她不松手。 两人相对,似含情脉脉。 却突听有人惊呼“有刺客!救驾!” 话音未落,正座上的皇帝已被暗器打伤。 宴会厅顿时一片骚乱,贵族们离座四处逃窜,黑衣刺客见人就杀,尤其围攻正座之人。 凤鸣王抱着林清姝也被七八个蒙面人围住。左躲右闪,避让着连绵不绝刺来的剑光。 他待要去护驾,却被人死咬不放,而且他还抱着林清姝,动作受限不够灵活。 他不敢放下林清姝,因为他不护着,林清姝就会挨刀。 这些刺客见人就砍,根本不管是谁,他喜欢林清姝,肯定不能眼睁睁看她被杀。 刺客似乎看出了他的弱点就是林清姝,几招过后都不往他身上刺,全部去招呼林清姝。 林清姝心里这个气,暗骂国公府下手真踏马黑。 这是准备卸磨杀驴啊! 凤鸣王见情势危急,只得带着林清姝迅速离开大厅,他速度极快。那些刺客追不上他。 林清姝被他抱着,只觉眼前一花,就已经不在大厅中了。 这是什么速度?光速吗? 凤鸣王很快就将她抱进卧房,然后对她说道:“你先从暗道离开,改天本王会去找你。” 放下林清姝,凤鸣王不知摸了哪里,屏风后面有一道暗门露出来。 林清姝刚想钻进暗道,又想起凤鸣王还在,转身问:“王爷不走?我们一起走!” 做戏做足,虽然她根本不想和凤鸣王一路,特别想甩了他,但心里更担心这凤鸣王坑她,所以干脆装出一副含情脉脉,同舟共济的模样。 凤鸣王微感意外,却有些高兴,说道:“本王要去护驾,你先走。一路小心些,出去后,先找地方躲一躲。” 林清姝点头,貌似很听话的模样。 几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舞姬匆匆跑出凤鸣王府,身后跟着一群持刀的蒙面人。 那群黑衣蒙面人护卫着舞姬,开始往凤鸣王府外的小巷撤走。 凤鸣王府的侍卫跟着冲了出来,追上他们。 两边乒乒乓乓的打在一处。 第九十七章 狡兔三窟 林清沄站在一间民房中,透过窗户看着那些人打斗。 他在这里是等着他的妹妹,但这些舞姬中没有他妹妹林清姝。 他早就听林清姝说过,凤鸣王的寿宴要出事。 他不敢破坏国公府安排的事情,只得安排人在王府外面接应妹妹,带她逃离。 结果他等了好半天,只等到了几个伴舞的舞娘和刺客出来。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他惊讶的看到一个穿着舞衣的女子冲了进来,径直往后院飞奔而去。 熟门熟路,就好像走她自己家一般。 这间屋子是他几年前买下来的。 当初为了得到凤鸣王这个大靠山。他刻意买下这里,以便观察凤鸣王行程。 对于突然闯进来的女子,林清沄只觉一头雾水。 这女子身上有一点血迹,不知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不过看她身手应该没大碍,因为她还能运用轻功往后院飞跃。 房间门被手下的人关上,阻挡住了其他舞娘和刺客。 林清沄跟上那女子。 舞姬跑到后院,就要往一口井里跳。 林清沄上前一把抓住,将她的身躯拉回,问道:“你要做什么?” 女子转头看到是他,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你啊!” 林清沄微微诧异,问:“你认识我?” 女子道:“你不就是林清姝的哥哥吗?我偷偷看过你。” 情势危急,林清沄半天不见妹妹出来,又不能冲进王府查探里面是什么情况,只得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我妹妹?” “她被凤鸣王带走了,应该不会从大门出来,你到附近看看吧!”说罢,女子又要往井里跳。 林清沄伸手一指点中女子的穴位,女子一下软倒。 “来人,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林清沄对手下的店小二说道。 然后又对另外一个店小二打扮的男子说道:“你去井底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男子得令,跳到了井中。 没过一会儿他飞跃而出,说道:“下面有一条密道,通往另一家民居,离这里不算远。” 林清沄走进房中,女子正被安置在一张床上。 他低头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女子轻笑:“我是灵薇郡主。” 林清沄略略吃惊,然后说道:“不像!” 他不认识灵薇郡主,但是去凤鸣王府谈事情的时候,偶尔见过这灵薇郡主。 一般人并不知道她郡主的身份,都以为她是凤鸣王新买的舞姬。 林清沄知道,是因为林清姝对他说过这灵薇郡主的事。 灵薇郡主道:“我易容了。” 舞姬中还有一个易容成了她的样子,连林清姝都没看出来。 林清沄问道:“你们在寿宴上干了什么?” “刺驾啊!”语气平淡,如同说她吃顿饭。 “你……” 林清沄无言,这么大的事,妹妹竟然还在里面,这次惨了。 该死的柳苍昊提前也不说一声,搞这样大的事,妹妹身陷其中,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林清沄怒骂:“你们疯了!” 说罢抱起灵薇,转到一个屏风后面,开启密道,走了进去。 灵薇被他抱着,笑道:“你应该知道我父王是谁吧?这件事情从我极小的时候就开始谋划,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天。 皇位他夺去,为什么还要杀我父王,把我母亲也逼死,我从小流落风尘,你以为他做这些事不用付出代价,可以永远高高在上? 我们就活该像老鼠一样活在黑暗的尘埃中,永世不得翻身?” 林清沄咬牙:“你报仇,国公府获利,那我妹妹呢?还有凤鸣王呢?我林家呢?你们为了自己的私事,连累了那么多的人。” 灵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次皇帝死定了,凤鸣王的机会来了,你好好帮他,他成了,你林家也起来了。” 林清沄气结。 这世道,想要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做个生意真是很难。 走过漫长的密道,林清沄到了一间非常普通的宅子,把灵薇扔在了一张床上,对手下说道:“捆起来,没找到我妹妹之前不能放她。” 灵微撅嘴:“你就是这样对待一个美女的吗?” 林清沄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这算什么,若是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活剐了你。” 灵薇啧啧道:“放心吧,凤鸣王宝贝着你的妹妹,她不会有事。” 林清沄冷然:“凤鸣王现在根本是自身难保。” 王府中,凤鸣王再次回到大厅,皇帝已经被侍卫救走,那些刺客与王府的侍卫边打边退。 “一个都别放过,全部抓住,抓不住就射杀!”凤鸣王下达命令,手下人有了指挥,打起来也比之前勇猛很多。 地道中,林清姝脱了繁复的舞衣扔掉,穿着里裙摸黑走着。 身上没带火折子,地道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因为地洞宽窄有限没有岔路,她极有可能会走错。 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最讨厌就是黑暗。走在这黑暗狭长的地道中,她心中很害怕。 脚下不敢停,哪怕脚心已经被划破,刺痛难当。 刚刚跳舞为了美艳效果,特意没穿鞋,现在走在有碎石的地道,就感觉特别痛苦。 她只能提着气走快些,快点走完少受些罪。 一路忍受脚底划破的疼痛,林清姝终于看到了一丝光线。 光线渐渐大起来。林清姝知道这是地道尽头了。 出口下面有潭水,侧面是圆形石壁,抬头往上看,是一个不大的洞口。 这明显就是一口井的下面。 难怪刚刚走在地道里老是觉得地上有些湿润。 若是井水上升些,还能淹进地道中。 离井口不太高。林清姝提气一跃而上,抓住井沿翻了出来。 林清姝身处一个百姓居所,院子里面堆着杂七杂八简陋生活用品。 这家有点穷。 凤鸣王寝室有暗道,居然进这么个地方,一般人应该无法想到吧? 所谓狡兔三窟,贵族皇族,同样狡诈,无时无刻不想着为自己留后路。 院子里面没有人,说明主人不在家。 林清姝从墙上跳出去,落进一个窄巷中。刚刚登上墙头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发现占地极大,修得金碧辉煌的凤鸣王府在东边。 她大致辨别清方向便往西边去了。 之前已经与柳苍昊约好,从凤鸣王府出来,若是没有遇到接应的人,她就去西城门,从那里出城,一路往西,总会有人接应。 从小巷出来,林清姝马上就感到情势严峻,街上有一队队的士兵正跑步前往城门。 街上行色匆忙的百姓,偶尔有人议论说城门要关了。 现在这种时候,想要出城,应该不太容易。 林清姝闪身进了一家成衣铺,里面卖的是百姓穿的旧衣。 林清姝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珠花扔到桌子上,然后拿了一件普通妇人穿的灰色麻衣套在身上。 老板吓了一跳,刚刚见她进来就觉得她穿着不凡,尤其头上戴着的那些东西,简直炫目。 “你是……”老板来不及说一句疑问,林清姝上前一指点在他的昏睡穴上。 老板软倒在柜台后面,林清姝将头上的簪钗全部摘下捡了块布包起,背在身上,又把发髻散开,随便用布条束起。 等她再出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样貌有些好的民女。 越往城门方向走,士兵越多,百姓也越多。 每天都有非常多的平民百姓进出皇都。 但此刻,城门关闭,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聚集在城门的地方。 官府已经敲锣紧急公告,皇帝遇刺,所有城门关闭,在没有抓到刺客之前,不会开城。 林清姝混在百姓中,听着百姓七嘴八舌议论。 有些人着急出城,有些人不急,不管急不急,所有人都已经出不去了。 反应快的人,立刻跑去附近的酒楼客栈住下。 抓刺客这种事情,说不好什么时候能完,与其站着等,不如就在城门附近住着等。 林清姝找不到柳苍昊给她安排的人,只得也去附近的酒楼客栈。 正走着,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没有钱。 她背包里有很多价值不菲的首饰,但那却不是钱,拿出来吃住也没人敢收。 尤其现在全城通缉刺客,她若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岂不是让人怀疑? 不能住客栈,好在林家有商铺和宅子在这皇都,林清姝决定回林家的商铺。 大街上来来回回有很多士兵,但她是民女打扮,低着头,根本没有人去注意她。 到了林家的一间药铺,竟是关着门。 城中有点乱,但很多店铺没受影响都开着。 为什么林家的药铺会关门? 心中满是疑惑。 就在有些愣怔之际,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要买药?请随小人来。” 来人是普通伙计的穿着,但林清姝认识他,他是这间药铺的掌柜。 她在古月国皇都住了一年多的时间,皇都中林家的产业和这些铺子的掌柜她都很熟。 掌柜七拐八拐进了一间民宅:“小姐请先在这里歇息。” 说着,掌柜去屋中取了一个很普通的粗纱灯笼挂在大门外。 这个院子很普通,大概是经济稍好的百姓住家。不过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另一个宅子中,有属下禀报林清沄:“已经找到小姐了,但现在出不了城。” 林清沄道:“你们先照顾好她,等能出城的时候护她出城,我还有事情。” 林清沄安排好了便要走,转头看到了灵薇郡主,道:“把这个女人也照顾好吧,等到能出城的时候让她自己走。” 只要妹妹平安,林清沄就不会杀灵薇郡主。 灵薇轻笑道:“林大少,我们合作,如何?” 林清沄有些不屑地问道:“你有什么实力跟我合作?” 一个死了父王的郡主,连郡主的封号都没有,她还有什么? “你有钱我有人,我在古月国经营的比你时间久。”灵薇一脸笑意,态度很诚恳。 林清沄听说只需要出钱,倒是有点兴趣,挑眉道:“你要钱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是生意人,得到的利益必须足够大,否则我不会出钱。” 林微笑着点头道:“你一定会满意的。” 林清沄走过来,俯身给她解了穴:“很好,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林薇一身酸软,被林清沄抱着进了一个密室。 灵薇被他放在地上靠坐着,林清沄端端正正的坐在她对面:“说说你的计划吧。” 灵薇道:“你先帮我把城里的人救了。我需要他们帮我联络一些在暗处的人脉。” 林清沄拉了一下身边的一根线,墙上露出一个方孔,外面有人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城里看看还有多少刺客,尽量想办法把他们救下来。” 林清沄在这城中不止有几间店铺和宅子,他还安排了很多人候命,就分布在城的各处。救几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灵薇安心了一些,笑着说道:“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必须保住凤鸣王。只有他登上皇位,我们才有希望。” “凤鸣王与你的关系似乎不错,你却勾结应国害他?” 林清沄并不信任这灵薇郡主。 皇帝在凤鸣王府遇刺,凤鸣王这次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凤鸣王以后当不当皇帝,暂且不论,就目前来说,他自身很危险。 灵薇道:“他想熬到陛下老死,我可等不得。我这次只是帮他下定决心而已。” 林清沄无语,这女子的胆子真是不小。 其实灵薇郡主的胆子是从小到大积累的仇恨炼就的。 只要老皇帝活着一天,她的身份就无法洗白。 灵薇郡主不是天生的贱民,出身古月皇族的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 像现在这样如同老鼠般活在地下,见不得光的生活,她早就过够了。 其他皇子从不与她来往,只有凤鸣王跟她的关系好,也不担心她的身份暴露连累到他。 所以只有凤鸣王登基,她才有指望活在太阳底下,堂堂正正做人。 林清姝这边没等多久,便有人来了,那人身穿店小二的衣服,但眼神看着特别亮,应该是个练武的,只听他道:“请跟小的来。” 进了一个杂物间,把一个米柜移开,便露出了一个地下道口。 三人进了地下道。 第九十八章 富贵险中求 那小二打扮的人走在最后,把米柜搬回原位,然后拉上地道入口的盖板,这才走。 掌柜手中拿了一个灯笼在前面开路,林清姝在后面跟着。 走了没多久,就到头了。登上一架木梯,敲三下,木板揭开,露出光来。 掌柜先爬上去,接着林清姝上去,那人最后上来。 这又是一个普通百姓的居所。 接他们上来的同样是个穿着店小二衣服的人。 只听他道:“少爷说只能让小姐先等着了,现在全城搜捕刺客,出城太危险。” 林清姝点头。 然后那小二从一个箱笼里拿出一个蓝布包袱递给林清姝:“这是少爷为您准备的。” 林清姝把包袱打开,里面有一套普通百姓女子穿的衣裙鞋子,还有她常用的钩带弹弓暗器,银票三张,几十两散碎银子。 掌柜告诉林清姝,林清沄知道柳苍昊要在凤鸣王寿宴上搞事之后,便通知他们寿宴当天,关张躲避。 林清沄在古月国主要靠的是凤鸣王,并且通过一点秘密渠道得知当天皇帝要去。 这让林清沄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凤鸣王的寿宴出事,凤鸣王罪责难逃,一定会出事,靠着凤鸣王的林家生意也会受很大影响。 与其事后被人抄没,不如事先让林家的掌柜伙计先带钱和货物走,一些大的东西带不走算了,能保住大部分人和钱财就足够了。 半年的时间,他们林家蚂蚁搬家一般,早已经慢慢把整个皇都所有生意的货物钱财运走转移了绝大部分,剩下的只是用来装门面。 至于那些宅子田地,带不走,出手又会惹人怀疑,便暂时放着不管。 为了出事这天林清姝能安全离开古月国,林清沄还安排了人在各条路上盯着,一旦发现她,便第一时间带她走。 林清姝在民居里住了三天。 出去打探消息的店小二回来说:“凤鸣王因为寿宴上有刺客伤及陛下,被问了罪,下了天牢候审。 抓到几个刺客却全部服毒自尽,官府没有得到一个活口。” 皇都不可能一直关着城门。 抓不到真凶,用凤鸣王顶缸。 四面的城门再度开放,百姓们开始蜂拥出城。 林清姝和掌柜店小二混在百姓当中一起出了城。 林清沄和灵薇,却依然躲在城里。 灵薇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必须保住凤鸣王的性命。” 林清沄恼怒道:“他在大牢里,被人守得铁桶一般,我的人根本进不去,怎么保他?” 灵薇轻笑:“他能出来的,不过需要时间,在此之前他不能死。 听说有人一直在给他下毒,就算你的人进不去,自然有进得去的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让那些进得去天牢的人,保住凤鸣王的命。” 灵薇的手下每天都出去打探消息,得到消息比林清沄这边快和准确。 林清沄知道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去想那些侍卫和狱卒的办法。 他一个商人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办法?幸好这世上不能被钱买动的人极少。 好吧,富贵险中求,他到现在为止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了。 罢手就是前功尽弃,死路一条,倒不如放手一搏,搏出荣华富贵。 却说林清姝出城,和保护她的三人在一起,在旁人眼里,他们就像一户普通百姓人家,掌柜像是父亲,林清姝和另外两个小二像是儿女。 路引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们也很低调。一路顺利,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 走了大约三十里地,到了一处码头,他们坐上一条商船往西而去。 行船一日,掌柜带着三人下了船,步行十几里,到了另外一个渡口,等待另外一条小船。 这逃跑路线,是林清沄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制定好了的,吩咐了掌柜到时候带着林清姝按计划行事。 四人住在渡口附近的客栈中,这天夜里,终于有人来敲掌柜的房间。 林清姝睡得迷迷糊糊被叫起来说是船到了。 林清姝被带着到岸边,只见岸边已经停了两艘小船。 掌柜低声对林清姝道:“小姐,您自己单独上一条船,自有人接应,小人们上另外一条船。” 林清姝点头。 她知道,现在分道大约是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这大概是为了甩掉身后不知有没有的尾巴。 谨慎如此,她心中也稍安了些。 林清姝上了小船,船上蹲着抽长杆烟的艄公见她进了船舱,在外低声道:“您请坐好。” 她坐下,艄公开船。 那船在河上前行如同一支箭,速度非常快。 林清姝靠着船舱闭目养神。 船行一夜,在一个芦苇荡中,林清姝又上了另外一条小船。 进了船舱她就见柳苍昊正靠坐在其中。 见了这货,林清姝眉头一挑,就想开骂。 她憋了很多天了。 凤鸣王的寿宴,国公府居然刺驾,贼踏马的坑人。 坑了凤鸣王也坑了林家。 现在凤鸣王出事,林家在古月国的所有产业应该算是都打水漂了。 “柳苍昊,当初你让我帮你吸引凤鸣王的注意,方便你们搞事,可没说会影响到林家在古月国的产业生意。” 这帐必须算,他们林家亏大发了。 柳苍昊悠悠睁眼看她:“哟,你都还没有逃出古月国就急着算账,是不是早了些?” 林清姝怒道:“算账还用分早晚?难不成我找你算账,你就要把我丢下去不管?” “若是惹得我不快,也说不准我真干得出来这样的事。做完这件事,你以为你对我还有什么用?”柳苍昊语气不善。 “你无耻!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些都是人渣才做的事情。” 林清姝怒目而视。 早知是这种结果,她才不帮他们做这件事。 柳苍昊呵呵一笑:“哪来那么多说法?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 林清姝彻底没话说了,只能愤怒地看着柳苍昊。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就死了。 柳苍昊被她这苦大仇深的眼神看烦了,说道:“得了,你哥半年前就知道有事情,他精着呢,已经把很多产业财物都转移了,你林家最多损失几处田产地产,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这事情,林清姝听那掌柜说过,但是她心疼的是古月国这条商路彻底断绝。 凤鸣王下了天牢,如果出不来,不能恢复过去的身份,林家砸在他身上的钱不就彻底打了水漂? 打通的那些关节废了,今后要找新靠山,还得再花大笔银钱。 不管怎么说,林家这次都亏大了。 “你们陷害凤鸣王究竟有什么好处?”林清姝恨恨地问。 说好的古月国内乱呢?结果现在倒霉的只有凤鸣王吗? 虽然她讨厌凤鸣王打她的主意,但认识凤鸣王一年不足,凤鸣王对她还算不错,所以对于柳苍昊利用她陷害凤鸣王这件事,她还是极度愤怒的。 柳苍昊好整以暇的说道:“坐在船上,也没什么事,我便与你说说古月国皇族的事情。” “古月国皇帝有十几个儿子,却只有凤鸣王比较有才能。 但凤鸣王不是嫡出,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出身不高的嫔,而且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可以这么说,凤鸣王没有母族靠山,能被皇帝重用,那都是靠他自己的能力。 他以前的正妃死,也是因为有些人不希望他拥有过强的妻族,所以他的正妃死于慢性巨毒。 按道理,他应该续弦。 他本身极有才能,很多大家族也很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与他联姻,成为盟友。 但是他查出正妃死去的真相后,便没再续娶,直到遇见你,他才再度考虑这个问题。 你家没背景,他若是娶了你,很多人虽然想不通,却也不会再有人惦记要他正妃的命。 我估计他便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考虑娶你。 凤鸣王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我再给你说说其他皇子。 大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全部都是皇后所生的嫡出皇子,他们都很平庸,不仅没才能,而且蠢。 大皇子能力不行,却非常听话,皇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虽然不出色,却中规中矩从不犯错。 若他与凤鸣王对上,肯定不是凤鸣王的对手。 皇帝本该立嫡长子为太子,却不敢贸然行事,因为等他百年之后,大皇子根本拿捏不住凤鸣王。 凤鸣王有才,尤其擅长带兵打仗。 很多次应国军队打到古月国,都是凤鸣王带兵才守下来。 甚至有几次他还反攻,我父亲带军队占了的几座城池,都硬生生被他抢回去。 有他在,我父亲的军队很难寸进。 他现在进天牢了,我大军已经集结,不日便会发动战争。 他不能带兵,我们的胜算会很大。 这场寿宴,能让我国的军队趁乱打下几座古月城池,你觉得划不划算?” 林清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国公府的目标一直就是凤鸣王。 幸好她没有爱慕虚荣,打算嫁给凤鸣王,否则现在岂不是更惨? 真是太凶险了! 她一直觉得皇族是最坑人的,现实告诉她,这想法果然是对的。 “那是你国公府划算,我林家亏吐血了!”林清姝不服气。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她不懂。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只关心林家生意亏不亏。 “不会亏待你家的,我已经让你哥去接手应国几项大生意了,不出几年,你林家就是巨富了。” 柳苍昊对林清姝这种小女子斤斤计较的做派实在无语。 听说林家会得到补偿,林清姝还是不太高兴。 原因很简单,国公府再怎么安排补偿,最终林家也脱离不了国公府,生死荣辱还是被国公府牢牢掌控。 林清沄开辟古月国商道,本就为了脱离国公府控制,现在林家在古月国的所有根基崩盘,他们林家在应国被控制得更加彻底了。 林清姝懒得与柳苍昊再讲道理。 这世界其实只有一个道理,那便是弱肉强食。 国公府站在食物链最顶端,其余的,在他们眼中不是弱者,就是猎物。 应国皇室被他们搅,古月国皇室也被他们搅,想想都觉得心寒。 柳苍昊眯眼看林清姝,只见她明明一脸不服气,却再不多话。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说得再多也没什么用。 这丫头挺聪明的。 凤鸣王被关在天牢,每天接受带毒饭菜的洗礼。 吃了马上死,不吃等着饿死。 凤鸣王明知有毒,肯定不会去吃。 刑部官员以正在缉拿刺客为借口,一直拖着不审案。 其实他们想把凤鸣王活活拖死。 第三天开始,每天深夜,都会有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几个干净的面饼和一个小水囊,从那小天窗中丢进来,凤鸣王这才免于饿死。 第六天,他终于等到皇帝的召见。出牢门的时候,有人把他的王爷制服拿来给他换上。 他毕竟是个王爷,爵位还在,权力也没削,案子没审,罪名没定,即便被关,现在皇帝召见,该让他穿的制服还是要穿。 进了皇宫,跟着内侍一路进了皇帝寝宫。 皇帝受伤后无法临朝,朝臣有急事都是来这里请示。 凤鸣王跪在阶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龙床幔帘低垂,烟笼青香袅袅。 只听皇帝虚弱的声音传出:“都下去。” 寝宫中的太监宫女全部退了出去,只剩凤鸣王。 “鸣儿,你近前来,朕有话与你说。” 凤鸣王用膝盖“走”到了龙榻旁。 皇帝因为中毒难解,几天之内,就变得脸色青黑,形容枯槁。 “朕知这次刺杀与你无干,有人想要陷害你。” 皇帝中毒,但脑子还算清醒。 凤鸣王低头道:“儿臣确实冤枉,谢父皇明察。” “昨日朕得到飞鸽传书,说应国又在集结兵力,过不了多久便要犯境。” 皇帝中毒,但这种十万火急的事情,只要他神志清醒,就必须由他做决定。 皇帝这工作,除非死了,否则不可能真正休息。 凤鸣王静静听着皇帝说话。 皇帝继续道:“鸣儿,你明日便启程去边关御敌,朕在皇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凤鸣王沉默了一会儿问:“若是有人趁儿臣不在朝堂参奏儿臣,父皇要如何处置?” 皇帝虚弱而坚定地说道:“有朕在,谁敢对你不利?” “谢父皇恩宠!” 凤鸣王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直起身又问道:“若父皇不在了呢?” 第九十九章 夺位 皇帝瞪着凤鸣王。 他这话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皇帝还没死,他怎么就敢咒皇帝? 凤鸣王无视他的惊愕和愤怒,继续道:“父皇的毒解不了吧?御医在拖延时间,但能拖延多久? 若是父皇在儿臣出征时殡天,儿臣怎么办? 他们在皇都会顺理成章的立一位新皇。 新皇继位之后就会下旨召儿臣回皇都。儿臣若是回了皇都,一定会被他们以谋反罪格杀。” 皇帝面有有悲戚之色。 他知道自己拖不了多久就会死,也准备好让大皇子登基。 他心中清楚大皇子资质平庸,只是皇后那一族的傀儡。 想要这个三儿子登基,但凤鸣王没有母族支持,没有强大的靠山势力,继位肯定会有半数以上的大臣反对。 即便皇帝亲自下了旨意让凤鸣王继承皇位,那些人也不会同意,他们会想办法反对,然后杀了他。 皇帝以为自己至少有二三十年好活。 在这二三十年中,他可以再扶持一下凤鸣王,让他更加强大,可以压制住那些人,这才好放心交权。 可惜天不随人愿。 “朕下旨给你西边的封地,你与应国开战之后,就直接在那里,永远别回来。在西边,你有兵有封地,他们拿你没办法。” 皇帝这几天早就想好了,他无法让凤鸣王继位,但也不能让那些人把他害了。 所以他想了个保住凤鸣王的方法,那便是给他西边临近应国的封地,凤鸣王在那里有根基,皇都这些贵族动不了他。 “谢父皇恩宠!”凤鸣王再度重重磕头,然后起身走到阶下对外面叫道:“陛下宣大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晋见。” 皇帝的剧烈咳嗽声从龙榻上传来。 边咳他边问:“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喜欢凤鸣王,同样对其他皇子有感情。 虽然那些皇子资质平庸,但那都是他的骨肉,他谁都舍不得。 凤鸣王没转身,看着门外道:“父皇一定有话要对他们说。” 皇帝心里疑惑,却因为伤重没办法阻止凤鸣王。 寝殿的奴才都被他打发出去,现在凤鸣王以他的名义宣旨意召那三个嫡出皇子进宫,他觉得不对劲。 凤鸣王不对劲! 大约半个时辰,三位皇子来到了寝宫。 三人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凤鸣王,他们纷纷给皇帝请安。 皇帝一句话都不说,而是疑惑地看着站在他床尾的凤鸣王。 幔帐遮挡,那三人看不见凤鸣王,但皇帝却能清清楚楚看到他。 “三位平身吧!”凤鸣王从幔帐后面转了出来。 三人抬头,便看到凤鸣王站在御榻边,大惊失色。尤其大皇子,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刚刚得到禀报说凤鸣王被皇帝召见,没多久他就得到皇帝召见的旨意。但他没想到,会在寝宫遇见凤鸣王。 父皇同时召见他们是何原因?大皇子心中打鼓。 “不知父皇召唤儿臣有何事?”大皇子没有起身,叩首问道。 另外两个皇子年纪都不大,见哥哥没起身,也都跪着。 “你们……”皇帝想说你们走。 但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凤鸣王说道:“大哥,父皇准备把皇帝传给你!” 大皇子一愣,其余两个皇子也愣了。 皇帝更加一头雾水。 接着,凤鸣王又说道:“但这件事,本王——不同意!” 意字出口,只见凤鸣王袍袖一挥,三位嫡出皇子连声都没吭就倒在了地上。 三人的伤都在脖项之上,一道极细的伤口流出血,越流越多。 伤口看似细,其实极深。 离三位皇子不远,站着一个内侍,低着头,三位皇子一瞬间毙命,他不惊不乍,甚至动都没动,如同瞎了,哑了,就像泥塑木胎的人。 “传皇后晋见,传大宰相晋见。”凤鸣王说道。 “唔,咳咳咳……”皇帝看着自己嫡子们的死状,激动起来,但越激动他就越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先到,进来看到儿子们全死了,惊叫一声,还来不及害怕,就以她儿子们同样的方式死去。 大宰相进来之后不过是增加这个寝殿中的一具尸首。 满室血腥。 凤鸣王坐在御榻上,看着皇帝问:“还有谁?嗯,本王想想,对了,大皇子妃的父亲,是六部尚书。” “召六部尚书晋见。” 待六部尚书死在寝殿,皇后一脉所有实权人物基本死绝,剩下的对于凤鸣王来说都是蝼蚁,根本不足为惧。 满屋子死尸被内侍清理出去。 凤鸣王对睡在御榻上剧烈咳嗽不止的皇帝道:“父皇,下旨吧!” 皇帝此刻已经气得只会哆嗦不会说话了。 凤鸣王低头对皇帝道:“父皇还活着,那不是因为您对儿臣有用,而是刚刚您心中念着要儿臣活下去。 至于死的那些人,他们个个都想要儿臣的命,难道不该死?儿臣那正妃当年怎么死的?父皇心里一定清楚吧?” 皇帝急促喘着气,眼角流下一行浊泪。 喘了很久的气,皇帝这才用微弱的声音道:“放过你其他的兄弟,朕传位于你。” 死的救不回,那些没死的,皇帝想保住他们。 “父皇放心,儿臣不是滥杀之人,只要他们老实,儿臣也不想多沾血腥。” 凤鸣王说完,走到阶下与那内侍耳语几句。 之后,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被全部召到寝宫听旨。 几个一品大员跪在御榻边亲耳听着皇帝下旨传位三皇子夜鸣。 朝臣们心中疑惑,却没有人敢说一句。因为他们发现大宰相和六部尚书都不在。 还有一直参加朝议的大皇子也没见。 皇帝下至,大臣们不敢不遵从。 登基大典三天后举行,凤鸣王提前监国理政。 他先发下一道道命令调集各地兵力到边境守卫。 皇帝再不多说一句话。 大家都知道他毒入骨髓,已经活不了多久。也都按照凤鸣王的命令去执行。 凤鸣王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对皇后一族抄家灭门。 正当古月皇权更迭,皇都权贵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之时,林清姝和柳苍昊还在古月国千里逃亡。 这古代,交通工具不发达,船快一点,马车极慢。 林清姝很想骑马,但不行,因为往西而去的官道上一直有士兵在赶路。西边战事将起,古月国正在往西边调集兵力。 一路上要么是成群结队的士兵,要么是来回递军报消息的军士。 他们根本不能在官道上驰马疾行。 官道不好走,水路也不是时时有。 行程已经够慢的了,却还有雪上加霜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他们,他们扮作普通百姓可以到一些城镇,吃饭住宿,还算顺利,却在逃了十天之后,就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们。 林清姝和柳苍昊只得钻进了树林。 进了山林,柳苍昊的随从就不再跟随了。 原因很简单,他的速度太快,基本上根本没人跟得上。 虽然有属下在后面,但那些人充其量也就是帮他挡挡后面的追兵,根本无法在他身边保护。 不过他自己本身武功很高,并不需要什么人保护。 他又不是找人硬拼,只是跑路,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追上他。 野外生存,林清姝和柳苍昊都极有经验,风餐露宿,有山洞住山洞,有树洞猫树洞。 两个身家不菲的富二代、官二代就这样在山林中过起野人生活。 打猎烧烤是林清姝极擅长的,而柳苍昊只需要负责带着她跑路。 烤着野鸡,林清姝边翻边问:“那些人死追着我们不放,莫非已经发现我们与刺驾有关?” 林清姝觉得古月国的暗探真是厉害。 这事情柳苍昊一直在后面操控,没露过面。而她只不过在宴会上跳了舞,也没动手。 怎么就被人盯上不放了? 柳苍昊靠着树干休息,听她这么问,便说道:“他们追的不是我,而是你!” 林清姝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凤鸣王已经当上皇帝了,他找你回去,应该是让你当他的皇后。 你若愿意,前面有座城,我们直接进城,会有夜鸣的人接你回去。” 柳苍昊前两日在一个小镇就听到了凤鸣王上位的消息,当时是深夜,林清姝睡得正熟,根本不知道柳苍昊与手下人接过头。 林清姝一脸尴尬说道:“我可没同意当他的什么皇后,我才不回去呢。” 柳苍昊悠然叹气道:“可惜了,皇后之位唾手可得,你却不要。” 林清姝冷然:“谁爱要谁要,反正我是不会要的。” “哦,对了,我们两个天天吃着烧烤的东西很上火,对身体不好。你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集市小镇,我们去买口锅路上用。” 锅可以用来煮水熬汤,天天在山里吃烤肉生果,简直要命了。 林清姝早就寻思这事了,这时候说出来只是为了转移关于凤鸣王的话题。 柳苍昊嗤笑:“你还有心情买锅?只怕你在街上一露面,就会直接被人抓了。” 如果这个丫头肯乖乖回去当她古月国皇后,他就省事了。 他可以腾出时间来做其他的事情,而不是整天带着这丫头在这些荒郊野岭一路奔波。 但林清姝根本不想帮他省事。 之后,两人在山中的一个猎户小屋中,弄到了一口小锅,林清姝留了一两碎银子在房间里,权当是买了这口锅。 嫌锅底太黑,不好带,她又把人家放在箱子里的一块布拿了包着锅,背在背上。 林清姝穿着普通百姓的麻衣,身后背着一口锅,样子特别难看。 这种形象,没人能想到她竟是古月国现任皇帝看中的皇后。 柳苍昊对她这种不注重形象的邋遢女人,极度无语。 说了她两句,还被她顶回来:“这深山老林的,管他什么好看不好看啊?能吃好就算不错了。我莫非还要脸不要命了?” 一开始追他们的人,武功还不算高,被他们甩了好几次之后,渐渐的就有武功高的出现了。 集市、小镇、城池,他们再也不敢进了,因为只要一露面,便有人过来追杀。 他们唯一可走,稍微安全的道路,便是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 没过几天,林清姝就觉得自己身上好大一股馊味。 好些天没洗澡换衣了。 之前,他们没被追得那么紧,她还可以在客栈打尖的时候,弄点水擦洗身子。 现在深山老林里,她和柳苍昊,孤男寡女,平时根本不可能跑去小溪边把衣服脱了擦洗。 有点受不了。 这一天,赶路的两人正好见到了一条不大的瀑布,下面的水潭很不错。 柳苍昊蹲在水边,擦了一把脸。 他虽然长得不错,却也没成仙,在山林中奔波很多天不洗澡,不换衣,同样身上一股馊味。 可是他根本不在乎。因为这种日子他不是没经历过,无所谓的。 林清姝观察这瀑布水潭的环境。发现周边有很多石头。 那些石头被火辣的太阳晒着。 她觉得自己不止能洗澡,还可以顺便洗一洗衣服,晾在石头上。石头烤太阳晒,衣服会干的很快。 打定了主意,林清姝对柳苍昊道:“我要在这里洗个澡。嗯,你去那边,我就在这边,我们各洗各的。” 柳苍昊看了一眼,发现林清姝选的地方,恰好有大石遮挡。 男女有别,的确需要避嫌。 他点头同意。 柳苍昊也不喜欢自己身上有味道,现在有这条件,肯定要洗一下。 林清姝极开心的下水先把衣服洗了,晾在石头上。然后她就在水里泡着慢慢洗,等着衣服干。 柳苍昊也不是傻的,同样把衣服洗了晾在石头上。 别看他是贵公子,洗衣这事他还真会,虽然洗的未必有多好,但他的确会,就像他做吃食一样,做的不好吃,却还是会做。 没过多久,衣服干了,林清姝赶忙起身穿上,又把锅背在了背上。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柳苍昊低呼:“别出来。” 她连忙缩到石头后面。 很快便有五个穿着灰衣的人飞跃而至。 其中一个灰衣人疑惑道:“奇怪,刚刚明明有人在这里沐浴。我还看见那石头上有衣服。” 另一个人道:“大约是来晚了一步,已经走了,我们去附近找找。” 在旁边躲藏的林清姝,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大怒,刚刚她洗澡的时候居然有人来偷看过? 偷看也就算了,现在还找一群人来看?真是该死! 第一百章 差别待遇 手中捏了一把碎石。突然飞身而起,凌空向那五人扔去。 在另一个石头后面躲藏的柳苍昊,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平时不见她主动打架。今天怎么那么冲动? 这地方别的不多,碎石很多。大的小的,林清姝抓到什么算什么,带着内力扔给那五个人。 一时间那五个人还有些招架不过,被打中几处。 五个人一开始猝不及防,反应过来之后就分散开来,向林清姝发起攻击。 林清姝身形灵活,左一把右一把的用石头飞射。一时间,五个人都难近她身。 那几个人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一味挨打。其中一个,手中捏出暗器,向林清姝飞射而去。 她刚刚转身,要射出手中石头,只听“铛”的一声,身后背的锅中了一暗器。 心中大惊,她就地翻滚,躲开了剩下的暗器。 柳苍昊知道她根本打不过那五个人。拿出细丝,飞跃而出。 瞬息间以极快的速度,在五个人身边转了一圈。 五人的身体分崩离析,变成一块一块的血肉,散落在水边。 杀完人,柳苍昊便带着林清姝走了。 这个地方已经一地血腥,林清姝看着都觉得恶心,自然是越快走越好。 锅漏了,不能用了。 晚饭的时候,林清姝只得打了两只兔子烤着吃。 两人坐在火堆旁,柳苍昊这才问:“刚刚你为什么要提前出手?他们惹你了?” 平时打人杀人都是他在出手,林清姝武功不好,几乎都是躲着。今天主动出手,绝不可能无缘无故。 提起这事,林清姝就恼怒,说道:“自然惹了!刚刚那个人偷看我洗澡不算,居然还找了几个人一起来看。真是该死!” 柳苍昊:“……” 她应该是误会了吧。 那几个人是古月国的暗探。刚刚第一个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察觉。 不过那人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跑去叫人。 柳苍昊不动声色的穿好衣服等着。 想要等那些人尚未过来之时,就将其解决掉。 没想到林清姝在人家没来之前也穿好了衣服。他这才出声示警,让她躲着。 结果她却因这不可思议的原因,主动跳出来打人。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他不想跟她解释什么。那些人冤不冤枉都无所谓,反正他们都死了。 没有锅,只能烧烤,吃多了上火,嘴上起泡。 林清姝决定再弄口锅。 于是林清姝去一个农庄的某个农家偷了一口。 当然,她还是放了银子当做买的。 在路上又走了几日,这一天,他们在一处峡谷中遭遇到截杀。 追杀他们的全部都是凤鸣王手中豢养的精锐暗探。 一路上,被柳苍昊杀死的暗探,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这样的损耗,让那些暗探头目不得不重视这次追捕的难度。 也正是因为柳苍昊杀人太多。那些暗探,顺便调查了他。 这才发现他也是古月国暗探们追杀名单上的重要人物。 单个目标变成了双目标。他们追杀的力度更大了,派出的都是精锐。 那些人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便死咬着不放。 柳苍昊背着林清姝跑,那些人轻功不弱,在后面紧追不舍。 实在逼急了,柳苍昊转身杀两个,然后继续跑。 其余的人打不过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柳苍昊无法休息,一路狂奔,林清姝也不好过,被他抱着飞奔,因为速度快,她又不能乱动,感觉特别不舒服。 她想自己跑,但她的速度不用多久就能被人追上。 “不能再跑了,他们人多,等下我疲惫,他们便可围而杀之。”柳苍昊再度决定出手。 他不是机器人,总有疲累的时候。 跃进一处密草,放下林清姝,柳苍昊上了一棵大树。 林清姝隐蔽在灌木后面,取了背上的弓箭瞄准。 她在山林中遇见了一个猎户,用高价买了个旧弓和几支羽箭。弓箭的质量普通,但总比没有强。 柳苍昊上树往远处看,却见汇聚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他甚至听到有人说:“活着抓住那女的,陛下有重赏,男的难抓,实在不行就砍下首级,陛下一样有重赏。” 林清姝能活,他要死。这种差别待遇,让柳苍昊心中不满。 若不是碍于林清姝曾经帮他治过伤,要还了人情,他早就扔下她,自己走了。 他自己走肯定比带着林清姝走,要轻松很多。 林清姝拉着弓,在灌木后面静静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有人飞跃而来。 柳苍昊从树上俯冲而下,甩出细丝。暗器乒乒乓乓地落下。 细丝被舞得密不透风,而且还在不断移动,那高速旋转的细丝,只要刮蹭到人,那人身上必有一大道血口。躲得慢的就会被肢解。 速度太快,林清姝觉得眼花,她只能看到柳苍昊的身形如同鬼魅,一呼吸间就扫过了好几个地方。 而那些追杀的人只要慢半步就会被细丝切成段。 林清姝也不是第一次看柳苍昊挥舞那根细丝,但每次看都觉得胆寒。 因为细丝过处,便有人的肉块残肢飞起落下。 这样的打斗杀人方式,实在是太凶残了。 有时候她都佩服自己,这么一个恐怖分子,她怎么就敢与他吵架,骂他卑鄙无耻。 若是他一不高兴,真把自己切段怎么办? 然而,她这个人忘性大,一旦被柳苍昊惹急了,管你天王老子,她也是敢骂的。 动手打也不是不敢,只是从来打不过,动手还会被制,太没意思。 林清姝胡思乱想,就见那些人死了很多。 人是不是有点多了?林清姝心中默数,单单现在看到的就有十几个。 之前追杀他们的,最多的一次也只有七个。 心中胡思乱想,眼中看着柳苍昊如鬼魅般的旋转杀人,林清姝又愣了。 这动作看着为什么那么眼熟? 林清姝突然想起多年前,柳苍昊曾经给过她一本天仙谱,那上面记载了一个舞蹈。 舞姬跳舞旋转,保持着身周绫带转圈。 今天看柳苍昊转圈,那身姿如鬼如魅,像极了那天仙谱上的舞姿。 眯眼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那些动作、步伐的的确确就是天仙谱的姿势。 林清姝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没有任何舞姬能把那舞练出来,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个舞,而是一种高绝的武功图谱。 舞姬学不会武功很正常。 这么多年,她一直练不会,今天看柳苍昊的身形,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练不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速度不够快。 只有速度够快,才能在旋转中完成舞步动作。 林清姝心中震撼,不堤防有一人近身。 那人探手如老鹰抓小鸡一般,要把林清姝提起抓走,林清姝瞬间回神,吓得扭身而走。 差一丝,她就被抓住,那人一愣,他没想到这女子身手如此敏捷。 一道暗器飞射,林清姝直觉后背凉意,心道不好,身形往侧面一斜。 “噗”地一声,左肩一阵剧痛,林清姝身形坠落,滚进灌木。 柳苍昊极速而至,细丝飞旋,将发暗器那人首级取下。 坠落而下,抓起林清姝腰带,柳苍昊几个纵跃消失在峡谷中。 追杀他们的十余人,现在仅剩三人。没人再敢追,而是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柳苍昊跑的再快也快不过信鸽。他们只需往西边飞鸽传书,西边的暗探们自然会继续截杀柳苍昊。 柳苍昊抱着受伤的林清姝翻山越岭。最后找到一个还算僻静的地方,停下来帮林清姝包扎了伤口。 所幸暗器上没毒,林清姝的伤不算严重。 柳苍昊背着林清姝继续在山林中赶路。 运气不好,竟遇上了一场瓢泼大雨。 雨来的又急又大,柳苍昊来不及找个合适的地方避雨,就被大雨淋了。 两人在林中犹如落汤鸡,被淋得浑身湿透。 这一路上,他们也碰到过下雨,但现在林清姝受伤了,下雨会加重她的伤势。 雨太大,衣服湿透,雨水渗进伤口,伤口被感染,开始发炎,接着林清姝就发热昏迷不醒了。 柳苍昊无奈,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洞,把她放下,准备重新给她上药包扎。 外面大雨滂沱,没有干柴,干草,幸好山洞里似乎有人呆过,剩下了一点点干树枝。 但那点干树枝的数量根本不足以燃一堆火。 他先劈小干树枝引火,又找了些被雨淋得滴水的枯草和枯树枝。 用力甩掉枯草上的水,又用刀劈薄枯树枝,放在火里一起烧。渐渐的才把火烧起来。 树枝受潮,燃起来有很多烟,熏的柳苍昊直皱眉。 用潮湿的树枝烧火,这事他见林清姝做过。 他们两个之前在山林里,也遇到过下雨,找不到干燥树枝,为了弄吃的,只能烧潮树枝,当时林清姝找了松树上的松明子,就把火点起来了。 这次他没找到松明子,好在有一点点干树枝,照着林清姝的办法,也把火堆烧起来了。 杀人都没有做这样的事费劲! 平日这样的事情都是林清姝或他的手下做,他不觉得如何。 真正到自己做的时候,才发现还真是不容易。 用林清姝身上随身带着的那口锅接了雨水煮沸,给她清理伤口。 没有干净布,只得撕了衣袍,用沸水煮了,火烘干,再给她包上。 他是将军的儿子,军营中受外伤的士兵极多,也曾见过不少军医医治士兵的方法。 冒雨在附近找到一些能退热的草药,煮水给林清姝喝了。 林清姝昏迷不醒,喝药都是硬灌下去。 然后,柳苍昊发现他们身上衣服太湿,林清姝穿着那湿衣服,只会加重病情,而他穿着湿衣服抱着没穿衣服的林清姝,她似乎觉得冷。 又不能把她放在地上不管。 没办法,他只得把两人的衣服都脱了烘烤。 树枝架着两人的衣服,在火堆旁边围着烘烤。 林清姝冷得发抖,柳苍昊只能抱紧她。 两个人没穿衣服,肌肤相亲,但山洞里面没其他人,林清姝昏迷,这事只有柳苍昊知道。 想起前几天林清姝洗澡被人偷看,主动跳出去杀人的模样。 柳苍昊不由自主的想,若是林清姝知道自己把她扒光了抱着,会不会想杀了他? 这事还真不好说,因为他相信林清姝这种人,只要她想干,就绝对有胆子干任何事情。 林清姝一直昏迷,后来就开始说胡话。 只见她紧皱眉头,口中无力而绝望地叫着:“救命,救命……” “每次都是我救你的命,你从来就没有感激过我。” 柳苍昊对着毫无知觉的林清姝说道。 昏迷的林清姝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依然在叫着救命。她身体在发抖,声音渐渐嘶哑哽咽。 柳苍昊见她情况不对,连忙找了保命的丹药喂她吃下。 待林清姝的症状有所缓解,他这才不满嘀咕:“谁要你的命?人家要你去当皇后,你还不愿意?呵,可笑。” 但林清姝昏迷叫救命的时候,似乎真的很伤心绝望。他想要笑话她,竟有些不忍心。 林清姝体温渐渐正常,也不再说胡话,呼吸均匀起来。柳苍昊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救了她一路,肯定不能让她病死在路上。 等衣服烤干,柳苍昊帮林清姝穿衣服的时候这才觉得有些怪异。 毕竟是男女有别,虽然他不是没见过女子的身体,但林清姝的身体,他还是头一次见。 她的容貌和身材都只能算是中上之姿。 但不知为何,他并不认为她比那些容貌好身材好的女子差多少。 这丫头从小心眼就多,虽然有时鲁莽,但很多时候却很让人吃惊。 彪悍的女子他见过,心机深的他也见过,蠢的见得更多,但像林清姝这样,明明性格直率,做事方式直接甚至鲁莽。 貌似蠢笨,有时却很机智,让人琢磨不透。 仔细回想过去种种,柳苍昊发现他连十岁时的林清姝都没有看透过。 “你有很多事是我们都不知道的。” 柳苍昊盯着林清姝因为生病而憔悴的面容,轻轻说道。 到了第二天中午,林清姝才悠悠醒转。 柳苍昊早已煮了野菜肉粥,炖在火上。 第一百零一章 世上最荒唐的女人 大雨早已停了。外面的山林依然挂着无数水珠,偶尔有小兽窜过草丛,总能带落一串水珠。 干柴禾依然没有,好在昨天柳苍昊捡了不少树枝放在火堆旁边烘烤,火堆燃烧了一晚上,烤干了旁边不少受潮树枝。 外面的天空黑沉沉的,似乎还要下雨。柳苍昊趁着没下雨的时候。打了猎物,采了野菜回来。 林清姝病情刚刚好转,全身无力,干不了什么事,都只能让柳苍昊做。 用木勺舀了一点汤。 林清姝喝了一口,味道不太好,而且一点咸味都没有。 “没盐?”林清姝问。 柳苍昊点头道:“用完了。” 林清姝随身带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杂七杂八的装了些东西。大致就是食物佐料,还有一些例如钱、梳子、小刀,暗器、火折子等必须要用的东西。 带的东西不敢多,佐料带的更少,用完很正常。 他们不敢在集市小镇中露面,没有买东西的机会,平日差不多用完,林清姝都只能顺路到山中农户偷拿一点。每次自然会留下银钱,算是购买。 在这个世界盐是很贵的生活必需品。 所以林清姝去农家偷,也拿不到多少。有时候多拿几家,得的也不算多。 味道不好,不太想吃。但林清姝还是默默的喝了几口汤。 她得快些好起来,尽快回到应国。这种逃难的艰辛日子,她实在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古月国皇宫御书房中,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躬身站在阶下。 坐着的是夜鸣,古月国新任皇帝,站着的是林清姝的哥哥林清沄。 “林清沄,这次你助朕登上皇位,功不可没,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夜鸣微笑看着林清沄。 林清沄非常恭谨地躬身道:“谢陛下,小人只要林家在古月国做生意顺利。” 夜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只求富贵?荣华呢?若你入朝为官,定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 夜鸣清楚林清沄的能力,这人不仅会做生意,还会做很多事情,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有意收林清沄当他的左膀右臂。 “小人不懂做官,生意倒是做惯了的。”林清沄回答的很淡然。 这是不想做官吗? 夜鸣一时不知他心中打的什么主意,转了话题道:“你把你妹妹送哪儿去了?让她回来当朕的皇后,不管她过去如何,朕都既往不咎。” 林清沄低头回话:“前些日子,小人担心舍妹留下会被人当成刺客抓起来,便安排人送她出城。 后来他们到了里家渡,她便与送的人分开了。现在她是在柳苍昊手中。” 夜鸣没说话,他收到飞鸽传书,已经知道林清姝跟柳苍昊在一起。林清沄说的是实话。 林清沄没亲自护送林清姝,因为他忙着上下打点,帮助夜鸣渡过难关。 那每夜的包子清水,便是林清沄让人送进去的。若没有林清沄帮,又渴又饿六天的夜鸣,根本没有力气杀皇后皇子大臣。 就连建议皇帝召见夜鸣的大臣,也是林清沄着手安排的。 其实在皇都,林清沄投靠的权贵不止夜鸣,用几个人为夜鸣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也不是难事。 林清沄看好夜鸣,愿意把筹码放在他身上。 商人逐利,有利可图,他就敢投资。 夜鸣这次之所以那么顺利,一是自己本身就在皇宫有暗棋,二是有林清沄帮助,三有应国在这混乱之际,出兵犯境,朝堂不得不重新启用他。天时地利人和,夜鸣要是不一举把那些敌人灭了,他都对不起自己。 “你和你妹妹是不是早知道寿宴会有事情?” 夜鸣眼光异常明亮。 他不是眼里能掺沙子的人,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蹊跷,那些刺客动手,早不动晚不动,就在林清姝跟他说话的时候便动手了。 当时如果不是他注意力集中在林清姝身上,皇帝应该不会受伤。 等他反应过来,他面前已经有很多杀手,他要保护林清姝就不能去救驾。 这一切,根本就是有预谋的,而且林清姝应该算是其中一份。 若不是看在林清沄帮他的份上,他早就灭了林家在古月国的所有党羽。 林清沄叹了口气,知道不可能瞒得住夜鸣,于是老实说道:“小人的妹妹接到柳苍昊安排的一个任务,那就是寿宴当天吸引陛下的注意,至于刺驾,小人事先并不知道,舍妹更不清楚。” 也就是说,寿宴刺驾是越国公安排的? 让皇帝在他府上出事,把他陷害进天牢中,接着便趁乱发兵攻打古月国。 连环相扣,国公府的机谋,真是深得让人不寒而栗。 夜鸣对国公府很愤怒,但对林清姝同样有怒意。 “你妹妹是柳苍昊的人?” 就算林清姝之前不知道要刺驾。但是她帮柳苍昊吸引他的注意力。这就说明她听柳苍昊的话,甘为他所用。 夜鸣生气,不是因为他中计,而是因为他看上的女人竟归属其他男人。 他知道林清姝来历不简单,却一直以为林清姝假死出应国皇宫,逃到古月国隐居,便与应国再无瓜葛。 没料到,她还在为应国效力。 林清沄见他一脸愤然,心知这问题若是回答不好,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就会功亏一篑。 默默想了一会儿道:“当初小妹从皇宫逃出来,假死药是国公府给的,他们当时提过条件,让小妹在某个时候帮他们做件事作为报答。 若是您没看上小妹,这事他们也不会让小妹来做。” 竟是个交易? 夜鸣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道:“报答?现在这事算是做完了吧?你妹妹为何还与柳苍昊在一处?” 他的语气中带着质问。若不是看在林清沄帮了他很大的忙。此刻他都不愿多废话。早杀了林清沄几十遍了。 被人算计的滋味很不好,尤其那些人竟还利用自己喜欢的女人来算计他。 林清沄知道夜鸣的底线在哪里,说道:“小妹生性倔强,既然是有条件帮他们一次,帮完之后自然不会再为他们做事。 现在与他一处,大约是准备跟他一起回应国。” “她跟着柳苍昊回国想干什么?”夜鸣越来越无法按耐住心中的愤怒。 他喜欢林清姝,但那女人,明显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林清沄再叹一口气:“小妹十一岁的时候,便瞧上一个男人,说是等十八岁,便要嫁给他。现在回去,大约就是等到岁数与其完婚。” “荒唐!” 夜鸣一把将桌上的书本镇纸扫落怒道:“女子亲事怎能自己做主?而且她十一岁就为自己做主了?你们这些长辈都是干什么的?” 这事情他听林清姝说过,但是他看上的女人,根本就不会容许她去嫁别人。 林清沄道:“小妹从小受宠,自己很有主意,而且,自从她被封乡主之后,她便是林家地位最高的,没有人能管得下她来。” “你们白活那么大岁数,就由着一个女子这样胡来。还有,朕一直想不通,你妹妹为何要假死出宫?” 夜鸣对林清姝的事情,有许多看不透,之前不问,只不过是觉得,这女人迟早是他的,他可以慢慢的问,慢慢的知道。 但现在一桩桩事情发生的如此蹊跷,他就不得不追究那些事的根本原因究竟在哪里。 “因为小妹认为宫廷是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住在里面朝不保夕,所以她要逃离。” 其实林清姝说皇宫的话更过分,但林清沄鉴于面前这位就是古月皇宫最大的,斟酌了词句才说出来。 之后,他顺便说了林清姝在应国皇宫里的遭遇,确实是几次都差点死了。 夜鸣越听越觉得荒唐。 因为在林清姝眼中,那些要命的宫斗,在夜鸣这里,却根本不算什么。 夜鸣觉得那个叫林清姝的女子,是世上最荒唐的女人。 “她十一岁瞧上那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如此荒唐的女子瞧上的男人,夜鸣简直无法想象。 林清沄面露尴尬:“只是一个水寨寨主,比她大六岁,长相一般,武功一般。” 果然荒唐到极点! “疯子,不可理喻!”夜鸣狂怒。 放着他这么好的男人不要,跑回国居然是为了个小小的水寨寨主? “唉,我与家慈都不太希望她嫁给那水寨寨主,那人实在配不上她。 可她从小就倔,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清沄一脸无奈,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劝过林清姝,可惜那丫头,根本不听他的。 夜鸣坐在龙椅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林清沄:“你可愿让你妹妹来当朕的皇后?” 林清沄连忙道:“自然愿意,只是舍妹她……” “朕会把她抓回来,你们别管了,这女人得让人好好管管。” 林家的人管不下林清姝,但夜鸣却有办法。 就算他再爱一个女人,也不会随便她任性妄为。 先管下来,然后让她当皇后。 林清姝的容貌不算特别,但她有才华,非常难得,让一个凡夫俗子得了去,那就是暴殄天物! 林清沄无话可说了。他相信,只要夜鸣能抓回小妹,小妹一定不太好过。 不过,总比嫁给那杜明强。 自从在古月国做生意,林清沄跟无数达官贵人打了交道之后,便越来越瞧不上那些江湖草莽。 也不能怪林清沄势力,实在是商人本性,就是逐利。嫁给古月国皇帝,获得的利益明显是最大的。 “小人只有一个请求,那便是请陛下保护好小妹,别让她在宫中被人害了。过去在应国皇宫,小妹好几次都差点死了。” 林清沄最担心的就是林清姝进宫后被人用计谋害了。 自己护了十多年的妹妹,真舍不得让她被人算计死。 夜鸣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一脸真诚,并无虚假,于是非常郑重地道:“放心,朕若自己的女人都护不好,这皇帝也不用做了。” 这算是下了相当大的决心。 当初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正妃,今后他一定会护好自己的皇后。 这两个人在皇都商量让林清姝当皇后,而几千里外,柳苍昊带着林清姝越走越远。 林清姝的烧退了,身体却不太好,柳苍昊除了跑得快,照顾的却不太好。 他一个平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根本不会照顾人。 没办法停下,柳苍昊只能带着她风吹雨淋地走。 一路遇见无数追杀之人,都是柳苍昊一次次杀出血路才闯过去。 林清姝终于明白为什么是柳苍昊亲自接她回去,因为靠别人,根本无法带她离开。 这一路跟唐僧取经似的,经历了无数磨难。 路上无聊。 于是林清姝感慨:“你说我们像不像取经呀?走的路都是荒郊野岭,遇见的都是牛鬼蛇神,步步磨难。真不知造了什么孽呀!” 柳苍昊靠着树休息,听她这么说,却一句也听不懂,问道:“你说什么取经?” 林清姝煮着野鸡肉,实在无聊。就开始给他讲《西游记》的故事。 她与柳苍昊其实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虽然她平日不是话多的人,但还是挺喜欢听人八卦。 柳苍昊又不是爱八卦的人,话比她还少。 两人一路逃难,本来就辛苦。若是再不多说话,就会觉得苦闷异常。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苦闷,林清姝只得选择讲故事给他听。管他爱听不爱听,重点是她需要说话。 柳苍昊是个好听众。听不明白的地方他就问。 其实他不懂的地方多了去了。比如道教,比如佛教。比如那些神仙。他一律都没听过。不过他还是觉得很新鲜,所以并不反感林清姝说的故事。 他有时候也会发一点议论。例如猴子莽撞,猪八戒该打,他想不通唐僧的言行。 两人终于走到了古月国和应国的交界。 两国陈兵边境,已经打了几天了,局势非常紧张,他们根本不可能从大路上过去。 柳苍昊路熟,进了一个没人敢走的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比一般的山林更加难走,而且凶险。 一般的山林,凶猛野兽不多。但原始森林因为几乎没人敢进,里面的野兽越来越多,而且凶猛的居多,普通人进去,简直就是送菜。 第一百零二章 嫁妆 柳苍昊带着林清姝杀了好几条巨蟒,猛虎猎豹也杀了不少。 原始森林中不止有凶猛的野兽,还有毒虫,也非常可怕。 林清姝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咬了一口,差点毒发身亡。 幸好柳苍昊随身携带着解毒药,这才把她救回来。 林清姝看出来了。 柳苍昊比这原始森林还要厉害。若是他住在这森林中,也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解了毒的林清姝,身体有点虚弱。被柳苍昊背着走。 实在无聊又不想睡觉,她干脆与他闲聊 “你当初为什么要把那天仙谱给我?那其实是个武功秘籍吧?” 林清姝很好奇当时柳苍昊为什么给她一部绝顶武功秘籍。 可惜她有眼无珠,将之当成一个舞蹈,没好好练。 “那本来就是流传在青楼中的一段无人能跳出的舞,我偶然得到,钻研了一下,发现它可以当成一个武功来用。” 柳苍昊说的很轻松,林清姝却知道,能练出那天仙谱,根本不是轻松的事。 就像当初,柳苍昊跳《洛神赋》,每一个动作神态都把握得极精准,而自己学了几个月,要人在旁边一直纠正,才练好。 这就是有天赋和没天赋的区别。 “唉,你若是女的,就真的天下无双了。” 有舞蹈天赋却是个男人,有点可惜,因为这个世界不流行男人跳舞。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这里,让那些野兽毒虫把你吃掉。”柳苍昊不高兴。 自己长了张什么脸,他心知肚明,但若是别人说出来,他就非常不高兴。 “我是真心替你可惜啊!”——林清姝心里这么想,却不敢再说了。 吃不好、睡不好、伤也没怎么养好,林清姝瘦了一大圈。 多数时间,她都趴在柳苍昊背上闭眼休息。 这一路,她都没怎么走过路,因为她速度太慢。 伤稍好之后,她能自己弄点好吃的补补。 树林中能吃的东西很多,她认识的东西比柳苍昊认识的要多。 所以自从她能做吃的,吃食方面就丰富了一些。 经历了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回到应国的地界。 柳苍昊把林清姝放下,蹲在溪边洗了脸。 林清姝也洗了洗,然后用水囊灌了点水。 溪中石缝里有小指粗细的小鱼在游动。林清姝没有要,因为太小了,做来吃也填不饱肚子。 翻过两个山头,终于看到了应国军队的营帐,这是一个斥候所。 柳苍昊带着林清姝进斥候所的时候差不多天黑了。 斥候所只有十多个人。柳苍昊要了一个单独的帐篷。 他们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柳苍昊征用了一匹马,带着林清姝走。 在应国他们不必像在古月国那样翻山越岭,隐蔽形迹。 因为古月国的追兵进了应国不敢再如此明目张胆。 柳苍昊骑马专走大路,把林清姝送到了一座边境城池,那里有林家的商行,他把林清姝交给林家的掌柜照顾。 没了危险,林清姝自然也不会缠着柳苍昊。 跟着林家的商队,林清姝坐着马车往应国的腹地而去。 她在应国是个死人,所以她不能回临州老家,只能找个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的地方居住。 林家有钱,找地方很容易。 林清姝跟着商队转了一些地方,相中了一个山清水秀,田地肥沃的地方。林家在那里的城中有生意,林清姝就在城边一个农庄旁置了宅院和田地。 她离十八岁还有一年多,她要用这时间,好好把前世的一些技艺研究一下,比如制作玻璃。 她其实早就想造玻璃了,就是不太有时间,现在正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 她还准备改造一下厕所。 在古代那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是她想做没时间做的。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确实可以让做点事。 林清沄听说她在这里,来看过她,并说了古月国皇帝夜鸣的事。 “当他皇后?呵!要受他管?滚!我才不去找罪受。” 林清姝一脸不以为然。 她之前帮着柳苍昊坑了夜鸣,心中还有点愧疚,现在听说哥哥帮他夺得皇位,那点愧疚心就没了。 想要她回古月国?做梦去吧! “你不嫁他也没关系,可是,那个杜明,实在配不上你! 你自己好好的考虑一下。若是不想嫁了,哥哥我自然会替你补偿到他满意为止。” 林清沄对妹妹无奈,妹妹视荣华富贵如粪土,他这个哥哥无话可说。 其实他心中,还是希望林清姝去当夜鸣的皇后。 “嫁谁都是要嫁的。杜明出身低,我好控制! 今后成亲,家里的事情一定我说了算,我想如何就如何。他也管不了我。我要的就是这种自由。” 林清姝当初决定要嫁杜明,是把婚后怎么生活都算计好了。 她本身有能力,加上娘家给力,杜明根本拿捏不了她,反而还要受她管。 王公贵族都拿捏不住她,她结婚自然不能被男人拿捏。 她要自由,过她认为舒适的生活。 皇家婚姻固然光彩炫目,但那些荣耀背后却是无数阴谋算计,累累冤魂白骨。 人生苦短,何必要过那种刀口舔血步步惊心的生活? 这简直就是委屈虐待自己! 她这种价值观,直接来源于前世的教育。 前世受的教育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所以今世,什么教育都扎不进她脑子里。 《女诫》抄了千百遍,她根本什么都没学会。 林清沄见她还是犯倔,知道勉强无用,只得寻思再想办法劝。 总之他不看好杜明。 林清姝察言观色,发现哥哥对她和杜明的亲事不上心,于是心中就盘算着自己张罗。 就算林家不出嫁妆不操办婚事,她自己也能挣到足够多的钱把亲事办好。 她需要在一年多的时间内赚一些钱。 心中打定了主意,林清姝以零花钱为借口,找哥哥要了一千两银子当本钱,在城中开起了自己的买卖,主要是做些外卖食物,点心。 她店铺中做的吃食点心味道特别,花样也很特别,价格不贵。买的人很多。 除了这买卖,她还买了几间位置不错的商铺,每个月收租。 用这些生意攒一年钱,应该够她结婚用了。 杜明那边她不太指望,因为当初去穹湖看过,真是穷得叮当响,虽然是一个水寨寨主,还是很穷啊。 做生意的同时,她还让人给她建了一个小窑炉,研究玻璃制作。 她以科学探索精神,研究失败不放弃,把玻璃弄了出来。 玻璃研制出来之后,她先做的玻璃珠,称琉璃,拿去给首饰匠人镶嵌在簪钗上,放在一些店铺中卖。 这世界没玻璃,她故意控制数量,让其看起来稀有,这样价格就提上去了。 结果,玻璃饰品的收入反而高过其他生意。 林清沄偶尔会过来看妹妹,然后发现妹妹似乎又鼓捣出一个赚钱的东西,心中便知道她是准备自己攒嫁妆。 夜鸣说得没错,这女人是该让人管管。 于是林清沄让母亲过来陪林清姝住了一段时间,目的是教导她女儿家的婚事,不要自己做主。 林清姝根本不听,说娘亲一辈子受人控制,没什么意思。 她娘颇受刺激,哭天抹泪地回去跟老公诉苦。 林清姝的亲爹生性胆小谨慎,觉得林清姝隐姓埋名嫁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这女儿名义上在这个国家已经死了。他真不想哪天有人发现,林家被治欺君之罪,满门抄斩。 所以现在,林清姝看上杜明就只有老爹支持。 林清沄苦口婆心地教育林清姝,说那个杜明穷得掉渣,人也不聪明,林清姝嫁过去还得为生计奔忙,简直是自讨苦吃。 林清姝自然知道嫁给杜明将面对的是什么。 经济问题又不会要命,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事。 她有办法弄钱,并不认为自己的日子会过得苦。 其实她也很无奈,为爱结婚谁都愿意。但现实并不如意。 因为现实中,根本没她喜欢的男人。 十岁时,初见世子的时候,确实有点好感,世子美貌聪明,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他。 可惜啊,那是个受,而且还是个心机表、恐怖分子。她早就吓得不敢喜欢了。 她也不敢喜欢李宁成,为他在宫里吃的苦头,和那些九死一生,想起来现在都全身发寒。 林清姝看上杜明背景简单,人直率,不是那种肚子里面弯弯绕多的。 杜明被林清姝看中,简直就是他的运气! 他愿意要林清姝自然不是出于什么爱情,他和林清姝只见过一次,还是在她小时候,感情什么的根本谈不上。 婚姻这件事追求利益,就目前来说,杜明娶林清姝,肯定比娶其他女人得到的利益大。 林清姝开始着手为十八岁出嫁做准备。嫁妆就是她手上的那些田地铺子,以及卖琉璃所得的几千两银子。 考虑到杜明的寨子实在太穷。林清姝决定多挣一些钱,等成亲后把他那寨子的条件改善一下。 她派人送了信给杜明,大致说了一下嫁妆的情况。 杜明知道了她的下落。亲自过来与她会面。 林清姝在花厅里面接待了他。并与他一番长谈。 她没说哥哥想悔婚,只说了她在应国的处境不会太好,身份是保密的。 杜明道:“这事我早知道,林小姐不用担心,我们那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林清姝点头道:“为了低调些,这婚事不会大操大办,嫁妆也不会太多。” 其实她心里面希望杜明不要太看重她的嫁妆。毕竟她有挣钱的能力,现在不够多,将来也会有很多。 杜明没有让她失望,豪爽道:“你带多少都没关系,婚事我这边会办,你也不用太过操心。 只不过我们都是粗人,有些事做的可能不会那么精细,希望林小姐不要介意。” 林清姝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她没眼瞎,这男人不是那种重利不讲情义的人,是可以一起过日子的。 送走了杜明。林清姝回房,仔细想自己需要再准备些什么。 别的不说,嫁衣她还是要自己准备。 这世上多数女子都是自己缝嫁衣。 但她不会做。针线女红,她一律不会。 幸好她有钱,找人做也行,不过款式什么的她得看看。 林清姝专门去问了一个给她管家的婆子。 婆子道:“比较好的嫁衣也有卖的,大些的城中会有绣坊,那些有钱人家若是需要嫁衣,都会去找他们订。绣坊会按照客人的身量做。” “离这里最大的城是哪里?” “白芦州城。我们这边坐船去需要三天。” 她人生地不熟,幸好这婆子知道的不少。 第二天一早,林清姝就带着这妇人坐船去了白芦州城。 船是商船,要运货去白芦州城,顺便也搭些客人。林清姝她们两个人花了五百文包了一个小船舱。 两人皆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林清姝做了少年打扮,非常低调。 啃了三天干粮,终于到了白芦州。 林清姝没先忙着去绣坊弄嫁衣,而是找了间客栈沐浴更衣。 真是要命了,那种商船又臭又脏,她能忍三天,全是因为当初逃难,荒郊野外、山洞树林那些恶劣环境都住过,这才能忍下来。 林清姝泡在浴桶中非常哀怨:“钱婶,我们回去的时候,你找条好些的船,花船也行啊,条件不要这么差,我在里面三天都感觉捂臭了。” 钱婶帮她洗着头发:“唉,小姐怎么说胡话?您一个没出嫁的闺女咋能上花船?死都不能去啊!” “我女扮男装就行了。”林清姝小时候跟着柳苍昊坐过花船,现在真怀念那上面的各种条件设施。 “不行不行,实在不行咱们弄个车,就是路上时间长些,要走五天。”钱婶思想保守,根本不认同林清姝的想法。 洗过澡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林清姝等钱婶洗好,就与她一起出去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吃饭。 委屈了三天的肚子,林清姝准备好好吃一顿补补。 两个人十个菜,都是山珍海味。 钱婶见她点这一桌子菜,顿时愁眉苦脸:“小姐,我们两个人能吃那么多?” 第一百零三章 嫁衣风波 林清姝笑眯眯地夹了块鱼肉吃了,说道:“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了也每样都尝点。” 在吃食方面,林清姝是从来不委屈自己的,哪怕逃难没条件,她都会想办法弄点好吃的。 钱婶知道主子家有钱,但看着那么多好东西,等下肯定吃不完,不禁心疼起来。 “小姐您先慢慢吃,奴婢出去一下。”钱婶似是想起什么,告退出包间下楼去了。 林清姝一头雾水,继续吃东西。 这酒楼吃饭的人不少,一楼大厅还有杂耍艺人表演。那些客人边吃边叫好。偶尔有人往台上扔铜子。 很快,钱婶回来了,手里捏着一摞大叶子。 这是准备等下吃不完打包了。 “先吃吧!”林清姝招呼。 “是!”钱婶开始小心地扒饭吃。 下人同主子一道用饭,这是不合规矩的,所以钱婶吃得很拘谨。 林清姝看她太拘束,干脆夹了不少好菜给她。 吃完之后果然剩了不少,钱婶一点不漏,全部打包,出酒楼到街角看到有乞丐,便给了那些乞丐。 穷人生存不易,钱婶也是穷人。 遇上林清姝,她能吃饱穿暖。但她以前也跟过不那么富裕的主子,挨饿受冻都是经常的事情。 当下人尚且挨饿受冻,这些乞丐的境遇就更加悲惨。 所以这钱婶看到林清姝浪费那么多饭菜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些可怜人。 林清姝家是做生意的。小时候常年在外面跑,可怜的人见得很多。她也安排过不少可怜人给她家做工赚钱糊口。 她对可怜人的救助方式有两种,能靠自己双手劳动吃饭的,就安排做工。实在残疾做不了的,也只能给点钱,却不能给多,因为给多了,会被坏人抢去,结果那些人还是一样可怜。 她家只是商户,不可能兼济天下。 这事本该由朝廷拿出章程,但应国朝廷腐败黑暗。 应国官员想兼济天下,愿意做实事的没几个。极少数清官尽力而为,也只是杯水车薪,改变不了什么。 第二天,主仆二人吃了午饭才开始逛街。 她们要去的是绸缎庄。大城池中,有规模的绸缎庄都养着绣娘,可以帮着客人订制衣服。 看了几条街,把城中所有的绸缎庄都看遍了,却没有十分满意的。 林清姝自小富贵,一般的料子入不了眼。 林家主要做的就是绸缎生意,什么样的好布料她都是见过的。 但他们家是把绸缎布匹批量卖到各地,真正林家自己经营的绸缎庄铺却不多。 所以做嫁衣这种专业的事,还是要找专业的店铺。 或许她应该再去其他大城池看看。因为她这辈子只想结一次婚,不想马虎将就了事。 太阳火辣,林清姝带着钱婶去了一家茶楼喝茶。 茶楼在河边,有档次风景好,恰好河中此时荷花盛开,坐在楼上看着非常赏心悦目。 进了包间,点了一壶好茶和几份吃食点心。 钱婶不吃,只愿在旁边等着林清姝。 正餐吃了,她不会再去吃主子的那些点心。主子虽然大方,但她却很有下人的自觉。 林清姝拿她没辙,只得自己坐着吃。 包间的窗户正对那条河,林清姝饶有兴致地欣赏起荷花。 荷花间有布衣女子荡舟采莲。 这让她想起多年前,柳苍昊曾经带她去游湖,其实却是为了让李宁成看她。 国公府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工于心计,出手必有所获,而她只是一个工具。 幸好柳苍昊没有丧尽天良,最终让她全身而退。 现在她可以安安稳稳地等着嫁人生子过日子。 那些布料,没有十分满意的,但来一趟不容易,林清姝稍微考虑了一下,觉得为了嫁衣的布料浪费许多时日去各个城跑,根本不值得。 刚刚看的有两匹丝绸质地成色还可以,能将就用。 大不了做衣服的时候,在刺绣和坠饰上下点功夫,弥补不足之处。 离开茶楼,林清姝带着钱婶又去了白芦城中那间最大的绸缎庄。 那里有两匹布料算是整座城中最好的,但在林清姝眼里,只能将就。 进了绸缎庄,店小二上前询问客人的需求。 林清姝让他把之前看过的最贵的那两匹红布拿出来。 小二连忙把那红布搬过来让林清姝看。 林清姝用指尖摸了摸,一匹略软,一匹略厚。 她挑了略厚的,毕竟是做礼服,太软不好做。软的那匹也买下来做两套常服。 “你们有没有嫁衣样式,我想订一套嫁衣。” 布料挑好,就该确定嫁衣的款式了。 掌柜一听她要订嫁衣,而且是用那最好的布匹,立刻满脸笑意,点头哈腰道:“这位小姐楼上请,我们有成品,您可以上去看,哪里需要改进,只用吩咐,自有人做。” 林清姝跟着掌柜上了二楼的一间房,里面用衣架撑着三套大红色的嫁衣。嫁衣上面还有珠光闪闪的银凤冠。 钱婶觉得眼晕,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嫁衣。 村子里面的姑娘成亲,有套红裙和盖头就不错了。 林清姝却不甚满意,这些嫁衣表面看着似乎不错,细节方面却各种缺陷,这类款式在神京城,根本没有哪家的贵女会看得上。 于是她开始指点:“这个凤冠,凤凰翅膀,尾巴再大些,还有上面坠着的珠子,太小,这几处要换大的。嗯,对了,要用黄金打造,这种白银的不好看。” “这个嫁衣,唉,只有这件的绣工还可以,但花样不行,那两件花样和绣工都不行。 对了,衣领要宽些,这样窄,太小家子气了。 还有这些领口和袖口、裙边,单单绣花根本不够,都要金丝描边,镶坠珠宝。 腰带也是一样,金丝描边再加些宝石。 鞋子上的绣花和配饰要与衣服搭配起来。” 掌柜听得满头大汗,连忙拿出一块帕子擦额头的汗水。 刚刚这位客人进店挑剔布料,他就知道对方肯定有钱,现在说出这些,那简直就是巨富之家的小姐。 “额,这位客人,您提的款式,还有刺绣都可以做,但您提的领口、袖口、裙边全部要镶宝石。请问您都要些什么样的宝石,要多少?” 林清姝在心中默想了一会儿,如果依照她的设计,需要的宝石实在有些多,以她现在的财力,应该根本达不到。 心中算计了一番成本,她说道:“用琉璃好了,大约六七十颗,差不多够了。” 琉璃她多的是,别说六七十颗,六七百颗都有。 用琉璃,可以让衣服看起来闪闪发光,想要的效果能达到,她还能省一大笔银子。 掌柜一听她要琉璃,顿时有些无奈,说道:“琉璃市面上并不多见,小店实在没法子找到六七十颗琉璃。” 客人有钱,掌柜没打算帮她省,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市面上的琉璃数量极少,一旦出现在店铺中也会很快被人买走,他根本没办法去收集几十颗来镶嫁衣。 林清姝看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微微一笑:“掌柜有没有安静些的房间说话?” 其实这间已经够安静了,不过没有坐处。 掌柜很机灵,马上意会,带着两人进了旁边一间贵宾休息室。 林清姝坐下对钱婶点点头。 钱婶把包裹打开,拿出一块罗帕,又从一个口袋中倒出各色琉璃数十颗。 一堆闪闪发光的琉璃堆在深蓝色罗帕上,光彩夺目。 林清姝做这些琉璃的时候,特意让人打磨,每颗都像六克拉的钻石形状大小。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用在嫁衣上的。 玻璃不值钱,那是在前世,今世只有她会做,数量稀少,所以这东西非常值钱。 掌柜看得眼花,额头豆大的汗珠瞬间滑到下巴。 这种大小成色的琉璃,在市面上,一颗至少要两百多两银子。客人一下拿出几十颗,实在是大手笔。 看到掌柜一副惊骇模样,林清姝不禁蹙眉。 这白芦城还是太小,最大的绸缎庄掌柜也没见过什么市面。 “够吗?”林清姝问。 “够,够!客人这嫁衣,看样子得用城中最好的绣娘才行啊!”掌柜这话发自肺腑。 没有好手艺,就糟蹋了这些价值不菲的琉璃了。 “那就麻烦掌柜给我找最好的绣娘。” 林清姝本就是要他们给自己安排个最好的绣娘做嫁衣,他这么说正合她的意。 掌柜挺懂事的。 “不知客人居所何处,小人明天让绣娘到您府上给您量一下尺寸。” “不用,明天午后,你让她在这里等我,我再过来。” 林清姝没有告知掌柜住处。 一下拿出那么多琉璃,让掌柜惊骇。她有点担心掌柜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钱婶小心翼翼地把那堆仿钻琉璃收好。 林清姝点手对钱婶道:“给掌柜一百两定金。” 钱婶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抽了一张递给他。 掌柜小心翼翼地接过银票,耳边就听林清姝道:“你今天看到的东西,是要保密的,若是泄露出去,你明不明白后果?” 客人的声音冷而淡,却如同炸雷在掌柜耳边巨响,差点让他失聪。 能拿出几十颗成色那么好琉璃的客人,肯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不想死就得保密。 为几颗仿钻威胁人性命,林清姝本不屑做。可这世界,那些仿钻太值钱,她一下拿出来那么多,自然就会引人觊觎。 她不想被人惦记,只能威胁掌柜。 出了绸缎庄,林清姝去街上转了转,没有回客栈,而是找了林家的商铺住下。 林清姝她们前脚刚离开绸缎庄,就有人走进门问:“刚刚那两人,来干什么?” 绸缎庄掌柜送走林清姝,心情都还没有平复,听到有人问,转头一看,竟是东家。 他连忙上前拱手道:“回东家,刚刚那两人是来订嫁衣的。” “不长眼的东西,还不拜见白芦王?”那东家突然斥责。 掌柜一惊,抬头才发现在东家旁边站着一位华服年轻男子。 他连忙跪倒磕头。 这白芦王是年初才被封到这里的,他们这些小人物从未见过。 白芦王负手而立,问道:“她们订嫁衣给谁?” 掌柜低头跪着答道:“那位客人自己要。” 白芦王环顾店铺,说道:“你这里能做出什么好的嫁衣?” 掌柜惶恐道:“那客人极有钱,有些珠宝她自己出。只用我们的布匹和绣娘。” 白芦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女子似一位故人,你可知她住哪儿?” 掌柜连忙回答:“小人不知,那客人明天还会来,让绣娘给她量尺寸。” 白芦王沉默。 东家见贵人似有不悦,问掌柜:“你就没打听打听那是谁家的小姐?” 掌柜恭敬道:“这白芦城中的达官贵人,小人几乎都是见过的,那些千金公子,小人不知的也没几个,但这位,小人真没见过,听她口音,也不似本地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掌柜你是怎么做的?” 东家急于在贵人面前表现,却发现自家的掌柜太蠢,一问三不知,心中非常生气。 掌柜一听饭碗要砸,也急了,连忙道:“这客人极有钱,她……她……” “什么?吞吞吐吐干什么?”东家真是恨不得上去踹这傻掌柜两脚。 在一位王爷面前,他竟还想隐瞒什么,是不是傻? “刚刚那客人拿了六七十颗上品琉璃出来,说是都要镶在嫁衣上。” 掌柜豁出去了,因为他若是丢了饭碗,会比死还难过。 “琉璃?六七十颗?你没看错吧?”东家不可置信地看着掌柜。 琉璃这东西又少又贵,他身为这绸缎庄的东家也只见过十来颗。 白芦王似乎对那琉璃没兴趣:“明天她什么时候过来?” “说是午后。”掌柜回答。 白芦王点头,走出了绸缎庄,东家连忙跟上。 掌柜的汗湿透后背。 林清姝住在林家开的一间酒楼后院。 掌柜看过她拿出的林家主子徽记,就连忙让小二腾了间房给她们住。 很快,白芦王就得到侍卫回报,说那女子住在一间酒楼的后院。 白芦王待侍卫走后,便坐在书房看着窗外发呆。 之前在茶楼,他看到这女子便觉眼熟,一路尾随,见她进了绸缎庄,之后她出了绸缎庄,他便派人跟着。 这女子的长相,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想再仔细看看。 第一百零四章 忘情 安静地度过一夜,林清姝吃了早膳,让老板拿账册给她看。 这些账,林家每年都有人来查,有时候甚至是她大哥亲自来。 她既然过来了,就顺便帮着查一下。 林清沄很忙,忙着结交权贵,还要忙看顾各地生意。 林清姝能顺手帮的自然要帮,至于她自己的事,能自己办的,也绝不麻烦别人。 所以她的婚事,还是她自己去办比较好! 账目没太大的问题,只有几处算错的,林清姝圈出来把正确的改上去。 掌柜等林清姝弄完账目便去清点银钱,如果少了钱,他就要自己掏腰包填亏空,所以他点得特别仔细。 林清姝弄完帐,又去厨房看了菜,点了几样喜欢吃的,让钱婶一起吃。 住在自家的地盘上,比住客栈真要方便舒服许多。 吃完午膳,主仆二人出了酒楼。 林清姝又在街上转了转,她觉得这座城还行,比她住的那处繁华,可以考虑买点铺子放着收租。 而且林家在这里有两间铺子,若是在这里买了铺面,还能让两个铺子的掌柜帮忙看着,挺不错的。 心里打着主意,林清姝开始一条街一条街地仔细看要如何投资。 看了几条街,心中大致知道了这城繁华之处在哪些地方,心中有了计较,便准备找牙行看看有哪些铺面卖。 就在心中打主意时,却听钱婶提醒:“小姐,您今天不是约好要去量尺寸做嫁衣吗?” 林清姝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而她们此时刚好走到了那家绸缎庄的附近。 悠然走进绸缎庄,掌柜已经恭候多时,见她来了,连忙引她上楼。 楼上有一个专门的试衣间,门口已经有个看上去约三十左右的女子垂手侍立。 林清姝进去,掌柜退出。那女子拿了根布带给林清姝量肩宽腰身体长。 “我明年应该还能再长高一点。”林清姝说道。 她天天运动,吃的好,营养均衡,所以自我感觉还能再长点个头。 “是,奴婢稍微放一点。”那女子语气谦卑,语音有些柔软动听。 林清姝这才转头认真看她。 这绣娘长得不错,气质端庄大方,不像普通百姓女子,倒像宫中出来的宫女。 莫非是宫里放出来的?这种城,这种绸缎庄,能请得起宫里出来的绣娘? “你是哪家的奴婢?”林清姝状似无意地问。 昨天露出那许多琉璃,今天竟有这般绣娘,她心里难免起疑。 “奴婢是白芦王家的绣娘。”那女子退后一步,躬身行礼。 白芦王?王府的绣娘?莫非这绸缎庄是属于白芦王府的? 她之前真是小瞧了。 就在沉思之际,林清姝突然听到屏风后面有动静。 林清姝一笼衣袖,面色阴沉地看着一位身穿深蓝华服的男子自屏风后转了出来。 男子身材高挑匀称,面容俊美,眉心那颗痣很是刺眼刺心。 这……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李宁成。 一瞬间,林清姝在心中转了几百个念头,其中草泥马的身影出现了不知多少次。 “清姝,是你吗?”李宁成几步走到林清姝面前,低头看着她。 她长高了,身材比之过去更加丰满。但她的眉眼却没多少变化,她依然还是她。 林清姝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全身如坠冰窟般寒冷入骨。 内心翻江倒海,几近崩溃,她脸上却只露出诧异之色,后退一步道:“您是哪位?为何在这里?” 李宁成一愣,表情如遭雷击。 两人分开大约三年,分别时,林清姝死在他的怀中,他无比确定,当时的她已经气绝,毫无生机。 现在再次见到她,李宁成也有这或许是错觉的疑惑。 林清姝当然不会为他解惑,她只觉自己现在再遇到他,简直是倒了血霉。 她不能与他相认。 否则她当初死遁算什么? 欺君?这种罪名她担不起! “掌柜!” 林清姝叫了一声,两步踏出门口。 “这房间如何会有男人?你这生意不想做了?钱婶,退定金,我们走!” 趁着李宁成发呆,林清姝果断走,为了演得像,她还顺便训斥掌柜。 李宁成刚刚的确是在发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阵风般卷到她面前,一指点在她的昏睡穴上。 林清姝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去。 李宁成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钱婶大惊,叫道:“你是什么人?我家小姐……” 话没说完,就被在外面等候的掌柜喝斥:“这是白芦王!大胆民妇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钱婶震惊,腿一软跪倒。 她这辈子连个县官都没见过,王爷这种级别于她而言,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钱婶眼睁睁看着那白芦王抱着自家小姐走了,她却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许久,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浑浑噩噩的起身,往回走。 到了林家那酒楼,掌柜见她一个人回来,便问道:“小姐呢?” 钱婶发了一会儿呆,却仿佛突然清醒一般惊叫:“小姐被白芦王带走了,他,他弄晕小姐……” 掌柜闻言大骇。 “小二,拿只信鸽来。”掌柜大叫。 天色渐暗,李宁成书房中,已经有内侍点亮了蜡烛。 林清姝昏迷,睡在竹榻之上。 李宁成守了一年多皇陵,冷宫中的怡贵妃经过自己的努力,重新获得皇帝的恩宠,然后他便被调回了神京。 没多久,封王的旨意下来,他被封了白芦王。 白芦州这地方,气候很好,土地肥沃,百姓日子过得很不错。 在整个应国,这地方算是少数的富饶之地,皇帝给他封这块地,便说明皇帝很喜欢他这个儿子——即便不能立他为储,也不肯让他去蛮荒之地受苦。 整个书房静悄悄的。 李宁成坐在榻边看着林清姝,一个多时辰,他连姿势不变,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过。 往事一幕幕,历历在目。初见她狩猎时飒爽英姿,再见她荷间荡舟画画,温婉如玉,最后见她死在自己怀中,却无能为力。 美好与痛苦的回忆,混在一处,李宁成觉得心都快被搅碎了。 或许在几年前,他已经心碎了。 现在见到她依然活着,他觉得自己破损的心有了修复的可能。 竹榻上的她,比之过去,长大了些,但是模样却没变多少。 李宁成今生只爱过她一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错。 而且,就在刚刚,他还拉开她的衣服看过她锁骨下面那颗痣。那是一颗不大的痣,平日掩在衣服中没人知道。 当初在皇宫,李宁成不止一次脱过她衣服,吻过她身体,所以对她身体上的一些特征是知道的。 最爱的女人,当初死在他怀中,而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活生生的。 他心中有很多疑问。 她死了,他心如死灰,现在她活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很高兴。 他甚至不太关心是什么原因让她活着,他只要她活着,就够了。 李宁成伸出手,微颤着想要摸她的脸庞。 往日思念她,她总是一道虚影,触摸不到,现在,她在眼前,真真实实。 他很激动很欣喜。 李宁成动作很轻,唯恐一不小心用力,她又会消失不见。 林清姝突然睁开眼睛,一下打掉他的手坐起道:“你自重些,我是定了亲的人!” 李宁成一脸诧异。 林清姝下榻就往门外走。 李宁成起身一把拉住她问:“你不认识我?” 林清姝摇头:“不认识!” 林清姝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认识李宁成。 她这辈子吃苦最多的时候,就是被李宁成弄进宫的那段时间。 柳苍昊是个扫把星,这个李宁成也一样,而且是比柳苍昊还大的扫把星。 林清姝对李宁成的无情话语,将他刚刚修复一点的破碎心灵再度击得粉碎。 “林清姝,你敢装作不认识我?你以为装不认识就能骗我?” 李宁成终于从喜悦变成愤怒。 喜欢的女人没死,他很高兴,但现在,林清姝却装不认识他,他终于因为受伤太重而愤怒了。 林清姝冷然:“我该认识你?” 从死遁开始,她便不能再与这李宁成有任何纠葛。 因为即便李宁成不追究前事,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会放过她。 他们会用欺君的罪名弄死她,顺便灭了林家的九族。 为了自己和家族,她根本不能与李宁成相认。 李宁成紧紧捏着林清姝的胳膊,似要将她捏碎。 林清姝觉得很疼,甩了甩,却没甩掉。 她皱起眉,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面对李宁成,林清姝一点武功都不想拿出来,因为她打不过他,用了也是白搭。 她只能扮柔弱。 林清姝先表现出难受,渐渐眼含泪光。 她在心中努力回想自己那些悲惨难过的事情,要把眼泪挤出来。 李宁成见她要哭了,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太过用力。 林清姝终于把眼泪酝酿好了,刷地一下流下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也不能仗着武功高就这么欺负人。” 她用手捂着脸,一副掩泣的模样,看着很是楚楚可怜。 李宁成心疼地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低声道:“我不是要欺负你,我只是太想念你了。 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的日子有多难熬?我每晚看着你的画像才能入眠。 有很多很多的夜,我整夜心疼。一想起你死时的样子,我恨我自己竟不能替你。” 林清姝掩着脸听他这动情感伤的话,心中很是心酸感动。 但是,不管她再怎么感动,她也不能认这李宁成。 眼看不到一年,她便要结婚,过她的幸福小日子,若是再被李宁成这揪心的爱情所困,困的不止是心,还有她一辈子的幸福。 宁愿现在心狠,斩断情丝,也不能今后每天每年,陷入到无休无止的宫斗宅斗中,直至死去。 “抱歉,我真的不认识你。”林清姝心怀愧疚,硬起心肠在李宁成怀中低声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忘了我?”李宁成心痛,颤抖着声音问。 “我不记得十五岁之前的所有事情。” 林清姝知道李宁成要确认她的身份,方法非常多,她根本无法否认自己是林清姝,所以她只能否认自己记得他。 李宁成一脸震惊的表情。 他捧着林清姝还沾着眼泪的脸,看了很久。 林清姝几次想挣脱都没办法挣脱。 过了好久,李宁成终于似乎接受了她失忆的事实,说道:“没关系,我们从头再来。” 林清姝无语。 不过他这样说,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她知道,李宁成绝对不会放过她。 就像很久以前,她要李宁成放过她,李宁成却还是要强求。 这个人,只要有机会强求,绝不会放弃。 李宁成爱她是真的,但那独占的心也是真的。这爱,很自私。是以占有为目的。 男人喜欢独占是人之常情,李宁成这样是正常的,但事实已经血淋淋的证明,不管李宁成如何爱她,都保不住她的命。 或者换句直白的话就是——李宁成保护不了她。 贵为皇子又如何?他在权力面前,终究是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的傀儡。 如果他身份一般,跟他在一起没有那许多凶险,林清姝也可以不用计较这个。 但偏偏跟着他就很要命。 所以,她不能要他! “嗯,那么,好吧,我能问一下,你是谁吗?” 既然演戏,自然要演得像,该有的过程,也必须有。 林清姝只能等待机会再逃离。 李宁成听她这么问,心中又受了一次打击。 不过他很快就平复心情道:“我的名字是李宁成,当今皇帝的五皇子,年前刚被封为白芦王。” “你是……王?”林清姝装作很惊讶。 她确实很惊讶,因为这李宁成不再单纯是五皇子,而是被封了王。 过去在宫里,她盼着他封王去封地,远离宫斗,现在听说他封王了,却没了再跟他的心思。 李宁成点头:“我年前才刚刚受封的。” “民女……是不是该给您磕头?”林清姝一脸无知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用,你永远都不用给我磕头,我在你面前只是一个爱你的男人。” 李宁成轻抚林清姝的脸,神情中充满爱怜。 林清姝却只觉身心皆冷。 第一百零五章 戏精 “能不能请王爷松开我?我们好像不熟。”林清姝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我的侧妃!” 李宁成没有松手,他这样说的意思是——他抱着她很正常。 “可是,我忘了!我不喜欢被陌生的男人这样轻薄!”林清姝语带坚决。 李宁成看着她想了好一会儿,轻轻一笑:“你还是这么倔。” 说完,他还是放开了她。 重新得到自己最爱的女人,他的确很想与之重温旧梦,甚至要了她。 但他了解林清姝。这女子很倔,她不愿意的事,强迫的结果可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失而复得,他更加珍惜她。 李宁成对林清姝最大的缺点就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当初他果断些,早就能得到林清姝。 现在的李宁成,再度犯了这样的错。 白芦王妃过来请李宁成去吃晚膳。 此刻天色已晚,李宁成却一直不传晚膳,这与平日不太一样。 李宁成这几年除了怡贵妃安排的女人,根本不会主动要什么女人。今天王妃听内侍说王爷带了个女人回来,心中就有些疑惑。 但见到林清姝的时候,她直接吓晕了过去。 林清姝漠然看着宫女将其抬走,心中连一点感慨都没有。 故人相逢,并不愉快。 但她还是装无辜地看向李宁成问:“我吓到她了?” “没事!她胆子小。”李宁成根本不在乎正妃如何,只是温情脉脉地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却一脸受打击的表情:“我长得像鬼?啊~~我明年还要嫁人呢,呜呜呜呜……” 哭着,她开始掩泣狂奔,一副不想活了的模样。 李宁成上前将她拉住安慰道:“不,你很美。” 然后转头对内侍道:“让王妃去柳林别院休养,她需要调理身体。” 一句话,便把王妃赶出了王府。 林清姝无语。这两口子的感情似乎从来没好过。 李宁成见她发呆,便拉着她往膳厅去。 他们都没吃晚膳,现在已经快过晚饭的点了。 林清姝当然不会绝食,因为她需要吃饱了,等有机会跑的时候才有力气。 吃完之后,李宁成与她坐着吃茶,问道:“清姝,你刚刚说你明年要嫁人?” 林清姝眼角一跳,只得点头:“嗯,已经定下了。” 李宁成脸沉下来:“你忘了你原是我的侧妃,我不怪你,但你家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 林清姝一脸莫名地看着李宁成,表示自己不知情。 她相信,李宁成的人已经去找他家了。 不过她父母早就不住在林家,她哥哥到处跑也不在,至于林家其他人,全都不知道她活着。 找不到她父母哥哥,李宁成就没机会追究这件事。 现在最要命的是她,不是别人。想要太平无事,她就必须要逃走。 李宁成带着林清姝回了他的寝殿。 林清姝道:“我要回去住。” 李宁成道:“你本是我的侧妃,以后就住这里吧。” 林清姝态度坚决道:“不行!我不认识你,我不会随便和陌生男人睡。” 在皇宫千难万难保住那层膜,不可能现在整没了。 那层膜她准备留到成亲。 “我要回去!”林清姝说着又要走。 她当然知道自己走不掉,但她态度必须坚定不移地摆出来。 李宁成心中叹息,拉住她道:“你独自睡,我不碰你。” “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你是高贵的王爷,难道要像恶霸一样强抢民女?” 林清姝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你是我的侧妃。即便你忘了,也改变不了事实。所以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李宁成无奈,但态度同样坚决。 林清姝懊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刚刚说让我独自睡?”没有其他办法,林清姝只得跟李宁成确认睡觉的问题。 “是的。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自己喜欢的女人防自己跟防贼一般,李宁成觉得相当无奈。 林清姝点点头,似乎是终于放心了。 但很快她又问:“你是不是不准备让我回去了?” 李宁成想把她关王府里,她当然很清楚。 她现在问出这问题,是为了逃跑打基础。 “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去。”李宁成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想关这女人,只得说点漂亮话。 他所谓的陪,跟监视也没区别。 林清姝心中冷笑。 不过,仔细想想,李宁成也真是可怜。在爱情的世界里,谁动了真情,谁陷得深,谁就输。 即便这样,林清姝也不敢心软,就像当初柳苍昊跟她说的,只要怡贵妃在,皇帝在,李宁成就有翻身的机会。 瞧瞧现在,人家从守皇陵那没前途的工作一跃成了白芦王,万一哪天皇帝驾崩把皇位传给他,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她跟着进宫,是不是又要谱写一篇宫斗血泪史? 成为怡贵妃那种角色?在宫里斗天斗地,等有了皇子,还要为皇子杀出一条血路,一路保驾护航,直到当上太后,达到人生巅峰? 林清姝突然顿悟——每个太后身后,都是一部血泪史。别人的血,自己的泪! 林清姝由宫女服侍梳洗就寝,李宁成坐在床边看着她。 “你不出去?”林清姝问。 说看着她睡,他是不是不打算睡觉了?或者想半夜爬床? 李宁成道:“你睡吧,我只是好久没见你,想多看看你。” 其实他很害怕自己离开,林清姝就不见了。 所以他想一直看着她,守着她。 林清姝眼角跳了好几下:“你若趁我睡着强我,我就去死!我有的是办法杀死自己!” 李宁成轻笑:“我若要强你根本不用趁你睡着。你放心,我不是色鬼!我只是太爱你,想看着你。唉,你不懂!” 林清姝知道李宁成说的是真的。以他的本事,想要强她,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闭上眼。心中开始转动逃跑的念头。她要想个办法出去,再伺机脱离李宁成的视线。 想了好久,她睁开眼看着李宁成问:“我以前真的是你的侧妃吗?” 李宁成点头道:“等你家人来你可以问他们,他们都知道。” 林清姝点点头又问:“我们有没有成过亲?” 李宁成不说话了。封侧妃那天,算不算成亲? 但他们根本没有圆过房。 “我准备明年成亲,我要订一套嫁衣,那个嫁衣上要有六十六颗琉璃,七十二颗东珠,嗯,还准备打造一副黄金凤冠,那上面要有九颗龙眼大的东珠。” 林清姝突然说起嫁衣的事情。 李宁成沉默。 然后,林清姝突然表情悲伤道:“我都不记得以前自己有没有成过亲,我有没有穿过嫁衣? 你说我是你的侧妃,那是不是说,我明年不用成亲,嫁衣也没了。” “只要你高兴,我可以让人去给你置办你想要的嫁衣凤冠,你可以跟我成亲,什么时候都可以。” 李宁成原先确实准备给林清姝一个婚礼。 那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准备给的,但是林清姝十五岁不到死了,所以他没机会。 现在听林清姝提起,他自然愿意把婚礼补了。 “可是我已经与另一个人定亲了。” 林清姝一脸苦恼。 “让你家人去退了,给些补偿。”李宁成霸道地说道。 “好吧!”林清姝似乎认命了,闭上眼接着睡。 现在她可以放心睡了。 既然李宁成答应给个婚礼,暂时,李宁成应该不会碰她。 过去用没及笄来拖着李宁成,现在用婚礼的借口拖李宁成,她自己都觉得无耻又没意思。 但为了她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她也只能对不起李宁成的那份真心真情了。 三天后,在应国边境的林清沄通过林家的飞鸽传书得到了林清姝被白芦王抓走的消息。 白芦王就是李宁成,他很清楚。 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让父母躲进一处偏僻的农庄。 李宁成找不到他们,抓别人是没用的,因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林清姝活着的消息。 接着,他便开始计划营救 林清姝。 从目前的情况看,林清姝即便跟杜明成亲,都不能跟着李宁成。 原因很简单,因为林清姝之前是死遁出宫,她若被皇室或贵族发现,那些人会如何对她?一顶欺君大罪的帽子肯定会被扣上去。 到时候整个林家在应国都会完蛋。 不止林清沄在想办法救她,就连林清姝自己也在积极自救。 她在王府待了两天就待不住了,非要出去走。 李宁成不怕她逃跑,他自己武功很高,再加上保护他那些武功高强的侍卫,她根本没机会跑。 林清姝很乖,她才不跑呢,因为她知道时机不到,跑了反而打草惊蛇,把自己陷入险境,所以她这两天都很乖。 与李宁成把整个白芦城转一遍,林清姝大致看清了这城的地形。 这城三面平原,一面临河。 陆路逃跑她根本跑不过王府侍卫。 所以她只能走水路。 然而水路也不简单,因为她没有船没有人,单靠她自己很难。 李宁成与林清姝在茶楼一个包间对坐喝茶,看着河里开着的荷花,他想起了往事。 “你记不记得,以前你画过一幅荷间荡舟图。” 林清姝一脸茫然的摇头:“我画过荷花?不记得了。” “对了,你现在还画不画画?”李宁成突然问。 林清姝画风独特,画法也独特,如果林清姝忘记了十五岁前的事情,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也许不会画画了。 林清姝摇头:“我不太喜欢画画。” 她近些年都在鼓捣炼玻璃的技术赚嫁妆钱,根本没有什么时间画画。 李宁成一脸失望。他原以为林清姝骗他,现在见她竟连最喜欢的画画都忘了,就有点相信她是真忘了。 也许是三年前林清姝突然死去出了什么问题,她活过来了,记忆却没了。这事大约要问过她的家人才能知晓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有时候他也试探问过林清姝,她的父母住哪里,林清姝却摇头说两老经常去各地看顾生意,不太清楚。 李宁成又问:“你知不知道你要嫁给谁?家里安排你嫁谁?” “杜家的小郎君。”林清姝说得模糊。 天下姓杜的那么多,即便他是皇子,他也肯定查不到。 “你有没有见过那杜小郎君?” “见过两次!”她确实只见过杜明两次。 李宁成沉默一会儿问:“你喜欢他?” 林清姝作沉思状一会儿,道:“我觉得他人不错。” 居然有好感!李宁成受刺激了,问:“我待你不好吗?” 林清姝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待我太霸道了。” 天天把她关在王府,出来也是监视着,真霸道! 李宁成很失望。他很希望从林清姝口中听到自己好。但是失忆的女人似乎对他印象不太好。 算了,以后会有很多时间让她感受他的好。 “我们也去泛舟吧!我突然想采点莲子吃。”林清姝提议。 想要逃跑就得往水里去。 到了河里,可以制造个机会落水什么的,如果能趁机逃掉也不错。 她会潜水,虽然不如杜明那种能在水下待好久,但比起普通人应该会强许多。 她可以先下水,找地方躲着,再想办法弄船。 这个李宁成武功高强,在陆地上肯定没机会,不知道水中会有几分胜算? 今天先试探试探。 李宁成吩咐人去准备船。 很快船就准备好了。 李宁成是整个白芦州的王,这点小事自然容易办到。 那岸边停着许多船,只要是王府瞧上,没人敢不借。 王府借了一艘百姓用来采莲的小舟,是所有小舟中最新的。 李宁成扶着林清姝上了小舟。两人坐下,船头船尾两个侍卫开始摇撸。 林清姝很无语,被三个男人看着,她似乎没机会跑啊。 没办法,她只得装模作样地摘了十几个莲蓬和几朵荷花,然后开始剥莲子,剥了递给李宁成一些,自己吃一点。 李宁成很开心地看着她。 几年前,他见过她在荷间泛舟,那时她年纪不大,身材偏瘦,但现在,各方面都很好,很有女人味。 而且失忆之后的林清姝,似乎没了过去那股彪悍无赖的气质,更温和更柔软,他觉得自己更喜欢现在的林清姝。 在荷间荡了半个时辰,林清姝已经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跑。 因为就算她落水,李宁成旱鸭子救不了,但这船头船尾两大汉,一看摇撸的模样就知道这是内行。 摇撸的行家,水性一定不会差。 水路不能走,该怎么办啊?林清姝苦恼。 李宁成一直看着她,突然发现她不太开心了,便道:“累了?那我们回去。” 李宁成把林清姝搂到怀中,在她眉间轻轻一吻。 林清姝红着脸把头转了,一副害羞的模样。 就在船身打转,准备往岸边划去之时,荷花丛中突然窜出一条小舟,“咚”地一声撞在他们乘的小舟上。 第一百零六章 绝境 李宁成没抱着林清姝,因为这女人不愿意让他抱着。 撞击力很大,小舟船舷极浅,被撞之后往一侧倾斜,“扑通”一声,林清姝落水。 李宁成反应过来,想抓住她时,却一把抓空。 林清姝如愿以偿的落水,却不是因为她自己要下去,而是身不由己。 下了水之后,她尚且有些迷茫,不知该往哪里去。 突然,有几道身影围了过来将她拖拽着往一个方向游去。 林清姝先是吓了一跳,喝了两口河水,然后反应过来这是逃跑的好机会,便没有挣扎,随着那些人。 没游多远,那些人就把她托到水面呼吸。这大概是怕她被淹死。 林清姝大口喘气,很快又被拉进水下游,直到一处密密麻麻的荷丛,里面有几条小船,那些人把她托上一条小船塞进船舱之后,继续游走。 林清姝全身湿透,衣服紧贴身体,极不舒服。 一个女子拿了块干布给她道:“娘娘请先擦干身上,奴婢已为娘娘准备好了干净衣服。” 林清姝一听这话,愣怔半秒,抬头看那人,顿时吓得要跳船。 船舱里说话的女子看着很眼熟,仔细回忆,竟是那从国公府逃出去的银月儿。 “你……”林清姝目瞪口呆。 银月儿摇头叹息:“娘娘好记性,竟还记得奴婢。” 她边说边帮林清姝迅速除去湿衣裙,然后擦干身体,再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裙。 这是一套百姓女子穿的粗布衣服。与银月儿此刻的打扮差不多。 林清姝由着她打理,问道:“你为什么叫我娘娘?” 林清姝并不认为古月国的暗探会把她认成白芦王的侧妃。 这事情透着蹊跷。 “您是我古月国未来的皇后,奴婢提前叫您娘娘也不为过。” 银月儿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叹息人生的际遇。 当初林清姝在国公府,能从个丫鬟挣成一个乡主,又从乡主做到皇子侧妃。 之后去了古月国,更是被当今陛下相中,认定她为皇后人选。 她银月儿一开始在青楼是奴婢,到了国公府是奴婢,回到古月国还是奴婢。 她只是奴婢,到哪都一样。这人跟人真是不一样。 “我是古月国未来皇后?” 林清姝之前也听哥哥说过古月国现任皇帝要她去当皇后,但是她不想去,她哥没勉强,她以为这事作罢了,现在银月儿提起来,她就觉得有点奇怪。 “您……不知道?”银月儿听她这惊诧语气,也很惊讶林清姝竟不知此事。 林清姝嘴角抽搐:“我……好像真不知道。” “您是逃出古月国的,陛下下旨,见到您就接您回去,若是您不肯,便用强。 ”银月儿不知道自己该羡慕林清姝还是同情林清姝。 被古月国至尊的皇帝陛下看上,应该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但是陛下的命令却是不论林清姝愿不愿意,都要她回去。 这事情就有些变味了。 林清姝眼皮直跳,低声道:“银月儿,你记不记得当初从国公府出来用暗器打伤我的事?” “记得。”身为暗探,好记性是基本职业素养。 “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林清姝此刻提起这事,自然是有下文的。 银月儿继续梳着林清姝的长发道:“若是帮娘娘逃跑,请恕银月儿没有这能耐。您知道这条河上有多少人来接您吗?” 林清姝感觉头皮疼,皱眉道:“你们陛下为什么要我去当皇后?我根本不愿意!” 银月儿摇头:“这问题您得去问陛下。唉,看在我伤过您一次的份上,我提醒您,您回去,必须要得到陛下的宠爱,日子才会好过。” 林清姝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如果得不到夜鸣的宠爱,她会很难过。 她心中有点数。 那次王府刺杀,她参与其中,虽然没伤谁,却坑了夜鸣一把,那夜鸣就算再喜欢她,也得先跟她把这帐算清楚了。 “听说陛下已经在皇宫中准备了百余教习,等您回去就专门教您规矩,等您学会,陛下满意了,就会封您为后。” 银月儿没敢多说些什么,但还是着重提醒她将面临什么,要怎么办。 林清姝全身一抖,那所谓的教习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清楚。 但有百余那么多,听着都觉得不怀好意。 一百多个人,什么都不用做,每人只需要对她说一句话,她都受不了。 这是要用规矩套死她的节奏! 然后把她折腾得只能永远跪着。 就算她最终能当皇后,估计今后也是永远跪在夜鸣面前的那种。 难怪她不愿意去,她哥也没多劝,他一定是知道这事的。 其实这件事最关键的问题不是一百多个教习,而是她不喜欢夜鸣。 那个夜鸣年纪比她大十几岁,而且太过成熟,骨子里透着野蛮霸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林清姝发现自己出了李宁成的狼窝,却进了夜鸣的虎穴。 李宁成那里她还有办法拖一拖,但夜鸣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究竟好不好使? 万一不好使,难不成她还真要去死一死? 林清姝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大哭起来。 “唉,我的祖宗,您别这样,您去当皇后,有的是好日子。陛下如此喜欢您,也舍不得您真受苦。” 银月儿不理解林清姝的想法。 明明是让她去当皇后,她却委屈得好像要她去受苦受难一般。 林清姝抽抽噎噎,心里却想着,这河上究竟有多少古月国的人?那个李宁成应该不是死人吧? 他那么喜欢她,肯定会来救她。 “您到皇宫别违逆陛下,陛下让您做什么,您就做什么,得了陛下的欢心,那后位您就稳了。 ”银月儿担心林清姝耍孩子脾气把皇帝得罪了,活受罪,所以忙着教她。 林清姝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心里只念着李宁成赶紧来救她。 他们的船在河上没有平静行驶多久,就遇到官船盘查,林清姝听得那些官船靠近,刚想窜出船舱叫救命,结果却被银月儿手疾眼快的点了穴。 她全身一麻,一头栽倒。 银月儿反应很快,那些官船逼近,林清姝刚一动,她就出手了。 躺在船舱中的林清姝内心崩溃,因为银月儿正在用一个笔在她脸上画来画去。 这大约就是易容吧。 等下就算有人看见她,应该也没人认得出来了。 “官爷,船里是我妹妹,她生病了。”舱外传来银月儿的声音。 林清姝内心悲愤——这小婊砸挺会演戏的。 船舱布帘被掀起,然后放下。接着船便又继续开了。 过了好一会,银月儿这才回到船舱解了林清姝的穴位:“娘娘就别白费力了,您不可能逃的。” 林清姝翻了个白眼给她。 穴道解了,但全身酸软无力,她根本没有逃跑的力气。 李宁成手下那些人全是白痴废物! “废物,全是废物!你们找不到,干脆别回来!” 李宁成把桌子掀了,东西砸了,整个王府大厅一片狼籍。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进来禀报道:“启禀王爷,小人们抓到一个古月国的暗探。” 李宁成大怒道:“你们白痴啊?本王让你们找侧妃,抓什么暗探?” 侍卫汗如雨下道:“那暗探说娘娘是被他们带走了。” 李宁成瞪大眼睛看着他。 那侍卫如芒刺在背:“据他说,娘娘其实是古月国将来的皇后,他们奉命将她接回古月国。” “荒谬!”李宁成把一个瓷器砸到了侍卫头上。 侍卫额头流下殷红的血,低着头继续回禀:“小人们用了酷刑,那暗探熬不住才招的。” “人呢?” “刚刚断气了。他的伤有点重!”侍卫的汗水和血液混合流了下来。 事情牵扯到古月国皇室,李宁成觉得不可思议,冷静下来道:“派人去古月国查,究竟怎么回事,还有,派人堵住东去的关卡道路,别让他们过去,一定要把侧妃救回来。” “是。”侍卫领命而去。 李宁成站在大厅许久,又去书房坐着。看着林清姝过去画的那些画,沉思了很久。 如果古月国的暗探所说属实,林清姝是古月国将来的皇后,她为何会出现在白芦州,而且说自家与杜家订了亲,明年要成亲。 莫非这世上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古月国皇帝想要带回自己的未来皇后,结果却错把他的林清姝抓走了? 还有当年林清姝中毒死了,之后不知是如何又活下来了,这几年林家隐瞒消息,期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李宁成感觉头疼,用双手撑着头,心中溢满不可名状的悲愤情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落在古月国那些暗探的手里了?”林清沄捏着一张小字条,眉头紧锁。 以前林清沄很想让林清姝去古月国当皇后。 但后来他却听到了一个消息——古月国的皇宫,已经为林清姝准备好了一套黄金枷锁,只等她到,便要将她禁锢。 那所谓的皇后,其实根本就是夜鸣的一个奴。 夜鸣要把林清姝变成他的奴,让她跪着,她便不能起身,羞辱她,她亦反抗不了。 林清沄在古月国的皇宫有人,夜鸣准备怎么对付林清姝,他打听清楚了。 他了解林清姝的性子,那种奴的日子,她大约过不了几天就得死。 因为那种卑躬屈膝,屈辱到尘埃的日子,会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古月国皇宫,历来有惩罚不听话后妃的方法,这种给予显贵地位却让其受屈辱活着的,就是其中一种。 除非上位者玩死了,或者那些女子能搏得皇帝的宠爱,否则,那些类似刑罚的折磨,只要活着就会有。 林清姝脾气暴躁,宁折不弯。 林清沄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去古月皇宫生不如死,最后折在里面。 他是精明实际的商人,重利有远见,在他眼中妹妹的性命,还是比皇后那个位置更重要。 因为没了人,皇后的位置还会落到别人身上。 他们家族白白把人折进去,却一丝好处都没有,这种赔本生意他根本不会做。 林清姝被古月国的暗探劫持了十几天,一路他们要躲过李宁成派出查探的暗探侍卫,行进速度很慢。 尤其李宁成已经派人封锁了往东的道路。他们时常只能绕路,速度更加慢。 然而就是这样严密的查探,林清姝依然没有被李宁成的人找到。 每有关卡检查,那些应国的白痴官兵看见她就跟瞎了一样,当她透明空气,把他们轻易放了过去。 于是,林清姝绝望了。 这些天,银月儿出于对她的愧疚,跟她说了宫中那些教习会以什么匪夷所思的手段收拾她,而皇帝也有可能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虐待她,她已经快要被吓死了。 其实银月儿不想对她说这些。 但又不忍心,眼看着她不知情进去吃亏受罪,不如现在全部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既然她能被皇帝看中,那她定有让皇帝喜欢的地方。 林清姝只要利用好自身的优势得到皇帝的宠爱,她就能远离那些不幸。 “呜呜呜,银月儿,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吧!你知不知道我进宫会死?那种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若不能将您带回去,我们这几百个人也都会死!奴婢不是不想帮您,却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了如此多的人。” 银月儿是奴婢,有她自己的无奈。 像她们这种暗探,每天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只不过她从小就被人训练成这样的角色,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这么过。 在她看来,林清姝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想办法讨好皇帝,林清姝今后就能有最好的生活。 那是所有女人向往而不可得的位置。只要林清姝稍微努力一下,便触手可及。 但凡懂事一点的女人,绝对会把这看成一个抓住光明前途的大好机会。 银月儿了解男人,像皇帝陛下这种,寻找林清姝这么久不放弃,还那么远不惜代价将她带回去,绝对不会只是因为恨。 恐怕爱才更多些。 只有像林清姝这种没经过什么事,不懂男人的小姑娘,才会觉得皇帝要她的命。 若要她死,只需要让人给她一刀就够了,何必大费周章抓她? 第一百零七章 你得负责 林清姝伤心欲绝,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看着心疼又无奈。 她是真哭绝非做戏。 她害怕,她不甘,所以她是真的伤心。 离古月国越来越近,她越发焦虑,都快长白头发了。 银月儿轻拍林清姝的背安慰:“别怕,只要您愿意讨陛下喜欢,陛下一定把您当宝贝。” 林清姝抽噎道:“可我不想讨他喜欢,因为我不喜欢他。呜呜呜……” 银月儿无语,现在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生死荣辱的问题,这小姑奶奶为什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这个一直被权贵荣宠的女子,如此任性,大约真是被惯坏了。 银月儿心中感慨,搂着林清姝温声道:“您听奴婢一句,不管您心里多不喜欢,都不要表露出来。您必须想办法讨陛下欢心,陛下高兴,您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将来您生了皇子,陛下一定也会让他当太子。您现在忍耐一时,将来一世都会是古月国最尊贵的女人。” 没有自由的日子谁要过?林清姝的想法她不懂。 低头看着在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女子,银月儿心中惘然无奈。 之后,水路上的巡查越来越严,他们只能坐马车赶路。 林清姝被颠的心肺都要吐出来,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憔悴的要死。 她现在不易容,那些靠图影巡查的官兵也认不出她了。 不过为了稳妥,他们还是执着地每天帮她易容。 古月国的暗探武功不错。 但他们的武功却没高到柳苍昊那种可以一敌十几二十的境界。 所以他们不敢带着林清姝翻山越岭赶路,因为那样更容易暴露。 把林清姝易容,然后混迹在人群中带回古月国,这才是他们认为的稳妥之法。 这一天,马车来到一座城池,准备穿城而过。 城门处有官兵,每过一个人都要被仔细盘查。 一路上,他们也经历过类似的关卡,林清姝被点了穴,装病人,不能动不能说话,那些官兵看到她跟瞎了一样,直接就放了他们过去。 轮到林清姝她们的马车,官兵让所有人下车,林清姝这所谓的病人也必须下车。 银月儿只得背着她下车步行。她们的周围是十几个古月国暗探。 官兵大呼小叫,让男的先一个个过,过完又仔细看女的,看完一个叫过一个。 银月儿排的位置在中间,不是最前也不是最后,她这位置相当于是被那些古月国的暗探拱卫着的。 突然一条鞭子打了过来,指向是林清姝。银月儿一惊,连忙闪身躲过。 如果这鞭子是对着银月儿打,她根本不会躲,会生生受着。 但林清姝身份太过尊贵,她可不敢让她受半点损伤。 刚刚那鞭风势凌厉,万一林清姝身上被连皮带肉打下一条,她可担当不起。 “能躲我一鞭,你这耳力和反应还真是不俗。”一个慵懒而张扬的声音传了过来。 银月儿循声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全身穿着黑衣的美貌男子坐在马上,手中捏着一条黑色牛皮鞭,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认识他,因为她曾给他当过两年丫鬟——他是柳苍昊。 银月儿默不作声,装作只是普通的百姓。 她不担心自己被柳苍昊认出,因为她是易了容的,他不可能认出她。 她低头背着林清姝,极力淡化存在感。 柳苍昊转头四周扫了一眼,语气清冷道:“全部拿下!” 他话音刚落,从城门各处突然涌出无数穿着盔甲的士兵,将银月儿他们团团围住。 终于有不瞎的了,林清姝在心中念阿弥陀佛。 古月国的暗探自然不肯束手就擒,纷纷拿出兵器与那些士兵动手。 但是他们人数不多,而且前面过去的那些已经被人截住,自身难保,无法支援他们。 人多打人少,加上城墙上还有人放冷箭,很快就死了好几个人。 银月儿背着林清姝没动手。没人攻击她,也没人拿冷箭射她,但有无数铁甲兵将她团团围住,不让她脱身。 柳苍昊飞身而起,踩过无数人头到得近前,一脚踢中银月儿的脑袋,脑浆迸裂,身体将要跌倒之际,柳苍昊已经将她背上的林清姝提到手中。 银月儿的脑袋在眼前开花。血肉混合脑浆溅到她的脸上,林清姝毛骨悚然,惊吓得晕了过去。 柳苍昊带着林清姝飞马而去。只剩下城门前必死无疑却依然竭力拼杀的古月国暗探。 林清姝昏迷不醒,柳苍昊抱着她策马狂奔。 待再有知觉,林清姝只觉四周很安静。 空气中有宁神的香味。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处一间布置非常典雅的房间中。 林清姝起身,看到窗口竹帘下,一名身穿宽松月白长袍的男子,正坐在软垫上悠然饮茶。 柳苍昊!!! 林清姝起身,赤足跌跌撞撞跑过去。 柳苍昊见她扑过来,眉头一皱,心想:这丫头是不是失心疯了?一醒过来就这么激动? “柳苍昊,救命啊!救命啊!”林清姝涕泪交加,一把抱住柳苍昊的手臂再不肯撒手。 眼泪鼻涕全糊柳苍昊袖子上。 柳苍昊皱眉:“不是已经安全了吗?” “没有安全,没有安全,那个古月国皇帝要抓我回去当女奴,今天抓不到,明天也会派人来。呜呜呜……” 林清姝边哭边说,哭得异常伤心。这绝对是真哭,在柳苍昊面前,她从来不屑演戏。 “胡说,我听说他是让你去当皇后!” 柳苍昊觉得这丫头已经失心疯了,明明当皇后,到她嘴里怎么就成女奴了? “呜呜呜,银月儿说宫里有一百多个教习等着收拾我,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呜呜呜…… 一百多个教习,一人说一句话,一百多句,我就算不用回答,都能被烦死。 如果她们每人出一个损主意让我照做,我就得被折腾死。” 柳苍昊无语。 这事他知道一点,真没想到银月儿居然能跟林清姝说这个。 他对这事的看法跟银月儿差不多,只要林清姝肯放下身段,讨好夜鸣,她便能成为真正的古月国皇后。 可惜这丫头似乎从来都不喜欢夜鸣。 要她去讨好不喜欢的男人,对她而言大约就是生不如死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林清姝小时候对他说过一句话——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小时候那样,现在依然如此,真是个脾气倔强,难以驯服的女人! 念及此,柳苍昊轻笑:“我觉得你该好好学点规矩。” 这女人的性子又倔又泼,是该好好磨一磨。 “哇~~~柳苍昊,你是坏人,明明是你让我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现在要抓我,你得负责!” 林清姝死乞白赖抓着柳苍昊不撒手。 她看出来了,其他人根本救不了她,只有这个柳苍昊,本事大,能救她。 柳苍昊无视被她蹂躏得惨不忍睹的衣袖,问道:“我要负什么责?当初我把你从古月国平安带回来还没够?” “够不够那要看夜鸣有完没完!”林清姝不讲理了。 这事没法讲理。 因为她如果对柳苍昊讲理,就没人能帮她了。 她现在需要柳苍昊帮她彻底解决夜鸣。 柳苍昊对她无语又无奈,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把夜鸣杀了,或者让他放弃我。”林清姝已经想好了。 要么夜鸣死,简单粗暴,要么想个法子让夜鸣放弃,这似乎有点难,不好操作。 柳苍昊摇头:“我打不过夜鸣,杀不了他。至于让他放弃,那是他的事,我做不到。” 林清姝第一次听说柳苍昊还有打不过的人,惊讶:“不会吧?你武功那么高还打不过他?” 柳苍昊苦笑:“那次你在山上遇到我重伤,其实就是因为与他交了手。” “他能重伤你?那他的武功岂不是很高?” 林清姝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以为他那皇位是天上掉下来的?没那么高的武功,他早死了。” 国公府在古月国皇宫有暗探,所以柳苍昊对夜鸣夺皇位的凶残过程一清二楚。 古月皇帝身边有暗卫,武功高强,却都只能眼睁睁看他杀皇子、皇后、大臣,而不敢出手。 因为那几个暗卫很清楚,他们不是夜鸣的对手。 夜鸣没有对皇帝出手,他们身为皇帝暗卫就没动手,也算是说得过去。 在那些暗卫心中,皇帝的性命最重要。所以就算皇子皇后大臣有危险,他们也不能抛开尊贵的皇帝陛下去拼命帮忙。 当然,这也得分情况,如果夜鸣武功不济,那些暗卫不介意帮那些人除掉他。 所以,当时夜鸣如果没有那种武功底子,那几个暗卫根本不会留他,早就把他当逼宫叛贼解决了,他后来也不可能当上皇帝。 听说柳苍昊帮不了她,林清姝呆愣了一会儿,然后放声大哭。 柳苍昊这么一说,她就更加害怕了。 以前她只害怕夜鸣的权势,现在还要多加一条——他的武功。 而且,夜鸣是比柳苍昊还要可怕的存在。 这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我我我怎么办?”林清姝急得口吃。 柳苍昊救不了她,就真没人能救她了,因为她不认识武功更高的人。 柳苍昊见她是真害怕,轻笑道:“怕什么,他喜欢你,不会吃了你,到时候真落到他手上,你就低眉顺眼,多讨他喜欢,他一高兴,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怎么和银月儿说的一样? 林清姝郁闷了。 她不喜欢夜鸣,打心底里就不肯低眉顺目讨他喜欢。 好烦啊! 偶尔演戏,她还能接受,但如果把日常生活当演戏,她迟早是要疯的! 杀不了夜鸣,就必须想个办法让他放弃她。 “你说,如果我赶紧找个人结婚,生个孩子,他会不再要我吗?” 林清姝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本来就准备成亲。 结婚后,她变成了残花败柳,夜鸣嫌弃她,应该就不会再对她盯着不放了吧? “你白痴啊?被他发现,他会杀了你和你男人、孩子!” 柳苍昊觉得这女人生了猪脑子。 她根本不懂霸道男人,究竟能霸道到什么地步。 林清姝一听,顿时绝望,去死的心都有了:“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柳苍昊见她一副崩溃的样子,叹气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林清姝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柳苍昊以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你嫁一个人武功比他高的人,他打不过你男人,你就安全了。” “可他是皇帝,他能用好多人,一个人武功高强,能挡得住他手下那许多人?” 林清姝没有完全吓傻,仔细想了一下,夜鸣现在是皇帝了,随便都能找成千上人为他效力,个人武勇在人多势众面前根本没用。 “在应国地界上,他们不可能大张旗鼓,人多没用。你要担心的还是他本人的武力,抓你不用人多,他一个人足够了。” 林清姝闻言,先是紧张,但很快就释然了。 因为不管夜鸣武功如何高,他都是皇帝。 当皇帝就要管理国家,天天上朝议事,应该不会轻易出皇都。 他武功高强,但身份不自由,所以,她也不是完全没机会躲过他的追捕。 见她神色不似之前紧张,柳苍昊问:“你在想什么?” 林清姝道:“我在想他应该不会亲自来追捕我,因为他是皇帝,要坐镇皇宫。” 柳苍昊一脸无语。 “现在古月国朝局不稳,他当然不会走,但如果稳了,他把朝政交付心腹臣子,然后微服出行,亲自来捉你也不是不可能。” 柳苍昊没打算吓林清姝,只是很明确地告诉她不能心怀着侥幸。 林清姝疑惑:“他何必亲自出马,一国皇帝有的是人给他用。” 被夜鸣抓到,她下场一定不太好。所以她不太想面对夜鸣。 “他手下没有人比他武功高,只有他亲自出手,成功几率才大。” 亲自出手?夜鸣对她有那么执着吗?或许真的有吧! 林清姝叹气,决定采取柳苍昊之前的提议,问道:“天下比他武功高的都有谁?年纪大不大?长得怎么样?人品行不行?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看我这样的,能不能入他们法眼?” 只要不是皇族,不用她天天勾心斗角过日子,她还是能考虑接受的。 柳苍昊听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十分无语。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天下现在已知的,武功比他高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排名第一的倾世。” 林清姝震骇莫名:“你你你是说,夜鸣武功排第二。” “是的。”答案很残忍。 第一百零八章 哥不会坑你 夜鸣排名第二,居然这么厉害? 也就是说,夜鸣打定主意抓她,她就根本跑不了。 眼前这个柳苍昊护不住她,她哥更护不住她。 那所谓江湖排名第一的人,从来都只是个传说,没人见过,也没人知晓,而且武功诡异,根本不是她能肖想的。 林清姝绝望了。 绝望,却不想死,林清姝开始转变想法。 她或许该向夜鸣屈服。 人家是皇帝更是天下第二的强者,她服软低头,不算丢脸! 如果能给她个皇后当,似乎也不错。至于宫斗什么的,以后再说吧,她要活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林清姝突然顿悟,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想好要去当皇后了?” 柳苍昊见她那副开始算计的模样,就知道这女人又在打她的小算盘。 “你说,如果我主动去,他会不会对我好一点?”林清姝问。 自首与被抓,待遇应该不一样吧? 柳苍昊点头:“肯定会!” “嗯,那好,我考虑考虑,实在不行,我就自己主动去。” 林清姝决定面对现实,就盘算着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趋吉避凶。 其实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用好了自己就会好过,弄不好,肯定难过。 仔细想想,那个夜鸣也不是很难处,而且对她一直很好。 大约是那次谋划把他搞惨了,他心中不爽。让他出点气,装个可怜,再用点小手段哄哄他,应该就没事了吧? 反正不要命就行。 在有路可走的时候,林清姝当然不肯自投罗网去皇宫。 但在别无选择的时候,她就会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你哥过几天会过来,你和他商量一下,看他怎么说。” 柳苍昊担心这丫头犯糊涂鲁莽行事,只得出言提醒她做事前与亲人商量好。 林清姝听说她哥会来,心中终于安定了一些。她终于有个靠谱的亲人,可以商量这件事的应对方案了。 柳苍昊第二天一大早就走,只把林清姝留了下来。 她住的地方,离古月国边境不远。宅子是国公府的。 有钱人都喜欢到处置豪宅。国公府显然特别有钱,在城郊的山上,单独修宅院,还有很多下人在附近种田。 这处的风景比之前她自己买的那个农庄还要好些。 她不想住国公府的地盘,但她暂时没地方去,只能在这里等哥哥来再考虑下一步。 林清姝很习惯山居生活,早上练练武,下午鼓捣吃的。 这里的厨子弄出来的吃食很一般,林清姝想让自己吃好些就要自己弄。 她轻易也不敢随便出去,因为柳苍昊说过,古月国暗探太多,她不想被抓就必须深居简出。 实际上,她根本不想去古月国当皇后,哪怕夜鸣厉害,她也不乐意去。 能逍遥生活,谁愿意去那每走一步路都是规矩的地方呆着。 人是动物,喜动不喜静。 喜静的那些,要么是有病动不了,要么就是植物,绝不是正常人。 在皇宫,一个活生生的人,活得满身规矩,性格不扭曲变态才奇怪了。 不到万不得已,林清姝不想自己被逼成变态。 三天后,林清沄果然来了。 林清姝拉着他诉苦,她这一路上的委屈和苦闷,只能找自己亲哥诉。 然后林清姝把柳苍昊说的夜鸣如何厉害的话说了,并问哥哥自己要不要去自首? 林清沄听完皱眉:“现在古月国局势有点乱,那些被夜鸣杀了亲族的人正在准备谋反,夜鸣坐镇皇宫尚且自顾不暇,只要你不被他发现,不被他手下那些人抓到,他本人根本不可能亲自过来抓你。” 林清姝一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要他不来,我肯定不会主动去!” 林清沄道:“夜鸣本身很强大,但他那皇位来路不正,古月国局势危机四伏,大乱即将开始,哥哥并不希望你去当他的皇后,因为这很危险。” 林清姝一听夜鸣自顾不暇,顿时放了心。 林清沄见她神情稍安,问道:“那你明年的亲事……” “照旧,我得赶紧嫁,他们一个二个盯着我,我受不了,等我生米成熟饭,他们大概都会嫌弃我,就不用来烦我了。” 林清姝虽然听柳苍昊说她结婚,夜鸣也不会放过她,但她不可能因为夜鸣一直追着她,就不结婚吧? 李宁成、夜鸣,没一个是她惹得起的,林清姝觉得自己还是先把自己嫁了,变成残花败柳,年纪大些,那些皇族自然会嫌弃她不再肤白貌美。 林清沄极度无语,看了她一会儿道:“在古月皇帝眼中你是结过婚的,他似乎没有嫌弃过你这一点。还有那白芦王,对你痴狂到那种程度,即便你嫁过十次,他大约也不会嫌弃。” 林清沄的答案与柳苍昊不同。柳苍昊说,夜鸣会因为她成亲杀了她,但林清沄却认为夜鸣不会放弃她。 林清姝惊讶问道:“为什么?” 林清沄一副头疼模样:“小妹,你不懂男人。尤其这些贵族,他们要完全拥有你,不会计较你以前,只会计较以后你能不能属于他一个人。 不过,你若真要成亲,就千万别落在他们手上,他们会要你,但心中对你不满,也会折磨你,你将要受的折磨,可能不是你能受得了的。” 林清姝恐惧地瞪大眼睛。被人一刀宰了,死得还痛快些。若被折磨而死比被人杀还可怕。 林清沄叹了一口气道:“夜鸣这人太霸道,对不忠于他的人,手段比较狠,不是你的良配。” 林清姝眼中泛起水光,她害怕,快吓哭了。 林清沄柔声道:“别怕,哥哥会帮你的。 杜明那边已经准备好与你成亲,但他那水寨太穷,我不想你一个嫡女千金受苦,所以成亲的地点由我家来安排。 以后你的事情还有些麻烦,极有可能要经常搬家,居无定所,他入赘跟着你,也方便照顾你。” 林清姝愣了好一会儿问:“他同意入赘?” 杜明虽然只是个小水寨的寨主,但好歹也算有点事业的男人,林家要他入赘他会同意? “自是同意,他能攀上我家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清沄说这话的时候相当有底气。话语中却还透着一股嫌弃的意味。 林清姝满意一笑,心想:入赘更好,今后要怎么过,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林清沄把安排说完,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犹自不甘地说道:“那个杜明,什么都帮不了你,你干嘛要他。唉,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听长辈的话。” 林家根本没有一个人看好林清姝嫁杜明。可偏偏这死心眼的丫头认准的事情,就会倔到底。 林清姝笑眯眯地道:“我不想被男人控制,与他成亲,我还可以控制他。” 林清沄绝倒:“妹妹,你是不是女人?你干嘛要控制男人?有必要吗?” “有必要啊,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我,挺好的。” 林清姝十岁进国公府,被人管的太多了,早烦了。 反正她迟早要嫁人,不如嫁个可以控制的。 那男人看着也不怂,就是出身差,家底薄。 这没关系,等将来结婚,她有的是赚钱的方法,生活质量不会差。 林清沄看了她一会儿道:“婚礼的事情你别管了,嫁衣陪嫁我会派专人去置办。” 林清姝点头,她想起自己就是为了去置办嫁衣才被李宁成遇到,惹出后面的祸事,心中后怕不已。 她真的不能再轻易抛头露面了。 没有家族帮忙,单靠自己的确很艰难。 林清沄突然想起自己妹妹之前为了嫁妆折腾出的琉璃,说道:“那几个帮你炼制琉璃的下人,我已经让他们转移到别处了。” 琉璃在市面上卖得极贵,但他看过那几个下人弄,成本不高,只要有那技术就行。 所以懂这技术的人,不能放任他们自己出去。 林清姝默然,这琉璃她没跟家里人说过,算是吃独食。 但那时他们不同意她嫁杜明,她就只能自力更生。 “我家现在根本不缺钱,那东西越少,在市面越值钱,也不用多找人,就他们几个,让他们每年给做一点出来,我让专人放到市面上卖即可。 所得的钱就算你嫁妆的一项,银钱和货每年让他们清点报账。” 本就是林清姝弄的东西,林清沄也没打算要,林家家族人很多,却只有他父母和小妹是亲的,所以他不问族里的意见,自作主张。 妹妹的东西就是妹妹的,别人谁都别想插手。 现在有哥哥帮着,林清姝就不那么愁钱了,心里安定很多。 看来成亲这种事情,还是得要娘家帮着办才行。 林清沄郑重说道:“妹妹放心好,哥哥不会坑你,只会想你好。” 林清姝点头。 她从小是哥哥带大的,当然相信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一个人活在世间,至少得相信自己的亲人,否则就太悲哀了。 林清沄道:“你就安心在这里等到明年出嫁,现在古月国中已乱,应国这边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快乱了,外面很危险,你不要自己出去乱跑。” 林家生意遍布两国,两国什么局势,和将要发生什么,林清沄心中清清楚楚。 林清姝惊问道:“两国都动乱,我家生意怎么办?” 不能做生意就不能赚钱,不能赚钱就没法过好生活。 林清姝是准备要嫁人之后好好过日子的。 如果两国都陷入内乱,兵荒马乱,到时候谁还穿丝绸买琉璃? 她家做的全是奢侈品,哪怕是她研制的造纸,那也是只卖贵的。 总不至于让她婚后跑去水寨捞鱼度日吧? “五皇子被封了白芦王,你是不是觉得他与皇位无缘了?” 林清姝愣住,有些不明白她哥为什么突然提起李宁成。 “陛下从去年开始,身子就不大好,病重一次,便召回了守皇陵的五皇子,还给了他白芦州这几千里的好地界。 御医说陛下的身体熬不了多久。大约就是一两年。 朝中人心惶惶。宫中的皇子,远在封地的王爷,有实权的臣子,都在暗中布置,蠢蠢欲动。 一旦皇上驾崩,神京城马上就会动乱。 我派人查探清楚了,三皇子有皇后那一族的支持,神京动乱胜出几率最大就是他。 五皇子虽然在封地,但他身后有个人,养了不少私兵,朝中好几个将领都是他的人,若是皇都大乱,五皇子一定会杀回神京。 且不论其他王爷,单单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就会有一场乱战。 若是其他人也加入进这场乱局,应国局势会更加纷乱。” 林清姝听不太懂,一脸懵圈。 林清沄没管她能不能听懂,继续说道:“古月国皇帝的皇位,是杀了几个嫡出皇子和弑了皇后重臣抢的,虽然现在老皇帝没死,把位子给了他,但大家都知道,老皇帝中毒太深,已经无法主事,任何事情都是夜鸣说了算。 朝中大臣有一部分是夜鸣的人,自然无话,可那些原先站在皇后和几个嫡出皇子那边的人为了自保,已经在暗中准备叛乱。 这些人现在活着,只是因为夜鸣刚刚登基,短期内,大批诛杀大臣,平灭大家族,吃相太过难看,会引起朝纲不稳,人心动荡,夜鸣暂时不敢那么做。 所以现在,他做的事便是把一些重要的地方,换成他自己的人手,将那些不是自己的人,用各种手段弄走,一步步剪除这些人的羽翼。 近一年,古月国从上到下的官员,都人心不稳,很多大小势力已经暗中联合,准备造反。 那些人不联合,肯定不是夜鸣的对手,一旦联合发动叛乱,就能让夜鸣江山不稳。” 林清姝继续懵圈。 应国皇族,古月皇族,哥哥跟她说这些干嘛? 她感觉那些权势争斗离自己很远,但似乎那些争斗,还是会影响到她的生活。 “额,我就问一个问题,国公府是不是在支持裕王?” 林清姝听来听去,却没听到国公府的消息,不禁起了好奇心。 “裕王?” 林清沄嗤笑:“在这场博弈中,他连当颗棋子都不配!” 林清姝:“……” 她心想:他不是棋子,莫非是世子爷的玩宠?但世子才是在下面的,长相气质更像玩宠! 第一百零九章 示好 林清姝小时候住在国公府,见过裕王无数次,知道那家伙根本就是一个纨绔好色,没内涵没头脑的基佬。 他除了有个王爷的头衔,其余根本就一无是处。 哥哥说他不是越国公府的棋子,莫非他连当个傀儡的资格都没有? 越国公府这些年忙里忙外,搞风搞雨不为扶植裕王,肯定别有所图。 他们究竟准备做什么? 越来越好奇,林清姝问:“哥哥可知道,越国公府究竟想做什么?” 林清沄道:“其实,越国公就是设棋局博弈之人。将来登上皇位的人,必是越国公手中的傀儡。” 果然如此!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好大野心!” 林清姝嘴上感慨,心中mmp。 林清沄不知她的想法,微笑道:“若是这场局赢了,我林家作为国公府的同盟,也能分到很大好处。” 同盟? 林清姝瞪大眼睛,当初国公府当他家是下人奴才,现在居然是同盟了? 为什么? “你大概不清楚,这两年,我在古月国发展扶植的势力,已经颇具影响力。” 林清沄忙活十年,在古月国苦心经营,眼看有了点成效,却因国公府在凤鸣王府寿宴刺驾被破坏。 幸好他后来用手段保住夜鸣,并帮夜鸣登上皇位,这才没让他这十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后来,他又与灵薇郡主合作。花了不少财力,收拢了一些势力为他所用,也越来越得夜鸣的器重。 国公府见他在古月国做大,便找他谈判,要他用古月国那些隐藏力量配合他们国公府行事,成为国公府同盟力量,待事成均分好处。 林清姝有点震撼,她只在农庄隐居了两年,这世界就变化成了她看不懂的模样。 “哥哥的意思是,最终不管两国谁胜,国公府都将是最大的获益者?” 林清沄想了一会儿点头:“是这个意思,其实国公府根本不在乎谁上位。国公府要的好处会在这乱世中得到。” 林清姝惊呆了。 国公府要什么好处她不管。 但一想到乱世将至,林清姝就心惊肉跳。 脑袋中开始不断冒出前世看过的电视和历史。 成千上万人的战场厮杀、血与火、饥饿、寒冷、人吃人、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人收拾的成堆尸体。 实在是越想越可怕。 但她只是一个小女子,根本阻止不了这势不可挡的乱世。 “等妹妹成亲之后,请哥哥帮我安排个僻静,不被战争和乱局打扰到的地方生活。” 她要找个僻静之地与杜明生活,外面如何都不管,等天下大定,局势平稳再说。 幸好她哥清楚局势走向,否则,她还一无所知的,只想着发点小财过点小日子。 以后天下大乱,她根本不可能安稳过日子。 林清沄点头:“妹妹放心,哥哥会给你安排最好的。我林家经历这一次,成功便会发迹成为一个贵族姓氏。” 看着哥哥一脸得意之色,林清姝无语。 贵族姓氏她从来没看重过,所以不懂其中的意义。 男人的世界,男人的追求,她这小女子根本不懂。 林清沄在这里住下,晚上没事,又把天下局势细致分析给她听。 林清姝这才知道,应国局势比表面看上去的更加复杂。 皇子后面都有将领军队支持,很多贵族也都豢养不少军中将官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皇帝死了,应国一定会乱。 若是那时,夜鸣已经稳住古月国局势,说不定还会趁应国大乱,发兵来犯。 两国连年交战,虽然没有大战,小战却没断过,任何一国有乱,对方都会乘机派兵过来落井下石捞好处。 一年多前,夜鸣挟制皇帝禅位,杀后族,致使皇后势力反弹,局势乱了一段时间,就是那时候,越国公派兵攻进古月,连夺了三座城池。 等夜鸣腾出手派兵过去,已经无法再拿回那三座城池了。 内忧外患,夜鸣没有办法,只得先解决内忧。 他把后族党羽清理一遍,又把那些蠢蠢欲动的皇子势力镇压一遍,再把很多要害部门的官员替换成对自己忠心的官员,才稍稍理顺朝纲。 当皇帝是件苦差事,虽然有大权利,却有大责任和大风险。 林清姝光听听都觉得当皇帝不容易。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得感谢国公府给她提供了这么幽静的居所。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沄走了。 他实在很忙,林家的人除了他,根本没有可堪大用的。除了生意,他还要积累一些政治资本。 为将来乱世之后家族崛起,做充分准备。 林清姝闲来无事,又开始研究玻璃工艺,制作一般的玻璃珠或水钻都没什么问题,她就考虑着要弄器皿。 不准备批量生产,只是想着弄出一点,自己用,顺便研究提高一下工艺。 趁现在有时间和条件,她要抓紧研究,等大乱过后,天下太平,她工艺成熟,便能多做一些,大捞一笔。 以后她嫁人过日子,肯定不能一直靠着林家,说是让杜明入赘,可再怎么说,日子都是他们自己过,当然不能靠家里接济一辈子,她现在研究这个,算是未雨绸缪。 那几个会制玻璃的下人被林清沄安排到其他地方了,现在这里的下人全部都是国公府的人。 这没什么关系,她可以跟柳苍昊商量一下,把人借给她,大不了这技术分给他们国公府,反正人家帮了她大忙,作为酬谢给他们个做玻璃的技术也没什么。 可惜,她想找柳苍昊却根本找不到,人家是大忙人,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别院的管事对她说,二公子吩咐了,她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他们会尽力为她做事。 也就是说,这里的下人随便让她用。 林清姝高兴了。 不过她并不准备白用,她会给工钱的。 做玻璃需要海沙,林清姝问管事能不能买些海沙来给她。 海沙就是做玻璃的原料,也有石英砂一类的可以做玻璃,但作为一个不太专业人士,林清姝只懂沙子能做玻璃。 管事摇头,说道:“那东西没人要,所以没人卖,除非您订货让人专门给您运来。” 林清姝点头,要沙子就必须订货。当初她在那农庄也是找人订货弄的,不过那时的沙都是林家的商船给她运来的。 她拿了银票给管事,让他去城中找间林家商铺,托他们帮着订两千斤沙子。 林家商队熟门熟路,知道从哪里弄沙子。她与其找外面的人,不如用自家的商队。 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沙子才到货,林清姝趁这段时间,已经让人做了一个小型窑炉。 这世界已经有瓷器,所以找人做个窑炉并不是难事。 之后,林清姝开始让下人帮着她炼玻璃,一开始做出来的都是些形状品质比较差的玻璃。 林清姝不急,让他们多烧了几炉。 终于有一点能要的,她就让人慢慢打磨,磨出一些首饰需要的珠宝形状。 接着林清姝开始研究如何做玻璃杯,玻璃瓶。 高温的玻璃液要倒入事先做好的模子中,撤了窑子的火慢慢冷却,才能得到想要的玻璃形状。 就这么左研究右折腾,半年有余,林清姝终于得到了成型的玻璃杯。 柳苍昊过来看见,拿着那玻璃杯看了许久问:“这是你用窑炉和那些沙子烧制出来的?” 林清姝点头。 “神仙教你的?”柳苍昊将玻璃杯翻来覆去地看,状似无意地问。 林清姝:“……” “成本那么低,那些琉璃却卖那么贵,你果然是商户人家养大的。” 市面上,一小颗琉璃一百多两。 现在林清姝弄出那么大个杯子,这得卖多少钱? 林清姝道:“这东西你家下人已经会做了,改天你让人做了拿出去卖,应该可以赚很多钱。这技术也只我们两家知道,以后我家的琉璃卖到古月,你家卖应国,不会有什么冲突。” 真是好算计! 柳苍昊刚刚一眼就看出这生意很赚钱,听她这么一说,更觉她很会算计,于是问道:“这炼制之法就这么轻易给我家了?你没有附加条件?” 林清姝最喜欢跟他谈条件,所以他觉得林清姝定是想用这技术跟他谈点好处。 “没有!”林清姝很大方。 听哥哥说国公府在左右天下大局,她当然要对人家示好,因为她将来有可能需要人家的庇护。 “哦,对了,我最近没事,写了不少诗词,我知道世子爷喜欢诗词,你回去的时候带给他吧。” 林清姝继续示好。 柳苍昊疑惑地看着她,有点不适应她突然这么殷勤大方。 这女人惯会打自己的小算盘,突然跟他如此示好,究竟是想干什么? 柳苍昊放下玻璃杯道:“我国公府不缺钱,你这技术我无所谓,但我想知道你突然这么殷勤,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说清楚,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国公府喜欢谋算别人,但并不喜欢被人谋算。 林清姝无奈:“我哥说我们两家是联盟关系,所以我就想既然联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的利益已经捆在一处了,这点技术给你们也不为过。 而且,我住这里受你国公府庇护,没有被五皇子和夜鸣抓,我就得感谢你们国公府。” “哦,是这样啊!”柳苍昊恍然。 沉默一会儿道:“其实,你不用感谢我们。让你住这里,护你周全,自然是有原因的。你现在不知道,将来也会知道。这事我们跟你哥已经商议好了。” 林清姝这才明白,是她哥答应了什么条件,国公府才肯这样帮忙。 看来她哥的确在古月国有很大的影响力,让国公府都不能小觑而与他合作。 正想着,只见柳苍昊又拿起那透明的杯子,眯眼看了一会儿问:“这东西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林清姝点头:“喝水、喝茶、喝酒、喝药,都行。” “拿几个我带回去。”柳苍昊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来了兴致。 “库房里有不少,你去挑吧。”林清姝带着柳苍昊去了库房。 库房地上放着五个木头格子,每个里面有三十个小格。每小格中,有一只杯子。 杯子的形状有区别,有的细长,有的粗圆。 林清姝做了十多窑,出来完好没缺陷的极少,只有这么多。 主要还是因为技术不够成熟。林清姝做了不少数据记录,正在研究中。 “这东西容易破碎,你带在路上的时候要用棉布裹一裹。” 柳苍昊点头,拿出一个细长的杯子看了一会儿问:“这种怎么用?” 这细长的,花瓶不像,杯子不成,莫非是用来放着当摆件的? “喝水。”林清姝语气平淡。 这种杯子在她前世见得多了,而且有些还有盖子,能带走。 柳苍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觉得喝水怪怪的,问道:“神仙教的?” 林清姝无语。 柳苍昊若有所思地道:“我有点想用那种蛊虫,看看你脑子里面还装了些什么。” 林清姝毛骨悚然。 见她一脸骇然恐惧,柳苍昊轻笑:“算了,来日方长。” 林清姝觉得这些贵族都不是人。他们不是人,也没把别人当人。 “唉,柳伯爷,你能不能正常一点,这东西是我研究好久才研究出来的,要是神仙教的,我哪用得着那么辛苦研究?” 林清姝不承认这是神仙教的。 她要给柳苍昊一个印象——那就是她偶尔这么弄,弄出来的。 这样他们就不会整天惦记她脑子里面的东西。 “可能是你有点笨,神仙教你,你自己学得慢。” 柳苍昊根本不相信她。 谁会莫名其妙千里迢迢运海沙来烧炼? 突发奇想肯定只会拿身边有的材料做。当他好骗? 林清姝怒气冲冲地走了。她再也不想与柳苍昊说话了。因为他太毒舌,能把人气死。 欲要辩论,但她不可告人的事太多,根本无法说清。所以干脆不与他说话最省事。 柳苍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摇头轻笑,然后开始仔细看那些杯子。 实在是些稀罕难得的东西,他哥哥一定喜欢。 林清姝回到房间想了很久,觉得自己的东西还是少让这些贵族知道,免得真被惦记上。 现在因为利益,她家和国公府联盟,她不会有事,但将来万一分道扬镳或者反目要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章 骗嫁 林清姝深信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道理。 现在因为有共同的目标利益,联盟了,将来也可能会因为利益受损而反目。 尤其国公府这种不择手段牟取利益的联盟队友,合作的时候必须小心提防。后背根本不能袒露给他们。 想想前世看过的那许多故事,战国,三国。因为利益联盟,又因为利益反目厮杀。 或许哥哥林清沄真有与国公府联盟的资本,但林清姝清楚国公府的厉害,所以她并不认为林家在与之翻脸以后,林家有与国公府对着干的实力。 她很害怕林家成为《水浒》中梁山那种存在。 朝廷招安让梁山跟方腊消耗,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自己主动离开的没事,等着封赏的全部被害了。 跟豪门贵族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想以后兔死狗烹,被坑得满脸血,就必须好好提防,提前为自己留后路。 越想越觉得后怕,林清姝决定下次再见到哥哥的时候,好好提醒他,免得死了都不知道谁在后面捅刀子。 “你在想什么?” 柳苍昊一脚踏进她的房间。 林清姝心中正算计着要如何为自家将来铺后路,提防国公府将来卸磨杀驴,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看她那一脸惊骇的表情,柳苍昊心中一沉,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通常林清姝这么发呆想事情,尤其被他打扰还吓成这样,就说明她正在打着对他不忠的主意。 “想要离开了?”柳苍昊问。 林清姝一愣,连忙道:“没有,怎么可能?我离开干嘛?我可不想出去被人抓。” 柳苍昊轻笑:“你还没傻透。” 林清姝微怒:“你能不能好好聊天,如果不能,你别来跟我说话。” 说完,起身便又要走。 柳苍昊笑道:“把你要带给我哥的诗词拿来我看看。” 林清姝去了书房,把那些诗词取过来。 闲着没事,她又做了些花草笺,把诗词抄在花草笺上,看着特别带感。 柳苍昊闻到那花草笺上有淡淡的花草香味,面露愉悦道:“这纸不错,竟没拿出去卖,市面上一张都没有,我们想买都没地方去买。” 林清姝嘴角一抽:“我又不缺钱,做了就是自己用,嗯,我库里还放着些,你喜欢就拿去吧。” 柳苍昊微笑:“嗯,多做些,我哥一定也喜欢。” 林清姝:“……” 当她是造纸厂? 柳苍昊走了,抢走了所有玻璃杯和花草笺,就连普通草纸都没放过。 说是她这里的草纸比外面卖的那些品相好。 这简直就是鬼子进村! 所幸林清姝常日无所事事,便又开始造纸做玻璃。 有事情做,日子就过得快,一晃就快到预定成亲的日子。 林清沄过来,带了几个有经验的婆子专门给林清姝做皮肤保养。 有钱人家的千金结婚前,都要做美容保养。 古代的美容保养很多都是药浴、花浴和按摩。 于是,林清姝在婚前三个月,都是药浴按摩,吃清淡食物保养容颜和肌肤。 林家有钱,找了六个婆子围着她一个人转。 一个个排队等着伺候她,林清姝觉得每天过得有点烦。幸好人生就这么一次,她忍了。 最后一个月的时候,还有婆子来专门给她讲解房中术。 这是必走的过程,林清姝平心静气地听她说。这事在国公府也学过,现在权当复习。 那婆子果然是有经验的,她所谓的房中术和国公府学的不同,国公府学的是为了讨男人欢心,而现在这种,最终目的是为了怀孕生儿子。 女子成亲,若不能生子,是会被休的,所以这事绝对是大事。 什么体位,女人什么时候,最容易怀儿子。这些都被她们研究出来。 林清姝相信她们的经验。 因为这经验是有一定数量的实践记录作为基础的。 林清姝极愿意生孩子,男女孩都好,最好都有,多生几个互相也有照应。 故而婆子们所教的,她都默记在心里。 古代婚俗,林清姝不太懂,都是由着她哥去办。什么纳采、问名,她一律不知。 林清沄告诉她,成亲的宅院置在城中,到日子,她的花轿会从这里出发到城中。 这里是国公府的地方,而杜明又是入赘,所以等她成亲,肯定要用自家的房子。 林清姝不是太懂古代婚俗,家里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也没操什么心。 凤冠霞帔被送到林清姝住处,随着来的还有三个绣娘一个工匠,绣娘负责修改林清姝对嫁衣不满意的地方,工匠负责凤冠的细节修改。 林清姝仔细看过嫁衣,几乎算得上尽善尽美。从布料到装饰刺绣,无一不精致。 而且上面的宝石全部都是华美异常。比林清姝之前预想的嫁衣好了十倍。 林清沄说道:“大哥给你安排的都是最好的,这套嫁衣价值近十万两,皇子正妃能穿到的嫁衣也不会比这件好。” 林清姝以前在皇宫住过,也见过皇子正妃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对比这件,真的差了许多。 林清沄这么搞,算是下了血本。 一辈子结一次婚,林清姝挺愿意自己光彩照人美美哒。 有亲人帮着操持,果然大不相同。不用将就任何事,什么都帮她办的妥妥的。 林清姝心情愉悦。 成亲当天,林清姝一大早就穿戴好凤冠霞帔,被一个绣金凤的盖头盖着。 等她被丫鬟们搀扶坐上轿,四周便有乐声响起。 陪嫁丫鬟偷偷跟她说有好些美貌女子坐车随行奏乐,然后又说一路都铺着红绸。 很多贫困百姓一辈子都没穿过丝绸衣服,而这婚礼竟红绸铺路。 她曾听别院的管家说,从这里进城有三十多里路。 那么长的路都铺红绸,林清姝觉得这实在有些奢侈了。 她嫁给普通人,只准备过点普通人的生活,这样操办婚礼,她哥是不是做得过了? 有钱也不该这么浪费吧? 但事已至此,不可更改,她坐在骄中根本没办法反对。 花轿黄昏时分到了城中的宅子,她被人拉着拜堂,然后进洞房。 整个过程她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由着别人安排。 坐在房间中等着新郎。 她知道这个时候新郎肯定是去喝酒招呼客人,没她什么事,她只能等着。 旁边桌子上有一大桌菜,一天水米未进的她却不能吃。 这个以男人为天的世界,女人只能等着男人安排。 幸好过了今天,她家就是她安排做主了。 林清姝心中打着小算盘,倒是没感觉有多饿。 人生结婚一次,就算饿一天也没关系。 坐了好久,林清姝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 开门之后是关门。 然后有人走到了她面前停住,她的盖头被一根镶金的玉杆挑开。 林清姝微笑着抬头。 然后,她觉得自己眼花了。 她没看见杜明,却看到柳苍昊那货穿着红色的喜服,笑眯眯地看着她。 一定是眼花了,她今天一天没吃东西,饿花眼了,林清姝眨巴了一下眼睛。 再看,还是柳苍昊那货。 林清姝霍地站起身瞪着柳苍昊。 这次没错了,这家伙与她近在咫尺,呼吸都能感觉到,她怎么可能看错? “怎么是你?”林清姝怒问。 柳苍昊把那挑盖头的玉杆放下,轻笑道:“不是我,你以为是谁?那个小寨主?他配吗?” “他配不配我说了算!”林清姝出离愤怒。 她的婚礼,居然被人移花接木,把新郎换了,她若不生气,就是死人。 柳苍昊冷然道:“笑话!世上女子成亲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 林清姝大怒,如果她打得过柳苍昊,早上去踹他十脚八脚了。 “我哥为什么要与你们联手骗我?” 若林清姝现在还猜不到亲哥把她卖了,就蠢到家了。 这就是她哥哥所说的,为了她好,给她最好的? 可这柳苍昊,除了脸长得好,其他一点都不好! “你哥哥觉得那个小寨主配不上你!他护不了你、救不了你,甚至没办法提供你好生活。 你犯糊涂,但你哥很精明,不可能让你跳进那穷坑中。” 柳苍昊语气冰冷,句句都把杜明贬损得一无是处。 “你们这么做根本没经过我同意,我不干!” 林清姝说着,把那黄金打造,有九条凤凰八十一颗明珠的凤冠脱下来砸在地上,就要走。 他们怎么想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柳苍昊没有拦她,只是冷笑:“与我拜过堂,便是我的人。” 滚尼玛! 林清姝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属于别人,哪怕成亲,她也是属于她自己的。 打不过柳苍昊,懒得与他废话,林清姝不再理会他,直接走到门口开门。 门根本打不开,拉了几下她才发现外面上锁了。 林清姝又去找窗户,然后发现窗户被钉死了。 这是早就给她预备好了? 忍着心中的狂怒,她转身看着柳苍昊质问:“柳苍昊,你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有意思吗?” “弱女子?你?呵呵,你在说笑吧?从我见到你第一次,你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就能从我们手里抢狐狸。你弱哪儿了?” 柳苍昊神情淡然。因为他早准备好面对她发飙,与她吵架。 今天这事,在他们定下那时起,他就预料到林清姝会如何反应。 之所以没有提前对她说,就是预防她逃。 虽然她未必能逃掉,可追捕起来相当麻烦,如果再被李宁成或夜鸣插手,他就更麻烦了。 林清姝现在行情太好,他只能先想办法稳着她。 所以,林清姝只能在洞房的时候才知道她真正要嫁的男人。 打不过,走不了,林清姝很无奈:“我武功没你高,也没你那些手段,在你面前,我就是个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弱女子,这点你必须承认。” 柳苍昊看了她一会儿道:“这点没错。但我娶你不算欺负你。 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几十里红绸铺地,一应礼仪俱全,没有当你是妾室通房。给你的名分是正妻。” 名分根本就不是林清姝考虑的问题,现在的大问题是她嫁错了男人。 她急哭了:“可你们都不问我愿不愿意嫁你。” “你不愿意,这我们都知道。因为你眼瞎,身份高贵、优秀男人你瞧不上。” 柳苍昊说着,不禁笑起来。 如果不是林清姝婚姻观扭曲,这会儿也不会有他什么事。 她早该跟李宁成生几个孩子了。 竟说她瞎?他们懂什么? 人生苦短,她想愉快安逸的过日子,不想提心吊胆,勾心斗角,白白消耗生命。 这些古代土著什么都不懂! 林清姝火冒三丈,不想再废话,抬手就要打他。 如过去一样,柳苍昊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清姝挣了好几下都没挣脱。 徒劳无功,林清姝干脆不动了,低头想了一会儿道:“你身份不低,干嘛娶我?你不是该找个应国贵族女孩吗?” 没办法以武力解决,林清姝只能与柳苍昊讲理。 她不喜欢讲理,因为通常需要讲理的时候,就是她处于武力值劣势的时候。 打得过,她从来不讲理,打不过,她必须讲理。 柳苍昊低头在她耳边道:“按理的确如此,我要娶的贵女身份,至少要是侯爵以上家族的嫡女,但你哥哥不同意我纳你为妾,他要我娶你当正妻。” 林清姝偏头,一副想与他保持距离的模样:“你又不缺女人,要什么样的妻妾没有,何必盯着我?” 见她这副拒他千里的姿态,柳苍昊有点恼怒。 他瞧上的女人对他一副嫌弃模样,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突然一把将她抱紧,低头在她耳边道:“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决定娶你的?” 林清姝大惊,身体与柳苍昊紧贴,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喷在耳朵上。 这种距离,对她而言,实在是危险至极。 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柳苍昊的力气很大。 柳苍昊那带着魔性的声音在耳际响起:“把你从古月国救回来那一次我就决定了,你要用一生来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你以为我背着你走上千里路很容易吗?这辈子我还没那样照顾过谁呢?只有你!” 他的呼吸吹在耳朵上,林清姝感觉有点痒。 第一百一十一章 洞房 林清姝既尴尬又恼怒,甩头怒道:“那次如果不是因为你让我去跳那该死的舞吸引凤鸣王,我怎么会被追杀? 你救我是应该的,因为是你们的事连累我被追杀。” 她觉得柳苍昊真是个不要脸的人,每件事到他这里,就是别人欠他的。 真是贵族当久了,以为别人对他付出是应理该当的。 当她是奴婢,呵呵,真好笑! 他自己就不会反思一下,哪次不是因为他这个扫把灾星的事,她才被人追杀。 所以夜鸣的事情,纯粹都该怪他。 柳苍昊冷笑道:“在跳那舞之前,你已经招惹上夜鸣。 当时若不是知道夜鸣喜欢你,我怎么会安排你去跳舞吸引他的注意力?怪就怪你自己太招男人喜欢了。 而且当时夜鸣也不是追杀你,只是找你回去当皇后而已,你自己不愿意回去,让我护送你走。 你现在却说是我害你的! 林清姝,你能不能讲点理?” 林清姝一愣,竟无话可说了。 他好像也没说错,招惹上夜鸣的确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不能再振振有词的责怪他,林清姝满脸红透。 柳苍昊说她招男人喜欢,听着怎么好像她是潘金莲那种,专门勾引男人的女人似的。 柳苍昊看她羞红了脸,有点小女儿态,顿时心动。 一把将她抱起,走到桌边坐下,林清姝被放置在他腿上。 柳苍昊不想再闲扯了,今天成亲,该做正事,于是说道:“先与我喝了这杯交杯酒,然后洞房。” 林清姝一愣,然后又羞又怒:“我不喝,我也不洞房。我不跟你过。” 国公府在搅风搅雨,左右天下局势,下一盘大棋。 她只是个小女子,只想过点简单生活,不想陪着国公府争权夺利。 这些年她做梦都想跟国公府撇清关系,现在怎么可能与柳苍昊结婚?婚姻关系确立,她这一辈子都脱离不了国公府。 她不想早死,也不想一辈子闷气,活得战战兢兢。 林清姝断然拒绝,柳苍昊没生气,因为这都是预料中的事。 不过柳苍昊也容不得林清姝拒绝,这女人他要定了。 他再不多话,直接将她搂在怀中,强硬地捏着她的下颌,把酒灌了进去。 林清姝被强喂了一杯白酒,辣得满脸通红,大咳起来。 柳苍昊抱着她,任由她在怀中咳得喘不过气来。 然后,他把另一杯酒喝了,说道:“你今天是跑不了的,不如乖乖的,我心情好,动作轻些,你也少受些罪。” 林清姝才不听他的话,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之后干脆捂着脸大哭起来。 她经历过很多事,但这一次真是让她绝望。 这个柳苍昊,从国公府开始就把她制得死死的,他想要做的事,没一件做不成。 现在自己落在他手上,根本活不下去了。 林清姝哭得很伤心,这绝不是演戏。 “别哭了,妆都哭花了。我又没打你杀你,你有什么好哭的?” 柳苍昊无奈。 他以前没哄过女人,现在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哄自己的新婚妻子。 之前,他早预料到林清姝知道他是新郎之后,一定会大闹,也准备好让她闹,但现在这样,她哭得那么可怜,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虐待她了。 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做呢! 从袖中取出一块罗帕,为林清姝仔细擦了眼泪鼻涕。 擦完才发现林清姝的妆彻底花了,看着难受。 柳苍昊对门外道:“去端盆水进来给夫人洗脸。” “是。”一个丫鬟的声音。 很快,便有开锁的声音,一个丫鬟端了个金盆进来。 柳苍昊抱着林清姝,丫鬟拿了帕子帮她擦脸。 如果不是柳苍昊捏了她的双手,她根本就不准丫鬟帮她擦。 “放开我,柳苍昊,你混蛋,卑鄙无耻!” 林清姝扭动着身子想要逃离。她现在看见门开了,很想冲出去。 但她首先得挣脱柳苍昊的束缚。 丫鬟把她的脸擦干净,端着盆退出去。 林清姝眼睁睁看着那门关上,然后落锁。 “呜呜呜……”林清姝又哭了。 柳苍昊皱眉,把她抱起走向喜床。今晚林清姝肯定要闹,他认了。 无所谓她哭不哭,闹不闹,反正她必须成为他的人。 林清姝一被放在床上,就感觉身下各种硌人。 刚刚坐在床上的时候,她透过盖头底就看到了,这喜床上有各种东西,桂圆、莲子、花生、大枣…… “柳苍昊,这床上有东西。”林清姝被硌得不行,只得把语气放软。 她发现,如果一直跟柳苍昊吵架,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因为人家愿意便与她吵两句,不愿意就能直接强她。 不想让自己更悲惨,林清姝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好好说话。 柳苍昊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床上的确有些东西。他第一次成亲,第一次洞房花烛,有些事也不太懂。 等下做那事,有这些东西在肯定不舒服。 他把林清姝抱起放在旁边的椅子里,然后去捏了床褥一角,将那些东西全部抖在地上。 林清姝看着他整理床铺,心中有种深深的绝望。 柳苍昊长相智商都不错,但身份和性情却不是她能接受的。 把床清理干净,柳苍昊再度走向林清姝。 林清姝吓得大叫:“等,等一下。” 柳苍昊低头看着她道:“林清姝,你别想耍什么花招,今晚我一定会跟你洞房,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是我的人。” “我在古月国救过你,你曾经答应帮我一次……” 林清姝语速很快。 不到黄河不死心,她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 柳苍昊打断她:“这次不行!想要我放你,或不与你洞房都不行。” “为什么?”林清姝顿时一副可怜要哭的表情。 柳苍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悠悠叹了一口气,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道:“我……喜欢你!其实你十六岁时,我便想娶你,可那时你没打算成亲,我便等了你两年。” 林清姝突然听到柳苍昊对她表白,懵圈了。 柳苍昊吻了吻她鲜红欲滴的唇瓣,轻声道:“我早就想要了你,忍到今天,你还想逃吗?” 林清姝彻底傻了。什么早就想要?她根本一点都不知道。 她若早知道,现在也不至于被他关在这新房中——因为她早跑了。 他为什么要喜欢她?好奇怪! 他除了喜欢利用她,难道还有别的感情? 柳苍昊把她抱上床放好,然后亲吻她。 三个月的肌肤美容,让她的皮肤细腻柔滑,吹弹可破,触感非常好。 林清姝在发呆,她正陷在疑惑中:两年前?就是那次柳苍昊把她从古月国救回来?然后他就喜欢她了? 他为什么要喜欢她?莫名其妙! 林清姝感觉身上有点凉意,反应过来才发现柳苍昊已经解了她的衣服。 她现在的身材不错,该丰满的地方丰满,也没什么赘肉。 柳苍昊看了一下,觉得很满意,然后他的手便开始动作。 这种事要先做足前戏,等一下做起来才舒服。 林清姝快要羞愤到昏死过去了,她推开柳苍昊的魔爪,刚想起身把衣服穿上,却被柳苍昊捏住手腕,用丝带捆在床头的金环上。 双手被缚,林清姝才惊觉这张床有玄机,往床顶看去,竟也坠着两个金环。 似乎知道她不会老实,所以都给她准备好了? 双手被缚,没穿衣服,她就像一条放在砧板上的鱼。 林清姝大骇,惊怒交加:“柳,柳苍昊,你这样强迫我,有意思吗?” 柳苍昊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手在她身上游走。 林清姝忍着身体的敏感反应大吼:“柳苍昊,你是不是男人,欺负女人很有意思?” 柳苍昊动作一滞,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男人了。” 林清姝刚想抬腿踢他,猛然又看见床顶垂着的金环,很不甘心的歇了踢他的心思。 柳苍昊把林清姝的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他刚刚有那么一瞬,是想把她的脚也捆上。 那姿势应该会很诱人。 但又觉得那样对她太可怜,毕竟自己娶她不是为了玩弄她,而是真心喜欢她,看着她难受,他会心疼。 收起惊恐的情绪,林清姝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一副可怜模样道:“我逃不掉,也没有反抗你的能力。你这样捆住我,根本没必要。” 柳苍昊很爽快地解了绸带。 得了一点自由,林清姝都放心,缩起身体,只觉伤感异常。 柳苍昊见她这可怜无助的模样,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说实话,身为一个各方面能力都很强的男人,他真不屑欺负女人。 真头疼,今晚若是一直这样折腾,恐怕天亮都圆不了房。 这女人是他要定了的。不管她愿不愿意,这事已成定局。 他将她抱进怀中,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 如果他不喜欢她,根本就不会关心她的感觉。 但他现在极喜欢她,她若悲伤,他就会觉得心疼。 以前一直觉得李宁成对她妇人之仁。 现在柳苍昊才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会很在乎她的感受,她若不愿意,他就真的不忍心强迫她。 “阿姝,你为什么宁愿嫁一个江湖草莽,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柳苍昊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幽怨。 林清姝心中如何想他,他很清楚。 虽然不甘心,但他清楚他们之间七八年积累的恩怨,不可能在短期内消弭无形。 他过去逼她做不愿做的事,让她经历了不少危险,她即便不敢反抗,心中也是极痛恨他的。 林清姝根本不理他,楚楚可怜地抱着身子,陷入自己悲伤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柳苍昊心中愧疚,抱着她没再动作,只是静静抱着她。 林清姝悲伤难止。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感觉有点热。 这种热不是来自于柳苍昊,而是从她自己的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 她今天水米未进饿了一天,刚刚那杯酒下肚,当时就觉得胃里不舒服。 平日她不喝酒,因为这世界的酒味道不太好,刚刚被硬灌了一杯,让她一直不太舒服。 此刻,她开始觉得脑袋有些眩晕感,身体也越来越热。 喝多了酒有这感觉并不奇怪,但她刚刚喝的只是一杯,不该有这种感觉。 抱着她的柳苍昊也察觉到她在发热,摸了摸她泛红的脸问:“很热吗?” 林清姝虽然有点头晕,头脑还算清醒,问道:“柳苍昊,刚刚你灌我那是什么酒?” 柳苍昊一愣,紧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笑道:“里面放了一点催情药。” 柳苍昊语气淡然,手指却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抚过。 mmp!混蛋!太尼玛卑鄙无耻了!骗婚就算了,还给她下药?! 林清姝悲愤难当:“你们这样做,不觉得太卑鄙?你这样谋算我,究竟有什么好处? 你以为强了我,我就会跟你好好过日子吗?你真以为我会把清白看那么重? 我不是嫁鸡随鸡的人,除非我自己愿意嫁!” 她一个小女子,值得这些大人物这样算计?他们又不缺女人。 柳苍昊停了动作,默然看着她。 她说的没错。今晚即便强要了她,明天若有机会她还是会跑。 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这亲事在她眼中根本一无是处。 将粘在她脸上的发丝撩了一下,柳苍昊极有耐心地说道:“这不是谋算。稍微有点钱的人家,交杯酒里都有催情药。因为很多人是第一次,不用这助兴,洞房时会很痛。” 林清姝惊愕。竟是如此简单粗暴的理由?有这无耻的风俗? 柳苍昊俯身轻吻她的面容。林清姝已经感觉到柳苍昊身体某个地方的变化。 “等,等一下。” 柳苍昊微笑看着她。 他不急,再等一下,药力发作她撑不住,就会主动要。 嘴上说不是谋算。但其实,还是谋算她了。 他喜欢她,要得到她。 就算没有感情,也要先得到身体。 其实之前,他考虑过感情的事情。 两年前,他决定娶她。就想着利用两年时间来跟她培养感情。 但是,他手头的事情很多,时间不够多。而且林清姝对他有很多成见,肯定不愿与他相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婚 最让柳苍昊忍受不了的是,这女人当时居然还一门心思的准备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可以想象,当时他若露出一点要娶她的意愿。她一定会躲得无影无踪。 想要好好培养感情再成亲的美好愿望落空。 柳苍昊只能选择让她措手不及。 成亲之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相处相爱。他可以用很多办法得到她的心。 但今晚洞房,却是必须行房。 尤其有李宁成那失败的例子在前。白白放着这女人在身边两年,竟还让她保住了处子之身。 煮熟的鸭子都飞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得到她。 她肯定不会心甘情愿,行房时要用强,她的身心会觉得痛苦,这不利于他们将来培养感情。 所以只能选择用药。 林清姝也不傻,知道自己跑不了,赖不掉,今晚势必要被柳苍昊破瓜。 这酒中下药,的确可以让她感觉不那么痛苦。 别无选择,她只得拼命凝神看着柳苍昊,问道:“你,你真的要娶我?” 她快失控了。 柳苍昊长那么好,今天成亲当新郎还特别修饰了一下,姿色比平日更好。离他那么近,对上那双能魅惑人心的眸子,她的心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美色当前,她快把持不住了,但趁着失控前,有些话她必须说清楚。 柳苍昊捏了她挺翘的鼻子一下,说道:“我已经娶了。”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与你过,否则,你明天会得到一具尸体。” 她跑不掉,难道还不能杀死自己? 以死威胁,她是真被逼到无路可走了。 可怜如她,前世活到二十,今世竟要十八岁陨命。 柳苍昊沉下脸。 他最恨别人威胁,如果是其他人,要死他不拦着,只是这女人,天下绝无仅有,死了就没有第二个了。 他没有发火,只是看着她,等着她提出条件。 “你只能要我一个,纳妾通房都不准有。” 这是林清姝对自己男人最基本的要求。 如果是杜明,她相信自己可以控制,但这个柳苍昊,实在有点难。 人家是国公府的公子,是贵族,怎么可能只守着她一个? 而且他还是出了名的青楼常客。 她不能嫁给一个拥有三妻四妾,平日在外面花天酒地,回来还把她管死的男人。 别的男人未必管得住她,但这个柳苍昊,绝对能管死她。 因为他有那手段和能力。 她那么多年来,就没在柳苍昊手上讨到过便宜。 今晚若是柳苍昊强要,明天她就死。 窝囊活着,生不如死,不如一死了之。 柳苍昊看了她一会儿问:“你是不是还想说外面的女人也不许碰?” “嗯。你若娶我,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林清姝点头。她被那药烧得头晕,竟忘了。 柳苍昊却比她冷静。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得为我生孩子。”柳苍昊面色严肃。 他的子嗣对国公府很重要,世子不能生,他是唯一嫡出,这香火只能靠他延续。 “孩子我肯定会生!”林清姝结婚本来就是为了要孩子。 到时候她要亲自教育孩子,把她会的那些全部教给孩子。 这就像是一个身怀重宝的人,不能给别人,也不能拿出来,就只能把它传给后代。 “好的,这就行。”柳苍昊点头。 林清姝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我……若生不出孩子,你就与我和离。和离之后你要娶谁,我就不管了。” 过一两年,如果没孩子,不管是她的问题,还是柳苍昊的问题,林清姝都准备和离。 她突然找到一条活路,那就是以孩子为借口脱离国公府的掌控。 那层膜保不住就算了,她得先保命。 柳苍昊沉默了一会儿道:“可以!” 林清姝松了一口气,精神开始放松涣散。 身体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药力发起来简直如同有火在身上烧。 柳苍昊颜值实在太高,今晚尤其好看。 原本极其抗拒,现在因为酒精加药物的作用,她对他有了一丝旖念。 人家倒贴都想嫖的男人,现在她唾手可得,她就当嫖了。 柳苍昊不会受那点药力控制,却见她开始眼光迷离,主动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柳苍昊心中轻叹,最终还得靠那酒中的药。 当时他哥让他下药,他还觉得没必要,现在看来,他哥果然有先见之明。 温香软玉在怀,这良辰佳人自然不能辜负。 有点疼,但因为药物,林清姝的感觉不是那么强烈,而且那疼也没多久,过了之后便是一波一波的愉悦快感。 一整夜,柳苍昊把她翻来覆去,怎么都没够,直到她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身体被柳苍昊清理的时候,她都是迷迷糊糊的。 第二天林清姝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一动,柳苍昊马上睁开眼睛又闭上。 他睡眠极浅,身边有什么动静就会醒。 林清姝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眼的是两块不错的胸肌,她抬手想摸一下,一动却只觉全身酸疼。 昨晚好像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嗯,与她成亲的是…… 额,好像不是杜明,而是…… 林清姝抬头,看到柳苍昊的长发披散睡在床上,他那张妲己脸正对着她。 她瞪大眼睛,没错,这是柳苍昊。 昨天她被大哥与国公府联手坑了,嫁给了柳苍昊。 这绝对不是梦! 林清姝起身,愣愣地看着柳苍昊。 她竟与他成亲?这事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刚刚睡醒,她以为是做梦呢。 柳苍昊睡着的样子很好看,身姿极有诱惑力。 他穿着宽松的红色丝绸睡袍,胸口处开着,露出大片白皙肌肤。 林清姝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荒诞念头——睡美人是不是这个样子? “好看吗?”柳苍昊悠然睁开那极具魅惑的双眼,语气略带慵懒地问。 林清姝想了一会儿道:“好看!有很多女人都想要你。但现在你竟是我的,我有点受宠若惊。” 她被人家骗嫁,心中很窝火。 可对方太强势,不好惹,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演戏度过难关。 柳苍昊一笑,却看不出他对这奉承话满意。 林清姝心中打着主意,想再说点什么来缓和两人的关系。 “陪我再睡会儿。”柳苍昊把她拉进怀中亲吻她的唇。 林清姝挣扎,低头捂着嘴:“我,我没刷牙。” “你要先洗漱?”柳苍昊捋着她的发丝。 “嗯。而且我好饿。” 林清姝昨天一天没吃东西,现在感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柳苍昊答应,便对门外说让她们服侍洗漱。 门打开,丫鬟们鱼贯而入,端着各种洗漱的物什。 由丫鬟们服侍洗漱穿戴。这种无微不至全方位的服务,在皇宫她也享受过,也算习惯。 有丫鬟去整理床铺,将那带了血迹的床单收走。 柳苍昊看了一眼那床单,突然轻笑:“你其实挺不容易的。” 他意指林清姝去了两年德云宫竟连这都保住了,的确难得。 那李宁成若有他一分狠心和果断,也不至于如此。 林清姝没听到他说话,她现在满肚子都在算计如何脱离柳苍昊的掌控。 这货除了长得好,简直没什么可取之处。 性情狠辣,杀人果决,武功高,不是好对付的。 现在成了他的女人,林清姝只觉自己身边有一只随时能把她碎尸万段的猛兽,心中惶惶,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柳苍昊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洗漱,因为两个人,还有那么多丫鬟都在房间中伺候,似乎有些拥挤。 洗漱好,丫鬟给林清姝换了一套轻便些的大红罗裙,上面刺绣装饰也都非常绚丽华贵。 梳妆打扮的时候,林清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满盒子的珠钗首饰,开始发呆。 尤其看见那尖尖的簪子,就想着能不能用那簪子尖把柳苍昊给捅了。 于是她心中开始设计,在什么时候,什么机会捅他。比如说,他抱着自己的时候,比如他吻着她的时候,或者做那事的时候。 然而这事也只能想想罢了。 因为她若真的把柳苍昊给宰了,要如何脱身? 她一定会被府里的侍卫碎尸万段! 就算侥幸能逃出这个府邸,又能如何? 这千里方圆都是国公府的势力,她能逃到哪里去? 而且还有李宁成和夜鸣等着她出现,她出去只能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一辈子见不得光,不敢出现在人前。 林清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混到这样凄惨的地步了。 天大地大,竟没有她容身之处。 这都是国公府害的。 一时悲愤交加,她禁不住流下眼泪。 林清姝穿戴好却哭了起来,丫鬟叫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没有丫鬟敢强制让她如何,只能等着她。 柳苍昊那边也穿戴梳洗整齐。 等了一会儿,见林清姝还没有出来,以为女人打扮需要一点时间,便等着。 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实在等不了了,就来看她怎么回事。 柳苍昊进屋便看到林清姝趴在梳妆台上哭。 他带着愠怒的眼神看向那个大丫鬟,大丫鬟连忙低头道:“夫人不知为何突然哭了,也不理我们。” 柳苍昊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丫鬟们全部退出房间。柳苍昊轻轻拉起林清姝,带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问:“怎么哭了?” 林清姝拿着丝帕擦了擦眼泪鼻涕,非常委屈的说:“我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 “因为嫁给我吗?”柳苍昊看着她问道。 若是这个理由,柳苍昊很想杀人。因为这说明林清姝根本看不上他。 若换了其他女人,敢当面这样对他说,他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但是面对林清姝,他还是忍了。 其实他忍她的次数很多。 到现在娶了她,他已经习惯她这种不假思索,说话伤害人的方式。 林清姝再度哭起来:“我只想过些简单的生活,找个男人结婚生子,并不想攀附你们这样的权贵豪门。” “权贵豪门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要结婚生子,难道我们的生活就不简单吗?” 柳苍昊耐着性子与林清姝说话。 林清姝道:“豪门权贵后宅关系利益复杂,勾心斗角太多,不止如此,对外同样勾心斗角,我不想每天都在考虑算计事算计人。那种烦心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 柳苍昊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痕,说道:“昨晚已经答应你,只要你一个,这后宅中,除了你我还有谁敢多话?丫鬟奴才,你若不顺意,随意打杀便是,会有什么勾心斗角?至于外面的事,我会面对处理,你不需要出面。” 林清姝语塞。 什么事都不用她管,她心中开始怀疑柳苍昊究竟是不是娶她当正室。 柳苍昊拉起她道:“去吃早膳吧。” 早膳是粥,昨天饿了一天,为了不伤肠胃,林清姝只能先喝粥。 吃完粥,柳苍昊带着她在院子里面转了转。 院子不大,但后面的花园很大,有楼台亭阁水榭桥廊。 “你平日无事,可以在这里练舞,画画也行。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别离开,外面不安全。”柳苍昊拉着林清姝站在小桥上。 “额,我们不回国公府了?” 这地方离国公府几千里,她觉得如果他们回去,她还能在半路找机会跑了。 不敢杀柳苍昊,她就想着伺机跑路。至于跑出去会有多少追兵,这不是她能考虑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连近忧都解决不了,以后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现在听柳苍昊的意思,是不准备带她去见公婆? 这是连出门的机会都不给她吗? 林清姝有点纳闷,既然柳苍昊昨晚信誓旦旦说娶她当正妻,现在这样,她怎么感觉自己只是个外宅? 像他们这种大人物有必要骗自己一个弱女子吗? 柳苍昊道:“我们回去,你身为我的夫人,必然受封诰命。可是,你以前的身份……不太适合让神京的人知道你还活着。” 好借口!怪她喽! 林清姝沉默了一会儿问:“所以其实我没名分,是你的一个外宅?” 嘴上说娶她当正室,却把她当外宅。 林清姝早知道国公府卑鄙无耻,她也没在乎过当什么正室,所以这消息也不算太打击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只要你愿意 其实林清姝根本不想计较名分问题,因为她压根就不在乎这个丈夫,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离开他。 但之前柳苍昊信誓旦旦说过名分,现在如此就是个问题,她随便问问。 柳苍昊一笑,将她揽入怀中道:“我爹娘同意,你的名字已经进了家谱,这没有假。外人不知道,并不代表你不是。你是我的女人,我家承认便够了。” 林清姝静静听着。觉得柳苍昊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她没有必要揪着这事不放。 重点是她也不敢揪着不放。因为惹毛了柳苍昊,她会死得很难看——碎尸万段,她可不想。 “你刚刚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道我不用给你管家?做夫人该做的事?” 这其实才是她关心的问题。 若是能把夫人的权力搞到手,逃跑应该会方便些? “管家可是个操心的事,你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没必要陷到那些俗事琐碎中。 你只需像以前一样,想做什么便做。 你若要弄琉璃,我便让人给你做个窑炉运沙子,你若要做纸,我便让人给你种竹子花草。只要你高兴就好。” 柳苍昊不清楚,她心里面打的主意。他只是极欣赏林清姝的这些小智慧,这是他对她动心的原因之一。 所以她觉得像林清姝这样的人,应该去做那些更有用的事 “真的?什么都不用管吗?” 林清姝心凉。她这正室夫人不用管豪门家族的庶务?这算什么正室夫人啊?果然有问题。 “你不是喜欢过简单的生活吗?你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我的女人不需要为任何俗事心烦。” 见林清姝呆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他轻笑,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我当你是我的女人,不是下人,所以不需要你操持家务。” 当女人是什么意思?应该还是外宅吧? 林清姝看着柳苍昊问:“也就是说,我是你养的一个宠妾。” 柳苍昊皱眉,他发现这女人对他的误会太深了。 “你要想管家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怎么管都可以。” 林清姝满肚子狐疑,这家伙把成亲当过家家了吗? 什么都无所谓? 林清姝试探地问道:“我真的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柳苍昊笑道:“一般的事情自然可以,若是你想烧这宅子,我肯定不允,烧了还要找合适的地方,太麻烦。” 柳苍昊不担心林清姝会背着他去偷人。因为这女人不是水性杨花的性格。 但烧房子这种事情,就很难说了。 “一般的事情?我可以在有空的时候去打猎吗?” 其实林清姝不是想打猎,而是想出门。 “可以。” 居然真不打算关着她?意外之喜。也就是说她想跑就跑喽。 随即她突然想到,能出门又任何?他肯定会派人跟着,以她的武功想逃跑还是很难。 所以逃跑的时候,她需要有人帮。 “我可以见我的家人吗?” 其实她只想见林清沄,她哥搞出的事,自然要找她哥算账,逃跑自然也要她哥帮。 柳苍昊不假思索道:“可以。” 见他如此爽快,林清姝心中又是一凉。 万一她哥与他合伙。她哥不帮她,她还能怎么逃? 娘家人靠不住,心中很悲哀无奈。 林清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真的答应只娶我一个吗?” “我答应过的事情,自然守信,你有见过我不守信吗?” 林清姝仔细回忆了所有与国公府的事情。 他们答应的事情都能办到,不管有多难,别人办不到,他们都能办到。 他们的确很守信。 她似乎应该相信柳苍昊。 之前,她一直认为嫁进豪门,会陷在各种勾心斗角当中,会被豪门大家族的琐碎事烦死,现在的结果却是她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 她不能回神京出现在那些权贵眼前,所以这种生活是补偿她的? 这是不是说,她其实不用逃跑也能过想要的生活,不会被人管来管去,不用算计来算计去。也不用像姬妾一般的争宠宅斗。 这个柳苍昊虽然性子凶残,却是看人的,只要别把他惹急,他也不会滥杀。 林清姝是个随性的人,如果没危及她性命,让她过不下去。她根本不乐意去动脑筋想办法整人搞事情。 有些人的确以整垮别人获得利益为目标,但林清姝不是那样的人。她对这世界没有太大恶感,对人更没那许多的贪婪觊觎。 其实她真正想要的不算多,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 柳苍昊静静看着她。 这么多年观察她,他早就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她要的不过就是随心所欲的平静生活。 她不喜欢管闲事,也从不妒忌别人,更没有算计抢夺别人东西的爱好。 她对于生活品质的追求不高,似乎对男人的要求也不高。 他听林清沄说过林清姝要嫁杜明的原因,只是因为杜明管不了她。 既然她不喜欢被人管,那他就给她一个宽松的生活环境。 她如愿了,心中那些不好的念头就该没了吧? “你安心住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的。”柳苍昊吻她的唇,辗转轻吮。 林清姝心有不甘。却暂时没办法。 若是依着柳苍昊这种安排,她的确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这能长久吗? 今天是完全清醒的状态,有些事情自然能算计的清楚。 此时逃出去,颠沛流离,前途未卜。留下来,暂时或许还能安生过日子。 且等着吧,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的。 柳苍昊静静看着她沉思的模样。 这女子心里想的事,从来没人看得清楚。既然猜不透,他就不去猜。 他低头亲吻她的耳廓,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平日你随便想怎么过都行,但在床上你得听我的。” 昨晚他就看出来了,这女人对男女房事并不主动。 她不主动没关系,但他却容不得她在这事上随便拒绝他。 他不可能次次给她喝催情药。 偶尔无耻一次他无所谓,天天对她无耻,他自己都会觉得厌烦和恶心。 林清姝满脸羞红。因为她想起了昨天夜里…… 柳苍昊长相极美,身材匀称,身上的肌肉有弹性,手感也是极好的。 若没有那许多复杂原因。跟他过,其实也没什么。 林清姝被他抱着,两只手没地方放,在他身上摸了摸,似乎有点满意。 然后她突然有一个想法。 这柳苍昊长相、身高、智商都不错,是个不错的种。跟他生孩子,那孩子一定很不错。 等以后有了孩子,她不满意就带着孩子跑,当他只是种马好了。 柳苍昊并不知道她心里面那些可恶缺德的想法。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中有些高兴。 高兴之余,心底那股邪火就起来了。想要她的念头一起来就压不住了。 带着她进了花园中的八角亭,亭中有一桌一椅。柳苍昊抱着她坐在椅中,开始亲吻她。 红裙下面穿的裤子是开裆的那种,柳苍昊毫无阻碍。 唇舌纠缠,手指肆意而为。 林清姝羞得只想化成空气。 柳苍昊这是要在光天化日下就做那事。 好不容易挣脱他的唇舌,林清姝急道:“别在这儿。” 柳苍昊没停手,说道:“别担心,没人敢看。” 下人们早就回避得远远的,连暗卫也撤了。在他的地盘上,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清姝又羞又恼,却无奈被他抱着不得脱身。 白日宣淫,这柳苍昊简直不要脸! 之后的几天,林清姝发现柳苍昊每天什么事都没有,从早到晚都与她腻在一起。 与她做那事,也不分早晚。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 好在他技术不错,也肯对她温柔,她没受什么罪。 初为人妇,闺中之事太多,会有些受不了。可那柳苍昊偏偏就是那种特别能做的人。 而且这家伙研究过房中术,把那些招式都用到了林清姝身上。 男人食髓知味,对那事兴致越来越高。林清姝很多时候都是被折腾得困极昏睡。 这种缠绵悱恻的日子过了三个月,林清姝也不是那么反感柳苍昊了。 因为不管她愿不愿意,人家想要就要。 人是一种很能适应环境的动物。尤其这环境并不恶劣。 柳苍昊对林清姝越来越满意,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好了很多。 美中不足的是,林清姝不肯学房中术,很多时候都不肯配合他。 他不勉强,夫妻生活有的是办法教她,来日方长,他不急。 这天晚上,柳苍昊抱着林清姝,静静看着她,难得没用那些不可思议的手段,做到她疲倦。 “我明天要出去一段时间。” “嗯?什么时候回来?”林清姝缩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三个月的新婚日子,她过得不错,暂时不考虑逃跑的事了。 这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逃出去不仅受苦受罪,还要面临李宁成和夜鸣的追捕,她是多想死才会去作? “一个月,如果顺利,时间会更短。你乖点,我不在别乱跑。府中有侍卫,但他们的武功都不算太高。” 柳苍昊对自己的小娇妻十分满意,却唯恐她趁着自己不在作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不厌其烦地提醒。 “嗯,好,我等着你。”林清姝说的话挺暖心。 柳苍昊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抱着林清姝。 那样子就像小孩抱着心爱的玩具,唯恐被别人抢了去。 现在林清姝是他一个人的,那是因为另外两个人没找到她。 林清姝手指轻轻抚过柳苍昊那张精致容颜。 谁不喜欢漂亮男人,尤其这男人除了漂亮,还身材好、武功好,而且相当有钱,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灵薇郡主曾咬牙切齿地说那些青楼红牌花魁,一个都没有睡过柳苍昊。 现在这男人竟被她睡了,虽然个中原因有点让她咬牙切齿,但感觉似乎还是不错的。 想起前世看过的史书,什么女皇公主,但凡权势大的,都会有面首男宠。 这柳苍昊要是男宠,那也是非常受宠的那种。 毕竟,美到他这种境界的,实在稀有。 目前她也只见过柳苍昊和柳苍旻。 李宁成俊美,却还是差了他们两兄弟一个档次。 哎呀,她何德何能,竟睡了这种美男? 林清姝很有些精神胜利法。被人骗婚暂时只能哑巴吃黄连。 一想到自己居然睡了个美男,就觉得不算亏。 然后,她突然觉得有个问题似乎很有意思。 林清姝问:“你以前上青楼,都找什么样的女子?” 柳苍昊正酝酿着再与她云雨一整夜,没想到她竟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花魁红牌,谁出名就找谁。”柳苍昊语气淡淡。 在他床上与他提起别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兴趣。 “她们如何?”林清姝好奇心起来压不下去。 柳苍昊轻笑:“技艺不错。” 林清姝懊恼:“我说的是在床上。” “应该可以吧?我没试过。”柳苍昊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没试过?为什么?你不是经常住青楼的吗?难道不与她们……” 林清姝有些说不下去。 她似乎不该盘问柳苍昊结婚之前的事情,但是她实在有些好奇。 “你以为谁都能上我的床?她们配吗?”柳苍昊一副傲娇样。 听他这么一说,林清姝顿时印证了灵薇曾经说的话,没有哪个花魁红牌得到过柳苍昊。 她惊讶地看着柳苍昊。 果然,那花花公子的名声,只是个身份掩护。 不过,就算他不是表面上那种花花公子,他之前应该也有过女人吧? 他那些床上功夫不可能只是看书就有的。 林清姝突然没什么兴趣问下去了。因为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去盘问他过去的风流史,实在有些尴尬。 柳苍昊被她问得有些不高兴。虽然他娶了这女人,却还是不喜欢被她盘问以前的事情。 自从决定娶她,他就只想将以前种种尘封。以后,他会用无数的宠爱,弥补过去的遗憾。 他真心待她,也希望得到她的真心。 翻出以前的事,对他们的相处根本没有好处。 林清姝见他不高兴,也觉得自己不该问。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搂着他,主动吻他的唇。 难得她主动一次,柳苍昊心中的气顿时消了。 两人在床上翻来滚去,一夜云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婚后算账 第二天,柳苍昊走得极早,天还没亮,他就已经洗漱穿戴妥当,吻了林清姝的额头道:“等着我。” “嗯。”林清姝睡在床上,腰酸背痛,困得睁不开眼,神智迷糊。 林清姝睡到日上三竿。 她这段日子被柳苍昊养懒了,有时候甚至睡到大中午。 成亲前,林清姝的作息时间是极有规律的。 成亲后,柳苍昊做起那事没完没了,有时候几乎通宵。 林清姝晚上折腾够了,只能白天补眠。 这就导致了他们两个有时候过得日夜颠倒。 好在这里没有长辈,也不会有什么人敢看他们这样不顺眼。 睡够起床,吃了点东西,然后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 柳苍昊这三个月,天天粘着她,即便看书都能与她做到一块去。 这个府邸,大约就只有大门口,柳苍昊没有跟她做过那事了。 这充分说明,他的无耻也是有底线的。 他走了,林清姝觉得清静了好多。 她坐在书房,两个丫鬟站在旁边伺候。 林清姝凭着记忆写起诗词。 唐诗宋词元曲,《诗经》和汉代那些诗赋但凡她记得的,都抄出来。 她不准备把这些东西流传于世,而是写下来,准备等将来教授自己的孩子。 成亲了,就算对这男人有各种不满,她也清楚孩子迟早会有,她要为自己的孩子将来打算。 不止诗词歌赋,还有《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数学、自然科学,凡是她会的,有用的,都要记录出来。 写了一个多时辰,感觉有点累,林清姝让丫鬟把她写的东西收好,然后到花园散步。 花园很大,有大片的草地,林清姝伸展一下双臂,突然想起过去柳苍昊给她的《天仙谱》。 那舞蹈是一个很厉害的武功! 林清姝默默回忆了一下那图谱中舞姬的姿势,开始慢慢依样做。 如果她能练到柳苍昊那么厉害,这天下还有几人能欺负她? 即便到了现在,她都没考虑过靠男人。 心中主意打定,她固定了作息时间——早上写字,下午练舞,每天过得相当充实。 柳苍昊回到神京城国公府,坐在世子书房密室中,他对面坐着世子柳苍旻。 柳苍旻拿着一只玻璃杯仔细端详里面黑褐色的药。 透过瓶壁能清楚看到那药中悬浮的颗粒。 “感觉怎么样?”柳苍旻看着杯中的药问道。 “很不错。”柳苍昊回答。 “那丫头有才华本事,唯独没有野心。她这种人,埋没山林可惜了。” 柳苍旻将药喝下,剧烈咳了几声。 柳苍昊点头:“差一点就将她拱手送人,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怕。” 柳苍旻用手绢擦去嘴角的血迹道:“那一次她在密室说出那釜底抽薪之计,我便知道,必须把她掌控在手中。她这种人,若是跟了别人,对我们没有好处。” “其实她没什么野心,也未必对我们有妨碍。” 柳苍昊现在更愿意把林清姝当成普通女子宠在后宅,反而对她的才能并不看重。 “是啊,她若有野心,早就死了。” 柳苍旻手中转着那玻璃杯继续道:“洞房她没闹?” “闹了,让我答应她不收任何女子,只要她一个。” 突然想起那天洞房中的一切,柳苍昊不禁嘴角上翘。 柳苍旻看着他道:“你若肯收女子,孩子早就有了。” 国公府的香火靠柳苍昊,但这弟弟花名在外却几乎不沾女人,实在让他担心。 之前他就劝过弟弟把林清姝收了,可惜,他当初还瞧不上。 只是两年前,带着林清姝从古月国逃回来之后,他才自己提出要娶林清姝。 为此,国公府专门找了林清沄谈,许了不小的好处才让林清沄同意。 林清沄是个人才,名义上他只是商人,却在古月国铺了一大摊子关系,已经有左右古月国朝局的能力。 这人有大用。 娶了林清姝,相当于收了林家。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林清姝本身值得让国公府娶。 她的诗文,她心中的谋略,还有她做的纸和玻璃,这些都在说明此女极有才能。 “额,对了,清姝她跟我说若是以后没孩子,她便要与我和离。” 柳苍昊听到孩子的事情,这才想起林清姝当时给他提的这条件。 但是即便林清姝不会生养,他也不打算跟她和离。 柳苍旻眯了眯眼,问:“你答应了?” “她寻死觅活的,不答应不行。”柳苍昊无奈。 他觉得自己和林清姝应该都没问题,这种事答应与否也没关系。 “没事,来日方长。”世子从不担心没发生的事情。 而且,林清姝已经成了国公府的人,想走是不可能的。 柳苍昊点头。 林清姝的日子过得极悠闲,每天跳舞两个时辰便会在亭子中喝茶吃点心。 这一日,她练完舞便坐在亭中吃东西。 练舞很消耗体力,更何况是把这舞当成武功来练,内力体力都消耗很大。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竟来了一个穿着打扮古怪的人。 这人穿着像乞丐,颜色不搭,长短不一,就好像是捡到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的那种。 他飞掠而来落在了亭子外面的小桥上。 林清姝抬头看他,只见他身材中等,面容普通,年纪约摸三十来岁。 刚刚他飞掠而来悄无声息,似乎轻功不错。 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惊叫出声,林清姝却没说话,神情淡定。 “听闻前几个月,这户人家娶亲,红妆铺地几十里,某家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小娘子配得上那丝绸铺地几十里。” 说着,那人走近两步,眼睛死死盯着林清姝。 林清姝站起身,飞身出亭。 因为练舞的缘故,她穿着的罗裙衣袖很长,这样飞起落下,长袖翩翩,煞是好看。 那人转身惊讶异常,赞叹道:“果真是难得的天仙女子,配得上那红绸铺地。” 林清姝甩袖而去,那人待要跟上,却突然发现已经有四个灰衣侍卫将他团团围住。 “见过我家女主人,你可以瞑目了!” 一人开口,众人动手。 “别,我还没活够!” 那人嬉笑,飞身而起,往花园外去。 四人飞身跟上,其中两人还发了暗器,皆被那人避过,身法轻巧如燕,实在与他的外貌不相符。 林清姝回到房间沐浴更衣,然后吃晚膳。 她早知柳苍昊在这宅子布下很多侍卫,那人能进未必能出。 待吃完晚膳,有侍卫来报说被那人逃了。 那人武功一般,轻功却了得。 “知道了。”林清姝摆手,侍卫退下。 逃就逃了吧,只不过是来看她一眼,没必要赶尽杀绝。 成亲那日,她坐在轿中,没有亲眼目睹这婚礼的豪奢,但听那些随嫁丫鬟轻声议论,也知这婚礼很是豪华张扬,引人注意,在所难免。 当时觉得过分奢华,后来知道新郎竟是柳苍昊,就不觉如何了。 像柳苍昊那种身份,奢华些才能配得上。 因为柳苍昊不在,她也就多了些思考的时间,那天洞房事态急迫,她思考余地不大,之后天天被柳苍昊缠磨得精疲力尽,也没什么心情静静思考。 现在柳苍昊不在,她便能好好的考虑她与柳苍昊之间的事。 若说她与柳苍昊有感情,那是假话,因为她从认识这家伙开始,两个人的关系便是敌对的。 不是深仇大恨,但却是利益敌对的关系。 她家想要脱离国公府,而国公府以世子和柳苍昊为代表,却要紧紧掐住她家的自由。 她现在嫁给柳苍昊,那他们两家就是姻亲。 绑一条船上,根本不存在什么自由。唯一的好处就是姻亲关系,让大家平等一点。 对了,成亲三个月,柳苍昊从来没有提过让她回门的事情。 林家离这里千山万水,的确不适合回门,但是她似乎应该见见大哥。 林清姝让丫鬟去叫管事。 这个府有个管事,府中所有事务都是他在安排,柳苍昊说过,有事尽管吩咐管事去干,她不用亲自动手。 对权力兴趣不大,又没有逃跑计划的林清姝,暂时没有夺取管事权力的打算。 “你去城里林家的绸缎庄带个话,让我哥来见我。”林清姝说着,将那林家徽记戒指取下。 没出嫁之前,林清沄就告诉过她,城中有间绸缎庄是林家的,有事去知会一声,那掌柜会想办法联系他。 大丫鬟接过戒指递给管事。 “是!”管事毕恭毕敬捧着戒指走了。 晚上,管事把戒指还回来说:“回夫人,已经办妥了。掌柜说,林大少大约五日便押货到了。” 林清姝点头。 第五天,林清沄果然到了。 时间正好是林清姝下午茶。 她觉得哥哥肯定是打听过自己的作息,才选这个时候过来。 因为每天只有这个时候,她最悠闲,其余时候不是练舞就是写字,也算是有些事情干。 两兄妹在花园的亭子中说话,丫鬟们回避得远远的。 “哥哥瞒得我好苦。”林清姝开口自然要先责怪哥哥。 她哥把她卖给柳苍昊,这件事林清姝一直耿耿于怀。 林清沄早知她会算这帐,很是淡然道:“我看到妹妹找了个不配她的人,自然要为妹妹多想想。 这国公府再不好,也好过那水寨。 更何况,妹妹你被五皇子和古月国皇帝追着,那杜明能护你周全吗? 妹妹以为隐居真的能躲?殊不知皇家暗探的力量,他们真要翻出一个人,根本不是你能逃得了的。” 这哥哥,卖妹妹他还振振有词。男人一个比一个无耻。 林清姝愠怒道:“杜明不行,国公府就行?他国公府势力再大,难道就能对抗皇室?而且是两个皇室。” 林清沄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世上唯一能够对抗两个国家的人,就是这越国公!” 林清姝目瞪口呆,正待要发问。 林清沄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这事,其实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 回想起一年多前,世子柳苍旻单独约见他那次,林清沄记忆犹新。 当时他在古月国,正帮着夺位成功的夜鸣整肃势力。 夜鸣在明处,他就在暗中帮忙,那些顽固挡路的官员或家族,他会用各种方法把他们清理掉。 林清沄手上有不少人,上至朝廷命官,下至市井无赖,所用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正忙得不可开交,却突然接到消息说要他去神京城越国公府中一趟。 他妹妹是柳苍昊救回去的,突然听闻有事要他去,林清沄就觉得越国公府可能要跟自己谈什么条件。 这也没办法,自己办不了的事情,人家帮了忙,自然要给人家些好处。 在他心目中,小妹很重要。对于帮过小妹的。他并不吝啬给些好处。 于是林清沄把手上的事情交接给了手下,独自回了应国神京城。 国公府中,见他的是世子柳苍旻。他们进了书房密室说话。 世子极美,林清沄看着世子一身素色丝袍,回想起妹妹曾经猜测他是女子,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脸的确很美,但那身材,根本不像女子,而且说话的声音,虽然好听,却的确是男子。 世子与他对坐,中间是一张矮几,上面放着一局棋,是个残局。 林清沄略懂棋艺,所以看得出,现在黑白两方似乎陷于胶着当中。 旁边放着烧茶的炉子,世子亲自倒了杯茶递给他。 “谢世子!” 林清沄接过茶,拿在手中却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 他与国公府打交道多年,知道国公府险恶,这茶水会不会有毒?他心中没底。 尤其他现在正大张旗鼓的帮夜鸣做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触及到国公府的利益。 世子清冷地说道:“我们若是要杀你,根本不需要专门叫你过来给你下毒。” 林清沄尴尬。这话没错,国公府若想杀,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这事都不需要柳苍昊亲自动手,只要柳苍昊手下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多来几个,他也活不成。 国公府要弄死他,跟碾死只蚂蚁差不多。 心中无奈,他喝了一口茶放下问:“不知世子叫小人过来,有何事?” “听闻你妹妹已经许了人家?”世子淡淡地问道。 林清沄点头道:“是的,待小妹十八岁,便会成亲。” “许了什么样的人家?”世子接着问。 “嗯,是个水寨寨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丧心病狂 林清沄提起这事就觉得尴尬。 这亲事是小妹自己定的,他这当哥的一点都不满意。 世子嘴角微翘,一笑之间,林清沄突然明白什么是倾国倾城的美貌。 “什么样的水寨寨主配得上令妹?”世子纤纤手指捻起一颗白玉棋子。 “这……说起这事,嗯,这亲事,其实不是家里给她订的,而是她自己瞧上那人。” 林清沄尴尬。他觉得那杜明根本就配不上小妹。 小妹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嫁他。 “她自己……?”世子看向林清沄,林清沄顿时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是,是真的,这事小人没必要骗您。当时她才十一岁,一眼便相中那男人,说让那人等她到十八岁就成亲。” 世子那莫名的威压,让林清沄只觉难以呼吸,干脆毫无隐瞒,全部说了。 世子微微蹙眉。 他和林清姝也算在国公府相处过几年,知道那丫头行事不能以常理论。 有些事情,她都是一时兴起就做了。这门亲事,不会是她当时一时兴起而为吧? 她十一岁到现在,也有几年了。当时她年纪小,做了荒唐决定,现在应该会有所改变吧? “令妹现在还想嫁那水寨寨主吗?”世子问。 林清沄嘴角一抽道:“好像是吧,反正她没提要悔婚。” 竟要一条道跑到黑吗? 世子面色一冷,质问道:“你们便由着她?” “小妹性子很倔,她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林清沄一脸无奈。 如果可以逼林清姝改主意,他也很想逼,但妹子那牛脾气逼了根本没用,反而会伤兄妹感情。 好在还有两年时间,他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办法说服她自己放弃。 “去把婚退了!”世子说道。 林清沄一愣。 “她要十八岁成亲也可以,嫁进我国公府,做我弟弟的正室。” 世子看着林清沄一脸严肃。 “嗯?这个,很突然……小人能不能考虑一下?” 林清沄有点发懵,这莫名其妙地就跟他提亲,他太意外了。 提亲也就算了,还以命令式的口吻让他去退亲,他心里感觉很不太舒服。 “你要考虑什么?若是我们两家联姻,你与我们的关系便是平等的姻亲关系,从这点上来说,你不吃亏。 将来国公府有所作为,也不少了你那一份好处。” 世子态度非常强势。 林清沄感觉这越国公世子的气场让他实在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心下飞快地计算起这门亲事的得失。 与杜明相比,柳苍昊的确是个更好的人选,但比起古月国皇帝夜鸣,他就差远了。 皇帝和国公之子相比,傻子都该知道选皇帝。 他妹妹天生的大富大贵命。跟着国公爷家的公子,会有多大前途? 林清沄反对林清姝嫁杜明,也不肯让林清姝嫁柳苍昊。 他早就打算好让妹妹去当古月国皇后,只不过妹妹那倔脾气,还需要好好的劝说,只能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她在古月国皇宫才会好过。 林清沄这个人很势利无利不往,但还算对家人有良心,比较心疼自己的妹妹,也愿意给妹妹一点时间去衡量考虑,当古月国皇后的事情。 “嗯,这个事情,重点不是我同不同意,主要还得看我妹妹,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林清沄不敢直接拒绝,干脆先找借口搪塞。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借口。 妹妹是他带大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妹妹不愿意的事情,真是没辙。他其实也真做不了多少主。 世子手指摩挲着白玉棋子缓缓道:“女子婚嫁,由家中长辈做主,她同不同意都没关系。” 这是非要他答应? 他们要强娶? 若今天他不答应,是不是连国公府都不用出了? 汗珠从林清沄额头滑落。 急中生智,他连忙道:“世子知道,小人妹妹身份特殊,对于应国而言,她是死人,二公子要娶她,势必会暴露她活着的秘密,到时候陛下和白芦王怪罪……” 世子摆手道:“这事你不用担心,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必让你妹妹的身份公开。” 林清沄愣愣地看着世子,表示自己没听懂,三五年,莫非他们能让皇家忘记妹妹曾经的身份? 抑或者他们是想给妹妹重新造一个身份吗? 但就算是重造身份,他妹妹的容貌也不可能重造,到时候他妹妹一旦在贵族间露面,还是会有人认出的吧? 莫非……他们根本不打算让妹妹在正式场合出现? 林清沄道:“世子刚刚说让小人妹妹做正室,莫非是诓骗于小人,你们只想把她当成外宅。” 世子看着林清沄,嘴角溢着淡淡的笑:“知你会做生意,从不肯吃亏,现在我便告诉你三五年内即将发生的事情让你权衡。” 茶杯“砰”地砸在林清沄面前,林清姝怒道:“哥哥你发什么呆?” 林清沄陷入一年多前的回忆中,被她这一下惊到,猛然回神。 他看了小妹一会儿,突然轻笑:“妹妹可知国公府这么多年在下一盘什么棋,若不是我们两家已经联姻,我到现在都不会知道。” “什么棋?”林清姝见哥哥表情古怪,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林清沄道:“把手给我!” 林清姝伸手递过去,林清沄在她手心写了四个字。 林清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清沄。 林清姝声音颤抖着问:“这是……真的?” 林清沄点头:“现在越国公正在率兵与古月国开战,已经占了十来个城池。等到差不多,就轮到应国了。” 林清姝顿时感觉手脚冰冷。 因为林清沄刚刚在她手上写的那四个字是——裂土称帝。 越国公要割裂古月国和应国的土地,也就是要抢两国土地,然后自己称帝? 是这个意思吧? 这种事情,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不敢想! 这野心得有多大,才搞得出这种事情? “妹妹注定是皇后命。”林清沄眉毛挑起。这单买卖是他这辈子做得最赚的。 虽然林清姝本来可以去古月国当皇后,他这国舅是当定了的,但是他与世子柳苍旻的一番长谈之后,就觉得,以现在的形势来看,越国公府更加值得他投资。 而且看妹妹现在,身体圆润光彩照人的样子就知道,柳苍昊对她极好。 林家有大前途,妹妹能过好日子,他就觉得这买卖不亏。 若是由着林清姝的性子让她嫁给杜明,且不说要如何面对那两家皇室的威胁,妹妹要过好日子,还得殚精竭虑,穹湖那破地方,简直穷得掉渣,妹妹嫁过去,得填多少钱和精力进去才能弄好? 这是何苦? 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对人。而柳苍昊就是那个最符合利益的男人。 “哥,这是造反,而且,国公府惹两国,他就不怕两国联合夹击?我听着怎么觉得特别不靠谱?” 林清姝感觉这事很不对劲。 “具体谋划世子没细说,不过他保证这事在五年之内便会成,而且,我自己也在古月国有势力,古月国中,那些权贵人心散漫,为了利益尔虞我诈,他们搞的这事,我觉得成功的机会很大,到时候我出些人帮忙,更会事半功倍。” 林清姝觉得头疼,揉着太阳穴。 她上贼船了,如果国公府失败,她会跟着被千刀万剐的。 太可怕了! 林清姝想哭:“我以为我能过点安静日子,你们这是要闹什么?” 林清沄见她一副愁眉不展,说道:“小妹,这事对你没坏处。国公府能抗衡两个国家,才能保住你。你自己也不想去跟白芦王或古月国皇帝吧?” 林清姝挑眉反问:“难道没有我,他们就不造反了?” 这种事情,肯定是筹谋多年,绝对不会是因为她。 林清沄无语,沉默一会儿道:“我看好国公府。” “所以你妹妹我就成了家族联姻的工具了?”林清姝愤怒。 林清沄道:“你反正都要嫁,不如嫁个家世好,容貌好,武功好的,那柳苍昊不仅护得住你自己,也配得上你。” 林清沄的想法很简单,任何事情都以利益来算计。 妹妹嫁给古月国皇帝固然不错。但是他家却永远只是古月国皇帝的臣子属下。 他家与之联姻,根本得不到平等的地位。 而跟越国公府联姻就不同了。 他家现在就可以与越国公府平起平坐。将来打下江山,他家的势力也不会差,不会被人当成属下。 作为一个有投资眼光的商人,林清沄认为这事,简直稳赚不亏。 林清沄算计家族利益,小女子林清姝只算自身利益。 她觉得自己亏了,再度被家族牺牲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尤其是卖队友的那种猪队友。 显然,她的家族就是专卖队友的猪队友。 林清姝恼怒起身,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地上道:“你们简直是一群利欲熏心,丧心病狂的疯子!” 说罢,她气呼呼地甩袖离开。 他们野心勃勃是他们的事,为什么要拉上自己? 林清沄见抓狂了,想要再劝说,却发现该说的已经说了,怎么想只能看妹妹自己了。 他知道妹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而且打定主意就会身体力行。 现在看妹妹这样,他担心妹妹会做出过激的举动。 出府之前林清沄找了府中管事说道:“看好你家夫人,逃了或死了,你们都要被千刀万剐。” 管事汗如雨下,连连答应定会照看好夫人。 之后,保护在林清姝身边的人增加了两倍,丫鬟十二个时辰,轮流一眼不错地看着林清姝。 那些侍卫更是把她这间屋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林清姝暂时没计划怎么逃跑,也没在意那些丫鬟突然的看管。 她只是翻来覆去的考虑这事,甚至彻夜难眠。 她是倒了什么血霉才摊上国公府这种祸害。 难不成前世她欠了柳苍昊的?可前世她记得,她绝对不认识柳苍昊那货! 前世不要说身边的人,就是电视电影明星,都没有一个长得像柳苍昊。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前世是个普通人,就算没做过善事,也没为恶啊!而且死的极冤。 想逃跑,但逃跑也该有个目的地吧? 仔细考虑过自己该去哪儿之后,才惊悚发现天下之大竟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虎狼的世界,她去哪儿都是人家口中的肉。 “啊,救命啊!”林清姝受不了大叫。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深夜,房间亮起,床前七八个丫鬟,门口脚步凌乱,似乎有很多人过来。 林清姝看着心烦道:“没事,我做恶梦。” 其实她想说,我要疯了! 但是算了,她不想吓这些可怜的下人。 第二天,林清姝起得很晚。丫鬟们看她脸色不好,服侍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这位夫人脾气不坏,从来不打骂下人。 但府中管事却不是吃素的,若有人在夫人的事情上出差池,不用夫人开口,管事就会处置。 这个府中,除了这位夫人,没有谁是活得轻松的。 男主人长得极好,但谁敢多看两眼,被发现,轻则被打板子,重则发配到农庄为奴。 女主子就更不用说了,管事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低着头,眼皮都不敢抬,那些侍卫只能在远些的地方保护,谁没事敢走近,那是不想要命了。 这座城名义上是归属应国,却充斥着国公府的暗中势力。 所以,这座城已经算是越国公的,而这个府,就是这座城的中心。 林清姝不知道这些情况,但她直觉自己是逃不了的。 他们要做这么可怕的事情,自己现在已经是知情者,逃出去意味着背叛。 她若被抓住,应该会死得很难看。 突然又想起了被柳苍昊杀的人的死状,一块一块的,想想都觉得恶心。 从小到大,她都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想死,就不要与国公府作对。 吃了点东西,林清姝坐到书房中静静发呆。 国公府要在两国之间建一个国家,首先是要吞并土地。 越国公正在带兵打古月国。 打下古月之后,就要回头打应国。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很爱我? 他们多年筹谋积累,应国的某些地方,应该已经归国公府统辖,朝廷没发现,但实际情况肯定是这样。 他们当初为什么要她去打探五皇子的后手? 大概是察觉五皇子后面有一个强大势力,会妨碍他们的计划。 他们把有实力的皇子打压下去,然后去扶植完全依靠他们的人。 那种人上位,就会成为他们的傀儡,这样,他们就能操控应国局势。为将来占据应国的城池做准备。 林清姝拿出一套棋,将棋子放置成各方势力。 越国公要赢,就必须除去强有力的对手。 古月国现任皇帝夜鸣有些本事,但他皇位来路不正,很多贵族不服气,势必造成国内乱局。 当初柳苍昊派人去夜鸣寿宴上刺驾,大概就是想让古月国内斗。 夜鸣失败,古月国登基的就是没什么能力的大皇子,他们要对付也不难。 夜鸣成功,也会招来各方面势力的反抗。 夜鸣内乱未平还要面对越国公的趁火打劫。 当初国公府寿宴刺驾,怎么算都不亏。 夜鸣登上皇位,对于古月国真不是什么好事,他就如同一味砒霜,不是解药而是剧毒。 大皇子无能,但至少有皇后一脉支持,算是正统,古月国内的人心不会如此乱。国公府想要趁机攻城略地,没有那么容易。 夜鸣上位,内斗内耗,根本顾不上边境局势。 这正好落进国公府的谋算中。 至于应国,情况更加复杂,在没完全吃下古月国之前,越国公不会打草惊蛇。 林清姝知道了这天大的秘密,却只能憋在肚子里。 她既不想帮应国,也不想帮古月国。 因为这两个国家的皇族,仗势欺人,都逼得她走投无路。 然而对于国公府的所作所为,她却很难说一句“干得好。” 因为她觉得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清姝突然发现,这世界不适合她。 她能不能再穿越一次? 河水奔流浪翻滚,一艘大型商船顺流而下。 商船上一间布置华美的船舱中,柳苍昊把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中间,说道:“你没事告诉她这些做什么?这些事与她何干?” “难道小妹没资格知道自己夫君在做什么?”林清沄跟着落子。 “你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喜欢这些权势斗争,她若知道了,还能踏实过日子?恐怕睡都睡不着!” 这世上最了解林清姝的人不是她亲哥,而是一直将她牢牢掌控的现任夫君。 “她迟早是要知道的。” 林清沄觉得自己妹妹已经是大人,不能当她是小孩一样糊弄。 其实林清姝小时候也不太好糊弄。 柳苍昊叹了口气:“我却是愿她什么都不知,每天过得快活。” 林清沄一愣,看了他一会儿道:“小妹何其幸运!” “我只想当她是个小女子,宠着爱着,那些外面的腥风血雨,不用让她看到知道。” 柳苍昊语气淡然,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林清沄惊讶得合不拢嘴。 柳苍昊回到府中,林清姝已经三天没怎么吃饭了。 开始的时候还吃一点,渐渐没了胃口,后来竟吃不下去了。 不止吃不下饭,她还睡不着。感觉疲倦无力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这些天,她都很焦虑。 翻来覆去的思虑,她发现,天下之大竟没有一处容身,而且现在上了国公府这艘贼船,想下船是没可能的,唯一解脱的方法就是死。 一想起自己只有十八岁,林清姝就难过得心碎。 重活一世,她的命运为什么如此多舛? 她似乎也没有很多奢求,只不过想好好活着而已。 就这,都不能让她如愿吗? 她现在的症状,在前世有个医学名词——焦虑症! 柳苍昊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面色冰冷。 林清姝三天不吃东西,偌大的府邸竟没一个人有办法。 都是废物! 他快步走进房间,只见林清姝正闭眼睡着。 此时是白天,但她却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连睡着都皱着眉,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 林清沄这个当哥哥的,真是不靠谱,没事干嘛这么刺激妹妹? 柳苍昊看林清姝这模样,就很想打林清沄一顿。 若他不是林清姝的亲哥,杀他的心都有。 柳苍昊将林清姝抱起,轻抚她有些苍白憔悴的脸。 幸好他回来得快,若是拖几天,她岂不是要把自己活活饿死。 心病难医,找大夫来也没用。 他轻拍林清姝,她却没有醒来,这根本不是睡着,而是昏迷。 柳苍昊给她把脉,发现她的身体非常虚弱。 丫鬟端了水来,他用口一点点渡给她。 待她口中不是那么干,他给她塞了一颗药。这药不用吞,含着就好。 又渡了些水,丹药渐渐化去,慢慢流入她的喉咙。 这药是用来吊命的,但凡无法吃下饭食,或伤势过重的时候,吃下这药,便能续命。一颗药能续两天命。 这药珍贵,一颗的造价是千两银,柳苍昊经常涉险,所以身上常备这药,而且数量不少。 吃下药去,林清姝情况好转,能多喝一点水,渐渐便可进食补汤。 柳苍昊让大夫配了汤药给她沐浴,然后亲自按摩她身上的筋道。林清姝昏昏沉沉,有些感觉,却不太清醒。 夜里,柳苍昊搂着林清姝睡着了,突然听到林清姝低语:“我不想在这里。” 柳苍昊睁开眼睛,只见林清姝闭着眼皱着眉:“这里好可怕。” “我在,没人动得了你。”他用手指抚去她眼角的泪水。 林清姝哭起来,缩在他怀中:“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我不想死……” “你不会死,我会保护你。”柳苍昊紧紧抱着她,低头吻着她的额头。 林清姝不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害怕如果败了,我们全家都会死。你真以为我们做这事不留退路? 实话告诉你,就算我们败了,家里人也能全身而退。到时候我们去东蛮之地生活,在那里我家也有很大的实力,你一样能过富贵日子。” 柳苍昊照顾了她好些天,她为什么这样,他早就想清楚了。 无非就是怕事情失败,惨遭屠戮。 林清姝拉住柳苍昊的衣襟,焦虑问道:“柳苍昊,你告诉我,你家为什么要做这事,你父亲就那么想当皇帝吗?” 前世看三国演义,只知道看曹操的狡猾,诸葛的多智,吕布的武勇。 他们打来打去,斗智斗勇,很有意思。 然而这三分天下的事发生在自己眼前,身边,她感觉就没那么有趣了。 柳苍昊轻抚着林清姝的背:“不这么做,没有活路,十年或者二十年,我家就会死绝。” 林清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她被吓到了。 “阿姝,其实我哥哥小时候身体很好,他如今这般,那是因为在他四岁的时候中过剧毒,那时差点死了,幸好我父亲救过一个蛮族巫医,是他帮我哥续了命。 我还有个妹妹,若是出生,会比你大三岁,但是却因为我母亲怀着她的时候中毒,死于腹中,那次连我母亲都差点死了。 而我,在很小的时候,便一直被人莫名其妙的刺杀下毒。 父亲将我送进深山学艺,他们找不到我,我才能平安长大。” 林清姝终于睁开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想问谁做的?” 柳苍昊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轻笑:“两国的国君都想要我国公府断子绝孙。 应国皇帝靠父亲的支持上位,靠父亲为他开疆拓土,但他登上大位之后就觉得父亲手中的权势太重,一直提防着父亲。 后来他发现我哥哥极聪慧,比他所有的皇子都聪明,恐他将来长大成为父亲助力,权势过大,对他的子孙不利,故而派人给我哥下毒。 古月国一直打不赢父亲的军队,就派人抓我,想要以我为质胁迫父亲。 我柳家,吃尽这两国皇室的苦头,难道要忍着?阿姝,换了是你的孩子被人迫害,你能忍? 或者以你那不争的性子会想着避居东蛮之地。但若真是你的孩子被人毁成那样,你能咽得下那口气,让那些人逍遥?” 林清姝震惊到无法言语。 如果真是那样,她不会避,而是会去拼命! 即便死,她也不可能咽下那口气。因为她从来不是任人欺负不还手的性子。 柳苍昊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我记得你曾经帮过一个被贬为官奴的丫鬟,你怕不怕自己的孩子会有那样的下场?即便我们不反,即便我们为他们流血拼命,到最后,他们也会兔死狗烹,罗织各种罪名,将我们家族满门抄斩。” 林清姝想起那个名叫秋叶的丫鬟,她死前的模样甚是恐怖。 林清姝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不能过到那样的境况,她的孩子更不能。 柳苍昊感觉到她的恐惧,抱紧她安慰道:“别怕,我们是这世上的强者,没有谁能让我们落于那样的境遇。” 强者? 只有强者才能不被人吃掉。 这是大自然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规律。 林清姝紧紧抓着柳苍昊的衣襟,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我不是强者。” 她武功不行,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在这世上,她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存在。 她觉得像她这样的小女子,根本不适合做柳家的一员。 “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外面的厮杀我自会解决。” 柳苍昊从决定娶她那一刻,就没打算再利用她做事。 以前利用她,那是因为把她当成工具,她的死活、喜怒哀乐并不太放在心上。 但现在不同,他爱她,便不再愿意让她陷入那些是非争斗。 他的女人,别说受伤,哪怕受一点委屈他都会觉得心疼。 他轻易不会对女子动心,一旦动心,那便是真心。 林清姝静静地看着他,现在是半夜,外面只有一盏烛台亮着,光线不好,但是他们两个太近了,所以她能清楚的看到柳苍昊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 “你……很爱我?”林清姝一脸不可置信。 一个男人把外面所有的事都自己扛,只让自己的女人过得开心,说明这男人很有担当,而且很爱自己的女人。 她和柳苍昊成亲是因为他算计她,她心中对他有一种天然偏见。 她一直觉得他娶她有目的。或者是要利用她,或者要利用林清沄,总之目的不单纯。 虽然他表白过,但是林清姝不像小孩容易骗。 正是因为不容易上当,所以即便柳苍昊是真心对她,她也不信。 柳苍昊轻笑:“你不信,我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过去作孽太多。” 过去林清姝在他手上吃的苦头的确很多,柳苍昊从不奢望她能很快相信他接受他。 正如他哥哥世子柳苍旻所说,来日方长,他有很多时间去证明自己真正爱她。 林清姝默默地靠在他怀中,感觉温暖安心。 “再睡会儿,明天多吃些东西,我们要好好活着,让那些该死的人去死。” 这么多年,貌似光鲜富贵的国公府公子,过的日子却常常是刀头舔血。 柳苍昊如今之所以那么厉害,不仅是因为有个武功高强的老师,还拜那些刺客所赐。 这么多年,杀了那么多刺客,他在无数实战中积累经验,他的武功也进步神速。 林清姝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这些天她一直昏昏沉沉,现在却无比清醒。 “柳苍昊,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林清姝问。 此刻,她的声音很冷静,她的心也很冷静。 “我没必要骗你。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想如何就如何,根本没有必要骗你。” 柳苍昊对自己的女人说话,也不拐弯抹角,实话直说,大家坦诚才能更好相处。 “你知道我有很多秘密。” 林清姝抬头一脸严肃地注视着他。 柳苍昊轻笑:“我知道你从来不跟任何人说实话。你的秘密连你哥都不知道。神仙喜欢小姑娘。” 他试探过林清沄,结果林清沄对林清姝那些画画诗词甚至做琉璃的事也很摸不着头脑。 一个人不知情或装作不知情,柳苍昊凭借这许多年的识人本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秘密 林清沄和林清姝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有野心有手段,但他没有林清姝那些才智。 若是林清沄除野心和手段外再兼具林清姝那些才智,这人就能上天了。 或者两兄妹联手,也能创造惊世伟业。 幸好,在林清姝还小的时候国公府就将她控制住。 两兄妹因为机遇和观念的错失,从来没机会联手。 林清姝伸手摸了摸柳苍昊的容颜:“真好看!” 柳苍昊笑着吻她的手:“我的一切都只属于你!我只让你碰。” 林清姝突然展颜:“你把我哄的那么高兴,我今晚就告诉你我的大秘密,好不好?” “好啊!”柳苍昊好奇了很多年,但因为林清姝口风太紧,一直无法知道,现在她愿意说了,他肯定愿意听。 “其实我……出生的时候就有记忆!”林清姝语气和缓,静静看着柳苍昊说,“我前世的记忆,全部都在!” 柳苍昊一怔,有些愣神。 林清姝看他这模样,知道他有点震惊,却似乎不害怕。 这人从来不怕鬼神! 想想也是,柳苍昊杀人如砍瓜切菜,若是怕鬼神,怎敢如此? 过了好久,柳苍昊才问:“那些神仙教的,其实是前世就会的?” 林清姝点头:“我前世的世界与这个世界不同,我念了十几年的书,学过非常多的东西。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柳苍昊再度吃惊。 林清姝靠在他怀中不再说话。 柳苍昊很吃惊,却也不追问什么。 他问题很多,若是要问,似乎就太多了。 问多了,这女人疑心重,极可能让两人的关系又变差了。 “难怪你小时候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孩子。” 柳苍昊考虑了一会儿,只说了这一句。 林清姝微微一笑:“柳苍昊,其实我懂很多东西,也许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柳苍昊点头:“这点我早看出来了,只不过你不太乐意被人用。” “我可以给你用十年。” 林清姝打算拿出十年的时间,帮着他们成事。哪怕贡献出她所知的兵法也在所不惜。 她要的是今后的自由。而不是一辈子被他以爱的名义囚禁。 他或许爱她,但她绝不爱他。 不是她无情,实在是过去在他手上吃过许多苦头,她不会因为他一时的温存宠爱,就迷了眼,瞎了心。 柳苍昊闻言,温和的面容顿时变冷:“我不用!因为我不会同意你提出的任何条件。你也休想离开我! 我不用你那些才能,你只要老实当我女人,而我也只在床上用你。 你只需为我生儿育女,其余的事情你不用管。没有你帮,我们照样能做成事。” 被他一语道破心思,林清姝怒了,说道:“柳苍昊,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你缺女人帮你生孩子吗?为什么要死盯着我?” 要她与国公府同生共死,荣辱与共,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家的泼天富贵,她不稀罕。他家诛灭九族,她也不想被捎带上。 或许他家有必须造反的原因,但那不关她的事,她不想掺合。 柳苍昊叹息道:“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我要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林清姝无语了。 这个柳苍昊,为什么永远都能把她捏得死死的? 不过,他这样说,也就表示,他真当自己是女人,而不是要利用她。 她是该哭还是该笑?哭自己的才能在他眼中没有多大价值,抑或该高兴这男人是真正把她当成女人,不带任何利用心。 “前世你几岁死的?”柳苍昊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二十。” 柳苍昊意外:“这么早?怎么死的?” 他以为林清姝懂很多东西,应该活得更久些。 “我不小心看到他们杀人,就被活活勒死了。” 每次想起前世的死法,她的心都会颤抖。 小时候练武受不了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时的死状。不过是些宵小,怎么就能把她活活弄死? 人这辈子,不能弱不能怂,否则连条狗都欺负你。 柳苍昊搂住她,觉得很心疼。 难怪从古月国逃出来她受伤昏迷时,叫救命的时候让人如此心疼,那时她定是陷到前世的死前记忆中了。 “今世我让你无忧无虑,快快活活地过。什么都不用管,谁都不能欺负你。” 这话说得很动情很好听,柳苍昊认为自己一定能做到。 林清姝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从他眼中看到了没有一丝虚假的真心。 “嗯。”她有点相信他了。 他知道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在这世上,自己似乎也只能依靠他。 把心结解开,林清姝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安心地睡去。 然而,柳苍昊失眠了,他不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是不小心捡到了宝? 从他决定娶她时起,他就不打算再利用她做任何事,依靠自己的女人达到某些目的,他实在不屑。 虽然他长了张像吃软饭的小白脸,但他从来不吃软饭,不靠女人。 第二天,林清姝便能稍稍吃些清淡的东西。 柳苍昊很早就在前院厅堂处理城中事务。 这座城一直都是柳苍昊在幕后管,所谓官府衙门全都是摆设,真正说了算的只有他一人。所以他回来,就要面对堆积了一个月的事情。 林清姝没事,身体还很虚,干脆去书房。 她之前写了很多东西,需要整理。 她写的东西都有专门的丫鬟帮着她收起来。 柳苍昊知道她写的很多东西都是世上没有的,所以不允许任何人看。负责整理的丫鬟也是他极信任的心腹。 其实在林清姝眼中,那些诗词歌赋,也没什么值得保密的。不过因为是这世上无人知晓,所以看着稀奇。 却是像《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这类东西,不能轻易让人拿到。 林清姝把之前写了一点的《孙子兵法》拿出来,沉思了很久。 然后,把那两页兵法扔进了烧茶水的小火炉里。 她不知道这种东西一旦问世,对这世道究竟是福是祸。 她担不起那种杀孽。 柳苍昊上午处理事务,下午就来陪她。 对她千般柔情万般宠爱。 随便问了下她在府中都干什么。林清姝说随便写了点字,又说等身体好了,要练练那天仙谱上的动作。 听闻她准备练《天仙谱》,柳苍昊就给了她一本非常好的内气秘诀。 林清姝仔细翻看,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他。 柳苍昊一点隐藏都没有,仔仔细细的教她。 “这是我们柳家祖上传下来的功法秘籍。只有柳家的人才能修炼。” 柳苍昊说得郑重其事。 林清姝马上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她不能把这秘籍传出去,给她哥也不行。 林清姝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然后低头继续看那秘籍。 柳苍昊凑到她耳边道:“慢慢看,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好的。” “嗯。” 热气吹到耳朵上,有点痒痒的。林清姝的脸红了。 柳苍昊把林清姝抱在腿上,感觉她比之前轻了许多,叹息道:“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我会心疼的。” 林清姝的心颤了一下。 柳苍昊越对她真心,她越不自在。 她是个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的人。 但爱情这东西,要她回报。她觉得还是应该看对象。 至少像柳苍昊这样的人,她打心底里就不敢回报。 就像当初对李宁成一样。李宁成是真的爱她,但她绝对不能回报他。 柳苍昊的确是不错的男人,也很让人动心。尤其是含情脉脉温柔的样子,真让人迷恋。 但是,如果从一个清醒的角度来看,就会发现——这家伙凶残狠毒无耻,并非良配。 他现在有真心,有宠爱,有温柔。但这一切的时间限度是多久? 一时还是一世? 爱情这东西是有保鲜期的,随人的心意改变。 人的心意,最难琢磨。今天喜欢,明天恨,跟天气阴晴似的。 甜言蜜语很好听,山盟海誓也不错。 但林清姝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现在把他的爱情当回事,以后没了怎么办? 她活着又不是为了过把瘾就死。 林清姝被柳苍昊抱着,心中却杂念丛生。 柳苍昊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她心中的想法。 看着她没有血色憔悴的面容,很是心疼,于是说道: “原想着让你在家里,免得出去吃苦。 可你在家里竟出这事。以后你都跟着我走吧。你在我眼前,我才放心些。” 之前柳苍昊舍不得她在路上风吹日晒,吃苦受罪,才把她留在家中。 却没想到她在家,竟差点把自己折腾死。 这种事他不想看见第二次。 林清姝抬头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要带我出去?” 她以为这辈子就要被柳苍昊关死在后宅,没想到他现在竟提出以后出门带着她。 真是意外之喜啊! 如果哪天柳苍昊对她厌了,她大可以第一时间溜之大吉。 在府里太多侍卫守着,逃跑的机会不会多,但出去就不同了,什么事都有可能。 她有一种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上的喜悦。 柳苍昊见她来了精神,微笑问道:“你怕在路上吃苦吗?” “不怕,我小时候一直都是这样过的。” 林清姝从小在江湖上跑。只是后来到了国公府和皇宫才被关了好些年。 这种古代世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信息通讯也很缓慢,让她整天在家,简直无聊透顶。 人一无聊就会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多了,精神难免会出问题。 看着林清姝一脸喜色,柳苍昊这才略略放心。 他有本事强留她在身边,但她自己若不想活,却会让他很头疼。 这女人真不是能关在后宅的。 以前嗤笑过林清沄说的“我妹妹闲不住”这话,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因为生活有了希望,林清姝的身体很快就好起来。 几天后柳苍昊便对她开始索求无度。 日子又回到了之前那样的状态——柳苍昊无休无止的房事需求。 幸好他每天要处理城中事务,不会整日缠着她。 在府里呆了一个月,柳苍昊便要去另外一座城巡视。 林清姝跟着他,穿了男子的衣服,面上还被要求戴面巾。 这事情林清姝想得通,因为她被两个皇家暗探盯着,这脸是绝对不能露的。 不止她,就连柳苍昊自己都是蒙着面的。 他同样是被许多人盯着的。 林清姝觉得,其实柳苍昊这个人过得也不太容易。 坐马车太慢,他们骑马。十几个随从加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匹马,在官道上疾驰。 骑马奔驰两天两夜,他们到了一个码头,弃马上船。 到了船上,条件就好多了,有一间比较好的船舱给他们休息。 “先休息。”柳苍昊安排林清姝睡下,自己却出去跟下属商量事情。 两天骑马赶路,休息的时间非常少,林清姝很疲惫。 大床暖被,温泉花瓣,楼台亭阁,美食清闲,一样都没有。 但林清姝心里踏实。 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管过得有多好,心里总是发虚的。 在外面,条件样样不如意,却感觉命运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坐了两天船,下船之后,林清姝和柳苍昊蒙面骑马在官道上走。 马的速度不快,很快有个官员模样的人带马上前,对柳苍昊拱手道:“公子,请看,今年大旱,很多地方都不会有收成了。” 林清姝顺着他的手看道路两旁的田,庄稼很是稀疏,看样子不会有什么收成。 柳苍昊问:“有多少地方受灾?” 那官员道:“从这里往北五百里皆如此。” “五百里?也就是说,今年税收要少三成?” 柳苍昊心中默默计算,算出一个大概的数。 官员面有难色道:“不止税收少三成,这些地方的百姓有十几万,秋后颗粒无收,冬天都会没饭吃。这许多百姓要赈济,需要很多钱。” 柳苍昊说道:“写个奏报请朝廷拨粮拨钱!” 官员一脸丧气道:“每次朝中拨粮拨钱,到我们地方上,就没剩多少,每次天灾都要饿死不少人。” “灾民中青壮的招募进军营,老弱的就用朝廷下发的钱粮赈济,女子体壮者亦可充当军营杂役。” 官员听闻越国公愿意分担灾民,顿时大喜,连忙拱手施礼:“是。” 他等的就是这安排。 第一百一十八章 突如其来的机会 灾民中的青壮纳入军营,就不会因为饥饿的问题去官府闹事,甚至砸官府劫官粮。 剩下的老弱,用朝廷赈济的那些钱粮,完全足够了。 官员将事办妥,拱手告退,提马而去。 林清姝与柳苍昊同乘一骑,问道:“刚刚那条河中有水,为何不用?” 之前林清姝坐船看过那条河,水势不算小,若是开凿渠道,应该够这些地方的田地灌溉。 柳苍昊微笑道:“要用那河里的水就必须开水渠。但这地方不能开。” 林清姝问:“为什么?开了水渠,这里旱灾缓解,不是更好吗?” 林清姝前世懂的不少,但对于农业,只有基本常识,算是外行。 柳苍昊极有耐心的道:“夫人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地势比那河要高很多,开的水渠只能低于河道,水才能流进田地里。 这地方旱灾也不是年年有,三五年一次,熬一熬便会过去,那些逃荒的人等过了这次旱灾又会回来。” 林清姝默然,古代是看天吃饭的。并没有前世那些水泵加压往高处抽水的东西。 林清姝仔细看了看周遭,发现这里的地势的确如柳苍昊所说,一路往上,坡度不大,故而刚刚她走得没什么感觉,现在仔细一看,虽然一路坡度不大,地势也渐渐拔高了。 水往低处流。开渠果然不太适合。 于是,她想起一个名叫水车的东西,是用于水低地高的地方。 进了城,住在官邸中,柳苍昊忙于城中诸事,林清姝则烧了一段柳条当笔画了水车的造型。 等柳苍昊回来一起吃完晚膳,纳凉喝茶之时,林清姝这才拉着他看那幅水车图。 边看,林清姝边指点讲解:“这东西叫水车,大体的形状像车轮,大约高四丈差不多,二十四或四十八根辐条,每个辐条上带水斗和刮板,当水流动,它便会转动,刮板把水带进水斗……” 林清姝跟柳苍昊仔细说了这水车的原理,这东西她以前在农庄,见农户浇灌田地困难的时候就想做了,甚至让木匠做过小模型在自家园子里面实验过,的确可行。 但当时考虑到做出大的过于招摇,怕被官府权贵注意到,就作罢了。 现在她把这法子告诉柳苍昊,用不用就看他怎么想了。 虽然林清姝没打算为国公府做事,但看那么多田地荒芜,又有很多人被旱灾所迫流离失所,实在可惜又可怜。 她就算不为国公府,也可以为百姓做些事,就当为自己积德了。 柳苍昊仔细听着,想了好一会儿问:“照你这方法,种粮便不再看天了?” 林清姝点头道:“只要那河水不干,田地里面就有水可灌。” 可惜前世学的不是农业,所知有限,否则,她应该还有更多更好的增产法子。 说起前世专业,这这里真是一无是处,因为她学的是电子商务专业。 这古代没电没网络,所谓电子商务,想都不用想。 柳苍昊若有所思地点头。他觉得这法子可行。 林清姝想了一会儿又说:“这许多山头土地白白空闲,实在可惜。有些土地不适合种粮食也可以养些家禽,圈个山头,用围栏围起来养,上面还可以种些果木,动物粪便刚好可以肥土。 至于水的问题,同样可以用水车来解决。” 柳苍昊轻笑:“地很多,只是人力有限。” 林清姝点头,前世有机械农耕,现在不用人力就要用牲畜,力量有限,收成也少。 她开始仔细回想前世有哪些法子可以提高粮食产量。 过去她不肯拿出法子改变农耕,那是因为她想出来的法子未必会让百姓受益,还有可能被权贵抢夺破坏。 现在这地方已经是国公府的,国公府就是这地方最大权贵,她完全可以放开手去做,而不用担心其他事。 柳苍昊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道:“你的想法很不错,可以试一试。” 他答应了,林清姝就能放心大胆的规划振兴农业。 她甚至考虑农药的事情。 前世农药泛滥成了公害,这古代没农药,庄稼纯天然无污染。 但种出来的东西,有一大部分都落到了虫子和鸟雀的口中导致人们的收成很低,辛苦劳作一年也未必能吃饱穿暖。 柳苍昊见她认真思考的模样,甚是可爱,搂着她道:“真如你哥所说,你就是那种闲不住的性子。” 第二天,柳苍昊便专门安排了一个对农事比较熟悉的管事帮着林清姝做事,林清姝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向他提出来,由他安排人去做。 给林清姝安排的管事,下午便来了。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壮实,手指有些粗,一看就知道是干过重体力活的人。 但他身穿丝绸长衫,虽然手指粗些,面容气质,恭谨却不卑微,看着还算顺眼。 这种人大约是做事比较稳妥,被主子抬举的那种奴才。 “小人张明义,是越国公府家奴,听凭主子差遣。” “你去给我找些手艺不错的木匠过来。 对了,河边有没有农庄?连房带地租一块,你让木匠们都住那里,专门在那里做水车。 还有,我需要很多木材,木材不能太贵但需要结实些,都运到河边吧。” “是。”张明义很爽快的答应了林清姝所有的要求。他甚至都不问林清姝要干什么。 管事出去安排,林清姝拿出一张纸来计划。 她心中有大规划,但事情必须一步一步的来。 让木匠按照图纸先做模型,做好就去实验,实验成功之后大批量做。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每隔一段挖水塘蓄水就能不断用水车灌溉田地。 三天后,把事情安排妥当,柳苍昊马不停蹄地去了下一座城池。 而林清姝要搞农业,正在开头,接下来会有很多事,就不跟着他跑了。 柳苍昊见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错,满脑子想的都是做水车,搞农业,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于是放心走了。 其实林清姝这事若是成功。便能成为一个示范。其余受灾的城池地方都可以用这法子改善生存条件。 他甚至单独嘱咐张明义。让他完全听从林清姝的命令。尽最大可能满足林清姝所提的任何要求。 河边的确有村子,也有田地。这里的农户一小部分人种地,另外一大部分人打鱼为生。 张明义照着林清姝的吩咐,弄了很多房子和地。不过这些都不是租的,而是买的。 他几乎买了半个村子。 那些把房子和地卖了的农户,则又被他收拢过来,给他做工。 木匠固然重要,但是打下手的人也不可少,接下来要挖很多水塘。也是需要人手的。 林清姝去河边看了村子和田地。觉得都不错,又见有许多人做工。心中对着管事张明义的办事能力非常满意。 林清姝每天除了指导木匠做水车,就与张明义一同去各个山头村子看情况。 一路闲聊。她顺便问起了天然农药的事情。 张明义不懂农药是什么? 后来林清姝想起这世界似乎有大蒜。那东西贵族从来不吃。 因为几乎不种植,百姓们也买不起。 来源是东蛮那边。 林清姝平时也不吃,因为那东西吃了嘴巴臭。她与权贵打交道的比较多,实在不适合吃。 之所以知道有,那是因为小时候跟着哥哥跑江湖做生意。什么稀罕货都见过。故而见过那东西。 大蒜去皮碾碎,然后兑水,喷在农作物上。可以消灭几种害虫。 虽然不能全部消灭,但有总比没有好。 她干脆让张明义,专门买下一片地方种大蒜。 等来年大蒜成熟。就可以大肆的用于庄稼之上。能让那些害虫少吃一口算一口。 这天下午。林清姝准备回城,她骑在马上,一路还在于张明义讨论农业上的事情。 张明义的见识没有林清姝广博。但人家有实际操作经验。对林清姝的一些想法,能提出实际有用的建议。 走到半路。路对面突然黄灰漫天。然后一群人杀气腾腾的出现在路上。 正好堵住了林清姝他们的去路。 这些人穿着褴褛。手里拿着各种物什,有菜刀有粪叉,还有棒子,甚至钉耙都有。一看就知道全是农户来的。 到得近前再看他们,林清姝发现这些人居然用泥土把脸涂了,看着活像山里出来的一群野人。 张明义惊呼:“遇到山匪了。” 林清姝身周二十几个侍卫。早已将她团团护在中间。 那群山匪人数不少,竟有一百多个。而他们只有接近三十个人。 张明义带着几个对农业或工事有经验的人,但这些人没有战斗力。 有战斗力的只是林清姝身边带着的二十几个侍卫。一百来号山匪对二十几个侍卫。 山匪占人数优势。侍卫们一个人要对付三到五个山匪。不仅如此,他们还要保护林清姝,压力有些大。 张明义当机立断道:“带着主子去旁边的树林暂避。” 那些侍卫分出十个人,簇拥着林清姝。 林清姝下了马,跟着侍卫们走,张明义带着那几个没有战斗力的也跟了上来。 路旁边有树木,往深处去,渐渐树木就密了,非常适合躲藏。 身后已经有乒乒乓乓兵器相交的声音。 十几个侍卫对付一百多个山匪。 一打十,林清姝觉得不靠谱,于是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留两个保护我就可以了,其余的人都去。不要想着硬拼,你们尽量保住性命。 跟一群穷的掉渣的山匪拼死,太不值得。” 侍卫们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又分出了六七个人加入战团支援同伴。 侍卫们都训练有素,武功不低。 而来的那一百多个山匪,七手八脚出招没有一定套路,上来就是一顿猛打。 仗着人多,侍卫还是被压制了。甚至有两个侍卫不小心,身上还被砍了几刀,打了几棒。 受伤的侍卫见状,只得退走。 林清姝进了林子,对张明义说道:“你带着他们找地方躲起来吧,我们分开走。” 说罢,她施展轻功在林子里面纵跃几下就没了踪影。 张明义目瞪口呆。他知道林清姝是女人,也知道,国公府的二公子似乎非常喜欢她。 这些天两人一起讨论农事,商量怎么做,他还惊叹这女人的才能。 现在却见她居然会武功,更加惊叹。 林清姝在林子里面几个纵跃之后,便把身后的人甩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逃跑好机会,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逃跑。 不用当柳苍昊的女人,不用陪着他家干掉脑袋的三国造反事业。 林清姝飞身上了一棵比较大的树上。茂密的树叶把她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即便有人从下面过,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靠在树干上,只觉树林中一片静谧。听不到打斗的声音,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林清姝刚想盘算一下要往哪里逃。突然又被要不要逃这个问题所困扰。 她在搞农事。如果一直搞下去,两三年内就会见到成效。 她可以让很多人吃饱穿暖,还能让经济活跃。 这是一个造福大众的好机会。 有国公府撑腰,她似乎可以做很多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不好的地方却是要跟国公府绑定一条战船。 现在林家已经绑定了国公府。 而她自己究竟愿不愿意一辈子绑定国公府? 这是个问题! 柳苍昊待她不错。她跟着他也能大有作为。如果国公府造反成功。她似乎还有更大的作为。 林清姝也很想当个极有用的人,只不过因为这世界女人的地位太低,不能出去做事。 想要做点利国利民的事情,会非常难。所以她之前没有什么远大理想抱负。 但是一旦发现自己前世那些知识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很多人的生活。 而且她也有条件去改变,她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人生苦短,没有多少年。除了让自己活得开心舒适。就是要有一个理想。 积极向上往理想的方向一路前行,人生才不算枉过。 坐在树干上想了半天。突然觉得,她现在真没必要走。她还可以做很多实事。 除非国公府真的失败,她再考虑走也不迟。 反正她的身份没公开,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与柳苍昊的婚姻关系。 用前世的说法,她现在处于隐婚状态。 没人知道,她反而安全。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们上辈子不认识 这些天搞农事,做水车,林清姝都穿着少年的衣服,做少年打扮。几乎没人看出问题。 等以后出事真要逃,凭着她的武功,难道还不能逃? 就像柳苍昊说的。实在不行就去东蛮过。 东蛮是个很特别的地方。据说气候比较热,没有冬天。 那里除了盛产毒虫,还有很多奇奇怪怪不知名的东西。 她甚至见过从东蛮过来的土豆。 应国,古月国都没有。只因她前世见过,这才知道。 当时她哥在她的鼓动下买了一点。 然后她就种在林家的花园里。 等她去国公府当人质,家里面的下人不识货,以为是杂草,就挖掉了。 她后来得知,还可惜了一下。 如果能从东蛮那边弄到土豆这东西,找土质松软的地方栽种。会让很多人吃饱肚子。 深思之后,林清姝清醒认识到自己如果要做些有用的事,还是必须靠国公府。 跑出去,一个人在外面流落,实在不太好玩。 跟着柳苍昊,他给了她许多自由和便利,她想做的事几乎都能做。 在大树上坐了半天的林清姝,思来想去,她竟被自己说服,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正待要下树返回,就听树林远处传来大叫:“主子,主子,您在哪里?” 林清姝从大树上跳下来,叫道:“我在这里。” 过来找她的是张明义。 这家伙在林中跳跃奔跑,身手敏捷——竟是个会武功的。 几个起落,顺着她的声音,到了她面前,见她毫发未损,连忙躬身施礼道:“主子,那些贼匪已经退了。” 林清姝点头,跟着他一起出树林。 路上,张明义跟她说那些山匪都是附近山寨里面的村民。 因为天干没有收成,打猎也打不到什么东西。所以想着当山匪打劫。 他们天天走这条路,被这些村民看到,觉得他们有钱,这才集齐两三个寨子的壮汉,想要打劫他们。 数量方面他们确实占优,但都是些抡锄头把的农夫,根本没多少战力。 一群乌合之众,见侍卫杀了十几个人就吓破胆了,一哄而散,逃的逃,伤的伤。 “你们怎么处置那些人?”林清姝问道。 张明义说道:“有些山匪在打斗中已经死了。没死的,已经派官府的人过来了。这些人大概会被发配去军前当苦役。” 林清姝点头,心想:等把这农业搞个几年。事情理顺,产量上来了,也就不会有这许多山匪劫寇了。 林清姝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留在这里搞几年农业。然而,三天后,柳苍昊就来了。 柳苍昊问了她这段时间的进展,林清姝兴致勃勃地说了。把自己的规划全盘告诉他。 国公府是地主,她要在人家地盘上搞什么事,自然要跟人家说清楚,得到别人同意才行。所以她毫无隐瞒,事无巨细全说了。 柳苍昊认真听完,有不明白的就让她仔细解释。 完全明白林清姝的意图和做法之后,柳苍昊点头:“不错,若是你的设想完全实现,这片地方的粮食会丰产。” 林清姝一脸兴奋地道:“这里成功了,也可以用相同的法子去其他地方实施,以后就再没有什么饥荒灾民。” 柳苍昊看着她微微一笑问道:“夫人,此间的事让张明义主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林清姝以为他问张明义的表现如何?于是称赞道:“张主事做事稳妥,事情交给他办,办的都很好。” 柳苍昊继续微笑:“那明天你就随我一起走吧。” 林清姝一愣。 此时两人坐在书房中,柳苍昊把她抱在腿上,见她发愣,便伸手捏了她的脸一下。 林清姝回神看着他。 “其实,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夫人能为我解惑吗?” 林清姝揉了揉被他捏疼的脸,没好气地道:“你都想不明白,我就更不知道了。解不了你的惑!” “明明已经跑了,为什么不走呢?” 柳苍昊略带清冷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听在林清姝的耳中,却如同一记炸雷,正好劈中她。 两人互视。柳苍昊眼中带着一丝难明的隐怒,林清姝眼中充斥着惊惧。 她眨了一下眼睛,转头不看柳苍昊。 脑子飞速转了几圈,心虚恐惧渐渐转变成恼怒,她忽然再度转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道:“你派人跟踪我?” 柳苍昊目光一沉,说道:“是保护你!” 林清姝猛然大怒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名义上娶我,实际上却把我当囚犯一样看管,根本不想给我自由。” 柳苍昊沉声道:“你要的自由究竟是什么?远走高飞? 我告诉你,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允许妻子有这样的自由。” 林清姝嘴角抽了一下,不再说话。 其实她很想说——我就没想嫁你! 可惜啊,木已成舟,倒好像他占理,她无理了。(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打不过,说不过,斗不过,林清姝觉得自己是个很悲催的女人。 房间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快要窒息。 “为什么没走?”柳苍昊再度问道。 属下已经给他详细禀报了当时的情形。 林清姝甩了所有人自己跑。那根本就是要趁机逃跑的架势。 之后,她在那棵大树上坐了一下。 不知又打了什么主意?竟主动现身回来。 这丫头的心思从小就复杂难懂,但他现在是她的男人,有些事情,他必须知道。 林清姝如同被点着火一般,对他大吼:“我被你们这些混蛋逼的根本没地方去!” 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投。特么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说完之后,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如同断线珍珠般掉了下来。 柳苍昊轻轻叹气,把她抱进怀中。 他真没想到,她竟是在那棵树上盘算了一回前途,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出路,这才不情不愿地回来。 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是他的失败。 还把她逼得无路可走,也让他无奈。 他对她所做的确卑鄙无耻,但不那样,却又得不到她。 用丝帕擦了她的眼泪,柳苍昊吻着她的额头呢喃:“你乖点,我一辈子待你好。” 林清姝靠在他怀中泣道:“我上辈子真没欠你什么,我们根本不认识!” 柳苍昊想起她说的上辈子记忆,不禁苦笑。 他们之间的事,和上辈子有什么关系?他喜欢她是这辈子的事。 伤心了好一会儿,林清姝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她要逃跑的事情被柳苍昊发现,今天他匆匆过来,定是来找她算账的。 “看在你主动回来的份上,我且饶过你这次。” 柳苍昊的语气清冷。这事情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他生气。 他喜欢这个女人,舍不得对她狠。 但不管她,又担心她今后做更加出格的事。所以他这次出言警告,算是对她非常温和。 林清姝心中一寒,小心翼翼地问:“如果这次我没有主动回来,而是被你的人抓回来,你……会杀了我吗?” 柳苍昊低头看着她惶恐不安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你犯多大的错,我都不会杀你。 但是,你若敢逃,我就用链子锁着你,让你连房间门都出不去。” 听说他不会要自己的命,林清姝的心里稍微安心些。但他会用链子锁她,这似乎也不好受。 连牲畜都不乐意被拴,更何况是人。若到那地步,她就是生不如死。 这柳苍昊简直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林清姝皱眉,心中极懊恼。 柳苍昊柔声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有两件事你必须记住,你是我的,所以不能离开我,不能背叛我。” 声音明明很温柔。林清姝却只觉自己被人威胁了。 在林清姝心里,背叛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因为她压根没有忠心过。 见林清姝一副不太服气的神色,柳苍昊只觉得心累。 “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 他真的很无奈。这女人,轻不得重不得。 想宠她,又怕她不知天高地厚闯祸,不宠她,却见不得她以泪洗面,每天给他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姝把农事全部交给张明义,跟着柳苍昊走了。 她有先进农业的知识,有规划的能力,但种植细节却不懂,继续留下,也没多少用。 柳苍昊说她可以隔一段时间回来看成效,有不妥的地方可以再改进。 林清姝心中认同,嘴却快撇歪了。 她又不是柳苍昊养的宠物狗,走哪儿带哪儿。 可惜这世界的价值观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不跟着就不对。 这一天,他们到了前线的一座城池。 这里原先是古月国的城池,后来被越国公帅兵占了。 现在,应国的军队正在这里与古月国对峙。 柳苍昊在官邸中,听守城将领汇报情况,林清姝坐在他旁边喝茶旁听。 她穿着普通男装与柳苍昊坐在一处,看起来并不违和。 柳苍昊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前几天接到急报说,古月国军队正在往这处集结,要发起总攻。 而这座城的守军现在仅有三万。 “他们已经有八万在三十里外扎营了。”将领神色急切。 柳苍昊神色镇定道:“已经让莫将军调兵来支援了,你守好,别让他们攻破就行。” “听闻古月那边还有三万兵马在路上,过不了多久就到了。我们只有三万,恐怕守不住……” 将领不认为能守住,援军来到之前,这城就得破。 三万对十一万,怎么看都不像有胜算。 柳苍昊低头沉吟。 他们填了不少财力和人命辛苦打下的城池,就这么让出去未免可惜,但若不让,眼前的三万守军全部战死也守不住。 实在不行,这城也只能让了。 “他们的军粮在什么地方?” 坐在旁边喝茶的林清姝突然问。 “嗯?”将领一脸疑惑。 “你派人去打探一下他们军粮放在什么地方。这么多人来这里,军粮一定也运来了。”林清姝又道。 将领听不懂林清姝说的话,一脸疑惑地看向柳苍昊。 柳苍昊看了林清姝一眼,见她一脸平静自信,觉得她可能有什么主意,对那将领说道:“让你去,你就去。” “是。”将领行礼退出房间,满腹疑惑地去找探子打探古月国粮草的所在。 他不知道公子身边的人是谁,但公子似乎很听他的话。 待把城中防务安排妥当,柳苍昊与林清姝去卧房休息,两人独处,柳苍昊方才问道:“你问粮草做什么?” 林清姝问柳苍昊:“古月国大军没了粮草,会不会退兵?” 曹操一辈子最喜欢断人家粮草,林清姝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战术。 不管是多高明的将帅带兵,没了粮草都没法继续打。 柳苍昊想了一会儿道:“不会马上退兵,反而有可能马上攻城。没有粮草,他们只想速战速决。我们只要撑着守住三四天,就算守住了。” 柳苍昊在心中默默算计了一下:“三天后,这里会有五万人们,再两天,还会有三万过来,共计八万,在他们没有粮草的情况下,的确可以守一守。” “你派人把他们的粮草全烧了吧!” 林清姝随口一句,就决定了古月国近十万大军未来将要饿肚子。 柳苍昊沉默,然后点头。 他们大军粮草不富裕,原以为林清姝会给他个劫粮的主意,不料却是火攻。 劫粮不容易。尤其劫完之后不能走大道,运输是个大问题。 烧了的难度要小很多。容易操作。 好吧,烧就烧了,他们吃不到,也不让古月国的军队吃。 第二天,探子回报说军粮在离古月大营三十里地的一个山坳中。 那里有个很大的粮仓,每天都有粮草进出。 既然定下断粮之计,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趁着古越国大军兵力没有集齐,立足不稳。刚好可以打个措手不及。 柳苍昊白天安排部署,晚上带着林清姝去了古月国大军囤积粮草的地方。 那里是个山坳,远远就能看到有马车拉着粮草进出。 柳苍昊和林清姝站在一棵大树上看着。 林清姝清楚看到,他们下面的树丛中已经埋伏了很多黑衣人。 第一百二十章 棋子老了不中用 待到天黑,黑衣人开始行动,四面八方的黑影往山坳中去,悄无声息地接近,然后以极训练有素的动作开始杀守备的士兵。 这处粮仓,有一万士兵守备,却是轮岗的,白天一拨晚上一拨,所以现在巡视的士兵只有五千。 黑衣人悄无声息过来,开始血腥屠戮。 待那些在营帐中休息的守军听到异常动静,反应过来,整个山谷已经死尸遍地,四处起火。 守备士兵紧急集结,分成两拨,一拨与黑衣人厮杀,一拨救火。 这山谷中有条山涧,其中有潺潺流水,平日,这处粮仓的守备官兵,就靠涧中水人吃马饮。 山涧中足够上万人饮用的水,现在拿来救火,却只是杯水车薪。 黑衣人见各个粮仓火势蔓延,非人力可以扑灭,知道大事已成,便鸣金撤退。 粮仓守备士兵,只有极少尾随而来,被黑衣人们杀得干干净净。 没死没重伤的守备士兵,都参与进了救火行动。 黑衣人们撤退的很顺利,根本没有阻挡。 柳苍昊带着林清姝在黑暗的山林中纵跃,消失于浓郁的夜色中。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斥候来报,古月国军队加紧集结,大约是要开战了。 凭借三万人要守住八万人的攻势,林清姝心中没底。 柳苍昊没有找她拿主意,而是自己去调集人马,做了安排,能守就守,不能守就撤。 林清姝没打过仗,只看过史书兵法,实战经验一点都没有。只有纸上谈兵的水平。 那断粮计不过是突然想起曹操最爱干这事才提出来的。 若是以前,柳苍昊当她工具使的时候,说不定现在还真会逼她再出个守城之计。 但现在,他当她只是女人,所以她乐意提建议,他觉得可行就照做,她若不提,他也不勉强。 林清姝站在城头,看到不远处有人马密密匝匝过来,如一堵灰黑的乌云,渐渐往这边遮蔽过来。 而声音又如一千头大象同时走来,大地都被震得颤抖。她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这座城的地势很平,没有护城河,没有任何天险,要守住很难。 柳苍昊见她一脸紧张,笑道:“别怕,就算他们占了这城也没用,我已经把粮草撤走了。他们拿到一座空城,根本没用。 前路崎岖凶险,我派了伏兵,他们不敢往前,最终只能退走。待他们主力走了,我们再回来夺城。” 林清姝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只能听他的。 似乎在他身边,她还真有种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冷不丁有羽箭飞上城头,古月国大军开始攻城了。 柳苍昊对身边的将领吩咐守城一个时辰开始撤退。 将领得令下去安排。 柳苍昊带着林清姝骑马先走了。 然后他们到了一处至高的山崖上,那里果然已经埋伏好了。 滚木擂石都已经准备好,一旦古月国的军队追过来,经过这处狭窄地形,便会遭受从天而降的打击。 越国公的军队撤走,古月国的军队没追来,如柳苍昊所料,他们不敢追。 他们夺回了城池,却发现里面一粒米都没有,空城无用,只得发军报到朝廷求援。 十一万军队的粮草,被柳苍昊烧了八成,仅剩藏在山洞中的两成,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但古月国朝廷征粮运粮也颇费周章,不可能马上发粮。 运粮征粮需要时间,而且今年已经征过,再征会激起民怨。 最终古月国留守军队两万,其余全部撤走。 两万古月军队守城不到一个月,被越国公的军队反扑,这城再度落到越国公手中。 不止如此,越国公军队趁胜追击,往前面开进,又连占两座城池。 骑马行了三天,柳苍昊带着林清姝到达越国公驻军的城池。 这里是越国公新近打下来的古月国城池,越国公将大军开进城。 原先城中古月国的百姓成了俘虏,全部被赶到原先越国边境的城池,让应国当地百姓监管。 有投效越国公麾下的俘虏,只有立了战功,才能改变俘虏身份。 攻占城池,却不能守住,就是白费人力物力。 所以越国公充分利用百姓的力量。不仅如此,他还要求应国朝堂,迁徙一部分百姓来这些新占据的城池居住。 应国朝廷开始的时候派的是囚犯,大量犯事流配的囚犯都被发配到边境。 但随着越国公攻占古月国的城池越来越多,需要监管俘虏的人也越来越多。 朝廷开始让那些奴籍贱民往这边迁徙。 百姓但凡有田有地有房的,谁都不愿意来这兵荒马乱的边境。 但那些贱民不同,他们没田没地没房,甚至人身自由都没有。 来到这里,不仅可以消除贱籍,还能分到田地房子甚至俘虏,充当他们的奴隶。 这是个千载难逢,改变身份命运的机会。 但他们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奴籍贱民有主子,他们想走必须去官府申请,由官府补偿他们主子钱财,算是帮他们赎身。 官府不会白白补偿,这些钱财只不过是先借给他们,等这些贱民在边境安定之后,官府又以加重税赋的方式把钱收回来。 应国皇帝为了获得更多的土地,很是下血本。除了给越国公人,还给他不少物资粮食。 随着捷报越来越多,朝廷官员中已经有人看出,越国公控制的地方和人越来越多了。 于是,有大臣提出来,要接管越国公打下的那些城池。 皇帝通过廷议之后下诏,派遣一些官员,到那些新占的城池上任理政。 那些上任的官员每月都有奏报回来,有事情都会向朝廷请示,有了困难朝廷还会想办法资助。 为了尽快把这些新得到的城池土地治理好,应国朝廷表现得非常宽容大方。 一切有条不紊的发展,应国朝廷没有怀疑什么。 由于越国公的军队越来越深入古月国腹地,战事也变得愈发胶着难打。 越国公请求加大征兵力度。 应国皇帝以为自己在有生之年,有望吞并古月国,一统天下。 这可是比很多先祖都要荣耀的功绩,于是同意征兵,他甚至还在别的地方抽调了好几个有能力的大将来辅助越国公。 林清姝被柳苍昊带着进了帅府,先给越国公磕头奉茶。 因为情况特殊,成亲之时没有做的事,她现在来补。 越国公是一个很温和的人,用温润如玉来形容非常贴切。 若他不穿盔甲,根本没人看得出来,他竟是一个统兵百万的大元帅。 过去林清姝在国公府当人质,过年请安也见过越国公,但那时,她地位低,不敢仔细打量。 现在她成了越国公的儿媳妇,要比以前更接近越国公,这才看清越国公的颜值也是极高的。 难怪能生出两个容貌妖孽的儿子。 柳苍昊在城中另有一处宅院。 离帅府不远,是套豪宅。 宅子不大,建得却是金碧辉煌。 柳苍昊说这原先是古月国一个郡王的府邸,因为城破,郡王逃了,他们捡了现成的。 原本这处要用作帅府,可大厅太小,不方便越国公议事,干脆给了柳苍昊。 越国公则用了原先这城中的官衙作临时帅府。 有权力真是好。前世很多人奋斗终生,为了房子累得腰酸背痛职业病。 这一世,她嫁的男人,到处置办豪宅,甚至都不用花钱,直接抢就可以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柳苍昊说的没错,这世界属于强者! 这豪宅有温泉,两人一路上风尘仆仆,现在终于可以安心沐浴休息了。 柳苍昊却不消停,在水中做完又去床上做,折腾得林清姝精疲力尽。 在豪宅里住了五天,越国公世子来了。不仅他来,裕王也跟来了。 越国公的军队开拔之后,这座城池就交给柳苍昊管。 有事情,那些下属就来找柳苍昊,甚至朝廷派来管理城池的官员,有不决之事也来找他,尤其他们写给朝廷的奏折,都是经过柳苍昊过目同意才发。 在越国公的地盘,官员们若想不经过国公府同意,发消息给朝廷,就等同于背叛,会死得很难看。 这些所谓的朝廷派遣官员,早就已经成了越国公的一个障眼法。 越国公世子住进来之后,单独居一个院子,深居简出,不在人前露面。 裕王多数时间在房间里休息,比世子还深居简出。 据说他的身体不太好,在路上,车马颠簸劳顿,很是辛苦,所以需要大量的时间休息。 柳苍昊在前厅处理完事情,回到后宅与林清姝、世子一同用膳。 吃完晚膳,三人便去了书房的密室。 林清姝想要回避,因为他们两兄弟商议正事,她一个女人按照规矩不该在旁边。 柳苍昊却说什么事都没有必要瞒她。还说她多知道些事情,没坏处。 这真是不把她当外人。 林清姝怀疑柳苍昊想让她旁听之后出主意,给他们当谋士。 这辈子上了国公府的船真是下不去了。 林清姝有种被绑架了的感觉。 心中不满的林清姝坐在旁边,给两兄弟倒茶。她决定只当一个旁听者。 世子开始说起神京城的情况。 皇帝病情加重,除了有封地在外面的皇子,其余的皇子全部都在宫中侍疾。 “宫中有消息说,陛下想见白芦王,却被怡贵妃劝阻。 大家现在都盯着皇宫,稍有异动,就会引起朝政动荡。 陛下原该立嫡出的三皇子当太子,但这些年,他与皇后的关系不太好,甚至为了怡贵妃和白芦王的事情大吵过。 陛下留着大皇子在宫中,迟迟不封王,大约就是为了恶心皇后。 不过,大皇子在宫中却很安分,除了侍疾,便回自己宫中,不见联络过什么大臣。” “现在看情形是三殿下比较有机会。大皇子那样应该是彻底放弃了。 至于白芦王,却不知怡贵妃打的什么主意。 三皇子上位,对她和白芦王无异于灭顶之灾。但怡贵妃那样的女人,应该不会坐以待毙。” 柳苍昊喝了一口茶道:“陈王要将他家那位郡主嫁给谁?都二十多岁了,还没选好吗?” 世子轻笑:“一直都说是三殿下,但皇后从来不同意。皇后母族已经为三殿下安排好了正妃的人选。” “现在看起来三殿下继位的机会最大,谁当了他的正妃,便是将来的皇后。 陈王权势盛的时候,三殿下说要娶陈王之女。但皇后死活不同意。 三殿下便以劝说皇后为理由。一直不纳正妃,拖着陈王。 拖了那么多年,陈王之女已经二十多岁,别说三皇子,其他任何一个皇子也都不会要她。” 林清姝想起当年她赴陈王家的宴席,那陈王之女玉岩郡主正值妙龄,号称神京城第一美女。 现在听世子说,才知道当年神京城第一美女,竟然到二十岁都没有嫁出去。 这就是她前世人们口中所说的剩女。 “前些时,陈王要让玉岩郡主嫁白芦王当侧妃。怡贵妃说考虑一下,却再没有下文。” 世子语气淡淡:“当侧妃都没人要,玉岩郡主这辈子算是毁了。” 柳苍昊轻笑:“陈王拿她女儿做筹码,婚事一拖再拖,把个好好的美人给毁了。” 林清书无语,在她前世,二十多岁的女子,嫁人刚刚好。 若是玉岩郡主能遇到真正爱她的男子,人家也根本不会在乎她那点年纪。 见她发呆,柳苍昊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你在想什么?” 林清姝一愣,然后说:“其实女子二十岁也不算老。除非她必要嫁皇子,就没办法了。” 皇子本就是香饽饽,新鲜出炉的水灵及笄贵女,每年都有许多排着队等候挑选,谁没事会要一个年纪大了的过期美女? 普通百姓所求不高,以玉岩郡主的条件,找个富裕人家,简单过日子,应该没多大问题。但前提是她要乐意才行。 世子看着她道:“玉岩郡主那身份怎能不看门第随便嫁?她若没有那身份,仅美貌和才艺,与一般楼子的花魁红牌根本没有区别。 陈王与陛下小时候有些情分,陛下才会恩宠他那么多年。 现在陛下身体不好,朝政无力。陈王这些年争权夺利得罪了不少人,也没积累下什么好的人脉势力,陛下不管事,他的权势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待陛下百年之后,皇子登基,若陈王没将女儿嫁给继位的皇子,以他那些年的作为,一定有朝臣落井下石,趁机参他罪名,到时候,他可能连王爵都未必保得住。” 柳苍昊补充道:“但现在没有皇子愿意要他女儿,玉岩郡主年纪大,而他手中的权势也不足以帮任何一个皇子成事。” 林清姝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玉岩郡主的婚姻是权势结盟的纽带。她是她父亲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但现在这枚棋子有点老,不太好使了,就跟陈王的权势一样,越来越不好使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身不由己 “对了,古月国那边情况如何?”世子问柳苍昊。 柳苍昊道:“有件极有趣的事。” 说罢,他笑眯眯的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一脸莫名其妙。 “林清沄把灵薇郡主搞到手了。” 林清姝诧异,问道:“我哥要和灵薇郡主成亲了?” 她哥三十几岁了,也该成亲了。心想等下次见到哥哥,她要问一问。 那个灵薇郡主,才色双全,挺好的。 柳苍昊低笑:“灵薇郡主肚子大了,但成亲的事没听说。” 林清姝一脸懵。 柳苍昊继续道:“灵薇郡主在古月国苦心经营多年的人手,也被林清沄全盘收在手下了。” 世子淡淡道:“这样看来,林清沄也在下一盘棋。他这样的人,没机会则已,一有机会,定能做些大事出来。” 柳苍昊说道:“他在古月国做大事,对我们有利。” 林清姝看问题的方式,和这两兄弟不同。人家看到林清沄能做大事,她却发现自己哥哥人品有问题。 林清沄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直迟迟不成亲,现在竟与灵薇郡主有一腿。 搞大人家的肚子还竟敢不成亲,简直无耻。若不是她亲哥哥,她早就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 肚子里面窝火,却又骂不出来。 林清姝带着怒意给两人续茶。 世子轻咳一声,转了话题:“陛下的大限快到了,让他们该做的事加紧做,不要等到时候,措手不及。” 柳苍昊问:“还有多久?” 世子用肯定的语气道:“不出意外,就这两个月了。” 柳苍昊闻言,神情凝重。 皇帝要驾崩了?这是要出大事?林清姝心中暗惊。 “白芦王那边让人盯好了,我觉得怡贵妃不可能就这样认输。”世子说道。 白芦王就是五皇子李宁成。 “贵妃若不是家世没有皇后显赫,早该是皇后了。她们两个争了那么多年,现在快要见分晓了。”柳苍昊说道。 他这话是对林清姝说的,因为世子知道情况,但是旁边坐着的林清姝什么都不知道。 分晓?大概是你们渔翁得利吧?林清姝心中吐槽。 之后两兄弟就开始布局,商议这里要派多少人,那里要派什么人。 林清姝不了解情况,有些听不太懂。 不过她还是很稳重地坐着,时不时给他们倒茶。 等终于把所有事情理清楚,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柳苍昊将她揽入怀中问:“累吗?” 林清姝摇头:“你们更累。” 她只是在旁边听着而已,而他们却一直在商议谋划,她这个旁观的看着都累。 “我们已经习惯了。”柳苍昊扶她起身。 林清姝感觉腿有点麻。 世子起身笑道:“普通女子早就睡着了,你却还好。” 林清姝的脸微微一红,对他行礼告退。 柳苍昊干脆将她一把抱起:“我们先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林清姝靠在他怀中“嗯”了一声。 肚子早就饿了,但是他们两个商量的是大事,林清姝在旁边唯恐打扰到,连倒水的声音都极轻。 世子回到房间,裕王早就醒了,正等着他吃饭。 吃饭的时候裕王问:“你兄弟身边的那女人看着眼熟。” 世子轻笑:“美貌女子长相体型都差不多,我弟弟就喜欢那一类型的。” 裕王只是在林清姝小时候见过,印象不深,没再多问什么。其实在他眼中,女子的确差不多,而且他也是只会看得上一两种。 吃完饭,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话,下了几局棋,世子喝了药,方才歇下。 裕王是个没什么差事的闲散王爷,与世子在一起那么多年,神京城早已传遍。 裕王荒唐,大家都知道,后来两人干脆搬到一个别院居住。 裕王府的事情让他那些妃子全权处理,他都不管。 裕王与越国公世子住一处,是有原因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世子。以前一个月幽会一两次也就满足,但近些年,一个月中,倒有半个月想与世子厮混。 他只要三天不碰世子,就觉得身体不舒服。 有一次世子出门一个多月才回来,他难受得要死——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走一步路都全身疼,拿东西的时候,手抖得厉害。 所以自那以后,世子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世子出来,他便跟着,他一个王爷就算没有什么实权,只要皇帝不说,就没人敢管他。 吃完饭,林清姝低声问柳苍昊:“我哥哥究竟怎么回事?” 柳苍昊说道:“你哥与你不同,他的野心极大。不过他也有这样的本事,将来古月国可能是他的。” 林清姝惊得合不拢嘴。这难道就是哥哥说的家族崛起?他们林家要崛起了? “这些事你不用管了,你只要好好做我的女人就够了。” 柳苍昊吻住她的唇。 林清姝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女人,不懂男人的事,也没考虑过插手,便不再多想。 柳苍昊很喜欢林清姝这种不上蹿下跳的性格,也愿意宠着她,不让她为任何事伤神。 一夜翻云覆雨,索求无度。就连林清姝这种练武出身的,都觉得腰酸背疼。 世子没走,和裕王一直住在这里。大约一个月,神京城里的消息传了过来——皇帝驾崩。 紧接着到第二天又传来消息,三皇子死了。 据柳苍昊他们在宫里的暗探回报,除了在外地的皇子,其他的皇子在皇帝驾崩的时候齐聚宫中,当时陈王也在。 然后陈王勾结了宫中的侍卫统领,杀死三皇子和皇后,扶植大皇子上位。 皇帝是突然发病,突然驾崩,并没有留下遗诏,依照长幼顺序,大皇子继位,似乎也符合情理。 之后,神京城就被陈王控制了。皇后一党,有活下来的贵族,连夜逃离了神京城。 甚至已经有人往越国公这边赶,他们希望越国公发兵回去勤王。 柳苍昊正在与世子下棋,下属禀报的时候,他们两个甚至头都没抬,只专注下棋。 下属禀报完退下,坐在侧面吃点心的林清姝拿着一本书翻阅。 这书中整理了几年之内,神京城大贵族之间的各种应酬。甚至他们去青楼茶肆酒楼做了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都有记录。 现在这两兄弟还真不把她当外人,什么机密的材料都给她看。 那陈王早在一年前,因为与三皇子那边的亲事谈崩,便已经开始接触各位皇子。 甚至白芦王李宁成那边他也去接触过,只不过李宁成似乎不买他的账,根本没有接见他派去的人。 李宁成贵为白芦王,占据千里丰美富饶土地。 他的正妃生了很久的病,没有子嗣,他便允许两位夫人怀孕生子,现在他有一子一女。 陈王原本还觊觎他正妃的位置,派人给李宁成的正妃下过毒。 没有毒死,但却让那女人的身体日渐衰弱。越来越不好了。 正妃没死,陈王没时间等,又想让女儿去当白芦王侧妃。 白芦王现在没有侧妃。以前的侧妃都死了,后来一直没再娶。 结果那李宁成宁愿让后院空着,都不肯要陈王之女。 然后,林清姝翻到一份密报,上面说李宁成正在私下养兵。 他的封地与俞都王接壤,两位王爷时常来往。 俞都王也在私下养兵,他养的年头比李宁成长,兵力更加雄厚。 林清姝发现这个国家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的风平浪静。这些皇族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高贵典雅。 她以前一直以为像李宁成那样的人,不会争夺皇位。 现在看来竟是要起兵夺位。原来这世界没有野心的唯她一人而已。 柳苍昊下棋的技艺不差,有时候甚至能赢世子一两盘。 这盘赢了,柳苍昊便把棋收了起来,说道:“我大约要去俞都一趟吧,那边的事情需要布置一下。” 世子摇头道:“可能晚了,不用去了,他们要动手,肯定已经动了。” 柳苍昊沉吟:“这样看来神京城怕是要乱了。好在祖母和母亲他们已经派人撤出来了。” 林清姝这才明白为什么世子住到这里不走,原来是早就预料到神京城会乱。 “皇后那边的人已经向各方诸王求助了。很快,诸王勤王的军队就会到达神京城外。”世子喝了一口茶。 “这种时候我们家不用动了,皇家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看最后谁胜出。”柳苍昊说道。 世子点头。 柳苍昊拉起林清姝:“我们回去吃饭吧。” 林清姝点头,跟世子告退。 世子回房,见裕王正在喝药。他最近身体不好,经常喝药。 世子走到他对面坐下道:“听闻各地的王爷要回神京城勤王,殿下去不去?” “孤不去,孤手上又没兵,陛下只是名义上给了我一小片封地,但你也知道那破地方除了石头就是沙子,没兵没钱,孤才不去。 现在他那些皇子争斗皇位,那是他们的事,关孤什么事?” 裕王当年与亲兄弟争夺皇位输了,被亲兄弟变相软禁在神京城,他破罐子破摔,干脆整日与柳苍旻鬼混。 这么多年,却也落得佳人相伴,富贵逍遥。 “你若没兵,国公府可以借你,钱财粮草都没问题,你若想复位,难道我还能不帮你?”柳苍旻笑道。 裕王伸手将柳苍旻的长发捏在手中仔细把玩:“孤要那皇位做什么?当了皇帝,后宫嫔妃甚多,孤却一个不喜欢。每天还要大清早上朝,听大臣们唠叨国事。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有你相伴,想休息便休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吗?你真这么想?我以为当年殿下争过那位子,现在还有那兴趣。” 世子神情淡然,与裕王相处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想法如何,都很清楚。 不过他现在却希望裕王争一下,因为与其扶植别人,倒不如扶植他更能控制的裕王。 “因为当初孤没有拥有你。现在孤有你,还要那位子做什么?天下权势,在孤眼中根本及不上你一根手指。” 裕王起身,站到柳苍旻身前,俯身低头吻他。 柳苍旻轻笑,模样倾国倾城。 人这一辈子,满足开心最重要。 “其实我觉得李宁成不像那种野心勃勃的人。” 林清姝吃完饭,与柳苍昊坐花厅里喝茶闲聊。 柳苍昊问:“夫人觉得李宁成不会抢夺皇位?” “他一直对那位子不是很在意。”林清姝跟李宁成两年,感觉他真不是对权力很有兴趣的人。 “有时候,一个人做事不一定是他愿不愿意,而只是是他需不需要那样做。”柳苍昊轻点着桌子。 林清姝低头想了一会儿。想起李宁成拒绝陈王联姻的要求。 现在陈王把控神京城,他若不反,等到天下大局一定,他便是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这皇位,大概除了他自己坐上去,其他人上去对他而言都很危险。 果然,人生在那样的地位,有时候做事总是身不由己。 林清姝轻轻叹息,摇头感慨。 身在皇家,再好脾气的人,为了自保,都会做出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想那古月国皇帝夜鸣,若不是那次把他逼惨了,他又何苦去杀那些皇子,硬生生地登上那皇位,导致国内大乱。 国内大乱,却让越国公有机可趁连占了古月国很多城池。 这些事情发生,最遭殃的是老百姓,很多百姓失了房子,失了土地,流离失所,甚至沦为奴隶或没命。 权力这种东西真是一把凶器! “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柳苍昊用手在林清姝眼前晃了晃。 林清姝这才回神。 她微笑:“没什么,就是在想你说的身不由己。这世上似乎都是身不由己,上至皇族,下至百姓。” 柳苍昊笑:“李宁成傻,当初他若答应陈王,根本不会这样,大皇子一点机会都没有,陈王一定会全力支持他。” “让他娶玉岩郡主?那他岂不是很丢脸?毕竟玉岩郡主年岁那么大了,还是三皇子不要的。” 林清姝了解皇族,他们很看重脸面。 “他可以答应,却不用真娶,这事可以拖着,三皇子就拖了那么多年,他也可以拖,等大位到手,杀了陈王,就没什么娶不娶的事了。” 典型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被柳苍昊说得理所当然。 第一百二十二章 私生 “你们这些贵族为了自己的权势,可以毁掉一个女子的人生,那是她的一辈子,你们这样做真的很残忍?” 林清姝不关心陈王的死活,却非常同情玉岩郡主。 她父亲不是东西,让她嫁的人也不是东西,所有人似乎都在消耗着她的青春年华,为自己大肆捞好处。 林清姝当然知道对于这些权贵,残忍什么的,根本就是他们的日常,说了也是白说。 但她不说心里会憋着气,说出来要好受些。 柳苍昊听她控诉,并没有生气,因为他清楚林清姝是个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同情心。 他只是淡淡道:“毁她的仅她父亲陈王一人而已。” 林清姝无奈点头,这话她信,若不是陈王以玉岩郡主的婚姻为筹码,她又何至于这般年纪都没嫁出去。 “哎,女子婚姻不能自主,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林清姝感慨。 柳苍昊沉默看了她一会儿道:“说起来,你这个人似乎很特别,从小就想自己做主婚事。 听你哥说,你十一岁的时候便看上了那位水寨主,在你的观念里,似乎根本没有让父母长辈做主婚事的意思。” 林清姝点头承认这是事实,她本来就没打算让别人做主。 “你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前世与现在这地方的规矩不同?” 林清姝点头:“前世女孩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喜欢谁就嫁谁。” 柳苍昊的眼中带着一丝冷意问:“你前世便是与喜欢的人成亲?” “没有,我没有成亲就死了。而且我们那个世界二十多岁以后才会谈婚论嫁。我死的早了些。” 林清姝没有注意他的表情,思绪飞到了前世的世界。前世要比这世界好太多,女人的自由度很大。 柳苍昊嘴角上翘,似乎有些满意。他不希望听到林清姝说她前世嫁过人,喜欢过人。 “所以玉岩郡主的年纪在你眼中其实不大。” 林清姝点头。 可惜在这世界,二十岁的年纪足以毁掉一个贵族女子。 一般大户人家的丫鬟,二十岁必定出府嫁人或配小厮,那算是晚的。 但百姓们总是希望女子有点嫁妆,当丫鬟拿月钱,到二十岁肯定要攒下点嫁妆钱。 有嫁妆和嫁妆多的女子都好嫁人,百姓更看重实际利益。 贵族不同,他们家底丰厚,贵族女孩不用攒嫁妆,到十五岁该嫁就嫁,最迟也不会超过十六十七。 像林清姝这种自己规定十八岁成亲的,已经算是奇葩了。 柳苍昊原本不想等她那么久,可那两年事情多,很多事他要处理,没那么多时间顾及她,干脆就顺了她的意。 只不过林清姝一直蒙在鼓里,以为自己要嫁的是穷光蛋水寨寨主杜明,还花了不少心思研制玻璃饰品赚嫁妆钱。 柳苍昊将她抱坐在腿上说道:“女子婚姻还是不能自己做主,像你这样,有那前世的记忆,按道理做事应该更加稳重些,但你选取的夫君根本不靠谱。所幸你哥哥没由着你胡做非为。” 林清姝白他一眼道:“嫁你就算靠谱了吗?你家事情那么多,件件都是灭九族的大罪,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跟着被千刀万剐。” “我说过了,这事你放心,别人如何我不管,我肯定会救你,真要到了那么一天,他们也抓不住我。”柳苍昊非常自信。 “不说这些了,天色不早,我们也该休息了。”柳苍昊抱着林清姝上了床。 林清姝无语,这不是休息,这是要开始折腾了。 这世界没电视没网络打发时间,晚上除了那事,还真就没什么可做的。 又过了十几天,听说各地诸王的军队已经快要接近神京城了,他们穿州过府,通行无阻,也不打扰百姓生活,打的旗号是勤王,不是造反。 按道理,皇帝没有遗诏,陈王拥立皇长子为新皇也没有错。 然而各地诸侯却一口咬定皇帝有遗诏,被陈王藏起来矫诏篡位。 他们要陈王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陈王自然不肯出城给他们说法,因为出去,他必死无疑。 没他支持,那大皇子在诸位王爷面前,简直就是蝼蚁。 大皇子在宫中,一言不发,他其实也不想坐这个皇帝的位置,但那陈王逼宫,将三皇子皇后杀死非要扶持他上位,当时情势危急,若是他不答应,难道要马上被陈王杀了不成? 他本身没有才华,没有能力,母族无力,坐这皇位如坐针毡。 神京城被诸王围困五天,城里的人无法出去,食物供给紧缺起来,粮食飞涨菜式奇缺。 一些百姓原先在院子里面种了些菜,供给自家吃,看到市场上那些菜品飞涨,便趁火打劫,拿出来卖高价,小赚了一笔。 然而这样的情势不可能久,城外的诸王粮草有限,支撑不了多久,城内百姓存粮更是少的可怜。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那些身在底层的人不干了。 一天夜里,城门突然大开,诸王的军队冲了进去。 他们没有骚扰百姓,直接去了皇宫,在皇宫中一顿混乱厮杀,把陈王和大皇子都杀了。 陈王该杀,但是大皇子,已经被扶持上位登基成了新皇。这杀新皇的罪名,没人肯背。 于是他们起了内讧,几个王在神京城内互相厮杀乱战。 神京城的百姓关门闭户,大白天都没人敢出来。 好在没几天,结果就出来了。 俞都王和白芦王活了下来。 然后俞都王拥立白芦王李宁成为帝。 白芦王李宁成以前原就颇得帝宠,有些朝臣是支持他上位的。 这段时间神京城被几个王爷的乱战,朝臣已经心惊胆战,就算不支持李宁成,也不敢再说什么,都表示愿奉李宁成为帝。 神京城政权更迭,远在前线的越国公丝毫不受影响,依然在与古月国交战。 这次诸位皇子王爷争夺皇位,越国公一点都没有参与,既没有派出一兵一卒,也没表态支持哪个王爷。 他忙于前线战事,没有掺合到各家王爷皇子的夺位大事中,所以大家便刻意忽略了他的存在。 其实也不是忽略,主要是因为越国公手上兵权太重,如果不是正与古月国交战,这些皇子王爷行动之前势必要先拉他入局。他支持谁,谁的获胜几率就高。 之前也有王爷去拉越国公,只不过越国公说前线战事吃紧,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各位王爷。 大家探到了他的口风,知道在这次事情,他准备中立,不站任何一方。 既然他不肯帮任何人,那大家自然就当他不存在。没有他的加入,谁的实力也不会暴涨多少。 李宁成登上皇位,俞都王成为摄政王。两人把持朝政,将之前被搅乱的朝局重新整理。 没有皇后家族撤肘,他们行事更方便。 怡贵妃顺理成章当上了皇太后。 接着皇宫中就传出流言,皇太后经常接见摄政王,柳苍昊甚至拿到皇宫密报,说皇太后与俞都王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关系。 柳苍昊派人查皇太后进宫之前有没有与俞都王有关系。 竟查到在没进宫之前,皇太后家族原本是将她许配给俞都王的,而且当时,两人青梅竹马,关系甚好。 世子柳苍旻看了奏报突然轻笑:“这有点意思。让人去查陛下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出生前一年左右,太后有没有出过宫。” 大约三个月的时间,查到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当今皇太后,曾经回过母家省亲,住了五天,后来回宫被召幸了一次,便有了当今陛下。 “莫非陛下是俞都王的种?”柳苍昊拿着密报觉得不可思议。 “俞都王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为什么肯心甘情愿的帮助李宁成?现在看来李宁成若不是他亲生的,那坐在大位上的应该就是他自己。”柳苍旻淡淡说道。 柳苍昊点头道:“这理由说得通,因为他自从到了俞都,就一直在养私兵,他手下的那些暗探也都相当厉害,这些年在暗地里做了不少事。若说他没有野心,谁都不会信。” 林清书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怡贵妃与俞都王早已勾结,李宁成竟然是俞都王的私生子,这皇家还真不是一般的乱。 其实这件事最受刺激的是李宁成。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父皇的亲儿子,父皇待自己甚好,却哪里想到,自己竟是俞都王的儿子。 若不是母后亲口承认,他都不敢相信。 之后,太后为自己的不贞找了借口——这么多年在宫里有多少明刀暗箭,若没有俞都王暗中的势力保护,他们母子俩已经死了十回八回了。 还有那个教李宁成洗髓的江湖奇人,也是俞都王找来的。若单靠太后的能力,他根本没办法这么短的时间内,练出那么高的武功。 “所以一直以来太后握在手中的底牌便是俞都王。”柳苍昊下了定论。 “嗯,去查查俞都王这些年,究竟发展了多少势力,我们也好应对。”世子柳苍旻说道。 “好!” 林清姝无语。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让神京城的皇子们拼到剩下一个,国公府以逸待劳,只需对付那一个。 这算计也太精了吧? 林清姝觉得世子柳苍旻很可怕。 世子觉察到林清姝的异样眼神,问道:“弟妹可是有话要说?” 林清姝这才惊觉自己失态,摆手道:“没有。” “我知你有想法,但说无妨,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你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 林清姝从小在世子眼前长大,世子自然知道她这样子,肯定是心里打着些主意。 只不过这丫头非常精,关键的东西,她是从来不说的。 除了那次从皇宫出来省亲,大约是被逼急了,才露出那釜底抽薪之计,那时起,柳苍旻就知道,这个女子,非常不简单。 “你们是不是要把李宁成杀了?” 林清姝不想与李宁成过日子,但对他还算有点感情。 虽然不是爱情,但毕竟是个熟人,而且关系不算差。 既然世子让说话,她便问了这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柳苍旻想了一会儿道:“这得要看情况了。若是他不妨碍我们的事,也没必要杀。若是他太强,我们就必须要另外扶持一个人上位。” 林清姝点头表示明白。 心中不禁感慨这国公府的实力也太强悍了,一个皇子已经登上皇位的,杀或留竟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莫非越国公手上的兵力已经到了天下无人能挡的地步? 不过,话说,历史中也都是有兵权的那些人篡位成功。 现在国公府已经占了古月国很多土地,等腾出手来,就该轮到应国了。 李宁成站在皇宫的御花园中,看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皇太后被一群宫女簇拥走了过来。 “母后!”李宁成行礼。 “陛下,原先您的正妃身体不适,不适合打理后宫,请陛下尽快选一位的皇后打理后宫。” 李成宁原先那位正妃,中毒太深,根本不会好,活着也不过拖些时间。 而且,李宁成一直不喜欢她,所以他登基后,并未下旨立她为后。那正妃就这样不尴不尬住在皇宫中。 所幸将死之人,也没那么多计较。命都快没了,她要那皇后的虚名也没用。 其实,自从失宠后,她的人生已经彻底无望了。活着和死了也没多大区别。 她恨过怨过悔过,最后病得没了力气,这才想明白,不怪别人,只怪她自己当初太年轻,没看清楚皇家的水究竟有多深。 这段时间,后宫一直由皇太后打理,但这不合规矩,所以皇太后要求李宁成尽快找一位合适的女子立为皇后。 “一切听从母后安排。”李宁成表现得恭谨听话。 在他心中,后宫的事情,可以随便,反正都不是他喜欢的女子,选这个和选那个没什么不同。 自从知道林清姝没有死,还活着,他的心也跟着活了起来。 可惜那次,她被古月国暗探带走后,就没了下落。他后来又派了不少人,都打探不出她的消息。 他甚至派人去古月皇宫打探,结果却得知林清姝根本没在古月皇宫。 那位古月国皇帝的后位也一直悬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赐 李宁成也考虑过将后位留着,等找到林清姝,就立她为后。 但天下大权博弈,一个妃子的位置,都是博弈的筹码,更何况是统领六宫的皇后之位。 他这帝位是靠别人扶持才得来的,他根本没有权力把这么重要的后位留给心爱的女子。 他的母后过来问他选皇后的事情,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等到真正要选后的时候,肯定是皇太后与俞都王说了算。 他只是个傀儡罢了。 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厌倦了这些权力争斗,但是他的母妃在皇宫里,他不争便要看着母妃死去,自己无力救助。 母妃一死,他没了依仗,也是任人宰割的命。 俞都王当初对他说,他们母子荣辱与共,就算不为他自己,他也得为自己的母亲。 母妃含辛茹苦把他在这个险恶皇宫里养大,若是他不出头,母妃就会永世不得出头,还有性命之忧。 母妃的所有希望都在他的身上,他不能不争。 此刻大权在手,威胁到他们性命的人都死了,母后性命无虞。 李宁成只觉心中空虚,开始向往起林清姝说的那种普通百姓自由生活。或许他应该禅位给俞都王,然后找到林清姝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清姝,你究竟在哪里?”李宁成喃喃低语,一脸惘然。 古月国中,有一条天然大河,将整个国家一分为二,越国公带兵打到了河边,就再不前行。 这河是一道天然屏障,他们若是强行渡河去打对面的城池,肯定要拿无数士兵的性命去填。 士兵是越国公的资本,他不会浪费在这里。 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他只要打到这条河边上,与古月国划河而治即可。 因为有这条河作为屏障,古月国那边也不敢贸然发兵过来,谁要主动攻击,都要拿出很多人命来填。 打仗追求利益,类似做生意,亏本的生意没人愿意做。 古月国已经失去那么多土地,他们若是再拿所剩不多的士兵性命来打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那是很危险的。 搞不好是会亡国的。 所以他们不主动出战。 越国公这边也不想再战了,因为即便他灭得了古月国,损失的兵力也会非常大,到时候被反噬的风险相当大。 越国公开始休整军队,着重治理所获得的城池。 李宁成那边皇位没有完全坐稳,也不敢轻易来招惹他,故而越国公有了休憩的机会。 战争停止,原本在越国公治下的城池,依然在他治下。 那些朝廷派来的官员到了这里就成了他的傀儡,没有谁敢不听话,都是乖乖按照他的吩咐,发奏报去敷衍糊弄神京城。 这兵荒马乱的地方,被派过来的,多数都是没有背景靠山的官员。 皇宫权力更迭频繁,不到一年的时间,死了好些皇子王爷,换了三个皇帝,在外的大臣已经不知道该效忠哪个皇帝了。 效忠谁的事情暂且不提,他们得先保住性命。 日子过得最惬意的莫过于林清姝。 柳苍昊和柳苍旻,都忙于治理国公府打下来的无数原古月国城池。 这些城池若是不尽快治理好,便会在以后的战争中出问题。 不想将来腹背受敌,后院失火,他们就得在现在肃清城中一些暗藏的古月暗探,并把原先居住在城中的百姓,迁移到别的地方。 因为事情琐碎又繁杂,柳苍昊四处跑,哪里出问题,就去哪里解决问题。有时候短途的,就不带林清姝去。 林清姝在家没事,又开始编她的书。趁现在有时间弄好,将来生了孩子,要乱孩子的事情,她也未必有这心情。 而且,她年纪渐长,前世学的很多东西,记忆越来越模糊。她要趁还记得之前,赶紧把它们抄下来。 柳苍昊出去的时间若长,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便会带着她走。 像上次,林清姝在家,差点弄死自己的事,柳苍昊不想经历第二次。 这女人的脑子异于常人,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什么疯,不看管在眼皮子底下,他不放心。 其实林清姝还是做了对他们有大用的事情,她改善灌溉农田之法,有利于提高粮食收成。还教人提纯井盐,这样,很多地方吃的盐,都再不用千里迢迢运的海盐。盐也不再那么稀缺。 这制粗盐的方法,林清姝前世在一本书里随意翻看过。 现在拿出来,是因为跟着柳苍昊走的地方多了。发现除了粮食,盐也是很缺的。而某些地方的湖中或井中恰好有含盐量比较高的卤水。 那些卤水把水气蒸发干之后就能得到盐。 看不下去这些人抱着金山还一副要饭的样子,她这才把法子告诉柳苍昊,让人去做。 那些人依着她的法子得到了可以吃的盐,都用崇拜的眼神看她。 而柳苍昊愈发觉得自己是捡到了宝。这媳妇简直是天赐的。 就这样,一年多的时间,在忙碌中度过。 然后林清姝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为什么她没有怀孕? 她就算没有天天和柳苍昊在一处,但他们两个腻歪的时间还是很多,所以怎么算,她也早该怀孕了吧? 她结婚首先考虑的就是要孩子,什么男女爱情,她压根不信。爱这种东西,它在的时候你挡不住,它走的时候你也拦不住,只有孩子,生下来,真真实实是属于自己的。 而且当初洞房,还是她自己主动提出,如果她和柳苍昊没有孩子,他们就要和离。 见识了国公府的厉害,她也知道进了这家门,她就别想出去。 但是她若迟迟没有孩子,就算柳苍昊不说,国公和世子也会让他纳妾或要通房。 国公府需要孩子,而且只能由柳苍昊来生。 林清姝这一年多享受着柳苍昊给她的宠爱,也获得了极大的自由。 没有宅斗没有算计,她发明个什么,也不用担心被权贵抢了,把自己坑了。她想做什么都有人专门供她驱使。 柳苍昊对她一贯温柔体贴,几乎不用她操什么心。 她似乎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一切顺心顺意。以前那种逃跑念头早没了。 她已经准备好跟这男人老实过日子了。却突然发现,自己怎么还没有怀孕? 她的男人自然不肯拱手送人,哪怕只是去当种马也不行。所以柳苍昊的孩子,必须是她来生。 但现在,仔细算算,他们成亲一年七个月了,为什么她还没有怀上孩子? 每次月事如期而至,她心中都在打鼓。 柳苍昊见她闷闷不乐,就问她怎么了。 林清姝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来,柳苍昊不在意,因为只是一年多,没怀上很正常。 柳苍昊何尝不想要孩子,这女人今天一个想法,明天一个想法,谁知道她哪天脑子抽了就跑了。 用孩子来套牢她才最好。 但生孩子这种事情,也是要看缘分的,他在床上算是够努力的了,怀不上,他能有什么办法? 看林清姝很急的样子,他只得找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来给她把脉看看。 大夫来看过,说是开点暖宫的药试试。 林清姝从此每天都喝药。 不止如此,她还把练舞,练内气都停了。她只做必要的运动,保持身体健康就行。 没事她就写字编书。 自从她准备怀孕之后,就不再跟着柳苍昊到处跑了,她要调理身体,出去外面风餐露宿,不利于身体健康。 柳苍昊随便她,反正她必须保证在家不胡思乱想,不自己折腾自己就行。 现在这些城池,几乎都已经被国公府控制,林清姝随便住哪座城,安全都是有保障的。 柳苍昊实在太忙,他和世子两个人,一人分十来座城,各自管理,每天忙得天昏地暗。 越国公虽然名义上总理所有城池,其实却只管理军队。各个地方城池的政务大权都给了他的两个嫡子。 他手上有七八十万军士,也没那么好管理,尤其不打仗了,又不能解散,只能依然将他们集中的军营中训练,等着过两年打仗用。 表面上,越国公承诺应国朝廷,他厉兵秣马三年,便要过河打古月国,直到灭了古月国。朝廷这才没有裁撤他的军权。 应国老皇帝一辈子的心愿便是要踏平古月国,一统天下,终止连年征战。 现在李宁成继位,没有否定老皇帝的遗志,还是让越国公继续操练兵马准备打仗。 国公府在他争夺皇位的时候,没有插手。朝臣都以为,越国公的志向在古月国。 能够开疆拓土,无论是皇族还是朝臣,都非常支持。 天下大事是男人的事情,林清姝一点都不操心。 她现在只关心自己的肚子,怎么总是没有消息? 柳苍昊实在太忙,也没时间天天陪她。 林清姝自然不会缠着他。 三年之内,他们要把二三十座城,方圆三四千里变成自己的地盘,这都是需要好好治理经营的。 柳苍昊不能固定居所,因为治理城池,需要因地制宜,所以他常常是在某座城停留一段时间,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又去另外一座城。 生孩子这件事情没有男人不行,林清姝原不想到处颠簸,也只能跟着柳苍昊。 大夫随行,除了在路上的时间,每天她都吃药调理身体。 就这样,日子过了半年,大夫终于在把脉的时候,发现她有喜了。 林清姝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其实迟生早生她都无所谓,但她担心的是自己不会生。 现在大夫确定她怀上了,就说明她是能生的。 既然怀上了,林清姝就不再东颠西跑了,她决定就此住下,不走了。 柳苍昊处理完公务回来,听说她怀上了,心中也十分高兴。 他也放心了。 之前他也担心过,林清姝怀不上,会跟他寻死觅活的闹和离。 林清姝这女人,不想讲理时候,真是一点理都不讲。 但进了他家门的女人,肯定是不能放的。 不放,这宝贝若想不开寻了短见,他会活活心疼死。 现在她怀上了,大家就都安心了。 自此之后,林清姝的药换成了安胎药,每天必喝。 她还每天做适量运动,因为她怕难产。这世界没有剖腹产,女人生孩子是件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 柳苍昊太忙了,有时候一个月过来陪她一两天,有时候两个月都不见人影。 林清姝不是那种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等有了孩子,她事情也会多起来。 她要亲自哺乳,还要亲自教孩子各种东西,只要是她会的,她都想教给自己的孩子。 没事的时候她就编一编那些书籍,这样以后教孩子就可以拿出现成的来了。 肚子一天天鼓起来,越国公过来看,赏了不少奇珍异宝。 国公夫人来不了,因为她住在神京城,为了安定神京中那些权贵的心,她必须在那里住着。 世子也过来了,给了她一瓶药,说是如果生产的时间久,可以吃那瓶药提气。 林清姝知道国公府的人非常重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 随着孕期,林清姝略略有点抑郁症。她自己也知道,这时候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心情不好。 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根本不完全属于自己,似乎国公府的权力更大些。 为此她还与柳苍昊吵架。柳苍昊自然不与她吵,她说什么都答应她。 到了预产期,柳苍昊特意陪在家里。 生产那天,林清姝疼得死去活来,足足折腾了三个时辰,终于把孩子生下来。 是个男孩!柳家算是有了继承人。 柳苍昊非常高兴,赏赐了当时在那宅子的所有下人。 林清姝生完孩子累得睡了过去。柳苍昊早已准备好了三个乳母专门喂养他儿子。 他还拨了一个管事丫鬟,和十个贴身丫鬟,专门伺候小公子。 林清姝月子里身体虚,但还是在有精神的时候亲自喂儿子吃奶。 她自己的儿子她不喂,专门让别人喂,她觉得不舒服。 柳苍昊觉得她这么做很奇怪,贵族女子就没有亲自给孩子喂奶的。但鉴于她怀孕的时候抑郁,莫名其妙就会发火,干脆不管她,她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女人只要不逃跑,就算不错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蓄谋已久 林清姝的行事各种古怪,与世俗迥异,但男主人极宠爱她,宅子里面的下人见多了,也没人大惊小怪。 孩子弥月,越国公、世子,甚至林清沄都来了。 林清姝看着这些人把孩子团团围住,有说有笑,心中不知自己的孩子幸还是不幸。 这几人,终将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而自己的儿子便要在他们的羽翼下长大,按理说那是幸。 但生于准帝王家,真的是幸? 越国公将会称帝,独立一国。 柳苍旻或者柳苍昊会成为太子。而她的孩子,终将是之后的继承人。 这些事,她平日从不问柳苍昊。将来如何,自有越国公安排,她如果特意去问柳苍昊,会显得她好像很在意他家的权势。 天生是皇子难道就是幸运?李宁成也当过皇子,她没见他真正开心过。他用权势强求真心,甚至用真情打动她,但吃尽深宫苦头的她,根本不敢给他半分真心。 关于国事,柳苍昊平日也说的不多,有时候大致说说局势,也只当闲聊。 尤其她怀孕后,他们商量大事也不用她在旁边,因为她怀孕后睡眠多,不能疲累。柳苍昊太宝贝她,唯恐她身体出一点问题。 等林清沄过来单独与她说话的时候,他告诉她,灵薇郡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可你们为什么不成亲?” 林清姝早就听柳苍昊说过林清沄孩子的事情,但对于她哥迟迟不娶灵薇百思不得其解。 “时机未到!”林清沄不肯多说。 林清姝精神不济,说了会儿话便有疲惫之色。 林清沄说道:“妹妹保重身体,多为柳家生几个儿子。” 然后就走了。 时间过得快,很快到了孩子周岁,柳苍昊给孩子摆了抓周宴。 大案上,摆放着各种东西,笔墨纸砚,书,玩具刀剑等各种东西。 那孩子伸手拿了个雕着小兽的白玉小印章,便抓着不放。 满堂连连贺喜,都说小公子将来是做大官的。 柳苍昊晚上在床上对林清姝说,他们的儿子将来注定是当皇帝的命。 这不用他说,林清姝心里很清楚。而且她更清楚,这天下若是打下来,要守住也是不容易的。 柳苍昊平日对她本来就很宝贝,自从生了孩子,更是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若不是她身体虚弱,他都想随时把她带在身边,时时得见,免得挂念。 成亲前,柳苍昊当她工具使,手段毒辣。但成亲后,他却变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了。 这难道就是对外人和自己人的区别? 林清姝心中对此时常唏嘘。 带小孩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但若有十几个人在帮着带,就不那么辛苦了。 林清姝时常陪孩子玩,教孩子说话。 孩子暂时没取名字,就叫小名——夜郎。因为他是夜里出生的。 国公府的孩子,三岁之前没有名字,三岁之后入族谱便会有名字。 这名字是长辈来取。林清姝连给自己儿子取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她却不计较,一个名字而已,就是方便别人叫的。 亲自带亲自教才是她看重的。 时间很快过去,小孩长得很快,林清姝的儿子三岁,越国公亲自给他取名——柳盛元。 元是辈分排序。 年底的时候,林清姝再度怀孕。 这次的感觉比上一次好很多,有了经验,她的反应也没有第一次那么严重。 因为有儿子在身边,她的抑郁症也好很多。 晚上柳苍昊在她肚子上听了好久说道:“最好还是儿子。” “为什么?”林清姝不解。 她不太在意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反正是她的,她都喜欢。 柳苍昊说道:“女孩要嫁人啊,长大就不是我们的了。” 林清姝也舍不得女儿给别人,便说:“若是女儿就让人入赘,否则不嫁。” 柳苍昊轻笑,不再多言。 然后他开始絮絮叨叨说起现在的天下局势。 去年,李宁成已经下旨让越国公带兵过河打古月国。但古月国这两年一直有大军守着河边城池。 越国公一旦调兵准备打仗,古月那边就会在短期内,从各地调兵集结。 这根本不是能打的仗,越国公一直按兵不动。 现在神京城中,已经有大臣弹劾越国公说他拥兵自重不听旨意。 “我们什么时候与朝廷撕破脸?”林清姝知道,越国公这些年休养生息,就是等着反,撑到现在,大约也差不多了。 “已经撕破脸了,前几日,我们已经派人把平州的郡守杀了,那里正在清理,大概不出十天,大军便会接管驻扎那处。 那里有个必经之路是绝壁天堑,我们夺下那里,然后驻军,那里易守难攻,朝廷想攻过来没那么容易。” 林清姝靠在他怀中想了一会儿道:“你们把重兵派到那处,就不怕古月国这边乘机攻打?” 越国公所占的地盘,夹在两国之间,前门有狼后门有虎,极凶险。 但是他在古月和应国边境经营多年,不往两边拓展出地盘,也没有什么可占的地方。 现在最怕就是两国联合夹攻。 柳苍昊轻笑:“夫人不用担心,夫人的哥哥会帮我们。” 林清姝愣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自己的哥哥一直在古月国没有回来。 她能想到的事,世子那精得跟鬼似的脑子定然也考虑到了,他一定安排了什么后招等着古月国。 神京城,皇宫大殿。 一个大臣跪在大殿之下痛哭流涕:“那越国公狼子野心,杀了平州郡守彻底反了!” “这还不止,其实豪、离、孟、采等三十多个州城,四千里地,都已经是在越国公的治下。 当时他借口说需要就近征粮征军饷,朝廷为了不贻误军机,便给了他那些地方征粮征税的权力,却哪里想到,他竟私自接管了所有政务,地方官员要做什么都需看他脸色。 越国公占去这大片的地方,现在又公开杀平州官员,肯定是要谋反。”另一个大臣痛心疾首地说道。 李宁成坐在龙椅上,越听越气,将桌上的奏折一把砸到阶下吼道:“这是谁同意的?为什么要同意给他征粮征税的权力?” 左右两位宰相,同时出班跪倒磕头道:“回禀陛下,这是先皇下的旨,当初越国公打下古月国好几座城,为了守城,必须扩充军队,朝廷发放的军粮军饷也不够,陛下就允了他就近征粮征税的权力。” 责任全是先皇的,李宁成不可能把老皇帝拉出来鞭尸。 李宁成觉得头疼,两侧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是什么事?骁勇善战,未尝败绩的越国公,在把古月国一半江山打下来的时候,突然反了。 毫无先兆,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反了? “这事情一定有先兆,那些派去帮着越国公管理城池的官员呢?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怎么不见奏报?他们是瞎了聋了还是死了?”李宁成大怒道。 朝官们低下头默然无语。奏报是有的,但却没有哪张奏报中说越国公要造反。 摄政王李御凌,即过去的俞都王,也默然不语。 他一直觉得越国公手上兵权太重是个隐患,也准备找机会消减他的兵权,只不过这几年,他们在皇都要清理一些人,要整理一些家族,事情繁杂,暂时没有腾出手来。 而且应国与古月国大战一触即发,临时消减兵权,会影响大局,他才没有轻举妄动。 越国公包藏祸心,一定是筹谋已久。 回到御书房中,李宁成与摄政王李御凌密谈。 “微臣要亲自去那边看看。”李御凌躬身行礼接着道,“微臣不在朝中,陛下需稳住大局。” 李宁成揉着太阳穴说道:“当初夺位,杀了好几个王,我们这些年清理了不少他们的残余势力。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朕却无人可用。” 李御凌道:“陛下不用慌张,事已至此,我们先看看情况。 微臣看过地图,那越国公占了平州,是因为那里有处天险,易守难攻,过了那里,就没有那般天险,他打进来想要守住也没那么容易。 现在陛下就将四处驻守的军队集结那里,他若敢冒进,我们正好一网打尽。” 李宁成点头,然后说道:“朕想与摄政王一起去看看情况。朕的江山,莫名其妙丢了许多,朕做在这位置上却稀里糊涂,简直愧对先祖。” 李御凌想了一会儿点头答应:“陛下对外可说是忧心国事病倒,不能临朝,让左右两位宰相与六部尚书统领朝政。” 李宁成点头,开始拟旨调兵。 林清姝这些天容易困倦,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睡眠的时间也增加了不少。 儿子柳盛元被世子柳苍旻接走了,说是差不多该启蒙了,而且林清姝再度有孕,也不太适合照顾小孩。 柳家子嗣稀薄,他们当然希望林清姝能多生,担心小孩打扰林清姝养胎,干脆就把他接走。 林清姝并不反对世子给儿子启蒙,因为在她眼中,世子的才华在当世无人能及,心机也是举世无双,有这样的人作为儿子的启蒙老师,将来儿子一定会非常厉害。 柳苍昊很忙,陪她的时间也不太多。自从与朝廷撕破脸,他们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战争随时可能打起来,那些军备粮草,都需要准备充分。 柳苍昊在外面打理事务,有时候忙得通宵都不能睡。 古代没有电话没有飞机,最快的传讯手段是信鸽,但很多事情不是放几只信鸽就能解决的,他必须亲自出马,亲自处理。 林清姝坐在藤萝架下乘凉,在所有人都忙得如同拉磨的驴子一般无休无止的转,只有她还能如此安然闲适的养胎。 国公府成败就在这一两年内,现在不忙不拼命,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柳苍昊不管如何忙,形势有多烦多危险,从来不会给她带来一分不安感。 她感觉自己嫁给柳苍昊似乎是嫁对了,虽然当初是被骗的,但现在来看,柳苍昊确实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他成亲后,从来不要自己女人为任何事情操心,什么都是自己扛着。 她知道柳苍昊虽然是贵族子弟出身,但为了这谋反大业,从来没过过什么安稳日子,一年到头,在外面奔忙,累得跟驴似的。 回到神京还要装出一副纨绔子弟模样骗过众多贵族。 他似乎真的很不容易。 林清姝心里觉得自己应该对他再好一点。不管以后如何,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他们应该同舟共济才对。 时时让他独自面对外面刀枪剑戟,有点亏心。 “夫人,这是刚刚熬好的鸡汤,您趁热喝吧!”一个丫鬟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碗。 林清姝放下宫纱扇,端起鸡汤慢慢喝。 突然,“砰”的一声,似乎是托盘掉在地上,林清姝抬头,便看到一个蒙面男人站在刚刚丫鬟站的位置,而丫鬟倒在了他脚下。 “你是柳苍昊的女人?”那男人盯着她看,然后注意到了她隆起的腹部。 林清姝正待要叫侍卫,还没张口,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姝只觉全身酸痛,她睁开眼,眼前是黑的。她伸手,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非常狭窄的地方。 她似乎是在一个木箱中。因为木箱板间那微小的缝隙有点微弱的光透了进来。 她摸了摸肚子,感觉没事,不知醒了多久,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林清姝感觉自己被人抱着,然后放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那床上有沉香的味道。 手臂被人拉过去,有丝凉意,似乎是丝帕什么的东西盖在手上。 过了一会儿,就听有人说道:“王爷放心,这位夫人没有大碍,只是有些虚弱,需要吃些进补汤药。” “你去开方子!”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是!” 林清姝悠悠睁开眼睛,入眼是金绡纱帐。 “你醒了吗?”男人立于床前低头看着她。 林清姝动了动,想要翻身坐起,却感觉全身酸软无力。 她看着那人好一会儿,觉得非常眼熟,之前在院子里,她看到的那蒙面人的眼睛,似乎就是他这样的。 想了好一会儿,她问:“俞都王?” 男人脸上有一丝诧异之色:“你认识本王?” 林清姝点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痛爱 过去的俞都王,现在的摄政王李御凌仔细看了她好一会儿问:“你是谁?” 他只在林清姝十岁的时候见过她,现在她二十多岁了,模样与小时候很是不同,故而他不认识。 林清姝默然,她不知道告诉俞都王自己是谁,究竟是福还是祸。 “你是不是柳苍昊的女人?”李御凌问道。 林清姝默然,现在俞都王是朝廷的摄政王,而越国公正在造反,他把她抓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她承认自己是柳苍昊的女人根本不会有好处。 见她不答,李御凌道:“你身怀六甲,本王不想对你用刑,你还是老实些,也好少吃些苦头。” 林清姝道:“王爷身份高贵,为何要为难一个孕妇?” 李御凌道:“越国公造反,你是柳苍昊的女人,即便是有孕,那也是罪妇。我可以不为难你,让越国公受降,我就放你。” “越国公会为了一个女子受降?王爷您是不是抓错人了,你或许该抓越国公夫人,大约才会有用些。” 其实,越国公夫人也未必有用。但肯定比她有用。 林清姝觉得这李御凌似乎年纪越大越傻x。 “你肚子里面的,可是越国公家的后代?”李御凌问。 林清姝沉默一会儿道:“王爷,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即便您杀了我,也没用,因为世上女子万千,总会有女子愿意给越国公的家族传宗接代,即便不是我,也有别人。您若想用小女子甚至孩子的性命来威胁越国公,那简直是大错特错。” 李御凌沉默。事实的确如此。今天他掳了柳苍昊的女人,就算杀了,柳苍昊再去找其他女人生孩子,他也没办法。 他辛辛苦苦把这女子抓来,其实没用。 可惜他抓不到更有用的人,就像这女子说的,国公夫人,国公世子,甚至柳苍昊,那些人他一个都抓不到,就是这女子,身边也有两百多名暗卫保护,也就是他速度够快,手段够果决,才能杀了那些暗卫之后将她弄出来。 李御凌头疼,这女子抓来似乎没有什么用,而且不太好处置,放了绝不可能,杀了似乎也不划算。养着?额,好像更不对。 或许该派人去找越国公谈判。让他吐几座城池出来,不知道他肯不肯。 在庑廊下,李御凌遇见了正在前来的李宁成。 “听说摄政王抓了柳苍昊的女人?”李宁成问道。 “是的,不过似乎用处不大。”李御凌行礼道,“一个女人,不能左右战局,可惜没有抓到更有价值的人。” “朕去看看。” 李宁成说着,往房间去了。 进了房间,他便看到有一女子卧于榻上。 走近看,女子身体丰盈圆润,面容姣好,正闭目养神。 李宁成愣了。 他沉默盯着女子看了许久,试探问道:“清姝?” 林清姝一惊,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床前站了一人。 她怀孕,五感没有正常情况下敏锐,而且一路被关在狭窄箱子里,没吃没喝,身体已经很是虚弱,这才导致刚刚精神涣散,没有感觉到有人近前。 林清姝看着他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宁成同样在看她,然后便看到了她的肚子。 他一下就炸了,如同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扑到床上抓起林清姝问:“你,你怀了谁的孩子?谁的?” 林清姝被他抓得双臂疼得要死,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李,李宁成,你是不是想弄死我?”林清姝没力气,只能出声。 李宁成这才稍微回过神来,但是他一看到林清姝的肚子,眉毛一挑,似乎又要发作。 “我手要断了。”林清姝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李宁成抓着她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将她松开。 林清姝倒在床上,突然想起,这个李宁成已经是应国的皇帝了。 她问:“这里是皇宫?” “不是。”李宁成颓然坐在床边看着她,心中充满惊骇、痛苦、不知所措。 “这是哪儿?” “晖城。” 林清姝心中开始回忆应国的地图。晖城所在的位置似乎离平州不远。 李宁成身为应国的皇帝,居然跑到这地方。 不过,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李宁成,而是她。 “朕听摄政王说抓到了柳苍昊的女人,难道就是你?” 李宁成终于冷静下来了,马上想到了林清姝现在的身份。 林清姝想了一会儿,轻轻点头。不承认也不行,人家是一国之君,让暗探去打探一番,也会知道结果。她根本瞒不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他?现在竟还怀了他的孩子?” 李宁成又炸了,对着林清姝大声质问。 林清姝冷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 李宁成一愣。 “当年我被古月国暗探抓走,一路不知过了多少关卡,为什么应国的大小官员官兵跟瞎了一般,让那些人将我一路带走。” 林清姝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派人救我?为什么要让古月国的人把我带走? 我每天被他们弄得半死不活上路,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救我?” “后来是柳苍昊把我从那些人手上抢下来,然后我就一直被他关在宅院中。” 林清姝边说边哭,一副崩溃的模样。 她先发制人,让李宁成愧疚,免得他无休无止地问为什么她变成了柳苍昊的女人。 “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你。”李宁成喃喃道。 见到林清姝今日的模样他很受刺激,但是听到林清姝的遭遇,他便觉得心疼愧疚。 不管林清姝现在如何,始终还是他最爱的女人。而且她今天这样,也是他的过错。 他不能怪她,也不忍怪她。 李宁成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尤其面对林清姝,只要她表现得可怜些,他自己就得先心疼死。 他伸手抱住林清姝愧疚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林清姝护着肚子任由他抱着。心中松了一口气。 李宁成心软,就凭这一点,她就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换了是俞都王,她真是吉凶难料,但是李宁成,应该不会伤害她。 “清姝,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怪我了,今后我一定保护好你。” 爱上林清姝是李宁成这辈子最大的魔障。 这些年,女人在他眼中如同浮土,一文不值,唯有林清姝,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现在她这样,他的确很受刺激。但是能重新将她拥入怀中,他便觉得安心了。 心中缺了那一块,因为有她而圆满了。 林清姝喝了点清粥睡着了。 李宁成让御医来看过。 等出了房间,在花园里,御医对李宁成说道:“陛下,这位夫人已经有七八个月的身孕,而且还身体虚弱。若是贸然用汤药将胎儿落下,恐怕会伤及夫人的性命,弄不好还会一尸两命。” 李宁成问:“可有什么办法把胎儿弄掉?” “不想伤及夫人的性命和身体,只能先给夫人调养好身子。等夫人身体好了,才能平安生下孩子。等孩子生下来,陛下要如何处置,都不会妨碍这夫人的身体。” 李宁成皱眉,点头:“那好,你去开些药,把她的身子养好。” “是!” 柳苍昊眼里满是血丝,一脸凶狠和惊惶,如同受伤的凶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他如此模样,是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林清姝失踪了。 下属来禀报说,守护宅院的两百多个暗卫,几乎全部被杀,逃出来报信的只有一人。 那一人便是为了报信,没有死拼,方才存了性命下来。 据他说,当时宅院外面来了上百名高手,每个人武功都很高强,其中有一人,武功尤其高,就是那人将夫人掳走。 “全是废物!”柳苍昊大怒推倒桌子。 下属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去查,查不到就去死,我不想看到你们!”柳苍昊怒吼。 下属们连忙告退,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公子,请您先冷静!”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说道。 柳苍昊一脸崩溃道:“我怎么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她怀着孩子,还有两个月就生了,你知不知道?” 那中年人叹息道:“越是这样,您才越要冷静。把夫人抓走的人定有所图,他们一定会找您或国公爷提条件,您必须先要做好准备。” 十天后,柳苍旻看着一张密报道:“古月国那边说她不在。古月皇帝每天忙于处理政务,极少去后宫。” 柳苍昊拿着另外一张密报:“李宁成病重?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上朝了。而且,摄政王也不在神京。” 把几张密报翻了翻,从其中抽出一张念道:“摄政王已经到了前线,具体住处却暂时没有查到。” 柳苍旻翻看一张地图仔细看着:“这里,这里,还有这一片,让他们细细的查。弟妹不在古月国,便一定是落在摄政王的手上了。” 柳苍昊坐下,想了一会儿问:“他抓阿姝,莫非想找父亲谈条件?” 柳苍旻想了一会儿道:“单是他在,可能会谈,但若是李宁成在,他根本不可能会放弟妹。” 柳苍昊一听,眉毛挑起。 李宁成对林清姝的痴情已经到了癫狂的境界,林清姝落在他手上没有性命之忧,但是那孩子,却根本保不住。 晖城,一座五进豪宅。 “有没有催生的药,让她早些产下孩子?” 李宁成觉得自己每等一天都非常煎熬。他不想等,他想快些带林清姝回皇都。 但是路途颠簸,他担心林清姝在途中出问题,所以想要让她提前把孩子生下来。 那御医小心翼翼地道:“有。” 李宁成点头:“用吧!” 李御凌知道,要以林清姝为筹码找越国公谈判这事已经不太可能实现了。 因为他这痴情的私生子,是不可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出去的。 不谈也罢,凭借一个女子,他们也未必能拿到多少好处。 只不过,李宁成迟迟不回神京,实在不妥。 皇帝的位子不能一直空着,空久了会让一些人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可偏偏这孩子性子倔强,非要等那女子生下孩子带着走。 这一天,林清姝喝完药,正在休息,便觉得肚子疼痛难当。 这种痛她经历过,那是生孩子才会这么痛。很快羊水破了,她痛得一头是汗。 早已准备好的稳婆见这情形,便知她要生了,连忙将她抬到床上。 林清姝疼得死去活来,心中默默算了日子,才八个来月。 竟要生了?根本不足月啊。正常情况肯定不会如此,一定是李宁成做了手脚! 该死的,真够狠的! 然而她实在太疼了,疼得没力气去怨恨! 肚子很痛,心里还很担心孩子。不足月就生,这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生下来能不能活? 心中恐惧煎熬,眼泪和汗水混合在一处。 足足两个时辰,方才将孩子生下,听到孩子的哭声,林清姝终于松了口气。 稳婆说是个女孩。 看着稳婆将孩子清理干净裹上襁褓,她立刻道:“把孩子给我。” 那稳婆已经得了摄政王的吩咐,不理会她,准备将孩子抱走,却突然被林清姝拿了剪刀抵在脖子上。 剪刀尖嵌进脖子的皮肉,很疼,鲜血流下来。 稳婆吓得全身虚脱,手中的孩子被林清姝抢走。 然后林清姝紧抱孩子倒回床上。任谁来抢都无法抢走。 她甚至一脚将近前来的另一个稳婆踢翻在地。 柳苍旻曾经给林清姝一瓶药,说是生孩子时间长,身体受不了的时候吃一颗可以提气,她刚刚一下吃了两颗,吊着气方才把孩子抢了回来。 当初林清姝得了这瓶药,觉得重要,所以一直随身携带,这才在关键的时刻,有力气救下孩子。 李御凌想拿这孩子去与越国公谈判,能得多少好处便得多少好处。 打仗未必有胜算,还得用人命钱粮去填,实在不划算。越国公的子孙在他们手中,为何不利用一下? 多的不说,几座城应该能换吧? “去,让陛下过来,我有话说。”林清姝紧抱孩子,只觉身体一阵阵虚脱。 她刚刚生完孩子,即便有柳苍旻的药提气,也不能支撑多久。 等下她困倦睡着了,难免别人会抱走她的孩子,所以现在,她要见李宁成,跟他把话说清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倾世出 没过多久,李宁成就来了。 他见她一脸失血惨白,很是心疼,又见她紧抱孩子不放,不禁皱起眉头。 “陛下,我只有一句话对您说,若我的孩子不见了,我便死!” 林清姝非常光棍地威胁李宁成。 “清姝,这孩子别要了,将来我们生好不好?” 李宁成语气温和,因为现在的林清姝似乎有点激动,他怕刺激了她,她会做出什么过激而让他悔恨终生的事情。 林清姝道:“以后生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这个孩子是我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 “可是她的父亲是柳苍昊!”李宁成容不下其他男人的孩子。他只允许林清姝给他生。 李宁成对孩子的处置,与摄政王不同。他不屑用孩子换好处,他只要这孩子消失在这世上,仿佛这样才能消除掉林清姝身上的污点。 “我不管她父亲是谁,反正这孩子从我肚子里面出来,她就是我的。”林清姝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 李宁成无奈,温言劝道:“清姝,你不要那么执着好不好?” 林清姝怒吼:“李宁成,今天这孩子若是你的,别人要杀,我同样会护着,我会与孩子共存亡,因为不管她父亲是谁,她都是我生的,她是我的!” 李宁成觉得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但他却还是很爱她,他不可能为了杀孩子断送心爱女人的命。 他叹了口气妥协:“好吧,你要留就留吧,只是你将她养大,却不要告诉她父亲是谁。” “可以,我只要她活着,她只是我的孩子!”林清姝用尽了力气,紧抱着那小生命,唯恐被人抢走。 孩子没有足月就出生,生命力不够旺盛,就连哭声都比普通孩子小。 她心疼,但是她没办法。 李宁成走了,林清姝亲自给孩子喂奶。 幸好她有亲自哺乳的习惯,所以这第二个生出来,她还是有奶水。 孩子身体弱,吃的少。 林清姝喂了孩子,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好在李宁成没有打算亏待林清姝,给她的都是大补的汤药和食物,吃过之后她奶水充足,也不需要特意请奶娘喂孩子。 其实,让别人喂这孩子,她还不放心呢!就连给孩子换尿布擦洗,都是她自己动手。 一般的产妇生了孩子身体虚弱,做不了事。 林清姝不同,她有武功底子,身体很好,而且产后吃得好,身体恢复得不错,所以孩子的事她都亲自动手。 李御凌听到这事对李宁成道:“你眼光不差,这女子是个不错的,可惜却让人捷足先登了。” 李宁成点头道:“几年前是我的错才失去她,现在我定不会让她再离开我。” 李御凌笑而不语。李宁成痴情一女子与他很像。 当年他与太后,明明是他们两个先相爱,却因为他在皇位争夺中失败,被封俞都王,离了神京城,而太后当时却被选入宫。 三年后怡贵妃出宫省亲,他夜夜翻墙私会她,与之三夜云雨有了李宁成。 这么多年他积蓄实力,就是要帮自己的亲生儿子夺取皇位,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并能与心爱的人相守,也算上天待他不薄。 林清姝时时孩子不离手。 因为她怕离手就不是她的了。 虽然李宁成答应不杀孩子,但这孩子生命力本来就弱,好好养育都还怕出问题,若是不小心养死的,她找谁说理去。 生完孩子三天,李宁成说要带她回皇都了。林清姝无法反对,只得让人把孩子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 李宁成对林清姝极好,下面的人见风使舵,对林清姝更是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所有人都知道林清姝回到神京就算不能当皇后,也会是个贵妃。现在有这种巴结贵人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李宁成和李御凌同乘一辆马车,林清书带着孩子坐在后面一辆小一点的马车上,这马车虽小,却足够她带着孩子睡觉。 李宁成的马车非常低调,表面上看,就像郡守一类的官员出行,明面随行的人员大约有两百多个,暗处三百余人,皆是精锐。 从这里到码头乘船,大约需要走五个时辰,这段路上,皆是大路,并无什么凶险之处,而且这片地方还在朝廷控制下,一般情况,根本没有人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马车一路前行,林清姝百无聊赖,给孩子喂了奶之后,吃了一点带出来的肉饼,便睡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马车突然停了。 到码头了吗?比她想象的要快,难道是刚刚她睡着了? 林清书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突然听到有人叫:“有刺客,护驾。” 脚步杂乱,所有侍卫围住李宁成的马车。林清姝的马车被车夫靠边停下。 很快,林清姝就看到无数全身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从周围的山上树林中钻出来与侍卫们打在一处。 隐约间她还能听到,树林里面也有厮杀声。 李宁成的侍卫,不愧是精英,武功很好,那些黑衣人打起来相当吃力,甚至有一部分黑衣人被杀死了。 李宁成的马车被围得铁桶一般,黑衣人根本无法突破这重重防御刺杀他。 打了一会儿,黑衣人损失惨重,打了呼哨,开始退走。 树林之上突然出现一顶黑色纱帘轿,那轿子不大,仅一把椅子大小,两边穿插横竿,由四名黑衣人抬着,从树林之上飞越而来。 林清姝抱紧孩子,透过车窗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 轿子落的地方,离李宁成的马车不远。 落轿之后,四名黑衣抬轿人立刻连退十丈,只剩下那轿子放在那里。 透过黑纱,林清姝隐约看到坐在轿里的人全身穿着白衣,身材修长。 侍卫们不敢掉以轻心,都严阵以待的盯着那轿子的动静。 轿中人动了,只见他飞身从轿中出来。 一身白衣,无风自动,广袖摆动,长发飞旋,他尚未落地,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围在李宁成马车前的侍卫,突然哀嚎惨叫,倒地毙命。 车中的李宁成和李御凌大惊失色。 林清姝看得傻了,因为她发现那白衣之人,竟是越国公世子柳苍旻。 “倾世,他是倾世!”没有死的侍卫被吓破了胆,大声惊叫起来。 林清姝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李宁成大惊道:“这不是越国公世子吗?” 李御凌没见过越国公世子,但是李宁成见过,却有点不敢相信。 柳苍旻不说话,他只往前走了一步,袖子一甩,马上又有大片的侍卫倒下,死去。 活着的侍卫惊恐万分,没有人敢上前。如果不是护卫着皇帝陛下,他们都想拔腿逃跑。 有那胆大的对着柳苍旻射弩箭,他却只是袖子一挥,弩箭如枯草般,落在地上,长袖一挥之间,又有侍卫死去。 李御凌咬了咬牙,对李宁成说:“微臣去拦下他,陛下您先走。” 李宁成大惊:“摄政王,此人太过诡异,你恐怕拦不住啊!” 李御凌道:“微臣即便拼上性命也要拦他一拦,陛下您赶紧走。” 说罢,李御凌瞬间飞跃到林清姝的马车前,一把将她抓出马车。 “别,别伤她!”李宁成惊叫。 柳苍旻没再动作,而是冷冷的看着李御凌。 林清姝被李御凌抓在身前,只能紧紧抱着孩子。 李御凌看着柳苍旻道:“本王今日逃不掉,也要让这女人一起陪葬。” 他没有用刀抵着林清姝的脖子,因为他一把就能捏死她,根本没有必要用刀。 柳苍旻不说话。 李御凌突然感到后背发寒,他没回头,抱着林清书闪身飞跃七八丈。 他身后的马车碎裂成片片碎屑,车夫和附近站的人全部都变成了一团团碎肉。 李御凌顺手抓了一把树叶急射而出。树叶如同离弦之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向刚刚他所在的位置。 树叶在半空中突然一滞,然后纷纷掉落。 他毫不停歇,又抓了一把树叶射向柳苍旻。 柳苍旻身法如鬼魅,旋转间避开。 林清姝目瞪口呆。柳苍旻让她很吃惊,这李御凌也让她惊讶。 “今日你二人若死在这里,朝廷一定大乱,应国在十年之内都会陷在内战当中。十年,我们可以灭了应国,让这片江山从此姓柳。”一个声音淡淡传了过来。 李御凌转头,看见柳苍昊一袭月白衣袍缓缓走来,他的白衣之上有点点血迹。 而李宁成已经被很多黑衣人围困,走不了了。 李御凌心中绝望,突然轻笑:“用一女子的性命换我们两个的命,你们的确划算。” 柳苍昊道:“若是要换,还需要加上太后那条命才行。” 李御凌大惊,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柳苍昊继续道:“我不需要去皇宫,只需要一个命令,太后一定会薨,你若不信,我可以留你一命,让你先看着太后死,然后你再死。” “你,你们想要什么?”李御凌不怕死,但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女人。 他亏欠了太后很多年,若是这次,太后因此而死,他就算死了也不能原谅自己。 “啊……”一声惊叫传来。 李御凌转头,却只见李宁成已经被柳苍旻抓在手上。他身边的侍卫全部死了。 “这毒一年发作一次,必须要用特制的解药,发作时如果没有解药,你会全身疼痛五天而死。”柳苍旻淡然道。 李宁成口中流血:“你想干什么?” 他刚刚被硬生生喂了一颗毒,心中震骇。 他却不知,其实刚刚他还吃过一颗解药,否则他已经如周围侍卫一般死去了。 柳苍旻喂了他解药,又在他醒来的后,给他喂了毒。 “摄政王,若不想陛下死,就把我的女人还给我。”柳苍昊冷然说道。 李御凌看看手上的林清姝,又看李宁成,皱眉,松开了抓着林清姝的手。 林清姝连忙抱着孩子跑到柳苍昊身后。 柳苍昊对他的识相还算满意,说道:“摄政王,您的武功不错,那江湖排名第四的飞花,就是你吧?难怪能在我府中杀人抢人!” 柳苍昊的府邸防御守卫很不错,但也挡不住真正的绝世高手。 摄政王嘴角一抽道:“是又如何?在倾世面前,我们都是蝼蚁。” 今日之败,他不服不行。 他的武功在应国已经是顶尖的,却哪里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越国公世子竟是天下第一的那个人。 柳苍旻坐回轿子,那几名黑衣人便过来抬起轿子飞身而去。 柳苍昊道:“回去等着国书,若你们不主动开战,我们每年都会派人送解药过来。” 说罢,抱起林清姝飞身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应接不暇。 林清姝已经被震撼得不知该说什么。 这里离水路已经不远,柳苍昊带着林清姝上了一条船,他们顺流而下,一路没有丝毫阻拦。 李宁成中毒,李御凌不想他死,所以不敢派兵追杀。 进了船舱,林清姝先看了孩子,见她好好的睡着,于是放下心来。 柳苍昊身上血腥味很重,没有摸孩子,只是好好看了看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又小又脆弱,似乎比他之前那个孩子出生时还要弱。 两人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有下人在门外请示,问是否现在给柳苍昊清理身上的伤口。 林清姝这才知道柳苍昊受伤了。 她之前一直以为他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大约是因为柳苍昊这个人平日给她的印象太强大,所以林清姝根本没想过在刚刚短短几招内他会受伤。 主要还是因为她根本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受伤的。 高手过招,速度太快,像林清姝这种刚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的,感觉也不是很灵敏,看不清很正常。 柳苍昊的伤有五处,都不大,像是被暗器打伤,好在他身手不凡,这些伤都只到表皮,没有深入。 “摄政王这武功也算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果然对得起他那排名。”柳苍昊感慨。 林清姝细看,这才发现柳苍昊的伤口中竟有些叶子碎片。 以叶子作为暗器,能伤人,这说明内力相当浑厚。 俞都王武功在天下高手排名中位居第四,就是号称飞花的那位,这让她觉得意外。 但今天让她最吃惊的却是世子柳苍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同生蛊 等下人走了,林清姝小心翼翼地确认:“世子便是天下武功第一的那位倾世?” 她一直觉得世子很厉害,她敢打骂柳苍昊,却从不敢对世子不敬,现在看来,她的本能直觉果然没错。 回想她小时候竟一直与天下第一的强者住一个院子,还被他教写字念书。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柳苍昊点头。 完美了,林清姝心中慨叹。文采武功,天下第一,世子这人生算是圆满了。 柳苍昊将她抱进怀中,满脸愧疚:“阿姝,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没事。”林清姝安心地靠着他。 这些日子,她过得犹如惊弓之鸟,此刻在柳苍昊身边,她终于可以安心了。 没有依靠的生活,过着实在辛苦。这些年,林清姝已经习惯了在柳苍昊保护下生活。 “孩子没足月就出生了?” 柳苍昊算着时间,以为这次能在孩子出生前把林清姝救回去。 可没想到今天过来救的时候,却发现林清姝已经抱着孩子了。 “他们用了药催生的,还好没事。” 事情过去了,林清姝不想计较,她只觉疲惫异常,靠在他身里渐渐有了睡意。 柳苍昊心中愤怒,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抱着她。 这些日子他也很疲惫,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直到有消息传来林清姝被李宁成关在这里。 之后又不眠不休的安排了很多天,才把今天这局安排好。 他们早就埋伏好了,只等李宁成出城回神京,方才在半路动手。因为在城中动手,犹如进罗网找人拼命,胜算不高。 另一艘船上,裕王给柳苍旻伤口上伤药。 柳苍旻身上也有细碎的叶子。俞都王的速度和力道都不愧他的江湖排名。 “不知为何,孤今天感觉身体很不舒服。” 裕王边上药边说:“身体几处有点疼,而且没什么力气。” 柳苍旻淡淡道:“因为我受伤了。” “嗯?” “我受伤了,你会为我分担一部分的伤势。”柳苍旻神情淡然。 “什么?”裕王没听懂。 “你身上有一只同生蛊,与我同生。若是我受伤了,你也会受伤,为我分担一部分的伤势。若是我死了,你也会死。”柳苍旻语气很淡,而且有点冷。 裕王瞪大眼睛。他感觉自己突然被一道雷劈得外焦里嫩。 柳苍旻穿好衣服继续淡然道:“我每天都喝剧毒的药汤,身上有毒,所以你与我在一起,身上早已充满剧毒。 我在你身体里养了一只同生蛊,那蛊可以化解毒性。而且只要我活着你就能活着,若是我死了,你也会死。你常说爱我,一定肯与我同死吧?” 裕王目瞪口呆,他被柳苍旻的话吓傻了。 很久,他才好像反应过味来:“我,我,我中毒了?还有什么蛊?你给我下的?” 柳苍旻靠在床上道:“你与我在一起,我不下毒,你也会中毒,给你同生蛊便是为了不让你被毒死。” 裕王嘴巴张得很大。大概有一刻钟,他终于合上嘴,呜呜地哭了。 他爱美人不爱权势,现在却把自己玩进去了。 男人哭得梨花带雨,实在不怎么好看。 柳苍旻面色清冷:“你是不肯与我同生共死吗?” “肯,当然肯!”不管肯不肯,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裕王泪流满面,问道:“如果……孤说的是如果,孤受伤了,你会不会受伤?孤死了你会不会死?” 既然同生,裕王觉得这样才公平。 “不会,你的死活影响不了我。我是本体,你只是蛊。 像你这样的,我若需要,可以有十个八个,让很多人来分担我的伤势,我伤得再重都不会死。” 柳苍旻无视他的悲伤,告诉他残酷的现实。 裕王愣在那里又是许久。 他算什么?他在柳苍旻眼中算什么?只是蛊? 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想通了,凑到柳苍旻面前道:“孤想好了,孤要好好活着,能为阿旻你分担伤势,是孤的荣幸。”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既然无法改变事实,裕王决定以后对柳苍旻更好,这样,他才能活得更好。 越国公要分掉他家的一部分土地,他管不了。 他一个闲散王爷,国家从来不是他的,但命却是自己的,他想要好好活着,就得好好哄柳苍旻开心。 其实跟柳苍旻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是非常爱他的,无论是为了保命还是为了爱,他都很愿意跟柳苍旻在一起。 所以有没有蛊,对他的影响都不大。 回了越国公的地盘,柳苍昊跟林清姝商议,让她与柳苍旻住一个大宅院,世子住东院,她住西院,这样有什么情况也有个照应。 再多的侍卫保护,也拦不住真正的高手。 尤其古月国皇帝夜鸣是仅次于柳苍旻的存在,他若出手,还真不是一般侍卫能挡的。 而且那人也打着林清姝的主意。 柳苍昊已经不放心她单独住了,故而要柳苍旻护她周全。 林清姝当然不反对。 她在李宁成那里每天过得担惊受怕,时时害怕孩子被人抢走杀死,连睡觉稍有动静都会吓醒,这种日子过长她就得疯了。 现在有柳苍旻这个当世第一高手在身边保护,她也能过得安心些。 恰好她儿子还被世子带在身边教养,林清姝干脆每天抽出时间给儿子讲课。 每天给儿子念简单的诗词,或者给他说带有智慧的寓言故事。 还有算学,也一点点教他。 柳盛元天资聪颖,林清姝教过的诗词他都会背,算学也能学会。 似乎是遗传基因非常好,总之头天教他的东西第二天问他,他都记得。 柳苍旻对林清姝讲授的课程也非常感兴趣,有时间就来旁听。 林清姝在把语文和数学的基础打下的同时,还教儿子些自然科学,例如简单的自然现象和物理变化。 “月亮是围着地球转的?”柳苍旻想不通这事。 他在纸上画图,问道:“地球是圆的?围绕太阳转?” 林清姝点头:“按道理应该是这样。” “这道理怎么得出的?往东走,过了古月国,越过东蛮,还有国家?若是一直往东,是不是我们最终会回到出发地?” “是这个道理。” 林清姝知道这世界不同,但她却觉得各种物理自然现象很像,所以她认为那些道理应该差不多。 “谁走过?”柳苍旻问。 林清姝沉默。这世界的人应该没人环游过世界。 柳苍旻断然道:“这些东西没有必要教小孩。” “好的。”无法解释证明的事情,的确不该教。 “那你说太阳月亮是从哪里来的?”林清姝反问他。 “上古神仙创造的,这世间一切都是上古神仙创造的。” 林清姝无奈:“好吧!” 你赢了! “我看你这本书上的东西十分有趣,给我说说。”柳苍旻拿出一本装订好的书。 林清姝看书壳上四个大字——孙子兵法。这是她以前写了,准备教她儿子的。不知这柳苍旻什么时候,把她的藏书翻了一遍,把这翻了出来。 林清姝眼角抽了一下,婉转说道::“这个,说来话长。” “没事,慢慢说,我和夜郎最喜欢听故事。” 柳苍旻神情淡淡,好似真准备听故事。 林清姝心中吐槽:本就是个惊世骇俗的恐怖分子,再学这个,是不是要上天啊? 讲就讲,幸好是一家人,他厉害到上天,对她也没坏处。 所谓兵法,其实就是一个个实战故事的总结,林清姝两三天说一个,柳苍旻有事不过来她就不说,有空来听她就说。 其实柳苍旻很忙,每天吃完午膳就在前厅处理各个地方呈报上来的政务。 现在越国公已经宣告称帝,国号越。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这国家既不是应国也不是古月国,而是越国。 越国公称帝,封柳苍旻为太子,柳苍昊为丘宜王。 女儿救回来之后,精细抚养,慢慢的身体也好起来。身体好了,就爱动,满地爬,特别惹人喜爱。 皇后特别喜欢,常常让林清姝抱着去皇宫给她看,说是柳苍昊小时候就是这样子。 越国皇宫不似应国和古月国皇宫金碧辉煌,毕竟没有人家的根基,现在刚刚平息战乱,休养生息,不适合征调大量民夫修建。 皇帝和皇后不是那种骄奢淫逸的,也没太在意,只是计划着要在几年内把皇宫修到什么模样。 林清姝估计过,等到柳苍旻继位登基,这皇宫便会初具规模。 应国因为皇帝李宁成被柳苍旻的毒所制,只能与越国和谈,而古月国,见他们两国不打,国内内乱难消,似乎也没有可乘之机,便陈兵防御,不敢轻举妄动。 柳苍昊封王之后,给了林清姝一个盛大的封妃大典。 自此,林清姝那被隐藏的身份终于公诸于世。 古月国皇帝夜鸣听说林清姝成了柳苍昊的正妃,气得把御桌砸了。 “去把林清沄找来!”夜鸣在御书房怒吼。 林清沄很快就知道了夜鸣要找他的消息。 夜鸣要他妹妹去当皇后,结果却收到了他妹妹嫁给柳苍昊的消息。 当初林清沄答应过要把林清姝嫁给他。现在却是这种情况,夜鸣不找他算账都不可能。 林清沄没法子把自己的妹妹送到夜鸣手上,肯定不敢去见夜鸣。只得连夜逃出了古月国。 在一艘船上,一间布置不错的船舱中,灵薇郡主问:“我们就这样逃出来,我们手上的那些人和生意怎么办?” 林清沄道:“这事情我早就考虑到了,也已经布置好了,他们会按我的计划行事的。” 他知道妹妹身份一旦公开,夜鸣肯定要发作,为了这事,他布置了很多年,有很周全的应对方案。 他的亲信早就转到了暗处,那些放在明处的都不是关键人物。被夜鸣抓住也没关系,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林薇郡主又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越国,我在那里有些生意,也有房产,你随便挑选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住下,先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 “对了,趁这时间把我们的婚事补办了!以后再有孩子就跟着我姓。” 灵薇郡主惊讶。 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是公开的。虽然有了孩子,但林清沄也不认,说是让孩子跟着她姓。 林薇郡主跟林清沄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但人家这么多年都不给她一个名分,她能说什么? 重要的是,林清沄有钱有人,而她只有人,钱很少,她必须靠林清沄,才能控制好手上那些人。 她要笼络住林清沄,哪怕没有名分,也必须跟他在一起。 这事要从几年前的某一天说起。 当时林清沄刚好在灵薇郡主的别院里,似乎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晚上与属下喝了很多酒。 她那时很贴心的端了碗醒酒汤给他,结果却被酩酊大醉的他当作楼里的姑娘,直接上了。 当时灵薇郡主很生气,但又想到自己与林清沄合作,关系并不稳固,她不能随便得罪他。 如果有一天,这男人觉得不需要她了,不再出钱,她多年经营的各方面关系就要崩塌。 她以为林清沄不好色,平日对她也不是特别好。两人纯粹是利益关系。 所以当林清沄对她做那样的事,她既感到意外,又觉得不知所措。 灵薇郡主是个聪明女人,知道一个美丽女子的身体,或许能留住男人。 但这个男人是林清沄,他只讲利益,不讲情义。什么样的美女,在他眼里都只是浮云。 即便他们现在有了这样的关系她,也不知能不能套牢林清沄这个男人。 第二天,林清沄宿醉醒来,只觉全身不对劲。然后他看到了衣衫不整的灵薇郡主睡在他旁边。 平日这个时辰,灵薇郡主早就起床了,但今天不同,她必须给林清沄看到这一幕,所以没起。 林清沄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问:“怎么回事?” 灵薇郡主轻笑:“林少把本郡主当成了楼子里的姑娘睡了。” “我记得郡主是会武功的,难不成我还强你了?”林清沄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森冷。 睡个女人他无所谓,这些年他睡过的女人多得是。 只不过,能算计他的人,天下没几个。 这灵薇郡主明显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算计他,这让他很不高兴。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逼宫 林清沄没再多话,起身穿衣服梳洗。 灵薇郡主见他没有任何表示,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林清沄吃完早膳就走了。 灵薇郡主心想,昨晚是不是亏了,这男人穿起衣服什么都不认,真当她是楼子里面的姑娘了? 过了两天,林清沄再度来到她的宅子,与她对坐喝茶:“给你句话,我不能娶你,你的身份对我而言高了些。我不会娶身份比我高的女人回家。” 灵薇郡主保持仪态,心中却非常失望,冷然道:“林少真当我是楼里面的姑娘,可以随便用吗?” 林清沄看了她一会儿,语带讥诮:“是你想用我吧?当我冤大头?” 灵薇郡主气得面色铁青。他说出这种话,是一点颜面都不给她留! 林清沄无视她的愤怒,微笑道:“我也不是小气男人,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出来,我尽量满足你。” 灵薇郡主心中这才稍微好过了些。好歹这男人不是穿上衣服就什么都不想付出的。 虽然他这态度依然让她觉得这家伙对她,和对楼子里面的姑娘差不多。但她所要的代价不可能小,林清沄敢来说这话就说明他心里应该有数。 灵薇郡主道:“我要恢复昔日我家族的荣耀。” “现在夜鸣当皇帝,你已经恢复了郡主的身份,还要什么荣耀?”林清沄不知道她所谓的荣耀是什么。 灵薇郡主道:“你可知我手上这些人脉是哪里来的?” 林清沄沉吟:“听闻是你父王的旧部。” “没错,就是我父王的旧部,他们现在都在为我做事,却不被朝廷看重。我不希望他们就此埋没。” 林清沄沉思了一会儿。夜鸣的确用这些人,但都是在那些不是太重要的位置上。 真正重要位置的,还是他自己的人。 上位者的心理其实也很好理解,为了权力稳固,他们不敢把关键的位置让给那些他们不信任的人。 灵薇郡主手下那些人野心不小,想要光耀门楣的权力。 这些年靠着灵薇郡主的人脉,林清沄赚了不少钱。 但要他去建议夜鸣重用灵薇郡主的手下是不太可能的。 因为他不是夜鸣,夜鸣的权力是夜鸣的,不是他的。 林清沄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要求是为难我了,我办不到。” 灵薇郡主当然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难度有多大,被他拒绝,也不出所料,她说道:“你干脆娶我吧,我觉得我们可以长期合作,我希望这样的关系可以稳固不变。” 林清沄是商人不是政客,虽然他经常需要用到官员,但真正让他在明面上搅进这权力斗争中,他觉得不划算。 与灵薇郡主绑定,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他从来不肯干一棵树上吊死的事情。 “我们的合作可以稳固,但是我不能娶你。”林清沄只答应合作,不答应联姻。 灵薇郡主无奈。她这姿容也算天下无双,才情也是不差的,可偏偏在林清沄这商人的眼中,还不如银票好。 “你准备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灵薇郡主既然看上他了,心中就有点不能容忍其他女人与他成亲。 林清沄想了一会儿道:“没有特别想要的,你若不是郡主,以你的姿容,我确实可以娶你。” 灵薇郡主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当这郡主,看着她,靠着她,想要前途的人非常多,她若不当这郡主,那些人帮了她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莫非让跟着她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有些台子上去就下不来。而这个林清沄非常滑头,因为他根本不肯上去。 灵薇郡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林清沄面前,坐在他腿上,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道:“你既不肯娶我,便做我面首好了,在我厌烦之前,你都得是我的。” 林清沄刚想说她口气不小,凭什么要他当面首。 嘴已经被她的唇堵住。 灵薇郡主昨晚虽然是第一次房事,但之前在芭蕉院中,也是看过不少房事的。 她懂得怎样取悦男人。 林清沄是正常男人,当然受不了她这种绝色倾城的美女撩拨,很快就抱着她去了床上。 当面首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但也好过与她有正式名分。 之后两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在一起。 林清沄觉得这灵薇郡主在床上是不错的女人,优于很多青楼女子,所以有时间,也乐意来找她。 两人在一起三个月后,灵薇郡主就找了个地方隐居起来,连林清沄都找不到。 后来他通过多方打听,才知道灵薇郡主有孕。 是怕他不许她生孩子吗? 林清沄让人传话,说孩子生下来,就跟着灵薇郡主姓。 因为灵薇郡主的姓氏是古越国皇族的姓氏,他的孩子跟着她姓不吃亏。 灵薇郡主听说之后,非常无语。 她原打算拿孩子要挟他逼婚的打算也落空了。 想起那么多年两人不明不白的关系,现在林清沄竟主动提出补办婚礼,灵薇郡主觉得很吃惊。 当初是死活不肯给她名分,现在为什么又愿意给她名分了? 林清沄见她面带疑惑,说道:“我们的孩子也大了,总得要为他们考虑前途。” 他和灵薇郡主有三个儿子。若只是一个郡主的私生子,他们会有多少前途? 现在他是越国丘宜王妃的哥哥,是将来越国皇帝的舅舅,所以他的身份已经足够娶灵薇郡主,以后他还要为那几个儿子博前程。 灵薇郡主直觉他要做大事,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林清沄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不用管。我经营那么多年,现在也是时机用一用那些人了。” 这样过了一年,某一天,林清沄来找柳苍旻。 两人在密室里密谈了很久。 等谈完之后,林清沄才去找林清姝说话。 兄妹两个谈话没什么机密,就是彼此说一下过得如何。 林清沄在古月国不太好,他已经与夜鸣闹翻,夜鸣开始打击他手上的势力。这根源就是因为林清沄没有把妹妹嫁给夜鸣。 林清姝听了这事眼角直抽。不知不觉间自己竟闯了那么大的祸。 林清沄在古月国苦心经营十几年,实在不容易,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基业垮掉,所以来求助柳苍旻。 柳苍旻让林清沄住在他的太子府,开始谋划古月国的事情。 现在应国这边控制住了李宁成,只要他一天在皇位,他们就不担心他敢轻举妄动。 而古月国皇帝夜鸣本就是个厉害角色,不太好控制,是个心腹大患。 林清沄在古月皇宫有人,但即便发生宫变,也没人是夜鸣的对手。 一个人武功太高,的确是种无敌的存在,刺杀暗杀全部都不奏效。除非大军攻破古月国皇都,占了整个古月国,他才会毫无办法。 但越国这边根本不愿冒险过河打仗。 渡河之后,只能背水一战,没退路,搞不好就是折戟沉沙。 越国皇帝算计过,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会输。 现在越国刚刚建国,根本输不起。所以不能打。 这一天,古月皇宫歌舞升平,正是皇帝夜鸣大寿,宴请群臣。 舞姬们衣袂翩翩,广袖善舞,夜鸣坐在上首御座喝酒,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待歌舞结束,一位大臣上前叩首道:“微臣在东蛮之地,买到一位善舞优伶,想献与陛下。” 夜鸣问:“善舞?” “是。”大臣笑得极谄媚。 “那就舞来看看。” “谢陛下。”大臣大喜,那样子就好像马上要升官一般。 歌曲声起,夜鸣觉得有些耳熟。 再看舞姬们簇拥一人,他觉得这场面也有些眼熟。 很多年前,那曲《洛神赋》成就了他的皇位。 现在眼前,优伶所跳正是《洛神赋》。虽不是那女子主跳,但是这优伶跳得极好,好似深得其中精髓,一颦一笑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让人心醉。 一个男子如女子般妩媚,如仙子般不落凡尘,这简直就是天下无双的姿容和舞技。 夜鸣看呆了。 只见他全身白衣,旋转飞舞,衣袂翩翩,宛如神话中的仙子。 一个男人能把舞跳出宛若天仙下凡的效果,寿宴上的众人都看呆了。 正当人们沉醉这舞曲中时,突然有人感觉不适,一个两个很多个,陆续倒在桌子上或桌子旁,再也没起来。 舞蹈仍然在继续,舞姬们如同没有看到现场的情况,依旧在身姿轻盈地翩翩飞舞。 与此同时,夜鸣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身体里突然有种本能反应觉得危险,他瞬间飞身而起,侧身想要出这大厅。 旁边有道侧门,他一个纵跃就能出去。 然而还没等他纵跃,便感觉前面似有一片寒芒扑面而来。 寒光一闪,他后仰倒去。那寒光如同一盆水泼过,往他头顶飞了过去。 那不是水,而是一团由无数细针组成的暗器。 躲过寒芒针,夜鸣侧身掠出大厅叫道:“来人,有刺客!” 声音出去,却没有人护驾,房间外面,侍卫死得横七竖八,各种惨相。 “林清沄,朕知道是你!”夜鸣一个纵跃上了房头,四处查看,却没有看到林清沄。 刚刚那团寒芒针便是林清沄的手笔。 林清沄惯用细针为武器,他一出手,都是几百上千根如牛毛般细密的针飞射而出,一般人很难躲过。 尤其那些针上都有毒,一般会武功的人,只要被一根打中,就会中毒。 这林清沄也算是个厉害角色,在天下武艺高手排行中,他排了第八。 排第二的夜鸣自然是不怕他的,但是,林清沄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帮手。 一团白影拔地而起,闪身到了夜鸣面前伸手一掌,夜鸣只觉劲风割脸般疼痛,连忙接掌,一道巨力震得他几乎吐血。 后退十来步,再想提气却发现内气无法聚集了。 他大惊。站在房顶,有些不稳。 林清沄飞身跃上房顶看着他道:“陛下禅位吧!” 夜鸣大怒瞪着林清沄。 “不想武功全废,陛下最好从善如流。”林清沄冷笑。 站在屋脊上,身材修长,白衣翩翩的柳苍旻,用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擦掉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 这夜鸣,武功果然了得,功力深厚,他若不是有几个同生蛊给他承担伤势,现在早就倒地不起了。 吃下一颗提气的丹药,压制住体内的伤,他问林清沄:“剩下的事,你能解决吗?” 林清沄点头道:“没问题,您先走。” 夜鸣心有不甘大声问道:“慢着,你究竟是谁?” 他自恃武功高强,却被人一掌重伤,所以他好奇这能够重伤他的人是谁。 柳苍旻没有理他,飞身而去,身姿轻盈如一只飞鸟。 林清沄笑道:“陛下没见过他,定然听过他的名号——越国太子柳苍旻。其实,江湖排名第一的倾世,就是他。” 倾世? 夜鸣大骇。 他听过关于倾世的传言却一直没有与之交过手。 高手寂寞,他也派人打听过这排名第一的倾世究竟在哪里,他曾经甚至想过要与之切磋,一决高下。 现在,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与倾世对了一招,仅仅一招,他就受了很重的内伤。 这倾世,果然名不虚传,不仅武功,容貌也足以倾世。 林清沄把妹妹嫁给越国皇帝的次子,又出动倾世,在他的寿宴上刺驾,要夺取他的皇位,真是好算计。 夜鸣发现自己正陷在一个可怕的阴谋中,全身瞬间透骨冰寒。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稍稍平复心情,问林清沄:“你要朕禅位给谁?” “灵薇郡主!” “荒谬,朕的古月国帝位如何能让一个女子坐?”夜鸣大怒。 林清沄笑道:“没关系,再过一个时辰,陛下若无解药,体内真气散尽,武功尽废,还不是我想如何便如何。 灵薇郡主有你夜家的血脉,陛下不禅位给她,莫非想要我这个外人来坐那大位?” “你……!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与那灵薇私通,已有几个儿子,你让灵薇登位,最后继位的还是你的儿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命 夜鸣知道林清沄和灵薇之间的龌龊事,又因林清姝嫁柳苍昊的事情,近年更是大力打击林清沄在古月国的势力。 他贵为一国之君竟然被耍,早对林清沄起来杀心。 但林清沄很狡猾,他本人武功也不弱,派刺客刺杀从来没有成功过。 林清沄在古月国经营十多年,手上的关系盘根错节,夜鸣全力打击,短期内也不太容易彻底把他连根拔起。 原打算费些时日,总能让林清沄彻底在古月国消失,却没料到他今天竟然会带了倾世来暗算于他,谋夺皇位。 一个商人厉害若此,他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个林清沄。 林清沄被他揭穿意图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一个商人,无利可图如何能做? 灵薇的孩子是我的不假,但他们现在都姓夜,以后也姓夜。 若是惹急了我,你信不信我直接坐那皇位上,让我孩子全部改姓林,以后这古月国江山,与你夜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你……唔……”夜鸣指着他刚要大骂,却只觉喉头一腥,猛地吐出口血来。 捂着疼痛的胸口,夜鸣不敢再激动。 他暗自运气,发现自己的内力正在一丝丝地流失。 林清沄所言非虚,他的武功再过一会儿就要全废了。 他若武功全废,性命堪忧,那皇位更是保不住。 所以今天不管他同不同意禅位,这皇位他都保不住了。 他只能先保命。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看清了现实,夜鸣看着林清沄咬牙切齿道:“拿解药来,朕禅位给灵薇郡主。” 林清沄挑眉笑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陛下是俊杰!” 说罢,扔了一个玉瓶给他。 夜鸣打开瓶塞,一股非常提神的香气冲入鼻中。这药的味道闻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性命攸关,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 他迅速吃了那瓶中的几颗药,过了几个呼吸,就感觉五脏内腑不再激烈翻腾,内力也不再流失。 这果然是解药,林清沄没有骗他。 “陛下,这药每年都要服一次,否则会短命。” 林清沄等他把药消化,这才说道。 “什么?”夜鸣大怒,这是想要用药控制他? 他本来打算解了毒,反手弄死林清沄,却没想到人家比他先算了一步,他反而受制了。 “其实陛下只需要帮我们稳住朝臣和各地王侯,我们定不会让陛下短命。” 林清沄话说得轻巧。 但于夜鸣而言,简直就是巨大的伤害。 要他退位,竟还要利用他稳住局势,这生意做得精到家,而他简直亏得要吐血而亡了。 林清沄道:“您若不肯,我也不勉强,大不了花些精力时间,或许再让越国占几座城,那些王侯大臣就会老实些。” 林清沄不是古月国的人,并不看重古月国的土地,越国多占少占,对他影响不大。 夜鸣快气死了。 他终于明白林清沄的意思了,如果他不稳住局势,一旦古月国动荡,林清沄就会把古月国土地卖给越国,引狼入室,让越国帮着他稳住古月那些王侯。 夜鸣痛苦道:“行了,朕帮你!” 古月国内乱,便宜的是外人,倒霉的是他们夜家皇族,夜鸣为了大局,只得暂时忍着屈辱答应。 等他以后彻底把毒解了,定会回来翻盘。 柳苍旻回到越国太子府,发现裕王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与夜鸣对那一掌,双方都用了十成功力,他内腑被震碎,当时就快不行了,只不过因为体内有蛊虫将伤害吸收,转化到另外几个带着同生蛊的人身上,他才能全身而退。 身为同生蛊之一的裕王被牵连受了很重的伤,他平日不练武功强身,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所以他现在感觉快死了。 看到柳苍旻回来,他忍着内脏的剧痛轻笑道:“我总算等到你回来了,我想在死前见你一面。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生在皇家,最大的幸事便是能与你在一起。” 病危之际,他已经忘了自称为“孤”。 柳苍旻面无表情地拿了一颗药塞在他口中道:“先养伤。” 裕王苦笑,他觉得自己好不了了。 柳苍旻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喂他吃了药,便独自进了密室运功疗伤。 裕王多情,他凉薄,这点他自己心知肚明。 当初他被裕王瞧上,本不太甘愿,毕竟他是男人,不是女子。 然而他这身体里尽皆是毒,不可能与女子结婚生子。 延续香火无望,他也不肯找女子,让她被自己的毒过进身体,故而,在裕王三番五次示爱之后,才勉强答应了他。 当时他还觉得,裕王被过了毒,那是自找的,但后来发现这人虽然好色,确有几分真心,这才暗中帮他种了同生蛊。 这蛊若不给裕王,他即便有解药暂时解毒,但毒性日积月累,一个不练武的孱弱身体,根本受不住多久,就会彻底废了。 人一辈子,无论是与女子相守,还是男子相守,总归是要找个真心的人,才能过得舒服,以前迫不得已,现在却是已经习惯。 所以他轻易也不希望对他真心的裕王死去。 这身体如果正常些,他根本不会选择男人。 那林清姝是他一早就瞧中的,比柳苍昊更早瞧上。 那女子是个有大机缘的人,天生带了前世记忆,懂得很多他们想象不到的东西,像是一个巨大宝库。 见猎心喜,他很想据为己有。 可惜因为身上的毒,他只能把她让给弟弟。 而且这女子不仅来历不凡,似乎还带着天命,几年时间,就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两国皇子青睐,而且这两位皇子最终都登上了帝位。 林清沄曾经得意的说过,他妹妹就是天生当皇后的命。嫁谁都由得他家选。 事实也果然如此,她真的有这样的天命! 可惜他却不是她天命中的另一半。这辈子他只能以毒养命,喜欢的女人只能看不能碰。 在外人眼中,柳苍旻是非常完美的人,但却没人看到,他在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能力之时,也有不如常人的地方。 当古月国皇帝禅位给灵薇郡主的消息传遍天下,林清姝只觉莫名其妙。 她真想不通,那夜鸣是吃错了什么药,会把皇位让给灵薇郡主。 就算他不想当皇帝,也该传给皇族中的那些子侄。 夜家皇族的那些男人又不是都死光了。 灵薇郡主一介女流,凭什么? 那些大臣同意吗?那些王侯同意吗? 这简直就是件不合逻辑的事情! 而且听说哥哥林清沄竟被封了个什么王。 外姓封王?又是凭的什么? 这古月国真是够乱的。 心中疑惑,问了柳苍昊,他却说过不了几年,林清沄一定会当上古月国的摄政王。 真是让人“惊喜”不断! 许久没过问天下大事的林清姝表示,男人的世界真不是她一个在后宅带孩子的女人能懂的。 她现在重点是好好教育孩子。 至于天下大事,她都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随便说一说,不太关心。 女儿五岁的时候,林清姝再度怀孕,之后生了一个儿子。 她年纪不大,趁着能生也愿意多生几个孩子。 柳家子嗣单薄,皇帝皇后又有了一个孙子,非常高兴,赏了林清姝无数好东西。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她,柳苍昊多纳些妃子夫人,孩子还能更多些。不过看皇帝皇后的意思,似乎没要求柳苍昊必须再纳侧室。 柳苍昊更是信守承诺,只要她一个。 有些大臣眼热柳苍昊这王府后宅,想要把自家女儿塞进来,但柳苍昊不要,他们也没办法。 这许多年,无论什么事,柳苍昊都没有负过她。 如他当年成亲承诺的,她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 没有宅斗,不用跟其他女人抢老公,也不需要和其他权贵殚精竭虑,勾心斗角。 没有那许多内耗,林清姝可以腾出很多时间来改善农业,制造一些对生活便利的东西。 有些东西经她研制,降低了成本,普及到平民中,让平民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柳苍昊虽然从不管她做什么,但她要做的事,都派得力的人从旁协助,让她进展顺利。 用柳苍昊的话说就是她高兴就好,不要累到就行。 一个人能随心所欲的生活,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林清姝没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但在多年的潜移默化间,提高了越国百姓的生活质量,让更多的人有饭吃,有活干。 在三个国家中,越国百姓的日子最好过。 尤其井盐的制作方法被越国捂得密不透风,而且不肯贸易,那两国的百姓只能吃高价海盐,越国的盐内销便宜,让百姓省了不少开销。 就这样,她的名声在民间也非常好。 虽然很多大臣都不满柳苍昊只娶她一个女人,却没人敢说她不配当这王妃。 林清姝的儿女渐渐长大。 儿子跟着柳苍旻学文学武,都很不错,只是那女儿,似乎有点不学无术。 女孩将来不用治理国家,可以轻松些,但是女儿整天只喜欢玩儿,什么都学不好,这就让林清姝感觉不对劲了。 林清姝的女儿小名叫“小月儿”,取意她不足月就出生。 小月儿学说话不算晚,跟普通小孩一样,但是到了四岁启蒙开始教她诗歌算学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 “小月儿,人之初,性本善,后面两句是什么?”林清姝亲自教自己的女儿。 小月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娘亲,睫毛很长像个洋娃娃。 母女两个大眼瞪小眼:“你忘了?” 小月儿点头。 “好,娘亲再教你。” 第二天,林清姝问:“小月儿,昨天娘亲教你的那几句话,背给娘亲听。” 小月儿看着娘亲,一脸茫然。 林清姝扶额,这孩子不足月出生,莫非是脑子没长全?她的哥哥,只要教两遍就会记住,过几天问也不会忘记,这孩子倒好,脑袋里面什么都记不住,所教的知识于她而言都是路过。 “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林清姝点了点女儿的小脑袋。 “娘亲,豆腐渣是什么?好吃吗?”小孩一脸单纯蠢萌。 这孩子什么都记不住,唯独对吃情有独钟,什么好吃的,吃过一次就能记住,下次想吃还能想起找娘亲要。 对吃感兴趣?莫非她该把女儿培养成厨子? 堂堂越国公主,怎么能当厨子? 林清姝觉得头疼。 柳苍昊见她烦恼,说道:“我们也没指望她一个女孩将来能安邦定国,小孩子喜欢玩就让她玩去,整天拘着她学东西看着可怜。” 柳苍昊对外人,尤其敌人,极度凶残,但对自己家人,却是非常心软的。 小月儿五岁,柳苍旻试图开发一下她用毒的本事。 “小月儿,这是补药,这是毒药,你刚刚闻过,记住了吗?”柳苍旻问。 小女孩睁大一双小眼睛,一脸茫然。 柳苍旻把药塞在小月儿手中:“补药是甜的,很好吃,你吃了吧!” 小月儿张开小巴掌,看着两颗药,一颗是红色的,一颗是绿色的,好像都很好吃的样子。 刚要吃,就听到柳苍旻道:“别吃错了哦,里面有颗毒药吃下去你会肚子痛,还会死,死了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 小月儿睁大眼睛看着两颗药,看了半天,然后“哇”地大哭起来。 宝宝都想吃,宝宝不想肚子痛。 柳苍旻摇头无语。 这一天柳苍昊正好得闲,抱着女儿在藤椅上纳凉。 小月儿被他抱着,手里拿着糕点吃,糕点的碎屑洒了他一身。 “小月儿,你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相公?”柳苍昊无事逗女儿玩。 小月儿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我要嫁给爹爹。” 柳苍昊轻笑:“为什么?” “因为爹爹长得好看,而且对我特别好。” 小月儿搂着柳苍昊的脖子,油乎乎的小嘴在他衣襟上蹭来蹭去。 “爹爹是爹爹,相公是相公,小月儿不能嫁给爹爹。” 六岁的小萝莉撅着嘴,呜呜哭起来,边哭还边说:“一定是娘亲不准爹爹要其他人,所以爹爹才不要小月儿。” 第一百三十章 物极则反 柳苍昊一愣,反思自己在家,似乎真的太惯妻子,导致女儿觉得妻子很霸道。 但是,不惯不行,因为那女人若是生气,觉得不好过,就会想办法逃跑。 他可不想跟妻子过日子,还要提防妻子逃跑,这也太失败了。 追捕逃妻,根本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他想要的是每天回家,妻子对他是笑脸相迎,而不是横眉立目苦大仇深。 家庭温暖这种东西,不是身份显赫就能拥有的。 要以真心换真心,互相尊重,长年累月忍让包容才会有。 小月儿八岁,每天必须在花园练习武艺的基本功。 “娘亲,我腿酸!” “给我蹲好,否则重新开始算时间。” “娘亲,我手疼!” “有没有断了?没断就继续给我打那桩子。” “娘亲,我受不了了!” “你再说一句废话,今天都不用吃饭了,点心也没有!” 小月儿内心崩溃,呜呜呜地哭,边哭边练不敢停。 为了能吃饭吃点心,她真的很不容易啊! 柳苍昊这天回来,见他家小月儿正在院子里蹲着马步。 柳苍昊走到她面前俯身问:“还有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 “嗯,那你继续。”柳苍昊说罢就要回房。 “父王,我究竟是不是娘亲生的?” 小月儿很怀疑自己的出身,因为她问过丫鬟,人家小时候,没被亲娘这么折腾过。都是玩泥巴掏雀窝长大的。 为什么她从小就要被拘着练这练那? 柳苍昊转身对她笑道:“这问题你要问你娘亲!” 小月儿撅嘴:“那我是不是父王亲生的?” 柳苍昊蹲到她面前道:“这也要问你娘亲。” 小月儿觉得崩溃,她要是敢问那母老虎一样的娘亲,何必问父王。 “为什么都要问娘亲?父王难道不知道?” 柳苍昊纤长手指刮了一下小月儿那小巧的鼻子道:“因为在这个家里,都是你娘说了算,她说你是亲生的,便是,她说不是便不是。” 小月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柳苍昊摇头,回屋去了。 他宠女儿,但也不敢与老婆对着干。 以前他很宠女儿,林清姝却觉得这女儿被宠得又淘又蠢,长大会变成废柴。 为了教育女儿的问题跟他打架,把他脸抓破。 虽然伤不重,但那次柳苍昊也算看清了林清姝——为了女儿不被养废,她宁愿和离。 这许多年,白宠她那么多。 和离?怎么可能? 死都不可能! 那次林清姝在柳苍昊手上也吃了不小的亏,但从此以后,柳苍昊却不再逆林清姝的意。 这女儿她高兴怎么教都随她。他再不放水。 时间没到,小月儿就算是哭,也得坚持完。 林清姝没办法改造女儿豆腐渣一样的脑子,只能打主意把女儿的身体改造强些。 脑子不好使,若再没体力,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她的孩子,绝对不允许被人欺负。 可惜小孩根本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 自我感觉没娘爱没爹疼的小月儿,终于在十四岁那年乘人不备,乔装成下人离家出走了。 柳苍昊派人去找,竟遍寻不到,林清姝急得差点病倒。 她让女儿学武,只是为了让她在没有人保护的时候能够自保。 但小孩不懂事,以为娘亲要她吃苦受罪,还任性地离家出走,实在是平日惯的太多了。 小月儿这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娘亲平日也常带她出去,而且尤其喜欢带她去狩猎。狩猎之后,还会教她做各种烧烤吃食。 因为有丰富的出门经验,所以这次她很轻松就偷跑出来了。 她穿了小厮的衣服出了王府,之后混出了城。 这世上有三个国家,应国、越国、古月国。 越国的皇都是最不富裕最不繁华的。 小月儿出去的时候常听商人夸赞,古月国的皇都很好,应国的皇都更好。 既然应国皇都最好最繁华,那她自然要先去应国看看。 三个国家已经十几年不打仗了,早已开通了贸易。 小月儿找了艘去应国的商船,往应国去了。 商船的条件不好,只能啃硬饼喝凉水。 小玉儿跟着娘亲出外狩猎的时候,常常几天都在野外露营,居住条件和吃食也不见会有多好,所以她能适应这商船的条件。 财不露白的道理,娘亲是教过她的,所以她出府以后,便找了旧衣铺,买了一套很旧的平民衣服穿上。 这还不算,她甚至用泥涂抹在脸上,掩盖她那白皙细嫩的肌肤。 一路无话,换了几次船,又坐了几次马车,她风尘朴朴的,终于快要到应国皇都了。 离应国皇都不远,有一座小城镇。她到的时候天色已晚,就想着在这里先住一晚,明天再想办法找马车搭过去。 小月儿找了家普通客店,要了间普通房间。 半夜正是好睡,门栓突然“咔嗒”一声。 小月儿惊醒。门开了,外面闯进两个人影。 黑夜里,小玥儿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得清楚,这两个人身穿灰黑衣,脸上蒙了布。 像是专门打家劫舍的强人。 那两人走近床前,小月儿一个翻滚,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小刀,握在手里。 贼人没想到床上的人会突然起来,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从身后腰间拉出短刀。 他们是惯匪,经常打家劫舍,劫掠客栈里面的客人。 白天他们便看好了,一个少年要了整整一个房间,虽然这房间不大,但也说明这少年身上有点钱。 他们的目标不仅是钱,他们觉得这少年是落单的,劫了财物还可以抓了卖给人贩子再赚点钱。 小月儿天天练武,自然有武功,见几人过来,她连忙将被子一脚踢向几人。 然后她飞身跃下床,准备往门口出去。 贼人打了被子,转身扑过来,小月儿侧身出房,却不料门口竟有一人拿着棒子守候,她一出来头就被木棒重击。 血一下从额间流出,月儿只觉头眼昏花。 她心知不妙,此刻,她若摔倒,所有人都会扑上来。 落入贼人之手,她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恐惧让她把潜能发挥到极致。咬牙提气脚下一点,她飞身而起,往客栈院墙上去了。 见小孩居然飞走,那几个贼人有些诧异。 他们不会轻功,上不了墙,根本追不上。 放弃追小月儿,他们转到了另外一间房子的门口。 今夜打劫,他们三个人出动,不是只打劫小月儿一人而已,他们准备打劫好几位客人。 一条小鱼跑了,无所谓,他们继续打劫。 却说小玉儿一路狂奔,不敢休息,不敢昏倒。 她的头很疼,胡乱摸了一下脸,手上全是血。 没有心情考虑伤势如何。 从客栈跑出来之后,她就顺着无人的街巷飞速奔跑。 街巷出来,民宅渐渐零落,接着便是一片树林。 小月儿一头扎进树林中,继续在树林里面用轻功狂奔。 这深更半夜的,留在街上会很危险,因为这大晚上不睡觉的几乎都是歹人。 相比较而言,她更加熟悉树林,树林中有野兽,但也没有那些歹人那么可怕。 她没有辨认方向,在树林里奔跑了很久,一直跑,跑到精疲力尽。 实在跑不动了,她找了一棵大树,坐在下面休息。夜有些凉,她的身体也有些冷。 实在是太疲惫了,她晕晕沉沉,渐渐失去了知觉。 天亮了,太阳洒在树林间,很温暖。有狗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燕南,去看看它们在叫什么?莫非是发现了什么大的猎物?” 一个身穿紫色猎装的年轻男子,对身边的一个侍卫说道。 燕南飞身向那几只狗在的地方而去。落在狗旁边,他就看到那几只狗正围着一个人叫。 这是一个不大的孩子,头脸上有干涸的血迹。 看穿着是普通百姓。 他俯身摸了一下这孩子的脖子,发现他还活着,于是他把狗赶回来,拱手对马上的年轻人说道:“那边有一个受伤的少年。” 年轻人驱马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受伤的少年卧于乱草间。 他转头对身后的侍卫说道:“给他包扎伤口。” 一个侍卫领命上前,先给小月儿额头上用清水擦洗了一下,将血污清理完,又从包裹里拿出干净的布和伤药。 把小月儿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年轻人又说道:“帮他把脸擦干净。” 刚刚侍卫清理伤口的时候,已经把小月儿半张脸擦干净了,他发现这少年的皮肤很白,所以他想看看整张脸擦干净会是什么样子。 侍卫帮小玥儿擦脸擦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小玥儿耳朵上有耳洞,连忙禀报:“主子,这好像是一个女子。” 年轻人道:“先带回去。” 回到别院,年轻人让丫鬟婆子给小月儿沐浴更衣。 小月儿昏迷不醒,浑然不觉。 她随身带的的东西被摆放在了年轻人的桌案上。 一把看似普通却锋利无比的小刀,几两散碎银子和几十个铜子,一叠银票,每一张面额都是一百两,而且这银庄的银票在三个国家中都有分号可以兑现。 一块水头通透罕见的玉佩,十几颗莲子大小的明珠,还有一小袋散发璀璨光芒的五色琉璃。 玉佩、明珠、琉璃这三样东西加起来的价值可能超过五六万了。 一切只说明一个问题——她不是普通百姓! 年轻人道:“让大夫来看看她,开些药。” 之后,大夫过来给小月儿把了脉,开了药。 小月儿伤不重,只是当时被重击,没有止血,血流多了,缺血昏迷。 小月儿昏昏沉沉,被人喂药喂食。 昏迷了一天,她醒了过来。 入眼是青纱幔帐,床侧垂着紫金香笼,里面流淌出来的沉香味道,让人闻着很安心。 头似乎不太痛了,但有些晕。 小月儿觉得身体不对劲,动了动,想要翻身。 一个紫衣丫鬟刚好端着盆清水进来,准备给她擦脸,突然看到她醒了,连忙放下盆上前问:“姑娘醒了?” 小月儿声音沙哑问:“这是哪儿?” 紫衣丫鬟将她扶起靠坐着,说道:“这里是我家公子的鹿山别院。” 小月儿茫然了一会儿,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紫衣丫鬟道:“我家公子是周南郡王的侄子。” 小月儿觉得有些奇怪。 侄子?为什么不是儿子?这介绍的方式,莫非他家就是周南郡王最大,所以介绍都要以郡王起头? 她出门的少,不太了解外面世界的人。 吃晚膳的时候,她见到了那所谓的周南郡王侄子。 这是一个容貌俊美,身材高挑的年轻人。 他举手投足间,竟带着雍容清贵气质。 这样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家世不凡的。 年轻人过来的时候,小月儿正在吃一碗肉粥。 他坐到旁边等她吃完,顺便也暗暗观察她,发现她吃东西的样子非常优雅,似乎很有教养。 这种女子,不可能是粗鄙百姓。 待小月儿吃完漱好口,年轻人方才问道:“姑娘可好些?” 小月儿微微屈身施礼:“谢公子相救,已经好多了。” “姑娘为何受伤?” “路遇几个歹人打劫财物。” 年轻人又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家乡何处?为何会出现在那山林中?” 小月儿答道:“我名叫小月儿,家在越国,家里是经商的,来这里做生意,路遇贼人,忙于逃跑,才进了那树林。” 小月儿不傻,她的衣服被人换了,她身上那些值钱的东西,人家肯定也拿了,所以她只能说家里是经商的,才能解释她身上那许多财物。 年轻人看了她一会儿道:“你身上的琉璃似乎多了些。” 琉璃这东西,市面上数量不多,一个姑娘身上,带了几十颗琉璃,虽然不大,但是颜色形状都不错,真是很少见。 “是家中从古月国那边得来的,原想着拿到应国皇都来卖,却没有料到路上竟遇了歹人。 公子对小女子有救命之恩,那些琉璃就当是小女子的报答。” 琉璃她不要了,人家救了她,她没其他东西报答,那些琉璃家里多得是,市面却珍稀,送出去,她也不心疼。 年轻人轻笑:“那些琉璃固然珍贵,我却没放在眼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见钟情 小月儿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不要琉璃,他要什么?玉佩可以给,明珠也可以给,凡是她身上带着的财物,都可以给。 她越国皇室唯一的公主,被长辈们宠着长大,什么珍稀的珠宝,在她这里不过都是些小玩意,没有舍不得的。 “姑娘,还没成亲吧?”年轻人突然问道。 小月儿点头。 “请姑娘把你家所在告诉我,我派人这就去你家提亲。”年轻人说道。 小月儿一脸懵圈。 过了好一会儿,小月儿才醒过神来。 这是看上她了? “我娘说我要到及笄才议论婚事。” 小月儿这样说的意思是现在提亲还不是时候。 “姑娘芳龄几许?” “十四。” 年轻人点头道:“那我明年再派人去吧。” 小月儿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们根本不熟啊! 而且她的婚事可不是随便的,她是越国唯一的公主,她娘亲说了,要给她好好找个驸马。 小月儿玩心太重,从没对自己的婚事有想法。 像她这种从小无忧无虑在长辈庇护下长大的公主,婚事自有人操持,她不用操心。 只是近些年她娘要她学弹琴跳舞念书,她觉得很烦。 她娘说:“你是公主,什么都不会,我们越国皇室很没面子。” 贪玩贪吃不好学的小月儿觉得,她这公主是越当越累了。 年轻人不打算放弃,追问她家住处,最后,她只得把她家的一个管事家地址告诉了年轻人。 那管事家离越国皇都丘宜城不远,是一处庄园,也算是富裕人家,而且家中的确有些生意。 撒了一个谎之后,就必须用另外一个谎去圆,她顺便跟着人家姓吴。 那年轻人不喜欢叫她吴姑娘。他喜欢叫她小月儿,这样感觉亲近。 年轻人说他叫燕苓,今年十七,未娶妻。 小月儿觉得这燕苓长得不错,彬彬有礼,虽然提亲之事突兀,但之后却再没有越矩之事。 而且对她极好,还热情地要帮她打听失散的“家人”。 小月儿不知该说什么好。 燕苓派人打听了两天,根本没消息。 但他很重视,还问小月儿是在哪里被劫的。 小月儿红着脸说自己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忘了是在哪里出的事情,只记得当时被人打了,慌乱中在树林中逃跑。 最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就发现燕苓一脸心疼的看着她。 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小月儿知道这样骗人家不好,但她的身份有些敏感,不敢随便告诉陌生人。 “姑娘先与我回皇都吧,也许姑娘的亲人已经逃脱了。你们之前不是打算去皇都吗?或许能遇上!” 燕苓见她低头脸红的样子极美,很是心动。 真想把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抚疼爱。 那天他把小月儿带回来,让丫鬟给她沐浴更衣之后,他就发现这女子极美,比他见过最美的女子都要美上十分。 当小月儿醒来,他来看了更觉心动,因为她的眼睛非常惑人心魂。 小月儿的脑子没有遗传到柳家的优秀基因,这长相却遗传了十分。 她那双带着一汪水的魅惑之眼,完全遗传到了柳苍昊。 她娘林清姝长得不错,虽然没有柳苍昊美,但嘴巴是樱桃小口,小月儿捡了她娘那樱桃小口的优点长。其余几乎遗传她父亲。 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倾城之姿。 所以燕苓见之惊艳,对她一见钟情。 回皇都,可以坐马车走官道,也可以坐船走水路。 燕苓决定带着小月儿坐船。 坐船速度快,河两岸风景也极好。 他想与美人在河上共赏美景。 小月儿本就是要到应国皇都看看,就随他安排。 而且人家很热情的要帮她找“家人”,她根本拒绝不了。 他们坐上一艘画舫,里面布置豪华,几十个丫鬟下人,只伺候他们两个人。 燕苓有美人相伴,心情极佳。一路给小月儿说些风土人情,小月儿听得入神。 她以前出门都跟着父母,虽然父母也给她说些风土人情,但那些都是越国的,应国有些地方是不同的,所以她感觉新鲜。 待河边出现大片荷花,燕苓让人把画舫划过去。 画舫从荷花中间过,几条小舟划了过来,燕苓带着小月儿弃了画舫登上小舟。 燕苓对小月儿说道:“家中长辈在这边有住处,我既然路过,自然要去拜见请个安。” 小月儿见那大片荷花尽头,有楼台水榭,心知这户人家定然很有钱。 占地如此大,修建的宅子如此讲究,可能不止有钱,应该还有权。 之前,听丫鬟介绍这燕苓是什么郡王的侄子,或许这就是郡王府。 没有多问,跟着燕苓上了岸。 穿过九曲水廊,路过亭台楼阁,他们在一处清幽宅院门口停住。 宅院门口的下人见他来了,连忙跪地磕头:“拜见二殿下。” 小月儿一愣,她似乎听到这些人说——二殿下? 她惊愕地看着燕苓。 燕苓没有回头,只问道:“亲王可在?” “在的。现在这时辰,殿下正在午睡。”一个管事回答道。 “那本宫等一会儿。” 燕苓说完,转身笑眯眯地拉起小月儿的手,带她进宅院。 小月儿懵了。 “你,你是……皇子?”小月儿有些慌乱,被燕苓拉着一路进了花厅。 燕苓进了花厅方才站住,低头看着她,伸手将她额边一丝乱发捋到耳后:“小月儿,别害怕,我是应国二皇子,李燕苓。 但在你面前,你就当我只是燕苓。别在意我皇子的身份。”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皇子的身份? 小月儿脸色发白,这不是害怕,而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这人只是一般贵族或富家子,她还觉得好办。 人家对她有救命之恩,等回国,她可以让家里拿出各种好处报答。 但这是个皇子,她就觉得这恩不太好报。 燕苓见她脸色不对,以为她害怕自己的权势,一把将她揽进怀中道:“别怕,我不会委屈你的。” 小月儿突然被男人抱着,有些恼怒,一把推开他道:“我,我要走了。” 说罢,她往门外走去。 在人家没有发现自己身份之前,她得走。 虽然她不知道人家知道她的身份会如何,但她直觉不妥。 她自己一个人离家出走,现在落在应国皇子手里,被人发现了,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国家的事情。 这事若被娘亲知道,还不得打死她? 别人不敢打她,她娘却是非常舍得下手打的。 “等一下,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走?”燕苓上前欲拉小月儿衣袖。 小月儿一甩衣袖,飞身往花厅门外而去。 李燕苓惊讶,连忙飞身跟上。 这女子竟会轻功,他很吃惊,但他却不准备放走她。 因为他有种直觉,这次放走了,他一辈子都找不到。 两人在偌大的王府中玩起了追逐的游戏。 李燕苓轻功略逊一筹,一时竟追不上小月儿。 小月儿道路不熟,不知道王府大门往哪儿走,在王府中乱转。 实在无奈,她只得飞跃到一处房头往四周看,似乎南边有不少民宅。 往南出了这府,进到那些宅巷,要走就容易了。 就在她停留看方向的两秒间,李燕苓已经飞身而来一把将她抱住。 小月儿挣扎,但李燕苓的力气很大,抓着她的手,她根本无法挣脱。 “放开我!你抓着我做什么?” 小月儿愤怒。这人就算对她有救命之恩,也不能控制她的自由。 李燕苓摇头:“不放,放走了你,我便再找不到你了。” 小月儿被他抱着下了房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本王午休一会儿,便有人要来拆本王的房子了?” 一个气度雍容,身穿绣金龙袍的男子从月亮门中走了出来。 李燕苓抓着小月儿的手,尴尬道:“叔祖说笑,侄孙只是与这女子有点小误会。” 小月儿心中恼怒——什么误会?他们根本没误会! 那男子看向小月儿,神色一惊,问道:“苓儿,她是谁?” 李燕苓道:“她是侄孙在路上救下的一个商户女。侄孙这次来叨扰叔祖,是想请叔祖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侄孙想要纳她做侧妃。” 皇子侧妃本不算什么重要的位置,但他母妃在宫中势弱,一切由皇后做主,这李燕苓觉得小月儿出身太低,纳她当夫人觉得委屈她,所以想要给她侧妃位。但就因为商户女的身份太低,他怕皇后不允,所以来找他的叔祖,想要让叔祖去跟他父皇说。 只要他父皇同意,皇后那里也不敢反对。 他的算盘打得挺好,可惜小月儿根本不买账。 纳侧妃?小月儿一听就莫名愤怒——她堂堂一个公主,竟让她当侧妃? 这事她根本没同意,他凭什么自作主张? 抬脚狠狠跺在李燕苓脚上。 李燕苓没有提防,被她这一脚踩的结实,差点把脚骨踩断了。 “唔……”李燕苓痛哼出声,手一松,小月儿乘机闪身要走。 哪知才走两步,那气度雍容的男子已伸手挡在了她准备逃走的前路上。 人家如何从那月亮门过来的,她根本没看见。 “越国公主既然来了,且容我这主人款待!” 男子一脸和气却极有气势,根本不容人拒绝。 小月儿觉得奇怪,自己不认识此人,也从未见过他,为何他一张口,就能说破她的身份? “公主?”李燕苓忍着脚痛一脸惊疑。 男子一笑:“公主请到花厅用茶,本王有话说。” 小月儿想走,但她直觉这王爷的武功极高,她跑不了。 无奈,只得随着二人去了花厅。 李燕苓被她踩了脚,走路一瘸一拐,一脸痛苦模样,甚是失态。 丫鬟送上茶水。 小月儿坐着不说话。 男子自我介绍:“本王是应国俞都亲王。” 小月儿听母亲说过,这俞都亲王曾经是应国的摄政王,不仅有治国才能,而且武功很高。 幸好她刚刚没想着要硬拼,在这种人物面前,别说硬拼,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本王见过丘宜王,他很小的时候,本王就见过。 公主你的长相,与丘宜王如出一辙,尤其这双眼睛,本王想不出,除了你家的人,天下还能有谁能长成这样?” 被人一眼看破身份,竟只是凭着长相,小月儿无话可说。 李御凌继续说道:“丘宜王有两子一女,公主今年……十四了吧?” 小月儿继续沉默。 她是公主,被人识破身份,再被人说出年龄,很正常。 她从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身份,人家知道她的情况不奇怪。 李御凌转头看着已经震惊得说不出的话来的李燕苓道:“苓儿,你想娶她,别说侧妃,即便正妃,人家也未必答应。这事可不是你喜欢不喜欢,而是国事。” “放我走!”小月儿不想讨论什么嫁不嫁的问题。也不想在这两人身边。 这个李御凌气势太强,她觉得不舒服。 李御凌轻笑:“公主殿下既然来了,我们自该尽地主之谊,以免将来贵国陛下说我们失了礼仪。” 这话说得虚伪,小月儿不耐烦,怒问:“你们抓着我不放,是想做什么?” 越国是如何立国的,她心中很清楚。虽然三国十几年不打仗,但恩怨却从来没有烟消云散。 她觉得这什么俞都亲王,抓着她不放,一定是想拿她的性命去威胁父王,甚至皇爷爷。 俞都亲王看着她笑道:“你生气的样子有些像你母亲。 你问我们想做什么?嗯,这个问题有点意思。 越国占去应国大片土地,用个公主能不能换回来? 应该不能!” 李御凌似乎在回答她,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小月儿心中发凉,她直觉这事不会善了,现在听这俞都亲王这么说,更加断定要出大事。 俞都亲王将她的愤怒和惊惧看在眼中,话锋一转道:“本王刚刚听苓儿说,他救过你?” 说完这句,他转头看着李燕苓。 李燕苓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振奋精神说道:“侄孙几天前在山中发现重伤昏迷的公主殿下,把她带回别院精心医治好,这才来拜见叔祖。” “所以没有苓儿相救,公主你可能会死在山中,对吧?”俞都亲王悠然问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悔与恨 小月儿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点了头。 在山林中,她一直昏迷,即便没有其他人来害她,她也有可能被野兽撕咬吃掉。 李燕苓对她确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公主,你来我国和亲吧!” 俞都亲王说这话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不行!我的婚事我说了不算,和亲之事也由不得我!”小月儿断然拒绝。 李御凌被她当面拒绝,也没生气,说道:“这事我国自会派使臣前往越国提交国书,公主安心住下即可。” 小月儿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这俞都亲王无耻又强势。跟他说话办事太吃亏了。 李御凌转头对李燕苓道:“苓儿,你照顾好公主,她身份尊贵,不能有任何损伤。嗯,本王这园子风景不错,你就带她先住下吧。” “侄孙谨遵叔祖教诲。” 李燕苓面上恭谨,心中乐开了花。没想到一趟山中狩猎,他竟捡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公主。 若是两国和亲成功,他在众兄弟中的地位就会大不同。 他母族不行,母亲虽是妃子,在父皇尚未登基之前,只是夫人身份,因为生了他,才母凭子贵升到了妃位。 他在朝中没有得力的靠山,从小听了母妃的话,讨了俞都亲王的喜欢,这才有了一点帮衬。 俞都亲王要把小月儿留下跟他和亲,这就意味着,他将来的妻族会非常强大。 李燕苓本来也不是那权力欲比较强的人,但是父皇有好几个儿子,从不看重他,这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心中不太好受。 有哪个当儿子的不想讨父亲欢心,尤其这父亲还是皇帝。 能让父皇刮目相看,他求之不得。 李御凌把小月儿安顿在府中,马上赶往皇宫。 等李御凌坐车到皇宫,正值晚膳时间,应国皇帝李宁成刚开始用膳。 这时,李御凌求见。 自从应国朝廷安定,李御凌就辞了摄政王之职,在家中做个富贵闲人,不到逢年过节从不进宫。 今天却在晚膳时候求见,李宁成心知他一定有什么大事,立刻召见了他。 “皇叔一起用膳。” 宫女端上托盘,给李御凌放好碗筷。 李御凌躬身行礼:“谢陛下!” 礼毕,坐下与李宁成一起用膳。 亲父子却以叔侄相称,平日一起吃饭的机会不多。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说话。 吃完,两人去了御书房。李御凌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苓儿救了越国公主?”李宁成不可思议。 李御凌笑道:“机缘巧合,苓儿他不知道越国公主的身份。只是今日带到微臣府上,微臣见她与那越国丘宜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又算了年岁,猜出来的。” 丘宜王的女儿!李宁成皱眉,想起了林清姝在他眼皮底下生的那个孩子。 事情过了十多年,他回忆起来,竟还历历在目。 沉默了一会儿,李宁成问:“皇叔想要做什么?” 俞都亲王来,肯定是有了一定章程,想要他答应些什么。 这些年俞都亲王虽然不问政事,一旦开口有所求,李宁成都只能答应。 因为这皇位本就是人家给他的。 小月儿很焦虑,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 她现在身份暴露,事情肯定不会善了。一想起回去要被娘亲打,她就觉得全身疼。 但这事是她惹出来的,而且惹大了。她回家若不吃顿揍,连她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怕被打,干脆别回去,找机会逃跑,然后再找个地方猫个一年半载? 或者她去古月国找大舅躲一阵子,等娘亲气消了再说? “明月公主,你在想什么?”李燕苓一脸笑意。 小月儿,大名柳明月,被封为明月公主。之前不知她身份,现在知道了,李燕苓自然知道她的名字和封号。 “我想什么干嘛告诉你?”小月儿对他说话很不客气。 现在这样,全怪他,都怪他把她带来这里,被俞都亲王认出来。 李燕苓微笑:“小月儿,我看上你了,你就别想逃。” 小月儿生气的样子也很美,但他还是需要她认清现实,明白这样一味刁蛮,没有好处。 被他说中心思,小月儿大怒,伸手便要打他。 李燕苓之前是没注意才被她狠狠踩了一脚,现在故意惹她生气,已经准备好应对她发飙。 自己要娶的女人都搞不定,他何必娶。 小月儿的掌风到了李燕苓面上,他侧头一把抓住她的手。 这些年刻意讨好俞都亲王,他得了不少好处,其中包括武艺,受了俞都亲王指点,他的身手不错。 抓住她的手腕往怀中一带,小月儿身不由己地扑进李燕苓的怀中。 李燕苓抱着小月儿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小月儿,别说你是公主,就是民女,本宫也是娶定了的。只不过若是民女,母妃定不允正妃之位,现在很好,你的身份不错,可以当正妃。” “谁稀罕你正妃之位,我家要的是入赘的驸马,根本不可能嫁你!” 小月儿挣脱不了,很生气。 “入赘?你家又不是没有儿子,要入赘女婿做什么?”李燕苓对她这说法颇觉意外。这不符合风俗习惯。 “我娘亲高兴,我高兴,你有意见?” 小月儿露出了本来面目,变成了个不讲理的小泼妇。 “呵,不愧是她教出的女儿。”一个声音传来。 李燕苓放了小月儿,下拜磕头:“拜见父皇。” 李宁成一步踏进院子。他身后跟着俞都亲王。 小月儿惊讶,应国皇帝竟亲自来了? 只见这皇帝虽然上了年纪,面容却依然俊美。 以前听娘亲说过,应国皇帝眉心有颗痣,现在见到,果然如此。 眉心的痣,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秀美之气。 这皇帝似乎比他的儿子更俊美些。 十天后,越国丘宜王府。 “小月儿在应国皇宫?”林清姝大惊失色。 “听说是那丫头受伤被二皇子救了,现在被接进应国皇宫了。”柳苍昊一脸无奈。 进皇宫?林清姝直觉一定没好事。 她感觉头有些晕眩,眼前一阵阵发黑。 揉了揉眉心,强打精神,林清姝问:“他们想干什么?” “要求和亲的使臣带着国书已经在路上了,过几天就到了。” 柳苍昊的消息来自飞鸽传书,比使臣快。 “和亲?不行!那丫头蠢死了,去当皇子妃还不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林清姝情绪激动起来。 儿女是债,她觉得这女儿肯定是来找她讨债的,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让她省心过。 柳苍昊沉默。若女儿在眼前,他还能庇护,嫁到他国和亲,他们鞭长难及,不好保障女儿的安全。 “你快想办法把小月儿救回来!”林清姝拉着柳苍昊的衣袖急切道。 近一个月见不到女儿,林清姝都快急疯了。 柳苍昊一脸难色:“两千名宫廷侍卫把守,而且俞都亲王就住她旁边,即便大哥去,恐怕也很难。” 柳苍昊在应国皇宫有暗探,已经把情况探听清楚了。 得到消息,他就已经考虑过救小月儿的事。 柳苍旻武功天下无双,也是有限度的,对付一千人以下,还能勉强,两千人加李御凌,就算柳苍昊也去了,也没有把人从应国皇宫硬抢出来的机会。 “李宁成是不是不想要解药了?” 林清姝又急又气。敢这样关着她女儿,李宁成是不想活了? “他放话说要把皇位禅让给俞都亲王,而且还说他若死了,会让你女儿陪葬。”柳苍昊也很头疼。 李宁成这次是豁出去了。他不怕死,越国这边就没法控制他。 “他疯了,他有病,他吃错药了!”林清姝愤怒得无以复加。 “还有,若是他死了,两国会马上开战!他们已经开始调集军队准备了。我看他是早想打了,现在终于下定决心舍了那条命。” “他要死我不拦着,但是我们女儿,呜呜呜呜……”林清姝扑在柳苍昊怀中嚎啕大哭。 她生女儿是在凶险当中,用命才护下来的,现在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 柳苍昊轻抚着她的背道:“实在不行,给他们吧!至少她能活着。” 林清姝悲伤道:“应国皇宫你不是不知道,黑暗又龌龊,我们女儿在那里面能不能活得下去?” 柳苍昊无奈,却只能安抚快要急疯了的妻子:“别急,这事我与大哥商量,定会拟个章程出来。” 应国皇宫,李宁成站在阶上,旁边站着俞都亲王。 “看见她那张酷似柳苍昊的脸,朕很想把她剁碎了。当年她刚出生,朕就该杀了她。”李宁成语气中带着怨愤。 李宁成被柳苍旻用药控制多年,心中憋的那股火快要爆炸了。 李御凌道:“陛下,她虽然长了柳苍昊的脸,但那脾气,与她亲娘简直一般无二。” 李宁成紧皱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朕才又不忍心了。” 李御凌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越国公主不死,这事就有转还的余地。 李宁成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儿子毒发身亡。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温和的方式劝李宁成不要作死。 小月儿知道自己闯祸了,从住进宫,看到房间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她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现在这事已经升级到了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恐怕就是父王也不能完全说了算。 她很想找把刀把自己解决掉。但是房间里,二三十双眼睛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她只要稍微一动,就有人准备扑过来阻拦她的一切行动。 丧心病狂若此,她也算是见识了应国皇宫。 就连二皇子李燕苓过来看她,都无法对她做点亲近的动作。在二三十双眼睛注视下,李燕苓也觉得难受。 “啊,你们皇上有病,你们也有病!”小月儿大叫。 被这么多人盯着一举一动,她受不了了,快崩溃了。 她现在很怀念家里,哪怕她娘亲让她每天练武两个时辰,让她学乐曲舞蹈,她都觉得那是非常幸福的事。 “父皇他想做什么?”李燕苓不敢问父皇,只能去找叔祖俞都亲王。 “你父皇要与越国开战!”李御凌道,“这些年,他委屈够了。” 李燕苓神情黯然。 他此刻很后悔把小月儿带到俞都亲王府。 即使他一辈子都不知道小月儿的身份,永远得不到小月儿——都无所谓! 他不能看着父皇去死,更不愿看着小月儿死。 只因他一时心悦,鬼迷心窍,闯下这滔天大祸,他恨不得自刎谢罪。 俞都亲王同样后悔告诉李宁成这件事。 他没想到李宁成会是这种反应,他当时只考虑让两国和亲,两国关系好了,可以借机让越国拿解药,把李宁成身上的毒彻底解了。 这些年,儿子被毒所制,他看着太心疼了。 原本只想帮帮儿子,却没料到事态却往坏的方向发展,而且快失控了。 小月儿在房中很焦虑,不吃饭会有好几个人强喂,她连饿死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被人强喂食物两次,难受得要死,无奈,她只能自己主动吃。 悔恨交加,欲哭无泪。 正自难过,李燕苓突然冲进房间紧抱着她道:“我后悔了,我对不起你!小月儿,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发什么神经?小月儿一脸无语。 她现在无所谓死不死,自己闯的祸,就算要死她也会咬牙受着。但这李燕苓突然跑来说这些话,是想闹什么? 无视二三十双眼睛盯着,李燕苓抱着小月儿,亲吻她的额头,一副要哭不能哭,肝肠寸断,悔恨莫名的伤心模样。 男人这样子真的不太好看,有点窝囊! 小月儿气结,说道:“我还没死,你活不活别来跟我说,我没心情知道!” 她这话说得非常无情,旁边站着的几十宫女看着,心中都替自家殿下不值。 李燕苓不在乎小月儿无情,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放手就会永远失去她…… 天蒙蒙亮。 小月儿缩在车座下面。 轱辘声单调乏味,不知走了多久。 她被颠得全身酸疼。 缩得很不舒服,但动不了,车座下面有点小,她在里面很辛苦。 她咬牙忍着。 只要能逃出去,马上死她都愿意。因为在那个皇宫中,她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套路 昨晚,李燕苓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夜里会有人来救她,让她配合好。 她这才知道李燕苓为了救她,故意装作失常。 宫中守她的宫女与她换了衣服,又等到轮班,她这才被人带着蒙混出来,上了李燕苓的马车。 马车在河边停下,车座打开,李燕苓把她抱出来,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说道:“快走!” 小月儿正要下车,才想起,李燕苓私自救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也走吧,万一回去,你父皇怪罪……” 那天在俞都亲王府,她见过皇帝看他自己儿子的眼神——很冷漠,没什么感情。 应国皇帝似乎一点都不喜欢他自己的儿子。 李燕苓私自放她,应国皇帝会不会杀了他? 清早,李宁成没上早朝,而是坐在御书房中,看着跪在地上垂头领罪的李燕苓冷笑:“好本事!朕两千侍卫把守,你都能把人弄出去?朕竟从来不知,你能有这般手段?” 李燕苓跪伏于地:“儿臣死罪!” 一个茶杯飞到李燕苓头上,瞬间将他砸晕。然后茶杯摔在地上,碎瓷乱溅。 其实李燕苓根本没有能力救小月儿,是柳苍昊在皇宫的暗线与俞都亲王的人配合,加上他这个皇子,才把人顺利弄出去的。 但表面上,就是他救的,所以这锅他背定了。 李燕苓也是心甘情愿背这锅的。 李宁成的茶杯没有砸死他,之后他被关进了天牢。 小月儿一路被人护着逃出应国,回到了越国。 林清姝早已接到消息在边境等着,看到她完好无损回来,一把抱着她嚎啕大哭。 这是女儿第二次在李宁成手上死里逃生。 小月儿很意外娘亲没有见面就打,小心翼翼地问:“娘亲不打我?” 林清姝边哭边怒:“我想掐死你,我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可是我舍不得啊!” 柳苍昊在旁边看着无语。 小月儿饱受惊吓,一路颠簸受苦,回到王府就睡了。 柳苍昊带着林清姝去了柳苍旻的太子府。 柳苍旻拿着一份最新的密报:“应国依然要求和亲,否则开战。” 柳苍昊冷然:“李宁成苟且多年,现在是不想活了。” 柳苍旻道:“他死了,俞都亲王必定会不计代价的开战,所以他不能死。” 转脸看向林清姝问:“王妃可有看法?” 林清姝见他问自己,知道他是要看她对小月儿和亲的态度。 她根本不同意女儿去和亲。 但考虑到两国局势,她还是谨慎问道:“打仗没把握胜吗?” “这事我算过,有机会胜,但过后会非常麻烦,因为多足之虫,死而不僵。 应国皇族和贵族的势力,不可能彻底灭掉,到时候我们面临的是他们的反扑,短则十年,长则二三十年,越国的国力将在这段拉锯胶着中被拖垮。到时候灭国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我们根本不划算和他们打。” “李宁成想要玉石俱焚?”林清姝惊讶。 李宁成也应该算计过打仗的成本,现在不惜一切要打,是准备把应国完全毁灭?损人不利己,他疯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也未必完全输。”柳苍旻皱眉。 “答应和亲,难道他就能不打?”既然李宁成决定不惜代价要打,就代表即便公主和亲,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心。 “他要的不是公主,他要的是解药!”柳苍昊说道。 柳苍旻点头:“他受毒控制多年,已经厌了,要么死,要么不再受控制,就这么简单。” 林清姝沉默了一会儿问:“他拿了解药,岂不是更加毫无忌惮?” “所以我们要想个法子让他拿了解药不能乱动。”柳苍旻道。 “要他不死,又不动打仗的念头,这真是伤脑筋。”柳苍昊苦笑。 林清姝感觉头疼。 这种事怎么可能?越国抢了应国的土地才建国,李宁成坐在皇帝位置上,不想夺回国土,这可能吗? 过去用毒,李宁成怕死,还能避免战争,现在李宁成豁出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王妃先回去休息,这事本宫考虑考虑。”柳苍旻摆手。 柳苍昊点头,拉着林清姝出了柳苍旻的书房。 林清姝在暗自思考,希望自己能想个办法让李宁成不想打仗。 为了女儿,她不敢完全靠别人。 但过了好几天,林清姝依然一筹莫展。 这问题对于她来说,太难了! 治理国家,外交邦仪不是简单容易的事,她似乎真没有这种能力。 这一天,柳苍昊再次带着林清姝去了太子府,在路上还对她说道:“等下你看着别说话,这事我们还要看小月儿怎么想。” 这些天,小月儿看上去有些蔫,林清姝没有打骂她,还对她很好,嘘寒问暖,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她。 但是这丫头似乎有点忧郁,胃口差了许多。 林清姝以为她只是被吓坏了,等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小月儿已经先一步被叫道柳苍旻的书房,站在阶下低头不说话。 柳苍旻看着几张奏报,也不说话。 柳苍昊带着林清姝坐到侧座。 柳苍旻没有看他们,只是拿着一张奏报道:“应国二皇子已经进了天牢,若是不出意外,这事没完他不会出来,若两个开战,他罪加一等,应该会被终身圈禁。” 小月儿嘴巴一扁,哭了出来,边哭还哽咽问:“为什么?二皇子难道不是应国陛下的亲生儿子?” 在她的印象中,儿女再怎么惹祸,父母都不舍得真正严厉处置,就像她娘亲,她这次闯了祸,却还是对她很好。 柳苍旻道:“应国皇帝有五个儿子,四个女儿,他不缺子嗣。废了一个,其他也能继承皇位。” 小月儿的心顿时凉了。 柳苍旻继续道:“现在他们提出要求,要么和亲要么战,如果和亲就带着解药一起过去,如果战,就不用解药了。” 小月儿看着柳苍旻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大事不是她能决定的,而且她也不懂该如何决定。 柳苍旻见她一脸茫然,说道:“若你肯去和亲,那二皇子就能从天牢出来,将来的前途也应该不差,若你不肯,他这辈子就彻底废了。” 听了他这话,小月儿的表情茫然而且震惊。 突然,侧面传来一声怒骂:“心机表,你不能这样套路我的小月儿!” 女儿是她生的,她很清楚,女儿脑子不好使,还会闯祸,但她天性纯良,见不得人家受苦。 那二皇子亲自把她救出应国皇宫,这才获罪进天牢,现在柳苍旻用应国二皇子的前程说事,明显就是逼小月儿去和亲。 小月儿去和亲,相当于羊入虎口。别人死活,别人争斗她都不管,但自己女儿的死活,她不能不管。 柳苍旻居然当着她的面套路她女儿,让她女儿去跳火坑。 她这个当妈的如何能不管? 林清姝起身就要冲过去拉走小月儿。 她这些天为和亲的事绞尽脑汁想不出妥当的法子。 看来这柳苍旻也想不出好法子,所以打算牺牲小月儿了。 还没拉到小月儿,林清姝就被柳苍昊一把抱住。 “放开我!”林清姝愤怒大吼。 柳苍旻眯了眯眼睛看向林清姝问:“王妃刚刚说什么,本宫听不太懂。” “柳苍昊,我要与你和离,我要带小月儿走!” 林清姝情绪激动,被柳苍昊拉住,挣扎了几下挣不开,刚要再说什么,柳苍昊抬了一下手,然后她发现自己失声了。 她愤怒地瞪着柳苍昊。一口咬在柳苍昊的手臂上。柳苍昊好似不痛一般,毫无反应。 小月儿惊诧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她娘亲一脸焦急,却无法开口,正在拳打脚踢她的父王。 父王抱着娘亲任由她踢打撕咬。 “小月儿,你想不想救二皇子?” 柳苍旻没再理会那两口子,转头问小月儿。 “想!”小月儿听说二皇子有可能圈禁终身,感觉心中很难过。 “你去与他和亲,是唯一救他的法子。”柳苍旻淡淡道。 小月儿一脸无措,再度看向自己的父母。娘亲已经哭着倒在了父王的怀中。 “你娘亲担心你去应国皇宫被人害了,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顾虑,本宫做了一些安排。 最近几年内,我们会派人进宫,将来他们会在暗中守护于你。 等你和亲,本宫会派些机谋善断之人护你周全。但无论大事小事,你都不能任性妄为,要多听身边人的意见。 另外,你和亲不是马上就去,从明天开始,你得学兵法谋略,虽然不指望你做什么大事,但希望你能在事到临头的时候,多用用脑子。 一切,本宫皆已安排妥当,等你和亲,只要你稍微带点脑子,不任意妄为,大约也不会死。” 柳苍旻将已经做好的安排,和准备要做的一项项罗列出来。 小月儿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发傻。 柳苍旻所说的也不知她听进去几句。 不知怎么做决定。她再度看向母亲,只见她正伏在父王肩上哭。 小月儿更加不知所措。 “小月儿,你觉得那应国二皇子对你如何?” 柳苍旻知道这小姑娘的脑子装不了太多东西,只能问简单问题。 “很好。”这问题小月儿会回答。 平心而论,那二皇子对她是真不错。尤其最后将她救出那事,她特别感动。连上第一次在山林中救她,已经是对她有两次救命之恩力气。 “你愿意嫁给二皇子吗?”这是个关键问题。 小月儿想了一会儿,垂头道:“娘亲说嫁人要嫁给喜欢的。” 这是娘亲从小就给她灌输的思想。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人未必要嫁吧?她觉得自己该嫁喜欢的人。 柳苍旻问:“你问过你娘亲,她嫁之前有没有喜欢过你父王?” 小月儿不说话,因为这事她知道。 有时候娘亲和父亲吵架的时候,她听过,父王是骗娘亲嫁的,之前娘亲根本没想嫁他,也没喜欢他。 “你父王对你娘亲好吗?”柳苍旻又问。 “极好。”王府所有人,甚至整个越国的人都知道丘宜王对自己的王妃极好,甚至为了王妃,不娶侧室不用通房。 而且小月儿从小就看着,父王对娘亲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百依百顺,好得不能再好。 林清姝心中苦,好个屁,全家都是心机表,骗子,她被骗得有苦说不出。 柳苍昊可恶,点了她哑穴,让她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步步走进柳苍旻预先设好的套子,却没法提醒。 何其可恶,何其残忍,为什么要她看着? “小月儿,你想不想让应国二皇子像你父王一般好?”柳苍旻一步步引导。 林清姝想冲过去打他,可惜被柳苍昊紧抱没办法。 “我们可以向他们提出和亲条件,让应国二皇子娶你之后不能再娶别人,以后他继位,整个宫里,也只有你一个皇后,其他后妃美人一律不准有。” “可以这样吗?”小月儿有点不可置信。 她虽然从小在王府长大,但历朝历代的宫闱故事却听得不少,她知道,一个男人,尤其是皇子甚至皇帝,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自己的爹娘只能算是异类,很少见。 “当然可以,只要我们想这么做,他就必须这样。” 柳苍旻一脸睥睨天下的傲然。 这天下之人,尽皆蝼蚁,他有机谋手段灭了那两国。若不是越国立国太短,国库不够充足。 踏平两国与他确非难事,但要在统一三国之后,不被群起而攻之,却是很难。 林清姝对他说过前世战国的合纵连横,也说过秦国灭了六国,却只能短短存在十五年,就被人推翻覆灭,白白便宜了一个流氓无赖。 聪明如柳苍旻,是绝不肯帮别人做嫁衣的。要做也是别人做给他。 所以现在,必须先稳住大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不当除了渔翁之外的角色。 林清姝脸上挂着泪看着柳苍旻,心想:尼玛骚操作!这心机表,果然天下无敌,或许女儿听了他的话去应国,也不会出多大的事,反正他有办法。 实在不行,把小月儿弄回来,对他而言,也不是不可能。 回想当年,用死遁之法把她从应国皇宫救出,可知这柳苍旻的手段非同一般。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赢了 林清姝激动的心情渐渐平息。 “那好吧,小月儿听从大伯的安排。”小月儿实在没什么路可走了。今天她就算不答应,她娘也帮不了她。 小姑娘孤立无援,最终还是只能答应。 其实她自己也愿意去救二皇子。 这事的起因是她闯的祸,也应该她自己去收拾。 小月儿不聪明,但还算有担当。正处于叛逆期的女孩觉得,遇见事情就躲在父母长辈身后的人生,没什么意思。 柳苍旻满意点头,摆手道:“小月儿,你先回去,本宫还有话对王妃说。” 小月儿行礼退下。 柳苍昊解了林清姝的哑穴。 “王妃对这样的安排可还满意?”柳苍旻看着林清姝。 林清姝咳了两声,指着柳苍旻结巴道:“你,你,厉害。” 刚刚解了哑穴,她脖子还是感觉不对劲,说话不利索。 柳苍旻轻笑,他看出林清姝不甘心却没办法。 林清姝不再理他,转头指点着柳苍昊道:“我要与你和离,你们算计我女儿,我恨你们,我再不想见到你们了! 柳苍昊,你若不答应和离,我死给你看!” 柳苍昊冷冷道:“和离?你想都别想,死了,我也让你与我葬一处,这辈子你别想离开我,下辈子我也不会放过你!” 林清姝气得说话再度结巴:“你,你无耻!”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嗯?”柳苍昊说着将她扛起,转头对他哥点了一下头走了。 柳苍旻扶额。 这泼妇,从十岁就很泼辣,现在依旧,谁都敢骂,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柳苍昊平日对林清姝千依百顺,予取予求无一拒绝,唯独和离这事情,就算林清姝提出来,他也不会答应,不止不答应,还会教训她。 林清姝这些年与他吵架,并不敢时时提出和离,因为第一次吵架提出来的那次,她在床上被柳苍昊折磨得很惨。 柳苍昊这个人,温柔的时候可以让你以为你是天下最幸福的,但恶魔起来,也会让你觉得下地狱不过如此。 他非常擅长让人生不如死。 她现在不顾一切提出和离,是因为厌恶这样的政治谋算,她不想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一直谋算下去,为了大业,他们可以牺牲任何人。 她的孩子不该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她不同意! 尤其这蠢女儿,林清姝只希望把她留在身边,让她能无忧无虑幸福的过完这辈子。 当林清姝被柳苍昊粗鲁地扔到床上,她就知道今天惨了。 她提了和离,就要付出代价,这是柳苍昊以前跟她说过的。 柳苍昊冷冷看着她道:“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什么吗?嗯,是不是太久忘了?” “我倒八辈子大霉遇见你。”林清姝知道今天是逃不了他那些魔鬼手段,干脆怒骂解恨。 “我死不足惜,但我的孩子,你们也不放过,她也是你的女儿,怎么就能狠心让她去那见不得人的无底深渊? 柳苍昊,你干脆杀了我,我眼前也清静些。不用看你们谋算我的孩子。”林清姝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柳苍昊走到她面前,俯身将她拉起道:“你放心,我家的孩子,再蠢都只能去谋算别人,绝不可能被人谋算。 我宠你那么多年,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将我的心踩在脚下的感觉如何?很好吗?” 语毕,他在林清姝身上各大穴位经络迅速拍按了一遍,然后强行喂了她一颗药丸。 很快,林清姝只觉全身开始疼痛,那疼痛一丝丝地,往全身骨头缝钻,就连手指的骨头,都透着钻心的疼。 林清姝只觉眼前昏花,脑子却无比清醒地感觉那疼。 “放心,我舍不得要你的命,可也得让你长长记性。”柳苍昊冰冷的声音传到她耳中。 林清姝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咬着牙,不想哼出一声。 外人看着她的婚姻千好万好,只有她知道,她被柳苍昊一直压制着。他给的好,给的坏,不管她愿不愿要,她都必须承受。 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要! 或许是她贪心了,有这样的男人,她还想要什么? 疼,疼得整个人都要碎了。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上次她提和离之后,被柳苍昊用极虐的房事折磨了一天,直到昏死过去。 虽然到最后她也没认输,但那样的经历,她不想再来第二次,平常轻易不敢提出和离。 这次为了孩子她忍不了了。她以为柳苍昊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已经准备好死都不认输。 却没想到柳苍昊这次没用那方法。 柳苍昊静静看着她痛不欲生,如同看着一头垂死绝望的野兽。 “痛吗?我知道你有多痛!因为我尝试过。”柳苍昊轻笑,仿佛在欣赏一场戏。 “我可以忍三天,我哥可以忍五天。你能忍多久?” 林清姝疼得受不了,但脑子清醒,能听得清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种痛,林清姝觉得每承受一秒都极痛苦,三天?五天?这种非人折磨,还不如去死。 “你,你们神经病!” 只有神经病才会去尝试这种痛苦,而且还尝试好几天。 他们都是疯子。 柳苍昊拿了丝帕在林清姝额上擦汗,她面容扭曲,已经是痛苦到崩溃的模样。 他轻捋她的发丝:“答应我不再想和离,也再不骂我哥。” 林清姝咬牙。既然他们能受得住三天,五天,好,她当自己不是人,身体不是她的,她受到死,再不想被人控制了。 柳苍昊见她紧咬着牙齿就知道她倔脾气又犯了,这是要死磕? 牙齿被咬坏就可惜了。 他拿了块丝帕捏开林清姝的嘴塞进去。 林清姝哪里会由着他塞自己的嘴,伸手要去把布扯出来,却被他将手捏住用一条丝带缚在床柱上。 她全身疼,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她以为这疼会渐渐让她意识模糊,疼到极点,受不了的时候她应该会昏迷。 但是,不知过了多久,她没有等到昏迷,只是清醒地感觉到自己被疼刺激得大脑越来越清醒。 明明疲惫得想睡过去,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意识清醒,还疼得受不了,这种酷刑,让人越来越无法忍受。 林清姝终于明白,这种酷刑不会让她昏迷或昏睡,她会一直疼,直到耗竭生命为止。 她无所谓耗竭生命,但是,这得至少要等两天或三天,她才可能会耗竭。 若是柳苍昊这缺德货在她耗竭之前强喂她续命的药,她这罪就不知要受多久。 柳苍昊有很多续命的药,以她对柳苍昊的了解,柳苍昊一定会那么干! 一想到这痛可能没有尽头,她就受不了了。 她的心理先崩溃了。 “唔,唔,……”林清姝受不了,口却不能言。 柳苍昊见她坚持了两个时辰,终于肯出声了,将她口中的布拿出来。 “你赢了,柳苍昊……”林清姝喘着气。 柳苍昊在她周身拍了一遍,那些疼痛渐渐消失,林清姝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她此刻如同虚脱一般,动一下都没力气。 柳苍昊把她的手解开,俯身在她汗湿的额头吻了一下:“若非从小培养的暗探,女子能忍两个时辰,已经算是比较厉害的了。” 将她抱进怀中,柳苍昊又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清姝软软倒在他怀中,神情疲惫,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听他在耳边道:“这是洗髓的第一步,若是配合药物,会疼上三倍,若是能坚持下来,你的经脉会异于常人,修炼内气心法会比一般人容易十倍。坚持的时间越长,你得到好处越大。” 林清姝一愣,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似乎是李宁成说过洗髓,还说非常痛苦。 竟是如此痛苦,抑或者比这痛苦? “我哥洗髓五日,配合毒汤,才有了今日的修为,我洗髓三日。 听闻那古月国夜鸣,洗髓六天,只不过他没有配合毒汤,用了些珍奇药材。 若单打独斗,不用毒,我哥根本不是他对手。 女子中,月痕是个人物,她洗髓四日,练就一身本事,她际遇和毅力不错,就是出身差了,只能被古月国贵族所用。” 林清姝轻轻抬头,看着柳苍昊那张举世无双的脸茫然问:“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柳苍昊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荣华富贵,至尊荣耀,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比一般人受的苦更多,所以我们理应站在最上面。” 林清姝已经没力气骂他无耻了,能站上面是因为心机谋略和家族实力,跟受苦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们的孩子,已经是这样的地位,所以,他们该经历的事情,便要放手去让他们经历,哪怕受苦,受罪,只要熬过去,他们就是人上人。 我们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趁现在能帮,就先让他们面对暴风骤雨。 有我们在,他们不会出太大问题。而且,你不知道,我们的夜郎,在十二岁洗髓,也熬了四天。他已经是世上少有的强者了。” 听闻自己的儿子也洗髓,还熬了四天,林清姝的眼泪又刷地流下来。 刚刚那样的痛楚,自己一分一秒都不想忍受,儿子是如何能忍四天的? 从出生到学走路学说话,她一点点带大的孩子,听闻他们吃苦受罪,林清姝心疼的都快要碎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她懂,但这事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她就受不了了。 “你,你为什么要爱我?你这样的人,应该有更好的女子相配。” 林清姝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女子,心里也只想过点小日子,为什么柳苍昊这种强者却对她如此看重,纠缠不休,不肯放手。 柳苍昊与她额头相抵道:“你就是最好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今生来世我都只要你!” 来世都不放过? 外貌美丽,内心恶毒,手段凶残,!这种人下辈子最好还是别遇见了。 实在太坑人了。 柳苍昊看着她继续说道:“若有来世,我只愿我记得你,而你记不得我。这样你一看见我就不会逃跑。我一定待你好,绝不会让你受一分委屈想要离开我。” 若没有前世记忆,像柳苍昊这种人,会看上她? 呵呵,可笑! 林清姝突然想通了。 她也是傻,这辈子都没过完,她瞎操什么下辈子的心。 终章 和亲 之后的日子,林清姝对女儿非常好,以前总拘着她学这学那,现在都不勉强了。 她还经常亲自下厨做很多好吃的给女儿吃。 她现在跟女儿在一起是多在一天少一天,多看一眼少一眼。 今后女儿大概不可能回来了,而她也不可能去应国皇宫看她。 李宁成见到她就丧心病狂,她可不想再去添乱。 生于皇家的孩子,没有能自由自在生活的,男孩学习治国安邦,今后被那皇位和权势束缚。 女孩境遇好一点的与重臣家族联姻,差的就是她女儿这样,要去其他国家和亲。 去了就再见不到了,有事她也帮不了。 林清姝甚至开始想,当初让柳苍昊纳个妾或置个外宅,会不会好些?至少和亲的时候可以不用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年,柳苍昊宠她疼她,是真心待她好,她什么都知道。 也早愿意与柳苍昊相守一辈子。 所以如果真把柳苍昊让给其他女人,哪怕一天,她都会觉得受不了。 但有时候,因为观念的不同,她和柳苍昊是有矛盾的。于是,林清姝活在矛盾中,有时候爱柳苍昊,恨不能与他一起死,有时候恨柳苍昊,恨不能把他碎尸万段。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不能十全十美,事事如意。 应国天牢。 李燕苓坐在一间十平方都没有的房间里。 因为他是皇子,所以待遇不错,有张还算干净的床和一个书桌,桌上还放了几本书。 光线从高处的小窗照进来。 房间有点暗。油灯上豆大的火光散着微弱可怜的光。 天牢长长甬道传来脚步声。 俞都亲王站在牢房之外。 牢头用长长的铜钥匙开启牢门的大锁。 俞都亲王躬身进了牢房。 李燕苓早已起身,施礼道:“侄孙见过叔祖。” 俞都亲王摆手道:“坐吧,叔祖跟你说几句话。” 俞都亲王坐在了床上,李燕苓跪坐在床侧。 “越国那边已经答应和亲了,不过,他们提了些条件,你若答应,会有一条大道可走,不答应,就是永远圈禁。”俞都亲王说道。 李燕苓一脸疑惑:“我答应有用?”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答应什么条件的资格。他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连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看父皇的心情。 “你可知你父皇这辈子爱着一个女人,而且只爱那一个。”俞都亲王问道。 “知道,母妃说过,父皇爱越国丘宜王的王妃,一生没把其他女人放在心上。” 李燕苓小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父皇对母妃冷漠,对他们这些皇子也不看重,私底下问过母妃才知道,父皇一辈子,只在乎过一个女人。 “明月公主是丘宜王妃的女儿,你知道吧?” “知道。”自从知道小月儿的身份,他就知道了。 越国太子没有子女,皇子公主都出自丘宜王府。 “丘宜王只有王妃一个女人,你也知道吧?” 李燕苓点头。这是天下皆知,他自然也知道。 “他们答应和亲了,但条件是你不能再娶除明月公主之外的女子,哪怕将来明月公主没有子嗣,你也不能娶别的女人,若是你执意要娶,就要与明月公主和离。” 俞都亲王看着李燕苓,发现他很平静。 男人看重子嗣,尤其皇家更看重子嗣。但这李燕苓对于这消息,却似乎没有任何感触。 “天下女子没有一个比得上小月儿,我要她一人足矣。”李燕苓平静地说道。 他初见小月儿,就已钟情,是再看不上其他女子的。 俞都亲王看了他一会儿问:“他们私底下与本王谈过,说是你娶了小月儿后,会支持你继位,到时候,你也只能有她一个女人,妃嫔美人都不能有。” “只要有小月儿,我继不继位都没关系。”李燕苓神色淡然。 父皇坐在那皇位多年,没一天开心过。他只愿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皇位不要也罢。 “他们说必要你继位,否则怕保不住明月公主的性命。你掌握大权,可以决定战与不战,其他人若是坐上皇位,必会在明月公主身上做文章。” 李燕苓一愣。他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明明只是他娶妻,却会有那许多事。 安排这事的人很可怕,他已经将以后几十年的事情看清楚,而他们却还在看着眼前。 李燕苓想了一会儿低头道:“侄孙听凭父皇安排。” 父皇正值壮年,他们就在这里议论皇位归属,李燕苓只觉全身发寒。 俞都亲王看了他一会儿道:“本王知道了。” 说罢起身走了。 李燕苓躬身行礼送他。 皇宫金碧辉煌的皇帝寝殿露台前,李宁成抬头看着天边如玉盘的月亮许久,说道:“朕却宁可他们不答应和亲。” 俞都亲王道:“陛下不看重自己性命,可想过太后和微臣。您不曾爱过自己的子女,所以您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一件多么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情。 您不为微臣考虑,也要为太后考虑,她一辈子仅有您一个。” 李宁成不说话,他被母后护在宫中多年,为了保全母后争这皇位,到如今这地步。 他眉头微蹙:“朕一生爱清姝,却从未得到过她,现在想来,还是朕的错。当初她求朕抛却皇子之位与她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朕却舍不了那皇子虚名。一时错过竟是一世。她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简单的生活,朕却辜负了她。” 俞都亲王无话可说。人生际遇变化多端,谁能知道今后的事情。 很多遗憾,都是在事后才能知晓当时错过了什么。 “去准备吧,朕禅位。她的女儿能让朕脱了这樊笼也不错。” “陛下没必要这么早就禅位,苓儿他根本没有能力挑起这江山重任。” 俞都亲王没有想到李宁成竟然这般轻易就要交出帝位,他其实只想让李宁成立李燕苓为太子。 之前李宁成不要命的叫嚣着要打仗,现在这么爽快的让位,实在让人想不通。 “听闻您有个东山,那里的桃花开得繁盛,朕想去看看。”李宁成放下了一切,有了隐居的心思。 很多年以前,林清姝就说过想要居住在一个像东山一样的地方。 当时她流着眼泪求他,现在想来,只觉心酸。 李御凌躬身道:“陛下,东山三月,桃花方开。” 李宁成点头:“那时,她家公主也已经过来了。” “王叔再保苓儿一段时间吧!您隐居多年,现在只能费神多分担些。” 李宁成说完,一身轻松离去。 越国丘宜王府。 “李宁成退位?让二皇子登基?”林清姝一脸不可思议。 “我们给解药嫁公主的条件就是要他把皇位传给李燕苓,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禅位。”柳苍昊给林清姝梳着长发。 他有时间都喜欢给林清姝挽髻。 他成亲后最大乐趣就是把林清姝打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林清姝对妆容没追求,都是由着他弄。 “然后你们就要用我的女儿控制应国新皇?”林清姝冷冷的说道。 骚操作!只有柳苍旻那心机表,才能有这种操作。 难怪最近还有教习过来教她女儿房中术。 林清姝觉得柳苍旻不太适合住人间,应该上天了! 于他而言,世间人皆如蝼蚁,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蝼蚁们只有承受的份。 “我们都不想打仗,不这样不行,你也得为天下的百姓想想,打仗最惨的是他们。” 柳苍昊知道自己的女人不聪明却也不傻,干脆说了实话。 就是因为不想打仗,他们才要控制应国皇帝。李宁成控制不住了,就要另外挑个能控制的。 不说让他言听计从,至少得保证不要轻启战端。 他们的女儿不过是恰逢其时。若是李燕苓没有看上小月儿,柳苍旻也不可能让她去。 去了当炮灰,白白赔个公主,越国肯定不干。 现在看情形,那李燕苓也是个情种。 应国皇室,从俞都亲王开始,净出情种,这对小月儿有利。 “算计人家的爱情,算计人心,算计利益,还有没有你哥算不到的?”林清姝心中愤怒,却没办法说出他们不对。 从国家大局利益考虑,柳苍旻没有错。 “差点算错了你。好在,他察觉的早。”柳苍昊笑道。 “你什么意思?” 算她?嗯,也对,国公府很早以前就一直在算计她,她走的每一步,都几乎是被他们算好的,除了救李宁成,除了要嫁杜明。 “那次你从宫里回国公府省亲,出了那釜底抽薪之计,我哥知道你不凡,这才在你及笄之前,把你救出皇宫。” 那次,柳苍旻就看好林清姝,决定了要她嫁进国公府。 “呵,我能活在世上,真得感谢你哥!”林清姝语气阴沉沉的,毫无感激之意。 柳苍昊不在乎她这阴阳怪气的口气。 林清姝只要不提和离,说什么怪话,他都不在乎。 真正国家大事,林清姝没办法插手,至于想要和离——根本不可能! 什么事都可以随着她,唯有这事,柳苍昊没得商量。 他看上的人,不可能放走。 三月东山,桃花漫山。李宁成穿着一身青色丝袍,站在桃花树下,一阵暖风吹来,花瓣翩翩飞舞。 “清姝,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想要过的日子很美。” 远离勾心斗角,屈辱痛苦,李宁成觉得现在的自己,是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时候。 小月儿刚刚及笄就来和亲,一路上都有豪华车队和船队接应。 两国和亲不容破坏,哪怕有些心怀叵测的人,派出刺客想要暗杀,破坏和亲,也在小月儿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解决了。 李燕苓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将一起举行。 还有两个月才封后,小月儿提前住进了应国皇宫。 李燕苓每天学习处理朝务,晚膳的时候才能过来陪她。 他对她极温柔。吃饭的时候总是为她布菜,照顾她的口味。 皇家吃饭极重规矩,尤其像他这种即将登上皇位的太子,更该注意规矩。 但李燕苓却由着小月儿,她想吃什么多吃什么,他都无所谓。 小月儿也不怕有毒,因为大伯专门派了三个帮她验毒的女官。这些女官全部都出自东蛮巫教,就算中毒他们也有本事解。 应国皇宫,金碧辉煌,奢华无比。这一点小月儿很满意。 李燕苓身边也没有其他女人,对她极其温柔极好,她也很满意。 小月儿本身长得就是绝色无双,又肯听教习嬷嬷的话,对李燕苓温柔如水,男人的一颗心就只在她身上了。 虽然小月儿不懂,但教习嬷嬷告诉她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必须说,她都听话照做。 娘亲在她临来的时候告诫过她,想要今后,过好日子就必须按照教习嬷嬷的话去做,让李燕苓只喜欢她,不喜欢别人,她才能在那宫中地位稳固。 小月儿脑子迟钝,但好在比较听话,记着爹娘的话,对教习嬷嬷言听计从。 封后大婚那天,李燕苓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美人与江山,都令他很满意。 应国皇宫没有想象那么难在,小月儿每天按照身边的嬷嬷安排做事学习,一切都有条不紊。 应国现在的皇帝是她的夫君李燕苓,暂时由俞都亲王摄政。 俞都亲王年纪越来越大了,李燕苓为了尽快亲政,每天都用很多时间来学习处理朝政,所以没有多少时间来找她。 只是在晚上的时候,才会过来一起睡。 李燕苓是个非常温柔的男人,对她极好。她觉得这与自己的父王对母亲一般。 等她生了孩子,地位就会更加稳固,两国几十年内都不用打仗——这是父王说的。 小月儿终于发现,其实自己还是有点用的,并不像在家时被娘亲嫌弃的那样。 被身边十几个嬷嬷教着做事,她也会慢慢学会做事,然后学会做一个好皇后,将来她还要做个好母亲,把自己的每个孩子都教好。 (全文完) 附录: 柳苍旻日常: 当世子的时候——白天:看书,喝药,算计人,休息。晚上,通宵练毒功,偶尔陪裕王睡觉。所以大家白天看见他时,总觉得他没什么精神。老是看见他在休息。 当太子的时候——白天:天没亮之前,练一个时辰毒功,处理朝政,算计局势,喝药。晚上,陪裕王休息。 柳苍昊日常: 婚前,每个月有二十在外面巡查家族产业,顺便安排一些暗桩,有三五天在神京附近住青楼,与花魁红牌交流舞蹈琴艺。再有几天,在家与世子密谈,下次要算计谁,要如何布置。 婚后,有时间就陪老婆,太子处理不过来的政务由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