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心术》 1.001 凌晨的小巷静谧凄清,路灯昏黄的光圈在水泥地上印上点点白晕,厚实的云层受到风的指引,最后半个月亮也终于隐下了身子。 子堂街是老住宅区,满街的老房子已经没多少人家的灯亮着了。 女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往手心呼出口白气,一边搓手一边在心底吐槽,这天是越发冷了。 一阵寒风袭来,她缩了缩脖子,莫名感到一丝不安,加快步伐往小巷尽头走去。 都是那该死的秦典,大半夜叫她出来喝酒又放她鸽子,害得她要一个人走一段这么恐怖的路。 埋怨还未结束,街边的垃圾桶突然传来“唰唰——”的声响,女人顿住,呼吸都滞了一秒,僵着脑袋朝声源处探过去。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声“南无阿弥佗佛”,却还是好奇心作祟往前踱了几步。 正欲一探究竟,垃圾桶中突然窜出一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猫,落地之后一溜烟便跑离了她的视线范围。 悬在半空的心刚放下没半秒,身后袭来一双大手,紧接着粗粝的麻绳勒住了她的咽喉。 “啊——”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惊呼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她挣扎起来,一只手死命捏着颈脖处的绳子,妄图摆脱这股强有力的拉扯,另一只手向身后的人探去,却只能依稀摸到那人裤兜里打火机的冰冷触感。 死亡来得悄无声息。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似乎闻到了香不桃的味道。 * 高跟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笃笃”的清脆声响由远而近,听起来撩人又暧昧。连栩从档案中抬起头来,入目便是一双露出白皙脚背的高跟鞋,脚踝处黑色的系带更添几分妩媚。 目光由下而上,连栩看到了女人的脸。 比起刚才先声夺人的吸引力,她的五官则稍显平淡,但拼凑在一起却又异常和谐。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颈脖尽显利索,一头刚过肩膀的卷发恰到好处地消散了些距离感。配上一身服帖的正装和肩膀上neverfull的lv经典款,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精致。 连栩垂眸,重新埋首至案卷之中,最近工作确实多了点,他竟会因一双高跟鞋分散了注意。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各色桌面和狭小办公室里来去自如的男女,童言对新工作环境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怎么样。 她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男人身上。 董任峰也注意到了童言,没几句就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整个起身的动作和走过来的步伐节奏偏缓,和他外表所展现出的雷厉风行截然不同,眉间一闪而过的褶皱和嘴角明显下塌的弧度也没有逃过童言的眼睛。 她在心里默叹了口气,被嫌弃了。 董任峰来到童言面前站定,暗自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嗯,一身明显与刑警队不符的服装和高跟鞋,还是个空降兵。 他随意地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董任峰,刑警一队的队长。” 童言抿了抿唇,很快握住他的手回以微笑,“董队你好,我是童言。” 只接触不到两秒董任峰便率先松开了手,用眼神示意她跟上自己,“刚刚才接到局里的通知电话,因为太过突然,你的位置还没清出来,只能先委屈你和别人共用一下办公桌了。” 分明是一句带着歉意的话,但话里话外都是对她和高层领导没有提前通知的不满。 童言亦步亦趋地跟在董任峰后面,倒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如果她突然收到通知,说自己被分配了一个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的队员,估计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换位思考,这也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董任峰带着她走到门口处的办公桌,轻声点了个名字,“连栩。” 被点到之人应声抬首,童言便这样看到了一张极其吸睛的脸。 连栩一头短发被剃成了寸头,两边留白,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看起来格外精神阳光;剑眉轻轻向上挑起,眸子虽睁得不大,但瞳孔中那抹不明的闪动却异常吸引人。 他很快走来两人面前,笑嘻嘻地没个正形,“董队你找我?” 话是对董任峰说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童言身上。 董任峰颔首,加大了音量给周围同样好奇的目光解惑,“这是童言,今天新入职的……什么师来着?” 童言弯眉看向董任峰,“侧写师。” 连栩目光略微收缩一瞬,又很快恢复常态,速度之快让童言都险些忽略掉这丝变化。 室内人不多,队员间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些明显。 “嗯,侧写师,”董任峰却不以为意,给一旁的连栩交待道,“之前堆资料的那个桌子你这两天帮她整理整理,在这之前她暂时和你共用办公桌。” 连栩是刑警队文员里资历最浅的一个,不能出警又是队里的老幺,理所当然成了半个杂工,这也是董任峰会这样安排的原因。 见连栩点头应下,董任峰礼节性地朝童言点点头就要离开。 童言见状立马跟着他上前了一步,“董队,” 董任峰顿了顿,转头以近乎审视的眼神看向她。 进队的第一天,她最好不要奢望能跟进他手里的案子。 下一秒,果然听到童言温和的声音,“我在哪里可以看到正在调查中的案件?” 她依旧笑着,似乎完全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给吓到,从容得根本不像一个刚刚入职的新人。 没等他回答,连栩主动揽下话题,开口道,“我这边有,先把你的半张桌子收拾出来,待会儿给你调。” 看着完全没把他当回事的两人,董任峰的脸又黑了几分。差点忘了,连栩这个人最是随性,现在再加上个童言…… 他索性调头走开,眼不见为净。 回想起刚才电话中领导郑重其事的交待,董任峰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呵,什么侧写师,说得再冠冕堂皇也只是犯罪心理学家。年纪轻不说,还打扮成这样来警队入职,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这些年为了加强刑警队的刑侦技术,局里引入了不少犯罪心理学人才进入刑侦大队,虽然也有用,但破案成功率极低。 结果现在居然还变本加厉给刑警大队里塞刑侦人员,嫌他们的办公室不够小吗? 刑侦,破案,讲求的是实打实的证据,仅凭这些虚无飘渺的推测就能找出罪犯,还要他们这些天天在外面实地调查、没日没夜跟踪嫌疑人的刑警干嘛? 连栩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给童言介绍着队里人员的工作分布和在刑侦系统里搜集大数据库的方法。 他声音不大,但有条不紊的解释和不疾不徐的语速依然轻易获得了她的好感。 但他刚才的微表情依旧让她有些在意,待他终于讲完,童言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侧写师?” 和刚才在董任峰面前的嬉皮笑脸不同,连栩面对她时已经慢慢收敛了些笑意,现在听到她的问话,脸上最后一丝微笑尽散,认真点了点头。 “在警校读犯罪心理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通过对作案手法和现场犯罪特征的分析,能准确勾画出犯人的性别年龄职业,甚至外貌和性格。” 童言意外地挑了挑眉,还真知道。 侧写师是一门新兴专业,就算在国外,群众的普及度也算不上高,有过些许了解的人也仅仅只是把侧写师和犯罪心理学家混为一谈,但一个优秀的侧写师,往往能准确画出嫌犯的心理画像为警队缩小范围,甚至能成倍缩短案件持续时间。 只是她没想到,入职第一天就碰上了懂行的人。 片刻,她又问,“你是队里的犯罪心理学家?” “不是,”连栩失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谦和与索然,“我只是个文员。” 很好,他成功把天给聊死了。 对于童言来说,这比他知道侧写师的存在还要意外,这让她不禁思索起自己是不是对国内的刑侦水平有所误判。 说话间,连栩已经把半张桌子清出来了,他从办公室一角拖来个板凳给她,又从桌上摞起来的文件里准确抽出两个递过去,“这是最近正在调查的两起案件,你先看看吧。” 一听说有案件,童言也顾不上别的了,立马接过文件夹,“什么案子?” “一个入室偷盗,一个侵犯通信自由。”连栩已经投入日常的归档工作中,头也不抬。 两分钟后依然没听到下文,连栩忍不住抬起头,再看向童言时却发现她已经埋头读起了案卷。 童言每次研读案件基本资料时都会自动屏蔽周遭的环境和声音,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放过。 看出她眸中的认真,连栩默默勾了勾唇。 下一秒,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两分钟后,挂断电话的邓明凡慌乱地嚷嚷起来。 “出事了董队!子堂街发生命案了!!” 2.002 邓明凡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董任峰和童言几乎是同时起身的,他睨了眼童言,对一侧的队员叫吼:“一队的人跟我去现场,小邓通知一下取证组,待会儿我会让老杨给你受害者信息。”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童言也立马从包里掏出双帆船鞋换上,起身就朝门外走,一系列动作之快让一旁的连栩都忍不住赞叹。 董任峰顿住,“你干什么?” “出队啊,”她答得理所当然,“什么时候走?去晚了犯罪现场可能会被破坏。” 董任峰皱了皱眉,瞟眼却看到了她脚上已经换好的平底鞋,终是默认了她的跟队。 不是他对她的想法有所改变,让童言跟队,只是为下一次的拒绝做铺垫。 他们到的时候,案发现场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住了,所幸派出所的人早已拉起了警戒线。 几人很快出示证件进入了警戒区域。 案发地点在子堂街一条狭窄的小巷一角,旁边是堆积成山的垃圾,每走近一步,垃圾堆传来的恶臭味就愈浓重一分。 让董任峰惊异的是,童言竟好似没有一丝难忍,距离越近步子越快,全无慌张或无措。 童言的确没有任何不适,这样的情景她在美国时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罪犯的想法都差不多,垃圾堆弥漫而出的酸臭味足以掩住尸臭,75%被横尸街头的死者都出现在垃圾堆边上。 走近后她终于看到了被一地凉席包裹起来的尸体,尸体被人放置在几个纸箱上摇摇欲坠,远距离看甚至和身后同色的墙壁就要融为一体。 即便已经立冬,周围也全是四处飞舞的苍蝇,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中隐含一丝腐败,童言下意识蹙眉。 虽不算浓重,但在这样散发恶臭的垃圾堆旁还能嗅到,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尸臭一般会在死亡后三小时后产生,6小时后彻底散发开来,之后更甚,直至尸体彻底腐烂。 童言对这一味道还算熟悉,默默在心中预测出死亡时间。 她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双一次性的橡胶手套,戴上就要上前。 董任峰忙拦住她,“你又要干什么?” “我不会破坏现场的,”碍于董任峰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她解释道,“我想先看看尸体的特征。” 董任峰丝毫不退,一派公事公办的意味,“这不是你要做的事,取证组一会儿就过来拍照了,你看照片分析就行。” 态度不算差,但不管是他强硬的语气还是身子自然而然摆出的警戒状态都在昭示着对她这一举动的不满。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童言败下阵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她刚回国没多久,对国内的刑侦机制并不熟悉,这会儿看到董任峰展现出的抵触,大概也明白这可能不太符合规矩。 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传来骚动,是取证组的人来了。 董任峰对为首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来了。” 傅航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应声,态度熟稔自然,待目光飘到童言身上时又出现一抹探究,只顿了一秒,便直截了当地问:“这位女同志就是你们队新来的侧写师?” 话是问董任峰的,目光却对准了童言。 董任峰微微扬眉,表情中似有疑惑,半天时间没到就传开了? 童言睨了眼男人手上的橡胶手套,放弃了握手的打算,朝傅航笑了笑,“你好,我是童言。” “我知道,”傅航扯了扯嘴,一一拿出包里的仪器,“美国那边的童言无忌,久仰大名,我是傅航。” 童言目光微闪,客气地点点头便不再搭话,只是又往死者边上凑近两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见童言走开了些,董任峰忍不住瞥了眼傅航,“你知道她?” “知道啊,”傅航笑了起来,“美国业界最年轻的侧写师,听说有她参与的案件,破案的成功率高达90%。” “90%?”董任峰眼眶似有放大,“这数据怎么来的?” 傅航翻了个白眼,对搞错重点的董任峰不予置评,又忍不住看向伫立在尸体旁的童言,当初几位教授对她的评价似言犹在耳。 “一个为了破案连政客都敢得罪的人,还真应了她的名字,童言无忌啊……” 末了,傅航不禁感叹,“你说上头怎么想的,不把她放到我们刑侦队,反而派给了你们刑警队?” 准备好工具,闲聊也随之结束,傅航上前小心地打开了盖着死者的凉席。 童言也终于看到了死者全貌。 许是因为案发时间过长,死者露出皮肤的地方已经发紫,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呈深褐色发散开来,但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是她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珠。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死不瞑目。 女人的眼神已经涣散,嘴唇也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话却来不及道出一般,配上一脸狰狞,好像在质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不想妨碍傅航取证,童言走到另一侧仔细观察起死者的身体。 高跟鞋,厚实的外套,和里面若隐若现的黑色连衣裙,无一不昭示着死者生前的最后逗留之地都和娱乐场所脱不开关系。 再往上看,童言目光一滞。 女人外套的拉链处有一簇蔫了的花芯,尽管已呈枯萎状的花芯颜色隐有和棕色外套融为一体之势,但泛着银光的拉链间的断层还是吸引了童言的注意。 她凑近了一步,细细观察起来。 这簇花芯被卡在外套链条的正中央,这个高度只可能是蹭到别人身上时留下的。 想着,她缓缓伸出手,指向花芯的位置,对傅航道,“这里能近距离拍一张吗?” 傅航顺着童言的手指看过去,很快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咔嚓一声,影像定格。 站在一旁的董任峰抿了抿唇,观察能力还行。 现场除了尸体没有留下任何死者的遗物,他们也暂时得不到死者的个人信息,傅航按照程序提取了死者的指纹,测过尸温后便起身看向董任峰,“死者身上没什么特别的信息,这附近的群众有知道死者身份的吗?” 董任峰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报案人也是出来倒垃圾的时候发现的,没什么疑点。” “那只能等比对指纹的结果了。”傅航叹了口气,心里没底。 国内的资料库并不完善,能匹配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见傅航完成取证,童言缓步上前,“可以初步判断出具体死亡时间吗?” “9-12个小时左右,应该是垃圾桶的味道比较大,加上被凉席遮盖住了,所以直到今天中午才被人发现。”傅航一边说着,一边把相机和证物袋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 和她判断的时间差不多,童言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更多问题,傅航朝董任峰挥挥手,“我先走了,回头具体检查结果出来会派人给你们送过来的。” 走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朝童言伸出手,“刚才带着手套没来得及,很高兴认识你。” 童言一愣,随即握住了他的手,“我也是。” 让董任峰疑惑的是,傅航刚离开没多久,童言和一个围观的阿婆说了两句就跑没了影。 想了想,他抬步走到那人跟前,“您好,请问刚刚我同事跟你说什么了?” “你同事?”阿婆似乎对童言和面前这位长得凶神恶煞的人是同事有些难以置信,顿了半晌才想起来要回答他的话,“她就问了我这边几条街几点清理垃圾桶啊。” 不等他回话,又忍不住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我话都没说完就跑不见了,南街和北街清理垃圾的时间可不一样哩。” 垃圾桶…… 董任峰半天没转过弯来,待现场处理好后又等了几分钟也没见童言回来,这才发现自己连童言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好挥挥手示意收队。 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回警队应该不成问题。 * 死者的身份在当天下午有了进展,童言在案发处两条街开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疑似死者的手机。 看到一身狼狈的童言回来时,连栩也终于搞懂了她随身带平底鞋的用意。 他瞥了眼自己桌底边精致的高跟鞋,心底微动。 童言却是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笔直来到董任峰桌前,递过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董队,你看能不能通知刑侦那边查查手机上的残留指纹,帮忙解个锁,这可能是死者手机。” 董任峰瞬间想到刚才阿婆的话,对童言的行为也隐有猜测,连话都来不及回就给傅航拨去电话。 电话那头的傅航语气明显带着惊喜,不过几分钟便匆匆赶到拿走了手机,让他们安心等消息。 连栩瞥了眼终于入座的童言,递上一盒抽纸。 童言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去收拾一下吧,案子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事。” 许是连栩的笑容太过真诚,她甚至忽略了他话里的揶揄,红着脸道了句谢便接过纸巾窜进了洗手间。 当在镜子中看到自己身上四处沾染的不知名液体与点点斑迹,童言倒抽一口冷气。 刚刚定做的衣服就这样报了销,肉痛。 3.003 童言从洗手间出来没多久,邓明凡便哼着小曲晃悠了过来。 其实之前童言就注意到邓明凡了,这五官……用贼眉鼠眼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加上他那看似一折就断的细胳膊细腿,倒真有点像街边的地痞,怎么看都不像警务人员。 邓明凡对童言所思所想全然不知,笑眯眯凑过来打招呼,“你好呀,我是邓明凡,和连栩一样是文职,但我比他高级一点,是内勤组长。” 童言看了看身前文职人员仅有的三张办公桌,其中一张还被堆满了文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好。” 连栩笑得乐不可支,“对对对,邓哥极有领导风范。” 弯眉的模样让邓明凡这样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都有些失神,心里忍不住暗啐,这么久都没被他掰弯,真他妈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着,他撇了撇嘴,朝童言神秘兮兮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死者手机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轻声道。 “怪不得你搞得这么狼狈,”邓明凡双眸闪闪发亮,“但是死者手机为什么会在垃圾桶啊?犯人丢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开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邓明凡,余光却看见不远处董任峰似乎滞了一秒。 她笑了笑,稍放大了些音量,“犯人的心理其实比想象中好猜,死者被抛尸到垃圾堆旁边,衣物齐整且没有受侵的迹象,但死者身上却没有留下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现在的人出门,就算不拿包也不会忘记手机,死者的手机明显是被犯人拿走了。” 一旁的连栩也竖起耳朵,又听童言继续道,“拿走手机有两种可能,一是谋财,一是手机里有犯人想要掩藏的信息;死者荷包的钱都没有拿干净,犯人应该属于后者。此人极可能是第一次犯罪,很多现场的信息都没有处理干净,意图也没有完美地遮盖住,这也可能是案发后处理时间不够的问题,但从死者脖子上致命的勒痕来看,这应该不是犯人的心血来潮。” “在普通罪犯的心理状态中,最一致的一点就是心虚。他们会想要尽快处理好留在自己手上的罪证,尽管处理方法不同,但至少这一起案件的犯人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是个果断细致的人,所以最有可能处理遗物的地点应该就是街道附近的垃圾桶了。” 邓明凡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就把附近所有的垃圾桶都翻遍了?就凭你这番猜测?” “没,”童言摇头,“我只翻了周围没有监控录像的三个垃圾桶,两个在南街一个在北街。犯人虽不是惯犯,但做事果断且相当有计划,不可能会在有明显摄像头的地方露出破绽,不出意外在手机上应该也不会找到他的指纹。” 邓明凡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情,但仔细想想,应该也有运气成分,毕竟她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也只是她个人的推测罢了。 童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是一笑一过,懒得解释更多。 她刚刚说的这些,就是对罪犯的初步侧写;而通过侧写找到手机,就足以说明侧写的准确性。 人会说谎,但人留下的痕迹不会。她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于对细节的分析和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在这一点上,她的出错率很小。 熟悉童言的人也都知道,在案情的初步勾画中,童言侧写的准确率几乎能达到100%,这便是她的可怕之处。 听到后面,董任峰眉眼渐松,心中竟升起一丝对童言的好奇,想起今天傅航对童言的评价,也许并不是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想着,他在桌上堆积的文件中抽出两张纸来,是一张类似简历的文件信息。 如果童言看到,也许也会有些惊讶,纸张右上角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的照片,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这份档案是童言在路边翻垃圾的时候,董任峰找上级要的资料。 过去经历那一栏寥寥几行字,履历的华丽程度却足以让人咋舌。 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先后任职于新泽西州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和fbi行为分析小组,在刑事调查分析上多次帮助fbi破获多起疑案,还把当年那个以关爱弱势群体闻名的政客巴蒂亚拉下了台。 这样的经历,在美国前途无限,怎么会这个时间选择回国? 董任峰职业病犯了,疑心顿起,刚刚对童言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跌至原点。 但他的疑心病并没能维持多久,就让傅航的一个电话给终结了。 童言找到的手机上获取到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相匹配,已经被确定为死者的手机了;但就如童言所说,手机上并没有采集到第二个人的指纹,犯人的确没有留下破绽。 死者名为辛雨晴,23岁,是临远市幼儿园的一名老师,目前独居在子堂街湾里巷,父母亲戚都在老家。从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来看,联系最为频繁也是死者死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疑似死者男友的秦典。 手机在几分钟后被送来了刑警队,秦典接到通知后没多久也出现在了警局。 一身随意的休闲装和匆忙的步伐是他给童言的第一印象,秦典来的时候眼眶微红,紧握住手机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一进门就抓住了正准备去洗手间的邓明凡。 “我是辛雨晴的朋友,刚刚接到了通知电话,她现在在哪?”语气中浓烈的悲戚与难以置信十分明显。 邓明凡对这样的亲属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又指了指连栩的方向,沉声道,“先去那边登记一下,后面会安排给你做笔录。死者的尸体还在刑侦队那边,要等监护人过来才能领走。” 听到邓明凡口中的‘死者’二字时,秦典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僵直,他胡乱点了点头,迈步朝连栩的方向走去。 一系列对话都没躲过童言的眼睛,直到秦典已经在连栩跟前站定,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这个表演痕迹过重的男人。 桌前的董任峰给一旁的杨新打了打手势,杨新会意,起身走向秦典,和连栩一同将他带到了质询室。 童言立马起身走到董任峰跟前,“董队……” “你也进去吧,”董任峰打断她,自顾自说道,“记得等老杨问完再问。” 她飞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了过去。 童言进门的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了。 杨新是队里最会观察微表情的人,并不因为他学过这方面的内容,全凭经验。 “姓名年龄和与死者的关系。”他语速不快,话里却带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在场的只有连栩知道,这是老杨的惯用伎俩,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证人,这样的语气最能让人产生庄严感,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就会在杨新面前无所遁形。 但很显然,至少在连栩看来,秦典并不属于胆小一类人的范围。 秦典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杨新的影响,“秦典,24岁,我和雨晴是大学同学,当初一起从老家来临远找工作,她去了一家幼儿园当老师,我去了一家培训机构,除了她同事,在临远她就我这么一个朋友。现在她就这么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父母交待。”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中就带了些哽咽,童言眉心一动,又来了。 从一进警局到现在,他浓重的悲怆情绪就一直没断过,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杨新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他:“我们在辛雨晴的手机里看到她和你的聊天记录,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左右,你约辛雨晴去了板桥路的rama喝酒对吗?” “对,”秦典点点头,面部出现一丝变化,下耷的嘴角和目光的闪动都表现出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昨晚九点女朋友和我吵架闹分手,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就想叫雨晴陪我出来喝两杯聊聊天。” “事后你没有送她回家?关系这么好,你让一个女人凌晨自己回家?”杨新步步紧逼。 秦典微愣,似乎没想到杨新会这样问。 “我昨天是约了她出来,但后来女朋友来我家找我……”他顿了顿,“我就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不能去了。” 杨新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给旁边的连栩使了使眼色。 连栩会意,拿出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递给秦典。 “也就是说,”杨新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闷响,“10点半的这通电话,是你打给辛雨晴说自己不能去了?” 秦典对面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一抹深思。 辛雨晴遇害的时间在凌晨12点到2点之间,而接到秦典告知取消见面的电话后,她依然在外面逗留了至少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辛雨晴做了什么? 4.004 秦典的线索到十点半就断了,送走秦典后,董任峰立马拍案,前往rama酒吧寻找新的线索。 根据秦典提供的时间,十点半他给辛雨晴打电话时,她就已经到达酒吧了。 正如他所说,童言等人在酒吧的闭路电视上看到辛雨晴的身影时,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正好停在十点半。摄像头中的辛雨晴和死亡时的装束一般无二,除了身上斜挎着的香奈儿小香包。 而童言在垃圾桶里却只找到了手机,既然犯人丢掉手机,势必也会丢掉死者的包,丢掉手机把包留下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那空白的两个小时和凭空消失的包,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屏幕中,刚到达酒吧门口的辛雨晴眉头紧锁地打着电话,从围观者频频投向她的眼神看来,音量还不小,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在争论些什么。 而这通电话,也刚好符合辛雨晴手机上最后一通电话的通话时间,大约三分钟左右辛雨晴便挂断了电话,转头进入酒吧。 看完这一段,董任峰对一旁略显紧张的值班经理道,“酒吧内的监控录像可以借我们看看么?” 值班经理忙不迭点头,吩咐保安在其他分屏上调出室内的监控。但这一次,辛雨晴的身影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童言皱了皱眉,看向酒吧经理,“酒吧里有监控捕捉不到的地方吗?像包房什么的?” “包房虽然没有摄像头,但进包房的走廊上是有监控的。”经理摇摇头,“大厅里的散台也几乎能在监控中看到。” 无可奈何之下,董任峰找值班经理要了所有监控的复制,只能等回到局里再一一仔细排查了。 例行公事,他们也对昨天在场的几个员工进行了简单的询问,绝大多数人对辛雨晴的照片都没多大印象。 董任峰在对酒保和服务员调查时,童言也没闲着。 下午四点,酒吧里除了工作人员,到处都空荡荡一片,巡视一圈后,她抬步走向离她最近的一名保洁工。 正在埋头擦桌子的阿姨看到突然出现在桌下的帆船鞋时吓了一跳,一抬起头,便看见一脸笑容的童言,本想抱怨几句的念头也在这个笑容下消散而去。 童言朝阿姨眨眨眼,“阿姨,你们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做清洁吗?” “是啊,每天酒吧开到凌晨五六点才打烊,我们可没年轻人那样的精神。”阿姨自顾自说着,手下擦桌子的动作不停。 “那您是从哪儿进来的呀?”童言还是一副闲聊的语气。 “员工通道呀,”阿姨说着,伸手指了指角落处的一个小门。 童言笑意更甚,又靠近了点阿姨,向她指了指董任峰的方向,“知道他是谁吗?” 阿姨摇头,一脸的懵懂。 童言一哂,“警察,来办案的,你们酒吧昨天死了人。” 阿姨猛地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谁死了?” 他们酒吧虽然也有过几次斗殴,但也没到会出人命的地步,童言这番话无疑是一道惊雷。 似乎看穿了阿姨的想法,童言状似无辜地眨眨眼,“是谋杀案,犯人和死者不翼而飞,监控里都没找到。” 阿姨倒抽一口冷气,“谁?酒吧员工?!” “我也是警察,”童言不答反道,眼睛弯得像月牙儿,“刚刚我在后面的监控室呆了很久,但奇怪的是,员工通道和酒吧大门都没看到您进来。” 这不是妄言,虽然在监控室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昨天的录像上,但在员工通道的实时画面中,某一时间段频繁进入的工作人员还是吸引到她的注意。 保洁人员没有穿制服的要求,但大多都穿了相对耐脏的深色衣物,如果真如她所说,她是从员工通道进来的,童言不可能错过这一身白衣。 童言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大门的监控画面她是真没怎么看,但她和董任峰来的时候,酒吧大门是没有开的。她这样说,更多的是对此人的试探。 顿了顿,她满意地看到阿姨额头上渗出的汗,才缓声开口,“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您从哪儿进来的?” 两分钟后,阿姨带着童言来到厨房深处一间杂物室,室内的空气并不流通,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童言条件反射地蹙了蹙眉。 杂物室除了从酒吧内进入的门之外,堆满纸箱的角落还有一处已经被封住的铁门,上面斑驳的锈迹和门边被堆砌起来的杂物都透露着这个门已经停止使用的信息。 阿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童言的表情,轻声道,“我就是从这儿进来的,今天我儿子开家长会耽误了点时间,虽然我们保洁不用打卡,但是被领班捉到迟到还是要扣工资的。之前听同事说过,杂物室有个门被封了,但其实用点力还是能从外面推开的,我就从这儿进来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童言的回答,她有些着急了,“我自己也是第一次从这个门进来的,之前只是听说,也从来没试过,杀人可不关我的事,我昨晚一晚上都呆在家里带孩子的!” 童言听到一旁的女人突然放大的音量,这才回过神,暗忖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把人家给吓到了,不由失笑,“我没说您和这事儿有关系,别紧张。” 末了又道,“我自己看看就行,您先出去工作吧,出来久了被领班当作偷懒就不好了。” 阿姨终于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着出去了,留童言一人在杂物室里。 童言皱了皱鼻子,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室内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一个明显与杂物室不符的味道。 她掏出手机,在杂物室里拍了一阵,这才细细观察起门边的细节。 就算死者和犯人是从这扇门出去的,真正的线索也不会留下太多,毕竟刚才从这扇门进来的阿姨已经破坏了第一现场。 果然,铁门门缝有明显新开合过的痕迹,地上灰尘的分布也在门口处被打乱,杂物室各处遍布脚印,童言粗略数过就已经不止三人的脚印了。 她推开门,门外是酒吧一侧的小巷,因为是背巷,旁边只有一些零散的垃圾桶。童言在包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一把刷子和透明胶,小心翼翼地用细软的绒毛刷轻轻拂去外侧门把手上的灰尘,又用透明胶带摁了几处,很快便收集到几个指纹。 不过一会儿,董任峰的电话来了。 到这时,童言才了悟为什么董任峰刚刚会在来的路上找她要了手机号。 她摸了摸耳朵,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关上了门,“喂?” “你又去哪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并不算好。 “我在……” “算了,你到酒吧门口来吧,我们准备去临远幼儿园了。”董任峰打断她,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当董任峰看到从侧巷跑来的童言时,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下次脱队要先打招呼,全队等你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童言点点头,带着歉意地笑了笑。 自己这习惯的确不好,也是以前独来独往惯了,还真有点不习惯集体行动。 赶到幼儿园时恰逢放学,他们刚一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着驼色大衣,脚踩窄口黑色高跟靴的女人正领着一群孩子出来。 直到孩子都被人接走,董任峰才上前询问。 礼貌是有,但问话的语气童言怎么听都觉强硬。 女人听到辛雨晴被杀的消息显得十分惊恐,一双本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开口时,脸上已经配合着做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童言垂眸,已经在心里做出判断,震惊是真的,悲伤却是假的,演技比秦典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死者这人缘,还真有点差。 女人把她们领到办公室里,指着一张摆放杂乱的桌子,“这就是雨晴的桌子,你们看有什么需要的吧,我去和院长说一声。” 院长不一会儿就来了,言语间尽是惋惜,不论是情绪还是面部表情都和她自身的说法相当一致。 但不论是从死者的办公桌或是酒吧的监控录像,都无疑透露出同一个事实—— 辛雨晴的消费水平和她的工资并不一致。 5.005 如果说监控录像上,辛雨晴的奢侈品包只是她偶有的挥霍行为,那么现在她桌上的lowme笔记本、armani collection系列香水,还有散落在各处的小装饰,无一不透露出她对奢侈品的强烈渴望。 但至少从幼教微薄的工资来看,她并没有支撑这种消费的能力。 联想到幼儿园同事的态度,童言心中已有定论。 她偏过头,董任峰等人还在忙着整理辛雨晴留下的遗物。 习惯性地观察片刻周围的环境,童言抬步就要往外走。 谁知董任峰余光突然瞥到她的动作,加大音量咳了两声,吸引到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童言也不例外。 她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董队,我出去看看周围环境。” 董任峰这才点点头,“别跑远了,待会还要去辛雨晴的出租屋。” 童言入队才一天不到,他就已经对她的闲不住见怪不怪了。这个女人的想法太过跳脱,他捉摸不透,但接下来的日子,怎么想她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太舒坦。 这边童言刚一出门,就碰上了背着包准备离开的孟溪,也就是刚才他们在门口遇上的女教师。 想起她刚才对辛雨晴死亡表现出的情绪,童言忍不住叫住她,“准备回去了吗?” “嗯,”孟溪点点头,“待会儿还有点事,院长那边会配合你们调查的。” “院长毕竟和死者接触的机会不多,方便和我讲讲辛雨晴的性格吗?还有平时休息一般喜欢去哪?”见她似乎真的有事,童言索性直奔主题。 “雨晴啊,她人很好,工作上也经常帮助我……”孟溪张嘴就来。 童言赶紧打断她,“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跟我说说真实情况,也节约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孟溪撇撇嘴,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但她也没有犹豫太久,“她这个人……怎么说呢,真不太好相处,入职也有一年多了,平时聚餐或是集体活动从没见她参加过,一开始觉得她有点孤僻,是性格使然,但后来才发现……”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她只是瞧不上我们而已。” 童言点点头,“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很多事,”孟溪不自觉地眼神向右上角飘,这是当人回忆时特有的表现,“做你这行应该也都知道,人和人说话的时候无意识表露出来的情绪都是最真实的。她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拜金女吧,我们这行,职业说出去体面,但其实工资真的不高。她的吃穿用度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谁知道她的那些奢侈品是怎么来的。每次我们几个女同事讨论去哪里逛街吃饭的时候她也是嗤之以鼻,对谁都板着个脸,我们和她的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地淡了。” 童言点点头,尽管这番话孟溪说得刻薄又混乱,但这才是一个人回忆时应该表现出的逻辑,“你知道她平时都会和谁一起出去么?或者说你看到过谁和她一起出现过?” “她有个好朋友,好像叫秦典吧,经常会来接她下班。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听说是培训机构的老师,但就他那样子,开的车也只是个一般的凯美瑞,在经济上我不认为他能承担起辛雨晴的需求。” “只有秦典么?”童言追问。 孟溪又想了一会儿,笃定道,“只有他,至少我只看到过他。不过我也听其他同事说过,辛雨晴每周都会出入酒吧钓凯子,呵,想在酒吧这种地方钓到金龟婿,也不知道她是天真还是蠢。” 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童言也不愿继续听她吐槽,寒暄几句便放了她离开。 心里对辛雨晴的性格也有了初步判断。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至少在她接触的案件中,除了变态杀人魔之外,所有的死者都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辛雨晴也不例外。 不出意料的,接下来在辛雨晴老旧的公寓里,他们也发现了衣橱里清一色的奢侈品手提包和衣物。 回警队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很显然,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有提前离开的想法。 董任峰带着一群人奔波一天也略显疲态,只是一晃眼,看到已经在办公桌前拿起笔写写画画的童言,心思微动。 只整理片刻,他主动走到童言旁边,俯视着她的后脑勺,“有结论了?” 董任峰并不认为童言真的能在短短一天内给出结论,这么问也只是试探。 不料童言干脆地点点头,起身直视他,“凶手为男性,身高176左右,从事服务行业。还有一点我不太肯定,但凶手应该和秦典有关系,我认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要围绕秦典来查。” “理由?”董任峰挑挑眉,静待下文。 她依言从笔记本里抽出两张照片,“按照死者脖子上勒痕的深浅来看,凶手是男性;死者外套的拉链中间有一簇花芯,这个位置只有可能是凶手搬运尸体时留下的,可以判断出死者身高;且不论凶手是从酒吧尾随或是和死者一起回家,他对酒吧摄像头和街道摄像头都有敏锐的触感,能灵敏躲开所有摄像头的位置,这样细致的观察力,可以笼统归为服务行业一类。” “最后,我判断和秦典有关系,”她顿了顿,“是因为他在做笔录时说了谎。” “说谎?”杨新丈二摸不着头脑,“我们刚刚已经和秦典女朋友确认过了,昨晚他们的确吵架了,他女朋友也确实在十点半左右去了秦典的公寓,秦典公寓楼下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时间和他的通讯记录都很符合。” 连栩也点点头,“刚才你们出去的时候老杨也去了秦典说的那家便利店,他的确在晚上11点左右和女友一起去了便利店,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和店员都确认过了。” “他既然敢说,就一定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也相信他没有杀人。”童言面不改色,“但事实上,他不可能有女朋友。” 在场之人无一不目瞪口呆,这个人在说什么? 下一秒,童言口出惊雷。 “因为他是gay。” 秦典今天走后没多久,童言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会给她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无论是他左耳上单独的耳钉,与上身的休闲外套完全不搭的紧身裤,还是在做笔录时莫名对连栩频频投去的暧昧眼神,都向童言透露出同一个信息——秦典是gay。 但最后让童言确认的,是秦典微博中所展现出的与出现在警局的他截然不同的性格。一系列精致的自拍,加上关注列表中一水的时尚博主,都不是直男所能表现出的审美。 最重要的是,他不仅编造出一个女朋友,还细心地在来警局之前改变了自己的穿衣打扮,想要掩盖自己是gay的事实。 童言一直相信一句话,事出有因。 就算秦典交女朋友是为了向周围朋友掩盖自己是gay的事实,但他的穿衣风格和极力想掩藏的性格作风却是特地演给他们看的。 且时间还这么微妙,在刚刚得知最好的朋友离世时,还有心思做出这一系列的改变来隐藏一件警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想的事情。 终于等童言说完一长串的分析,在场大部分人心里已经肯定了她的说法。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杨新摸着下巴,口中念念有词,“要真像你说的那样,秦典又不是杀人凶手,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次不等童言说话,连栩缓缓出声,“他和凶手关系密切,并且想隐藏凶手的身份。” 童言略带惊异地瞥连栩一眼,点头道,“如果之前的侧写没错,凶手很可能是秦典的隐形男友。” “杀人动机呢?”连栩抬眸,如鹰隼般的眼神锐利地射向她。 她却轻易化解开他的攻势,轻笑一声,“这应该就和死者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关了。” 听到这里,董任峰脑中混乱的思绪仿佛连成了线,所有的线索都关联了起来。 辛雨晴那近乎夸张的奢侈品收藏,秦典的不在场证明,还有幼儿园同事对死者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折腾他们一天的案情终于有了些进展,董任峰大手一挥,给每个人后一周都安排了调查任务,宣布下班。 但他不知道的是,童言依然对这个案件存疑。 虽然她已经找到了大致方向,但辛雨晴死亡当天不翼而飞的包,酒吧摄像头里凭空消失的画面,和杂物室那扇尘封已久的门…… 层层疑点纷杂地散落在脑中,却怎么也串不起来。 待绝大多数人走后,她拿出在酒吧现场搜集到的指纹,缓缓递给一旁的还未离开的连栩,“你有办法帮我查查这个指纹么?这不是在案发现场,甚至不能算第二现场,不能当作直接证据。” 连栩微愣,眼神里带了些意外,似是没想到她会找自己帮忙。 或者说,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能帮到她呢? 6.006 连栩此人,给童言的感觉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具体哪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但就凭他能轻易推测出自己的结论这点,他就足够让她另眼相待。 这会儿让他帮忙,说白了就是她对他的试探。 她不相信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只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不谈出警,连跟队人员都没有他。这样浪费资源的事,警队不会做。 那么,他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不可动摇的存在,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员。 但很明显,连栩并不打算接茬。 仅考虑不过一瞬,他便开口回绝,“我帮不了你。” 室内很静,童言忍不住挑眉。 下一秒,连栩平淡无波的声音飘过来,“我没有核对指纹的权限,且现在国内的大数据并不完善,就算我有这个权限,也不一定查得到。” 童言垂眸,心里浮起一丝失望。倒不是对查不到指纹信息失望,而是对连栩不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失望。 她眨眨眼,将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诸脑后,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他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也仅仅是因为他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而已。 而他与其他人给她的不同感觉,可能也只是她想太多了。 想着,她礼貌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再想办法。” 连栩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再看她,重新埋首于案卷中。 童言沉默了一会,泄愤似的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大包中,又利索地换回了桌底角落的高跟鞋准备离开。 她收拾地很快,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屋内仅有的最后一人道,“你不回去吗?” “我今天值班。”连栩头也不抬。 童言不再多言,终是抬步走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重归平静的办公室内,连栩突然抬起头来,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些走神,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扯了扯唇,做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又带些自嘲。 果然,还是会有些遗憾啊。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董任峰围绕着秦典做出一系列调查,并派人对他展开了24小时的跟踪,却始终没有进展。 秦典的生活没有被辛雨晴的死搅乱,甚至可以说是没了辛雨晴不时的打扰,他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班时间也一直呆在家里,偶尔会和女朋友出去吃吃饭,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除此之外,董任峰也对秦典周围的同事进行过秘密调查,每当隐晦地询问起秦典的“异常”之处,他们都会表现出迷茫之色。 也就是说,秦典周围的所有同事都没有发觉他性向不同的事情。 这也让董任峰等人一周的调查毫无所获,他们甚至对童言的侧写结果产生了怀疑。 连童言都对秦典的表现觉得奇怪,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只是一般而言,朝夕相处的同事是信息量最大的调查群体,如果连他们都没有看出来秦典的性向……看来是她低估了他。 仅从同事毫不知情这点看来,秦典瞒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童言所知,虽然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明朗,但也不至于让他死命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位男友,看来问题很大啊…… 在董任峰对秦典展开调查的同时,童言也一直在跟进辛雨晴这边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辛雨晴的银行账户流水上,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大金额进账,这也让辛雨晴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当他们循着线索查到打钱的银行户头时,对方对这笔每个月固定的转账额毫不知情,和死者也没有任何交集,明显是被人盗用过信息办的□□。每一笔转账都是通过电子账户转出,ip号也被特意地隐藏过了。 这份转账,明显也掩藏着不可告人的信息。 重重疑点都无法提供给警队更多信息,在又一天跟踪秦典却一无所获后,董任峰撤销了对他的调查。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是童言,这也是她和董任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才一周,如果凶手真是秦典的男友,他们这段时间本就不可能私下见面。”童言对董任峰的决策表现出十分的不满,音量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董任峰面色平淡,甚至眼神都没离开过手上的案卷,“这不是我做的决定,队里不止这一个案件要处理,人力物力都跟不上,上面也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有所微词。” 虽然他也想继续往秦典的方向调查下去,但在一个星期毫无所获之后,上面对他们不往死者方面调查,反而在一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已经是无法放任下去的状态。 这的确是高层的安排,他们对此束手无策,且他们没能在秦典身上找出任何线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童言抿了抿唇,并没能被这个理由说服,“现在这个案件的优先率最高不是么?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秦典这条线,其他线更不可能得到帮助破案的信息。” “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董任峰的声音冷硬了些,“只有你一个人想破案吗?” 童言语塞,沉默片刻音量放低了些,道,“那能不能留一到两人继续跟秦典这条线?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去守。” 这句话后,室内安静了好一阵,董任峰似乎也没想到童言有如此决心,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头,“我说最后一次……” “我也去吧。”突如其来的男声让董任峰的拒绝没能说完。 众人齐齐抬眼,朝声源处看去。 连栩对众人投来的眼光视若无睹,紧紧盯着董任峰,“董队,秦典那边我去吧。” 这次董任峰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你不是……” “不是差人手吗?”连栩没有让他说完后半句话,“我这周的案卷整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帮忙的。” 童言也被连栩突然的出声打的猝不及防,呆愣地望着他了一会儿,竟迟迟没回过神来。 直到连栩这句话完,她才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转而也紧盯着董任峰,等待判决。 董任峰刚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皱成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似是在考虑让两个毫无跟踪经验且全无武力值的人出队的可行性。 他探究的眼神划过不约而同看着自己的一男一女,最终停留在连栩身上,“你确定可以吗?你妈那边呢?” “这不是出警,只是在身后跟踪而已,”连栩摇头,“她不会说什么的。” 又一阵僵持,董任峰败下阵来,终是叹了口气,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中巡视一眼,最后锁定在杨新身上,“老杨。” 杨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些不妙,起身答到。 果然,董任峰开口道,“你和他们一起,换班监视秦典。”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童言两人,“你们俩没有经验,有问题多问问老杨,既然做就一定要做好,时限一周。如果这一周还是没能找到线索,就必须放弃这条线。” 听到最后一句,童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一周,对于缜密的凶手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充足的时间,且中途只要被秦典发觉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所有部署都将前功尽弃。 任务不可谓不艰难,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 她点头答应下来,“谢谢董队。” 这边杨新一个头两个大,眼前这两人在他眼里就像两个烫手山芋一般,怎么一遇到这样的事老大就想到自己了呢? 他无奈地朝两人摆摆手,“你俩跟我来,我先跟你们说说跟踪技巧,安排一下轮换次序。” 两人应声而动,跟着杨新移步去往会议室。 一边走着,童言还在一边打量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连栩。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她轻声开口,“谢谢。” “不谢,”连栩应得很快,“我只是想破案而已。” 声音依旧不大,但话里的笃定却还是让童言轻易勾了唇。 他只是想破案而已。 所以,他和她一样,坚定地相信着她的判断。 7.007 “汽车跟踪最容易出现两种情况,反侦察和脱梢。所以离跟踪对象的距离一定要控制好,有的时候宁可暂停对嫌疑对象的跟踪,也不要打草惊蛇。” 杨新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中,余下两人认真听着,时不时做点笔记。 待杨新交代完注意事项,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有余。 童言理了理思绪,这才抬眸看向身旁的连栩。 他脸上的严肃与杨新相比也不遑多让,从她进队到现在,连栩表现出来都是仅完成自己工作的本分,和偶尔的玩世不恭。 但习惯使然,童言还是轻易看出与他不正经外表颇不相符的内心。 联想起刚才董任峰对他的问话,这个人果然有些什么。 许是她的目光逗留太久,连栩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抬了头,正好与她对视。 童言也不闪躲,嘴角已经扬起了弧度,倒是连栩率先避开了眼神,脸上也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她只能将这个表情理解为…… 害羞。 杨新喝了口水,一点儿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开始安排轮班次序,“现在董队安排的盯梢已经不在了,连栩待会儿和我一起去秦典家楼下,明天早上八点童言来换连栩。” “你不休息?”童言扬眉。 “第一天我带带你们,后面我们三个人轮换。”杨新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还没听到身后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语气微恼,“连栩?” “哦,”连栩赶紧收拾好桌上的笔记,匆匆揣进怀里,“来了。” 童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微笑淡去,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一周,犯人真的会联系秦典吗。 * 童言早上八点去换班的时候,连栩眼底的黑眼圈已略有浮现,虽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确实有些想笑。 连栩看到她是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连话都来不及讲就拦了辆车跑了。 她闷笑两声,坐上车和杨新打招呼,“早上好。” 说完又给他递过在路上买好的豆浆油条。 杨新也不客气,予她以懂事的眼神,立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待他终于吃完,童言才开口,“昨晚有什么动静吗?” “没,”杨新擦了擦嘴,“你那边呢?秦典的通话记录有没有异样?” 童言摇了摇头,“他有意隐瞒,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根本查不到什么。” 在面对重要案件时,警队的技术部门一般会提供对嫌疑人全面的监控,但这样的监控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幸技术部隶属于傅航管辖范围,才得以继续。 “也是。”杨新叹了口气,开始说明情况,“秦典这个人,如果不是故意演出来的,私生活还真是干净得可怕。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早上八点半准时出门,每两天和女朋友出来吃顿晚饭,且他女朋友没有一次在他家过过夜。” 童言皱了皱眉,就凭他女友帮他提供不在场证明这一点,这个女人应该是不知道秦典是gay的;让她在意的是,这个女人是怎么能在两个人缺乏亲密互动的情况下忍受下去的。 情况比她想得还要复杂,且现阶段大多数人已经对她的侧写结果有所怀疑,如果这周那个“隐形”男友还没联系秦典,这个案件似乎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杨新熬了一夜已经略感疲惫,强打精神问她,“你有驾照吗?” “有,”童言颔首,“但是国际驾照,还没来得及换国内驾照。” 杨新只想了一瞬,正欲开口,时间来到八点半,秦典的车准时从车库驶出,他点着引擎,“秦典出来了。” 童言迅速拿起身侧的望远镜,秦典阴柔的面孔立时出现在镜头中,“是他。” 待那辆红色凯美瑞上了主路,身隔正好两个车位时,杨新才缓缓跟上。 他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给身旁的童言讲解,“像这种不太拥挤的路段,跟车一般要隔起码两个车身位;如果是拥堵路段,最多只能隔一个车位;但如果有暴露的危险就只能在路口撤队,到另一个可复梢位置再跟上。” 童言注意着前方凯美瑞的动向,开口问,“秦典开车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样?”杨新不解。 她轻轻抿唇,“有点……横冲直撞?好像在赶时间似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杨新皱了皱眉,“可能是快迟到了?” 童言来之前就了解过基本情况,从秦典家到他上班的培训机构,不堵车的情况下都至少需要20分钟,早上□□点正是交通堵塞的高峰期;刚刚杨新说秦典每天都是八点半准点从家里出发,迟到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早点出门呢? 相顾无言,秦典和往常一样,最终还是凭借着超水平的加塞技术准时到达了上班地点。 到培训机构楼下停好车,杨新就闭了眼,“他中午一般会点外卖到办公室吃,你盯紧点,我先眯一会儿。” “好。”童言笑了笑,眼睛却一直不离大楼入口处。 这一盯就盯到了秦典下班,直到她感觉眼睛开始花了,秦典才和同事有说有笑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杨新定的闹钟正好响起,只见他一个激灵便翻身而起,看清前方不远处的秦典时又死命拍了拍双颊使自己快速清醒过来,打着车便踩下油门。 一系列动作看得童言目瞪口呆,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开始董任峰对自己嗤之以鼻。 和在前线工作的警务人员比起来,她能做的少之又少,而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状态一直贯彻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不能存在任何纰漏。 回过神,杨新已经开车跟上了秦典。这次直到连栩过来换班,他也没合过眼。 待连栩走至驾驶座跟前,杨新还对两人犹似不放心地交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和童言一样,连栩来得时候也给她带了些吃的,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 他一边递给童言,终于露出这两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第一天见面的那种状态,“等老杨来换班后再自己去吃点东西,现在先凑合吃点。” 一天下来早已饥肠辘辘的童言也顾不上太多,拿了包子就开始吃起来,和早上杨新的狼吞虎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连栩都忍不住偷笑。 听到身边男人的轻笑声,童言有些窘迫,一口肉馅噎在喉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模样看上去尤其滑稽。 连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吃你的,别管我。” 童言送去一个白眼,在心里暗暗吐槽两句,吞下了最后一口肉包。 下次她来换杨新的时候,一定要给他带点难以下咽的食物,她想。 但也就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那股微妙的尴尬气氛也略有消散。 秦典回家后就没再出来过,按照之前的规律,今天并不是和女朋友见面的日子,两人都还算放松。 天色渐暗,正适合闲聊。 话题是童言挑起来的。 “我能问问那天董队提到的事么?” “什么事?”连栩神态自若,似是完全不在意她突如其来的发问。 还真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童言心道。 顿了顿,她试探道,“你家里人不让你当警察?” “你说这件事啊……”他语气依然松散,“是啊,我妈死都不让我当警察,你这么小心翼翼干嘛,也不是什么秘密,队里人都知道。” 童言点点头,“是觉得这个行业很危险?” “哈,算是吧。”连栩似是不愿多言,虽然嘴角有上扬的弧度,但眼角的下榻却没能逃过童言的眼睛。 她不再多问,只轻声感叹一句,“那你还真挺喜欢这一行的。” 立冬后天气转凉,就算在车内,脚板心传来的寒意也让人发冷,连栩伸手打开了空调,眸色沉沉郁郁,里面的暗光却一如既往地夺人心魄。 半晌,他低声道,“你不喜欢么?” 童言不语,也不管他是否能看到,微微颔首。 虽然她的初衷称不上伟大,但在这一行呆的时间越久,她就愈发喜欢自己的职业。 她也曾经想过放弃,但最终还是一路走到了现在,一开始是为了哥哥,后来是为自己,现在是为了…… 她发过誓,凡是经她手的案子,便不能成为悬案。 8.008 看出童言眸中透露出的坚定神色,不知为何,眼前这个五官普通的女人在这一刻眼中不知名的光芒似有莫名的蛊惑,晃住了连栩的心神。 又来了,这种不知名的感觉,他扯了扯唇。 至少在这一刻,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选择,她身上的确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相信她的判断,并第一次违抗了母亲的意思,执意要帮助她。 也是帮他自己。 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一天,饶是童言也有些吃不消,杨新零点过来换班的时候,她终于对连栩早上给她的“救星”眼神感同身受。 杨新似乎也一早料到会这样,见怪不怪地朝童言挥挥手,“快回去休息吧,你还能睡七个小时。” 这次童言连多余的眼神都来不及给,背着包就跑去大路上拦车,和早上连栩的动作如出一辙。 杨新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钻进车里的同时心里也对童言和连栩的评价略有改变。 别看他们现在应对这样的侦察工作游刃有余,谁又不是从零开始的。至少他参与跟踪的第一天,连这两人注意力的一半都比不上。 警队还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翌日,当连栩再一次换下杨新过后,他也和童言迎来了第一次单独跟车的机会。 这天是秦典雷打不动和女朋友见面的日子。 和之前搜查到的情报一样,秦典回家换了身衣服,晚上七点准时到达了pasion西餐厅。 秦典的女朋友稍晚而至,明显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让人觉得可疑的地方。 两人在餐厅门口停好车,连栩摸了摸下巴,“秦典这小子情况不错啊,这家店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童言眼神一顿,脑中混乱的线索隐有连接之势,她看向连栩,“这家店消费水平很高?” “你不知道?”连栩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家店一顿下来怎么也要个大几千吧。” 童言若有所思,这么说来…… 辛雨晴和秦典的消费水平都和本身的经济能力不符,这两人中必然有什么隐秘的联系,这也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想了想,她缓缓开口,“你觉得秦典会记得我的脸吗?” “什么?”连栩一顿,转瞬便明白过来她的想法,“你可别乱来,出来之前老杨就嘱咐过,我们只能在车里进行跟踪。” 童言勾了勾唇,“也就是说,你也承认他对我没什么印象?” 这是一个问句,却让她说出了笃定的意味。 连栩不语。 的确,按照童言的推断,秦典必然会对他留有深刻的印象,当天秦典对他频频投来的眼神就足以说明问题,这样看来,秦典对于她的印象自然就少了许多,再加上那天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没有和秦典对过眼。 综上所述,秦典能认出童言的几率极小,但这依然不足以作为支撑她违背指令的基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稍有不慎,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便会前功尽弃,这个道理,他相信她心里也有数。 但他不知道的是,童言对整个案情已有定论,现在就只剩这最后一步。 他们需要更多证据。 童言整了整衣服,从包里拿出一个框架眼镜和一个贝雷帽戴上,又把夹在耳后的头发拨散开来以遮住耳边的蓝牙耳机,临下车前,还对车上瞠目结舌的男人眨眨眼,“电话联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后,连栩才反应过来,不禁暗骂出声。 “操,还真是哆啦a梦的口袋。” 十分钟后,童言的电话如期而至,她的声音刻意放低了些,听上去有种别样的诱惑,“我在他们斜后方的桌子,你说我点些什么好?” “随你,”连栩语气不太好,“别点太贵,警队不会给你报销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嘁了一声,随后他便听到了她和服务员的对话,“一个博古斯海皇松露酱,普罗旺斯碳烤鳕鱼伴生煎鹅肝和一个北欧海鲜浓汤谢谢。” 连栩眉心微抽,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出声来,他赌她是故意的。 正如他所料,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只能听到她咀嚼和特意发出的赞叹声。 于此同时,童言也没有放过秦典和他女友的互动。 两人间气氛还算融洽,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侣,而更像是一对局促的相亲对象。 秦典吃饭的时候很斯文,和女友讲话的时候直视对方,只是说话的空隙眼神还是会忍不住瞟向周围,童言在他斜后方的一个死角,倒是未曾进入秦典的视线范围之内。 两人一直在谈论这几天遇到的新鲜事,秦典很幽默,有时会逗得女友咯吱直笑。 童言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最后一块鳕鱼也进了肚子。 “对了,上次……你朋友的案件有进展了吗?”秦典的女友终于结束了进食,擦着嘴巴问他。 童言眼神一顿,立马竖起耳朵。 “公务员的效率永远不会太高,”秦典的语气带了些埋怨,却已丝毫不见悲伤,“雨晴的尸体现在还在警队的殡改站呢。” “她的父母没来找你麻烦吧?” 秦典顿了顿,“她的父母为什么会找我麻烦,当时她接到我电话,要是直接回家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言下之意,似有埋怨。 “也是,”女人点点头,“你上次不是说她父母到现在都没来领尸体么?她是不是……” “好了,”秦典打断她,似是对这个话题不愿多言,率先起身,“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从童言的角度看,女人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扭捏片刻才鼓足勇气,音量也放大了些,“今晚我能去你家吗?” 秦典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她,眉心有细微的褶皱,“我们不是达成过共识,说好结婚之前不同居的吗?”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秦典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强硬,“玲玲,这也是我对你的尊重。” “我知道,但我接到物业通知说今晚会停电,你也知道,我一个人住,有点害怕。”女人语气有些慌乱,也带点失落。 秦典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我去新丽给你开个房。” 说完也不等女友说话,抬步走向门外。 童言勾了勾唇,细细打量起明显有些不甘的女人,在心里暗叹一声。 怕是妾有情,郎无意吧。 等两人先后走出餐厅,她才不紧不慢地抬手叫来服务员结账,完全无视了连栩看到目标后在耳机中的叫唤。 待童言终于回到车上,连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悠闲,我俩第一次跟车就脱梢的事估计明天就能传遍警队了。” 她快速卸下身上的伪装,系好安全带,“开车,新丽酒店。” 不过一瞬,连栩扬了扬眉,怒气稍减,却还是猛地踩下油门给她送上一击强烈的推背感用以报复。 童言斜眸看向他,嗤笑两声,幼稚。 当他们到达新丽酒店门口时,才终于赶上先行出发的秦典两人。 秦典并没有让两人等太久,只进去十几分钟便走出了酒店。 连栩不禁吹了声口哨,“君子啊。” 童言撇嘴,“你看看如果对象是你,他还会不会这样君子。” 他打了个冷颤,果断闭嘴发动了车子。 她忍不住更想逗他,开口道,“饿吗?” “不饿。”连栩毫不思索,速度快到让人一听就知道在说假话。 童言险些绷不住,刚想开口,就听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僵硬地转移话题,“刚才电话里听不清楚,他们刚刚有提起关于案件的事吗?” 被他这一提醒,她也绝了玩笑的心思,转而问他:“辛雨晴的父母到现在还没来领尸体?” “嗯,”连栩颔首,“案发第一天我们就联系过死者父母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到现在都没人来领。” 童言“嗯”了一声,暗暗思索起来。 从死者的通讯记录来看,她和家人的联系本就不多,和父母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好。但秦典女友首先想到的就是辛雨晴的父母会不会来找秦典麻烦…… 事实上,潜意识里流露出来的心虚便能证明很多事情。 脑中的思绪还未结束,连栩突然出声,“秦典进超市了。” 童言抬眸,朝车外看去,果然看到秦典踏入超市的背影。 十分钟后,当他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出来时,童言和连栩不禁对视一眼。 终于露出马脚了。 一个每天中午吃外卖,每隔两天就会和女友出去共进晚餐的人,秦典所购入的食材明显过于多了。 能解释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 他家里还住着一个人。 9.009 “董队,我想申请秦典家的搜查令。”童言一结束轮班就打通了董任峰的电话。 “理由?”夜已深,董任峰的声音却依旧清晰。 童言抬手看了眼时间,时针已经走到数字12的位置,她诧异地挑挑眉,听这个语气,她似乎没有搅乱他的美梦? 她一边走向大路拦车,一边向他解释了今天与连栩的发现,包括自己在餐厅里听到的对话也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董任峰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至少需要提供秦典是gay的证据,我们才能以隐匿嫌犯的条件申请到搜查令。你去餐厅偷听到的对话有录音吗?” …… 她顿了顿,“没有。” 当时两个餐桌的距离有些远,就算是在场的她也只能听到个大概,何谈录音里会被嘈杂环境影响的音质,于是她索性就没有进行录音取证。 董任峰叹了口气,“仅凭你的推测,是不构成搜查条件的。” “这不是推测,”童言终于拦到一辆空车,边打开车门嘴上也没闲着,“秦典家里一定还有一个人,他每天出门的时间,规律的外出次数和今天在超市购入明显与需求不符的食材数量都能证明这一点。” 坐上车,她抽空向出租车司机报出了地址,又道,“开具搜查令的法定条件是搜查对象为犯罪嫌疑人和可能隐藏罪犯或证据的人,我认为就我刚才说的几点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童言,”董任峰打断她,声音显得有些疲倦,“首先你连证明秦典是gay的证据都没有,所以之后你对他隐匿罪犯的嫌疑根本不成立,你明白吗?” “我说了,我可以给你申请到搜查令,但前提是你必须找到秦典性向异常的实质性证据。”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不理童言是否还有话说,董任峰直接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忙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入童言耳中,显得苍白又刺耳。 童言不免有些沮丧,这种情况在以前她处理的案件中也有碰到过。这就是侧写师的无奈之处,明明所有的侧写与结论都有迹可循,但掌握不了实质性证据,搜查就永远无法进行下去。 但要找到一个刻意隐瞒自己性向之人的切实证据,又谈何容易? 一周之期已过去两天,时间已不宽裕,人手也只有三个…… 童言眼神渐定,只能转移目标了。 想着,她再次给董任峰拨去电话,同样是开门见山的童言式开场白,“董队,不管检查对象是谁,只要一周内我们有进展,就能沿着这条线继续跟进下去对吗?” 董任峰不明所以,却还是耐着性子,“原则上是这样,你想怎么做?” “知道了,”童言直接忽略了他的问话,“谢谢董队。”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董任峰看着骤然变暗的屏幕,眼底聚起一阵揶揄,果然是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么快就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又想起童言刚才的话,不管检查对象是谁…… 这丫头,怕是又要干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了。 * 童言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第二天一早,她就对杨新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什么?!”杨新刚涌起的困意被尽数打散,脸上全然写着不理解,“放着一个大活人不跟,你要守着一套空房子?” “不是空房子,”童言好声好气地解释,“秦典的隐形男友就在他家,这也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们联系的原因。” 杨新愣了两秒,“你跟董队说了么?” “说了,”童言颔首,“他同意了。” 她确实征得了董任峰的同意,尽管她没明说。 杨新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童言很快看出他的潜台词,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真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 这句话完,他不信也得信了,妥协般地熄了火,就这样看着刚从车库出来的秦典一骑绝尘,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线范围内。 虽然从种种迹象看来,秦典的男友并没有出门的意思,但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他出门,他们就能重新传唤秦典,询问他此人的身份。 安静地呆了一会,杨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童言,“不是,我们他妈在这守株待兔,总要知道兔子长什么样吧?这楼里人来人往的,我们又不能去秦典家门口蹲点,怎么分辨谁是嫌犯?” 童言依旧举着望远镜,双眸一动不动,轻声道,“26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高176左右,长相俊美,身着黑色单薄衣裤;按照这个条件找就行了。” 车内空气沉浸了一瞬。 杨新不免咋舌,说话也不复利索,“你这、这他妈怎么知道的?”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属于侧写的范围了,像开了天眼似的,如果到时候还真被她说中了…… 这人该有多恐怖?! 童言本不欲多言,但又有些担心因为杨新的不信任而错失目标人物,最终决定简单解释两句。 “除了从死者那边推测出的身高,其他都是根据秦典的性格侧写得来的。”她眼睛依然不离小区进出口,声音却异常清晰,“那天秦典来警局做笔录,眼神总往连栩身上瞟,说明连栩是他喜欢的类型。连栩最大的特点就是那张好看的脸,能让秦典这样死心塌地为他掩护,这人比起连栩来,姿色应该也不遑多让。” “从秦典的衣着和生活习性来看,性向可能就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那么他的交往对象只会是和他年龄品味都相差不大的人。gay都比较注重外表,特别是长得好看的gay;嫌犯在秦典家中呆了这么久不出门,必然是在躲避着什么,那么就算他现在出门,时间也不会太长,去的地方也不会太远,大概率会挑单薄衣物以保持风度。” “最后黑色,是所有犯人犯罪后最热衷于选择的保护色。他们一般会认为黑色最不出挑,也最能隐藏自己。” 童言每多说一句,杨新的表情便像调色盘似的多一分颜色。 待她终于说完,杨新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了,里面有惊异与震动,也有隐藏在内的信服与感叹。 直到这一瞬,他才真正明白过来侧写师和犯罪心理学家的最大区别。 同样是根据犯人留下的痕迹做出判断,心理学家最多只能判断出罪犯的性格与行为习惯,侧写师却能通过强大的调研关联能力勾画出犯人的外表与外貌特征。 尽管现在还无从鉴别她的判断是否准确,但听起来这些皆为有理有据的侧写结论。 至少自己已经相信了她的说法。 他不再多言,顿觉动力十足,专心开始盯梢。 童言的侧写结果已经极大的缩小了目标范围,但两人望眼欲穿了一下午却依然毫无所获,甚至连一个符合她侧写的目标都没有出现过。 正午的日照不知不觉变成了落日的余晖,杨新看起来兴致很高,似是极力想要确认童言的推测一般,乐此不疲地观察着每一个从大楼里出来的男人。 每次童言眼睛泛酸收回目光时,都能看到全神贯注的杨新。 可惜的是,杨新这天没能如愿,直到连栩过来换班,他们也没能等到所谓的“嫌犯”。 连栩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杨新渐渐走远,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揶揄道,“你给老杨洗脑了?以前可没看过他换班的时候这样恋恋不舍。” 童言耸肩,“就是今天没去跟踪秦典,在他家楼下守株待兔了一天而已,可能没蹲到人他心有不甘?” “我去,”连栩也来了兴致,“你怎么说服董队和老杨的?这两人在队里可是出了名的死板。” 听到他夸张的语气,她忍不住心情大好,声音也跟着有了些起伏,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山人自有妙计。” 说起来,她似乎也没有真的说服这两个人,只是他们同时被她带偏了而已。 想着,她也对连栩说出了嫌犯的外貌特征,让他注意观察。 和杨新不同的是,连栩并没有询问理由,淡淡点了点头便将视线投向车外,只是心里已经对老杨临走前的异常有了判断。 这个老杨……每次找到新乐子的时候就是这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没听到下文,童言也终于忍不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 这股微妙的默契,相处起来还真让人愉悦。 只是两人间的融洽氛围没有保持多久,连栩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从背包里掏出两个肉包子来。 “吃吗?今天给你买的梅菜扣肉馅。” 有了上次的经验,童言这次答得斩钉截铁,“我不饿。” 不就是挨会饿吗,晚上换班了她又是一条好汉。 “咕噜——” 突兀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两人同时看向声源处,是童言的肚子。 连栩憋笑到呕吐,一个甩手便把两个肉包扔到童言怀中,转身逃也似地下了车。 十秒后,满脸通红的童言伴着车外不远处传来的大笑声,愤恨地咬下一口包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这梁子是结下了。 10.010 虽然童言三人一直保持着高度警觉,但就算在这样的高强度监控下,一周时间已过去五天,她们依然连嫌犯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连栩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童言对嫌犯缜密的性格也有所判断,倒是杨新显得尤其失望。 让他颇为不解的是,时间越来越少,童言的表情却越来越平淡,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又是一天毫无所获后,杨新对此次事件的兴趣终于告罄,斜眼盯着身旁的童言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童言似有不解,眼神依然紧盯着车外的某一个方向。 “别告诉我你没后招,这都最后一天了。”他不相信,一向颇有主见的童言会真的就这样放弃。 不料童言却完全没有接茬的想法,“这不是还有一天吗?” 不急,和嫌犯比耐性,谁先动摇谁就输。 太阳再一次落山后,连栩也带着大肉包如期而至。 人说时间是把杀猪刀也不无道理,经过一周的摧残,现在的童言已经完全不再注意形象,接过两个包子就开始吃,一边吃着,还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今天这是什么馅的?怎么味道怪怪的。” “哦,”连栩嘴角带笑,状似随意道,“芥末蟹黄馅的,好吃吗?”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噗——” 连栩开口的同时,童言也感受到了口腔里传来的呛鼻辣味,一个干呕就把嘴里的残渣统统吐进了塑料袋。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辣味呛得眼泪直流。 连栩闷笑不止,从包里掏出一瓶早就备好的矿泉水递过去,“夸张了吧,我没说之前不是吃得挺香的吗?” 童言抿了口水,冷冷瞥他一眼,“这几天还真是辛苦你了,变着法子坑我。” 玩笑开完了,连栩这才笑嘻嘻地拿出埋在背包深处的两个正常肉包递给她,“我这不是看你这几天压力挺大的吗。” 童言不语,却还是默默接过了包子吃起来。 连栩说完后就抬眸朝窗外看去,车内重归寂静。 这几天虽然童言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也感觉到童言越来越寡言,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他对人面部表情的分析可能不像童言那么准确,但也能隐约看出她的闷闷不乐。 时间越来越少,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感觉到重重压力,更不用说争取到这一周之期的童言本人了。 童言吃得很快,给自己塞了满嘴的包子,连说话的念头都没有。 确如连栩所说,时间所剩无几,她虽然表面上与平时无二致,但心中的紧迫感已经袭上心头。 太阳彻底落了山,住户楼里已有几家亮起了灯,这其中也包括了秦典家里。 连栩垂眸,看来今晚他们也不会有所动作了。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旁满嘴油光的女人,余光却突然闪过一抹似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连栩动作一滞,定睛望过去,便看见一袭黑衣的高挑男子。 男人形色匆匆,背着一个gi的宽大单肩包,暗黄的灯光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却还是能依稀看出他与周围行人不同的气质,鹤立鸡群。 连栩眸色微闪,嘴边勾出一抹笑意,“嫌犯出洞。” 童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大楼入口处,死命盯着刚出来的黑衣男子,眼神一动不动,艰难地吞下了口中最后的食物,立时开口,“就是他,快跟上!” 一边说着,她一边掏出手机给董任峰发去短信,【发现嫌疑人,已跟梢。】 连栩笑意沉沉,在目标男子上出租车后缓缓跟了上去,末了还偏头打量一瞬身边眼睛发亮的童言。 一周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随之而来的,是连栩越来越熟练的跟车技巧。 他掌控着与目标车辆的距离,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缓缓开口,“这个时间出门,他是要去干嘛?” “他不得不做的事……”童言暗暗思忖,离案发足有两周,嫌犯这个时间出门,能做的事还真不少。 脑中却突然闪过男人身上那个硕大的名牌包。 是证据! “他去销毁证据了!”童言高声道。 连栩脸色微动,又捏紧了方向盘一分,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目标车辆,不自觉有些紧张。 车上两人皆无跟踪罪犯的经验,僵持之际,童言手上的电话突然铃音大作。 屏幕上显眼的“董队”二字将童言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她很快滑动屏幕摁下扬声器,“董队。” “在哪?”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有些手忙脚乱,背景是嘈杂的脚步声,应该还在局里。 童言抿了抿唇,努力回忆着刚才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牌,“淮海路高架桥,目标正往塔子山方向行动,我怀疑他是想去销毁证据,塔子山附近有什么垃圾厂么?” “塔子山……”董任峰沉吟片刻,“应该是丰田里,那边有一个垃圾即时处理站,也是离秦典家最近的站点。” “应该没错了,”童言语气有些急促,“你们什么时候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很快道,“我们从局里过去,最少还需要半个小时,你们跟紧一点,但记住,我们到之前不要暴露,对方是杀人犯,你们两个没有自保能力,不要强出头。” 话音未落,前方的出租车突然在一个闸道变了方向,转眼便下了桥。 童言赶紧挂断电话,朝旁边的连栩指着路口,“他们下桥了,快变道!” 连栩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连转向灯都来不及打,急转方向盘向右边拐去。 突然的变道立时引来了身后车辆的一阵喇叭声,轮胎在沥青道路上的快速转向也传来一阵刺耳的“嗞”声。 好容易才重新跟上目标车辆,连栩松了口气,“这是去垃圾场的方向吗?” “我又不是本地人,”童言忍不住白他一眼,“从桥下走能去丰田里吗?” “丰田里?”连栩点了点头,“殊途同归,去丰田里大概有十几条路线。” 顿了顿,他又狐疑道,“是发现我们了吗?这人转向这么突然。” “应该不是,”童言打量着前方已经起步的出租车,又看了看刚才打开的手机地图,“大致方向还是丰田里的回收站,嫌犯反侦察能力很强,这应该是他谨慎所致。” 连栩放下心来,只是暗暗把车速提了起来,又与前方的目标车辆缩短了一个车位。 错过今天,不知道还要蹲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机会,这次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能跟丢。 这也是童言的想法,嫌犯如此谨慎,今天之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门了。 幸运的是,似乎真如童言所说,嫌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刚才只是他的虚晃一招。 两人提心吊胆一路,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跟车到达了丰田里的垃圾处理厂。 男人在垃圾站门口就下了车,身侧宽大的深蓝色大包也还在。 他小心地把包护着,抬步走了进去。 连栩把车停在离垃圾站一个路口的地方,刚一熄火童言就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他赶忙抽出钥匙,一边摁下锁门钮一边赶上她,拉住了她的手,“你干嘛,董队他们还没到。” 童言一把甩开他的手,“晚一步都有可能失去证据,真等他们过来就来不及了!” 说罢也不理连栩,径直往垃圾站的方向跑去。 连栩无法,只得迈开步伐向她追去。 两人刚一踏进垃圾场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嫌犯,幸运的是,他似乎还在搜寻着最佳处理地点,并没有直接处理包里不知名的证据。 他们快速移动到一排垃圾车前,藏身于其中两辆之间,站定便开始往不远处的嫌犯背影看去。 车身之间的空隙有些小,呆的时间越久,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也愈发浓重,但两人似乎对此毫无觉察,时刻注意着男人的动静。 远处的路灯影影绰绰,连栩抽空拿出手机给董任峰拨去电话。 半晌,电话终于接通,那边传来了董任峰低沉的嗓音,“喂?” “董队,我们已经到垃圾场了,嫌犯可能要销证了,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似乎是在看时间,开口道,“大概还需要7、8分钟,你们不要打草惊蛇,这次一定要抓到切实证据。” 连栩还没来得及应声,这边童言已经动了。 耳边也同时传来熟悉的女声, “他在掏东西了。” 11.011 连栩只觉眼前一晃,接着便看到童言往嫌犯那边跑去的身影。 许是因为地上凹凸不平的泥土和散落的垃圾,童言跑得并不算快,但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依然颇显突兀。 即便是这样,老天犹觉不够。 这边童言着急上脑想要阻止嫌犯销证,一个不慎便被脚下坑坑洼洼的石子地绊倒。 倒下时童言双膝着地,发出一声闷响。 高度紧张下的连栩呼吸一窒,下意识往黑暗中那个突兀伫立的男人望去。 那人一直背对着他们,隔得远了,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松了口气,两步并作一步走,迈开长腿不过片刻便追上了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童言。 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他赶忙搀扶起童言,两人离足够遮掩身形的垃圾车已经有段距离了,此时只要嫌犯回头,他们便无所遁形。 连栩心跳如雷,一边打量着嫌犯的动静一边拉起童言就往边上的垃圾堆跑。 远处的男人似有所感,在包里掏东西的手顿了顿,缓缓地,终于转过头来。 转头的那一瞬间,连栩瞳孔微缩,眼看离那团堆砌成山的垃圾堆只有一步之遥,他猛地将童言按倒在地,自己也跟着趴了下来,紧紧地贴在了童言身上。 两人之间无一处空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夜似乎更静了。 他们仅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触及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甚至还能感受到彼此不相上下的心跳脉搏。 根据心理学家的调查结果,人在高度紧张时对周遭环境的敏感程度都会无限放大,对于此刻倒在地上的两人来说,现在就出现了这一现象。 不管是童言还是连栩,都敏锐地听到了离他们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踩在地上散落的垃圾和松软泥土上,发出吱吱呀呀的轻踏声。 而这样的声音,无疑也在向两人昭告,嫌犯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电话那头的董任峰俨然不知道这边的形势,尽管没有开扬声器,他们依然能听见他在那头疑惑的喊叫声。 “喂?连栩?还在听吗?你们在哪……” 连栩没有给他继续出声的机会,果断挂掉了这通电话,同时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不管对方是多么危险的犯人,他们现在人数上就占了优势,只要嫌犯手里没有掌握着危险用具,他们也不是没可能成功制住他。 如果打算和嫌犯硬碰硬,他们便要作最坏的打算,无法捉到犯人销证的那一瞬间,便不能算作人赃并获。 就在连栩脑中无数想法急转而过之时,耳边的脚步声似乎更近了。 他默默计算着声源处和两人间的距离,三米——他攒紧了拳头,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两米——他身子微动,偏过头到童言耳边,同时在兜里摸索出一个电击棒,低声道,“待会儿我制住他,他要是反抗或者想逃跑,你就用这个电他。” 童言紧捏着手里的圆柱形物体,堪堪寻找到开启按钮,紧张到险些忘记呼吸。 一米——连栩脑中的弦绷到最紧,全身肌肉都掉动了起来,犹如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气氛中的剑拔弩张都要溢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连栩决定先下手为强,他猛地从地上跃起;当他身体仍在半空中时,双眸便准确地捕捉到了不远处的黑影,同时看到的,还有嫌犯脸上无从掩饰的惊异与慌乱。 他翻身就来到嫌犯一侧,蹲下身子一击扫腿便踢得男人吃痛倒地。 趁着男人仍未反应过来的空隙,连栩利索地骑到他的身子上就顺利将其控制住了。 童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上前想给连栩身下的男人补上一击电击。 连栩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电击棒,“你想干嘛?” “电他啊,”童言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连栩暗骂一声,熟练地将男人的双手背在后面,又把他身上的包扯下,瞬时就用背包带子将他的双手禁锢起来,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开口,“你他妈不知道人是导电体?你怕是想把我也电死吧?!” 危机解除,连栩的语气也重新回归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童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碎碎念道,“我这不是怕你制不住他么。” 这人还真是……刚正经没两秒就原形毕露了。 她暗暗回想着刚才的画面,连栩动作实在太快,连她这个近在眼前的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已经制服了嫌犯。 怎么看都好像太顺利了一点…… 想着,她狐疑地看他一眼,连栩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很快移开目光,转而瞥向地上一直在挣扎的男人。 男人俊俏的脸庞因为挣扎渐渐涨红,额间隐有汗珠,“你们他妈谁啊,快放开我!你们这是违法行为知道吗?!” “呵,这么说你还挺遵纪守法?”连栩嗤笑一声,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打开禁锢着男人的单肩包。 童言也凑了过去,入眼便是一条爱马仕的女士丝巾。 在男人的叫喊声中,连栩伸手拿出了丝巾,丝巾下是一条粗粝的麻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果然如此”的意味。 死者是被勒死的,这很有可能就是作案工具。 背包的位置在男人身后,他没能看到两人的动作和表情,却能从身后的动静感知到两人已经打开了他的包。 他愈发激烈地挣扎起来,嘴里也开始屡爆粗口,“我操,你们他妈是小偷?要钱直说啊,别动我包里的东西,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就是了。” 话音未落,垃圾站的入口处突然出现几抹白光,一看便知是车辆的前照灯。 车身两侧的蓝色横条明显昭示着警车的到来,是董任峰到了。 连栩和童言一齐起身,同时松了口气,虽然没逮到犯人销证,但如果包里那条麻绳真是作案工具,他们同样也足够起诉嫌犯了。 * 在回警局的路上,董任峰对童言两人进行了严厉批评,大致内容是不该擅自行动云云。 连栩乐呵呵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关键时刻还点头应个两声,认错态度不可谓不好,倒是只字未提童言率先行动的事情。 童言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完全没有捉到嫌犯应该有的开心情绪。 董任峰将两人的行为尽收眼底,最后只能草草以一句“下不为例”结束此次的批评教育。 虽然这次两个人顺利完成了任务并抓到了嫌犯,他依旧觉得这次只是他们的歪打正着,不是每一个嫌犯都和这次一样,往往在抓捕的过程中,会遇到危险性犯人的可能性很大。 童言是个女人自不必说,连栩在警校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太过关,在警局也只是个文员,要是这两人出了什么事,不管是连栩那个难缠的母亲或是调童言过来的上司,都不是他能交待得过去的。 半个小时后,几人终于到达警局,开始了对嫌犯的拷问。 他们也终于得知了嫌犯的名字——李翰宇。 自发现自己被警察捉到后,李翰宇便一直处于一种莫名的焦虑情绪中,在警车上不置一词,来到质询室后也是一副不愿意配合调查的模样,只反复提到要和自己的律师联系。 更让人感觉到他的可疑。 杨新是在童言等人到达警局半小时后匆匆赶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看看嫌犯的外貌特征。 当他看到嫌犯的特征与童言所说一般无二后,再看向童言的表情已不能用崇敬来形容了。 但现在的童言却已经没有理会杨新的功夫,连栩也一样。 对他们而言,现在李翰宇招不招供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他们正焦急等待着傅航的消息。 麻绳上到底有没有检测出和死者相符的皮肉组织。 12.012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半小时后傅航的检查结果出来,麻绳上果然没有死者的皮肉组织,甚至没有任何痕迹。 这也意味着,童言之前所有的结论都将被推翻。 无论凶手怎么清洁,麻绳作为最直接的作案工具,都免不了会留下一些痕迹,而不可能这么干净。 尽管童言已经基本确定现在在质询室的男人就是凶手,却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他,案件也将再一次陷入僵局。 得知结果后,童言眉间的褶皱就没有平复过,她一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就往质询室跑。 董任峰赶紧给旁边的杨新和连栩使眼色,“去看看,别让她乱来。” 质询室内,李翰宇一言不发地坐着,纵使童言进门时刻意将门摇得哐哐作响,依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紧了紧下颚,缓缓坐到了他对面,直到这一刻,李翰宇也还是没有抬头。 身后赶来的连栩两人刚一开门,就听到了童言沉静的声音。 “回答我两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完,李翰宇脸上的表情一动,平静无波的双眸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杨新立马冲上前去将她一把拉到边上,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说什么呢你!他的口供都没有拿到,法定拘留时间也还没到,走什么走!” “没用的,”童言垂眸,轻声开口,“如果不这样说他根本不会开口。” “再说了,”她顿了顿,“我们没有确凿证据,真的等到他的律师过来,我们能得到的信息更少。” 连栩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开口却话锋一转,双眸直视她的眼睛,“他是凶手吗?” “是。”童言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犹豫。 连栩又盯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转向杨新道,“让她问吧,她说得也没错;与其这样一直拖下去,还不如让她先问问。” 杨新语塞,这次没等他开口,童言和连栩便自顾自地重新坐下了。 李翰宇双眸带着异光,“商量好了?就两个问题?问完我就能走了?” 尽管他努力掩饰,但语气中的紧绷依旧不减。 “就两个问题。”童言颔首,口吻中的笃定让李翰宇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同时也有些嘲讽,两个问题而已,她不会认为真的能问出什么吧? 而且,要不要说实话的决定权还在他自己手上。 这么看来,确如那人所说,他们的确没能找到证据,他嘴角露出一抹微弱的弧度,极淡极轻,稍纵即逝。 想着,他卸下自己周身竖起的隐形城墙,朝童言努努嘴,“问吧,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童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静静摊开桌上的笔记本,又在桌下对连栩做了个开录像的手势。 连栩会意,状似随意地起身,顺道将一旁高度紧张的杨新扯了出去。 直到墙角摄像头的红色小灯亮起,童言才看向对面愈发轻松的李翰宇,轻启双唇,“平时都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李翰宇一愣,随即嘴边讽意更甚,答得却很快,“爵士乐。我就当作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屋外看着室内监控的连栩两人也同时露出诡异的表情,杨新更是狠狠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她问的什么玩意儿?一共就俩问题,还要和犯人闲聊两句浪费一次机会?” 童言不置可否地晃了晃笔尖,却丝毫没有想要记下的意思,兀自点了点头,“爵士啊……我也挺喜欢的,louis armstr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是我的最爱。” 李翰宇的表情多了一丝波澜,眉峰也高高挑起,似乎对童言真的了解点爵士乐的东西深感意外,语气也不复刚才的随意,“你也喜欢louis?他可是爵士乐教父级的人物,但我还是最喜欢他的mack the knife,这首歌里他把即兴演唱发挥到了极致,现场演出中就没有一模一样的版本,百听不厌。” “那首歌爵士味太重了,受众不多,相较之下偏流行一些的hello doolly就好很多,也是我比较喜欢的类型。”童言依然晃着笔尖,速度也越转越快。 如果刚才只是试探,那么经过童言这一句话,李翰宇便已确定她不是迎合自己。他刚才说的那首歌知道的人寥寥,如果不是真的喜欢louis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这句话完,李翰宇的话匣子就像彻底打开了似的,从爵士的早期音乐到中后期再到如今谈了个遍,童言时不时会插上几句画龙点睛的话,到后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俨然已经成了多年好友一般。 屏幕前的连栩和杨新都看得瞠目结舌,连身后突然走近的董任峰都没引起两人的注意。 看着电脑屏幕上状态越来越松弛的李翰宇,连审问犯人的老手杨新都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丫头,倒是有两把刷子。” 董任峰突然出声,“怎么说?” “审问犯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其实就是让嫌犯明确感觉到两个人身份的差异,说起话来也会思前想后顾虑良多,这个童言……不过短短的一两句话,你看看现在李翰宇对她的态度,就算说是和之前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算过分吧。” 杨新撇撇嘴,眼眸中毫不忌讳地透露出对童言的欣赏之情。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嫌犯会对这个话题产生兴趣的,但就结果看来,倒是一问一个准。 直到一句话说完,才意识到刚才问话的声音和连栩有些不一样,他猛地回过头来,正好便与眸深似海的董任峰四目相交。 杨新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干笑两声,“董队,你怎么来了?” “嗯,我来看看情况,”董任峰随意地点点头,似乎也没把杨新的不自在放在心上,“照你这么说,她已经获得了嫌犯的信任?” “倒也谈不上信任,”杨新谨慎道,“犯人已经和先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尽相同了。只是……” “只是什么?”董任峰点了根烟,屋内瞬时朦胧一片。 “只是她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连栩突然出声,引来董任峰侧目。 从他进来到现在,连栩都没正眼瞧过他,和以前的连栩不太一样。 或者说,是连栩太过在意屋内那个女人了。 这可有些不妙,董任峰深吸口烟。 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童言觉得差不多了,趁着李翰宇提到又一个爵士歌手的空档,状似随意地问道,“秦典也喜欢爵士乐吗?你们在家一般听谁的歌?” 来了! 屋外三人眼神同时一滞,默契十足地将视线放在了李翰宇身上。 “他?!”李翰宇没有觉察到丝毫不妥,很快答道,“他懂个屁,跟他说了一百次louis的名字都记不住。” 熟稔的语气便已经无意识透露出两人的紧密关系。 连栩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打自招,他果然认识秦典。 “那你们一起的时候喜欢干嘛?”童言立马接过话茬。 “就窝在家里看看电影什么的,偶尔出去逛逛街。” “最近没怎么出门吧?你身上这件外套都是上个季度的了。” “我靠,”李翰宇扁扁嘴,“这你都看得出来?妈的还不就是因为那个……” 屋外三人和童言同时竖起耳朵。 李翰宇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眼神中也透露出些许慌张。 童言看到他这副表情,就明白这场暂且称得上“愉快”的聊天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她缓缓阖上笔盖和笔记本,朝满脸惊恐的李翰宇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理李翰宇欲语还休的模样,径直走出了质询室。 出门的时候连栩等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董任峰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 童言点头,斩钉截铁地看向他,“他就是凶手。” 董任峰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惫,“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麻绳上什么都没有,就算你试探出了他和秦典认识,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蹙了蹙眉,“他和秦典认识且住在一起,死者出事后他就呆在家里没出过门,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而且,”她顿了顿,“知道他和秦典的关系之后,我们就能推翻之前秦典的口供,重新召唤他过来调查不是么?” 虽然她和李翰宇只交流了不过短短半小时,但就从他这么轻易被自己的思路带着走的情况下看来,联系律师,有恃无恐地不配合警方调查,应该都是秦典的主意。 就凭李翰宇这脑子,他想不来这些事。 这和她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尽管杀人的是李翰宇,但主导者…… 一定是秦典。 13.013 董任峰心里已经认同了童言的说法,面上却依旧不显。 正如童言所说,在监控室里可看到的一切都足以证明李翰宇并没有独自作案的能力,但不管她怎么说,破案终究还是讲求证据。 想着,他抿了抿唇,朝身边的杨新使了使眼色,“你去联系秦典吧。” 待杨新应声离开后,才又重新看回一脸严肃的童言,“我承认,你的推断都很有说服力,但你也别忘了,死者在酒吧监控录像中的单肩包不翼而飞,甚至在酒吧其它的摄像头中都没有捕捉到她的影子,我们只能通过死亡时间来判断她离开酒吧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董任峰双手抱着胸,“发生的一切都还未可知。” 童言可能在研究犯人心理方面很强,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对她在质询室的所作所为却并不专业。一没有问出嫌犯案发时身在何处,二没有问出嫌犯包里的麻绳作何解释,嫌犯甚至没有招供出今晚去垃圾场的目的。 这在他看来,就已经是一个并不算成功的质询了。 尽管嫌犯很有可能不会交代出更多信息,但至少李翰宇在警局呆的时间越长,可能透露出的信息就会越多,就刚才质询室里的表现,他并不觉得李翰宇是一个承受的住压力的人。 童言听到董任峰的话明显有些怔愣,他的话也正好切实了她某一瞬间的想法。 死者不翼而飞的包和监控录像中消失的画面都无从解释,但现在,他们所能做的也的确不多。为今之计,也只能等待秦典的第二次笔录了。 许是对李翰宇被套出话早有所感,秦典接到杨新通知后是和律师一起来的。 而和他同来的律师同时为两个人作了保,显然是不准备掩饰自己和李翰宇之间互相认识的关系了。 董任峰显得异常严肃,甚至决定亲自进质询室给秦典做笔录;而这次他选择一同进屋的,是童言。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对童言的观感和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李翰宇已经说出你们的关系了,上次做笔录的时候你为什么说谎?”董任峰沉声开口,抬首便与一脸平静的秦典四目相对。 秦典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紧张,眼神的坚定却让他的紧张多了一丝做作,“我以为性向问题并不是关键就没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确实是为了隐藏这件事才特地交了个女朋友,但这只是为了在同事和家人面前更好的隐藏,应该不算违法吧?” 言下之意,竟是供认不讳的意思。 童言微讶,她没想到自己以为需要耗费一番口舌的事情,竟会这样简单地得到答案。 董任峰敲了敲笔帽,继续道,“既然这样,你和冒名女友之间并不会存在吵架这种情况吧?毕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小晴……”这次秦典沉默了半晌,“她并不知道我这些情况,那天吵架也是因为觉得我对她不太上心。” 童言能看出他没有说谎,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这边她还在整理思绪,董任峰却突然笑了,“我们在你楼下的监控录像里看到,十点半左右你女朋友出现在你公寓门口,并且和你一起上了楼。既然你向她隐藏了自己的秘密,却还允许了她进入你家,也就是说……” “案发当晚,李翰宇并不在家。”董任峰眯着眼,笑得镇定自若,仿佛对一切都了若指掌一般。 童言一顿,是了,就是这一点。 秦典有些没反应过来,正欲开口便接受到了身旁律师的眼色。 只见律师缓缓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董任峰,噙着笑说:“虽然我当事人和李翰宇有亲密关系,但也并不可能无时不刻在一起,更何况,不管李翰宇当时在不在家,都并不能证明什么。” “你不也是李翰宇的律师么?”董任峰挑了挑眉,明显有些不悦。 他对律师,特别是对帮嫌犯辩护的律师,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我是,”律师随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但你不能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把他们混作一团,如果后面你们需要李翰宇的口供,只要我在场,你们都可以问。” 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董任峰火气更甚。 倒是童言无视了两人的对话,直接看向一旁镇定的秦典,“所以你并不知道当晚李翰宇去哪了?” 律师似有不满,刚想开口,又被秦典突然伸出的手拦住了。 秦典从进门起就一直打量着童言,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自己两次做笔录都在场的人,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当她开口发问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做笔录时那个最无法忽略的眼神,比当时杨新审问犯人似的语气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直视童言的眼睛,“当晚我先跟翰宇吵了一架,他觉得我不应该找个女朋友当幌子,让他很没安全感。我不肯让步,他就自己跑出去了,后面也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才会又跟小晴吵起来。” “几点?”童言敛了敛眉,眼神也移了开来,不再看他。 “什么几点?”秦典不解。 “李翰宇几点出门的?” “九点左右。” 童言冷笑,模棱两可、不愿正面回答是否知道李翰宇当晚的行踪,时间倒是记得很清楚。 董任峰又等了片刻,见童言没什么想问的了才开口,“你这边差不多了,我们现在会继续找李翰宇做笔录,你可以在外面等。” 秦典没有看他,眼神一直在童言身上扫射,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盯得时间越久,他愈发觉得似乎还在哪里见过她,不是警局,一定是在别的地方。 此时董任峰宣布放行,秦典也没有喜形于色,只淡淡点了点头。 待律师和董任峰两人一齐走出质询室,他双眸微动,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原来是她。 * 到了李翰宇这边,童言这次没有进入质询室,而是选择了在监控前观察室内的情况,毕竟她是承诺了李翰宇可以走人的人。 果然,当李翰宇看到连栩和杨新进来时明显有些无措,直到看见身后紧随其后的律师时才松了口气。 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笔录做得轻松不少,在问了几个常规的开场白问题后,杨新开始进入正题。 “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以后,你在哪里?” “我那天和阿典吵了架,大概九点的时候我就出门了,后来去了工作的花店拿了车,想出去散散心。”李翰宇收到律师肯定的眼神,娓娓道来。 听到花店二字时,连栩神色微动,暗暗给身边的杨新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中央正是死者拉链中间卡住的花芯。 杨新会意,很快把照片放到李翰宇面前,“你认识这上面的花吗?” 李翰宇看到照片时瞳孔有明显的放大痕迹,连栩没有放过这一幕,同时注意到的,还有监控前的童言。 “看不太出来,很多花的花芯都比较类似,而且这个已经是枯萎状态了。”李翰宇顿了半晌,终于答道。 杨新不置可否,重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你说你在花店工作?” “嗯,”李翰宇已经镇定下来,“我自己开了家花店,阿典公寓的停车场只有一个车位,所以我一直把车停在花店的车位,” “你在花店拿了车是几点,拿完车之后又去了哪?有人证吗?” “我九点半左右到的花店,在泛海路附近,我也不记得具体去了哪,当时我心里很乱,只记得我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最后开着开着还是开到了阿典楼下。没有人证。” “记得是几点到的秦典家楼下么?”杨新穷追不舍。 “不太记得了……大概一两点吧。”谈到具体时间,李翰宇显得有些踟蹰。 屋外的童言面无表情地听着,越听到后面脸色愈冷。 虽然李翰宇各方面证词都没有秦典交待得清楚,但他的口供更符合一个刚和爱人吵过架的人的心态,这个时候如果什么都记得相当清楚才属异常。 供词可以事前配合好,但情绪和思绪的混乱却骗不了人。 她刚才甚至已经基本确定了李翰宇就是凶手,却又因他此时的表现犹豫起来。 质询室内,杨新仍在发问,“那你今晚去垃圾场干嘛?为什么你包里会有麻绳?” “辛雨晴出事以后阿典去看过尸体,他回来跟我说她是被人勒死的,我……我担心你们会在家里搜出麻绳,怕说不清楚,就想把绳子扔掉。”李翰宇面露仓皇之色,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交代出前因后果。 杨新连眼睛都没有抬,话已经出了口,“不,因为就是你杀死的辛雨晴,担心暴露,所以才想去毁灭证据!” 说到后面,已经是近乎笃定的语气。 李翰宇慌忙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律师立马起身打断了他,“我的当事人不是这个意思,他现在只是配合你们做调查,请不要用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我的当事人。” “哦?”杨新眯了眯眼,“那你倒是说说,你的麻绳是用来干嘛的?怎么就这么巧,死者是被勒死的,你正好就有一条与死者脖间同宽的麻绳?” “如果死者是被麻绳勒死的,绳子上无可避免会有些痕迹,你们查到了吗?”律师毕竟是专业人士,一语中的地道出最关键的问题。 杨新语塞,愣是被他说的讲不出话来。 倒是连栩冷静地开口道,“你能说说你的麻绳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我前段时间被诊断出了抑郁症,当时情绪非常不好,这条麻绳……其实是打算自杀用的。”李翰宇轻声开口,眸间渐露落寞之色,“我这人最怕的就是丑,跳楼太惨,吃药控制不好剂量,投海死的时候会全身肿胀,只能选择上吊了。” 一句话说完,他还自嘲地笑了笑。 情绪异常真实,至少他想要自杀的情绪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 像是为了证实这一情况,律师还从包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病例记录,上面清楚地写着对李翰宇的初步诊断:中度抑郁。 杨新想了想,又道,“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性向问题,当时和家里人吵得不可开交,再加上阿典还交了个女朋友,我很担心他和她来真的。”李翰宇面不改色。 所有的事都有了看似合理的解释,杨新陷入沉思,甚至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起他们之前的判断。 安静的时间有些长,一旁的律师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来到数字9的位置。他咳嗽两声,“如果没什么要问的了,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杨新语塞,和连栩对视一眼,刚准备结束谈话,连栩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连栩看了眼杨新,对方示以肯定的眼色,他这才走出门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童言拨来的,她声音有些低沉,听上去没什么精神,却依然还是她特有的开门见山式开头,“问问他丝巾的事。” “什么丝巾?”连栩一愣。 “从李翰宇包里搜到的,除了麻绳和钱包,还有一条丝巾。”童言很快答道。 连栩脑中闪过一个色彩斑斓的画面,终于想起来还有条丝巾,应下声来。 再次进门的时候,杨新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看样子似乎是已经结束了这次的谈话。 连栩立马上前跟着他一起收拾起来,快要收拾完的时候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你包里那条丝巾,是你的吗?”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放在李翰宇身上,但李翰宇面容中那一瞬间的僵硬却依旧入了童言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连栩拿起桌上所有的资料准备离开之时,李翰宇才面露难色地开了口,“是我的。” 连栩面色不变,淡淡瞥了他一眼,极轻地说了一声,“是吗。” 明明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还是让李翰宇心跳如雷,面部表情也愈发难看起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点了点头,“就是我的。” 这边连栩已经意味深长地掀起了唇,似乎对童言特地打电话让他询问丝巾的事已有定论。 杨新却是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径直抬步打开了质询室的门。 “砰——” 刚一抬脚,就和猛然冲过来的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是邓明凡。 杨新大骂一声“靠”,手里的文件也散落了一地,他一个伸手就把拧着脖子的邓明凡扯了起来,“你慌什么呢?在局里这样跑?是不是找骂??” 邓明凡一个激灵,强忍下杨新身上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喘着粗气道,“有、有目击者来了!!” 连栩一个箭步上前,立马使力扯下了被掣肘的邓明凡,“什么目击者?” 重获自由的邓明凡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兴奋地开口,“辛雨晴案件的目击者,拿了死者的包来警局了!说是案发当晚见过死者!!” 这句话完,在场的人无一不露出精彩纷呈的表情,以杨新和连栩最甚。 刚刚还觉得停滞不前的案件,仿佛就因为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证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只见邓明凡顿了顿,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往董任峰和童言所在的监控室冲去。 而此时杨新已经按捺不住,忙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赶。 连栩心思稍重,抽空往身后的李翰宇瞟去,果不其然看到他惊疑不定的神色,这才收了视线,抬步往室外走去。 这个突然出现的“目击者”,到底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消息,他也很好奇。 14.014 杨新和连栩赶到没多久,董任峰和童言的身影就从走廊的转角处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传说中的目击者就站在办公室内,男人高挑的身姿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一身服帖的西装,考究的袖扣和多处精致的细节都能看出此人优厚的家境;再配上他一脸镇定自若的表情,与现场微妙的紧张气氛截然不同。 此时秦典与李翰宇也一同从质询室走了出来,两人看到室内格格不入的男人都明显有一瞬的怔愣,显然和其他人一样,也是头一次见到此人。 董任峰拨开人群,缓步走了上去,“你好,我是刑警一队的队长董任峰。” “队长?”男人眉眼一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缓缓转了过来,“所以你是管事的。”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分明能看出他对面前之人的不屑和自身完全不显突兀的优越感。 他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董任峰,“孟泽希,我来送辛雨晴的包。” 说着,他递上了一直勾在手里的小包。 ——正是辛雨晴在监控上露出来的那个香奈儿红色leboy小香包。 董任峰看到名片神色微动,pasion集团总裁孟黎的儿子,孟泽希。 再抬眼时包已经被邓明凡小心翼翼地接过了。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完全出乎了董任峰的意料,他动了动唇,“你从哪里得到的包?” “她出事那晚掉我车上的,后来我出国了一段时间,今晚刚回来想联系她,谁知道我助理查了半天告诉我她出事了。”孟泽希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不,我就马不停蹄给你们送证物来了。” “现在有时间么?”董任峰似乎也感染了他的漫不经心,说话声音也跟着淡了起来,“想简单问你两句。” “当然,”孟泽希颔首,一边还风骚地捋了捋头发,“我这不是特地过来配合调查吗?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配合调查是假,日子过得太过无聊才是真,童言想着,不禁扯了扯嘴,无意识勾起一抹弧度。 孟泽希眼尖,把这个一直站在旁边沉默寡言女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眸色渐深。 啧,这个女人的眼神……还真让人不舒服,让他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董任峰得到首肯,对童言使了使眼色,转身便率先往质询室走。 经过秦典和李翰宇时,还对两人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你们今天可以先走了,后续有问题会再找你们的。” 李翰宇明显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闻言立马看向秦典。 秦典罕见地皱了皱眉,停了半晌才向旁边的李翰宇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还犹似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几人走向质询室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妙。 就像突然在自己设计好的平静湖面上投下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一般,孟泽希……也许就是那颗炸/弹。 * 质询室内,孟泽希俨然已经是一副东道主的模样,自在地翘着二郎腿,自得其乐地喝着警队送上的便宜咖啡,不亦乐乎。 董任峰和童言并肩坐在孟泽希对面,两人都对孟泽希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早有预想,这个人从刚出现在他们面前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这幅模样,配上他的背景,二世祖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 “11月12日当晚你和死者,”董任峰终于开口,“也就是辛雨晴,在rama酒吧见过面?” “是啊,”孟泽希淡淡点了点头,“那晚我在rama包厢里和朋友喝酒,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她非常''巧''地撞到我身上来了。” 说到“巧”字时,他还特意加重了音量,又顿了顿,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们也知道,这样的事,我在酒吧每天都能碰上好几次,这套路……”他笑出声来,“说实话有点俗。” 言下之意,是辛雨晴故意摔到他身上想演一出酒吧邂逅的大戏。 童言心里松了一半,嗯,很符合辛雨晴的性格。如她同事所说,“想在酒吧钓凯子”。 很显然,孟泽希就是那个倒霉的凯子。 董任峰会意,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往下问,“然后你就带着她回了包厢?” “包厢里那么多朋友,我突然带个陌生女人进去算怎么回事?”孟泽希眯了眯眼,眼珠往右上角飘了飘,典型的回忆式动作,也让他的证词多了一分可信度,“我带她去了酒吧的私人包间喝酒。” “你都觉得她是故意撞到你身上的,还这么轻易地上了钩?”董任峰垂眸。 孟泽希笑意更甚,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谋杀案的严重性,或者说是有恃无恐,“送上门来的艳遇,妹子长得也还行,我当然不会拒绝。” 董任峰颔首,对此表示理解。 一旁的童言却突然开了口,“私人包间在哪,酒吧的监控录像好像没看到。” “你们当然看不到,rama是我们公司旗下的一个分支品牌,私人包间和给客人玩的包厢不在一起,为了方便活动,装修的时候我还特地交待了经理,不要在那边安装摄像头。”孟泽希眼中透出一丝玩味。 “喝完酒你们准备去开房,就从酒吧储藏室那道被封禁的门出去了?”童言继续道,声音毫无波动。 倒是孟泽希和董任峰同时意外地挑了挑眉,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上次去酒吧调查的时候看了下。”她瞥了眼董任峰,“就是我离队的那段时间。” 董任峰表情有些尴尬,“下次……”他清了清嗓,“有发现记得跟我说。” 孟泽希无声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倒挺多。” 他顿了顿,“没错,我是从那扇门出来的,包括包厢那边没有安装摄像头的事都是为了方便活动,我老爸给我安排的女朋友是和我们公司有合作的富家小姐,每天像个福尔摩斯一样盯着我不放。这种事可不能让她知道,所以平时出来玩我都特别小心。” “那你们从酒吧出来后又去哪了?大概几点?”董任峰转回正题。 “这你就是在为难我了董队,”孟泽希换了个坐姿,“半个月之前的事了,我还真不记得离开酒吧的时候几点,反正已经转点了,酒吧转点的时候会有固定音乐热场,我们是热场之后离开的。” 他喝了口咖啡,“从酒吧出来之后,我就准备带她去新丽了,谁知道那天我爸突然给我追了个电话让我回公司一趟,说是有急事,我就在子堂街路口把辛雨晴放下了。” “不过这个女人也不简单,答应先回家倒是爽快,走的时候又故意把包丢在副驾驶座的侧边。”说着,孟泽希摇了摇头,一副叹息的模样,“套路这么深的女人,现在想想,幸亏当时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不然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被她宰呢。” 童言静静听着孟泽希的供词,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段话,脑中已经勾画出rama酒吧,新丽酒店,子堂街和pasion总部的路线图。 虽然这几个位置听上去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如果真如孟泽希所说,是去新丽的路上被临时叫走的,这个路线是完全说得通的。 这个人虽然态度有些不对,但没有说谎。 且他提供的时间点和死者遇害的时间点完全吻合,傅航那边鉴定的结果,案发时间就是十二点半左右。 她也相信孟泽希并不是凶手,那么按这个时间线盘算的话,在辛雨晴下车的时候,凶手必然已经埋伏在子堂街了。 子堂街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她立马追问,声音和刚才的淡然已截然不同,细听还有些急促,“你放辛雨晴下车的地方是不是子堂街南街?” 孟泽希眨了眨眼,“好像是吧,怎么了?” “当时有没有注意到旁边有其它车辆停在路边?” 这么冷的天,一个早有预谋的罪犯也不可能只身埋伏在街边,必定是等在车上的。 她之前的判断也没有错,凶手除了半夜开了车出门的李翰宇,别无他选。 “这我可真不太记得了啊……”孟泽希摸了摸鼻子。 室内静了半晌,董任峰似乎在考虑童言所问话中值得商榷的地方,而童言脑中的拼图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差一点,现在就只差关键证据了。 只要孟泽希能记起当时路边还有没有另外的人,案件基本已经明朗。 只片刻,孟泽希突然一拍桌子,脸上出现兴奋的神色,“对了!” “我车上有ckbox!我这两周都在国外,没有人碰过我的车,那天的记录应该还在!” 15.015 话音刚落,孟泽希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直接夺门而出,一溜烟跑没了影。 连童言都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个二世祖莫不是把这当成是侦探游戏了吧? 就算他只是无聊,但这样兴奋的反应和如此积极的态度…… 总叫人莫名不爽。 这边连栩和杨新刚搜查完辛雨晴的包,正要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往董任峰所在的质询室送去,旁边一个人影疾驰而过,恍惚间只感受到一阵疾风。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疑惑。 而后又看到门大开着的质询室内,童言二人脸上的无奈神色,颇有一丝面面相觑的意味。 连栩闷笑两声,率先走进质询室,顺势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董任峰,“辛雨晴包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些化妆品和钱包,钱包里的证件和银/行/卡经过查证和死者身份都对得上。” 董任峰点点头,嘴边似有嘲意,“这个辛雨晴……还真是肯下血本,连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敢丢在别人车上,套路不是一般的深啊。” “你就这么肯定是辛雨晴故意把包丢到孟泽希车上的?”杨新又递上一张纸,“这张□□不是她常用的那张,但余额也足够让人有些意外了。” “多少?”董任峰问。 杨新伸出三个指头,还煞有介事地晃了晃,“三百万。” 童言轻笑,“这笔钱应该就是秦典和李翰宇的作案动机了。” “什么意思?”杨新不解,“他们想要吞下这笔钱才杀人的?但他们连死者的银/行/卡都没有,说不通啊。” “恰恰相反,”她努努嘴,“这笔钱应该是秦典和李翰宇给辛雨晴的封口费。” “封口费?!你是说这笔钱是他们打给辛雨晴的?他们俩条件虽然都不差,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一笔钱吧?”杨新追问道。 “就是因为金额太大,才能判断出这笔钱来历不明,至少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赚到的钱。”这次董任峰抢先一步开口,语气中的笃定引来童言侧目。 他能做上队长,也不全是因为常年累积的经验和高人一等的体魄,该有的推理能力也绝不会差,有些事不是他不懂,而是在拥有切实证据前很多事都不能做。 连栩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们应该就是想隐瞒这笔钱的来历,又不想让辛雨晴继续威胁他们,才会痛下杀手。” 童言眯了眯眼,“威胁”这个词用得精妙,她之前想的是分赃不均,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杨新看着口径空前一致的三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 这些人都是怎么就能仅从辛雨晴异常的消费水平就能判断出这么多呢?诡异的是,凭借对犯人的勾画做出判断的童言这样也就算了,怎么连一向以事实证据为主的董队也变成这样了? 似是看懂了他的想法,童言缓缓开口,“事实上不仅辛雨晴,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工资也明显与他们的消费水平不符,他们之间必然是存在联系的。而在这三人中,唯一和其他两人都有着紧密联系的,只有秦典。” “所以,秦典就是那个有着秘密资金来源的人。”董任峰点了点头。 说话间,孟泽希已经拿了车载监控录像过来,气喘吁吁地交到董任峰手里,又故作潇洒地扯了扯衣领,“你们直接把里面的内存卡内容复制一份吧,如果没什么要问的我就先走了,公司那边还有点事。” 这副欲语还休的姿态,分明是在等着他们夸奖。 童言忍不住嗤笑一声,看来这人不仅很闲,还很有可能是个戏精。 董任峰也觉好笑,他朝孟泽希点了点头,“你先去吧,后续有需要我们会联系你的。” “ok。”孟泽希两指并作手刀,从眉间往几人站立的方向划去,末了还对童言抛了个媚眼,“我平时有些忙,有事的话记得提前联系预约时间。” 童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媚眼惊得寒毛直竖,这个人刚刚明明还一副对她不冷不热的模样,难道是她之前的判断有误? 看到童言脸上罕见的怔愣神色,孟泽希满意地勾了勾唇,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和来之前的云淡风轻别无二致。 * 孟泽希走时已经晚十点左右,拿到车载监控的董任峰等人马不停蹄地查起录像画面来。 根据孟泽希提供的时间,他们直接从11月12日晚12点以后的监控画面开始查起,但很显然,车载监控单一的镜头画面查看周围环境起来还是会有些困难。 孟泽希果然没有说谎,从监控画面来看,他和辛雨晴上车的时间是零点十分。 监控录像中显示的画面也正好是从rama酒吧侧门的停车场出来,直接就朝新丽的方向开去,两人在车内的对话也并不无趣,暧昧色彩浓重地让童言忍不住自动过滤。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呢?”是辛雨晴的声音。 男声话语中带着笑意,和孟泽希刚才在警局表现出的玩世不恭如出一辙,“我的职业,应该也不影响我们更深层次的交流吧。” “当然,”女声被逗得咯咯直笑,“人家这不是好奇么?” 突然变得娇俏无比的撒娇女声让一旁的连栩鸡皮疙瘩掉落一地,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刚才看孟泽希倒是人模狗样的,但这口味倒还真是荤素不忌。 这他都能吃得下。 两人说说笑笑了一路,快要经过子堂街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孟泽希似乎低声骂了句脏话,却还是很快接起电话,“喂,爸,怎么了?” “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么?” “我还在外面呢……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他似乎挂断了电话,车内重归安静了几秒,再开口时已然是一片惋惜之色,“哎,好事多磨。我爸突然找我有事,说有公司的事要问我,你家住哪,我先送你回去吧?” “没事啦,你就把我放这边上就行了,我家就住子堂街附近。”女声似乎并没有太惋惜,甚至没有一丝不舍。 童言在心里暗啧两声,这段位还不是一般的高。 “行,那下次联系。”许是公司那边催得紧,孟泽希也没有犹豫太多,直接把车靠到了路边。 监控里晃过的路牌上,赫然写的是“子堂南街”。 就是这里! 屏幕前四人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精神也保持了高度紧张状态。 辛雨晴下车后孟泽希没有多作停留,一打方向盘就往前面开去,速度也比之前载着辛雨晴的时候快了不少,只一眨眼,就已经开出了子堂街路段。 “妈的。”这时连董任峰都忍不住骂脏话了,这兔崽子,刚才还慢悠悠地在路上开,连车道旁边停着的车的路牌都一目了然,到了关键地点居然突然提速了,这他妈他们看得清楚个啥?? 董任峰立即摁了32倍慢速回放,这才隐约看到了停在南街路边的两辆车。 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和一辆黑色的丰田小轿车。 董任峰立马对杨新道,“通知信息组,看看能不能解析出来这两辆车的车牌。” 杨新领命,就要走出门时,董任峰又补了一句,“你们刚才记了李翰宇的车牌号吗?” “记了,远a89275,是老车牌。”连栩道。 董任峰颔首,“看看能不能和这两辆车合得上。” 杨新接着往外走,却不料又因童言的一句话停住了脚步。 “不是,”童言淡淡出声,“这两辆车应该都不是李翰宇的,就算是,车牌应该也不可能对得上。” 既然李翰宇敢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车牌号,就一定不会怕被路上或别人的摄像头拍到,且这也并不符合她对秦典和李翰宇两人的侧写结果。 李翰宇是执行者,而秦典作为主导者,一定不会让李翰宇就这样暴露在路面上的镜头中,而很有可能已经换过□□号了。 “嗯……”董任峰沉吟片刻,“老杨先把画面转给信息组吧,就算不是也要确认一下。” “那个……” 杨新再一次停下脚步。 随之而来的是连栩略为尴尬的声音,“我刚得到李翰宇的车牌信息之后查了一下,是一辆白色本田suv……所以这两辆应该都不是李翰宇的车。” 出门动作被打断三次有余的杨新忍无可忍,负气地将监控室的门“哐”一声关上,气势汹汹地朝连栩走去,撸起袖子就要打人,“你他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看老子三进三出很有意思吗!!” 16.016 童言将杨新脸红脖子粗的窘态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已经绷不住了,连董任峰眼底都出现一丝笑意。 董任峰是杨新的顶头上司,童言又是新进队的女组员,相较而言,他也只能向全队地位最低的连栩下手了。 这边杨新正箍着连栩的脖子不放,连栩一回到警队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状态,被杨新圈得气都喘不上来,脸也跟着涨红不止。 童言不禁狐疑,虽说杨新的身手肯定会比身为文员的连栩要强,但连栩今晚在她面前制服李翰宇时的那个速度…… “在想什么?” 董任峰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童言脑中的思绪。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边说着,指尖微动将手柄拨动一圈,又重新播放了一次监控录像中的画面。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却依然只能看清最明显的两辆车。 连栩和杨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童言身后,也一齐看着面前的屏幕。 半晌,连栩突然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子堂南街有两个没有摄像头的路口?” “嗯,”童言颔首,“那个路口倒是拍清楚了,我刚才也看了一遍,没有目标车辆。” “能回放看看吗?”连栩轻声道。 童言不置可否,手上却利索地往回拨了拨。 几人只觉眼前一晃,屏幕上就出现了另一个路口的画面。 正如童言所说,这个路口上的画面因为车速较慢还算清晰,路口边只停了一辆黑色的suv,车牌也清晰地显示在画面上,远a67b7t,一个很明显的新牌照。 画面一闪而过,车已经稳稳停在了辛雨晴下车的第二个路口。 “我去查一查车牌信息。”连栩记下车牌,立马往外走。 一个明显与目标车辆不符的车和牌照,童言眼神微顿,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她又将画面以最慢速度回放了一次。 这次能看到的不只是车牌,还有车尾露出的一道明显的划痕,就算只是肉眼判断,也能看出这道划痕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刚出事故不久。 董任峰见童言反复回放着这一画面,不禁挑了挑眉,“有思路了?” “只是推测,”童言点了点头,“等连栩回来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连栩应声进门,手上拿着还存有打印机余热的纸张,“车主于仁波,是本地人,车辆颜色和车型都和画面上的车辆相符,家庭地址也在子堂南街附近,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辆车最近有报修记录吗?”童言问道。 连栩神色不变,“没有。” 案情似乎再一次陷入僵局,杨新有些泄气,伸了个足有五秒的懒腰。 “有于仁波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去看看他的车,顺便给他也做份笔录。”童言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杨新。 连栩点点头,正欲开口,却让董任峰抢了先,“今天你们先回去吧,秦典和李翰宇那边的跟梢我跟上面打过招呼,已经恢复了,这一个星期辛苦你们了。” 童言一顿,目光露出些不解。 董任峰失笑,朝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车主那边你和连栩两个人跟进。” 童言看了看已经指向十二点的时针,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最后无奈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倒是连栩脸上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像这样被董任峰主动划分到行动人员一类,近距离参与到案件之中,这都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 就好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董任峰翻了翻眼皮,目光准确地落到连栩身上,“你也别乐,这次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跟梢要耗费不少人手,不然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俩去做。”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至少现在看来,车主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就让这两个人去排查一下也好。 说完也不管连栩的反应,领着杨新就往外走。 长夜漫漫,但对于秦典二人的跟梢才刚刚开始,他还要赶紧去给其他组员分配任务。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监控录像中孟泽希车内若有似无的音乐声回荡在空气中,平添一抹暧昧。 童言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宣布下班了,全身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这才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酸胀感。 这一夜,似乎太过漫长了。 * 翌日,早上8点一到,童言便准时睁开了眼。 常年高强度的刑侦工作下来,规律生物钟的作息时间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让她没想到的是,刚洗漱完没多久,她就接到了连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已经出门了,周围环境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他的声音却依旧清晰,“我已经联系过于仁波了,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正好他今天早上没课,十点左右可以配合我们调查。” 童言刚起来没多久,脑中思绪尚有些混乱,乍一听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连栩的意思。 “知道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但现在才八点,你不会是想这么早就过去吧?” “我醒得早,就提前跟你说一声。”连栩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你不会还睡着呢吧?” “我刚起来,这不是还有俩小时么,我吃个饭再过来。”童言打开手机的扬声器,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想吃包子吗?昨天包子店的老板新推出了五仁味的包子,我抢了好几个。”连栩语气中笑意更甚,就差昭告天下他今天心情不错了。 童言翻了个白眼,伸手打开瓶水乳,倒了点在手上轻拍在双颊,“你自己慢慢吃吧。” 说完也不等连栩说话,自顾自用没有沾染上护肤品的小拇指挂断了电话。 经过上一周的折磨,她这辈子算是再也吃不下包子了。她都不知道连栩是怎么能做到一年365天,天天吃包子的。 童言想着,猛地回想起上次那个蟹黄芥末味的包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护肤加上化妆的时间被她准确地控制在半小时之内,看了看时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童言随意地做了两个三明治,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经过一周生死时速的摧残后,这一顿简便的早餐都足够让她心情愉悦。 尽管她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吃完饭出门时,时间依旧还没到9点。家里静得让她发慌,想了想,她搜索了去市一中的路线,决定坐公交车晃悠过去。 这也是她在美国养成的习惯,不忙的时候就坐坐公交车或者地铁,在车上观察旁人的细节来推测他们的工作甚至心情,也相当于是对侧写这个职业另一种形式的特训了。 观察从车站就开始了,她看着路边背着双肩包,脚踩帆布鞋的两个女生,心里默默做出判断。 咖啡厅兼职生。 一阵寒风袭来,童言紧了紧外套,又走近了些两人,很快听到她们的对话。 “上次那个咸猪手不是对你动手动脚吗?下次他再来,你就直接让徐哥帮他点单。” “别提了,我现在想起那个人的脸都还想吐,下次他来我就直接躲到吧台去。” 童言勾了勾唇,中。 公交车缓缓到来,旁边的两个女生似乎和她是相同路线,比她先一步上了车。 九点有余,工薪阶层和学生都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或学习,车上人并不算多。 童言习惯性地走到最后一排入座。 目光从最后一排看过去,逐个判断,大学生,护士,兼职生,出租车司机。 嗯,很符合这个时间点出门坐公交的人群特点。 视线往前,是一个佝偻的老奶奶,老人手里紧揣着自己的斜挎小包,花白的头发也挡不住她眼神中的锐利。 童言眼神一顿,心中默默感叹一句岁月弄人。 老人身上的信息太少,她并不能判断出太多;但仅从老人清明的眼神和手上的动作,也能判断出这是个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年轻时应该还是个美女。 正当她继续往后,视线来到最后一排的男人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童言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连栩的名字。 她接通电话,“我在路上了。” “这都九点四十了,你到哪了?”连栩声音发颤。 童言轻笑两声,“今天没看天气预报就出门了?” “别提了,我看今天太阳这么大,只穿了件单衣就出门了,”连栩恶狠狠地说道,“你倒是说说你到哪了啊。” 她看了看头顶上的站点路线,“嗯,到淮海路了。” “你怎么跑淮海路去了?出租车司机是不是绕你路了?” “我没做出租车。”童言一哂,听着男人冷到发抖的声音,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连栩一顿,“那你坐的啥?自己开车来的?我先告诉你这边可没停车的地方。” “我有司机,”童言垂眸,就算知道他看不到,也想掩饰住自己眼中的狡黠,“我现在可是在两百多万的豪车上,马力很足,不一会就到了。” 连栩一听到豪车就来劲了,声音也兴奋起来,他的闲暇时间可没少研究车,“什么车?” 童言轻启双唇,笑意已然就要溢出,“公交车。” 17.017 电话那头突然就没了声,又过了两秒,童言耳边传来冰冷的忙音。 很显然是被连栩挂了电话。 她再也忍不住,捂嘴闷笑起来,身子也跟着轻微的笑声一齐抖动,立时吸引不少车上乘客的目光。 九点五十五分,她终于到了市一中门口。 连栩果然穿得不多,裹着外套不停地跺脚。似乎是还记恨着之前的耍弄,直到童言走到跟前,他才带着的浓重鼻音冷哼一声,又斜睨了她一眼,调头就往学校里面走。 童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嘴边的笑容就未曾褪去过。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认识连栩之后,她深藏在内的恶趣味也被挖掘而出,且乐此不疲。 连栩轻车熟路地走往校内的其中一个教学楼,楼里没有电梯,他一言不发地爬着楼梯,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像打定主意想甩开童言似的。 尽管童言今天为了方便调查特地穿了双平底鞋,却还是跟得够呛。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她总觉得连栩似乎对她的软肋了若指掌。 从小学开始,她最怕的就是体育课;初中的800米跑更是从未完成过一次,就连体育中考时,她的800米都直接申请了最低线免跑。 等童言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上已停下脚步的连栩,他略带嘲弄地扯了扯嘴,“刚才和于仁波通过电话,他中午要和办公室的老师一起聚餐,我们速战速决。” 童言咬了咬牙,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再次穿过几个转角,才终于来到了于仁波的办公室。 许是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并不算多,于仁波在一众女老师中显得格外突出,童言甚至不用怎么观察,就能判断出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于仁波也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很快起身向他们走来,对连栩伸出手,“你就是连栩吧,我是于仁波。” “你好。”连栩颔首,又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同事童言。” 于仁波友善地对童言笑了笑,又将两人带到了办公室外面的空荡走廊上才开始说话,“两位来找我具体是想问什么事呢?” 话是对着连栩问的,很显然没把身边的女人当作主角。 却不想连栩只侧了侧身,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童言会意,脸上已摆出笑脸,“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调查一起案件,证人提供的关键证据中出现了你的车,所以队里派我们来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不用紧张,就是例行公事。” 于仁波很快掩下眼中的惊异,停了童言的话表情更加松弛,“没事没事,你们有什么尽管问。” “那我先确认一下,你是住在子堂南街吗?” “是” “黑色本田suv,车牌为远a67b7t,是你的车没错吧?”童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边打开边问。 “是我的车没错。”于仁波颔首。 “住的地方没有停车位吗?” “嗯?”于仁波面上出现一抹惑色,“有是有,但我住的是老房子,院子里的空间有限,有时候回家晚了就没有停车位了。” “所以没有停车位的时候你一般会停在哪?”童言点点头,以示对他回答的肯定。 只是问题却让一旁安静的连栩眼神一动。 诱导,以未知的提问方式判断是否符合已知信息;对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根本没法说谎。 她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于仁波想了想,脸上出现一抹窘色,“一般就停在南街路口的街边,我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门上班,不会造成交通堵塞什么的。” 童言完全不在意他是否有违章停车,只轻声追问道,“那周末呢?” “周末我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不会开车。”这次于仁波的表情平静了不少,语气也比刚才慢了些。 童言微挑眉峰,“11月12日那晚你出过门吗?” 顿了顿,她又摇了摇头,“不,那天一整天你出过门吗?那是个周日。” “这都大半个月了,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但周日我晚上偶尔是会出门的,毕竟周一早上我可以挪车。”于仁波表情有些迟疑,又带了些不明所以的困惑。 似是为了回想起那天的记忆,他又掏出手机翻了翻那天的相册和聊天记录。 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补充道,“真的不记得了,我手机上也没有那天的记录。” 童言点了点头,心头思绪窜动,最后合上了笔记本,“方便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车吗?” “行,车停在学校边上的教职工停车场,可能有些远。”于仁波应得爽快,转身便移步往楼梯间的方向走,“你们跟我来吧。” 路程的确不近,三人走了大概五分钟才远远看到停车场的指引路牌。 连栩走在最后,微跨两个大步跟上前方不远的童言,偏过头轻声问她,“怎么样?” “他没有说谎,跟这个案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童言同样轻声回答。 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会出卖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表情比想法永远快一秒。于仁波思绪很清晰,她问出11月12日这个具体日期时他也没有表现出异常,所有想法和表情都是一致的。 说话间,几人终于走到了停车场。 于仁波的车和车载监控里拍到的画面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光洁如新的车尾, ——并没有视频里的那道明显划痕。 童言眼神微动,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的车最近出过什么事故吗?或者说擦擦碰碰之类的?” 于仁波思考片刻,最后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最近有做过保养或者补漆吗?”她又往车尾的方向走近两步,蹲下身子,近距离观察着录像里有划痕的位置。 一边问着,还一边伸出手在车牌周围摸索起来。 “也没有,”于仁波加快了些语速,“我每年都有固定的保养时间,大概年前才会去4s店一趟。” 这次不仅是童言,连栩也露出一抹微笑。 找到了。 车载录像上的黑色本田车尾有一道明显的划痕,他查到的报修记录和于仁波所言吻合,童言也没有在车尾上发现什么异常,且最重要的是,于仁波的车,和李翰宇的车型一模一样。 种种迹象表明,录像上的黑色suv和李翰宇的白色本田,是同一辆车。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秦典和李翰宇是如何得知于仁波的车型和颜色甚至车牌,这三个人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想着,连栩掏出两张秦典和李翰宇的照片,递到于仁波面前,“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两个人么?” 童言也很快起身朝于仁波望去。 于仁波瞥过照片时几乎没用多久便很快给予否定,“不认识。” 连栩神色不变,眉间的褶皱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焦灼,“你确定吗?” 童言也紧盯着他,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遗漏的表情。 见两人这种架势,于仁波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又认真地打量照片半晌,这次他的语气不那么肯定了。 他抽出李翰宇的照片,“这个人我肯定是没有见过的,我每年教过的学生不少,就算不记得名字,对脸也一定会有印象。” “那这个人呢?”连栩举起秦典的照片,追问道。 于仁波有些犹豫,语气也跟着迟疑起来,“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但我真不记得我在哪里见过,可能是在路上见过也不一定。” 童言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道,“你有和培训机构合作过吗?” “没有。”于仁波答得很快,“我们公立学校的正规老师怎么会和私人的培训机构有合作。” 语速很快,语气也很笃定,但眼神里的游移不定却显露出一丝慌张。 连栩和童言对视一眼。 只片刻,童言扯了扯唇,“要我说出来么?超智培训机构,板桥路的那一家。” 似是觉得她力度不够,连栩加重砝码,“这种事,我们用警队的名义去抽取一下监控记录就一目了然,到时候捅到学校……” “别别,”于仁波额头已经冒了些冷汗,双手也无意识地搓动起来,见事情明显已经忽悠不过去了,果断选择坦白,“两位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些事情相当于我们这行的潜规则,很多老师都会介绍学生去培训机构补习的,不是只有我这么干。” “我们也不关心你和培训机构有没有合作,拿多少回扣,”连栩挑眉,“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在培训机构见过这个人。” 他指了指手中的照片。 于仁波观察着面前两人的表情,见他们似乎真没有抖搂出自己的意思,终于放下心,开始回想自己上次去超智的画面。 童言和连栩都紧盯着明显正在思考中的于仁波,心中一块石头高高悬起,等待的时间显得尤其难熬。 半晌,于仁波突然猛地拍了下手掌,发出一声脆响,也将对面两人的紧张情绪打散,“我想起来了!”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我的确在超智见过这个人,他好像是那家机构的老师,我去的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但没说过话。”顿了顿,于仁波又道,“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机构楼下的停车场碰到他,和他一起上的电梯。” 随着于仁波落下的话音,童言脑中的拼图终于完整。 她不自觉展露一抹笑意。 不得不说,秦典细致的观察能力,深沉的心思和对全局的盘算谋划都高于常人;但只要是做过的事,再小心也会留下破绽。 就好像平滑的鸡蛋表面下隐藏的裂缝,掩饰得再好,也终究会引来嗅觉灵敏的苍蝇。 18.018 在童言两人拿着于仁波的证词火速赶往警队的同时, 董任峰也打来了询问调查进程的电话。 几人一合计,决定同时前往李翰宇所在的花店做最后的确认。 改变车身颜色的办法有很多种, 甚至有可能是李翰宇直接换了辆车过去,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买车是要被记录在案的。 而如果李翰宇真的改变过车身颜色, 就算他现在已经换回了本身颜色,车尾的划痕也不会骗人。 秦典每天都在他们的严密监控下, 而李翰宇自事发后就没再回过花店。也就是说, 就算他将车身颜色换回白色,车尾的小细节也不会引起李翰宇的注意。 去花店的路上, 时间显得尤为漫长,路上接连的几个红灯都让人有些着急上脑。 童言两人下车的时候董任峰和杨新已经到了。 几人一齐走进花店, 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叮作响,各样的花香扑鼻而来,瞬间冲淡了些他们的紧张情绪却又带来一丝微妙的不安分。 董任峰走在最前面,朝一脸笑容的店员小姑娘掏出了警员证, “我们是刑警大队的, 这里是李翰宇的店对吗?” 年轻小姑娘只是个兼职生, 哪看过这样的架势,连忙点头, 手心都已经出汗了。 “能告诉我们他的车在哪吗?”杨新看到面前清秀的小姑娘被五大三粗的董任峰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朝店员笑了笑,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 店员摸了摸脑袋, “店长的车一般停在后院, ”又指了指旁边的侧门,“你们可以从这进去看。” 这次没什么意外,他们成功见到了李翰宇的白色suv。 正如童言所料,车身是白色的,秦典不会放任李翰宇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来到车尾,一边回忆着划痕的大致位置,一边伸手摸去。 不多久,她便在原本平滑的车身表面上触到一处明显的凹面。 就是它了! “这就是案发现场的那辆车!”童言立时开口,声音笃定异常。 董任峰表情松了松,立马拨出电话,“可以抓人了。” 看样子是在通知盯梢的同事。 回警局的路上,杨新自告奋勇地坐到了童言身边,“你给我说说,这个案子到底怎么回事?虽然我们找到证据,但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杀死辛雨晴,又是怎么杀死她的?” “辛雨晴应该是撞破了秦典的非法勾当,事后又一直用这件事情威胁他让他每个月给钱。从银行流水可以看出来,上个月的不明账款的数目是平时的十倍不止,应该是辛雨晴狮子大开口了,秦典实在不想再受她掣肘,于是就动了杀机。”童言眼睛看向窗外,轻声说着。 这个世界上,每一件事都有它的原因,只是看她能不能找到罢了。 “秦典应该是之前就已经杀人的想法了,他在整个案件中都做出了非常精妙的部署,只可惜……”她勾了勾唇,“孟泽希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不知何时开始,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滑落在玻璃窗上,似有一丝阴郁,觉得有些闷,童言将车窗摇下,露出一丝缝隙。 “案发当晚,秦典按照计划让李翰宇出门做准备工作,十点左右用自己的名义约了辛雨晴出来喝酒,为了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甚至引来了从未去过自己家的女友,做出吵架和好的假象打电话给死者说自己去不了了。” “在秦典和李翰宇的预想中,辛雨晴第二天还要上班,接到秦典电话后应该会马上回家,所以李翰宇便从十点半开始就一直埋伏在子堂南街没有摄像头的路口,等待辛雨晴的到来准备下手。” “秦典的准备非常充足,甚至利用在机构碰到的于仁波做了假牌照,还给车身换了漆想掩人耳目。” “他们没想到的是,辛雨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可能是觉得都到酒吧了,还不如碰碰运气钓个有钱人,然后她就碰到了孟泽希,这也可能是秦典计划中唯一的误判,让李翰宇在街口多等了接近两个小时。” “在这两个小时中,李翰宇精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对周遭事物的灵敏度极高,于是他将车内散发着浓重气味的花搬到了后备箱,这也是为什么车尾会有一道这么明显的刮痕,就是被花盆划到的。从刚才摸到的凹面大小来看,和他店里的花盆沿边宽度是吻合的。” “我们在李翰宇身上搜出来的麻绳的确就是作案工具,但又不仅仅是麻绳,还有一条丝巾,爱马仕今年的新款花色。之前我和李翰宇聊天的时候问过他,人那一瞬间的反应不可能说谎,他的确近一年都没有逛街或购入奢侈品了。那么这条丝巾只有可能是属于死者的。” “也是因为隔了这条丝巾,所以麻绳上没有搜到死者的皮肉组织。我们从监控录像上根本看不到死者的丝巾,同理从背后攻击死者的李翰宇也一定没有看到她的丝巾,匆匆勒死辛雨晴后,他看到了死者脖子上的丝巾,害怕争斗中在丝巾上留下什么痕迹,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走了丝巾。” “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初次犯案,秦典主导,李翰宇只是执行者,各处留下的纰漏,比如丝巾比如车尾的痕迹和拙劣的毁证方式,几乎都是李翰宇留下的,而秦典这个人……” 童言顿了顿,“非常不简单,逮捕他们后,对秦典的指控应该还会再多一条。” “多一条什么?”杨新眨了眨眼。 “数目惊人的不正当得利。”童言启唇,阴天的光线打在她脸上竟有种别样的朦胧。 她心里清楚,这样的大笔金额进账,除了毒品别无他物。 话音刚落,杨新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敛自己张大的嘴,董任峰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将车上几人的倦意尽数打散。 他戴上蓝牙耳机才接通了电话,“喂?” 耳机声音开得很大,后座的童言甚至能听到那边的骚动,她不自觉紧张了起来,心中多了一丝不安。 下一秒,董任峰猛地踩下刹车,车上三人无一例外向前倾去,身后也顿起一片喇叭声。 “我马上过来,你现在去小区监控室调监控,快!”董任峰只停了一秒,马上朝电话那头的人说着,又立马踩下了油门并打转方向盘掉头。 看到方向有异,杨新警觉性极高,立马开口,“出什么事了?” “秦典和李翰宇跑了。”董任峰收紧下颚,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什么??跑了?!”杨新整个人恨不得蹦起身来,如果不是碍于车内的狭窄空间的话。 连栩愣住,童言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但至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半晌,连栩沉声问:“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从昨晚回家就没再出门过,”董任峰顿了顿,“至少我们的人没有看到他们出门。刚才我通知小李抓人,他们上楼敲门的时候就没人应声了,后来找物业拿了备用钥匙进门才发现家里根本没人,衣柜和保险柜都被清空了,摆明是一副跑路的样子。” “秦典的车还在车库吗?”童言立马问。 “还在,小区只有这一个进出口,我已经让小李去查监控了。” “还有机场,火车站和巴士站,”童言道,“特别是机场。他们这个时间跑路肯定是觉察到我们已经拿到关键性证据了,很有可能逃出国。” 连栩颔首,脸上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查一下去泰国的航班。” 每个月都有这么大笔流水的进账,秦典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一定是稳定且暴利的生意,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贩毒。 而毒品交易泛滥且不需要签证的国家,泰国是首选。 童言却摇了摇头,就算秦典是做毒品交易的,也不一定会去泰国。对于他这样谨慎的人来说,最好的选择,是逃到与中国没有签署引渡条约的国家。 董任峰利索地将车停在路边,“老杨你来换我,我打几个电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车里只有董任峰没断过的通话声。 安排机场海关等过关要点的严密监察,几乎给局里所有人都安排了相关任务,童言几人只是在车上听他打电话都能想象到局里现在手忙脚乱的画面。 但这仍然不够,如果秦典两人是打车或租车离开临远市,他安排的这些事情就都成了无用功。 这个案子至今为止拖了大半个月,如果真让这两个人跑了,谁能甘心? 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几人终于到达了秦典的公寓。 正如董任峰所说,衣柜和保险柜里空无一物,但依旧能从散落在地上的衣架和屋内各处的凌乱程度看出两人的跑路的决定应是临时做出的仓促之举。 童言在屋内搜寻片刻,眼神落到还未来得及关闭的电脑屏幕上。 她甚至连手套都来不及戴上便直接握起鼠标打开了桌面上唯一的浏览器,点开历史纪录。 连栩注意到童言的动作,很快靠了过来。 下一秒,两人眼前出现了一长串购票网站的历史纪录。 网站的名称最后明确地道出了秦典的目的地——塞班岛。 童言眼神微缩,果然,这个人是想潜逃到无法引渡回国的国家。 这显然是个考虑良久却也匆忙的决定,前往塞班岛不需要签证,却又属于美国的管辖范围,很明显,美国目前尚未和中国签署引渡条约。 她立马起身唤来董任峰,“机场那边有消息了吗?秦典和李翰宇早上刚刚定了去塞班岛的机票!” 19.019 几乎是同时, 公寓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 是队里小李特有的公鸭嗓门,“董队!有人看到我们放出去的画像,打电话举报说在机场高速交费站看到过李翰宇!” “问了衣着特征吗?”童言立即出声。 小李点点头, “说是只记得迷彩棉袄。” “和我们提供的照片有显著区别吗?” “举报人很仓促,说是只瞟了一眼, 认出之后和犯人对视了, 就赶紧跑出来报警了。” 这下董任峰连询问的过程都省了,大手一挥, “快!去机场!” 尽管已经得知了秦典两人的动向,但直到抓到他们之前,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之前让嫌犯在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情也没少发生过。 许是董任峰之前联系过总局,在电视和电台上播出的信息起了作用,在去机场的路上, 他们还陆续接到了几个民众的举报电话。只是这一次, 除了有人说在机场附近见过李翰宇外, 各个地方的都有。 如果不是童言找到的购票网站,他们光凭这些混乱的举报电话, 仅是筛选有效信息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到那时就算他们判断出犯人的准确位置,恐怕也来不及了。 董任峰看着手忙脚乱不停接着电话的杨新抿了抿唇, 经过收费站排队的空隙又给仍在监控室调查的小李拨去电话, “找到疑似秦典和李翰宇的监控画面了吗?” 那边的声音显得有些踟蹰, “还没。” 这时童言主动从后排靠近了些董任峰耳边,“秦典和李翰宇应该是一前一后出门,最后在车上甚至在机场才会会合,不要一直盯着今天早上的监控,昨天晚上特别是半夜的监控也要找。” 董任峰对童言点点头,“听到了吗?就按她说的找,单一对象,特别是做出明显外貌改变的人。” 他们现在唯一的信息就是李翰宇身上的迷彩棉袄和秦典昨晚的购票记录,按照秦典小心谨慎的做法,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不在一起行动,他们接到的举报电话也的确大多是说看到了李翰宇而不是秦典。 说话间,身旁一直在查询航班信息的连栩终于结束了手里的工作,抬起了头,“今天从临远飞塞班的所有航班,包括转机航班,一共有11个,其中有三个航班符合秦典电脑上的搜索时间。” 终于过了收费站,董任峰一脚踩下油门,看向后视镜中的连栩,“三个登机口的位置隔得远吗?” 连栩滑动了一下手机,眼也不抬,“两个在a区登机口,一个在b区登机口。” 说完又似记起什么似的,“你都跟机场这边联系过了,如果他们过了海关,你不可能收不到电话吧?” “有可能的,”童言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几栋小平层,声音显得平静无波,“像秦典这样心思深沉的毒贩子,不可能没有准备,贿赂,买通工作人员,甚至给自己做了假身份;加上对外表的伪装,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们总会刻意小看金钱的力量,但事实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像秦典这样手握大把金钱的人,如果他们这次能捉到李翰宇的几率是80%,那么秦典的擒获率可能还不到20%。 正这样想着,董任峰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他很快接通电话,甚至来不及戴上蓝牙耳机,直接开了扬声器。 手机里瞬时传来急促男声,细听还有一丝兴奋,“捉到李翰宇了!他果然在机场,是过海关的时候被人扣下的。但秦典不在他身边,机场人员打来电话说只抓到他一个人。” 果然如此,童言皱了皱眉,车内几人的心绪也没因这一消息得到缓解。 相比头脑简单的李翰宇,捉到秦典,这个案子才算真的结束。 董任峰轻声应了一声,很快挂断了电话,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了。 童言脑中思绪万千,越靠近机场情绪就愈发冷静。 现在她需要做的事和董任峰他们不同,他们可能着急,可能紧张,但她不行。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对自己身份上的认知转变。 如果她是秦典,通过海关后会做什么? 如果她得知了警队已经过来的信息,宁愿不登机滞留在机场,也不会让自己被警方捉住。 她会躲避机场摄像头,像常人一样混入人群,她可能还会找一个女人交谈,做出一副熟稔的姿态,来避开机场人员的视线。 正常人一般会在登机前十分钟排队,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自己会怎么做? 逛免税店,上厕所,做好一切登机前的准备工作。 不对,还有什么,一定还漏掉了什么。 童言闭上双眸,脑中勾画出秦典的身影。 登机口太危险了,她如果要避开眼线一定不会提前在登机口等待。 到底是什么地方,既能够避开眼线,又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 厕所?不行,警察一定会对所有机场卫生间做出搜查。 吸烟室?不,男人聚集的地方必然也躲不过盘查。 免税店也不行,那是机场摄像头最多的地方。 等等,她刚刚想到了女人,和什么样的女人交谈会让自己看起来最自然?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她屏蔽了周遭的一切,董任峰和连栩等人的交谈声,频繁变道引来的喇叭声,还有车顶刺耳的出警喇叭声似乎都离她远去。 童言脑中勾画出秦典身旁若隐若现的女人身影。 他们相谈甚欢,为了拉近距离还交换了联系方式,他甚至承诺以后会给女人的孩子介绍培训机构的老师做免费辅导。 已婚女人,单身已婚女人,脑中的画面渐渐清晰,女人手里似乎抱了些什么。 女人手里抱着的……是仍在襁褓中的婴儿! 是育婴室! 男人绝不会出现的地方,登机前可以呆很长时间的密闭空间,警方就算盘查女厕也不会想到的地方,就是育婴室! 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好此时董任峰已经将车停到了国际航站楼,她疾声朝连栩问道,“育婴室,这三个登机口旁边有几个育婴室?” 连栩一愣,虽然并不清楚童言这个问题的目的却还是打开了机场地图,“两个,a、b区各有一个。” 童言颔首,立马冲董任峰道,“派人守住这三个登机口,我和连栩去a区育婴室,你们去b区那个。” 一边说着,她一只手已经推开了车门,另一只手拉了连栩就往里奔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就是董任峰现在的状态。 离这三个航班的登机时间,其中最长的一个也只剩半个小时了,后续部队还没到,机场警务处的人也都被他派去了守海关和柜台,他们现在哪有什么人可以派去守登机口。 但现在童言把连栩拉走了,就算他和杨新两个人各守住两个登机口也不见得有用。 董任峰只略微思考两秒,当机立断对杨新道,“走,去b区育婴室。” 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童言。 但他也不打算孤注一掷,一边往里跑一边拨通了机场警务处的电话,“喂,我是董任峰,你们别守柜台了,派几个人去a122、a238和b16三个登机口守着,嫌犯只剩一个秦典了,外貌上可能会有变化,登机口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女人也不行!” 这边童言拉着一脸蒙圈的连栩过五关斩六将,一路疾跑到a区海关口才不得不因为人满为患的人群停了下来。 一停下来童言就开始喘粗气了,一旁的连栩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也明白事件的紧迫程度,立马反客为主地扣过童言的手,拉着她便使力拨开人群,朝特殊通道走去。 童言的手很凉,就算是经过这样一番激烈运动后也没能变暖,像是想传递些温度过去似的,他下意识紧了紧女人纤细的手。 童言微怔,第一次觉得连栩不算强壮的臂膀竟如此坚实。 经过连栩的开路,两人出示警员证后很快通过a区海关,又是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育婴室门口。 童言跑得小脸通红,一放开连栩的手便扶着墙向下瘫。 连栩单臂捞起她,另一只手则拍向育婴室的门,声音沉稳自然,“有人吗?” 门的隔音效果不算好,里面很快传来些动静,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连栩的问题,里面有人。 连栩正要说话,童言赶紧踩住他的脚,吃力地凑到他耳边,带着浓重气音低声道,“别这么快暴露。” 连栩会意,轻轻点了点头才又出声,“您是不是在门口掉了张尿片?没用过的。” 里面的人这次没有犹豫,门后很快传来轻柔女声,“哦,可能是我的,稍等一下。” 接着又过了两秒,叮咚一声—— 门锁开了。 童言立马站直了身子,眼睛一瞬不眨地紧盯着落匙的地方。 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她终于从越开越大的门缝中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一个横在马桶上的隔板,散落的尿片,婴儿的奶瓶、领巾,女人的笑脸,和…… 女人旁边伫立的,一脸游移不定的男人。 “在里面!”童言大声道,一把推开了育婴室的门。 下一秒,一阵巨大的推力袭来,秦典同时推开了站在门口的两人就往外跑去。 童言被推倒在地,只觉眼前飞快晃过两个人影,再抬头时,只能看到抱着孩子的女人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哪里还有秦典和连栩的身影? 20.020 这边连栩几乎是只比童言晚了一秒, 便看到了秦典那张做过修饰的脸,很完美的解释了为什么派出这么多人却还是没捉到他。 看到秦典逃跑, 他再顾不上别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他绳之以法。 身体比脑子快, 秦典冲出去的那一刹那,他立马提步追了过去。 人来人往的机场中, 两道疾驰而过的身影飞快穿梭其中, 秦典步伐焦灼凌乱,所到之处总能引起人群的混乱, 行走在偌大走廊中的路人,好一些都被推搡地差点摔倒。 而另一边, 童言也没有坐以待毙,她看了看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立马掏出手机给董任峰拨去电话,声音显得异常急促, “董队, 我们在a区育婴室发现了秦典, 现在连栩正追着他往b区的方向在跑,你们接应一下。” “连栩?”董任峰的声音听起来比童言还要着急, “一个身体质素考试没及过格的人掺和个什么劲?他们跑了多久了?” 童言已经来不及细想董任峰话里的异常,一股脑站起身来就往b区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 他们跑得很快, 中途秦典可能会改变路线上下楼也说不定,你和杨新最好兵分两路。” 这次董任峰没有多言,丢下一声好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前,她似乎还听到了那头若隐若现的哄闹声,应该是董任峰和杨新的突然行动也把周围的乘客和路人吓得够呛。 童言刚收起手机准备赶往b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迟疑的女声。 “那个……”是育婴室里那个明显被惊吓到的单身母亲,“请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童言看了眼女人怀里仍在沉睡的宝宝,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事,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出门要小心点,不要轻易让陌生人靠近,会很危险。” 女人恍惚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惊恐,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似的,很快点了点头。而后连招呼也不打,赶紧回到育婴室里将门一把阖上。 童言滞了两秒,转身向b区跑去。 这不是她危言耸听,刚才可能是他们出现得太突然,让秦典没有时间反应。如果他们一早在门外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像秦典这样的人,很有可能会将这母子二人作为人质挟持。 连人都敢杀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刚刚一路跑到这里已经用了童言大半力气,现在只觉步履沉重,连抬腿都难。她负气拍了拍自己的腿,一到关键时候就显示出她运动神经上的软肋了,这也是她选择做侧写师,而不是正式刑侦人员的原因。 在心里哀叹不过片刻,她提起一口气就再次往前跑去。 然而这一次没跑多久,童言就看到了前方已经被人群层层包围起来的空旷位置。 她眼神一滞,心也跟着掉至谷底。 童言立即加快了步伐,费力地拨开拥挤的人群,心里焦躁不安。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秦典挟持了人质。 在机场这种地方,只要让他挟持了人质,坐上飞机逃脱的几率几乎高达95%! “啊——!!” 事情却似乎并不如她所想,反而急转直下,还没等她看到包围圈里的情景,她便首先听到了人群中央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男声。 第一秒,她直觉这不是连栩的声音,更加奋力地往内圈挤去。 紧接着,她便在人头攒动的缝隙中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秦典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被连栩压倒在地,只看到其面上狰狞的表情就能判断出他正遭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 和上次连栩制服李翰宇的情景相同,秦典的双手被连栩反扣在其背后,连栩单膝压在秦典死命挣扎摆动的双腿上,仅从连栩青筋暴起的手也能看出他使力之大,秦典被捏住的地方竟显现出一道凹痕。 直到看到两人周围一米内没有其他人时,童言才松了口气。她几个跨步便跑到了两人跟前,第一件事就是打量连栩的情况,她喘着气,问:“你没事吧?” 连栩咧嘴一笑,“没事,有事的人是他。” 一边说着,还一边瞥了眼脸色涨红的秦典。 就因为这个人,他们持续奔波了大半个月,几乎都没睡过一次好觉,现在终于捉到秦典,再怎么折腾他也犹不解恨。 此时董任峰和杨新也匆忙赶到,连栩看到两人的身影立马松了手,反而一屁股坐到了秦典背上,胸口也刻意地浮动起来,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对两人招手,“董队,老杨,快、快来。” 被他喊道的两人似是没有觉察到连栩的异常,很快接替了连栩的工作,给仍躺在地上的秦典套上了手铐。 这时人群中的议论声才渐渐响了起来。 “原来是警察来抓人啊……我是说呢。” “这人是犯了什么事啊?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我刚才看他就不像个好人,你是没看到,这人被警官制服之前,是朝路边玩遥控车的小男孩跑过去的。” “啧啧,心这么黑,也不怕天道轮回。” “不过你还别说,制服犯人的警察小哥长得挺帅的啊。” “对对对!刚才我录了视频,小哥身手超好,三两下就解决了那人,哇你刚没看到吗?隔那么远的距离,他跳起来就直接扑到了那人身上,哎呀我说不清,我给你看视频吧。” 几人一齐扣了秦典出机场的时候,后续部队才匆匆赶到。 见情况已完全稳定,童言跨了几步跟上连栩,“为什么不让董队他们知道你的身手?” 之前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明明制服李翰宇时展露出那样的身手,却在董任峰面前只字不提,这次也是一样;在秦典动的那一瞬间他就所做出的瞬时反应和优秀的运动神经,这和董任峰口中对连栩的描述完全相反。 再加上刚才董任峰和杨新过来时,连栩刻意表现出的虚弱和吃力,他的确是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手。 连栩斜着眼瞅她,细看还有一丝戏谑,“怎么?你想让他们知道你是运动渣的事?” 童言语塞,抿唇看向一脸笑意的连栩,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恼羞成怒,“这怎么能混为一谈?我这是弱点,你那是优点!” 说来奇怪,她平时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一到连栩这儿,她就特别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这个人一定是上天派来气她的。 “我觉得都一样,”连栩耸肩,淡淡看了眼前方正在接受闻讯赶来的记者采访的董任峰,“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总归都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童言和他并肩走着,心思微动。 谁知连栩突然停下了脚步,终于偏过头正眼瞧她,“告诉你是想让你安心,和我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不用因为担心不能掌控情况而束手束脚。” 顿了顿,他嘴边又挂起一抹嘲意,“当然,如果还能有下一次的话。” 童言一愣,她想过很多种回答,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让她……安心? 她默默停下了步伐,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连栩渐渐走远的背影,心软了一半。 这个人虽然嘴上总没个把门的,平时做事也吊儿郎当还老喜欢气她;但有时他还真的挺靠谱,至少,她感受到了他对于这份工作的热情,绝对不输于自己。 事情和童言在车上所判断的如出一辙,辛雨晴偶然得知了秦典贩毒的事情,并在去他家玩的时候偷偷在他书房拍下了他的交易凭证,用以威胁他想要分一杯羹。一个月前,辛雨晴厌倦了当幼师每天被小朋友闹得烦不胜烦的日子,于是索性开口找秦典索要300万费用,想要自己开店做生意。 秦典面上还是给了钱,却想断了辛雨晴日后再着自己要钱的路子,动了杀心。他找李翰宇抱怨辛雨晴如何威胁自己,还愈演愈烈直到现在狮子大开口,苦恼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这个无底洞。李翰宇爱秦典爱得死去活来,平日最见不得秦典发牢骚,两人一合计,决定干脆杀了辛雨晴。 只有这个人真正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才能完全摆脱这种日子。 他们准备了几天,李翰宇听从秦典的吩咐,把车子改成了黑色并换上了假牌照,处处留心不被摄像头拍到,用麻绳勒死了独自回家的辛雨晴。 案发之后还谨慎地对了口供并且呆在家里足有九天,秦典告诉李翰宇,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真话掺杂假话。 所以李翰宇的口供能让童言感觉到真实,因为他口中的自杀,抑郁,甚至其他很多无关痛痒的小细节都是真话。 只可惜,他们没有预想到孟泽希的出现,这也是秦典最后下定决心要潜逃出国的最大原因。 因为这个案件中出现了他所不知道的情况,也就是未知因素的出现。 李翰宇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明显是想帮自己的爱人顶罪的样子,而他不知道的是,秦典在被捉拿回警局后就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毕竟就算只是假□□件和他随身包里藏着的交易凭条,也足够让他喝一壶了。 同时给两人做完笔录的杨新显得尤为感叹。 这两个人虽是同时犯罪,但一个是主谋一个是从犯,李翰宇身为从犯本能从轻发落,却执意想把秦典所有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反观秦典,哪有一点维护爱人的想法? 从李翰宇匿名手机卡的通讯记录看来,秦典在已联系不上李翰宇的情况下仍只身进入海关,分明是已经想到警方会在海关关卡设点,想让李翰宇为自己挡一枪,甚至没有给李翰宇准备假证。 只是可怜了李翰宇,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秦典为了自己脱身想要利用他的事实。 耗时十六天,这个案子终于告破,局里呈现一片欢庆景象;其中董任峰和童言还受到了上头的重点表扬。 董任峰想着童言入队也有大半个月了,从第一天忙到现在也没好好和办公室里的同事相处过,这次能抓到秦典又多亏了童言最后的决策;于是大手一挥,宣布下班后一起去聚餐,他请客。 杨新和邓明凡同时吹起了口哨,其他几个年轻队员也跟着击掌庆祝。 连栩对童言抛了个媚眼,“不错啊,你知道董队多久没请大家吃饭了吗?” “多久?”童言笑问。 连栩张了张嘴,“……反正很久。”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邓明凡听到两人的对话大笑起来。 气氛显得欢腾热烈,董任峰嘴角含笑,突然感受到裤兜里手机的震动,他对周围的年轻队员们摆摆手。 走到一边,看到来电显示上董任瑜的名字,笑着接通了电话,“喂?” 那边立时传来一阵抽泣不止的女声,“哥……嫂子、嫂子被人杀了!” 21.021 董任瑜口中的被杀作何解释无从得知, 但至少,当董任峰赶到医院的时候, 陈雪已经被抢救过来了,只是意识不明仍在昏迷中,且医生已经做出判决, ——“病人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脑神经受损严重, 恢复意识的希望非常渺茫。” 董任峰在这行做得久了, 也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他轻易读出了医生的潜台词, 陈雪可能醒不过来了。 他看了看坐在病房门口仍止不住啜泣的董任瑜,抿唇走近坐到她边上。 董任瑜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感受到医院铁质板凳轻微的晃动感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抽泣声更甚。 董任峰叹了口气,覆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 “别哭了, 你嫂子只是暂时昏睡, 还没到哭的时候。” 他语气很轻,听起来却又带着异样的笃定, 很容易让人感到信服。 可惜很显然这次他没能让董仁瑜相信这番说辞。 她抬起头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我见犹怜, 声音也还在颤抖, “哥, 嫂子真的是被人杀的……” “你嫂子还没死!”董任峰语气严厉起来,“不要乱说话。” 董任瑜被他陡然变粗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哭声都停了一秒,而后也不敢再出声,眼眶里的泪水却是越积越多。 董任峰无法,终是沉默地移开了眼。 因为儿时家里发生的一场大火,董任瑜患上了严重的ptsd,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自那以后董任瑜性情大变,从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变成了现在这副内向胆小的样子。 尽管这并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只是平时偶尔会神神叨叨一副被迫害妄想症的模样。 所幸前两年她认识了吴宗霖,一个终于让她敞开心扉的男人,他们很快陷入热恋并在今年年初结了婚。 而陈雪,就是吴宗霖大哥的妻子,也就是董任瑜口中的嫂子。 董任峰并不清楚为什么董任瑜会在第一时间联系自己而不是联系吴宗霖,也无从判断陈雪是不是真的是被人谋害的,在了解到实情前,他能做的微乎其微。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问清情况后决定只身前来医院确认,而不是直接出队的原因。 于公,这个案件没有直接报案,他没有出队理由;于私,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潜在病症,并不能将她的话当作完全可用的信息。 而事实上,他来了解过情况后也得知了陈雪出事的原因,分明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罢了。 但让他感到忧心的是,近两年董仁瑜的病情刚有些好转,现在又亲眼目睹了陈雪的车祸…… 很有可能会让她的病情反复。 两人沉默良久,董任峰看着自家妹妹不停抽泣的样子终是有些不忍心,正欲开口询问她当时的具体情况,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秒,转角处出现了神色焦急的吴宗霖和大哥吴雪峰。 * 另一边,刑警大队边上的一家小炒菜馆中,杨新一手高举着董任峰走之前留下的信用卡,另一只手抓着一瓶啤酒,大声道,“今天大家敞开吃敞开喝,千万别和我客气!” 旁边的邓明凡嗤笑一声,“谁和你客气,你有本事就别用董队的卡买单。” 杨新装没听到,自顾自和一旁的连栩碰杯,“来,喝酒!今天还是多亏了你手刃秦典啊。” “别乱用词。”连栩轻笑,吃了口菜便端起了酒杯。 两杯冰啤酒下肚,气氛也热烈起来,看着周围的同事们渐入佳境,杨新终于挺着肚子缓缓坐下。 他又凑近了连栩一些,轻声感叹,“你还别说,今天你坐在秦典身上那个样子,我真以为自己看到了以前的连队。” 连栩抿唇,眼中似有暗光流动,他垂眸不语,兀自喝了口酒。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僵持,杨新似是陷入了回忆,也跟着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今天他和董任峰赶到现场的时候,只那匆匆一晃眼,他真的在连栩身上看到了连世伟的影子,就连每次制服犯人后的招牌姿势都如出一辙。 可惜了…… 童言坐在连栩和邓明凡中间,这边连栩闷不做声地喝着酒,另一边邓明凡犹觉不够,拿起酒杯就要和童言碰杯,“小童,你入队也有半个多月了,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我可要好好敬你一杯,也算是庆祝你入职了。” 童言张了张嘴,正欲开口阻拦,邓明凡就似看穿了她的意图,二话不说给她满上一杯,“来来来,今儿开心,你也别推脱,这里所有新人入职的时候都是要经过这一坎的。” 杨新看到这幅场景也跟着起哄,“是啊小童,你是女同志,我们也不为难你,喝过两轮就放过你!” 童言摸了摸脑袋,有些犹豫地拿起酒杯,“两轮是指?” “他们一人敬你一杯是第一轮,你围着敬在座每个人一杯……”连栩轻笑开口,“为第二轮。” 童言眼睛猛地睁大,还没开始喝酒,话就已经说不利索了,“这、这不能吧,我真喝不了酒。” “没事,”邓明凡大手一挥,“我们这么多人呢,待会总有人能送你回家的!” 说完一股脑将手里的酒杯尽数没入口中,喝完还夸张地叹出一口酒嗝,显得随意亲切。 这边邓明凡都已经喝完了手中的酒,童言也不好多作推脱,眼睛一闭,手里的酒杯就往嘴里送,耳边立时传来众人的欢呼声。 眼看童言开始喝酒,其余人摩拳擦掌,甚至开始自发地排起队来。 邓明凡也没有说谎,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连栩,进队的时候都受过至少五六轮这样的连番轰炸,当然仅限于下班时间。 加上队里这是第一次有女队员的加入,大家都显得蠢蠢欲动,就是苦了今晚还在办公室里值班的那几个小可怜了。 童言好容易喝完一轮,正想趁着这股劲头一鼓作气喝完第二轮,刚给自己倒满一杯,身旁突然伸出一只大掌,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泡的酒□□体。 她抬眸望去,入眼便是连栩那张极有辨识度的笑脸,他正挑眉望着自己。 就算她现在已有些反胃,也依然能准确地判断出男人嘴角的倾斜程度所表达的意思, ——幸灾乐祸。 哦,还外加雪上加霜。 童言翻了个白眼,怎么说也是交换过“秘密”的同伴了,她刚才甚至还想象过这个人会救救自己。 她怎么就忘了,他们两人间的梁子一直就没解开过。 想着,童言直接推开了连栩的手,转身以极快的速度从地上的啤酒箱中抽出两瓶未开封过的酒瓶,“砰”一声砸到桌上。 “我们俩怎么说也合作了一个星期了,这感情怕是不能按杯算吧?”童言抬眸,话里的挑衅意味昭然若揭。 桌上的吵闹声因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停了两秒,紧接着,是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闹。 “怎么的,跟我们就是一杯酒的感情呗?” “哈哈哈哈,不不不,至少两杯!” “连栩上啊!这他妈你能忍?” “小连,她这是跟你杠上了啊!” 连栩咧开了嘴,在一众声音中抄起酒瓶,握住瓶身就将瓶盖对准了桌角。 只见他飞快使力往下一磕,“叮——” 瓶盖应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连串飞快的动作看得童言目露星光,又来了,这速度和他制服李翰宇的时候一个样。 他身上猛然散发出来的强烈自信仿佛给他周身镀了一层光,而很显然,这道光晃住了童言的眼。 连栩碰了碰童言摆在桌上的另一瓶酒,笑道,“要我帮你开吗?” 童言这才回神,冷笑一声,“不用。” 说着,她也拿起酒瓶,直接用嘴咬下了瓶盖,比连栩更快地含住了瓶口就喝起酒来,然后,众人便只能看到她不停滚动的喉管,接着便听到她“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和刚才连栩的速度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气吞山河”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邓明凡尖叫起来,“快啊连栩,你要输了!!” 连栩轻笑一声,立马就把酒往嘴里灌。 事实证明,男女之间的喝酒速度的确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就算童言比连栩先几秒开始,依然是他率先吹完一整瓶酒。 童言只晚了一瞬,她愤恨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边残留的酒渍,似是不甘,又拿起两瓶放到桌上,“接着来,第二轮。” 连栩眼神微动,脸上笑意更甚,“好。” 又一瓶喝完,童言觉得自己肚子都要涨破了,气势上却毫不见弱,她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一圈,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还有谁”。 邓明凡手里已经操起了两瓶啤酒,正等着童言说继续。 谁知童言梗了梗脖子,昂首挺胸大声道,“我去洗手间。” 说完没有迟疑,一溜烟就往厕所的方向跑去,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此时连栩再也忍不住,捂嘴闷笑起来。 没有金刚钻还非揽瓷器活,就会好勇斗狠…… 装腔作势。 意外的……有点可爱。 22.022 童言在卫生间里呆了很久, 久到外面一群人甚至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唯独连栩有些在意迟迟未出现的童言,时不时抬眸望向洗手间的方向。 酒过三巡,童言仍未出现,连栩有些坐不住了。 他往嘴里丢了颗花生,趁杨新正在和邓明凡拼酒的空档悄悄起了身, 抬步走往洗手间。 卫生间在楼梯间的拐角处,墙壁上昏黄的灯光打在地上,照出洗手池一道斜斜的影子;气氛显得有些低迷,与相面热烈的吵闹氛围形成极大对比。 半晌, 突然听到了洗手间门锁的轻微响动声, 他抬眸望去。 入眼便看到童言红彤彤的脸蛋,平日那双清亮的眼睛此时也显得迷离朦胧,白皙的双颊上沾染了些红晕,披散而下的卷发被她别在耳后,却又因低头的动作散落下来了些,平白添了些凌乱感,让她不算出众的面容看起来格外诱人。 连栩暗了眼色,下意识朝童言身后的洗手间望去, 果不其然在地上看到了些残留的呕吐物痕迹。 刚才那两瓶酒果然已经超过了她能承受的范围。 童言看到连栩时明显愣了愣, 似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到了,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老餐厅的劣质瓷砖上有些水渍, 连栩怕她滑倒, 忙伸手搀住了她的胳膊, 习惯性摆出笑容, “不行了?” “你才不行!”童言扁嘴,“别挡路,我还要去喝第二轮。” 说着还用力甩动两下被连栩捉着的胳膊,试图挣脱他的掣肘,却怎么也摆脱不掉男人牢牢握住她的手。 喝醉了酒,童言的好脾气也到了尽头,火气说来就来,“你抓着我干嘛!还想和我再来几轮?!” 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让连栩怔愣一秒,半晌,他嗤笑着嘲讽她,“就你这样……还真以为自己能撑得过第二轮?梁静茹给你的勇气?” “谁?”童言一滞,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不屑似的,疑道,“我不认识那个什么茹的,我自己给自己的勇气就不好使了吗?” 连栩“噗”一声笑出来,这次的笑容里带了些真诚,“你还真想喝第二轮?” “……”童言认真想了想,“嗯,不想。” …… 空气滞了两秒,童言酒后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连栩朝她眨了眨眼,她就把之前的事全忘了。 “要你连哥带你开溜吗?”连栩的表情堪比专业老赖了,漫不经心且说得理直气壮。 童言来了精神,“可以这样的吗?怎么溜?” 连栩抬手,指了指小餐馆边上的侧门,“从这里溜。” 说罢也不等童言回应,拉住她手臂的手逐步下滑,顺势扣住了她的掌心,一个使力就拉着她往外跑。 从容得让人一眼就能判断出这是个“惯犯”。 和连栩预料得差不多,跑到大路尽头时童言的体力就已经跟不上了,大声嚷嚷着要休息一会儿。 虽然只跑了一小段,但夜里凛冽的寒风还是让童言清醒了不少,想着自己逃掉了第二轮的磨难,她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等等,她笑容淡了些,好像差了点什么…… 连栩心领神会,很快松开她的手,“你在这等一会儿。” 童言紧了紧突然失去温度的掌心,看着男人疾步往回跑的背影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叫住他;没想到突然灌入一口冷风,愣是让她没能发出声音。 她努了努嘴,好像周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空,安全感尽失。 如果是清醒时的童言,此时一定想也不想转头就走;但很可惜,现在意识恍惚的低配版童言,混沌的脑子里能想到的,唯有在路边乖乖等待连栩的到来。 童言搓了搓逐渐变凉的手,走到街角一处缓缓蹲了下来,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连栩消失的方向。 就这样……痴痴地望了十来分钟。 连栩回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童言眼里闪烁的光芒,就像迷途的小狗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主人,就差吐舌头对着他哈气了。 也就是这个眼神,让他没忍住自己的条件反射,习惯性伸手摸了摸蹲在街边女人的脑袋。 就算在路边看到流浪狗这样的眼神,他都会忍不住上前摸一摸狗的脑袋,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两人皆是一顿。 清冷的街角,高挑的男人伫立在蹲在路牌前那一团小小的模糊影子边,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空气中甚至盘旋着一丝旖旎。 童言是醉了,可连栩没有。 他很快回神,趁童言没意识过来前收回了自己的手,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朝她递去另一只手上的东西,这也是他刚才又跑回小馆子的目的。 直到这时,童言才意识到到底差了些什么。 是她的包和衣服。 她松了口气,像是给刚才那股突然间抽离的安全感找到了理由。 反正绝不会是因为眼前之人。 * 童言入队的第一个案子完美告破,甚至警队还因此找到了一条从未被发现过的贩毒路子,可以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那天偷溜的事情似乎也被众人抛诸脑后,谁都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包括童言和连栩。 日子似乎恢复了难得的平静,只除了仍被拘留的秦典和李翰宇。 李翰宇对童言等人的说辞采取了逃避的态度,他怎么也不肯相信,秦典在决定逃跑的瞬间就已经做出了抛弃自己的选择,依然大包大揽地想把所有的罪行都一个人承担下来。 连杨新和童言都有些看不下去,开了后门让这两人在拘留所见了一面。 见面期间,无论李翰宇说什么秦典都一直没有开口,对警方的要求也听之任之,似乎已经自暴自弃到完全不想挣扎了,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似乎另有所图。 童言倒是能理解现在秦典的想法。 像秦典这般心思深沉的人,但凡有一件事没有按自己预估的方向发展,自己的小世界就会全面崩盘;也是他太过自信,完全没有考虑到任何纰漏出现的可能性,只能接受对自己来说完美的结局。 就像童言在美国的启蒙老师和她说的一样。 “越是高智商的罪犯,被抓获后的情绪就愈发平静。” 因为在他们的预设中,永远都不会有被抓获的一天。也就是这样的负面情绪,会让他们的后半生一直陷入怀疑自己的深渊。 恶人有恶报不仅仅是一种安慰善良之人的说辞,就算没有法律的制裁,他们也终有一天逃不过自己心中的魔障。 事实上,秦典在已经对自己的罪行招供之后,无论李翰宇如何想包庇秦典也都是无用功,警方掌握的口供和证据都足够起诉他。 退一万步说,就算秦典逃得过教唆杀人的罪名,也无法在贩毒事件中全身而退。 两人开庭初审的那一天,辛雨晴的父母终于出现在了法庭上。两位老人不管是在开庭期间还是认领辛雨晴尸体时,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甚至没有出现悲伤的情绪,只一门心思想要用辛雨晴的死多捞点钱,张口闭口就是赔偿费。 连栩给杨新递手续材料的时候也为童言解释了这一情况。 “辛雨晴是农村家庭出身,家里人有严重的重男轻女倾向。从小到大对她的教育观念都是以家里唯一的男丁为中心;嫁一个有钱人,以后就能对弟弟提供帮助,至少不能拖弟弟后腿。” 这是农村家庭普遍的教育方式,辛雨晴便深受其害,在家里便没能得到过一个正常孩子的待遇,拳打脚踢是轻,甚至差一点就失去了上学的资格。亏了她依靠着对家人的憎恨,把身边能利用的资源都利用了个遍,这才一步步从农村走到了大城市。 也是真应了那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每个人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都体现了自身经历。 来到大城市后辛雨晴便断了和家人的联系,后来有了秦典每个月的救济,大手大脚习惯了,也失去了交个正经男朋友的兴趣,一门心思想自己钓个有钱的金龟婿。 可惜她的自身条件并不拔尖,在美女比比皆是的大城市,她几乎没什么竞争力,于是就动了想自己做生意的念头,这才找秦典开口要了一大笔钱,没想到却招来杀身之祸。 法庭上,秦典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一旁的李翰宇眼见掰不回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典被警务人员带上了通往最高监狱的押送车,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眼中流出。 秦典是他的信仰,是他的一切,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毫不犹豫帮助秦典犯罪的原因。 童言看着失魂落魄的李翰宇上了另一辆押送车辆,幽幽叹了口气。 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首便看到了刚刚办完手续过来的连栩。 半晌,她轻声道,“你说,秦典真的有爱过李翰宇吗?” “是爱的吧。”连栩应声,也抬眸看向两辆反方向行驶的押送车,“还记得辛雨晴衣服上的花芯吗?” 童言颔首,“花芯怎么了?” “我们在李翰宇花店的车上找到了同样形状的花芯,听店员说,这种花的学名叫香不桃。” “然后呢?”童言看向他。 连栩眼神不变,依然笔直眺望着远处快没了影的车辆,“这些花,都是秦典以个人名义订购送给李翰宇的。” “爱的密语,” 似是想起什么,他笑了笑,“这是香不桃的花语。” 23.023 “董队早上好。” “早啊, 董队。” “来啦。” 董任峰给经过办公室遇到的同事一一颔首示意, 脸色却已不如平日那般从容自如。 这段时间事情实在有些多,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也被极度压缩到只有5个小时左右。 于是当他终于走到自己桌前坐下时,童言就已经看到了他眼底暗沉的大片青灰。 “哎,董队最近应该很忙吧,又是大哥又是家长的。”不知何时将座椅滑动到童言身边的邓明凡轻声叹道。 童言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 “上次董队请客那次不是有事先走了吗?听说是他妹妹亲家那边的亲戚出了交通事故,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呢。”邓明凡摇了摇头,“董队也是个可怜人, 很小的时候因为一场大火没了父母, 和妹妹相依为命了大半辈子。” 听到“和妹妹相依为命”几个字时,童言眼神一顿,立刻抬眼朝董任峰望去。 耳边再次传来邓明凡的叹息声,“结果小瑜, 就是董队妹妹,患上了很严重的ptsd,听说前两年结婚之后才逐渐转好, 董队也是在那之后肩上的担子轻了些。” “小瑜就董队一个亲人, 所以非常依赖董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董队帮着解决的。这不, 这次亲家那边的人出了交通事故, 还要让自己哥哥跑过去。就是苦了董队啊……” “那小瑜老公呢?对这些事都不关心吗?”童言不禁疑道。 邓明凡噤声了两秒, 神秘兮兮地环视周围一圈, 这才凑近了童言的耳朵, “小瑜的老公可不得了,哪有这么多时间管这些事。” 说着,他食指朝上,指了指屋顶的方向,“人家是上面的人。” 童言微微挑眉,“上面的人?” 邓明凡暗道一句孺子不可教也,索性靠过身子,覆在她耳边轻声道,“市委秘书长吴宗霖,就是小瑜的老公。” 童言还是不明白,朝邓明凡眨了眨眼,“这又怎么了,不管他是谁都会有下班时间啊。” 邓明凡无法,决定不再和她多费口舌,摆摆手扬长而去,重新埋首于案卷之中。 他没有看到的是,童言依然盯着董任峰的目光。 和妹妹相依为命,说起来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其中的艰辛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也不清楚邓明凡刚才神神秘秘的耳语到底代表了什么,她只知道,这样下去董任峰的身体迟早要扛不住。 脑中思绪仍在窜动,桌面突然传来些动静,童言回首,果然看到了姗姗来迟的连栩。 和往常一样,他永远是踩着点来的。 如果不是之前她在早上八点领略过连栩的电话,恐怕也要给他扣上玩忽职守的罪名。 她看了眼手表,“不错,今天比昨天还早了两分钟。” “你是不是最近结案了有点闲?”连栩撇嘴,“我可不像你,结案之后就没事做了,还有大堆的归档和总结文书工作等着我呢。” 连栩此言不虚,他昨天和另一个档案员加班加点到深夜才终于在最后时限前把资料上传好。 说着他泄愤似的将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夹抽出几个甩到童言面前,“这儿还有好几个未结案件,你要是没事就看看。” 别每天盯着他找茬,连栩心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喝酒那天以后,童言对自己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恶劣了,找到机会就对要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童言也不反驳,拿了案卷就看了起来。 这一次连连栩都没有发现,她今天的心不在焉。 * 尽管童言入队已有一段时间了,但关系最熟稔的也只有连栩一人,而他每天都会和邓明凡一起去食堂吃饭,童言自然就成为了独来独往的独行侠。 许是被勾起了往事,童言今天的食欲称不上好,没吃几口就收拾了餐具提前回到办公室,准备继续研读今早连栩给她的未结案件。 却不想刚踏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仍在办公桌电脑前翻查资料的董任峰,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格外突兀。 童言顿住步伐两秒才继续往里走。 董任峰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看到她时明显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吃完了?” “嗯,”童言脚步未停,“今天早上吃多了,不是很饿。” 董任峰点点头,“最近还习惯么?听说你在美国都是办大案的,这段时间是不是觉得有些乏味?” “不会,”童言轻笑,“没有案件是好事。” 她惟愿少一点大案,也少一点人受到伤害。 董任峰会意,自上个案件后他对童言的印象就开始有了些变化,也轻笑起来,“的确是好事,那你趴着休息会儿吧。” 见董任峰存了结束话题的心思,童言依言走回座位,打开文件夹看了起来,只是页面的翻动声却从未响起过。 她确实有些看不进去了。 屋内很静,她甚至能听到墙壁上的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 半晌,童言实在有些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眼董任峰。 董任峰双眼正紧盯着电脑屏幕,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童言的异样。 她抿了抿唇,轻声开口,“需要帮忙么,董队。” 董任峰一愣,甚至觉得自己幻听了,“帮什么忙?” “什么都行,”童言眨眨眼,“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么?” “……”他沉默半晌,似乎突然领悟到了童言的意图,垂眸思考片刻,向她招了招手。 童言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跑过去。 待她到了董任峰面前,他才缓缓看向她,“其实这件事并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是因为我妹妹的缘故我才会一直跟进,这样你也愿意帮吗?” “没问题。”童言答得飞快,生怕董任峰改变了主意。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终是转动了些许屏幕,给到童言也能看到的角度。 屏幕上,正是那天陈雪出事的道路监控画面。 “你应该也知道,”董任峰点上根烟,“我妹妹和陈雪,就是她嫂子,逛街那天发生了一场车祸,陈雪至今还在昏迷之中,肇事司机出事之后就逃逸了,监控上捕捉到的牌照是假照,画面上也没有拍到清晰的肇事司机面容。” “嗯,”童言颔首,交通事故确实不在重案组的管辖范围之内,无论是否肇事逃逸都会直接交由交警大队,只是她仍有些不解,“陈雪和你妹妹老公那边的亲戚是怎么想的?” “他们当然也想找到肇事司机……”董任峰默了默,“但并不那么容易。” 就算吴宗霖和吴雪峰身兼要职,也无法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肇事司机,且这件事由吴家兄弟来办也的确有些不合适。 在临远市内,凡是公务人员几乎都听过这两兄弟的名字。 吴雪峰是省委副书记兼省长,而弟弟吴宗霖,也是董任瑜的老公,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市委秘书长。 尽管是牵扯到自己家人的案子,吴雪峰两人也无法滥用职权以加速案情的发展,甚至他还特意叮嘱了吴宗霖,一定要走和老百姓相同的程序。 而让董任峰着手调查的原因,则是董任瑜这段时间近乎崩溃的情绪,事发之后她一口咬定陈雪是被人故意谋害的。 没有人相信她,包括董任峰。 这是一个常识问题,如果是故意谋害的一起车祸,肇事者不可能在这样准确的时间捕捉到两人随时可能改变的动向。 而他也在道路监控上看过肇事车辆的行驶路线,事故发生前这辆车就一直处于超速状态,并不属于突然加速的故意谋害,所以交警大队只把案件定向为普通的交通事故。 尽管董任峰并不相信自己妹妹的说辞,但碍于她日渐失控的情绪,像是寻求一种心理安慰似的,他只能抽出一部分空余时间来调查这起事故。 童言会提出帮忙是他没想到的,而现在的僵持不下的案情,他也的确需要她的帮助。 他甚至迫切到没有时间考虑童言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帮忙。 大致了解过情况后,童言又重新看了几遍录像,就如董任峰所说,的确无法在监控镜头上看清司机的模样。 但也并不是无根可寻。 再次播放了一次肇事车辆的行车路线后,童言抬首,“半个月前坝田街有正在施工的工地吗?” 肇事车辆从板桥路一路飞驰到坝田街就没了踪影,像这样的大型皮卡能藏身的地方实在不多,能逃过路面监控摄像头的地段在市内更是微乎其微,只有可能是正在施工的路段或工地。 坝田街说大不大,说小也实在不小,仅是片面地搜索车辆消失的路段区域太大,也会耗费大量时间。 但无论任何事件,时间过去的越久,留下的证据也会越少。 现在离事发少说也有一两周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缩小范围,就算搜索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要赌一把。 24.024 此为防盗章  董任峰是杨新的顶头上司, 童言又是新进队的女组员, 相较而言, 他也只能向全队地位最低的连栩下手了。 这边杨新正箍着连栩的脖子不放,连栩一回到警队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状态, 被杨新圈得气都喘不上来, 脸也跟着涨红不止。 童言不禁狐疑, 虽说杨新的身手肯定会比身为文员的连栩要强,但连栩今晚在她面前制服李翰宇时的那个速度…… “在想什么?” 董任峰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童言脑中的思绪。 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 一边说着, 指尖微动将手柄拨动一圈, 又重新播放了一次监控录像中的画面。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却依然只能看清最明显的两辆车。 连栩和杨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童言身后, 也一齐看着面前的屏幕。 半晌,连栩突然开口, “我记得你说过,子堂南街有两个没有摄像头的路口?” “嗯,”童言颔首,“那个路口倒是拍清楚了,我刚才也看了一遍,没有目标车辆。” “能回放看看吗?”连栩轻声道。 童言不置可否, 手上却利索地往回拨了拨。 几人只觉眼前一晃,屏幕上就出现了另一个路口的画面。 正如童言所说, 这个路口上的画面因为车速较慢还算清晰, 路口边只停了一辆黑色的suv, 车牌也清晰地显示在画面上,远a67b7t,一个很明显的新牌照。 画面一闪而过,车已经稳稳停在了辛雨晴下车的第二个路口。 “我去查一查车牌信息。”连栩记下车牌,立马往外走。 一个明显与目标车辆不符的车和牌照,童言眼神微顿,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她又将画面以最慢速度回放了一次。 这次能看到的不只是车牌,还有车尾露出的一道明显的划痕,就算只是肉眼判断,也能看出这道划痕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刚出事故不久。 董任峰见童言反复回放着这一画面,不禁挑了挑眉,“有思路了?” “只是推测,”童言点了点头,“等连栩回来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连栩应声进门,手上拿着还存有打印机余热的纸张,“车主于仁波,是本地人,车辆颜色和车型都和画面上的车辆相符,家庭地址也在子堂南街附近,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辆车最近有报修记录吗?”童言问道。 连栩神色不变,“没有。” 案情似乎再一次陷入僵局,杨新有些泄气,伸了个足有五秒的懒腰。 “有于仁波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去看看他的车,顺便给他也做份笔录。”童言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杨新。 连栩点点头,正欲开口,却让董任峰抢了先,“今天你们先回去吧,秦典和李翰宇那边的跟梢我跟上面打过招呼,已经恢复了,这一个星期辛苦你们了。” 童言一顿,目光露出些不解。 董任峰失笑,朝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车主那边你和连栩两个人跟进。” 童言看了看已经指向十二点的时针,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最后无奈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倒是连栩脸上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像这样被董任峰主动划分到行动人员一类,近距离参与到案件之中,这都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 就好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董任峰翻了翻眼皮,目光准确地落到连栩身上,“你也别乐,这次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跟梢要耗费不少人手,不然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俩去做。”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至少现在看来,车主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就让这两个人去排查一下也好。 说完也不管连栩的反应,领着杨新就往外走。 长夜漫漫,但对于秦典二人的跟梢才刚刚开始,他还要赶紧去给其他组员分配任务。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监控录像中孟泽希车内若有似无的音乐声回荡在空气中,平添一抹暧昧。 童言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宣布下班了,全身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这才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酸胀感。 这一夜,似乎太过漫长了。 * 翌日,早上8点一到,童言便准时睁开了眼。 常年高强度的刑侦工作下来,规律生物钟的作息时间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让她没想到的是,刚洗漱完没多久,她就接到了连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已经出门了,周围环境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他的声音却依旧清晰,“我已经联系过于仁波了,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正好他今天早上没课,十点左右可以配合我们调查。” 童言刚起来没多久,脑中思绪尚有些混乱,乍一听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连栩的意思。 “知道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但现在才八点,你不会是想这么早就过去吧?” “我醒得早,就提前跟你说一声。”连栩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你不会还睡着呢吧?” “我刚起来,这不是还有俩小时么,我吃个饭再过来。”童言打开手机的扬声器,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想吃包子吗?昨天包子店的老板新推出了五仁味的包子,我抢了好几个。”连栩语气中笑意更甚,就差昭告天下他今天心情不错了。 童言翻了个白眼,伸手打开瓶水乳,倒了点在手上轻拍在双颊,“你自己慢慢吃吧。” 说完也不等连栩说话,自顾自用没有沾染上护肤品的小拇指挂断了电话。 经过上一周的折磨,她这辈子算是再也吃不下包子了。她都不知道连栩是怎么能做到一年365天,天天吃包子的。 童言想着,猛地回想起上次那个蟹黄芥末味的包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护肤加上化妆的时间被她准确地控制在半小时之内,看了看时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童言随意地做了两个三明治,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经过一周生死时速的摧残后,这一顿简便的早餐都足够让她心情愉悦。 尽管她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吃完饭出门时,时间依旧还没到9点。家里静得让她发慌,想了想,她搜索了去市一中的路线,决定坐公交车晃悠过去。 这也是她在美国养成的习惯,不忙的时候就坐坐公交车或者地铁,在车上观察旁人的细节来推测他们的工作甚至心情,也相当于是对侧写这个职业另一种形式的特训了。 观察从车站就开始了,她看着路边背着双肩包,脚踩帆布鞋的两个女生,心里默默做出判断。 咖啡厅兼职生。 一阵寒风袭来,童言紧了紧外套,又走近了些两人,很快听到她们的对话。 “上次那个咸猪手不是对你动手动脚吗?下次他再来,你就直接让徐哥帮他点单。” “别提了,我现在想起那个人的脸都还想吐,下次他来我就直接躲到吧台去。” 童言勾了勾唇,中。 公交车缓缓到来,旁边的两个女生似乎和她是相同路线,比她先一步上了车。 九点有余,工薪阶层和学生都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或学习,车上人并不算多。 童言习惯性地走到最后一排入座。 目光从最后一排看过去,逐个判断,大学生,护士,兼职生,出租车司机。 嗯,很符合这个时间点出门坐公交的人群特点。 视线往前,是一个佝偻的老奶奶,老人手里紧揣着自己的斜挎小包,花白的头发也挡不住她眼神中的锐利。 童言眼神一顿,心中默默感叹一句岁月弄人。 老人身上的信息太少,她并不能判断出太多;但仅从老人清明的眼神和手上的动作,也能判断出这是个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年轻时应该还是个美女。 正当她继续往后,视线来到最后一排的男人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童言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连栩的名字。 她接通电话,“我在路上了。” 25.025 此为防盗章  连栩果然穿得不多,裹着外套不停地跺脚。似乎是还记恨着之前的耍弄, 直到童言走到跟前, 他才带着的浓重鼻音冷哼一声,又斜睨了她一眼, 调头就往学校里面走。 童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嘴边的笑容就未曾褪去过。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认识连栩之后,她深藏在内的恶趣味也被挖掘而出,且乐此不疲。 连栩轻车熟路地走往校内的其中一个教学楼,楼里没有电梯,他一言不发地爬着楼梯,脚步也越来越快, 就像打定主意想甩开童言似的。 尽管童言今天为了方便调查特地穿了双平底鞋,却还是跟得够呛。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 她总觉得连栩似乎对她的软肋了若指掌。 从小学开始, 她最怕的就是体育课;初中的800米跑更是从未完成过一次, 就连体育中考时,她的800米都直接申请了最低线免跑。 等童言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上已停下脚步的连栩,他略带嘲弄地扯了扯嘴, “刚才和于仁波通过电话,他中午要和办公室的老师一起聚餐, 我们速战速决。” 童言咬了咬牙,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再次穿过几个转角, 才终于来到了于仁波的办公室。 许是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 办公室里的老师并不算多,于仁波在一众女老师中显得格外突出,童言甚至不用怎么观察,就能判断出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于仁波也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很快起身向他们走来,对连栩伸出手,“你就是连栩吧,我是于仁波。” “你好。”连栩颔首,又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同事童言。” 于仁波友善地对童言笑了笑,又将两人带到了办公室外面的空荡走廊上才开始说话,“两位来找我具体是想问什么事呢?” 话是对着连栩问的,很显然没把身边的女人当作主角。 却不想连栩只侧了侧身,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童言会意,脸上已摆出笑脸,“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调查一起案件,证人提供的关键证据中出现了你的车,所以队里派我们来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不用紧张,就是例行公事。” 于仁波很快掩下眼中的惊异,停了童言的话表情更加松弛,“没事没事,你们有什么尽管问。” “那我先确认一下,你是住在子堂南街吗?” “是” “黑色本田suv,车牌为远a67b7t,是你的车没错吧?”童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边打开边问。 “是我的车没错。”于仁波颔首。 “住的地方没有停车位吗?” “嗯?”于仁波面上出现一抹惑色,“有是有,但我住的是老房子,院子里的空间有限,有时候回家晚了就没有停车位了。” “所以没有停车位的时候你一般会停在哪?”童言点点头,以示对他回答的肯定。 只是问题却让一旁安静的连栩眼神一动。 诱导,以未知的提问方式判断是否符合已知信息;对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根本没法说谎。 她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于仁波想了想,脸上出现一抹窘色,“一般就停在南街路口的街边,我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门上班,不会造成交通堵塞什么的。” 童言完全不在意他是否有违章停车,只轻声追问道,“那周末呢?” “周末我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不会开车。”这次于仁波的表情平静了不少,语气也比刚才慢了些。 童言微挑眉峰,“11月12日那晚你出过门吗?” 顿了顿,她又摇了摇头,“不,那天一整天你出过门吗?那是个周日。” “这都大半个月了,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但周日我晚上偶尔是会出门的,毕竟周一早上我可以挪车。”于仁波表情有些迟疑,又带了些不明所以的困惑。 似是为了回想起那天的记忆,他又掏出手机翻了翻那天的相册和聊天记录。 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补充道,“真的不记得了,我手机上也没有那天的记录。” 童言点了点头,心头思绪窜动,最后合上了笔记本,“方便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车吗?” “行,车停在学校边上的教职工停车场,可能有些远。”于仁波应得爽快,转身便移步往楼梯间的方向走,“你们跟我来吧。” 路程的确不近,三人走了大概五分钟才远远看到停车场的指引路牌。 连栩走在最后,微跨两个大步跟上前方不远的童言,偏过头轻声问她,“怎么样?” “他没有说谎,跟这个案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童言同样轻声回答。 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会出卖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表情比想法永远快一秒。于仁波思绪很清晰,她问出11月12日这个具体日期时他也没有表现出异常,所有想法和表情都是一致的。 说话间,几人终于走到了停车场。 于仁波的车和车载监控里拍到的画面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光洁如新的车尾, ——并没有视频里的那道明显划痕。 童言眼神微动,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的车最近出过什么事故吗?或者说擦擦碰碰之类的?” 于仁波思考片刻,最后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最近有做过保养或者补漆吗?”她又往车尾的方向走近两步,蹲下身子,近距离观察着录像里有划痕的位置。 一边问着,还一边伸出手在车牌周围摸索起来。 “也没有,”于仁波加快了些语速,“我每年都有固定的保养时间,大概年前才会去4s店一趟。” 这次不仅是童言,连栩也露出一抹微笑。 找到了。 车载录像上的黑色本田车尾有一道明显的划痕,他查到的报修记录和于仁波所言吻合,童言也没有在车尾上发现什么异常,且最重要的是,于仁波的车,和李翰宇的车型一模一样。 种种迹象表明,录像上的黑色suv和李翰宇的白色本田,是同一辆车。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秦典和李翰宇是如何得知于仁波的车型和颜色甚至车牌,这三个人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想着,连栩掏出两张秦典和李翰宇的照片,递到于仁波面前,“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两个人么?” 童言也很快起身朝于仁波望去。 于仁波瞥过照片时几乎没用多久便很快给予否定,“不认识。” 连栩神色不变,眉间的褶皱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焦灼,“你确定吗?” 童言也紧盯着他,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遗漏的表情。 见两人这种架势,于仁波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又认真地打量照片半晌,这次他的语气不那么肯定了。 他抽出李翰宇的照片,“这个人我肯定是没有见过的,我每年教过的学生不少,就算不记得名字,对脸也一定会有印象。” “那这个人呢?”连栩举起秦典的照片,追问道。 于仁波有些犹豫,语气也跟着迟疑起来,“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但我真不记得我在哪里见过,可能是在路上见过也不一定。” 童言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道,“你有和培训机构合作过吗?” “没有。”于仁波答得很快,“我们公立学校的正规老师怎么会和私人的培训机构有合作。” 语速很快,语气也很笃定,但眼神里的游移不定却显露出一丝慌张。 连栩和童言对视一眼。 只片刻,童言扯了扯唇,“要我说出来么?超智培训机构,板桥路的那一家。” 似是觉得她力度不够,连栩加重砝码,“这种事,我们用警队的名义去抽取一下监控记录就一目了然,到时候捅到学校……” “别别,”于仁波额头已经冒了些冷汗,双手也无意识地搓动起来,见事情明显已经忽悠不过去了,果断选择坦白,“两位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些事情相当于我们这行的潜规则,很多老师都会介绍学生去培训机构补习的,不是只有我这么干。” “我们也不关心你和培训机构有没有合作,拿多少回扣,”连栩挑眉,“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在培训机构见过这个人。” 26.026 此为防盗章 那么, 他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不可动摇的存在,或者说,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员。 但很明显,连栩并不打算接茬。 仅考虑不过一瞬,他便开口回绝,“我帮不了你。” 室内很静, 童言忍不住挑眉。 下一秒,连栩平淡无波的声音飘过来, “我没有核对指纹的权限,且现在国内的大数据并不完善, 就算我有这个权限,也不一定查得到。” 童言垂眸,心里浮起一丝失望。倒不是对查不到指纹信息失望, 而是对连栩不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失望。 她眨眨眼, 将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诸脑后,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他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也仅仅是因为他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而已。 而他与其他人给她的不同感觉, 可能也只是她想太多了。 想着, 她礼貌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再想办法。” 连栩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再看她, 重新埋首于案卷中。 童言沉默了一会, 泄愤似的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大包中, 又利索地换回了桌底角落的高跟鞋准备离开。 她收拾地很快,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屋内仅有的最后一人道,“你不回去吗?” “我今天值班。”连栩头也不抬。 童言不再多言,终是抬步走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重归平静的办公室内,连栩突然抬起头来,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些走神,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扯了扯唇,做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又带些自嘲。 果然,还是会有些遗憾啊。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董任峰围绕着秦典做出一系列调查,并派人对他展开了24小时的跟踪,却始终没有进展。 秦典的生活没有被辛雨晴的死搅乱,甚至可以说是没了辛雨晴不时的打扰,他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班时间也一直呆在家里,偶尔会和女朋友出去吃吃饭,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除此之外,董任峰也对秦典周围的同事进行过秘密调查,每当隐晦地询问起秦典的“异常”之处,他们都会表现出迷茫之色。 也就是说,秦典周围的所有同事都没有发觉他性向不同的事情。 这也让董任峰等人一周的调查毫无所获,他们甚至对童言的侧写结果产生了怀疑。 连童言都对秦典的表现觉得奇怪,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只是一般而言,朝夕相处的同事是信息量最大的调查群体,如果连他们都没有看出来秦典的性向……看来是她低估了他。 仅从同事毫不知情这点看来,秦典瞒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童言所知,虽然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明朗,但也不至于让他死命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位男友,看来问题很大啊…… 在董任峰对秦典展开调查的同时,童言也一直在跟进辛雨晴这边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辛雨晴的银行账户流水上,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大金额进账,这也让辛雨晴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当他们循着线索查到打钱的银行户头时,对方对这笔每个月固定的转账额毫不知情,和死者也没有任何交集,明显是被人盗用过信息办的□□。每一笔转账都是通过电子账户转出,ip号也被特意地隐藏过了。 这份转账,明显也掩藏着不可告人的信息。 重重疑点都无法提供给警队更多信息,在又一天跟踪秦典却一无所获后,董任峰撤销了对他的调查。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是童言,这也是她和董任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才一周,如果凶手真是秦典的男友,他们这段时间本就不可能私下见面。”童言对董任峰的决策表现出十分的不满,音量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董任峰面色平淡,甚至眼神都没离开过手上的案卷,“这不是我做的决定,队里不止这一个案件要处理,人力物力都跟不上,上面也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有所微词。” 虽然他也想继续往秦典的方向调查下去,但在一个星期毫无所获之后,上面对他们不往死者方面调查,反而在一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已经是无法放任下去的状态。 这的确是高层的安排,他们对此束手无策,且他们没能在秦典身上找出任何线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童言抿了抿唇,并没能被这个理由说服,“现在这个案件的优先率最高不是么?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秦典这条线,其他线更不可能得到帮助破案的信息。” “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董任峰的声音冷硬了些,“只有你一个人想破案吗?” 童言语塞,沉默片刻音量放低了些,道,“那能不能留一到两人继续跟秦典这条线?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去守。” 这句话后,室内安静了好一阵,董任峰似乎也没想到童言有如此决心,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头,“我说最后一次……” “我也去吧。”突如其来的男声让董任峰的拒绝没能说完。 众人齐齐抬眼,朝声源处看去。 连栩对众人投来的眼光视若无睹,紧紧盯着董任峰,“董队,秦典那边我去吧。” 这次董任峰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你不是……” “不是差人手吗?”连栩没有让他说完后半句话,“我这周的案卷整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帮忙的。” 童言也被连栩突然的出声打的猝不及防,呆愣地望着他了一会儿,竟迟迟没回过神来。 直到连栩这句话完,她才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转而也紧盯着董任峰,等待判决。 董任峰刚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皱成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似是在考虑让两个毫无跟踪经验且全无武力值的人出队的可行性。 他探究的眼神划过不约而同看着自己的一男一女,最终停留在连栩身上,“你确定可以吗?你妈那边呢?” “这不是出警,只是在身后跟踪而已,”连栩摇头,“她不会说什么的。” 又一阵僵持,董任峰败下阵来,终是叹了口气,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中巡视一眼,最后锁定在杨新身上,“老杨。” 杨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些不妙,起身答到。 果然,董任峰开口道,“你和他们一起,换班监视秦典。”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童言两人,“你们俩没有经验,有问题多问问老杨,既然做就一定要做好,时限一周。如果这一周还是没能找到线索,就必须放弃这条线。” 听到最后一句,童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一周,对于缜密的凶手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充足的时间,且中途只要被秦典发觉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所有部署都将前功尽弃。 任务不可谓不艰难,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 她点头答应下来,“谢谢董队。” 这边杨新一个头两个大,眼前这两人在他眼里就像两个烫手山芋一般,怎么一遇到这样的事老大就想到自己了呢? 他无奈地朝两人摆摆手,“你俩跟我来,我先跟你们说说跟踪技巧,安排一下轮换次序。” 两人应声而动,跟着杨新移步去往会议室。 一边走着,童言还在一边打量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连栩。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她轻声开口,“谢谢。” “不谢,”连栩应得很快,“我只是想破案而已。” 声音依旧不大,但话里的笃定却还是让童言轻易勾了唇。 他只是想破案而已。 所以,他和她一样,坚定地相信着她的判断。 童言从洗手间出来没多久,邓明凡便哼着小曲晃悠了过来。 其实之前童言就注意到邓明凡了,这五官……用贼眉鼠眼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加上他那看似一折就断的细胳膊细腿,倒真有点像街边的地痞,怎么看都不像警务人员。 邓明凡对童言所思所想全然不知,笑眯眯凑过来打招呼,“你好呀,我是邓明凡,和连栩一样是文职,但我比他高级一点,是内勤组长。” 童言看了看身前文职人员仅有的三张办公桌,其中一张还被堆满了文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好。” 连栩笑得乐不可支,“对对对,邓哥极有领导风范。” 弯眉的模样让邓明凡这样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都有些失神,心里忍不住暗啐,这么久都没被他掰弯,真他妈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着,他撇了撇嘴,朝童言神秘兮兮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死者手机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轻声道。 “怪不得你搞得这么狼狈,”邓明凡双眸闪闪发亮,“但是死者手机为什么会在垃圾桶啊?犯人丢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开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邓明凡,余光却看见不远处董任峰似乎滞了一秒。 她笑了笑,稍放大了些音量,“犯人的心理其实比想象中好猜,死者被抛尸到垃圾堆旁边,衣物齐整且没有受侵的迹象,但死者身上却没有留下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现在的人出门,就算不拿包也不会忘记手机,死者的手机明显是被犯人拿走了。” 27.027 此为防盗章  她再也忍不住, 捂嘴闷笑起来,身子也跟着轻微的笑声一齐抖动,立时吸引不少车上乘客的目光。 九点五十五分, 她终于到了市一中门口。 连栩果然穿得不多, 裹着外套不停地跺脚。似乎是还记恨着之前的耍弄,直到童言走到跟前,他才带着的浓重鼻音冷哼一声,又斜睨了她一眼,调头就往学校里面走。 童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嘴边的笑容就未曾褪去过。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认识连栩之后, 她深藏在内的恶趣味也被挖掘而出, 且乐此不疲。 连栩轻车熟路地走往校内的其中一个教学楼, 楼里没有电梯,他一言不发地爬着楼梯, 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像打定主意想甩开童言似的。 尽管童言今天为了方便调查特地穿了双平底鞋, 却还是跟得够呛。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 她总觉得连栩似乎对她的软肋了若指掌。 从小学开始,她最怕的就是体育课;初中的800米跑更是从未完成过一次,就连体育中考时, 她的800米都直接申请了最低线免跑。 等童言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上已停下脚步的连栩, 他略带嘲弄地扯了扯嘴, “刚才和于仁波通过电话, 他中午要和办公室的老师一起聚餐,我们速战速决。” 童言咬了咬牙,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再次穿过几个转角,才终于来到了于仁波的办公室。 许是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并不算多,于仁波在一众女老师中显得格外突出,童言甚至不用怎么观察,就能判断出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于仁波也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很快起身向他们走来,对连栩伸出手,“你就是连栩吧,我是于仁波。” “你好。”连栩颔首,又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同事童言。” 于仁波友善地对童言笑了笑,又将两人带到了办公室外面的空荡走廊上才开始说话,“两位来找我具体是想问什么事呢?” 话是对着连栩问的,很显然没把身边的女人当作主角。 却不想连栩只侧了侧身,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童言会意,脸上已摆出笑脸,“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调查一起案件,证人提供的关键证据中出现了你的车,所以队里派我们来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不用紧张,就是例行公事。” 于仁波很快掩下眼中的惊异,停了童言的话表情更加松弛,“没事没事,你们有什么尽管问。” “那我先确认一下,你是住在子堂南街吗?” “是” “黑色本田suv,车牌为远a67b7t,是你的车没错吧?”童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边打开边问。 “是我的车没错。”于仁波颔首。 “住的地方没有停车位吗?” “嗯?”于仁波面上出现一抹惑色,“有是有,但我住的是老房子,院子里的空间有限,有时候回家晚了就没有停车位了。” “所以没有停车位的时候你一般会停在哪?”童言点点头,以示对他回答的肯定。 只是问题却让一旁安静的连栩眼神一动。 诱导,以未知的提问方式判断是否符合已知信息;对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根本没法说谎。 她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于仁波想了想,脸上出现一抹窘色,“一般就停在南街路口的街边,我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门上班,不会造成交通堵塞什么的。” 童言完全不在意他是否有违章停车,只轻声追问道,“那周末呢?” “周末我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不会开车。”这次于仁波的表情平静了不少,语气也比刚才慢了些。 童言微挑眉峰,“11月12日那晚你出过门吗?” 顿了顿,她又摇了摇头,“不,那天一整天你出过门吗?那是个周日。” “这都大半个月了,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但周日我晚上偶尔是会出门的,毕竟周一早上我可以挪车。”于仁波表情有些迟疑,又带了些不明所以的困惑。 似是为了回想起那天的记忆,他又掏出手机翻了翻那天的相册和聊天记录。 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补充道,“真的不记得了,我手机上也没有那天的记录。” 童言点了点头,心头思绪窜动,最后合上了笔记本,“方便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车吗?” “行,车停在学校边上的教职工停车场,可能有些远。”于仁波应得爽快,转身便移步往楼梯间的方向走,“你们跟我来吧。” 路程的确不近,三人走了大概五分钟才远远看到停车场的指引路牌。 连栩走在最后,微跨两个大步跟上前方不远的童言,偏过头轻声问她,“怎么样?” “他没有说谎,跟这个案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童言同样轻声回答。 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会出卖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表情比想法永远快一秒。于仁波思绪很清晰,她问出11月12日这个具体日期时他也没有表现出异常,所有想法和表情都是一致的。 说话间,几人终于走到了停车场。 于仁波的车和车载监控里拍到的画面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光洁如新的车尾, ——并没有视频里的那道明显划痕。 童言眼神微动,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的车最近出过什么事故吗?或者说擦擦碰碰之类的?” 于仁波思考片刻,最后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最近有做过保养或者补漆吗?”她又往车尾的方向走近两步,蹲下身子,近距离观察着录像里有划痕的位置。 一边问着,还一边伸出手在车牌周围摸索起来。 “也没有,”于仁波加快了些语速,“我每年都有固定的保养时间,大概年前才会去4s店一趟。” 这次不仅是童言,连栩也露出一抹微笑。 找到了。 车载录像上的黑色本田车尾有一道明显的划痕,他查到的报修记录和于仁波所言吻合,童言也没有在车尾上发现什么异常,且最重要的是,于仁波的车,和李翰宇的车型一模一样。 种种迹象表明,录像上的黑色suv和李翰宇的白色本田,是同一辆车。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秦典和李翰宇是如何得知于仁波的车型和颜色甚至车牌,这三个人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想着,连栩掏出两张秦典和李翰宇的照片,递到于仁波面前,“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两个人么?” 童言也很快起身朝于仁波望去。 于仁波瞥过照片时几乎没用多久便很快给予否定,“不认识。” 连栩神色不变,眉间的褶皱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焦灼,“你确定吗?” 童言也紧盯着他,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遗漏的表情。 见两人这种架势,于仁波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又认真地打量照片半晌,这次他的语气不那么肯定了。 他抽出李翰宇的照片,“这个人我肯定是没有见过的,我每年教过的学生不少,就算不记得名字,对脸也一定会有印象。” “那这个人呢?”连栩举起秦典的照片,追问道。 于仁波有些犹豫,语气也跟着迟疑起来,“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但我真不记得我在哪里见过,可能是在路上见过也不一定。” 童言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道,“你有和培训机构合作过吗?” 28.028 此为防盗章  童言看了看身前文职人员仅有的三张办公桌, 其中一张还被堆满了文件,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好。” 连栩笑得乐不可支,“对对对, 邓哥极有领导风范。” 弯眉的模样让邓明凡这样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都有些失神,心里忍不住暗啐,这么久都没被他掰弯, 真他妈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着,他撇了撇嘴, 朝童言神秘兮兮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死者手机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轻声道。 “怪不得你搞得这么狼狈, ”邓明凡双眸闪闪发亮, “但是死者手机为什么会在垃圾桶啊?犯人丢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开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邓明凡, 余光却看见不远处董任峰似乎滞了一秒。 她笑了笑, 稍放大了些音量,“犯人的心理其实比想象中好猜, 死者被抛尸到垃圾堆旁边,衣物齐整且没有受侵的迹象,但死者身上却没有留下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现在的人出门, 就算不拿包也不会忘记手机, 死者的手机明显是被犯人拿走了。” 一旁的连栩也竖起耳朵, 又听童言继续道, “拿走手机有两种可能, 一是谋财,一是手机里有犯人想要掩藏的信息;死者荷包的钱都没有拿干净,犯人应该属于后者。此人极可能是第一次犯罪,很多现场的信息都没有处理干净,意图也没有完美地遮盖住,这也可能是案发后处理时间不够的问题,但从死者脖子上致命的勒痕来看,这应该不是犯人的心血来潮。” “在普通罪犯的心理状态中,最一致的一点就是心虚。他们会想要尽快处理好留在自己手上的罪证,尽管处理方法不同,但至少这一起案件的犯人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是个果断细致的人,所以最有可能处理遗物的地点应该就是街道附近的垃圾桶了。” 邓明凡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就把附近所有的垃圾桶都翻遍了?就凭你这番猜测?” “没,”童言摇头,“我只翻了周围没有监控录像的三个垃圾桶,两个在南街一个在北街。犯人虽不是惯犯,但做事果断且相当有计划,不可能会在有明显摄像头的地方露出破绽,不出意外在手机上应该也不会找到他的指纹。” 邓明凡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情,但仔细想想,应该也有运气成分,毕竟她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也只是她个人的推测罢了。 童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是一笑一过,懒得解释更多。 她刚刚说的这些,就是对罪犯的初步侧写;而通过侧写找到手机,就足以说明侧写的准确性。 人会说谎,但人留下的痕迹不会。她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于对细节的分析和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在这一点上,她的出错率很小。 熟悉童言的人也都知道,在案情的初步勾画中,童言侧写的准确率几乎能达到100%,这便是她的可怕之处。 听到后面,董任峰眉眼渐松,心中竟升起一丝对童言的好奇,想起今天傅航对童言的评价,也许并不是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想着,他在桌上堆积的文件中抽出两张纸来,是一张类似简历的文件信息。 如果童言看到,也许也会有些惊讶,纸张右上角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的照片,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这份档案是童言在路边翻垃圾的时候,董任峰找上级要的资料。 过去经历那一栏寥寥几行字,履历的华丽程度却足以让人咋舌。 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先后任职于新泽西州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和fbi行为分析小组,在刑事调查分析上多次帮助fbi破获多起疑案,还把当年那个以关爱弱势群体闻名的政客巴蒂亚拉下了台。 这样的经历,在美国前途无限,怎么会这个时间选择回国? 董任峰职业病犯了,疑心顿起,刚刚对童言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跌至原点。 但他的疑心病并没能维持多久,就让傅航的一个电话给终结了。 童言找到的手机上获取到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相匹配,已经被确定为死者的手机了;但就如童言所说,手机上并没有采集到第二个人的指纹,犯人的确没有留下破绽。 死者名为辛雨晴,23岁,是临远市幼儿园的一名老师,目前独居在子堂街湾里巷,父母亲戚都在老家。从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来看,联系最为频繁也是死者死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疑似死者男友的秦典。 手机在几分钟后被送来了刑警队,秦典接到通知后没多久也出现在了警局。 一身随意的休闲装和匆忙的步伐是他给童言的第一印象,秦典来的时候眼眶微红,紧握住手机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一进门就抓住了正准备去洗手间的邓明凡。 “我是辛雨晴的朋友,刚刚接到了通知电话,她现在在哪?”语气中浓烈的悲戚与难以置信十分明显。 邓明凡对这样的亲属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又指了指连栩的方向,沉声道,“先去那边登记一下,后面会安排给你做笔录。死者的尸体还在刑侦队那边,要等监护人过来才能领走。” 听到邓明凡口中的‘死者’二字时,秦典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僵直,他胡乱点了点头,迈步朝连栩的方向走去。 一系列对话都没躲过童言的眼睛,直到秦典已经在连栩跟前站定,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这个表演痕迹过重的男人。 桌前的董任峰给一旁的杨新打了打手势,杨新会意,起身走向秦典,和连栩一同将他带到了质询室。 童言立马起身走到董任峰跟前,“董队……” “你也进去吧,”董任峰打断她,自顾自说道,“记得等老杨问完再问。” 她飞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了过去。 童言进门的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了。 杨新是队里最会观察微表情的人,并不因为他学过这方面的内容,全凭经验。 “姓名年龄和与死者的关系。”他语速不快,话里却带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在场的只有连栩知道,这是老杨的惯用伎俩,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证人,这样的语气最能让人产生庄严感,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就会在杨新面前无所遁形。 但很显然,至少在连栩看来,秦典并不属于胆小一类人的范围。 秦典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杨新的影响,“秦典,24岁,我和雨晴是大学同学,当初一起从老家来临远找工作,她去了一家幼儿园当老师,我去了一家培训机构,除了她同事,在临远她就我这么一个朋友。现在她就这么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父母交待。”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中就带了些哽咽,童言眉心一动,又来了。 从一进警局到现在,他浓重的悲怆情绪就一直没断过,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杨新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他:“我们在辛雨晴的手机里看到她和你的聊天记录,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左右,你约辛雨晴去了板桥路的rama喝酒对吗?” “对,”秦典点点头,面部出现一丝变化,下耷的嘴角和目光的闪动都表现出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昨晚九点女朋友和我吵架闹分手,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就想叫雨晴陪我出来喝两杯聊聊天。” “事后你没有送她回家?关系这么好,你让一个女人凌晨自己回家?”杨新步步紧逼。 秦典微愣,似乎没想到杨新会这样问。 “我昨天是约了她出来,但后来女朋友来我家找我……”他顿了顿,“我就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不能去了。” 杨新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给旁边的连栩使了使眼色。 连栩会意,拿出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递给秦典。 “也就是说,”杨新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闷响,“10点半的这通电话,是你打给辛雨晴说自己不能去了?” 秦典对面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一抹深思。 辛雨晴遇害的时间在凌晨12点到2点之间,而接到秦典告知取消见面的电话后,她依然在外面逗留了至少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辛雨晴做了什么? 就算他只是无聊,但这样兴奋的反应和如此积极的态度…… 总叫人莫名不爽。 这边连栩和杨新刚搜查完辛雨晴的包,正要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往董任峰所在的质询室送去,旁边一个人影疾驰而过,恍惚间只感受到一阵疾风。 29.029 此为防盗章 弯眉的模样让邓明凡这样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都有些失神, 心里忍不住暗啐, 这么久都没被他掰弯, 真他妈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着, 他撇了撇嘴, 朝童言神秘兮兮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死者手机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轻声道。 “怪不得你搞得这么狼狈, ”邓明凡双眸闪闪发亮,“但是死者手机为什么会在垃圾桶啊?犯人丢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开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邓明凡, 余光却看见不远处董任峰似乎滞了一秒。 她笑了笑,稍放大了些音量,“犯人的心理其实比想象中好猜, 死者被抛尸到垃圾堆旁边, 衣物齐整且没有受侵的迹象,但死者身上却没有留下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现在的人出门,就算不拿包也不会忘记手机, 死者的手机明显是被犯人拿走了。” 一旁的连栩也竖起耳朵, 又听童言继续道,“拿走手机有两种可能, 一是谋财, 一是手机里有犯人想要掩藏的信息;死者荷包的钱都没有拿干净,犯人应该属于后者。此人极可能是第一次犯罪, 很多现场的信息都没有处理干净, 意图也没有完美地遮盖住, 这也可能是案发后处理时间不够的问题,但从死者脖子上致命的勒痕来看,这应该不是犯人的心血来潮。” “在普通罪犯的心理状态中,最一致的一点就是心虚。他们会想要尽快处理好留在自己手上的罪证,尽管处理方法不同,但至少这一起案件的犯人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是个果断细致的人,所以最有可能处理遗物的地点应该就是街道附近的垃圾桶了。” 邓明凡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就把附近所有的垃圾桶都翻遍了?就凭你这番猜测?” “没,”童言摇头,“我只翻了周围没有监控录像的三个垃圾桶,两个在南街一个在北街。犯人虽不是惯犯,但做事果断且相当有计划,不可能会在有明显摄像头的地方露出破绽,不出意外在手机上应该也不会找到他的指纹。” 邓明凡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情,但仔细想想,应该也有运气成分,毕竟她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也只是她个人的推测罢了。 童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是一笑一过,懒得解释更多。 她刚刚说的这些,就是对罪犯的初步侧写;而通过侧写找到手机,就足以说明侧写的准确性。 人会说谎,但人留下的痕迹不会。她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于对细节的分析和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在这一点上,她的出错率很小。 熟悉童言的人也都知道,在案情的初步勾画中,童言侧写的准确率几乎能达到100%,这便是她的可怕之处。 听到后面,董任峰眉眼渐松,心中竟升起一丝对童言的好奇,想起今天傅航对童言的评价,也许并不是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想着,他在桌上堆积的文件中抽出两张纸来,是一张类似简历的文件信息。 如果童言看到,也许也会有些惊讶,纸张右上角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的照片,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这份档案是童言在路边翻垃圾的时候,董任峰找上级要的资料。 过去经历那一栏寥寥几行字,履历的华丽程度却足以让人咋舌。 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先后任职于新泽西州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和fbi行为分析小组,在刑事调查分析上多次帮助fbi破获多起疑案,还把当年那个以关爱弱势群体闻名的政客巴蒂亚拉下了台。 这样的经历,在美国前途无限,怎么会这个时间选择回国? 董任峰职业病犯了,疑心顿起,刚刚对童言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跌至原点。 但他的疑心病并没能维持多久,就让傅航的一个电话给终结了。 童言找到的手机上获取到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相匹配,已经被确定为死者的手机了;但就如童言所说,手机上并没有采集到第二个人的指纹,犯人的确没有留下破绽。 死者名为辛雨晴,23岁,是临远市幼儿园的一名老师,目前独居在子堂街湾里巷,父母亲戚都在老家。从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来看,联系最为频繁也是死者死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疑似死者男友的秦典。 手机在几分钟后被送来了刑警队,秦典接到通知后没多久也出现在了警局。 一身随意的休闲装和匆忙的步伐是他给童言的第一印象,秦典来的时候眼眶微红,紧握住手机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一进门就抓住了正准备去洗手间的邓明凡。 “我是辛雨晴的朋友,刚刚接到了通知电话,她现在在哪?”语气中浓烈的悲戚与难以置信十分明显。 邓明凡对这样的亲属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又指了指连栩的方向,沉声道,“先去那边登记一下,后面会安排给你做笔录。死者的尸体还在刑侦队那边,要等监护人过来才能领走。” 听到邓明凡口中的‘死者’二字时,秦典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僵直,他胡乱点了点头,迈步朝连栩的方向走去。 一系列对话都没躲过童言的眼睛,直到秦典已经在连栩跟前站定,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这个表演痕迹过重的男人。 桌前的董任峰给一旁的杨新打了打手势,杨新会意,起身走向秦典,和连栩一同将他带到了质询室。 童言立马起身走到董任峰跟前,“董队……” “你也进去吧,”董任峰打断她,自顾自说道,“记得等老杨问完再问。” 她飞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了过去。 童言进门的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了。 杨新是队里最会观察微表情的人,并不因为他学过这方面的内容,全凭经验。 “姓名年龄和与死者的关系。”他语速不快,话里却带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在场的只有连栩知道,这是老杨的惯用伎俩,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证人,这样的语气最能让人产生庄严感,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就会在杨新面前无所遁形。 但很显然,至少在连栩看来,秦典并不属于胆小一类人的范围。 秦典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杨新的影响,“秦典,24岁,我和雨晴是大学同学,当初一起从老家来临远找工作,她去了一家幼儿园当老师,我去了一家培训机构,除了她同事,在临远她就我这么一个朋友。现在她就这么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父母交待。”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中就带了些哽咽,童言眉心一动,又来了。 从一进警局到现在,他浓重的悲怆情绪就一直没断过,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杨新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他:“我们在辛雨晴的手机里看到她和你的聊天记录,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左右,你约辛雨晴去了板桥路的rama喝酒对吗?” “对,”秦典点点头,面部出现一丝变化,下耷的嘴角和目光的闪动都表现出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昨晚九点女朋友和我吵架闹分手,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就想叫雨晴陪我出来喝两杯聊聊天。” “事后你没有送她回家?关系这么好,你让一个女人凌晨自己回家?”杨新步步紧逼。 秦典微愣,似乎没想到杨新会这样问。 “我昨天是约了她出来,但后来女朋友来我家找我……”他顿了顿,“我就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不能去了。” 杨新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给旁边的连栩使了使眼色。 连栩会意,拿出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递给秦典。 “也就是说,”杨新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闷响,“10点半的这通电话,是你打给辛雨晴说自己不能去了?” 秦典对面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一抹深思。 辛雨晴遇害的时间在凌晨12点到2点之间,而接到秦典告知取消见面的电话后,她依然在外面逗留了至少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辛雨晴做了什么? 那空白的两个小时和凭空消失的包,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屏幕中,刚到达酒吧门口的辛雨晴眉头紧锁地打着电话,从围观者频频投向她的眼神看来,音量还不小,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在争论些什么。 而这通电话,也刚好符合辛雨晴手机上最后一通电话的通话时间,大约三分钟左右辛雨晴便挂断了电话,转头进入酒吧。 看完这一段,董任峰对一旁略显紧张的值班经理道,“酒吧内的监控录像可以借我们看看么?” 30.030 此为防盗章 “别告诉我你没后招,这都最后一天了。”他不相信, 一向颇有主见的童言会真的就这样放弃。 不料童言却完全没有接茬的想法, “这不是还有一天吗?” 不急, 和嫌犯比耐性, 谁先动摇谁就输。 太阳再一次落山后,连栩也带着大肉包如期而至。 人说时间是把杀猪刀也不无道理,经过一周的摧残,现在的童言已经完全不再注意形象,接过两个包子就开始吃,一边吃着, 还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 “今天这是什么馅的?怎么味道怪怪的。” “哦,”连栩嘴角带笑,状似随意道, “芥末蟹黄馅的,好吃吗?”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噗——” 连栩开口的同时, 童言也感受到了口腔里传来的呛鼻辣味,一个干呕就把嘴里的残渣统统吐进了塑料袋。 尽管如此, 她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辣味呛得眼泪直流。 连栩闷笑不止,从包里掏出一瓶早就备好的矿泉水递过去,“夸张了吧,我没说之前不是吃得挺香的吗?” 童言抿了口水, 冷冷瞥他一眼, “这几天还真是辛苦你了, 变着法子坑我。” 玩笑开完了,连栩这才笑嘻嘻地拿出埋在背包深处的两个正常肉包递给她,“我这不是看你这几天压力挺大的吗。” 童言不语,却还是默默接过了包子吃起来。 连栩说完后就抬眸朝窗外看去,车内重归寂静。 这几天虽然童言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也感觉到童言越来越寡言,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他对人面部表情的分析可能不像童言那么准确,但也能隐约看出她的闷闷不乐。 时间越来越少,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感觉到重重压力,更不用说争取到这一周之期的童言本人了。 童言吃得很快,给自己塞了满嘴的包子,连说话的念头都没有。 确如连栩所说,时间所剩无几,她虽然表面上与平时无二致,但心中的紧迫感已经袭上心头。 太阳彻底落了山,住户楼里已有几家亮起了灯,这其中也包括了秦典家里。 连栩垂眸,看来今晚他们也不会有所动作了。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旁满嘴油光的女人,余光却突然闪过一抹似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连栩动作一滞,定睛望过去,便看见一袭黑衣的高挑男子。 男人形色匆匆,背着一个gi的宽大单肩包,暗黄的灯光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却还是能依稀看出他与周围行人不同的气质,鹤立鸡群。 连栩眸色微闪,嘴边勾出一抹笑意,“嫌犯出洞。” 童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大楼入口处,死命盯着刚出来的黑衣男子,眼神一动不动,艰难地吞下了口中最后的食物,立时开口,“就是他,快跟上!” 一边说着,她一边掏出手机给董任峰发去短信,【发现嫌疑人,已跟梢。】 连栩笑意沉沉,在目标男子上出租车后缓缓跟了上去,末了还偏头打量一瞬身边眼睛发亮的童言。 一周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随之而来的,是连栩越来越熟练的跟车技巧。 他掌控着与目标车辆的距离,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缓缓开口,“这个时间出门,他是要去干嘛?” “他不得不做的事……”童言暗暗思忖,离案发足有两周,嫌犯这个时间出门,能做的事还真不少。 脑中却突然闪过男人身上那个硕大的名牌包。 是证据! “他去销毁证据了!”童言高声道。 连栩脸色微动,又捏紧了方向盘一分,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目标车辆,不自觉有些紧张。 车上两人皆无跟踪罪犯的经验,僵持之际,童言手上的电话突然铃音大作。 屏幕上显眼的“董队”二字将童言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她很快滑动屏幕摁下扬声器,“董队。” “在哪?”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有些手忙脚乱,背景是嘈杂的脚步声,应该还在局里。 童言抿了抿唇,努力回忆着刚才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牌,“淮海路高架桥,目标正往塔子山方向行动,我怀疑他是想去销毁证据,塔子山附近有什么垃圾厂么?” “塔子山……”董任峰沉吟片刻,“应该是丰田里,那边有一个垃圾即时处理站,也是离秦典家最近的站点。” “应该没错了,”童言语气有些急促,“你们什么时候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很快道,“我们从局里过去,最少还需要半个小时,你们跟紧一点,但记住,我们到之前不要暴露,对方是杀人犯,你们两个没有自保能力,不要强出头。” 话音未落,前方的出租车突然在一个闸道变了方向,转眼便下了桥。 童言赶紧挂断电话,朝旁边的连栩指着路口,“他们下桥了,快变道!” 连栩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连转向灯都来不及打,急转方向盘向右边拐去。 突然的变道立时引来了身后车辆的一阵喇叭声,轮胎在沥青道路上的快速转向也传来一阵刺耳的“嗞”声。 好容易才重新跟上目标车辆,连栩松了口气,“这是去垃圾场的方向吗?” “我又不是本地人,”童言忍不住白他一眼,“从桥下走能去丰田里吗?” “丰田里?”连栩点了点头,“殊途同归,去丰田里大概有十几条路线。” 顿了顿,他又狐疑道,“是发现我们了吗?这人转向这么突然。” “应该不是,”童言打量着前方已经起步的出租车,又看了看刚才打开的手机地图,“大致方向还是丰田里的回收站,嫌犯反侦察能力很强,这应该是他谨慎所致。” 连栩放下心来,只是暗暗把车速提了起来,又与前方的目标车辆缩短了一个车位。 错过今天,不知道还要蹲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机会,这次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能跟丢。 这也是童言的想法,嫌犯如此谨慎,今天之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门了。 幸运的是,似乎真如童言所说,嫌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刚才只是他的虚晃一招。 两人提心吊胆一路,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跟车到达了丰田里的垃圾处理厂。 男人在垃圾站门口就下了车,身侧宽大的深蓝色大包也还在。 他小心地把包护着,抬步走了进去。 连栩把车停在离垃圾站一个路口的地方,刚一熄火童言就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他赶忙抽出钥匙,一边摁下锁门钮一边赶上她,拉住了她的手,“你干嘛,董队他们还没到。” 童言一把甩开他的手,“晚一步都有可能失去证据,真等他们过来就来不及了!” 说罢也不理连栩,径直往垃圾站的方向跑去。 连栩无法,只得迈开步伐向她追去。 两人刚一踏进垃圾场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嫌犯,幸运的是,他似乎还在搜寻着最佳处理地点,并没有直接处理包里不知名的证据。 他们快速移动到一排垃圾车前,藏身于其中两辆之间,站定便开始往不远处的嫌犯背影看去。 车身之间的空隙有些小,呆的时间越久,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也愈发浓重,但两人似乎对此毫无觉察,时刻注意着男人的动静。 远处的路灯影影绰绰,连栩抽空拿出手机给董任峰拨去电话。 半晌,电话终于接通,那边传来了董任峰低沉的嗓音,“喂?” “董队,我们已经到垃圾场了,嫌犯可能要销证了,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似乎是在看时间,开口道,“大概还需要7、8分钟,你们不要打草惊蛇,这次一定要抓到切实证据。” 连栩还没来得及应声,这边童言已经动了。 耳边也同时传来熟悉的女声, “他在掏东西了。” 童言可能在研究犯人心理方面很强,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对她在质询室的所作所为却并不专业。一没有问出嫌犯案发时身在何处,二没有问出嫌犯包里的麻绳作何解释,嫌犯甚至没有招供出今晚去垃圾场的目的。 这在他看来,就已经是一个并不算成功的质询了。 31.031 此为防盗章  这边杨新正箍着连栩的脖子不放, 连栩一回到警队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状态,被杨新圈得气都喘不上来, 脸也跟着涨红不止。 童言不禁狐疑,虽说杨新的身手肯定会比身为文员的连栩要强, 但连栩今晚在她面前制服李翰宇时的那个速度…… “在想什么?” 董任峰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童言脑中的思绪。 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 一边说着, 指尖微动将手柄拨动一圈, 又重新播放了一次监控录像中的画面。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 却依然只能看清最明显的两辆车。 连栩和杨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童言身后,也一齐看着面前的屏幕。 半晌, 连栩突然开口,“我记得你说过, 子堂南街有两个没有摄像头的路口?” “嗯, ”童言颔首,“那个路口倒是拍清楚了,我刚才也看了一遍, 没有目标车辆。” “能回放看看吗?”连栩轻声道。 童言不置可否,手上却利索地往回拨了拨。 几人只觉眼前一晃,屏幕上就出现了另一个路口的画面。 正如童言所说, 这个路口上的画面因为车速较慢还算清晰,路口边只停了一辆黑色的suv, 车牌也清晰地显示在画面上, 远a67b7t, 一个很明显的新牌照。 画面一闪而过, 车已经稳稳停在了辛雨晴下车的第二个路口。 “我去查一查车牌信息。”连栩记下车牌,立马往外走。 一个明显与目标车辆不符的车和牌照,童言眼神微顿,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她又将画面以最慢速度回放了一次。 这次能看到的不只是车牌,还有车尾露出的一道明显的划痕,就算只是肉眼判断,也能看出这道划痕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刚出事故不久。 董任峰见童言反复回放着这一画面,不禁挑了挑眉,“有思路了?” “只是推测,”童言点了点头,“等连栩回来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连栩应声进门,手上拿着还存有打印机余热的纸张,“车主于仁波,是本地人,车辆颜色和车型都和画面上的车辆相符,家庭地址也在子堂南街附近,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辆车最近有报修记录吗?”童言问道。 连栩神色不变,“没有。” 案情似乎再一次陷入僵局,杨新有些泄气,伸了个足有五秒的懒腰。 “有于仁波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去看看他的车,顺便给他也做份笔录。”童言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杨新。 连栩点点头,正欲开口,却让董任峰抢了先,“今天你们先回去吧,秦典和李翰宇那边的跟梢我跟上面打过招呼,已经恢复了,这一个星期辛苦你们了。” 童言一顿,目光露出些不解。 董任峰失笑,朝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车主那边你和连栩两个人跟进。” 童言看了看已经指向十二点的时针,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最后无奈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倒是连栩脸上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像这样被董任峰主动划分到行动人员一类,近距离参与到案件之中,这都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 就好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董任峰翻了翻眼皮,目光准确地落到连栩身上,“你也别乐,这次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跟梢要耗费不少人手,不然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俩去做。”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至少现在看来,车主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就让这两个人去排查一下也好。 说完也不管连栩的反应,领着杨新就往外走。 长夜漫漫,但对于秦典二人的跟梢才刚刚开始,他还要赶紧去给其他组员分配任务。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监控录像中孟泽希车内若有似无的音乐声回荡在空气中,平添一抹暧昧。 童言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宣布下班了,全身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这才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酸胀感。 这一夜,似乎太过漫长了。 * 翌日,早上8点一到,童言便准时睁开了眼。 常年高强度的刑侦工作下来,规律生物钟的作息时间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让她没想到的是,刚洗漱完没多久,她就接到了连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已经出门了,周围环境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他的声音却依旧清晰,“我已经联系过于仁波了,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正好他今天早上没课,十点左右可以配合我们调查。” 童言刚起来没多久,脑中思绪尚有些混乱,乍一听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连栩的意思。 “知道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但现在才八点,你不会是想这么早就过去吧?” “我醒得早,就提前跟你说一声。”连栩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你不会还睡着呢吧?” “我刚起来,这不是还有俩小时么,我吃个饭再过来。”童言打开手机的扬声器,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想吃包子吗?昨天包子店的老板新推出了五仁味的包子,我抢了好几个。”连栩语气中笑意更甚,就差昭告天下他今天心情不错了。 童言翻了个白眼,伸手打开瓶水乳,倒了点在手上轻拍在双颊,“你自己慢慢吃吧。” 说完也不等连栩说话,自顾自用没有沾染上护肤品的小拇指挂断了电话。 经过上一周的折磨,她这辈子算是再也吃不下包子了。她都不知道连栩是怎么能做到一年365天,天天吃包子的。 童言想着,猛地回想起上次那个蟹黄芥末味的包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护肤加上化妆的时间被她准确地控制在半小时之内,看了看时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童言随意地做了两个三明治,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经过一周生死时速的摧残后,这一顿简便的早餐都足够让她心情愉悦。 尽管她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吃完饭出门时,时间依旧还没到9点。家里静得让她发慌,想了想,她搜索了去市一中的路线,决定坐公交车晃悠过去。 这也是她在美国养成的习惯,不忙的时候就坐坐公交车或者地铁,在车上观察旁人的细节来推测他们的工作甚至心情,也相当于是对侧写这个职业另一种形式的特训了。 观察从车站就开始了,她看着路边背着双肩包,脚踩帆布鞋的两个女生,心里默默做出判断。 咖啡厅兼职生。 一阵寒风袭来,童言紧了紧外套,又走近了些两人,很快听到她们的对话。 “上次那个咸猪手不是对你动手动脚吗?下次他再来,你就直接让徐哥帮他点单。” “别提了,我现在想起那个人的脸都还想吐,下次他来我就直接躲到吧台去。” 童言勾了勾唇,中。 公交车缓缓到来,旁边的两个女生似乎和她是相同路线,比她先一步上了车。 九点有余,工薪阶层和学生都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或学习,车上人并不算多。 童言习惯性地走到最后一排入座。 目光从最后一排看过去,逐个判断,大学生,护士,兼职生,出租车司机。 嗯,很符合这个时间点出门坐公交的人群特点。 视线往前,是一个佝偻的老奶奶,老人手里紧揣着自己的斜挎小包,花白的头发也挡不住她眼神中的锐利。 童言眼神一顿,心中默默感叹一句岁月弄人。 老人身上的信息太少,她并不能判断出太多;但仅从老人清明的眼神和手上的动作,也能判断出这是个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年轻时应该还是个美女。 正当她继续往后,视线来到最后一排的男人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童言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连栩的名字。 她接通电话,“我在路上了。” “这都九点四十了,你到哪了?”连栩声音发颤。 童言轻笑两声,“今天没看天气预报就出门了?” “别提了,我看今天太阳这么大,只穿了件单衣就出门了,”连栩恶狠狠地说道,“你倒是说说你到哪了啊。” 她看了看头顶上的站点路线,“嗯,到淮海路了。” “你怎么跑淮海路去了?出租车司机是不是绕你路了?” “我没做出租车。”童言一哂,听着男人冷到发抖的声音,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连栩一顿,“那你坐的啥?自己开车来的?我先告诉你这边可没停车的地方。” 32.032 此为防盗章 杨新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中, 余下两人认真听着, 时不时做点笔记。 待杨新交代完注意事项,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有余。 童言理了理思绪,这才抬眸看向身旁的连栩。 他脸上的严肃与杨新相比也不遑多让, 从她进队到现在, 连栩表现出来都是仅完成自己工作的本分, 和偶尔的玩世不恭。 但习惯使然,童言还是轻易看出与他不正经外表颇不相符的内心。 联想起刚才董任峰对他的问话,这个人果然有些什么。 许是她的目光逗留太久,连栩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抬了头, 正好与她对视。 童言也不闪躲,嘴角已经扬起了弧度,倒是连栩率先避开了眼神,脸上也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她只能将这个表情理解为…… 害羞。 杨新喝了口水, 一点儿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开始安排轮班次序, “现在董队安排的盯梢已经不在了, 连栩待会儿和我一起去秦典家楼下,明天早上八点童言来换连栩。” “你不休息?”童言扬眉。 “第一天我带带你们, 后面我们三个人轮换。”杨新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还没听到身后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语气微恼, “连栩?” “哦, ”连栩赶紧收拾好桌上的笔记,匆匆揣进怀里,“来了。” 童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微笑淡去,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一周,犯人真的会联系秦典吗。 * 童言早上八点去换班的时候,连栩眼底的黑眼圈已略有浮现,虽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确实有些想笑。 连栩看到她是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连话都来不及讲就拦了辆车跑了。 她闷笑两声,坐上车和杨新打招呼,“早上好。” 说完又给他递过在路上买好的豆浆油条。 杨新也不客气,予她以懂事的眼神,立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待他终于吃完,童言才开口,“昨晚有什么动静吗?” “没,”杨新擦了擦嘴,“你那边呢?秦典的通话记录有没有异样?” 童言摇了摇头,“他有意隐瞒,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根本查不到什么。” 在面对重要案件时,警队的技术部门一般会提供对嫌疑人全面的监控,但这样的监控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幸技术部隶属于傅航管辖范围,才得以继续。 “也是。”杨新叹了口气,开始说明情况,“秦典这个人,如果不是故意演出来的,私生活还真是干净得可怕。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早上八点半准时出门,每两天和女朋友出来吃顿晚饭,且他女朋友没有一次在他家过过夜。” 童言皱了皱眉,就凭他女友帮他提供不在场证明这一点,这个女人应该是不知道秦典是gay的;让她在意的是,这个女人是怎么能在两个人缺乏亲密互动的情况下忍受下去的。 情况比她想得还要复杂,且现阶段大多数人已经对她的侧写结果有所怀疑,如果这周那个“隐形”男友还没联系秦典,这个案件似乎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杨新熬了一夜已经略感疲惫,强打精神问她,“你有驾照吗?” “有,”童言颔首,“但是国际驾照,还没来得及换国内驾照。” 杨新只想了一瞬,正欲开口,时间来到八点半,秦典的车准时从车库驶出,他点着引擎,“秦典出来了。” 童言迅速拿起身侧的望远镜,秦典阴柔的面孔立时出现在镜头中,“是他。” 待那辆红色凯美瑞上了主路,身隔正好两个车位时,杨新才缓缓跟上。 他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给身旁的童言讲解,“像这种不太拥挤的路段,跟车一般要隔起码两个车身位;如果是拥堵路段,最多只能隔一个车位;但如果有暴露的危险就只能在路口撤队,到另一个可复梢位置再跟上。” 童言注意着前方凯美瑞的动向,开口问,“秦典开车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样?”杨新不解。 她轻轻抿唇,“有点……横冲直撞?好像在赶时间似的。” 33.033 此为防盗章  “什么怎么打算?”童言似有不解,眼神依然紧盯着车外的某一个方向。 “别告诉我你没后招, 这都最后一天了。”他不相信, 一向颇有主见的童言会真的就这样放弃。 不料童言却完全没有接茬的想法, “这不是还有一天吗?” 不急, 和嫌犯比耐性, 谁先动摇谁就输。 太阳再一次落山后,连栩也带着大肉包如期而至。 人说时间是把杀猪刀也不无道理, 经过一周的摧残, 现在的童言已经完全不再注意形象, 接过两个包子就开始吃,一边吃着, 还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 “今天这是什么馅的?怎么味道怪怪的。” “哦,”连栩嘴角带笑, 状似随意道, “芥末蟹黄馅的,好吃吗?”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噗——” 连栩开口的同时, 童言也感受到了口腔里传来的呛鼻辣味, 一个干呕就把嘴里的残渣统统吐进了塑料袋。 尽管如此, 她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辣味呛得眼泪直流。 连栩闷笑不止,从包里掏出一瓶早就备好的矿泉水递过去, “夸张了吧, 我没说之前不是吃得挺香的吗?” 童言抿了口水, 冷冷瞥他一眼, “这几天还真是辛苦你了,变着法子坑我。” 玩笑开完了,连栩这才笑嘻嘻地拿出埋在背包深处的两个正常肉包递给她,“我这不是看你这几天压力挺大的吗。” 童言不语,却还是默默接过了包子吃起来。 连栩说完后就抬眸朝窗外看去,车内重归寂静。 这几天虽然童言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也感觉到童言越来越寡言,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他对人面部表情的分析可能不像童言那么准确,但也能隐约看出她的闷闷不乐。 时间越来越少,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感觉到重重压力,更不用说争取到这一周之期的童言本人了。 童言吃得很快,给自己塞了满嘴的包子,连说话的念头都没有。 确如连栩所说,时间所剩无几,她虽然表面上与平时无二致,但心中的紧迫感已经袭上心头。 太阳彻底落了山,住户楼里已有几家亮起了灯,这其中也包括了秦典家里。 连栩垂眸,看来今晚他们也不会有所动作了。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旁满嘴油光的女人,余光却突然闪过一抹似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连栩动作一滞,定睛望过去,便看见一袭黑衣的高挑男子。 男人形色匆匆,背着一个gi的宽大单肩包,暗黄的灯光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却还是能依稀看出他与周围行人不同的气质,鹤立鸡群。 连栩眸色微闪,嘴边勾出一抹笑意,“嫌犯出洞。” 童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大楼入口处,死命盯着刚出来的黑衣男子,眼神一动不动,艰难地吞下了口中最后的食物,立时开口,“就是他,快跟上!” 一边说着,她一边掏出手机给董任峰发去短信,【发现嫌疑人,已跟梢。】 连栩笑意沉沉,在目标男子上出租车后缓缓跟了上去,末了还偏头打量一瞬身边眼睛发亮的童言。 一周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随之而来的,是连栩越来越熟练的跟车技巧。 他掌控着与目标车辆的距离,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缓缓开口,“这个时间出门,他是要去干嘛?” “他不得不做的事……”童言暗暗思忖,离案发足有两周,嫌犯这个时间出门,能做的事还真不少。 脑中却突然闪过男人身上那个硕大的名牌包。 是证据! “他去销毁证据了!”童言高声道。 连栩脸色微动,又捏紧了方向盘一分,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目标车辆,不自觉有些紧张。 车上两人皆无跟踪罪犯的经验,僵持之际,童言手上的电话突然铃音大作。 屏幕上显眼的“董队”二字将童言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她很快滑动屏幕摁下扬声器,“董队。” “在哪?”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有些手忙脚乱,背景是嘈杂的脚步声,应该还在局里。 童言抿了抿唇,努力回忆着刚才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牌,“淮海路高架桥,目标正往塔子山方向行动,我怀疑他是想去销毁证据,塔子山附近有什么垃圾厂么?” “塔子山……”董任峰沉吟片刻,“应该是丰田里,那边有一个垃圾即时处理站,也是离秦典家最近的站点。” “应该没错了,”童言语气有些急促,“你们什么时候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很快道,“我们从局里过去,最少还需要半个小时,你们跟紧一点,但记住,我们到之前不要暴露,对方是杀人犯,你们两个没有自保能力,不要强出头。” 话音未落,前方的出租车突然在一个闸道变了方向,转眼便下了桥。 童言赶紧挂断电话,朝旁边的连栩指着路口,“他们下桥了,快变道!” 连栩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连转向灯都来不及打,急转方向盘向右边拐去。 突然的变道立时引来了身后车辆的一阵喇叭声,轮胎在沥青道路上的快速转向也传来一阵刺耳的“嗞”声。 好容易才重新跟上目标车辆,连栩松了口气,“这是去垃圾场的方向吗?” “我又不是本地人,”童言忍不住白他一眼,“从桥下走能去丰田里吗?” “丰田里?”连栩点了点头,“殊途同归,去丰田里大概有十几条路线。” 顿了顿,他又狐疑道,“是发现我们了吗?这人转向这么突然。” “应该不是,”童言打量着前方已经起步的出租车,又看了看刚才打开的手机地图,“大致方向还是丰田里的回收站,嫌犯反侦察能力很强,这应该是他谨慎所致。” 连栩放下心来,只是暗暗把车速提了起来,又与前方的目标车辆缩短了一个车位。 错过今天,不知道还要蹲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机会,这次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能跟丢。 这也是童言的想法,嫌犯如此谨慎,今天之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门了。 幸运的是,似乎真如童言所说,嫌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刚才只是他的虚晃一招。 两人提心吊胆一路,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跟车到达了丰田里的垃圾处理厂。 男人在垃圾站门口就下了车,身侧宽大的深蓝色大包也还在。 他小心地把包护着,抬步走了进去。 连栩把车停在离垃圾站一个路口的地方,刚一熄火童言就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他赶忙抽出钥匙,一边摁下锁门钮一边赶上她,拉住了她的手,“你干嘛,董队他们还没到。” 童言一把甩开他的手,“晚一步都有可能失去证据,真等他们过来就来不及了!” 说罢也不理连栩,径直往垃圾站的方向跑去。 连栩无法,只得迈开步伐向她追去。 两人刚一踏进垃圾场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嫌犯,幸运的是,他似乎还在搜寻着最佳处理地点,并没有直接处理包里不知名的证据。 他们快速移动到一排垃圾车前,藏身于其中两辆之间,站定便开始往不远处的嫌犯背影看去。 车身之间的空隙有些小,呆的时间越久,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也愈发浓重,但两人似乎对此毫无觉察,时刻注意着男人的动静。 远处的路灯影影绰绰,连栩抽空拿出手机给董任峰拨去电话。 半晌,电话终于接通,那边传来了董任峰低沉的嗓音,“喂?” “董队,我们已经到垃圾场了,嫌犯可能要销证了,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似乎是在看时间,开口道,“大概还需要7、8分钟,你们不要打草惊蛇,这次一定要抓到切实证据。” 连栩还没来得及应声,这边童言已经动了。 耳边也同时传来熟悉的女声, “他在掏东西了。” 这会儿让他帮忙,说白了就是她对他的试探。 她不相信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只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不谈出警,连跟队人员都没有他。这样浪费资源的事,警队不会做。 那么,他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不可动摇的存在,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员。 但很明显,连栩并不打算接茬。 仅考虑不过一瞬,他便开口回绝,“我帮不了你。” 室内很静,童言忍不住挑眉。 下一秒,连栩平淡无波的声音飘过来,“我没有核对指纹的权限,且现在国内的大数据并不完善,就算我有这个权限,也不一定查得到。” 童言垂眸,心里浮起一丝失望。倒不是对查不到指纹信息失望,而是对连栩不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失望。 她眨眨眼,将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诸脑后,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他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也仅仅是因为他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而已。 而他与其他人给她的不同感觉,可能也只是她想太多了。 想着,她礼貌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再想办法。” 连栩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再看她,重新埋首于案卷中。 童言沉默了一会,泄愤似的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大包中,又利索地换回了桌底角落的高跟鞋准备离开。 她收拾地很快,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屋内仅有的最后一人道,“你不回去吗?” 34.034 此为防盗章  她一边走向大路拦车, 一边向他解释了今天与连栩的发现,包括自己在餐厅里听到的对话也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董任峰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至少需要提供秦典是gay的证据, 我们才能以隐匿嫌犯的条件申请到搜查令。你去餐厅偷听到的对话有录音吗?” …… 她顿了顿, “没有。” 当时两个餐桌的距离有些远, 就算是在场的她也只能听到个大概,何谈录音里会被嘈杂环境影响的音质, 于是她索性就没有进行录音取证。 董任峰叹了口气, “仅凭你的推测, 是不构成搜查条件的。” “这不是推测,”童言终于拦到一辆空车,边打开车门嘴上也没闲着,“秦典家里一定还有一个人,他每天出门的时间,规律的外出次数和今天在超市购入明显与需求不符的食材数量都能证明这一点。” 坐上车, 她抽空向出租车司机报出了地址, 又道, “开具搜查令的法定条件是搜查对象为犯罪嫌疑人和可能隐藏罪犯或证据的人,我认为就我刚才说的几点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童言,”董任峰打断她,声音显得有些疲倦, “首先你连证明秦典是gay的证据都没有, 所以之后你对他隐匿罪犯的嫌疑根本不成立, 你明白吗?” “我说了,我可以给你申请到搜查令,但前提是你必须找到秦典性向异常的实质性证据。”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不理童言是否还有话说,董任峰直接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忙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入童言耳中,显得苍白又刺耳。 童言不免有些沮丧,这种情况在以前她处理的案件中也有碰到过。这就是侧写师的无奈之处,明明所有的侧写与结论都有迹可循,但掌握不了实质性证据,搜查就永远无法进行下去。 但要找到一个刻意隐瞒自己性向之人的切实证据,又谈何容易? 一周之期已过去两天,时间已不宽裕,人手也只有三个…… 童言眼神渐定,只能转移目标了。 想着,她再次给董任峰拨去电话,同样是开门见山的童言式开场白,“董队,不管检查对象是谁,只要一周内我们有进展,就能沿着这条线继续跟进下去对吗?” 董任峰不明所以,却还是耐着性子,“原则上是这样,你想怎么做?” “知道了,”童言直接忽略了他的问话,“谢谢董队。”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董任峰看着骤然变暗的屏幕,眼底聚起一阵揶揄,果然是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么快就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又想起童言刚才的话,不管检查对象是谁…… 这丫头,怕是又要干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了。 * 童言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第二天一早,她就对杨新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什么?!”杨新刚涌起的困意被尽数打散,脸上全然写着不理解,“放着一个大活人不跟,你要守着一套空房子?” “不是空房子,”童言好声好气地解释,“秦典的隐形男友就在他家,这也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们联系的原因。” 杨新愣了两秒,“你跟董队说了么?” “说了,”童言颔首,“他同意了。” 她确实征得了董任峰的同意,尽管她没明说。 杨新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童言很快看出他的潜台词,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真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 这句话完,他不信也得信了,妥协般地熄了火,就这样看着刚从车库出来的秦典一骑绝尘,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线范围内。 虽然从种种迹象看来,秦典的男友并没有出门的意思,但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他出门,他们就能重新传唤秦典,询问他此人的身份。 安静地呆了一会,杨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童言,“不是,我们他妈在这守株待兔,总要知道兔子长什么样吧?这楼里人来人往的,我们又不能去秦典家门口蹲点,怎么分辨谁是嫌犯?” 童言依旧举着望远镜,双眸一动不动,轻声道,“26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高176左右,长相俊美,身着黑色单薄衣裤;按照这个条件找就行了。” 车内空气沉浸了一瞬。 杨新不免咋舌,说话也不复利索,“你这、这他妈怎么知道的?”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属于侧写的范围了,像开了天眼似的,如果到时候还真被她说中了…… 这人该有多恐怖?! 童言本不欲多言,但又有些担心因为杨新的不信任而错失目标人物,最终决定简单解释两句。 “除了从死者那边推测出的身高,其他都是根据秦典的性格侧写得来的。”她眼睛依然不离小区进出口,声音却异常清晰,“那天秦典来警局做笔录,眼神总往连栩身上瞟,说明连栩是他喜欢的类型。连栩最大的特点就是那张好看的脸,能让秦典这样死心塌地为他掩护,这人比起连栩来,姿色应该也不遑多让。” “从秦典的衣着和生活习性来看,性向可能就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那么他的交往对象只会是和他年龄品味都相差不大的人。gay都比较注重外表,特别是长得好看的gay;嫌犯在秦典家中呆了这么久不出门,必然是在躲避着什么,那么就算他现在出门,时间也不会太长,去的地方也不会太远,大概率会挑单薄衣物以保持风度。” “最后黑色,是所有犯人犯罪后最热衷于选择的保护色。他们一般会认为黑色最不出挑,也最能隐藏自己。” 童言每多说一句,杨新的表情便像调色盘似的多一分颜色。 待她终于说完,杨新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了,里面有惊异与震动,也有隐藏在内的信服与感叹。 直到这一瞬,他才真正明白过来侧写师和犯罪心理学家的最大区别。 同样是根据犯人留下的痕迹做出判断,心理学家最多只能判断出罪犯的性格与行为习惯,侧写师却能通过强大的调研关联能力勾画出犯人的外表与外貌特征。 尽管现在还无从鉴别她的判断是否准确,但听起来这些皆为有理有据的侧写结论。 至少自己已经相信了她的说法。 他不再多言,顿觉动力十足,专心开始盯梢。 童言的侧写结果已经极大的缩小了目标范围,但两人望眼欲穿了一下午却依然毫无所获,甚至连一个符合她侧写的目标都没有出现过。 正午的日照不知不觉变成了落日的余晖,杨新看起来兴致很高,似是极力想要确认童言的推测一般,乐此不疲地观察着每一个从大楼里出来的男人。 每次童言眼睛泛酸收回目光时,都能看到全神贯注的杨新。 可惜的是,杨新这天没能如愿,直到连栩过来换班,他们也没能等到所谓的“嫌犯”。 连栩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杨新渐渐走远,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揶揄道,“你给老杨洗脑了?以前可没看过他换班的时候这样恋恋不舍。” 童言耸肩,“就是今天没去跟踪秦典,在他家楼下守株待兔了一天而已,可能没蹲到人他心有不甘?” “我去,”连栩也来了兴致,“你怎么说服董队和老杨的?这两人在队里可是出了名的死板。” 听到他夸张的语气,她忍不住心情大好,声音也跟着有了些起伏,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山人自有妙计。” 说起来,她似乎也没有真的说服这两个人,只是他们同时被她带偏了而已。 想着,她也对连栩说出了嫌犯的外貌特征,让他注意观察。 和杨新不同的是,连栩并没有询问理由,淡淡点了点头便将视线投向车外,只是心里已经对老杨临走前的异常有了判断。 这个老杨……每次找到新乐子的时候就是这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没听到下文,童言也终于忍不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 这股微妙的默契,相处起来还真让人愉悦。 只是两人间的融洽氛围没有保持多久,连栩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从背包里掏出两个肉包子来。 “吃吗?今天给你买的梅菜扣肉馅。” 有了上次的经验,童言这次答得斩钉截铁,“我不饿。” 35.035 此为防盗章 具体哪不一样, 她也说不上来,但就凭他能轻易推测出自己的结论这点, 他就足够让她另眼相待。 这会儿让他帮忙, 说白了就是她对他的试探。 她不相信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只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 不谈出警, 连跟队人员都没有他。这样浪费资源的事, 警队不会做。 那么,他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不可动摇的存在, 或者说,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员。 但很明显,连栩并不打算接茬。 仅考虑不过一瞬,他便开口回绝, “我帮不了你。” 室内很静,童言忍不住挑眉。 下一秒,连栩平淡无波的声音飘过来,“我没有核对指纹的权限, 且现在国内的大数据并不完善, 就算我有这个权限, 也不一定查得到。” 童言垂眸, 心里浮起一丝失望。倒不是对查不到指纹信息失望,而是对连栩不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失望。 她眨眨眼,将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诸脑后,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 他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也仅仅是因为他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而已。 而他与其他人给她的不同感觉, 可能也只是她想太多了。 想着,她礼貌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再想办法。” 连栩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再看她,重新埋首于案卷中。 童言沉默了一会,泄愤似的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大包中,又利索地换回了桌底角落的高跟鞋准备离开。 她收拾地很快,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屋内仅有的最后一人道,“你不回去吗?” “我今天值班。”连栩头也不抬。 童言不再多言,终是抬步走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重归平静的办公室内,连栩突然抬起头来,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些走神,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扯了扯唇,做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又带些自嘲。 果然,还是会有些遗憾啊。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董任峰围绕着秦典做出一系列调查,并派人对他展开了24小时的跟踪,却始终没有进展。 秦典的生活没有被辛雨晴的死搅乱,甚至可以说是没了辛雨晴不时的打扰,他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班时间也一直呆在家里,偶尔会和女朋友出去吃吃饭,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除此之外,董任峰也对秦典周围的同事进行过秘密调查,每当隐晦地询问起秦典的“异常”之处,他们都会表现出迷茫之色。 也就是说,秦典周围的所有同事都没有发觉他性向不同的事情。 这也让董任峰等人一周的调查毫无所获,他们甚至对童言的侧写结果产生了怀疑。 连童言都对秦典的表现觉得奇怪,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只是一般而言,朝夕相处的同事是信息量最大的调查群体,如果连他们都没有看出来秦典的性向……看来是她低估了他。 仅从同事毫不知情这点看来,秦典瞒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童言所知,虽然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明朗,但也不至于让他死命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位男友,看来问题很大啊…… 在董任峰对秦典展开调查的同时,童言也一直在跟进辛雨晴这边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辛雨晴的银行账户流水上,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大金额进账,这也让辛雨晴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当他们循着线索查到打钱的银行户头时,对方对这笔每个月固定的转账额毫不知情,和死者也没有任何交集,明显是被人盗用过信息办的□□。每一笔转账都是通过电子账户转出,ip号也被特意地隐藏过了。 这份转账,明显也掩藏着不可告人的信息。 重重疑点都无法提供给警队更多信息,在又一天跟踪秦典却一无所获后,董任峰撤销了对他的调查。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是童言,这也是她和董任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才一周,如果凶手真是秦典的男友,他们这段时间本就不可能私下见面。”童言对董任峰的决策表现出十分的不满,音量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董任峰面色平淡,甚至眼神都没离开过手上的案卷,“这不是我做的决定,队里不止这一个案件要处理,人力物力都跟不上,上面也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有所微词。” 虽然他也想继续往秦典的方向调查下去,但在一个星期毫无所获之后,上面对他们不往死者方面调查,反而在一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已经是无法放任下去的状态。 这的确是高层的安排,他们对此束手无策,且他们没能在秦典身上找出任何线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童言抿了抿唇,并没能被这个理由说服,“现在这个案件的优先率最高不是么?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秦典这条线,其他线更不可能得到帮助破案的信息。” “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董任峰的声音冷硬了些,“只有你一个人想破案吗?” 童言语塞,沉默片刻音量放低了些,道,“那能不能留一到两人继续跟秦典这条线?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去守。” 这句话后,室内安静了好一阵,董任峰似乎也没想到童言有如此决心,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头,“我说最后一次……” “我也去吧。”突如其来的男声让董任峰的拒绝没能说完。 众人齐齐抬眼,朝声源处看去。 连栩对众人投来的眼光视若无睹,紧紧盯着董任峰,“董队,秦典那边我去吧。” 这次董任峰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你不是……” “不是差人手吗?”连栩没有让他说完后半句话,“我这周的案卷整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帮忙的。” 童言也被连栩突然的出声打的猝不及防,呆愣地望着他了一会儿,竟迟迟没回过神来。 直到连栩这句话完,她才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转而也紧盯着董任峰,等待判决。 董任峰刚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皱成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似是在考虑让两个毫无跟踪经验且全无武力值的人出队的可行性。 他探究的眼神划过不约而同看着自己的一男一女,最终停留在连栩身上,“你确定可以吗?你妈那边呢?” “这不是出警,只是在身后跟踪而已,”连栩摇头,“她不会说什么的。” 又一阵僵持,董任峰败下阵来,终是叹了口气,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中巡视一眼,最后锁定在杨新身上,“老杨。” 杨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些不妙,起身答到。 果然,董任峰开口道,“你和他们一起,换班监视秦典。”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童言两人,“你们俩没有经验,有问题多问问老杨,既然做就一定要做好,时限一周。如果这一周还是没能找到线索,就必须放弃这条线。” 听到最后一句,童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一周,对于缜密的凶手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充足的时间,且中途只要被秦典发觉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所有部署都将前功尽弃。 任务不可谓不艰难,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 她点头答应下来,“谢谢董队。” 这边杨新一个头两个大,眼前这两人在他眼里就像两个烫手山芋一般,怎么一遇到这样的事老大就想到自己了呢? 他无奈地朝两人摆摆手,“你俩跟我来,我先跟你们说说跟踪技巧,安排一下轮换次序。” 两人应声而动,跟着杨新移步去往会议室。 一边走着,童言还在一边打量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连栩。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她轻声开口,“谢谢。” “不谢,”连栩应得很快,“我只是想破案而已。” 声音依旧不大,但话里的笃定却还是让童言轻易勾了唇。 他只是想破案而已。 所以,他和她一样,坚定地相信着她的判断。 待杨新应声离开后,才又重新看回一脸严肃的童言,“我承认,你的推断都很有说服力,但你也别忘了,死者在酒吧监控录像中的单肩包不翼而飞,甚至在酒吧其它的摄像头中都没有捕捉到她的影子,我们只能通过死亡时间来判断她离开酒吧的时间。” 36.036 此为防盗章 又来了, 这种不知名的感觉,他扯了扯唇。 至少在这一刻,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她身上的确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相信她的判断, 并第一次违抗了母亲的意思, 执意要帮助她。 也是帮他自己。 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一天,饶是童言也有些吃不消, 杨新零点过来换班的时候, 她终于对连栩早上给她的“救星”眼神感同身受。 杨新似乎也一早料到会这样, 见怪不怪地朝童言挥挥手,“快回去休息吧,你还能睡七个小时。” 这次童言连多余的眼神都来不及给, 背着包就跑去大路上拦车,和早上连栩的动作如出一辙。 杨新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钻进车里的同时心里也对童言和连栩的评价略有改变。 别看他们现在应对这样的侦察工作游刃有余, 谁又不是从零开始的。至少他参与跟踪的第一天,连这两人注意力的一半都比不上。 警队还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翌日, 当连栩再一次换下杨新过后, 他也和童言迎来了第一次单独跟车的机会。 这天是秦典雷打不动和女朋友见面的日子。 和之前搜查到的情报一样, 秦典回家换了身衣服, 晚上七点准时到达了pasion西餐厅。 秦典的女朋友稍晚而至, 明显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让人觉得可疑的地方。 两人在餐厅门口停好车,连栩摸了摸下巴,“秦典这小子情况不错啊,这家店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童言眼神一顿,脑中混乱的线索隐有连接之势,她看向连栩,“这家店消费水平很高?” “你不知道?”连栩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家店一顿下来怎么也要个大几千吧。” 童言若有所思,这么说来…… 辛雨晴和秦典的消费水平都和本身的经济能力不符,这两人中必然有什么隐秘的联系,这也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想了想,她缓缓开口,“你觉得秦典会记得我的脸吗?” “什么?”连栩一顿,转瞬便明白过来她的想法,“你可别乱来,出来之前老杨就嘱咐过,我们只能在车里进行跟踪。” 童言勾了勾唇,“也就是说,你也承认他对我没什么印象?” 这是一个问句,却让她说出了笃定的意味。 连栩不语。 的确,按照童言的推断,秦典必然会对他留有深刻的印象,当天秦典对他频频投来的眼神就足以说明问题,这样看来,秦典对于她的印象自然就少了许多,再加上那天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没有和秦典对过眼。 综上所述,秦典能认出童言的几率极小,但这依然不足以作为支撑她违背指令的基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稍有不慎,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便会前功尽弃,这个道理,他相信她心里也有数。 但他不知道的是,童言对整个案情已有定论,现在就只剩这最后一步。 他们需要更多证据。 童言整了整衣服,从包里拿出一个框架眼镜和一个贝雷帽戴上,又把夹在耳后的头发拨散开来以遮住耳边的蓝牙耳机,临下车前,还对车上瞠目结舌的男人眨眨眼,“电话联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后,连栩才反应过来,不禁暗骂出声。 “操,还真是哆啦a梦的口袋。” 十分钟后,童言的电话如期而至,她的声音刻意放低了些,听上去有种别样的诱惑,“我在他们斜后方的桌子,你说我点些什么好?” “随你,”连栩语气不太好,“别点太贵,警队不会给你报销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嘁了一声,随后他便听到了她和服务员的对话,“一个博古斯海皇松露酱,普罗旺斯碳烤鳕鱼伴生煎鹅肝和一个北欧海鲜浓汤谢谢。” 连栩眉心微抽,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出声来,他赌她是故意的。 正如他所料,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只能听到她咀嚼和特意发出的赞叹声。 于此同时,童言也没有放过秦典和他女友的互动。 两人间气氛还算融洽,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侣,而更像是一对局促的相亲对象。 秦典吃饭的时候很斯文,和女友讲话的时候直视对方,只是说话的空隙眼神还是会忍不住瞟向周围,童言在他斜后方的一个死角,倒是未曾进入秦典的视线范围之内。 两人一直在谈论这几天遇到的新鲜事,秦典很幽默,有时会逗得女友咯吱直笑。 童言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最后一块鳕鱼也进了肚子。 “对了,上次……你朋友的案件有进展了吗?”秦典的女友终于结束了进食,擦着嘴巴问他。 童言眼神一顿,立马竖起耳朵。 “公务员的效率永远不会太高,”秦典的语气带了些埋怨,却已丝毫不见悲伤,“雨晴的尸体现在还在警队的殡改站呢。” “她的父母没来找你麻烦吧?” 秦典顿了顿,“她的父母为什么会找我麻烦,当时她接到我电话,要是直接回家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言下之意,似有埋怨。 “也是,”女人点点头,“你上次不是说她父母到现在都没来领尸体么?她是不是……” “好了,”秦典打断她,似是对这个话题不愿多言,率先起身,“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从童言的角度看,女人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扭捏片刻才鼓足勇气,音量也放大了些,“今晚我能去你家吗?” 秦典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她,眉心有细微的褶皱,“我们不是达成过共识,说好结婚之前不同居的吗?”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秦典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强硬,“玲玲,这也是我对你的尊重。” “我知道,但我接到物业通知说今晚会停电,你也知道,我一个人住,有点害怕。”女人语气有些慌乱,也带点失落。 秦典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我去新丽给你开个房。” 说完也不等女友说话,抬步走向门外。 童言勾了勾唇,细细打量起明显有些不甘的女人,在心里暗叹一声。 怕是妾有情,郎无意吧。 等两人先后走出餐厅,她才不紧不慢地抬手叫来服务员结账,完全无视了连栩看到目标后在耳机中的叫唤。 待童言终于回到车上,连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悠闲,我俩第一次跟车就脱梢的事估计明天就能传遍警队了。” 她快速卸下身上的伪装,系好安全带,“开车,新丽酒店。” 不过一瞬,连栩扬了扬眉,怒气稍减,却还是猛地踩下油门给她送上一击强烈的推背感用以报复。 童言斜眸看向他,嗤笑两声,幼稚。 当他们到达新丽酒店门口时,才终于赶上先行出发的秦典两人。 秦典并没有让两人等太久,只进去十几分钟便走出了酒店。 连栩不禁吹了声口哨,“君子啊。” 童言撇嘴,“你看看如果对象是你,他还会不会这样君子。” 他打了个冷颤,果断闭嘴发动了车子。 她忍不住更想逗他,开口道,“饿吗?” “不饿。”连栩毫不思索,速度快到让人一听就知道在说假话。 童言险些绷不住,刚想开口,就听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僵硬地转移话题,“刚才电话里听不清楚,他们刚刚有提起关于案件的事吗?” 被他这一提醒,她也绝了玩笑的心思,转而问他:“辛雨晴的父母到现在还没来领尸体?” “嗯,”连栩颔首,“案发第一天我们就联系过死者父母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到现在都没人来领。” 童言“嗯”了一声,暗暗思索起来。 从死者的通讯记录来看,她和家人的联系本就不多,和父母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好。但秦典女友首先想到的就是辛雨晴的父母会不会来找秦典麻烦…… 事实上,潜意识里流露出来的心虚便能证明很多事情。 脑中的思绪还未结束,连栩突然出声,“秦典进超市了。” 童言抬眸,朝车外看去,果然看到秦典踏入超市的背影。 十分钟后,当他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出来时,童言和连栩不禁对视一眼。 37.037 此为防盗章 董任峰是杨新的顶头上司,童言又是新进队的女组员, 相较而言, 他也只能向全队地位最低的连栩下手了。 这边杨新正箍着连栩的脖子不放, 连栩一回到警队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状态, 被杨新圈得气都喘不上来,脸也跟着涨红不止。 童言不禁狐疑, 虽说杨新的身手肯定会比身为文员的连栩要强,但连栩今晚在她面前制服李翰宇时的那个速度…… “在想什么?” 董任峰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童言脑中的思绪。 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 一边说着,指尖微动将手柄拨动一圈,又重新播放了一次监控录像中的画面。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却依然只能看清最明显的两辆车。 连栩和杨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童言身后,也一齐看着面前的屏幕。 半晌, 连栩突然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子堂南街有两个没有摄像头的路口?” “嗯,”童言颔首, “那个路口倒是拍清楚了, 我刚才也看了一遍,没有目标车辆。” “能回放看看吗?”连栩轻声道。 童言不置可否,手上却利索地往回拨了拨。 几人只觉眼前一晃,屏幕上就出现了另一个路口的画面。 正如童言所说, 这个路口上的画面因为车速较慢还算清晰, 路口边只停了一辆黑色的suv, 车牌也清晰地显示在画面上,远a67b7t,一个很明显的新牌照。 画面一闪而过,车已经稳稳停在了辛雨晴下车的第二个路口。 “我去查一查车牌信息。”连栩记下车牌,立马往外走。 一个明显与目标车辆不符的车和牌照,童言眼神微顿,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她又将画面以最慢速度回放了一次。 这次能看到的不只是车牌,还有车尾露出的一道明显的划痕,就算只是肉眼判断,也能看出这道划痕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刚出事故不久。 董任峰见童言反复回放着这一画面,不禁挑了挑眉,“有思路了?” “只是推测,”童言点了点头,“等连栩回来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连栩应声进门,手上拿着还存有打印机余热的纸张,“车主于仁波,是本地人,车辆颜色和车型都和画面上的车辆相符,家庭地址也在子堂南街附近,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辆车最近有报修记录吗?”童言问道。 连栩神色不变,“没有。” 案情似乎再一次陷入僵局,杨新有些泄气,伸了个足有五秒的懒腰。 “有于仁波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去看看他的车,顺便给他也做份笔录。”童言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杨新。 连栩点点头,正欲开口,却让董任峰抢了先,“今天你们先回去吧,秦典和李翰宇那边的跟梢我跟上面打过招呼,已经恢复了,这一个星期辛苦你们了。” 童言一顿,目光露出些不解。 董任峰失笑,朝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车主那边你和连栩两个人跟进。” 童言看了看已经指向十二点的时针,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最后无奈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倒是连栩脸上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像这样被董任峰主动划分到行动人员一类,近距离参与到案件之中,这都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 就好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董任峰翻了翻眼皮,目光准确地落到连栩身上,“你也别乐,这次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跟梢要耗费不少人手,不然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俩去做。”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至少现在看来,车主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就让这两个人去排查一下也好。 说完也不管连栩的反应,领着杨新就往外走。 长夜漫漫,但对于秦典二人的跟梢才刚刚开始,他还要赶紧去给其他组员分配任务。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监控录像中孟泽希车内若有似无的音乐声回荡在空气中,平添一抹暧昧。 童言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宣布下班了,全身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这才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酸胀感。 这一夜,似乎太过漫长了。 * 翌日,早上8点一到,童言便准时睁开了眼。 常年高强度的刑侦工作下来,规律生物钟的作息时间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让她没想到的是,刚洗漱完没多久,她就接到了连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已经出门了,周围环境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他的声音却依旧清晰,“我已经联系过于仁波了,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正好他今天早上没课,十点左右可以配合我们调查。” 童言刚起来没多久,脑中思绪尚有些混乱,乍一听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连栩的意思。 “知道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但现在才八点,你不会是想这么早就过去吧?” “我醒得早,就提前跟你说一声。”连栩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你不会还睡着呢吧?” “我刚起来,这不是还有俩小时么,我吃个饭再过来。”童言打开手机的扬声器,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想吃包子吗?昨天包子店的老板新推出了五仁味的包子,我抢了好几个。”连栩语气中笑意更甚,就差昭告天下他今天心情不错了。 童言翻了个白眼,伸手打开瓶水乳,倒了点在手上轻拍在双颊,“你自己慢慢吃吧。” 说完也不等连栩说话,自顾自用没有沾染上护肤品的小拇指挂断了电话。 经过上一周的折磨,她这辈子算是再也吃不下包子了。她都不知道连栩是怎么能做到一年365天,天天吃包子的。 童言想着,猛地回想起上次那个蟹黄芥末味的包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护肤加上化妆的时间被她准确地控制在半小时之内,看了看时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童言随意地做了两个三明治,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经过一周生死时速的摧残后,这一顿简便的早餐都足够让她心情愉悦。 尽管她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吃完饭出门时,时间依旧还没到9点。家里静得让她发慌,想了想,她搜索了去市一中的路线,决定坐公交车晃悠过去。 这也是她在美国养成的习惯,不忙的时候就坐坐公交车或者地铁,在车上观察旁人的细节来推测他们的工作甚至心情,也相当于是对侧写这个职业另一种形式的特训了。 观察从车站就开始了,她看着路边背着双肩包,脚踩帆布鞋的两个女生,心里默默做出判断。 咖啡厅兼职生。 一阵寒风袭来,童言紧了紧外套,又走近了些两人,很快听到她们的对话。 “上次那个咸猪手不是对你动手动脚吗?下次他再来,你就直接让徐哥帮他点单。” “别提了,我现在想起那个人的脸都还想吐,下次他来我就直接躲到吧台去。” 童言勾了勾唇,中。 公交车缓缓到来,旁边的两个女生似乎和她是相同路线,比她先一步上了车。 九点有余,工薪阶层和学生都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或学习,车上人并不算多。 童言习惯性地走到最后一排入座。 目光从最后一排看过去,逐个判断,大学生,护士,兼职生,出租车司机。 嗯,很符合这个时间点出门坐公交的人群特点。 视线往前,是一个佝偻的老奶奶,老人手里紧揣着自己的斜挎小包,花白的头发也挡不住她眼神中的锐利。 童言眼神一顿,心中默默感叹一句岁月弄人。 老人身上的信息太少,她并不能判断出太多;但仅从老人清明的眼神和手上的动作,也能判断出这是个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年轻时应该还是个美女。 正当她继续往后,视线来到最后一排的男人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童言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连栩的名字。 她接通电话,“我在路上了。” “这都九点四十了,你到哪了?”连栩声音发颤。 童言轻笑两声,“今天没看天气预报就出门了?” “别提了,我看今天太阳这么大,只穿了件单衣就出门了,”连栩恶狠狠地说道,“你倒是说说你到哪了啊。” 她看了看头顶上的站点路线,“嗯,到淮海路了。” “你怎么跑淮海路去了?出租车司机是不是绕你路了?” “我没做出租车。”童言一哂,听着男人冷到发抖的声音,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连栩一顿,“那你坐的啥?自己开车来的?我先告诉你这边可没停车的地方。” “我有司机,”童言垂眸,就算知道他看不到,也想掩饰住自己眼中的狡黠,“我现在可是在两百多万的豪车上,马力很足,不一会就到了。” 38.038 此为防盗章  具体哪不一样, 她也说不上来,但就凭他能轻易推测出自己的结论这点,他就足够让她另眼相待。 这会儿让他帮忙,说白了就是她对他的试探。 她不相信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只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不谈出警,连跟队人员都没有他。这样浪费资源的事, 警队不会做。 那么, 他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不可动摇的存在,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员。 但很明显,连栩并不打算接茬。 仅考虑不过一瞬,他便开口回绝,“我帮不了你。” 室内很静,童言忍不住挑眉。 下一秒, 连栩平淡无波的声音飘过来, “我没有核对指纹的权限, 且现在国内的大数据并不完善, 就算我有这个权限, 也不一定查得到。” 童言垂眸,心里浮起一丝失望。倒不是对查不到指纹信息失望,而是对连栩不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失望。 她眨眨眼, 将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诸脑后,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 他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也仅仅是因为他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而已。 而他与其他人给她的不同感觉, 可能也只是她想太多了。 想着,她礼貌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再想办法。” 连栩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再看她,重新埋首于案卷中。 童言沉默了一会,泄愤似的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大包中,又利索地换回了桌底角落的高跟鞋准备离开。 她收拾地很快,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屋内仅有的最后一人道,“你不回去吗?” “我今天值班。”连栩头也不抬。 童言不再多言,终是抬步走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重归平静的办公室内,连栩突然抬起头来,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些走神,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扯了扯唇,做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又带些自嘲。 果然,还是会有些遗憾啊。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董任峰围绕着秦典做出一系列调查,并派人对他展开了24小时的跟踪,却始终没有进展。 秦典的生活没有被辛雨晴的死搅乱,甚至可以说是没了辛雨晴不时的打扰,他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班时间也一直呆在家里,偶尔会和女朋友出去吃吃饭,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除此之外,董任峰也对秦典周围的同事进行过秘密调查,每当隐晦地询问起秦典的“异常”之处,他们都会表现出迷茫之色。 也就是说,秦典周围的所有同事都没有发觉他性向不同的事情。 这也让董任峰等人一周的调查毫无所获,他们甚至对童言的侧写结果产生了怀疑。 连童言都对秦典的表现觉得奇怪,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只是一般而言,朝夕相处的同事是信息量最大的调查群体,如果连他们都没有看出来秦典的性向……看来是她低估了他。 仅从同事毫不知情这点看来,秦典瞒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童言所知,虽然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明朗,但也不至于让他死命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位男友,看来问题很大啊…… 在董任峰对秦典展开调查的同时,童言也一直在跟进辛雨晴这边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辛雨晴的银行账户流水上,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大金额进账,这也让辛雨晴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当他们循着线索查到打钱的银行户头时,对方对这笔每个月固定的转账额毫不知情,和死者也没有任何交集,明显是被人盗用过信息办的□□。每一笔转账都是通过电子账户转出,ip号也被特意地隐藏过了。 这份转账,明显也掩藏着不可告人的信息。 重重疑点都无法提供给警队更多信息,在又一天跟踪秦典却一无所获后,董任峰撤销了对他的调查。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是童言,这也是她和董任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才一周,如果凶手真是秦典的男友,他们这段时间本就不可能私下见面。”童言对董任峰的决策表现出十分的不满,音量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董任峰面色平淡,甚至眼神都没离开过手上的案卷,“这不是我做的决定,队里不止这一个案件要处理,人力物力都跟不上,上面也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有所微词。” 虽然他也想继续往秦典的方向调查下去,但在一个星期毫无所获之后,上面对他们不往死者方面调查,反而在一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已经是无法放任下去的状态。 这的确是高层的安排,他们对此束手无策,且他们没能在秦典身上找出任何线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童言抿了抿唇,并没能被这个理由说服,“现在这个案件的优先率最高不是么?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秦典这条线,其他线更不可能得到帮助破案的信息。” “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董任峰的声音冷硬了些,“只有你一个人想破案吗?” 童言语塞,沉默片刻音量放低了些,道,“那能不能留一到两人继续跟秦典这条线?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去守。” 这句话后,室内安静了好一阵,董任峰似乎也没想到童言有如此决心,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头,“我说最后一次……” “我也去吧。”突如其来的男声让董任峰的拒绝没能说完。 众人齐齐抬眼,朝声源处看去。 连栩对众人投来的眼光视若无睹,紧紧盯着董任峰,“董队,秦典那边我去吧。” 这次董任峰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你不是……” “不是差人手吗?”连栩没有让他说完后半句话,“我这周的案卷整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帮忙的。” 童言也被连栩突然的出声打的猝不及防,呆愣地望着他了一会儿,竟迟迟没回过神来。 直到连栩这句话完,她才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转而也紧盯着董任峰,等待判决。 董任峰刚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皱成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似是在考虑让两个毫无跟踪经验且全无武力值的人出队的可行性。 他探究的眼神划过不约而同看着自己的一男一女,最终停留在连栩身上,“你确定可以吗?你妈那边呢?” “这不是出警,只是在身后跟踪而已,”连栩摇头,“她不会说什么的。” 又一阵僵持,董任峰败下阵来,终是叹了口气,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中巡视一眼,最后锁定在杨新身上,“老杨。” 杨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些不妙,起身答到。 果然,董任峰开口道,“你和他们一起,换班监视秦典。”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童言两人,“你们俩没有经验,有问题多问问老杨,既然做就一定要做好,时限一周。如果这一周还是没能找到线索,就必须放弃这条线。” 听到最后一句,童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一周,对于缜密的凶手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充足的时间,且中途只要被秦典发觉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所有部署都将前功尽弃。 任务不可谓不艰难,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 她点头答应下来,“谢谢董队。” 这边杨新一个头两个大,眼前这两人在他眼里就像两个烫手山芋一般,怎么一遇到这样的事老大就想到自己了呢? 他无奈地朝两人摆摆手,“你俩跟我来,我先跟你们说说跟踪技巧,安排一下轮换次序。” 两人应声而动,跟着杨新移步去往会议室。 一边走着,童言还在一边打量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连栩。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她轻声开口,“谢谢。” “不谢,”连栩应得很快,“我只是想破案而已。” 声音依旧不大,但话里的笃定却还是让童言轻易勾了唇。 他只是想破案而已。 所以,他和她一样,坚定地相信着她的判断。 杨新和连栩赶到没多久,董任峰和童言的身影就从走廊的转角处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传说中的目击者就站在办公室内,男人高挑的身姿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一身服帖的西装,考究的袖扣和多处精致的细节都能看出此人优厚的家境;再配上他一脸镇定自若的表情,与现场微妙的紧张气氛截然不同。 此时秦典与李翰宇也一同从质询室走了出来,两人看到室内格格不入的男人都明显有一瞬的怔愣,显然和其他人一样,也是头一次见到此人。 39.039 此为防盗章  邓明凡对童言所思所想全然不知, 笑眯眯凑过来打招呼, “你好呀, 我是邓明凡,和连栩一样是文职,但我比他高级一点, 是内勤组长。” 童言看了看身前文职人员仅有的三张办公桌,其中一张还被堆满了文件,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好。” 连栩笑得乐不可支, “对对对, 邓哥极有领导风范。” 弯眉的模样让邓明凡这样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都有些失神,心里忍不住暗啐, 这么久都没被他掰弯,真他妈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着,他撇了撇嘴, 朝童言神秘兮兮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死者手机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 轻声道。 “怪不得你搞得这么狼狈,”邓明凡双眸闪闪发亮, “但是死者手机为什么会在垃圾桶啊?犯人丢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开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邓明凡, 余光却看见不远处董任峰似乎滞了一秒。 她笑了笑,稍放大了些音量, “犯人的心理其实比想象中好猜, 死者被抛尸到垃圾堆旁边, 衣物齐整且没有受侵的迹象,但死者身上却没有留下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现在的人出门,就算不拿包也不会忘记手机,死者的手机明显是被犯人拿走了。” 一旁的连栩也竖起耳朵,又听童言继续道,“拿走手机有两种可能,一是谋财,一是手机里有犯人想要掩藏的信息;死者荷包的钱都没有拿干净,犯人应该属于后者。此人极可能是第一次犯罪,很多现场的信息都没有处理干净,意图也没有完美地遮盖住,这也可能是案发后处理时间不够的问题,但从死者脖子上致命的勒痕来看,这应该不是犯人的心血来潮。” “在普通罪犯的心理状态中,最一致的一点就是心虚。他们会想要尽快处理好留在自己手上的罪证,尽管处理方法不同,但至少这一起案件的犯人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是个果断细致的人,所以最有可能处理遗物的地点应该就是街道附近的垃圾桶了。” 邓明凡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就把附近所有的垃圾桶都翻遍了?就凭你这番猜测?” “没,”童言摇头,“我只翻了周围没有监控录像的三个垃圾桶,两个在南街一个在北街。犯人虽不是惯犯,但做事果断且相当有计划,不可能会在有明显摄像头的地方露出破绽,不出意外在手机上应该也不会找到他的指纹。” 邓明凡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情,但仔细想想,应该也有运气成分,毕竟她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也只是她个人的推测罢了。 童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是一笑一过,懒得解释更多。 她刚刚说的这些,就是对罪犯的初步侧写;而通过侧写找到手机,就足以说明侧写的准确性。 人会说谎,但人留下的痕迹不会。她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于对细节的分析和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在这一点上,她的出错率很小。 熟悉童言的人也都知道,在案情的初步勾画中,童言侧写的准确率几乎能达到100%,这便是她的可怕之处。 听到后面,董任峰眉眼渐松,心中竟升起一丝对童言的好奇,想起今天傅航对童言的评价,也许并不是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想着,他在桌上堆积的文件中抽出两张纸来,是一张类似简历的文件信息。 如果童言看到,也许也会有些惊讶,纸张右上角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的照片,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这份档案是童言在路边翻垃圾的时候,董任峰找上级要的资料。 过去经历那一栏寥寥几行字,履历的华丽程度却足以让人咋舌。 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先后任职于新泽西州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和fbi行为分析小组,在刑事调查分析上多次帮助fbi破获多起疑案,还把当年那个以关爱弱势群体闻名的政客巴蒂亚拉下了台。 这样的经历,在美国前途无限,怎么会这个时间选择回国? 董任峰职业病犯了,疑心顿起,刚刚对童言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跌至原点。 但他的疑心病并没能维持多久,就让傅航的一个电话给终结了。 童言找到的手机上获取到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相匹配,已经被确定为死者的手机了;但就如童言所说,手机上并没有采集到第二个人的指纹,犯人的确没有留下破绽。 死者名为辛雨晴,23岁,是临远市幼儿园的一名老师,目前独居在子堂街湾里巷,父母亲戚都在老家。从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来看,联系最为频繁也是死者死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疑似死者男友的秦典。 手机在几分钟后被送来了刑警队,秦典接到通知后没多久也出现在了警局。 一身随意的休闲装和匆忙的步伐是他给童言的第一印象,秦典来的时候眼眶微红,紧握住手机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一进门就抓住了正准备去洗手间的邓明凡。 “我是辛雨晴的朋友,刚刚接到了通知电话,她现在在哪?”语气中浓烈的悲戚与难以置信十分明显。 邓明凡对这样的亲属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又指了指连栩的方向,沉声道,“先去那边登记一下,后面会安排给你做笔录。死者的尸体还在刑侦队那边,要等监护人过来才能领走。” 听到邓明凡口中的‘死者’二字时,秦典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僵直,他胡乱点了点头,迈步朝连栩的方向走去。 一系列对话都没躲过童言的眼睛,直到秦典已经在连栩跟前站定,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这个表演痕迹过重的男人。 桌前的董任峰给一旁的杨新打了打手势,杨新会意,起身走向秦典,和连栩一同将他带到了质询室。 童言立马起身走到董任峰跟前,“董队……” “你也进去吧,”董任峰打断她,自顾自说道,“记得等老杨问完再问。” 她飞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了过去。 童言进门的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了。 杨新是队里最会观察微表情的人,并不因为他学过这方面的内容,全凭经验。 “姓名年龄和与死者的关系。”他语速不快,话里却带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在场的只有连栩知道,这是老杨的惯用伎俩,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证人,这样的语气最能让人产生庄严感,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就会在杨新面前无所遁形。 但很显然,至少在连栩看来,秦典并不属于胆小一类人的范围。 秦典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杨新的影响,“秦典,24岁,我和雨晴是大学同学,当初一起从老家来临远找工作,她去了一家幼儿园当老师,我去了一家培训机构,除了她同事,在临远她就我这么一个朋友。现在她就这么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父母交待。”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中就带了些哽咽,童言眉心一动,又来了。 从一进警局到现在,他浓重的悲怆情绪就一直没断过,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杨新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他:“我们在辛雨晴的手机里看到她和你的聊天记录,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左右,你约辛雨晴去了板桥路的rama喝酒对吗?” “对,”秦典点点头,面部出现一丝变化,下耷的嘴角和目光的闪动都表现出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昨晚九点女朋友和我吵架闹分手,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就想叫雨晴陪我出来喝两杯聊聊天。” “事后你没有送她回家?关系这么好,你让一个女人凌晨自己回家?”杨新步步紧逼。 秦典微愣,似乎没想到杨新会这样问。 “我昨天是约了她出来,但后来女朋友来我家找我……”他顿了顿,“我就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不能去了。” 杨新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给旁边的连栩使了使眼色。 连栩会意,拿出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递给秦典。 “也就是说,”杨新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闷响,“10点半的这通电话,是你打给辛雨晴说自己不能去了?” 40.040 此为防盗章 又是一天毫无所获后, 杨新对此次事件的兴趣终于告罄, 斜眼盯着身旁的童言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童言似有不解,眼神依然紧盯着车外的某一个方向。 “别告诉我你没后招,这都最后一天了。”他不相信, 一向颇有主见的童言会真的就这样放弃。 不料童言却完全没有接茬的想法, “这不是还有一天吗?” 不急,和嫌犯比耐性, 谁先动摇谁就输。 太阳再一次落山后,连栩也带着大肉包如期而至。 人说时间是把杀猪刀也不无道理, 经过一周的摧残,现在的童言已经完全不再注意形象,接过两个包子就开始吃, 一边吃着, 还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今天这是什么馅的?怎么味道怪怪的。” “哦, ”连栩嘴角带笑,状似随意道,“芥末蟹黄馅的, 好吃吗?”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噗——” 连栩开口的同时, 童言也感受到了口腔里传来的呛鼻辣味, 一个干呕就把嘴里的残渣统统吐进了塑料袋。 尽管如此, 她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辣味呛得眼泪直流。 连栩闷笑不止, 从包里掏出一瓶早就备好的矿泉水递过去, “夸张了吧,我没说之前不是吃得挺香的吗?” 童言抿了口水,冷冷瞥他一眼,“这几天还真是辛苦你了,变着法子坑我。” 玩笑开完了,连栩这才笑嘻嘻地拿出埋在背包深处的两个正常肉包递给她,“我这不是看你这几天压力挺大的吗。” 童言不语,却还是默默接过了包子吃起来。 连栩说完后就抬眸朝窗外看去,车内重归寂静。 这几天虽然童言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也感觉到童言越来越寡言,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他对人面部表情的分析可能不像童言那么准确,但也能隐约看出她的闷闷不乐。 时间越来越少,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感觉到重重压力,更不用说争取到这一周之期的童言本人了。 童言吃得很快,给自己塞了满嘴的包子,连说话的念头都没有。 确如连栩所说,时间所剩无几,她虽然表面上与平时无二致,但心中的紧迫感已经袭上心头。 太阳彻底落了山,住户楼里已有几家亮起了灯,这其中也包括了秦典家里。 连栩垂眸,看来今晚他们也不会有所动作了。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旁满嘴油光的女人,余光却突然闪过一抹似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连栩动作一滞,定睛望过去,便看见一袭黑衣的高挑男子。 男人形色匆匆,背着一个gi的宽大单肩包,暗黄的灯光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却还是能依稀看出他与周围行人不同的气质,鹤立鸡群。 连栩眸色微闪,嘴边勾出一抹笑意,“嫌犯出洞。” 童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大楼入口处,死命盯着刚出来的黑衣男子,眼神一动不动,艰难地吞下了口中最后的食物,立时开口,“就是他,快跟上!” 一边说着,她一边掏出手机给董任峰发去短信,【发现嫌疑人,已跟梢。】 连栩笑意沉沉,在目标男子上出租车后缓缓跟了上去,末了还偏头打量一瞬身边眼睛发亮的童言。 一周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随之而来的,是连栩越来越熟练的跟车技巧。 他掌控着与目标车辆的距离,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缓缓开口,“这个时间出门,他是要去干嘛?” “他不得不做的事……”童言暗暗思忖,离案发足有两周,嫌犯这个时间出门,能做的事还真不少。 脑中却突然闪过男人身上那个硕大的名牌包。 是证据! “他去销毁证据了!”童言高声道。 连栩脸色微动,又捏紧了方向盘一分,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目标车辆,不自觉有些紧张。 车上两人皆无跟踪罪犯的经验,僵持之际,童言手上的电话突然铃音大作。 屏幕上显眼的“董队”二字将童言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她很快滑动屏幕摁下扬声器,“董队。” “在哪?”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有些手忙脚乱,背景是嘈杂的脚步声,应该还在局里。 童言抿了抿唇,努力回忆着刚才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牌,“淮海路高架桥,目标正往塔子山方向行动,我怀疑他是想去销毁证据,塔子山附近有什么垃圾厂么?” “塔子山……”董任峰沉吟片刻,“应该是丰田里,那边有一个垃圾即时处理站,也是离秦典家最近的站点。” “应该没错了,”童言语气有些急促,“你们什么时候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很快道,“我们从局里过去,最少还需要半个小时,你们跟紧一点,但记住,我们到之前不要暴露,对方是杀人犯,你们两个没有自保能力,不要强出头。” 话音未落,前方的出租车突然在一个闸道变了方向,转眼便下了桥。 童言赶紧挂断电话,朝旁边的连栩指着路口,“他们下桥了,快变道!” 连栩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连转向灯都来不及打,急转方向盘向右边拐去。 突然的变道立时引来了身后车辆的一阵喇叭声,轮胎在沥青道路上的快速转向也传来一阵刺耳的“嗞”声。 好容易才重新跟上目标车辆,连栩松了口气,“这是去垃圾场的方向吗?” “我又不是本地人,”童言忍不住白他一眼,“从桥下走能去丰田里吗?” “丰田里?”连栩点了点头,“殊途同归,去丰田里大概有十几条路线。” 顿了顿,他又狐疑道,“是发现我们了吗?这人转向这么突然。” “应该不是,”童言打量着前方已经起步的出租车,又看了看刚才打开的手机地图,“大致方向还是丰田里的回收站,嫌犯反侦察能力很强,这应该是他谨慎所致。” 连栩放下心来,只是暗暗把车速提了起来,又与前方的目标车辆缩短了一个车位。 错过今天,不知道还要蹲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机会,这次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能跟丢。 这也是童言的想法,嫌犯如此谨慎,今天之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门了。 幸运的是,似乎真如童言所说,嫌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刚才只是他的虚晃一招。 两人提心吊胆一路,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跟车到达了丰田里的垃圾处理厂。 男人在垃圾站门口就下了车,身侧宽大的深蓝色大包也还在。 他小心地把包护着,抬步走了进去。 连栩把车停在离垃圾站一个路口的地方,刚一熄火童言就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他赶忙抽出钥匙,一边摁下锁门钮一边赶上她,拉住了她的手,“你干嘛,董队他们还没到。” 童言一把甩开他的手,“晚一步都有可能失去证据,真等他们过来就来不及了!” 说罢也不理连栩,径直往垃圾站的方向跑去。 连栩无法,只得迈开步伐向她追去。 两人刚一踏进垃圾场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嫌犯,幸运的是,他似乎还在搜寻着最佳处理地点,并没有直接处理包里不知名的证据。 他们快速移动到一排垃圾车前,藏身于其中两辆之间,站定便开始往不远处的嫌犯背影看去。 车身之间的空隙有些小,呆的时间越久,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也愈发浓重,但两人似乎对此毫无觉察,时刻注意着男人的动静。 远处的路灯影影绰绰,连栩抽空拿出手机给董任峰拨去电话。 半晌,电话终于接通,那边传来了董任峰低沉的嗓音,“喂?” “董队,我们已经到垃圾场了,嫌犯可能要销证了,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似乎是在看时间,开口道,“大概还需要7、8分钟,你们不要打草惊蛇,这次一定要抓到切实证据。” 连栩还没来得及应声,这边童言已经动了。 耳边也同时传来熟悉的女声, “他在掏东西了。” 想着,他抿了抿唇,朝身边的杨新使了使眼色,“你去联系秦典吧。” 待杨新应声离开后,才又重新看回一脸严肃的童言,“我承认,你的推断都很有说服力,但你也别忘了,死者在酒吧监控录像中的单肩包不翼而飞,甚至在酒吧其它的摄像头中都没有捕捉到她的影子,我们只能通过死亡时间来判断她离开酒吧的时间。” 41.041 此为防盗章  传说中的目击者就站在办公室内,男人高挑的身姿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一身服帖的西装, 考究的袖扣和多处精致的细节都能看出此人优厚的家境;再配上他一脸镇定自若的表情, 与现场微妙的紧张气氛截然不同。 此时秦典与李翰宇也一同从质询室走了出来, 两人看到室内格格不入的男人都明显有一瞬的怔愣, 显然和其他人一样, 也是头一次见到此人。 董任峰拨开人群,缓步走了上去, “你好, 我是刑警一队的队长董任峰。” “队长?”男人眉眼一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缓缓转了过来,“所以你是管事的。”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却分明能看出他对面前之人的不屑和自身完全不显突兀的优越感。 他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董任峰, “孟泽希, 我来送辛雨晴的包。” 说着,他递上了一直勾在手里的小包。 ——正是辛雨晴在监控上露出来的那个香奈儿红色leboy小香包。 董任峰看到名片神色微动,pasion集团总裁孟黎的儿子, 孟泽希。 再抬眼时包已经被邓明凡小心翼翼地接过了。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完全出乎了董任峰的意料, 他动了动唇, “你从哪里得到的包?” “她出事那晚掉我车上的, 后来我出国了一段时间,今晚刚回来想联系她, 谁知道我助理查了半天告诉我她出事了。”孟泽希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不, 我就马不停蹄给你们送证物来了。” “现在有时间么?”董任峰似乎也感染了他的漫不经心, 说话声音也跟着淡了起来,“想简单问你两句。” “当然,”孟泽希颔首,一边还风骚地捋了捋头发,“我这不是特地过来配合调查吗?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配合调查是假,日子过得太过无聊才是真,童言想着,不禁扯了扯嘴,无意识勾起一抹弧度。 孟泽希眼尖,把这个一直站在旁边沉默寡言女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眸色渐深。 啧,这个女人的眼神……还真让人不舒服,让他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董任峰得到首肯,对童言使了使眼色,转身便率先往质询室走。 经过秦典和李翰宇时,还对两人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你们今天可以先走了,后续有问题会再找你们的。” 李翰宇明显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闻言立马看向秦典。 秦典罕见地皱了皱眉,停了半晌才向旁边的李翰宇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还犹似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几人走向质询室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妙。 就像突然在自己设计好的平静湖面上投下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一般,孟泽希……也许就是那颗炸/弹。 * 质询室内,孟泽希俨然已经是一副东道主的模样,自在地翘着二郎腿,自得其乐地喝着警队送上的便宜咖啡,不亦乐乎。 董任峰和童言并肩坐在孟泽希对面,两人都对孟泽希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早有预想,这个人从刚出现在他们面前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这幅模样,配上他的背景,二世祖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 “11月12日当晚你和死者,”董任峰终于开口,“也就是辛雨晴,在rama酒吧见过面?” “是啊,”孟泽希淡淡点了点头,“那晚我在rama包厢里和朋友喝酒,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她非常''巧''地撞到我身上来了。” 说到“巧”字时,他还特意加重了音量,又顿了顿,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们也知道,这样的事,我在酒吧每天都能碰上好几次,这套路……”他笑出声来,“说实话有点俗。” 言下之意,是辛雨晴故意摔到他身上想演一出酒吧邂逅的大戏。 童言心里松了一半,嗯,很符合辛雨晴的性格。如她同事所说,“想在酒吧钓凯子”。 很显然,孟泽希就是那个倒霉的凯子。 董任峰会意,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往下问,“然后你就带着她回了包厢?” “包厢里那么多朋友,我突然带个陌生女人进去算怎么回事?”孟泽希眯了眯眼,眼珠往右上角飘了飘,典型的回忆式动作,也让他的证词多了一分可信度,“我带她去了酒吧的私人包间喝酒。” “你都觉得她是故意撞到你身上的,还这么轻易地上了钩?”董任峰垂眸。 孟泽希笑意更甚,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谋杀案的严重性,或者说是有恃无恐,“送上门来的艳遇,妹子长得也还行,我当然不会拒绝。” 董任峰颔首,对此表示理解。 一旁的童言却突然开了口,“私人包间在哪,酒吧的监控录像好像没看到。” “你们当然看不到,rama是我们公司旗下的一个分支品牌,私人包间和给客人玩的包厢不在一起,为了方便活动,装修的时候我还特地交待了经理,不要在那边安装摄像头。”孟泽希眼中透出一丝玩味。 “喝完酒你们准备去开房,就从酒吧储藏室那道被封禁的门出去了?”童言继续道,声音毫无波动。 倒是孟泽希和董任峰同时意外地挑了挑眉,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上次去酒吧调查的时候看了下。”她瞥了眼董任峰,“就是我离队的那段时间。” 董任峰表情有些尴尬,“下次……”他清了清嗓,“有发现记得跟我说。” 孟泽希无声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倒挺多。” 他顿了顿,“没错,我是从那扇门出来的,包括包厢那边没有安装摄像头的事都是为了方便活动,我老爸给我安排的女朋友是和我们公司有合作的富家小姐,每天像个福尔摩斯一样盯着我不放。这种事可不能让她知道,所以平时出来玩我都特别小心。” “那你们从酒吧出来后又去哪了?大概几点?”董任峰转回正题。 “这你就是在为难我了董队,”孟泽希换了个坐姿,“半个月之前的事了,我还真不记得离开酒吧的时候几点,反正已经转点了,酒吧转点的时候会有固定音乐热场,我们是热场之后离开的。” 他喝了口咖啡,“从酒吧出来之后,我就准备带她去新丽了,谁知道那天我爸突然给我追了个电话让我回公司一趟,说是有急事,我就在子堂街路口把辛雨晴放下了。” “不过这个女人也不简单,答应先回家倒是爽快,走的时候又故意把包丢在副驾驶座的侧边。”说着,孟泽希摇了摇头,一副叹息的模样,“套路这么深的女人,现在想想,幸亏当时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不然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被她宰呢。” 童言静静听着孟泽希的供词,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段话,脑中已经勾画出rama酒吧,新丽酒店,子堂街和pasion总部的路线图。 虽然这几个位置听上去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如果真如孟泽希所说,是去新丽的路上被临时叫走的,这个路线是完全说得通的。 这个人虽然态度有些不对,但没有说谎。 且他提供的时间点和死者遇害的时间点完全吻合,傅航那边鉴定的结果,案发时间就是十二点半左右。 她也相信孟泽希并不是凶手,那么按这个时间线盘算的话,在辛雨晴下车的时候,凶手必然已经埋伏在子堂街了。 子堂街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她立马追问,声音和刚才的淡然已截然不同,细听还有些急促,“你放辛雨晴下车的地方是不是子堂街南街?” 孟泽希眨了眨眼,“好像是吧,怎么了?” “当时有没有注意到旁边有其它车辆停在路边?” 这么冷的天,一个早有预谋的罪犯也不可能只身埋伏在街边,必定是等在车上的。 她之前的判断也没有错,凶手除了半夜开了车出门的李翰宇,别无他选。 “这我可真不太记得了啊……”孟泽希摸了摸鼻子。 室内静了半晌,董任峰似乎在考虑童言所问话中值得商榷的地方,而童言脑中的拼图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差一点,现在就只差关键证据了。 只要孟泽希能记起当时路边还有没有另外的人,案件基本已经明朗。 只片刻,孟泽希突然一拍桌子,脸上出现兴奋的神色,“对了!” “我车上有ckbox!我这两周都在国外,没有人碰过我的车,那天的记录应该还在!” 让他颇为不解的是,时间越来越少,童言的表情却越来越平淡,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又是一天毫无所获后,杨新对此次事件的兴趣终于告罄,斜眼盯着身旁的童言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42.042 此为防盗章  此时秦典与李翰宇也一同从质询室走了出来, 两人看到室内格格不入的男人都明显有一瞬的怔愣,显然和其他人一样, 也是头一次见到此人。 董任峰拨开人群, 缓步走了上去, “你好, 我是刑警一队的队长董任峰。” “队长?”男人眉眼一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缓缓转了过来, “所以你是管事的。”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分明能看出他对面前之人的不屑和自身完全不显突兀的优越感。 他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董任峰,“孟泽希,我来送辛雨晴的包。” 说着, 他递上了一直勾在手里的小包。 ——正是辛雨晴在监控上露出来的那个香奈儿红色leboy小香包。 董任峰看到名片神色微动,pasion集团总裁孟黎的儿子,孟泽希。 再抬眼时包已经被邓明凡小心翼翼地接过了。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完全出乎了董任峰的意料, 他动了动唇, “你从哪里得到的包?” “她出事那晚掉我车上的,后来我出国了一段时间,今晚刚回来想联系她,谁知道我助理查了半天告诉我她出事了。”孟泽希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不, 我就马不停蹄给你们送证物来了。” “现在有时间么?”董任峰似乎也感染了他的漫不经心, 说话声音也跟着淡了起来, “想简单问你两句。” “当然, ”孟泽希颔首, 一边还风骚地捋了捋头发,“我这不是特地过来配合调查吗?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配合调查是假,日子过得太过无聊才是真,童言想着,不禁扯了扯嘴,无意识勾起一抹弧度。 孟泽希眼尖,把这个一直站在旁边沉默寡言女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眸色渐深。 啧,这个女人的眼神……还真让人不舒服,让他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董任峰得到首肯,对童言使了使眼色,转身便率先往质询室走。 经过秦典和李翰宇时,还对两人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你们今天可以先走了,后续有问题会再找你们的。” 李翰宇明显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闻言立马看向秦典。 秦典罕见地皱了皱眉,停了半晌才向旁边的李翰宇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还犹似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几人走向质询室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妙。 就像突然在自己设计好的平静湖面上投下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一般,孟泽希……也许就是那颗炸/弹。 * 质询室内,孟泽希俨然已经是一副东道主的模样,自在地翘着二郎腿,自得其乐地喝着警队送上的便宜咖啡,不亦乐乎。 董任峰和童言并肩坐在孟泽希对面,两人都对孟泽希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早有预想,这个人从刚出现在他们面前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这幅模样,配上他的背景,二世祖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 “11月12日当晚你和死者,”董任峰终于开口,“也就是辛雨晴,在rama酒吧见过面?” “是啊,”孟泽希淡淡点了点头,“那晚我在rama包厢里和朋友喝酒,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她非常''巧''地撞到我身上来了。” 说到“巧”字时,他还特意加重了音量,又顿了顿,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们也知道,这样的事,我在酒吧每天都能碰上好几次,这套路……”他笑出声来,“说实话有点俗。” 言下之意,是辛雨晴故意摔到他身上想演一出酒吧邂逅的大戏。 童言心里松了一半,嗯,很符合辛雨晴的性格。如她同事所说,“想在酒吧钓凯子”。 很显然,孟泽希就是那个倒霉的凯子。 董任峰会意,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往下问,“然后你就带着她回了包厢?” “包厢里那么多朋友,我突然带个陌生女人进去算怎么回事?”孟泽希眯了眯眼,眼珠往右上角飘了飘,典型的回忆式动作,也让他的证词多了一分可信度,“我带她去了酒吧的私人包间喝酒。” “你都觉得她是故意撞到你身上的,还这么轻易地上了钩?”董任峰垂眸。 孟泽希笑意更甚,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谋杀案的严重性,或者说是有恃无恐,“送上门来的艳遇,妹子长得也还行,我当然不会拒绝。” 董任峰颔首,对此表示理解。 一旁的童言却突然开了口,“私人包间在哪,酒吧的监控录像好像没看到。” “你们当然看不到,rama是我们公司旗下的一个分支品牌,私人包间和给客人玩的包厢不在一起,为了方便活动,装修的时候我还特地交待了经理,不要在那边安装摄像头。”孟泽希眼中透出一丝玩味。 “喝完酒你们准备去开房,就从酒吧储藏室那道被封禁的门出去了?”童言继续道,声音毫无波动。 倒是孟泽希和董任峰同时意外地挑了挑眉,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上次去酒吧调查的时候看了下。”她瞥了眼董任峰,“就是我离队的那段时间。” 董任峰表情有些尴尬,“下次……”他清了清嗓,“有发现记得跟我说。” 孟泽希无声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倒挺多。” 他顿了顿,“没错,我是从那扇门出来的,包括包厢那边没有安装摄像头的事都是为了方便活动,我老爸给我安排的女朋友是和我们公司有合作的富家小姐,每天像个福尔摩斯一样盯着我不放。这种事可不能让她知道,所以平时出来玩我都特别小心。” “那你们从酒吧出来后又去哪了?大概几点?”董任峰转回正题。 “这你就是在为难我了董队,”孟泽希换了个坐姿,“半个月之前的事了,我还真不记得离开酒吧的时候几点,反正已经转点了,酒吧转点的时候会有固定音乐热场,我们是热场之后离开的。” 他喝了口咖啡,“从酒吧出来之后,我就准备带她去新丽了,谁知道那天我爸突然给我追了个电话让我回公司一趟,说是有急事,我就在子堂街路口把辛雨晴放下了。” “不过这个女人也不简单,答应先回家倒是爽快,走的时候又故意把包丢在副驾驶座的侧边。”说着,孟泽希摇了摇头,一副叹息的模样,“套路这么深的女人,现在想想,幸亏当时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不然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被她宰呢。” 童言静静听着孟泽希的供词,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段话,脑中已经勾画出rama酒吧,新丽酒店,子堂街和pasion总部的路线图。 虽然这几个位置听上去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如果真如孟泽希所说,是去新丽的路上被临时叫走的,这个路线是完全说得通的。 这个人虽然态度有些不对,但没有说谎。 且他提供的时间点和死者遇害的时间点完全吻合,傅航那边鉴定的结果,案发时间就是十二点半左右。 她也相信孟泽希并不是凶手,那么按这个时间线盘算的话,在辛雨晴下车的时候,凶手必然已经埋伏在子堂街了。 子堂街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她立马追问,声音和刚才的淡然已截然不同,细听还有些急促,“你放辛雨晴下车的地方是不是子堂街南街?” 孟泽希眨了眨眼,“好像是吧,怎么了?” “当时有没有注意到旁边有其它车辆停在路边?” 这么冷的天,一个早有预谋的罪犯也不可能只身埋伏在街边,必定是等在车上的。 她之前的判断也没有错,凶手除了半夜开了车出门的李翰宇,别无他选。 “这我可真不太记得了啊……”孟泽希摸了摸鼻子。 室内静了半晌,董任峰似乎在考虑童言所问话中值得商榷的地方,而童言脑中的拼图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差一点,现在就只差关键证据了。 只要孟泽希能记起当时路边还有没有另外的人,案件基本已经明朗。 只片刻,孟泽希突然一拍桌子,脸上出现兴奋的神色,“对了!” “我车上有ckbox!我这两周都在国外,没有人碰过我的车,那天的记录应该还在!” 尽管童言已经基本确定现在在质询室的男人就是凶手,却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他,案件也将再一次陷入僵局。 得知结果后,童言眉间的褶皱就没有平复过,她一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就往质询室跑。 董任峰赶紧给旁边的杨新和连栩使眼色,“去看看,别让她乱来。” 43.043 此为防盗章  具体哪不一样, 她也说不上来,但就凭他能轻易推测出自己的结论这点,他就足够让她另眼相待。 这会儿让他帮忙, 说白了就是她对他的试探。 她不相信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只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 不谈出警, 连跟队人员都没有他。这样浪费资源的事, 警队不会做。 那么,他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不可动摇的存在,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员。 但很明显,连栩并不打算接茬。 仅考虑不过一瞬, 他便开口回绝,“我帮不了你。” 室内很静, 童言忍不住挑眉。 下一秒, 连栩平淡无波的声音飘过来, “我没有核对指纹的权限, 且现在国内的大数据并不完善, 就算我有这个权限,也不一定查得到。” 童言垂眸,心里浮起一丝失望。倒不是对查不到指纹信息失望, 而是对连栩不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失望。 她眨眨眼, 将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诸脑后,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 他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也仅仅是因为他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而已。 而他与其他人给她的不同感觉, 可能也只是她想太多了。 想着,她礼貌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再想办法。” 连栩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再看她,重新埋首于案卷中。 童言沉默了一会,泄愤似的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大包中,又利索地换回了桌底角落的高跟鞋准备离开。 她收拾地很快,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屋内仅有的最后一人道,“你不回去吗?” “我今天值班。”连栩头也不抬。 童言不再多言,终是抬步走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重归平静的办公室内,连栩突然抬起头来,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些走神,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扯了扯唇,做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又带些自嘲。 果然,还是会有些遗憾啊。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董任峰围绕着秦典做出一系列调查,并派人对他展开了24小时的跟踪,却始终没有进展。 秦典的生活没有被辛雨晴的死搅乱,甚至可以说是没了辛雨晴不时的打扰,他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班时间也一直呆在家里,偶尔会和女朋友出去吃吃饭,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除此之外,董任峰也对秦典周围的同事进行过秘密调查,每当隐晦地询问起秦典的“异常”之处,他们都会表现出迷茫之色。 也就是说,秦典周围的所有同事都没有发觉他性向不同的事情。 这也让董任峰等人一周的调查毫无所获,他们甚至对童言的侧写结果产生了怀疑。 连童言都对秦典的表现觉得奇怪,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只是一般而言,朝夕相处的同事是信息量最大的调查群体,如果连他们都没有看出来秦典的性向……看来是她低估了他。 仅从同事毫不知情这点看来,秦典瞒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童言所知,虽然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明朗,但也不至于让他死命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位男友,看来问题很大啊…… 在董任峰对秦典展开调查的同时,童言也一直在跟进辛雨晴这边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辛雨晴的银行账户流水上,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大金额进账,这也让辛雨晴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当他们循着线索查到打钱的银行户头时,对方对这笔每个月固定的转账额毫不知情,和死者也没有任何交集,明显是被人盗用过信息办的□□。每一笔转账都是通过电子账户转出,ip号也被特意地隐藏过了。 这份转账,明显也掩藏着不可告人的信息。 重重疑点都无法提供给警队更多信息,在又一天跟踪秦典却一无所获后,董任峰撤销了对他的调查。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是童言,这也是她和董任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才一周,如果凶手真是秦典的男友,他们这段时间本就不可能私下见面。”童言对董任峰的决策表现出十分的不满,音量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董任峰面色平淡,甚至眼神都没离开过手上的案卷,“这不是我做的决定,队里不止这一个案件要处理,人力物力都跟不上,上面也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有所微词。” 虽然他也想继续往秦典的方向调查下去,但在一个星期毫无所获之后,上面对他们不往死者方面调查,反而在一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已经是无法放任下去的状态。 这的确是高层的安排,他们对此束手无策,且他们没能在秦典身上找出任何线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童言抿了抿唇,并没能被这个理由说服,“现在这个案件的优先率最高不是么?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秦典这条线,其他线更不可能得到帮助破案的信息。” “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董任峰的声音冷硬了些,“只有你一个人想破案吗?” 童言语塞,沉默片刻音量放低了些,道,“那能不能留一到两人继续跟秦典这条线?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去守。” 这句话后,室内安静了好一阵,董任峰似乎也没想到童言有如此决心,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头,“我说最后一次……” “我也去吧。”突如其来的男声让董任峰的拒绝没能说完。 众人齐齐抬眼,朝声源处看去。 连栩对众人投来的眼光视若无睹,紧紧盯着董任峰,“董队,秦典那边我去吧。” 这次董任峰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你不是……” “不是差人手吗?”连栩没有让他说完后半句话,“我这周的案卷整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帮忙的。” 童言也被连栩突然的出声打的猝不及防,呆愣地望着他了一会儿,竟迟迟没回过神来。 直到连栩这句话完,她才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转而也紧盯着董任峰,等待判决。 董任峰刚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皱成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似是在考虑让两个毫无跟踪经验且全无武力值的人出队的可行性。 他探究的眼神划过不约而同看着自己的一男一女,最终停留在连栩身上,“你确定可以吗?你妈那边呢?” “这不是出警,只是在身后跟踪而已,”连栩摇头,“她不会说什么的。” 又一阵僵持,董任峰败下阵来,终是叹了口气,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中巡视一眼,最后锁定在杨新身上,“老杨。” 杨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些不妙,起身答到。 果然,董任峰开口道,“你和他们一起,换班监视秦典。”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童言两人,“你们俩没有经验,有问题多问问老杨,既然做就一定要做好,时限一周。如果这一周还是没能找到线索,就必须放弃这条线。” 听到最后一句,童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一周,对于缜密的凶手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充足的时间,且中途只要被秦典发觉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所有部署都将前功尽弃。 任务不可谓不艰难,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 她点头答应下来,“谢谢董队。” 这边杨新一个头两个大,眼前这两人在他眼里就像两个烫手山芋一般,怎么一遇到这样的事老大就想到自己了呢? 他无奈地朝两人摆摆手,“你俩跟我来,我先跟你们说说跟踪技巧,安排一下轮换次序。” 两人应声而动,跟着杨新移步去往会议室。 一边走着,童言还在一边打量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连栩。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她轻声开口,“谢谢。” “不谢,”连栩应得很快,“我只是想破案而已。” 声音依旧不大,但话里的笃定却还是让童言轻易勾了唇。 他只是想破案而已。 所以,他和她一样,坚定地相信着她的判断。 董任峰和童言几乎是同时起身的,他睨了眼童言,对一侧的队员叫吼:“一队的人跟我去现场,小邓通知一下取证组,待会儿我会让老杨给你受害者信息。”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童言也立马从包里掏出双帆船鞋换上,起身就朝门外走,一系列动作之快让一旁的连栩都忍不住赞叹。 董任峰顿住,“你干什么?” 44.044 此为防盗章  具体哪不一样, 她也说不上来,但就凭他能轻易推测出自己的结论这点, 他就足够让她另眼相待。 这会儿让他帮忙, 说白了就是她对他的试探。 她不相信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只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不谈出警, 连跟队人员都没有他。这样浪费资源的事,警队不会做。 那么,他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不可动摇的存在, 或者说,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员。 但很明显,连栩并不打算接茬。 仅考虑不过一瞬,他便开口回绝, “我帮不了你。” 室内很静, 童言忍不住挑眉。 下一秒, 连栩平淡无波的声音飘过来,“我没有核对指纹的权限, 且现在国内的大数据并不完善,就算我有这个权限, 也不一定查得到。” 童言垂眸,心里浮起一丝失望。倒不是对查不到指纹信息失望,而是对连栩不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失望。 她眨眨眼, 将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诸脑后,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 他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也仅仅是因为他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而已。 而他与其他人给她的不同感觉, 可能也只是她想太多了。 想着,她礼貌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再想办法。” 连栩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再看她,重新埋首于案卷中。 童言沉默了一会,泄愤似的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大包中,又利索地换回了桌底角落的高跟鞋准备离开。 她收拾地很快,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屋内仅有的最后一人道,“你不回去吗?” “我今天值班。”连栩头也不抬。 童言不再多言,终是抬步走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重归平静的办公室内,连栩突然抬起头来,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些走神,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扯了扯唇,做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又带些自嘲。 果然,还是会有些遗憾啊。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董任峰围绕着秦典做出一系列调查,并派人对他展开了24小时的跟踪,却始终没有进展。 秦典的生活没有被辛雨晴的死搅乱,甚至可以说是没了辛雨晴不时的打扰,他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班时间也一直呆在家里,偶尔会和女朋友出去吃吃饭,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除此之外,董任峰也对秦典周围的同事进行过秘密调查,每当隐晦地询问起秦典的“异常”之处,他们都会表现出迷茫之色。 也就是说,秦典周围的所有同事都没有发觉他性向不同的事情。 这也让董任峰等人一周的调查毫无所获,他们甚至对童言的侧写结果产生了怀疑。 连童言都对秦典的表现觉得奇怪,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只是一般而言,朝夕相处的同事是信息量最大的调查群体,如果连他们都没有看出来秦典的性向……看来是她低估了他。 仅从同事毫不知情这点看来,秦典瞒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童言所知,虽然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明朗,但也不至于让他死命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位男友,看来问题很大啊…… 在董任峰对秦典展开调查的同时,童言也一直在跟进辛雨晴这边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辛雨晴的银行账户流水上,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大金额进账,这也让辛雨晴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当他们循着线索查到打钱的银行户头时,对方对这笔每个月固定的转账额毫不知情,和死者也没有任何交集,明显是被人盗用过信息办的□□。每一笔转账都是通过电子账户转出,ip号也被特意地隐藏过了。 这份转账,明显也掩藏着不可告人的信息。 重重疑点都无法提供给警队更多信息,在又一天跟踪秦典却一无所获后,董任峰撤销了对他的调查。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是童言,这也是她和董任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才一周,如果凶手真是秦典的男友,他们这段时间本就不可能私下见面。”童言对董任峰的决策表现出十分的不满,音量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董任峰面色平淡,甚至眼神都没离开过手上的案卷,“这不是我做的决定,队里不止这一个案件要处理,人力物力都跟不上,上面也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有所微词。” 虽然他也想继续往秦典的方向调查下去,但在一个星期毫无所获之后,上面对他们不往死者方面调查,反而在一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已经是无法放任下去的状态。 这的确是高层的安排,他们对此束手无策,且他们没能在秦典身上找出任何线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童言抿了抿唇,并没能被这个理由说服,“现在这个案件的优先率最高不是么?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秦典这条线,其他线更不可能得到帮助破案的信息。” “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董任峰的声音冷硬了些,“只有你一个人想破案吗?” 童言语塞,沉默片刻音量放低了些,道,“那能不能留一到两人继续跟秦典这条线?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去守。” 这句话后,室内安静了好一阵,董任峰似乎也没想到童言有如此决心,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头,“我说最后一次……” “我也去吧。”突如其来的男声让董任峰的拒绝没能说完。 众人齐齐抬眼,朝声源处看去。 连栩对众人投来的眼光视若无睹,紧紧盯着董任峰,“董队,秦典那边我去吧。” 这次董任峰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你不是……” “不是差人手吗?”连栩没有让他说完后半句话,“我这周的案卷整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帮忙的。” 童言也被连栩突然的出声打的猝不及防,呆愣地望着他了一会儿,竟迟迟没回过神来。 直到连栩这句话完,她才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转而也紧盯着董任峰,等待判决。 董任峰刚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皱成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似是在考虑让两个毫无跟踪经验且全无武力值的人出队的可行性。 他探究的眼神划过不约而同看着自己的一男一女,最终停留在连栩身上,“你确定可以吗?你妈那边呢?” “这不是出警,只是在身后跟踪而已,”连栩摇头,“她不会说什么的。” 又一阵僵持,董任峰败下阵来,终是叹了口气,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中巡视一眼,最后锁定在杨新身上,“老杨。” 杨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些不妙,起身答到。 果然,董任峰开口道,“你和他们一起,换班监视秦典。”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童言两人,“你们俩没有经验,有问题多问问老杨,既然做就一定要做好,时限一周。如果这一周还是没能找到线索,就必须放弃这条线。” 听到最后一句,童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一周,对于缜密的凶手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充足的时间,且中途只要被秦典发觉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所有部署都将前功尽弃。 任务不可谓不艰难,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 她点头答应下来,“谢谢董队。” 这边杨新一个头两个大,眼前这两人在他眼里就像两个烫手山芋一般,怎么一遇到这样的事老大就想到自己了呢? 他无奈地朝两人摆摆手,“你俩跟我来,我先跟你们说说跟踪技巧,安排一下轮换次序。” 两人应声而动,跟着杨新移步去往会议室。 一边走着,童言还在一边打量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连栩。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她轻声开口,“谢谢。” “不谢,”连栩应得很快,“我只是想破案而已。” 声音依旧不大,但话里的笃定却还是让童言轻易勾了唇。 他只是想破案而已。 所以,他和她一样,坚定地相信着她的判断。 董任峰和童言几乎是同时起身的,他睨了眼童言,对一侧的队员叫吼:“一队的人跟我去现场,小邓通知一下取证组,待会儿我会让老杨给你受害者信息。” 45.045 此为防盗章 屏幕中, 刚到达酒吧门口的辛雨晴眉头紧锁地打着电话,从围观者频频投向她的眼神看来,音量还不小,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在争论些什么。 而这通电话, 也刚好符合辛雨晴手机上最后一通电话的通话时间, 大约三分钟左右辛雨晴便挂断了电话,转头进入酒吧。 看完这一段, 董任峰对一旁略显紧张的值班经理道, “酒吧内的监控录像可以借我们看看么?” 值班经理忙不迭点头,吩咐保安在其他分屏上调出室内的监控。但这一次, 辛雨晴的身影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童言皱了皱眉,看向酒吧经理, “酒吧里有监控捕捉不到的地方吗?像包房什么的?” “包房虽然没有摄像头, 但进包房的走廊上是有监控的。”经理摇摇头, “大厅里的散台也几乎能在监控中看到。” 无可奈何之下, 董任峰找值班经理要了所有监控的复制,只能等回到局里再一一仔细排查了。 例行公事,他们也对昨天在场的几个员工进行了简单的询问,绝大多数人对辛雨晴的照片都没多大印象。 董任峰在对酒保和服务员调查时,童言也没闲着。 下午四点,酒吧里除了工作人员, 到处都空荡荡一片, 巡视一圈后, 她抬步走向离她最近的一名保洁工。 正在埋头擦桌子的阿姨看到突然出现在桌下的帆船鞋时吓了一跳, 一抬起头,便看见一脸笑容的童言,本想抱怨几句的念头也在这个笑容下消散而去。 童言朝阿姨眨眨眼,“阿姨,你们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做清洁吗?” “是啊,每天酒吧开到凌晨五六点才打烊,我们可没年轻人那样的精神。”阿姨自顾自说着,手下擦桌子的动作不停。 “那您是从哪儿进来的呀?”童言还是一副闲聊的语气。 “员工通道呀,”阿姨说着,伸手指了指角落处的一个小门。 童言笑意更甚,又靠近了点阿姨,向她指了指董任峰的方向,“知道他是谁吗?” 阿姨摇头,一脸的懵懂。 童言一哂,“警察,来办案的,你们酒吧昨天死了人。” 阿姨猛地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谁死了?” 他们酒吧虽然也有过几次斗殴,但也没到会出人命的地步,童言这番话无疑是一道惊雷。 似乎看穿了阿姨的想法,童言状似无辜地眨眨眼,“是谋杀案,犯人和死者不翼而飞,监控里都没找到。” 阿姨倒抽一口冷气,“谁?酒吧员工?!” “我也是警察,”童言不答反道,眼睛弯得像月牙儿,“刚刚我在后面的监控室呆了很久,但奇怪的是,员工通道和酒吧大门都没看到您进来。” 这不是妄言,虽然在监控室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昨天的录像上,但在员工通道的实时画面中,某一时间段频繁进入的工作人员还是吸引到她的注意。 保洁人员没有穿制服的要求,但大多都穿了相对耐脏的深色衣物,如果真如她所说,她是从员工通道进来的,童言不可能错过这一身白衣。 童言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大门的监控画面她是真没怎么看,但她和董任峰来的时候,酒吧大门是没有开的。她这样说,更多的是对此人的试探。 顿了顿,她满意地看到阿姨额头上渗出的汗,才缓声开口,“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您从哪儿进来的?” 两分钟后,阿姨带着童言来到厨房深处一间杂物室,室内的空气并不流通,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童言条件反射地蹙了蹙眉。 杂物室除了从酒吧内进入的门之外,堆满纸箱的角落还有一处已经被封住的铁门,上面斑驳的锈迹和门边被堆砌起来的杂物都透露着这个门已经停止使用的信息。 阿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童言的表情,轻声道,“我就是从这儿进来的,今天我儿子开家长会耽误了点时间,虽然我们保洁不用打卡,但是被领班捉到迟到还是要扣工资的。之前听同事说过,杂物室有个门被封了,但其实用点力还是能从外面推开的,我就从这儿进来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童言的回答,她有些着急了,“我自己也是第一次从这个门进来的,之前只是听说,也从来没试过,杀人可不关我的事,我昨晚一晚上都呆在家里带孩子的!” 童言听到一旁的女人突然放大的音量,这才回过神,暗忖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把人家给吓到了,不由失笑,“我没说您和这事儿有关系,别紧张。” 末了又道,“我自己看看就行,您先出去工作吧,出来久了被领班当作偷懒就不好了。” 阿姨终于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着出去了,留童言一人在杂物室里。 童言皱了皱鼻子,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室内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一个明显与杂物室不符的味道。 她掏出手机,在杂物室里拍了一阵,这才细细观察起门边的细节。 就算死者和犯人是从这扇门出去的,真正的线索也不会留下太多,毕竟刚才从这扇门进来的阿姨已经破坏了第一现场。 果然,铁门门缝有明显新开合过的痕迹,地上灰尘的分布也在门口处被打乱,杂物室各处遍布脚印,童言粗略数过就已经不止三人的脚印了。 她推开门,门外是酒吧一侧的小巷,因为是背巷,旁边只有一些零散的垃圾桶。童言在包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一把刷子和透明胶,小心翼翼地用细软的绒毛刷轻轻拂去外侧门把手上的灰尘,又用透明胶带摁了几处,很快便收集到几个指纹。 不过一会儿,董任峰的电话来了。 到这时,童言才了悟为什么董任峰刚刚会在来的路上找她要了手机号。 她摸了摸耳朵,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关上了门,“喂?” “你又去哪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并不算好。 “我在……” “算了,你到酒吧门口来吧,我们准备去临远幼儿园了。”董任峰打断她,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当董任峰看到从侧巷跑来的童言时,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下次脱队要先打招呼,全队等你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童言点点头,带着歉意地笑了笑。 自己这习惯的确不好,也是以前独来独往惯了,还真有点不习惯集体行动。 赶到幼儿园时恰逢放学,他们刚一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着驼色大衣,脚踩窄口黑色高跟靴的女人正领着一群孩子出来。 直到孩子都被人接走,董任峰才上前询问。 礼貌是有,但问话的语气童言怎么听都觉强硬。 女人听到辛雨晴被杀的消息显得十分惊恐,一双本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开口时,脸上已经配合着做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童言垂眸,已经在心里做出判断,震惊是真的,悲伤却是假的,演技比秦典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死者这人缘,还真有点差。 女人把她们领到办公室里,指着一张摆放杂乱的桌子,“这就是雨晴的桌子,你们看有什么需要的吧,我去和院长说一声。” 院长不一会儿就来了,言语间尽是惋惜,不论是情绪还是面部表情都和她自身的说法相当一致。 但不论是从死者的办公桌或是酒吧的监控录像,都无疑透露出同一个事实—— 辛雨晴的消费水平和她的工资并不一致。 九点五十五分,她终于到了市一中门口。 连栩果然穿得不多,裹着外套不停地跺脚。似乎是还记恨着之前的耍弄,直到童言走到跟前,他才带着的浓重鼻音冷哼一声,又斜睨了她一眼,调头就往学校里面走。 童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嘴边的笑容就未曾褪去过。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认识连栩之后,她深藏在内的恶趣味也被挖掘而出,且乐此不疲。 连栩轻车熟路地走往校内的其中一个教学楼,楼里没有电梯,他一言不发地爬着楼梯,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像打定主意想甩开童言似的。 尽管童言今天为了方便调查特地穿了双平底鞋,却还是跟得够呛。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她总觉得连栩似乎对她的软肋了若指掌。 从小学开始,她最怕的就是体育课;初中的800米跑更是从未完成过一次,就连体育中考时,她的800米都直接申请了最低线免跑。 等童言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上已停下脚步的连栩,他略带嘲弄地扯了扯嘴,“刚才和于仁波通过电话,他中午要和办公室的老师一起聚餐,我们速战速决。” 童言咬了咬牙,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再次穿过几个转角,才终于来到了于仁波的办公室。 许是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的老师并不算多,于仁波在一众女老师中显得格外突出,童言甚至不用怎么观察,就能判断出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于仁波也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很快起身向他们走来,对连栩伸出手,“你就是连栩吧,我是于仁波。” “你好。”连栩颔首,又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同事童言。” 于仁波友善地对童言笑了笑,又将两人带到了办公室外面的空荡走廊上才开始说话,“两位来找我具体是想问什么事呢?” 话是对着连栩问的,很显然没把身边的女人当作主角。 却不想连栩只侧了侧身,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童言会意,脸上已摆出笑脸,“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调查一起案件,证人提供的关键证据中出现了你的车,所以队里派我们来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不用紧张,就是例行公事。” 46.046 此为防盗章 “出队啊, ”她答得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走?去晚了犯罪现场可能会被破坏。” 董任峰皱了皱眉,瞟眼却看到了她脚上已经换好的平底鞋, 终是默认了她的跟队。 不是他对她的想法有所改变, 让童言跟队, 只是为下一次的拒绝做铺垫。 他们到的时候,案发现场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住了, 所幸派出所的人早已拉起了警戒线。 几人很快出示证件进入了警戒区域。 案发地点在子堂街一条狭窄的小巷一角,旁边是堆积成山的垃圾,每走近一步, 垃圾堆传来的恶臭味就愈浓重一分。 让董任峰惊异的是,童言竟好似没有一丝难忍,距离越近步子越快, 全无慌张或无措。 童言的确没有任何不适,这样的情景她在美国时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罪犯的想法都差不多, 垃圾堆弥漫而出的酸臭味足以掩住尸臭, 75%被横尸街头的死者都出现在垃圾堆边上。 走近后她终于看到了被一地凉席包裹起来的尸体, 尸体被人放置在几个纸箱上摇摇欲坠, 远距离看甚至和身后同色的墙壁就要融为一体。 即便已经立冬, 周围也全是四处飞舞的苍蝇, 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中隐含一丝腐败, 童言下意识蹙眉。 虽不算浓重, 但在这样散发恶臭的垃圾堆旁还能嗅到, 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尸臭一般会在死亡后三小时后产生,6小时后彻底散发开来,之后更甚,直至尸体彻底腐烂。 童言对这一味道还算熟悉,默默在心中预测出死亡时间。 她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双一次性的橡胶手套,戴上就要上前。 董任峰忙拦住她,“你又要干什么?” “我不会破坏现场的,”碍于董任峰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她解释道,“我想先看看尸体的特征。” 董任峰丝毫不退,一派公事公办的意味,“这不是你要做的事,取证组一会儿就过来拍照了,你看照片分析就行。” 态度不算差,但不管是他强硬的语气还是身子自然而然摆出的警戒状态都在昭示着对她这一举动的不满。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童言败下阵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她刚回国没多久,对国内的刑侦机制并不熟悉,这会儿看到董任峰展现出的抵触,大概也明白这可能不太符合规矩。 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传来骚动,是取证组的人来了。 董任峰对为首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来了。” 傅航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应声,态度熟稔自然,待目光飘到童言身上时又出现一抹探究,只顿了一秒,便直截了当地问:“这位女同志就是你们队新来的侧写师?” 话是问董任峰的,目光却对准了童言。 董任峰微微扬眉,表情中似有疑惑,半天时间没到就传开了? 童言睨了眼男人手上的橡胶手套,放弃了握手的打算,朝傅航笑了笑,“你好,我是童言。” “我知道,”傅航扯了扯嘴,一一拿出包里的仪器,“美国那边的童言无忌,久仰大名,我是傅航。” 童言目光微闪,客气地点点头便不再搭话,只是又往死者边上凑近两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见童言走开了些,董任峰忍不住瞥了眼傅航,“你知道她?” “知道啊,”傅航笑了起来,“美国业界最年轻的侧写师,听说有她参与的案件,破案的成功率高达90%。” “90%?”董任峰眼眶似有放大,“这数据怎么来的?” 傅航翻了个白眼,对搞错重点的董任峰不予置评,又忍不住看向伫立在尸体旁的童言,当初几位教授对她的评价似言犹在耳。 “一个为了破案连政客都敢得罪的人,还真应了她的名字,童言无忌啊……” 末了,傅航不禁感叹,“你说上头怎么想的,不把她放到我们刑侦队,反而派给了你们刑警队?” 准备好工具,闲聊也随之结束,傅航上前小心地打开了盖着死者的凉席。 童言也终于看到了死者全貌。 许是因为案发时间过长,死者露出皮肤的地方已经发紫,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呈深褐色发散开来,但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是她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珠。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死不瞑目。 女人的眼神已经涣散,嘴唇也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话却来不及道出一般,配上一脸狰狞,好像在质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不想妨碍傅航取证,童言走到另一侧仔细观察起死者的身体。 高跟鞋,厚实的外套,和里面若隐若现的黑色连衣裙,无一不昭示着死者生前的最后逗留之地都和娱乐场所脱不开关系。 再往上看,童言目光一滞。 女人外套的拉链处有一簇蔫了的花芯,尽管已呈枯萎状的花芯颜色隐有和棕色外套融为一体之势,但泛着银光的拉链间的断层还是吸引了童言的注意。 她凑近了一步,细细观察起来。 这簇花芯被卡在外套链条的正中央,这个高度只可能是蹭到别人身上时留下的。 想着,她缓缓伸出手,指向花芯的位置,对傅航道,“这里能近距离拍一张吗?” 傅航顺着童言的手指看过去,很快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咔嚓一声,影像定格。 站在一旁的董任峰抿了抿唇,观察能力还行。 现场除了尸体没有留下任何死者的遗物,他们也暂时得不到死者的个人信息,傅航按照程序提取了死者的指纹,测过尸温后便起身看向董任峰,“死者身上没什么特别的信息,这附近的群众有知道死者身份的吗?” 董任峰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报案人也是出来倒垃圾的时候发现的,没什么疑点。” “那只能等比对指纹的结果了。”傅航叹了口气,心里没底。 国内的资料库并不完善,能匹配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见傅航完成取证,童言缓步上前,“可以初步判断出具体死亡时间吗?” “9-12个小时左右,应该是垃圾桶的味道比较大,加上被凉席遮盖住了,所以直到今天中午才被人发现。”傅航一边说着,一边把相机和证物袋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 和她判断的时间差不多,童言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更多问题,傅航朝董任峰挥挥手,“我先走了,回头具体检查结果出来会派人给你们送过来的。” 走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朝童言伸出手,“刚才带着手套没来得及,很高兴认识你。” 童言一愣,随即握住了他的手,“我也是。” 让董任峰疑惑的是,傅航刚离开没多久,童言和一个围观的阿婆说了两句就跑没了影。 想了想,他抬步走到那人跟前,“您好,请问刚刚我同事跟你说什么了?” “你同事?”阿婆似乎对童言和面前这位长得凶神恶煞的人是同事有些难以置信,顿了半晌才想起来要回答他的话,“她就问了我这边几条街几点清理垃圾桶啊。” 不等他回话,又忍不住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我话都没说完就跑不见了,南街和北街清理垃圾的时间可不一样哩。” 垃圾桶…… 董任峰半天没转过弯来,待现场处理好后又等了几分钟也没见童言回来,这才发现自己连童言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好挥挥手示意收队。 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回警队应该不成问题。 * 死者的身份在当天下午有了进展,童言在案发处两条街开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疑似死者的手机。 看到一身狼狈的童言回来时,连栩也终于搞懂了她随身带平底鞋的用意。 他瞥了眼自己桌底边精致的高跟鞋,心底微动。 童言却是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笔直来到董任峰桌前,递过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董队,你看能不能通知刑侦那边查查手机上的残留指纹,帮忙解个锁,这可能是死者手机。” 董任峰瞬间想到刚才阿婆的话,对童言的行为也隐有猜测,连话都来不及回就给傅航拨去电话。 电话那头的傅航语气明显带着惊喜,不过几分钟便匆匆赶到拿走了手机,让他们安心等消息。 47.047 此为防盗章  这边杨新正箍着连栩的脖子不放, 连栩一回到警队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状态,被杨新圈得气都喘不上来, 脸也跟着涨红不止。 童言不禁狐疑,虽说杨新的身手肯定会比身为文员的连栩要强, 但连栩今晚在她面前制服李翰宇时的那个速度…… “在想什么?” 董任峰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童言脑中的思绪。 她摇了摇头, “没什么。” 一边说着, 指尖微动将手柄拨动一圈,又重新播放了一次监控录像中的画面。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却依然只能看清最明显的两辆车。 连栩和杨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童言身后,也一齐看着面前的屏幕。 半晌, 连栩突然开口,“我记得你说过,子堂南街有两个没有摄像头的路口?” “嗯,”童言颔首,“那个路口倒是拍清楚了,我刚才也看了一遍, 没有目标车辆。” “能回放看看吗?”连栩轻声道。 童言不置可否, 手上却利索地往回拨了拨。 几人只觉眼前一晃, 屏幕上就出现了另一个路口的画面。 正如童言所说,这个路口上的画面因为车速较慢还算清晰,路口边只停了一辆黑色的suv,车牌也清晰地显示在画面上, 远a67b7t, 一个很明显的新牌照。 画面一闪而过, 车已经稳稳停在了辛雨晴下车的第二个路口。 “我去查一查车牌信息。”连栩记下车牌,立马往外走。 一个明显与目标车辆不符的车和牌照,童言眼神微顿,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她又将画面以最慢速度回放了一次。 这次能看到的不只是车牌,还有车尾露出的一道明显的划痕,就算只是肉眼判断,也能看出这道划痕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刚出事故不久。 董任峰见童言反复回放着这一画面,不禁挑了挑眉,“有思路了?” “只是推测,”童言点了点头,“等连栩回来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连栩应声进门,手上拿着还存有打印机余热的纸张,“车主于仁波,是本地人,车辆颜色和车型都和画面上的车辆相符,家庭地址也在子堂南街附近,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辆车最近有报修记录吗?”童言问道。 连栩神色不变,“没有。” 案情似乎再一次陷入僵局,杨新有些泄气,伸了个足有五秒的懒腰。 “有于仁波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去看看他的车,顺便给他也做份笔录。”童言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杨新。 连栩点点头,正欲开口,却让董任峰抢了先,“今天你们先回去吧,秦典和李翰宇那边的跟梢我跟上面打过招呼,已经恢复了,这一个星期辛苦你们了。” 童言一顿,目光露出些不解。 董任峰失笑,朝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车主那边你和连栩两个人跟进。” 童言看了看已经指向十二点的时针,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最后无奈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倒是连栩脸上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像这样被董任峰主动划分到行动人员一类,近距离参与到案件之中,这都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 就好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董任峰翻了翻眼皮,目光准确地落到连栩身上,“你也别乐,这次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跟梢要耗费不少人手,不然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俩去做。”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至少现在看来,车主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就让这两个人去排查一下也好。 说完也不管连栩的反应,领着杨新就往外走。 长夜漫漫,但对于秦典二人的跟梢才刚刚开始,他还要赶紧去给其他组员分配任务。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监控录像中孟泽希车内若有似无的音乐声回荡在空气中,平添一抹暧昧。 童言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宣布下班了,全身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这才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酸胀感。 这一夜,似乎太过漫长了。 * 翌日,早上8点一到,童言便准时睁开了眼。 常年高强度的刑侦工作下来,规律生物钟的作息时间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让她没想到的是,刚洗漱完没多久,她就接到了连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已经出门了,周围环境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他的声音却依旧清晰,“我已经联系过于仁波了,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正好他今天早上没课,十点左右可以配合我们调查。” 童言刚起来没多久,脑中思绪尚有些混乱,乍一听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连栩的意思。 “知道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但现在才八点,你不会是想这么早就过去吧?” “我醒得早,就提前跟你说一声。”连栩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你不会还睡着呢吧?” “我刚起来,这不是还有俩小时么,我吃个饭再过来。”童言打开手机的扬声器,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想吃包子吗?昨天包子店的老板新推出了五仁味的包子,我抢了好几个。”连栩语气中笑意更甚,就差昭告天下他今天心情不错了。 童言翻了个白眼,伸手打开瓶水乳,倒了点在手上轻拍在双颊,“你自己慢慢吃吧。” 说完也不等连栩说话,自顾自用没有沾染上护肤品的小拇指挂断了电话。 经过上一周的折磨,她这辈子算是再也吃不下包子了。她都不知道连栩是怎么能做到一年365天,天天吃包子的。 童言想着,猛地回想起上次那个蟹黄芥末味的包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护肤加上化妆的时间被她准确地控制在半小时之内,看了看时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童言随意地做了两个三明治,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经过一周生死时速的摧残后,这一顿简便的早餐都足够让她心情愉悦。 尽管她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吃完饭出门时,时间依旧还没到9点。家里静得让她发慌,想了想,她搜索了去市一中的路线,决定坐公交车晃悠过去。 这也是她在美国养成的习惯,不忙的时候就坐坐公交车或者地铁,在车上观察旁人的细节来推测他们的工作甚至心情,也相当于是对侧写这个职业另一种形式的特训了。 观察从车站就开始了,她看着路边背着双肩包,脚踩帆布鞋的两个女生,心里默默做出判断。 咖啡厅兼职生。 一阵寒风袭来,童言紧了紧外套,又走近了些两人,很快听到她们的对话。 “上次那个咸猪手不是对你动手动脚吗?下次他再来,你就直接让徐哥帮他点单。” “别提了,我现在想起那个人的脸都还想吐,下次他来我就直接躲到吧台去。” 童言勾了勾唇,中。 公交车缓缓到来,旁边的两个女生似乎和她是相同路线,比她先一步上了车。 九点有余,工薪阶层和学生都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或学习,车上人并不算多。 童言习惯性地走到最后一排入座。 目光从最后一排看过去,逐个判断,大学生,护士,兼职生,出租车司机。 嗯,很符合这个时间点出门坐公交的人群特点。 视线往前,是一个佝偻的老奶奶,老人手里紧揣着自己的斜挎小包,花白的头发也挡不住她眼神中的锐利。 童言眼神一顿,心中默默感叹一句岁月弄人。 老人身上的信息太少,她并不能判断出太多;但仅从老人清明的眼神和手上的动作,也能判断出这是个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年轻时应该还是个美女。 正当她继续往后,视线来到最后一排的男人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童言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连栩的名字。 她接通电话,“我在路上了。” “这都九点四十了,你到哪了?”连栩声音发颤。 童言轻笑两声,“今天没看天气预报就出门了?” “别提了,我看今天太阳这么大,只穿了件单衣就出门了,”连栩恶狠狠地说道,“你倒是说说你到哪了啊。” 48.048 此为防盗章  杨新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中, 余下两人认真听着,时不时做点笔记。 待杨新交代完注意事项,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有余。 童言理了理思绪, 这才抬眸看向身旁的连栩。 他脸上的严肃与杨新相比也不遑多让,从她进队到现在,连栩表现出来都是仅完成自己工作的本分,和偶尔的玩世不恭。 但习惯使然, 童言还是轻易看出与他不正经外表颇不相符的内心。 联想起刚才董任峰对他的问话,这个人果然有些什么。 许是她的目光逗留太久, 连栩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抬了头,正好与她对视。 童言也不闪躲,嘴角已经扬起了弧度,倒是连栩率先避开了眼神, 脸上也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她只能将这个表情理解为…… 害羞。 杨新喝了口水, 一点儿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开始安排轮班次序,“现在董队安排的盯梢已经不在了,连栩待会儿和我一起去秦典家楼下, 明天早上八点童言来换连栩。” “你不休息?”童言扬眉。 “第一天我带带你们,后面我们三个人轮换。”杨新一边说着, 一边抬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还没听到身后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语气微恼, “连栩?” “哦, ”连栩赶紧收拾好桌上的笔记,匆匆揣进怀里,“来了。” 童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微笑淡去,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一周,犯人真的会联系秦典吗。 * 童言早上八点去换班的时候,连栩眼底的黑眼圈已略有浮现,虽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确实有些想笑。 连栩看到她是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连话都来不及讲就拦了辆车跑了。 她闷笑两声,坐上车和杨新打招呼,“早上好。” 说完又给他递过在路上买好的豆浆油条。 杨新也不客气,予她以懂事的眼神,立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待他终于吃完,童言才开口,“昨晚有什么动静吗?” “没,”杨新擦了擦嘴,“你那边呢?秦典的通话记录有没有异样?” 童言摇了摇头,“他有意隐瞒,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根本查不到什么。” 在面对重要案件时,警队的技术部门一般会提供对嫌疑人全面的监控,但这样的监控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幸技术部隶属于傅航管辖范围,才得以继续。 “也是。”杨新叹了口气,开始说明情况,“秦典这个人,如果不是故意演出来的,私生活还真是干净得可怕。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早上八点半准时出门,每两天和女朋友出来吃顿晚饭,且他女朋友没有一次在他家过过夜。” 童言皱了皱眉,就凭他女友帮他提供不在场证明这一点,这个女人应该是不知道秦典是gay的;让她在意的是,这个女人是怎么能在两个人缺乏亲密互动的情况下忍受下去的。 情况比她想得还要复杂,且现阶段大多数人已经对她的侧写结果有所怀疑,如果这周那个“隐形”男友还没联系秦典,这个案件似乎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杨新熬了一夜已经略感疲惫,强打精神问她,“你有驾照吗?” “有,”童言颔首,“但是国际驾照,还没来得及换国内驾照。” 杨新只想了一瞬,正欲开口,时间来到八点半,秦典的车准时从车库驶出,他点着引擎,“秦典出来了。” 童言迅速拿起身侧的望远镜,秦典阴柔的面孔立时出现在镜头中,“是他。” 待那辆红色凯美瑞上了主路,身隔正好两个车位时,杨新才缓缓跟上。 他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给身旁的童言讲解,“像这种不太拥挤的路段,跟车一般要隔起码两个车身位;如果是拥堵路段,最多只能隔一个车位;但如果有暴露的危险就只能在路口撤队,到另一个可复梢位置再跟上。” 童言注意着前方凯美瑞的动向,开口问,“秦典开车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样?”杨新不解。 她轻轻抿唇,“有点……横冲直撞?好像在赶时间似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杨新皱了皱眉,“可能是快迟到了?” 童言来之前就了解过基本情况,从秦典家到他上班的培训机构,不堵车的情况下都至少需要20分钟,早上八九点正是交通堵塞的高峰期;刚刚杨新说秦典每天都是八点半准点从家里出发,迟到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早点出门呢? 相顾无言,秦典和往常一样,最终还是凭借着超水平的加塞技术准时到达了上班地点。 到培训机构楼下停好车,杨新就闭了眼,“他中午一般会点外卖到办公室吃,你盯紧点,我先眯一会儿。” “好。”童言笑了笑,眼睛却一直不离大楼入口处。 这一盯就盯到了秦典下班,直到她感觉眼睛开始花了,秦典才和同事有说有笑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杨新定的闹钟正好响起,只见他一个激灵便翻身而起,看清前方不远处的秦典时又死命拍了拍双颊使自己快速清醒过来,打着车便踩下油门。 一系列动作看得童言目瞪口呆,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开始董任峰对自己嗤之以鼻。 和在前线工作的警务人员比起来,她能做的少之又少,而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状态一直贯彻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不能存在任何纰漏。 回过神,杨新已经开车跟上了秦典。这次直到连栩过来换班,他也没合过眼。 待连栩走至驾驶座跟前,杨新还对两人犹似不放心地交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和童言一样,连栩来得时候也给她带了些吃的,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 他一边递给童言,终于露出这两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第一天见面的那种状态,“等老杨来换班后再自己去吃点东西,现在先凑合吃点。” 一天下来早已饥肠辘辘的童言也顾不上太多,拿了包子就开始吃起来,和早上杨新的狼吞虎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连栩都忍不住偷笑。 听到身边男人的轻笑声,童言有些窘迫,一口肉馅噎在喉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模样看上去尤其滑稽。 连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吃你的,别管我。” 童言送去一个白眼,在心里暗暗吐槽两句,吞下了最后一口肉包。 下次她来换杨新的时候,一定要给他带点难以下咽的食物,她想。 但也就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那股微妙的尴尬气氛也略有消散。 秦典回家后就没再出来过,按照之前的规律,今天并不是和女朋友见面的日子,两人都还算放松。 天色渐暗,正适合闲聊。 话题是童言挑起来的。 “我能问问那天董队提到的事么?” “什么事?”连栩神态自若,似是完全不在意她突如其来的发问。 还真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童言心道。 顿了顿,她试探道,“你家里人不让你当警察?” “你说这件事啊……”他语气依然松散,“是啊,我妈死都不让我当警察,你这么小心翼翼干嘛,也不是什么秘密,队里人都知道。” 童言点点头,“是觉得这个行业很危险?” “哈,算是吧。”连栩似是不愿多言,虽然嘴角有上扬的弧度,但眼角的下榻却没能逃过童言的眼睛。 她不再多问,只轻声感叹一句,“那你还真挺喜欢这一行的。” 立冬后天气转凉,就算在车内,脚板心传来的寒意也让人发冷,连栩伸手打开了空调,眸色沉沉郁郁,里面的暗光却一如既往地夺人心魄。 半晌,他低声道,“你不喜欢么?” 童言不语,也不管他是否能看到,微微颔首。 虽然她的初衷称不上伟大,但在这一行呆的时间越久,她就愈发喜欢自己的职业。 她也曾经想过放弃,但最终还是一路走到了现在,一开始是为了哥哥,后来是为自己,现在是为了…… 她发过誓,凡是经她手的案子,便不能成为悬案。 看出童言眸中透露出的坚定神色,不知为何,眼前这个五官普通的女人在这一刻眼中不知名的光芒似有莫名的蛊惑,晃住了连栩的心神。 又来了,这种不知名的感觉,他扯了扯唇。 至少在这一刻,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选择,她身上的确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相信她的判断,并第一次违抗了母亲的意思,执意要帮助她。 也是帮他自己。 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一天,饶是童言也有些吃不消,杨新零点过来换班的时候,她终于对连栩早上给她的“救星”眼神感同身受。 杨新似乎也一早料到会这样,见怪不怪地朝童言挥挥手,“快回去休息吧,你还能睡七个小时。” 这次童言连多余的眼神都来不及给,背着包就跑去大路上拦车,和早上连栩的动作如出一辙。 49.049 此为防盗章  连栩从来喜怒不形于色, 童言对嫌犯缜密的性格也有所判断,倒是杨新显得尤其失望。 让他颇为不解的是, 时间越来越少, 童言的表情却越来越平淡, 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又是一天毫无所获后, 杨新对此次事件的兴趣终于告罄, 斜眼盯着身旁的童言道,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童言似有不解, 眼神依然紧盯着车外的某一个方向。 “别告诉我你没后招,这都最后一天了。”他不相信, 一向颇有主见的童言会真的就这样放弃。 不料童言却完全没有接茬的想法, “这不是还有一天吗?” 不急,和嫌犯比耐性,谁先动摇谁就输。 太阳再一次落山后, 连栩也带着大肉包如期而至。 人说时间是把杀猪刀也不无道理, 经过一周的摧残,现在的童言已经完全不再注意形象, 接过两个包子就开始吃,一边吃着, 还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今天这是什么馅的?怎么味道怪怪的。” “哦,”连栩嘴角带笑, 状似随意道, “芥末蟹黄馅的, 好吃吗?”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噗——” 连栩开口的同时,童言也感受到了口腔里传来的呛鼻辣味,一个干呕就把嘴里的残渣统统吐进了塑料袋。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辣味呛得眼泪直流。 连栩闷笑不止,从包里掏出一瓶早就备好的矿泉水递过去,“夸张了吧,我没说之前不是吃得挺香的吗?” 童言抿了口水,冷冷瞥他一眼,“这几天还真是辛苦你了,变着法子坑我。” 玩笑开完了,连栩这才笑嘻嘻地拿出埋在背包深处的两个正常肉包递给她,“我这不是看你这几天压力挺大的吗。” 童言不语,却还是默默接过了包子吃起来。 连栩说完后就抬眸朝窗外看去,车内重归寂静。 这几天虽然童言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也感觉到童言越来越寡言,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他对人面部表情的分析可能不像童言那么准确,但也能隐约看出她的闷闷不乐。 时间越来越少,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感觉到重重压力,更不用说争取到这一周之期的童言本人了。 童言吃得很快,给自己塞了满嘴的包子,连说话的念头都没有。 确如连栩所说,时间所剩无几,她虽然表面上与平时无二致,但心中的紧迫感已经袭上心头。 太阳彻底落了山,住户楼里已有几家亮起了灯,这其中也包括了秦典家里。 连栩垂眸,看来今晚他们也不会有所动作了。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旁满嘴油光的女人,余光却突然闪过一抹似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连栩动作一滞,定睛望过去,便看见一袭黑衣的高挑男子。 男人形色匆匆,背着一个gi的宽大单肩包,暗黄的灯光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却还是能依稀看出他与周围行人不同的气质,鹤立鸡群。 连栩眸色微闪,嘴边勾出一抹笑意,“嫌犯出洞。” 童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大楼入口处,死命盯着刚出来的黑衣男子,眼神一动不动,艰难地吞下了口中最后的食物,立时开口,“就是他,快跟上!” 一边说着,她一边掏出手机给董任峰发去短信,【发现嫌疑人,已跟梢。】 连栩笑意沉沉,在目标男子上出租车后缓缓跟了上去,末了还偏头打量一瞬身边眼睛发亮的童言。 一周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随之而来的,是连栩越来越熟练的跟车技巧。 他掌控着与目标车辆的距离,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缓缓开口,“这个时间出门,他是要去干嘛?” “他不得不做的事……”童言暗暗思忖,离案发足有两周,嫌犯这个时间出门,能做的事还真不少。 脑中却突然闪过男人身上那个硕大的名牌包。 是证据! “他去销毁证据了!”童言高声道。 连栩脸色微动,又捏紧了方向盘一分,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目标车辆,不自觉有些紧张。 车上两人皆无跟踪罪犯的经验,僵持之际,童言手上的电话突然铃音大作。 屏幕上显眼的“董队”二字将童言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她很快滑动屏幕摁下扬声器,“董队。” “在哪?”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有些手忙脚乱,背景是嘈杂的脚步声,应该还在局里。 童言抿了抿唇,努力回忆着刚才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牌,“淮海路高架桥,目标正往塔子山方向行动,我怀疑他是想去销毁证据,塔子山附近有什么垃圾厂么?” “塔子山……”董任峰沉吟片刻,“应该是丰田里,那边有一个垃圾即时处理站,也是离秦典家最近的站点。” “应该没错了,”童言语气有些急促,“你们什么时候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很快道,“我们从局里过去,最少还需要半个小时,你们跟紧一点,但记住,我们到之前不要暴露,对方是杀人犯,你们两个没有自保能力,不要强出头。” 话音未落,前方的出租车突然在一个闸道变了方向,转眼便下了桥。 童言赶紧挂断电话,朝旁边的连栩指着路口,“他们下桥了,快变道!” 连栩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连转向灯都来不及打,急转方向盘向右边拐去。 突然的变道立时引来了身后车辆的一阵喇叭声,轮胎在沥青道路上的快速转向也传来一阵刺耳的“嗞”声。 好容易才重新跟上目标车辆,连栩松了口气,“这是去垃圾场的方向吗?” “我又不是本地人,”童言忍不住白他一眼,“从桥下走能去丰田里吗?” “丰田里?”连栩点了点头,“殊途同归,去丰田里大概有十几条路线。” 顿了顿,他又狐疑道,“是发现我们了吗?这人转向这么突然。” “应该不是,”童言打量着前方已经起步的出租车,又看了看刚才打开的手机地图,“大致方向还是丰田里的回收站,嫌犯反侦察能力很强,这应该是他谨慎所致。” 连栩放下心来,只是暗暗把车速提了起来,又与前方的目标车辆缩短了一个车位。 错过今天,不知道还要蹲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机会,这次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能跟丢。 这也是童言的想法,嫌犯如此谨慎,今天之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门了。 幸运的是,似乎真如童言所说,嫌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刚才只是他的虚晃一招。 两人提心吊胆一路,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跟车到达了丰田里的垃圾处理厂。 男人在垃圾站门口就下了车,身侧宽大的深蓝色大包也还在。 他小心地把包护着,抬步走了进去。 连栩把车停在离垃圾站一个路口的地方,刚一熄火童言就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他赶忙抽出钥匙,一边摁下锁门钮一边赶上她,拉住了她的手,“你干嘛,董队他们还没到。” 童言一把甩开他的手,“晚一步都有可能失去证据,真等他们过来就来不及了!” 说罢也不理连栩,径直往垃圾站的方向跑去。 连栩无法,只得迈开步伐向她追去。 两人刚一踏进垃圾场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嫌犯,幸运的是,他似乎还在搜寻着最佳处理地点,并没有直接处理包里不知名的证据。 他们快速移动到一排垃圾车前,藏身于其中两辆之间,站定便开始往不远处的嫌犯背影看去。 车身之间的空隙有些小,呆的时间越久,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也愈发浓重,但两人似乎对此毫无觉察,时刻注意着男人的动静。 远处的路灯影影绰绰,连栩抽空拿出手机给董任峰拨去电话。 半晌,电话终于接通,那边传来了董任峰低沉的嗓音,“喂?” “董队,我们已经到垃圾场了,嫌犯可能要销证了,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董任峰那边顿了一秒,似乎是在看时间,开口道,“大概还需要7、8分钟,你们不要打草惊蛇,这次一定要抓到切实证据。” 连栩还没来得及应声,这边童言已经动了。 耳边也同时传来熟悉的女声, “他在掏东西了。” “出队啊,”她答得理所当然,“什么时候走?去晚了犯罪现场可能会被破坏。” 董任峰皱了皱眉,瞟眼却看到了她脚上已经换好的平底鞋,终是默认了她的跟队。 不是他对她的想法有所改变,让童言跟队,只是为下一次的拒绝做铺垫。 50.050 此为防盗章 “董队, 我想申请秦典家的搜查令。”童言一结束轮班就打通了董任峰的电话。 “理由?”夜已深, 董任峰的声音却依旧清晰。 童言抬手看了眼时间,时针已经走到数字12的位置,她诧异地挑挑眉, 听这个语气, 她似乎没有搅乱他的美梦? 她一边走向大路拦车, 一边向他解释了今天与连栩的发现,包括自己在餐厅里听到的对话也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董任峰沉默片刻, 开口道,“你至少需要提供秦典是gay的证据, 我们才能以隐匿嫌犯的条件申请到搜查令。你去餐厅偷听到的对话有录音吗?” …… 她顿了顿,“没有。” 当时两个餐桌的距离有些远, 就算是在场的她也只能听到个大概,何谈录音里会被嘈杂环境影响的音质,于是她索性就没有进行录音取证。 董任峰叹了口气, “仅凭你的推测,是不构成搜查条件的。” “这不是推测, ”童言终于拦到一辆空车, 边打开车门嘴上也没闲着,“秦典家里一定还有一个人,他每天出门的时间, 规律的外出次数和今天在超市购入明显与需求不符的食材数量都能证明这一点。” 坐上车, 她抽空向出租车司机报出了地址, 又道, “开具搜查令的法定条件是搜查对象为犯罪嫌疑人和可能隐藏罪犯或证据的人,我认为就我刚才说的几点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童言,”董任峰打断她,声音显得有些疲倦,“首先你连证明秦典是gay的证据都没有,所以之后你对他隐匿罪犯的嫌疑根本不成立,你明白吗?” “我说了,我可以给你申请到搜查令,但前提是你必须找到秦典性向异常的实质性证据。”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不理童言是否还有话说,董任峰直接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忙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入童言耳中,显得苍白又刺耳。 童言不免有些沮丧,这种情况在以前她处理的案件中也有碰到过。这就是侧写师的无奈之处,明明所有的侧写与结论都有迹可循,但掌握不了实质性证据,搜查就永远无法进行下去。 但要找到一个刻意隐瞒自己性向之人的切实证据,又谈何容易? 一周之期已过去两天,时间已不宽裕,人手也只有三个…… 童言眼神渐定,只能转移目标了。 想着,她再次给董任峰拨去电话,同样是开门见山的童言式开场白,“董队,不管检查对象是谁,只要一周内我们有进展,就能沿着这条线继续跟进下去对吗?” 董任峰不明所以,却还是耐着性子,“原则上是这样,你想怎么做?” “知道了,”童言直接忽略了他的问话,“谢谢董队。”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董任峰看着骤然变暗的屏幕,眼底聚起一阵揶揄,果然是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么快就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又想起童言刚才的话,不管检查对象是谁…… 这丫头,怕是又要干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了。 * 童言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第二天一早,她就对杨新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什么?!”杨新刚涌起的困意被尽数打散,脸上全然写着不理解,“放着一个大活人不跟,你要守着一套空房子?” “不是空房子,”童言好声好气地解释,“秦典的隐形男友就在他家,这也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们联系的原因。” 杨新愣了两秒,“你跟董队说了么?” “说了,”童言颔首,“他同意了。” 她确实征得了董任峰的同意,尽管她没明说。 杨新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童言很快看出他的潜台词,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真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 这句话完,他不信也得信了,妥协般地熄了火,就这样看着刚从车库出来的秦典一骑绝尘,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线范围内。 虽然从种种迹象看来,秦典的男友并没有出门的意思,但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他出门,他们就能重新传唤秦典,询问他此人的身份。 安静地呆了一会,杨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童言,“不是,我们他妈在这守株待兔,总要知道兔子长什么样吧?这楼里人来人往的,我们又不能去秦典家门口蹲点,怎么分辨谁是嫌犯?” 童言依旧举着望远镜,双眸一动不动,轻声道,“26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高176左右,长相俊美,身着黑色单薄衣裤;按照这个条件找就行了。” 车内空气沉浸了一瞬。 杨新不免咋舌,说话也不复利索,“你这、这他妈怎么知道的?”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属于侧写的范围了,像开了天眼似的,如果到时候还真被她说中了…… 这人该有多恐怖?! 童言本不欲多言,但又有些担心因为杨新的不信任而错失目标人物,最终决定简单解释两句。 “除了从死者那边推测出的身高,其他都是根据秦典的性格侧写得来的。”她眼睛依然不离小区进出口,声音却异常清晰,“那天秦典来警局做笔录,眼神总往连栩身上瞟,说明连栩是他喜欢的类型。连栩最大的特点就是那张好看的脸,能让秦典这样死心塌地为他掩护,这人比起连栩来,姿色应该也不遑多让。” “从秦典的衣着和生活习性来看,性向可能就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那么他的交往对象只会是和他年龄品味都相差不大的人。gay都比较注重外表,特别是长得好看的gay;嫌犯在秦典家中呆了这么久不出门,必然是在躲避着什么,那么就算他现在出门,时间也不会太长,去的地方也不会太远,大概率会挑单薄衣物以保持风度。” “最后黑色,是所有犯人犯罪后最热衷于选择的保护色。他们一般会认为黑色最不出挑,也最能隐藏自己。” 童言每多说一句,杨新的表情便像调色盘似的多一分颜色。 待她终于说完,杨新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了,里面有惊异与震动,也有隐藏在内的信服与感叹。 直到这一瞬,他才真正明白过来侧写师和犯罪心理学家的最大区别。 同样是根据犯人留下的痕迹做出判断,心理学家最多只能判断出罪犯的性格与行为习惯,侧写师却能通过强大的调研关联能力勾画出犯人的外表与外貌特征。 尽管现在还无从鉴别她的判断是否准确,但听起来这些皆为有理有据的侧写结论。 至少自己已经相信了她的说法。 他不再多言,顿觉动力十足,专心开始盯梢。 童言的侧写结果已经极大的缩小了目标范围,但两人望眼欲穿了一下午却依然毫无所获,甚至连一个符合她侧写的目标都没有出现过。 正午的日照不知不觉变成了落日的余晖,杨新看起来兴致很高,似是极力想要确认童言的推测一般,乐此不疲地观察着每一个从大楼里出来的男人。 每次童言眼睛泛酸收回目光时,都能看到全神贯注的杨新。 可惜的是,杨新这天没能如愿,直到连栩过来换班,他们也没能等到所谓的“嫌犯”。 连栩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杨新渐渐走远,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揶揄道,“你给老杨洗脑了?以前可没看过他换班的时候这样恋恋不舍。” 童言耸肩,“就是今天没去跟踪秦典,在他家楼下守株待兔了一天而已,可能没蹲到人他心有不甘?” “我去,”连栩也来了兴致,“你怎么说服董队和老杨的?这两人在队里可是出了名的死板。” 听到他夸张的语气,她忍不住心情大好,声音也跟着有了些起伏,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山人自有妙计。” 说起来,她似乎也没有真的说服这两个人,只是他们同时被她带偏了而已。 想着,她也对连栩说出了嫌犯的外貌特征,让他注意观察。 和杨新不同的是,连栩并没有询问理由,淡淡点了点头便将视线投向车外,只是心里已经对老杨临走前的异常有了判断。 这个老杨……每次找到新乐子的时候就是这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没听到下文,童言也终于忍不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 这股微妙的默契,相处起来还真让人愉悦。 只是两人间的融洽氛围没有保持多久,连栩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从背包里掏出两个肉包子来。 “吃吗?今天给你买的梅菜扣肉馅。” 有了上次的经验,童言这次答得斩钉截铁,“我不饿。” 不就是挨会饿吗,晚上换班了她又是一条好汉。 51.051 此为防盗章  这会儿让他帮忙, 说白了就是她对他的试探。 她不相信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只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 不谈出警,连跟队人员都没有他。这样浪费资源的事, 警队不会做。 那么, 他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不可动摇的存在, 或者说,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员。 但很明显, 连栩并不打算接茬。 仅考虑不过一瞬, 他便开口回绝,“我帮不了你。” 室内很静,童言忍不住挑眉。 下一秒, 连栩平淡无波的声音飘过来, “我没有核对指纹的权限,且现在国内的大数据并不完善, 就算我有这个权限, 也不一定查得到。” 童言垂眸, 心里浮起一丝失望。倒不是对查不到指纹信息失望,而是对连栩不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失望。 她眨眨眼, 将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诸脑后,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 他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也仅仅是因为他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而已。 而他与其他人给她的不同感觉, 可能也只是她想太多了。 想着, 她礼貌地笑了笑, “是我唐突了, 我再想办法。” 连栩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再看她,重新埋首于案卷中。 童言沉默了一会,泄愤似的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大包中,又利索地换回了桌底角落的高跟鞋准备离开。 她收拾地很快,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屋内仅有的最后一人道,“你不回去吗?” “我今天值班。”连栩头也不抬。 童言不再多言,终是抬步走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重归平静的办公室内,连栩突然抬起头来,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些走神,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扯了扯唇,做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又带些自嘲。 果然,还是会有些遗憾啊。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董任峰围绕着秦典做出一系列调查,并派人对他展开了24小时的跟踪,却始终没有进展。 秦典的生活没有被辛雨晴的死搅乱,甚至可以说是没了辛雨晴不时的打扰,他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班时间也一直呆在家里,偶尔会和女朋友出去吃吃饭,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除此之外,董任峰也对秦典周围的同事进行过秘密调查,每当隐晦地询问起秦典的“异常”之处,他们都会表现出迷茫之色。 也就是说,秦典周围的所有同事都没有发觉他性向不同的事情。 这也让董任峰等人一周的调查毫无所获,他们甚至对童言的侧写结果产生了怀疑。 连童言都对秦典的表现觉得奇怪,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只是一般而言,朝夕相处的同事是信息量最大的调查群体,如果连他们都没有看出来秦典的性向……看来是她低估了他。 仅从同事毫不知情这点看来,秦典瞒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童言所知,虽然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明朗,但也不至于让他死命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位男友,看来问题很大啊…… 在董任峰对秦典展开调查的同时,童言也一直在跟进辛雨晴这边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辛雨晴的银行账户流水上,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大金额进账,这也让辛雨晴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当他们循着线索查到打钱的银行户头时,对方对这笔每个月固定的转账额毫不知情,和死者也没有任何交集,明显是被人盗用过信息办的□□。每一笔转账都是通过电子账户转出,ip号也被特意地隐藏过了。 这份转账,明显也掩藏着不可告人的信息。 重重疑点都无法提供给警队更多信息,在又一天跟踪秦典却一无所获后,董任峰撤销了对他的调查。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是童言,这也是她和董任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才一周,如果凶手真是秦典的男友,他们这段时间本就不可能私下见面。”童言对董任峰的决策表现出十分的不满,音量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董任峰面色平淡,甚至眼神都没离开过手上的案卷,“这不是我做的决定,队里不止这一个案件要处理,人力物力都跟不上,上面也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有所微词。” 虽然他也想继续往秦典的方向调查下去,但在一个星期毫无所获之后,上面对他们不往死者方面调查,反而在一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已经是无法放任下去的状态。 这的确是高层的安排,他们对此束手无策,且他们没能在秦典身上找出任何线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童言抿了抿唇,并没能被这个理由说服,“现在这个案件的优先率最高不是么?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秦典这条线,其他线更不可能得到帮助破案的信息。” “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董任峰的声音冷硬了些,“只有你一个人想破案吗?” 童言语塞,沉默片刻音量放低了些,道,“那能不能留一到两人继续跟秦典这条线?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去守。” 这句话后,室内安静了好一阵,董任峰似乎也没想到童言有如此决心,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头,“我说最后一次……” “我也去吧。”突如其来的男声让董任峰的拒绝没能说完。 众人齐齐抬眼,朝声源处看去。 连栩对众人投来的眼光视若无睹,紧紧盯着董任峰,“董队,秦典那边我去吧。” 这次董任峰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你不是……” “不是差人手吗?”连栩没有让他说完后半句话,“我这周的案卷整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帮忙的。” 童言也被连栩突然的出声打的猝不及防,呆愣地望着他了一会儿,竟迟迟没回过神来。 直到连栩这句话完,她才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转而也紧盯着董任峰,等待判决。 董任峰刚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皱成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似是在考虑让两个毫无跟踪经验且全无武力值的人出队的可行性。 他探究的眼神划过不约而同看着自己的一男一女,最终停留在连栩身上,“你确定可以吗?你妈那边呢?” “这不是出警,只是在身后跟踪而已,”连栩摇头,“她不会说什么的。” 又一阵僵持,董任峰败下阵来,终是叹了口气,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中巡视一眼,最后锁定在杨新身上,“老杨。” 杨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些不妙,起身答到。 果然,董任峰开口道,“你和他们一起,换班监视秦典。”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童言两人,“你们俩没有经验,有问题多问问老杨,既然做就一定要做好,时限一周。如果这一周还是没能找到线索,就必须放弃这条线。” 听到最后一句,童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一周,对于缜密的凶手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充足的时间,且中途只要被秦典发觉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所有部署都将前功尽弃。 任务不可谓不艰难,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 她点头答应下来,“谢谢董队。” 这边杨新一个头两个大,眼前这两人在他眼里就像两个烫手山芋一般,怎么一遇到这样的事老大就想到自己了呢? 他无奈地朝两人摆摆手,“你俩跟我来,我先跟你们说说跟踪技巧,安排一下轮换次序。” 两人应声而动,跟着杨新移步去往会议室。 一边走着,童言还在一边打量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连栩。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她轻声开口,“谢谢。” “不谢,”连栩应得很快,“我只是想破案而已。” 声音依旧不大,但话里的笃定却还是让童言轻易勾了唇。 他只是想破案而已。 所以,他和她一样,坚定地相信着她的判断。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分明能看出他对面前之人的不屑和自身完全不显突兀的优越感。 他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董任峰,“孟泽希,我来送辛雨晴的包。” 说着,他递上了一直勾在手里的小包。 ——正是辛雨晴在监控上露出来的那个香奈儿红色leboy小香包。 董任峰看到名片神色微动,pasion集团总裁孟黎的儿子,孟泽希。 再抬眼时包已经被邓明凡小心翼翼地接过了。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完全出乎了董任峰的意料,他动了动唇,“你从哪里得到的包?” “她出事那晚掉我车上的,后来我出国了一段时间,今晚刚回来想联系她,谁知道我助理查了半天告诉我她出事了。”孟泽希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不,我就马不停蹄给你们送证物来了。” “现在有时间么?”董任峰似乎也感染了他的漫不经心,说话声音也跟着淡了起来,“想简单问你两句。” “当然,”孟泽希颔首,一边还风骚地捋了捋头发,“我这不是特地过来配合调查吗?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52.052 此为防盗章  童言从洗手间出来没多久, 邓明凡便哼着小曲晃悠了过来。 其实之前童言就注意到邓明凡了, 这五官……用贼眉鼠眼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加上他那看似一折就断的细胳膊细腿, 倒真有点像街边的地痞,怎么看都不像警务人员。 邓明凡对童言所思所想全然不知, 笑眯眯凑过来打招呼, “你好呀, 我是邓明凡,和连栩一样是文职,但我比他高级一点, 是内勤组长。” 童言看了看身前文职人员仅有的三张办公桌, 其中一张还被堆满了文件,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好。” 连栩笑得乐不可支, “对对对,邓哥极有领导风范。” 弯眉的模样让邓明凡这样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都有些失神, 心里忍不住暗啐,这么久都没被他掰弯, 真他妈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着,他撇了撇嘴, 朝童言神秘兮兮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死者手机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 轻声道。 “怪不得你搞得这么狼狈, ”邓明凡双眸闪闪发亮, “但是死者手机为什么会在垃圾桶啊?犯人丢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开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邓明凡,余光却看见不远处董任峰似乎滞了一秒。 她笑了笑,稍放大了些音量,“犯人的心理其实比想象中好猜,死者被抛尸到垃圾堆旁边,衣物齐整且没有受侵的迹象,但死者身上却没有留下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现在的人出门,就算不拿包也不会忘记手机,死者的手机明显是被犯人拿走了。” 一旁的连栩也竖起耳朵,又听童言继续道,“拿走手机有两种可能,一是谋财,一是手机里有犯人想要掩藏的信息;死者荷包的钱都没有拿干净,犯人应该属于后者。此人极可能是第一次犯罪,很多现场的信息都没有处理干净,意图也没有完美地遮盖住,这也可能是案发后处理时间不够的问题,但从死者脖子上致命的勒痕来看,这应该不是犯人的心血来潮。” “在普通罪犯的心理状态中,最一致的一点就是心虚。他们会想要尽快处理好留在自己手上的罪证,尽管处理方法不同,但至少这一起案件的犯人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是个果断细致的人,所以最有可能处理遗物的地点应该就是街道附近的垃圾桶了。” 邓明凡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就把附近所有的垃圾桶都翻遍了?就凭你这番猜测?” “没,”童言摇头,“我只翻了周围没有监控录像的三个垃圾桶,两个在南街一个在北街。犯人虽不是惯犯,但做事果断且相当有计划,不可能会在有明显摄像头的地方露出破绽,不出意外在手机上应该也不会找到他的指纹。” 邓明凡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情,但仔细想想,应该也有运气成分,毕竟她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也只是她个人的推测罢了。 童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是一笑一过,懒得解释更多。 她刚刚说的这些,就是对罪犯的初步侧写;而通过侧写找到手机,就足以说明侧写的准确性。 人会说谎,但人留下的痕迹不会。她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于对细节的分析和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在这一点上,她的出错率很小。 熟悉童言的人也都知道,在案情的初步勾画中,童言侧写的准确率几乎能达到100%,这便是她的可怕之处。 听到后面,董任峰眉眼渐松,心中竟升起一丝对童言的好奇,想起今天傅航对童言的评价,也许并不是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想着,他在桌上堆积的文件中抽出两张纸来,是一张类似简历的文件信息。 如果童言看到,也许也会有些惊讶,纸张右上角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的照片,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这份档案是童言在路边翻垃圾的时候,董任峰找上级要的资料。 过去经历那一栏寥寥几行字,履历的华丽程度却足以让人咋舌。 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先后任职于新泽西州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和fbi行为分析小组,在刑事调查分析上多次帮助fbi破获多起疑案,还把当年那个以关爱弱势群体闻名的政客巴蒂亚拉下了台。 这样的经历,在美国前途无限,怎么会这个时间选择回国? 董任峰职业病犯了,疑心顿起,刚刚对童言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跌至原点。 但他的疑心病并没能维持多久,就让傅航的一个电话给终结了。 童言找到的手机上获取到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相匹配,已经被确定为死者的手机了;但就如童言所说,手机上并没有采集到第二个人的指纹,犯人的确没有留下破绽。 死者名为辛雨晴,23岁,是临远市幼儿园的一名老师,目前独居在子堂街湾里巷,父母亲戚都在老家。从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来看,联系最为频繁也是死者死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疑似死者男友的秦典。 手机在几分钟后被送来了刑警队,秦典接到通知后没多久也出现在了警局。 一身随意的休闲装和匆忙的步伐是他给童言的第一印象,秦典来的时候眼眶微红,紧握住手机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一进门就抓住了正准备去洗手间的邓明凡。 “我是辛雨晴的朋友,刚刚接到了通知电话,她现在在哪?”语气中浓烈的悲戚与难以置信十分明显。 邓明凡对这样的亲属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又指了指连栩的方向,沉声道,“先去那边登记一下,后面会安排给你做笔录。死者的尸体还在刑侦队那边,要等监护人过来才能领走。” 听到邓明凡口中的‘死者’二字时,秦典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僵直,他胡乱点了点头,迈步朝连栩的方向走去。 一系列对话都没躲过童言的眼睛,直到秦典已经在连栩跟前站定,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这个表演痕迹过重的男人。 桌前的董任峰给一旁的杨新打了打手势,杨新会意,起身走向秦典,和连栩一同将他带到了质询室。 童言立马起身走到董任峰跟前,“董队……” “你也进去吧,”董任峰打断她,自顾自说道,“记得等老杨问完再问。” 她飞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了过去。 童言进门的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了。 杨新是队里最会观察微表情的人,并不因为他学过这方面的内容,全凭经验。 “姓名年龄和与死者的关系。”他语速不快,话里却带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在场的只有连栩知道,这是老杨的惯用伎俩,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证人,这样的语气最能让人产生庄严感,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就会在杨新面前无所遁形。 但很显然,至少在连栩看来,秦典并不属于胆小一类人的范围。 秦典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杨新的影响,“秦典,24岁,我和雨晴是大学同学,当初一起从老家来临远找工作,她去了一家幼儿园当老师,我去了一家培训机构,除了她同事,在临远她就我这么一个朋友。现在她就这么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父母交待。”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中就带了些哽咽,童言眉心一动,又来了。 从一进警局到现在,他浓重的悲怆情绪就一直没断过,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杨新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他:“我们在辛雨晴的手机里看到她和你的聊天记录,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左右,你约辛雨晴去了板桥路的rama喝酒对吗?” “对,”秦典点点头,面部出现一丝变化,下耷的嘴角和目光的闪动都表现出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昨晚九点女朋友和我吵架闹分手,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就想叫雨晴陪我出来喝两杯聊聊天。” “事后你没有送她回家?关系这么好,你让一个女人凌晨自己回家?”杨新步步紧逼。 秦典微愣,似乎没想到杨新会这样问。 “我昨天是约了她出来,但后来女朋友来我家找我……”他顿了顿,“我就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不能去了。” 杨新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给旁边的连栩使了使眼色。 连栩会意,拿出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递给秦典。 “也就是说,”杨新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闷响,“10点半的这通电话,是你打给辛雨晴说自己不能去了?” 秦典对面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一抹深思。 辛雨晴遇害的时间在凌晨12点到2点之间,而接到秦典告知取消见面的电话后,她依然在外面逗留了至少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辛雨晴做了什么? 杨新似乎也一早料到会这样,见怪不怪地朝童言挥挥手,“快回去休息吧,你还能睡七个小时。” 这次童言连多余的眼神都来不及给,背着包就跑去大路上拦车,和早上连栩的动作如出一辙。 杨新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钻进车里的同时心里也对童言和连栩的评价略有改变。 别看他们现在应对这样的侦察工作游刃有余,谁又不是从零开始的。至少他参与跟踪的第一天,连这两人注意力的一半都比不上。 警队还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翌日,当连栩再一次换下杨新过后,他也和童言迎来了第一次单独跟车的机会。 这天是秦典雷打不动和女朋友见面的日子。 和之前搜查到的情报一样,秦典回家换了身衣服,晚上七点准时到达了pasion西餐厅。 秦典的女朋友稍晚而至,明显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让人觉得可疑的地方。 两人在餐厅门口停好车,连栩摸了摸下巴,“秦典这小子情况不错啊,这家店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童言眼神一顿,脑中混乱的线索隐有连接之势,她看向连栩,“这家店消费水平很高?” “你不知道?”连栩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家店一顿下来怎么也要个大几千吧。” 童言若有所思,这么说来…… 辛雨晴和秦典的消费水平都和本身的经济能力不符,这两人中必然有什么隐秘的联系,这也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想了想,她缓缓开口,“你觉得秦典会记得我的脸吗?” “什么?”连栩一顿,转瞬便明白过来她的想法,“你可别乱来,出来之前老杨就嘱咐过,我们只能在车里进行跟踪。” 童言勾了勾唇,“也就是说,你也承认他对我没什么印象?” 这是一个问句,却让她说出了笃定的意味。 连栩不语。 的确,按照童言的推断,秦典必然会对他留有深刻的印象,当天秦典对他频频投来的眼神就足以说明问题,这样看来,秦典对于她的印象自然就少了许多,再加上那天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没有和秦典对过眼。 综上所述,秦典能认出童言的几率极小,但这依然不足以作为支撑她违背指令的基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稍有不慎,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便会前功尽弃,这个道理,他相信她心里也有数。 但他不知道的是,童言对整个案情已有定论,现在就只剩这最后一步。 他们需要更多证据。 童言整了整衣服,从包里拿出一个框架眼镜和一个贝雷帽戴上,又把夹在耳后的头发拨散开来以遮住耳边的蓝牙耳机,临下车前,还对车上瞠目结舌的男人眨眨眼,“电话联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后,连栩才反应过来,不禁暗骂出声。 “操,还真是哆啦a梦的口袋。” 十分钟后,童言的电话如期而至,她的声音刻意放低了些,听上去有种别样的诱惑,“我在他们斜后方的桌子,你说我点些什么好?” “随你,”连栩语气不太好,“别点太贵,警队不会给你报销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嘁了一声,随后他便听到了她和服务员的对话,“一个博古斯海皇松露酱,普罗旺斯碳烤鳕鱼伴生煎鹅肝和一个北欧海鲜浓汤谢谢。” 连栩眉心微抽,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出声来,他赌她是故意的。 正如他所料,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只能听到她咀嚼和特意发出的赞叹声。 于此同时,童言也没有放过秦典和他女友的互动。 两人间气氛还算融洽,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侣,而更像是一对局促的相亲对象。 秦典吃饭的时候很斯文,和女友讲话的时候直视对方,只是说话的空隙眼神还是会忍不住瞟向周围,童言在他斜后方的一个死角,倒是未曾进入秦典的视线范围之内。 两人一直在谈论这几天遇到的新鲜事,秦典很幽默,有时会逗得女友咯吱直笑。 童言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最后一块鳕鱼也进了肚子。 “对了,上次……你朋友的案件有进展了吗?”秦典的女友终于结束了进食,擦着嘴巴问他。 童言眼神一顿,立马竖起耳朵。 “公务员的效率永远不会太高,”秦典的语气带了些埋怨,却已丝毫不见悲伤,“雨晴的尸体现在还在警队的殡改站呢。” “她的父母没来找你麻烦吧?” 秦典顿了顿,“她的父母为什么会找我麻烦,当时她接到我电话,要是直接回家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言下之意,似有埋怨。 “也是,”女人点点头,“你上次不是说她父母到现在都没来领尸体么?她是不是……” “好了,”秦典打断她,似是对这个话题不愿多言,率先起身,“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从童言的角度看,女人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扭捏片刻才鼓足勇气,音量也放大了些,“今晚我能去你家吗?” 秦典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她,眉心有细微的褶皱,“我们不是达成过共识,说好结婚之前不同居的吗?”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秦典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强硬,“玲玲,这也是我对你的尊重。” “我知道,但我接到物业通知说今晚会停电,你也知道,我一个人住,有点害怕。”女人语气有些慌乱,也带点失落。 秦典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我去新丽给你开个房。” 说完也不等女友说话,抬步走向门外。 童言勾了勾唇,细细打量起明显有些不甘的女人,在心里暗叹一声。 怕是妾有情,郎无意吧。 等两人先后走出餐厅,她才不紧不慢地抬手叫来服务员结账,完全无视了连栩看到目标后在耳机中的叫唤。 待童言终于回到车上,连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悠闲,我俩第一次跟车就脱梢的事估计明天就能传遍警队了。” 她快速卸下身上的伪装,系好安全带,“开车,新丽酒店。” 不过一瞬,连栩扬了扬眉,怒气稍减,却还是猛地踩下油门给她送上一击强烈的推背感用以报复。 童言斜眸看向他,嗤笑两声,幼稚。 当他们到达新丽酒店门口时,才终于赶上先行出发的秦典两人。 秦典并没有让两人等太久,只进去十几分钟便走出了酒店。 连栩不禁吹了声口哨,“君子啊。” 童言撇嘴,“你看看如果对象是你,他还会不会这样君子。” 他打了个冷颤,果断闭嘴发动了车子。 她忍不住更想逗他,开口道,“饿吗?” “不饿。”连栩毫不思索,速度快到让人一听就知道在说假话。 童言险些绷不住,刚想开口,就听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僵硬地转移话题,“刚才电话里听不清楚,他们刚刚有提起关于案件的事吗?” 被他这一提醒,她也绝了玩笑的心思,转而问他:“辛雨晴的父母到现在还没来领尸体?” “嗯,”连栩颔首,“案发第一天我们就联系过死者父母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到现在都没人来领。” 童言“嗯”了一声,暗暗思索起来。 53.053 此为防盗章  正如童言所说, 在监控室里可看到的一切都足以证明李翰宇并没有独自作案的能力,但不管她怎么说, 破案终究还是讲求证据。 想着,他抿了抿唇,朝身边的杨新使了使眼色,“你去联系秦典吧。” 待杨新应声离开后,才又重新看回一脸严肃的童言, “我承认,你的推断都很有说服力,但你也别忘了,死者在酒吧监控录像中的单肩包不翼而飞, 甚至在酒吧其它的摄像头中都没有捕捉到她的影子,我们只能通过死亡时间来判断她离开酒吧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 ”董任峰双手抱着胸, “发生的一切都还未可知。” 童言可能在研究犯人心理方面很强,他虽然没说什么, 但对她在质询室的所作所为却并不专业。一没有问出嫌犯案发时身在何处,二没有问出嫌犯包里的麻绳作何解释,嫌犯甚至没有招供出今晚去垃圾场的目的。 这在他看来, 就已经是一个并不算成功的质询了。 尽管嫌犯很有可能不会交代出更多信息, 但至少李翰宇在警局呆的时间越长,可能透露出的信息就会越多, 就刚才质询室里的表现, 他并不觉得李翰宇是一个承受的住压力的人。 童言听到董任峰的话明显有些怔愣, 他的话也正好切实了她某一瞬间的想法。 死者不翼而飞的包和监控录像中消失的画面都无从解释,但现在,他们所能做的也的确不多。为今之计,也只能等待秦典的第二次笔录了。 许是对李翰宇被套出话早有所感,秦典接到杨新通知后是和律师一起来的。 而和他同来的律师同时为两个人作了保,显然是不准备掩饰自己和李翰宇之间互相认识的关系了。 董任峰显得异常严肃,甚至决定亲自进质询室给秦典做笔录;而这次他选择一同进屋的,是童言。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对童言的观感和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李翰宇已经说出你们的关系了,上次做笔录的时候你为什么说谎?”董任峰沉声开口,抬首便与一脸平静的秦典四目相对。 秦典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紧张,眼神的坚定却让他的紧张多了一丝做作,“我以为性向问题并不是关键就没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确实是为了隐藏这件事才特地交了个女朋友,但这只是为了在同事和家人面前更好的隐藏,应该不算违法吧?” 言下之意,竟是供认不讳的意思。 童言微讶,她没想到自己以为需要耗费一番口舌的事情,竟会这样简单地得到答案。 董任峰敲了敲笔帽,继续道,“既然这样,你和冒名女友之间并不会存在吵架这种情况吧?毕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小晴……”这次秦典沉默了半晌,“她并不知道我这些情况,那天吵架也是因为觉得我对她不太上心。” 童言能看出他没有说谎,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这边她还在整理思绪,董任峰却突然笑了,“我们在你楼下的监控录像里看到,十点半左右你女朋友出现在你公寓门口,并且和你一起上了楼。既然你向她隐藏了自己的秘密,却还允许了她进入你家,也就是说……” “案发当晚,李翰宇并不在家。”董任峰眯着眼,笑得镇定自若,仿佛对一切都了若指掌一般。 童言一顿,是了,就是这一点。 秦典有些没反应过来,正欲开口便接受到了身旁律师的眼色。 只见律师缓缓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董任峰,噙着笑说:“虽然我当事人和李翰宇有亲密关系,但也并不可能无时不刻在一起,更何况,不管李翰宇当时在不在家,都并不能证明什么。” “你不也是李翰宇的律师么?”董任峰挑了挑眉,明显有些不悦。 他对律师,特别是对帮嫌犯辩护的律师,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我是,”律师随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但你不能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把他们混作一团,如果后面你们需要李翰宇的口供,只要我在场,你们都可以问。” 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董任峰火气更甚。 倒是童言无视了两人的对话,直接看向一旁镇定的秦典,“所以你并不知道当晚李翰宇去哪了?” 律师似有不满,刚想开口,又被秦典突然伸出的手拦住了。 秦典从进门起就一直打量着童言,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自己两次做笔录都在场的人,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当她开口发问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做笔录时那个最无法忽略的眼神,比当时杨新审问犯人似的语气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直视童言的眼睛,“当晚我先跟翰宇吵了一架,他觉得我不应该找个女朋友当幌子,让他很没安全感。我不肯让步,他就自己跑出去了,后面也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才会又跟小晴吵起来。” “几点?”童言敛了敛眉,眼神也移了开来,不再看他。 “什么几点?”秦典不解。 “李翰宇几点出门的?” “九点左右。” 童言冷笑,模棱两可、不愿正面回答是否知道李翰宇当晚的行踪,时间倒是记得很清楚。 董任峰又等了片刻,见童言没什么想问的了才开口,“你这边差不多了,我们现在会继续找李翰宇做笔录,你可以在外面等。” 秦典没有看他,眼神一直在童言身上扫射,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盯得时间越久,他愈发觉得似乎还在哪里见过她,不是警局,一定是在别的地方。 此时董任峰宣布放行,秦典也没有喜形于色,只淡淡点了点头。 待律师和董任峰两人一齐走出质询室,他双眸微动,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原来是她。 * 到了李翰宇这边,童言这次没有进入质询室,而是选择了在监控前观察室内的情况,毕竟她是承诺了李翰宇可以走人的人。 果然,当李翰宇看到连栩和杨新进来时明显有些无措,直到看见身后紧随其后的律师时才松了口气。 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笔录做得轻松不少,在问了几个常规的开场白问题后,杨新开始进入正题。 “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以后,你在哪里?” “我那天和阿典吵了架,大概九点的时候我就出门了,后来去了工作的花店拿了车,想出去散散心。”李翰宇收到律师肯定的眼神,娓娓道来。 听到花店二字时,连栩神色微动,暗暗给身边的杨新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中央正是死者拉链中间卡住的花芯。 杨新会意,很快把照片放到李翰宇面前,“你认识这上面的花吗?” 李翰宇看到照片时瞳孔有明显的放大痕迹,连栩没有放过这一幕,同时注意到的,还有监控前的童言。 “看不太出来,很多花的花芯都比较类似,而且这个已经是枯萎状态了。”李翰宇顿了半晌,终于答道。 杨新不置可否,重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你说你在花店工作?” “嗯,”李翰宇已经镇定下来,“我自己开了家花店,阿典公寓的停车场只有一个车位,所以我一直把车停在花店的车位,” “你在花店拿了车是几点,拿完车之后又去了哪?有人证吗?” “我九点半左右到的花店,在泛海路附近,我也不记得具体去了哪,当时我心里很乱,只记得我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最后开着开着还是开到了阿典楼下。没有人证。” “记得是几点到的秦典家楼下么?”杨新穷追不舍。 “不太记得了……大概一两点吧。”谈到具体时间,李翰宇显得有些踟蹰。 屋外的童言面无表情地听着,越听到后面脸色愈冷。 虽然李翰宇各方面证词都没有秦典交待得清楚,但他的口供更符合一个刚和爱人吵过架的人的心态,这个时候如果什么都记得相当清楚才属异常。 供词可以事前配合好,但情绪和思绪的混乱却骗不了人。 她刚才甚至已经基本确定了李翰宇就是凶手,却又因他此时的表现犹豫起来。 质询室内,杨新仍在发问,“那你今晚去垃圾场干嘛?为什么你包里会有麻绳?” “辛雨晴出事以后阿典去看过尸体,他回来跟我说她是被人勒死的,我……我担心你们会在家里搜出麻绳,怕说不清楚,就想把绳子扔掉。”李翰宇面露仓皇之色,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交代出前因后果。 杨新连眼睛都没有抬,话已经出了口,“不,因为就是你杀死的辛雨晴,担心暴露,所以才想去毁灭证据!” 说到后面,已经是近乎笃定的语气。 李翰宇慌忙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律师立马起身打断了他,“我的当事人不是这个意思,他现在只是配合你们做调查,请不要用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我的当事人。” “哦?”杨新眯了眯眼,“那你倒是说说,你的麻绳是用来干嘛的?怎么就这么巧,死者是被勒死的,你正好就有一条与死者脖间同宽的麻绳?” “如果死者是被麻绳勒死的,绳子上无可避免会有些痕迹,你们查到了吗?”律师毕竟是专业人士,一语中的地道出最关键的问题。 杨新语塞,愣是被他说的讲不出话来。 倒是连栩冷静地开口道,“你能说说你的麻绳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我前段时间被诊断出了抑郁症,当时情绪非常不好,这条麻绳……其实是打算自杀用的。”李翰宇轻声开口,眸间渐露落寞之色,“我这人最怕的就是丑,跳楼太惨,吃药控制不好剂量,投海死的时候会全身肿胀,只能选择上吊了。” 一句话说完,他还自嘲地笑了笑。 情绪异常真实,至少他想要自杀的情绪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 像是为了证实这一情况,律师还从包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病例记录,上面清楚地写着对李翰宇的初步诊断:中度抑郁。 杨新想了想,又道,“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性向问题,当时和家里人吵得不可开交,再加上阿典还交了个女朋友,我很担心他和她来真的。”李翰宇面不改色。 所有的事都有了看似合理的解释,杨新陷入沉思,甚至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起他们之前的判断。 安静的时间有些长,一旁的律师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来到数字9的位置。他咳嗽两声,“如果没什么要问的了,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杨新语塞,和连栩对视一眼,刚准备结束谈话,连栩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连栩看了眼杨新,对方示以肯定的眼色,他这才走出门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童言拨来的,她声音有些低沉,听上去没什么精神,却依然还是她特有的开门见山式开头,“问问他丝巾的事。” “什么丝巾?”连栩一愣。 “从李翰宇包里搜到的,除了麻绳和钱包,还有一条丝巾。”童言很快答道。 连栩脑中闪过一个色彩斑斓的画面,终于想起来还有条丝巾,应下声来。 再次进门的时候,杨新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看样子似乎是已经结束了这次的谈话。 连栩立马上前跟着他一起收拾起来,快要收拾完的时候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你包里那条丝巾,是你的吗?”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放在李翰宇身上,但李翰宇面容中那一瞬间的僵硬却依旧入了童言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连栩拿起桌上所有的资料准备离开之时,李翰宇才面露难色地开了口,“是我的。” 连栩面色不变,淡淡瞥了他一眼,极轻地说了一声,“是吗。” 明明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还是让李翰宇心跳如雷,面部表情也愈发难看起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点了点头,“就是我的。” 这边连栩已经意味深长地掀起了唇,似乎对童言特地打电话让他询问丝巾的事已有定论。 杨新却是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径直抬步打开了质询室的门。 “砰——” 刚一抬脚,就和猛然冲过来的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是邓明凡。 杨新大骂一声“靠”,手里的文件也散落了一地,他一个伸手就把拧着脖子的邓明凡扯了起来,“你慌什么呢?在局里这样跑?是不是找骂??” 邓明凡一个激灵,强忍下杨新身上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喘着粗气道,“有、有目击者来了!!” 连栩一个箭步上前,立马使力扯下了被掣肘的邓明凡,“什么目击者?” 重获自由的邓明凡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兴奋地开口,“辛雨晴案件的目击者,拿了死者的包来警局了!说是案发当晚见过死者!!” 这句话完,在场的人无一不露出精彩纷呈的表情,以杨新和连栩最甚。 刚刚还觉得停滞不前的案件,仿佛就因为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证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只见邓明凡顿了顿,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往董任峰和童言所在的监控室冲去。 而此时杨新已经按捺不住,忙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赶。 连栩心思稍重,抽空往身后的李翰宇瞟去,果不其然看到他惊疑不定的神色,这才收了视线,抬步往室外走去。 这个突然出现的“目击者”,到底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消息,他也很好奇。 这也意味着,童言之前所有的结论都将被推翻。 无论凶手怎么清洁,麻绳作为最直接的作案工具,都免不了会留下一些痕迹,而不可能这么干净。 尽管童言已经基本确定现在在质询室的男人就是凶手,却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他,案件也将再一次陷入僵局。 得知结果后,童言眉间的褶皱就没有平复过,她一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就往质询室跑。 董任峰赶紧给旁边的杨新和连栩使眼色,“去看看,别让她乱来。” 质询室内,李翰宇一言不发地坐着,纵使童言进门时刻意将门摇得哐哐作响,依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紧了紧下颚,缓缓坐到了他对面,直到这一刻,李翰宇也还是没有抬头。 身后赶来的连栩两人刚一开门,就听到了童言沉静的声音。 “回答我两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完,李翰宇脸上的表情一动,平静无波的双眸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杨新立马冲上前去将她一把拉到边上,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说什么呢你!他的口供都没有拿到,法定拘留时间也还没到,走什么走!” “没用的,”童言垂眸,轻声开口,“如果不这样说他根本不会开口。” “再说了,”她顿了顿,“我们没有确凿证据,真的等到他的律师过来,我们能得到的信息更少。” 连栩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开口却话锋一转,双眸直视她的眼睛,“他是凶手吗?” “是。”童言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犹豫。 连栩又盯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转向杨新道,“让她问吧,她说得也没错;与其这样一直拖下去,还不如让她先问问。” 杨新语塞,这次没等他开口,童言和连栩便自顾自地重新坐下了。 李翰宇双眸带着异光,“商量好了?就两个问题?问完我就能走了?” 尽管他努力掩饰,但语气中的紧绷依旧不减。 “就两个问题。”童言颔首,口吻中的笃定让李翰宇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同时也有些嘲讽,两个问题而已,她不会认为真的能问出什么吧? 而且,要不要说实话的决定权还在他自己手上。 这么看来,确如那人所说,他们的确没能找到证据,他嘴角露出一抹微弱的弧度,极淡极轻,稍纵即逝。 想着,他卸下自己周身竖起的隐形城墙,朝童言努努嘴,“问吧,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童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静静摊开桌上的笔记本,又在桌下对连栩做了个开录像的手势。 连栩会意,状似随意地起身,顺道将一旁高度紧张的杨新扯了出去。 直到墙角摄像头的红色小灯亮起,童言才看向对面愈发轻松的李翰宇,轻启双唇,“平时都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李翰宇一愣,随即嘴边讽意更甚,答得却很快,“爵士乐。我就当作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屋外看着室内监控的连栩两人也同时露出诡异的表情,杨新更是狠狠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她问的什么玩意儿?一共就俩问题,还要和犯人闲聊两句浪费一次机会?” 54.054 此为防盗章 也是帮他自己。 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一天, 饶是童言也有些吃不消, 杨新零点过来换班的时候,她终于对连栩早上给她的“救星”眼神感同身受。 杨新似乎也一早料到会这样,见怪不怪地朝童言挥挥手, “快回去休息吧, 你还能睡七个小时。” 这次童言连多余的眼神都来不及给, 背着包就跑去大路上拦车,和早上连栩的动作如出一辙。 杨新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钻进车里的同时心里也对童言和连栩的评价略有改变。 别看他们现在应对这样的侦察工作游刃有余,谁又不是从零开始的。至少他参与跟踪的第一天,连这两人注意力的一半都比不上。 警队还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翌日, 当连栩再一次换下杨新过后, 他也和童言迎来了第一次单独跟车的机会。 这天是秦典雷打不动和女朋友见面的日子。 和之前搜查到的情报一样,秦典回家换了身衣服,晚上七点准时到达了pasion西餐厅。 秦典的女朋友稍晚而至,明显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让人觉得可疑的地方。 两人在餐厅门口停好车, 连栩摸了摸下巴,“秦典这小子情况不错啊,这家店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 童言眼神一顿,脑中混乱的线索隐有连接之势, 她看向连栩, “这家店消费水平很高?” “你不知道?”连栩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家店一顿下来怎么也要个大几千吧。” 童言若有所思,这么说来…… 辛雨晴和秦典的消费水平都和本身的经济能力不符,这两人中必然有什么隐秘的联系,这也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想了想,她缓缓开口,“你觉得秦典会记得我的脸吗?” “什么?”连栩一顿,转瞬便明白过来她的想法,“你可别乱来,出来之前老杨就嘱咐过,我们只能在车里进行跟踪。” 童言勾了勾唇,“也就是说,你也承认他对我没什么印象?” 这是一个问句,却让她说出了笃定的意味。 连栩不语。 的确,按照童言的推断,秦典必然会对他留有深刻的印象,当天秦典对他频频投来的眼神就足以说明问题,这样看来,秦典对于她的印象自然就少了许多,再加上那天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没有和秦典对过眼。 综上所述,秦典能认出童言的几率极小,但这依然不足以作为支撑她违背指令的基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稍有不慎,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便会前功尽弃,这个道理,他相信她心里也有数。 但他不知道的是,童言对整个案情已有定论,现在就只剩这最后一步。 他们需要更多证据。 童言整了整衣服,从包里拿出一个框架眼镜和一个贝雷帽戴上,又把夹在耳后的头发拨散开来以遮住耳边的蓝牙耳机,临下车前,还对车上瞠目结舌的男人眨眨眼,“电话联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后,连栩才反应过来,不禁暗骂出声。 “操,还真是哆啦a梦的口袋。” 十分钟后,童言的电话如期而至,她的声音刻意放低了些,听上去有种别样的诱惑,“我在他们斜后方的桌子,你说我点些什么好?” “随你,”连栩语气不太好,“别点太贵,警队不会给你报销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嘁了一声,随后他便听到了她和服务员的对话,“一个博古斯海皇松露酱,普罗旺斯碳烤鳕鱼伴生煎鹅肝和一个北欧海鲜浓汤谢谢。” 连栩眉心微抽,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出声来,他赌她是故意的。 正如他所料,接下来的半小时他只能听到她咀嚼和特意发出的赞叹声。 于此同时,童言也没有放过秦典和他女友的互动。 两人间气氛还算融洽,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侣,而更像是一对局促的相亲对象。 秦典吃饭的时候很斯文,和女友讲话的时候直视对方,只是说话的空隙眼神还是会忍不住瞟向周围,童言在他斜后方的一个死角,倒是未曾进入秦典的视线范围之内。 两人一直在谈论这几天遇到的新鲜事,秦典很幽默,有时会逗得女友咯吱直笑。 童言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最后一块鳕鱼也进了肚子。 “对了,上次……你朋友的案件有进展了吗?”秦典的女友终于结束了进食,擦着嘴巴问他。 童言眼神一顿,立马竖起耳朵。 “公务员的效率永远不会太高,”秦典的语气带了些埋怨,却已丝毫不见悲伤,“雨晴的尸体现在还在警队的殡改站呢。” “她的父母没来找你麻烦吧?” 秦典顿了顿,“她的父母为什么会找我麻烦,当时她接到我电话,要是直接回家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言下之意,似有埋怨。 “也是,”女人点点头,“你上次不是说她父母到现在都没来领尸体么?她是不是……” “好了,”秦典打断她,似是对这个话题不愿多言,率先起身,“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从童言的角度看,女人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扭捏片刻才鼓足勇气,音量也放大了些,“今晚我能去你家吗?” 秦典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她,眉心有细微的褶皱,“我们不是达成过共识,说好结婚之前不同居的吗?”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秦典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强硬,“玲玲,这也是我对你的尊重。” “我知道,但我接到物业通知说今晚会停电,你也知道,我一个人住,有点害怕。”女人语气有些慌乱,也带点失落。 秦典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我去新丽给你开个房。” 说完也不等女友说话,抬步走向门外。 童言勾了勾唇,细细打量起明显有些不甘的女人,在心里暗叹一声。 怕是妾有情,郎无意吧。 等两人先后走出餐厅,她才不紧不慢地抬手叫来服务员结账,完全无视了连栩看到目标后在耳机中的叫唤。 待童言终于回到车上,连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悠闲,我俩第一次跟车就脱梢的事估计明天就能传遍警队了。” 她快速卸下身上的伪装,系好安全带,“开车,新丽酒店。” 不过一瞬,连栩扬了扬眉,怒气稍减,却还是猛地踩下油门给她送上一击强烈的推背感用以报复。 童言斜眸看向他,嗤笑两声,幼稚。 当他们到达新丽酒店门口时,才终于赶上先行出发的秦典两人。 秦典并没有让两人等太久,只进去十几分钟便走出了酒店。 连栩不禁吹了声口哨,“君子啊。” 童言撇嘴,“你看看如果对象是你,他还会不会这样君子。” 他打了个冷颤,果断闭嘴发动了车子。 她忍不住更想逗他,开口道,“饿吗?” “不饿。”连栩毫不思索,速度快到让人一听就知道在说假话。 童言险些绷不住,刚想开口,就听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僵硬地转移话题,“刚才电话里听不清楚,他们刚刚有提起关于案件的事吗?” 被他这一提醒,她也绝了玩笑的心思,转而问他:“辛雨晴的父母到现在还没来领尸体?” “嗯,”连栩颔首,“案发第一天我们就联系过死者父母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到现在都没人来领。” 童言“嗯”了一声,暗暗思索起来。 从死者的通讯记录来看,她和家人的联系本就不多,和父母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好。但秦典女友首先想到的就是辛雨晴的父母会不会来找秦典麻烦…… 事实上,潜意识里流露出来的心虚便能证明很多事情。 脑中的思绪还未结束,连栩突然出声,“秦典进超市了。” 童言抬眸,朝车外看去,果然看到秦典踏入超市的背影。 十分钟后,当他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出来时,童言和连栩不禁对视一眼。 终于露出马脚了。 一个每天中午吃外卖,每隔两天就会和女友出去共进晚餐的人,秦典所购入的食材明显过于多了。 能解释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 他家里还住着一个人。 邓明凡对童言所思所想全然不知,笑眯眯凑过来打招呼,“你好呀,我是邓明凡,和连栩一样是文职,但我比他高级一点,是内勤组长。” 童言看了看身前文职人员仅有的三张办公桌,其中一张还被堆满了文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好。” 连栩笑得乐不可支,“对对对,邓哥极有领导风范。” 弯眉的模样让邓明凡这样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都有些失神,心里忍不住暗啐,这么久都没被他掰弯,真他妈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着,他撇了撇嘴,朝童言神秘兮兮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死者手机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轻声道。 “怪不得你搞得这么狼狈,”邓明凡双眸闪闪发亮,“但是死者手机为什么会在垃圾桶啊?犯人丢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开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邓明凡,余光却看见不远处董任峰似乎滞了一秒。 她笑了笑,稍放大了些音量,“犯人的心理其实比想象中好猜,死者被抛尸到垃圾堆旁边,衣物齐整且没有受侵的迹象,但死者身上却没有留下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现在的人出门,就算不拿包也不会忘记手机,死者的手机明显是被犯人拿走了。” 一旁的连栩也竖起耳朵,又听童言继续道,“拿走手机有两种可能,一是谋财,一是手机里有犯人想要掩藏的信息;死者荷包的钱都没有拿干净,犯人应该属于后者。此人极可能是第一次犯罪,很多现场的信息都没有处理干净,意图也没有完美地遮盖住,这也可能是案发后处理时间不够的问题,但从死者脖子上致命的勒痕来看,这应该不是犯人的心血来潮。” “在普通罪犯的心理状态中,最一致的一点就是心虚。他们会想要尽快处理好留在自己手上的罪证,尽管处理方法不同,但至少这一起案件的犯人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是个果断细致的人,所以最有可能处理遗物的地点应该就是街道附近的垃圾桶了。” 邓明凡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就把附近所有的垃圾桶都翻遍了?就凭你这番猜测?” “没,”童言摇头,“我只翻了周围没有监控录像的三个垃圾桶,两个在南街一个在北街。犯人虽不是惯犯,但做事果断且相当有计划,不可能会在有明显摄像头的地方露出破绽,不出意外在手机上应该也不会找到他的指纹。” 邓明凡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情,但仔细想想,应该也有运气成分,毕竟她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也只是她个人的推测罢了。 童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是一笑一过,懒得解释更多。 她刚刚说的这些,就是对罪犯的初步侧写;而通过侧写找到手机,就足以说明侧写的准确性。 人会说谎,但人留下的痕迹不会。她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于对细节的分析和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在这一点上,她的出错率很小。 熟悉童言的人也都知道,在案情的初步勾画中,童言侧写的准确率几乎能达到100%,这便是她的可怕之处。 听到后面,董任峰眉眼渐松,心中竟升起一丝对童言的好奇,想起今天傅航对童言的评价,也许并不是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想着,他在桌上堆积的文件中抽出两张纸来,是一张类似简历的文件信息。 如果童言看到,也许也会有些惊讶,纸张右上角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的照片,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这份档案是童言在路边翻垃圾的时候,董任峰找上级要的资料。 过去经历那一栏寥寥几行字,履历的华丽程度却足以让人咋舌。 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先后任职于新泽西州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和fbi行为分析小组,在刑事调查分析上多次帮助fbi破获多起疑案,还把当年那个以关爱弱势群体闻名的政客巴蒂亚拉下了台。 这样的经历,在美国前途无限,怎么会这个时间选择回国? 董任峰职业病犯了,疑心顿起,刚刚对童言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跌至原点。 但他的疑心病并没能维持多久,就让傅航的一个电话给终结了。 童言找到的手机上获取到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相匹配,已经被确定为死者的手机了;但就如童言所说,手机上并没有采集到第二个人的指纹,犯人的确没有留下破绽。 死者名为辛雨晴,23岁,是临远市幼儿园的一名老师,目前独居在子堂街湾里巷,父母亲戚都在老家。从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来看,联系最为频繁也是死者死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疑似死者男友的秦典。 手机在几分钟后被送来了刑警队,秦典接到通知后没多久也出现在了警局。 一身随意的休闲装和匆忙的步伐是他给童言的第一印象,秦典来的时候眼眶微红,紧握住手机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一进门就抓住了正准备去洗手间的邓明凡。 “我是辛雨晴的朋友,刚刚接到了通知电话,她现在在哪?”语气中浓烈的悲戚与难以置信十分明显。 邓明凡对这样的亲属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又指了指连栩的方向,沉声道,“先去那边登记一下,后面会安排给你做笔录。死者的尸体还在刑侦队那边,要等监护人过来才能领走。” 听到邓明凡口中的‘死者’二字时,秦典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僵直,他胡乱点了点头,迈步朝连栩的方向走去。 一系列对话都没躲过童言的眼睛,直到秦典已经在连栩跟前站定,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这个表演痕迹过重的男人。 桌前的董任峰给一旁的杨新打了打手势,杨新会意,起身走向秦典,和连栩一同将他带到了质询室。 童言立马起身走到董任峰跟前,“董队……” “你也进去吧,”董任峰打断她,自顾自说道,“记得等老杨问完再问。” 她飞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了过去。 童言进门的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了。 杨新是队里最会观察微表情的人,并不因为他学过这方面的内容,全凭经验。 “姓名年龄和与死者的关系。”他语速不快,话里却带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在场的只有连栩知道,这是老杨的惯用伎俩,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证人,这样的语气最能让人产生庄严感,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就会在杨新面前无所遁形。 但很显然,至少在连栩看来,秦典并不属于胆小一类人的范围。 秦典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杨新的影响,“秦典,24岁,我和雨晴是大学同学,当初一起从老家来临远找工作,她去了一家幼儿园当老师,我去了一家培训机构,除了她同事,在临远她就我这么一个朋友。现在她就这么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父母交待。”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中就带了些哽咽,童言眉心一动,又来了。 从一进警局到现在,他浓重的悲怆情绪就一直没断过,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杨新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他:“我们在辛雨晴的手机里看到她和你的聊天记录,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左右,你约辛雨晴去了板桥路的rama喝酒对吗?” “对,”秦典点点头,面部出现一丝变化,下耷的嘴角和目光的闪动都表现出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昨晚九点女朋友和我吵架闹分手,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就想叫雨晴陪我出来喝两杯聊聊天。” “事后你没有送她回家?关系这么好,你让一个女人凌晨自己回家?”杨新步步紧逼。 秦典微愣,似乎没想到杨新会这样问。 “我昨天是约了她出来,但后来女朋友来我家找我……”他顿了顿,“我就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不能去了。” 杨新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给旁边的连栩使了使眼色。 55.055 此为防盗章 童言不禁狐疑, 虽说杨新的身手肯定会比身为文员的连栩要强,但连栩今晚在她面前制服李翰宇时的那个速度…… “在想什么?” 董任峰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童言脑中的思绪。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边说着,指尖微动将手柄拨动一圈,又重新播放了一次监控录像中的画面。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却依然只能看清最明显的两辆车。 连栩和杨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童言身后,也一齐看着面前的屏幕。 半晌, 连栩突然开口, “我记得你说过, 子堂南街有两个没有摄像头的路口?” “嗯, ”童言颔首, “那个路口倒是拍清楚了,我刚才也看了一遍,没有目标车辆。” “能回放看看吗?”连栩轻声道。 童言不置可否, 手上却利索地往回拨了拨。 几人只觉眼前一晃, 屏幕上就出现了另一个路口的画面。 正如童言所说, 这个路口上的画面因为车速较慢还算清晰,路口边只停了一辆黑色的suv,车牌也清晰地显示在画面上,远a67b7t,一个很明显的新牌照。 画面一闪而过,车已经稳稳停在了辛雨晴下车的第二个路口。 “我去查一查车牌信息。”连栩记下车牌, 立马往外走。 一个明显与目标车辆不符的车和牌照, 童言眼神微顿, 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她又将画面以最慢速度回放了一次。 这次能看到的不只是车牌,还有车尾露出的一道明显的划痕,就算只是肉眼判断,也能看出这道划痕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刚出事故不久。 董任峰见童言反复回放着这一画面,不禁挑了挑眉,“有思路了?” “只是推测,”童言点了点头,“等连栩回来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连栩应声进门,手上拿着还存有打印机余热的纸张,“车主于仁波,是本地人,车辆颜色和车型都和画面上的车辆相符,家庭地址也在子堂南街附近,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辆车最近有报修记录吗?”童言问道。 连栩神色不变,“没有。” 案情似乎再一次陷入僵局,杨新有些泄气,伸了个足有五秒的懒腰。 “有于仁波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去看看他的车,顺便给他也做份笔录。”童言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杨新。 连栩点点头,正欲开口,却让董任峰抢了先,“今天你们先回去吧,秦典和李翰宇那边的跟梢我跟上面打过招呼,已经恢复了,这一个星期辛苦你们了。” 童言一顿,目光露出些不解。 董任峰失笑,朝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车主那边你和连栩两个人跟进。” 童言看了看已经指向十二点的时针,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最后无奈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倒是连栩脸上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像这样被董任峰主动划分到行动人员一类,近距离参与到案件之中,这都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 就好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董任峰翻了翻眼皮,目光准确地落到连栩身上,“你也别乐,这次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跟梢要耗费不少人手,不然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俩去做。”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至少现在看来,车主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就让这两个人去排查一下也好。 说完也不管连栩的反应,领着杨新就往外走。 长夜漫漫,但对于秦典二人的跟梢才刚刚开始,他还要赶紧去给其他组员分配任务。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监控录像中孟泽希车内若有似无的音乐声回荡在空气中,平添一抹暧昧。 童言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宣布下班了,全身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这才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酸胀感。 这一夜,似乎太过漫长了。 * 翌日,早上8点一到,童言便准时睁开了眼。 常年高强度的刑侦工作下来,规律生物钟的作息时间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让她没想到的是,刚洗漱完没多久,她就接到了连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已经出门了,周围环境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他的声音却依旧清晰,“我已经联系过于仁波了,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正好他今天早上没课,十点左右可以配合我们调查。” 童言刚起来没多久,脑中思绪尚有些混乱,乍一听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连栩的意思。 “知道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但现在才八点,你不会是想这么早就过去吧?” “我醒得早,就提前跟你说一声。”连栩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你不会还睡着呢吧?” “我刚起来,这不是还有俩小时么,我吃个饭再过来。”童言打开手机的扬声器,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想吃包子吗?昨天包子店的老板新推出了五仁味的包子,我抢了好几个。”连栩语气中笑意更甚,就差昭告天下他今天心情不错了。 童言翻了个白眼,伸手打开瓶水乳,倒了点在手上轻拍在双颊,“你自己慢慢吃吧。” 说完也不等连栩说话,自顾自用没有沾染上护肤品的小拇指挂断了电话。 经过上一周的折磨,她这辈子算是再也吃不下包子了。她都不知道连栩是怎么能做到一年365天,天天吃包子的。 童言想着,猛地回想起上次那个蟹黄芥末味的包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护肤加上化妆的时间被她准确地控制在半小时之内,看了看时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童言随意地做了两个三明治,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经过一周生死时速的摧残后,这一顿简便的早餐都足够让她心情愉悦。 尽管她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吃完饭出门时,时间依旧还没到9点。家里静得让她发慌,想了想,她搜索了去市一中的路线,决定坐公交车晃悠过去。 这也是她在美国养成的习惯,不忙的时候就坐坐公交车或者地铁,在车上观察旁人的细节来推测他们的工作甚至心情,也相当于是对侧写这个职业另一种形式的特训了。 观察从车站就开始了,她看着路边背着双肩包,脚踩帆布鞋的两个女生,心里默默做出判断。 咖啡厅兼职生。 一阵寒风袭来,童言紧了紧外套,又走近了些两人,很快听到她们的对话。 “上次那个咸猪手不是对你动手动脚吗?下次他再来,你就直接让徐哥帮他点单。” “别提了,我现在想起那个人的脸都还想吐,下次他来我就直接躲到吧台去。” 童言勾了勾唇,中。 公交车缓缓到来,旁边的两个女生似乎和她是相同路线,比她先一步上了车。 九点有余,工薪阶层和学生都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或学习,车上人并不算多。 童言习惯性地走到最后一排入座。 目光从最后一排看过去,逐个判断,大学生,护士,兼职生,出租车司机。 嗯,很符合这个时间点出门坐公交的人群特点。 视线往前,是一个佝偻的老奶奶,老人手里紧揣着自己的斜挎小包,花白的头发也挡不住她眼神中的锐利。 童言眼神一顿,心中默默感叹一句岁月弄人。 老人身上的信息太少,她并不能判断出太多;但仅从老人清明的眼神和手上的动作,也能判断出这是个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年轻时应该还是个美女。 正当她继续往后,视线来到最后一排的男人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童言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连栩的名字。 她接通电话,“我在路上了。” “这都九点四十了,你到哪了?”连栩声音发颤。 童言轻笑两声,“今天没看天气预报就出门了?” “别提了,我看今天太阳这么大,只穿了件单衣就出门了,”连栩恶狠狠地说道,“你倒是说说你到哪了啊。” 她看了看头顶上的站点路线,“嗯,到淮海路了。” “你怎么跑淮海路去了?出租车司机是不是绕你路了?” “我没做出租车。”童言一哂,听着男人冷到发抖的声音,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连栩一顿,“那你坐的啥?自己开车来的?我先告诉你这边可没停车的地方。” “我有司机,”童言垂眸,就算知道他看不到,也想掩饰住自己眼中的狡黠,“我现在可是在两百多万的豪车上,马力很足,不一会就到了。” 连栩一听到豪车就来劲了,声音也兴奋起来,他的闲暇时间可没少研究车,“什么车?” 童言轻启双唇,笑意已然就要溢出,“公交车。” 具体哪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但就凭他能轻易推测出自己的结论这点,他就足够让她另眼相待。 这会儿让他帮忙,说白了就是她对他的试探。 她不相信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只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员,不谈出警,连跟队人员都没有他。这样浪费资源的事,警队不会做。 那么,他只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不可动摇的存在,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文员。 但很明显,连栩并不打算接茬。 仅考虑不过一瞬,他便开口回绝,“我帮不了你。” 室内很静,童言忍不住挑眉。 下一秒,连栩平淡无波的声音飘过来,“我没有核对指纹的权限,且现在国内的大数据并不完善,就算我有这个权限,也不一定查得到。” 童言垂眸,心里浮起一丝失望。倒不是对查不到指纹信息失望,而是对连栩不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失望。 她眨眨眼,将脑中多余的思绪抛诸脑后, 也许这个人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文职人员,他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也仅仅是因为他高于常人的分析能力而已。 而他与其他人给她的不同感觉,可能也只是她想太多了。 想着,她礼貌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再想办法。” 连栩无所谓地点点头,不再看她,重新埋首于案卷中。 童言沉默了一会,泄愤似的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大包中,又利索地换回了桌底角落的高跟鞋准备离开。 她收拾地很快,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只是临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对着屋内仅有的最后一人道,“你不回去吗?” “我今天值班。”连栩头也不抬。 童言不再多言,终是抬步走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重归平静的办公室内,连栩突然抬起头来,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些走神,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他突然扯了扯唇,做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又带些自嘲。 果然,还是会有些遗憾啊。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董任峰围绕着秦典做出一系列调查,并派人对他展开了24小时的跟踪,却始终没有进展。 秦典的生活没有被辛雨晴的死搅乱,甚至可以说是没了辛雨晴不时的打扰,他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下班时间也一直呆在家里,偶尔会和女朋友出去吃吃饭,竟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除此之外,董任峰也对秦典周围的同事进行过秘密调查,每当隐晦地询问起秦典的“异常”之处,他们都会表现出迷茫之色。 也就是说,秦典周围的所有同事都没有发觉他性向不同的事情。 这也让董任峰等人一周的调查毫无所获,他们甚至对童言的侧写结果产生了怀疑。 连童言都对秦典的表现觉得奇怪,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只是一般而言,朝夕相处的同事是信息量最大的调查群体,如果连他们都没有看出来秦典的性向……看来是她低估了他。 仅从同事毫不知情这点看来,秦典瞒下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童言所知,虽然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明朗,但也不至于让他死命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这位男友,看来问题很大啊…… 在董任峰对秦典展开调查的同时,童言也一直在跟进辛雨晴这边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辛雨晴的银行账户流水上,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大金额进账,这也让辛雨晴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当他们循着线索查到打钱的银行户头时,对方对这笔每个月固定的转账额毫不知情,和死者也没有任何交集,明显是被人盗用过信息办的□□。每一笔转账都是通过电子账户转出,ip号也被特意地隐藏过了。 这份转账,明显也掩藏着不可告人的信息。 重重疑点都无法提供给警队更多信息,在又一天跟踪秦典却一无所获后,董任峰撤销了对他的调查。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是童言,这也是她和董任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才一周,如果凶手真是秦典的男友,他们这段时间本就不可能私下见面。”童言对董任峰的决策表现出十分的不满,音量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董任峰面色平淡,甚至眼神都没离开过手上的案卷,“这不是我做的决定,队里不止这一个案件要处理,人力物力都跟不上,上面也对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有所微词。” 虽然他也想继续往秦典的方向调查下去,但在一个星期毫无所获之后,上面对他们不往死者方面调查,反而在一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人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已经是无法放任下去的状态。 这的确是高层的安排,他们对此束手无策,且他们没能在秦典身上找出任何线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童言抿了抿唇,并没能被这个理由说服,“现在这个案件的优先率最高不是么?如果我们就这样放弃秦典这条线,其他线更不可能得到帮助破案的信息。” “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董任峰的声音冷硬了些,“只有你一个人想破案吗?” 童言语塞,沉默片刻音量放低了些,道,“那能不能留一到两人继续跟秦典这条线?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去守。” 这句话后,室内安静了好一阵,董任峰似乎也没想到童言有如此决心,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紧锁的眉头,“我说最后一次……” “我也去吧。”突如其来的男声让董任峰的拒绝没能说完。 众人齐齐抬眼,朝声源处看去。 连栩对众人投来的眼光视若无睹,紧紧盯着董任峰,“董队,秦典那边我去吧。” 这次董任峰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你?你不是……” “不是差人手吗?”连栩没有让他说完后半句话,“我这周的案卷整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帮忙的。” 童言也被连栩突然的出声打的猝不及防,呆愣地望着他了一会儿,竟迟迟没回过神来。 直到连栩这句话完,她才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转而也紧盯着董任峰,等待判决。 董任峰刚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皱成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似是在考虑让两个毫无跟踪经验且全无武力值的人出队的可行性。 他探究的眼神划过不约而同看着自己的一男一女,最终停留在连栩身上,“你确定可以吗?你妈那边呢?” “这不是出警,只是在身后跟踪而已,”连栩摇头,“她不会说什么的。” 又一阵僵持,董任峰败下阵来,终是叹了口气,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中巡视一眼,最后锁定在杨新身上,“老杨。” 杨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些不妙,起身答到。 果然,董任峰开口道,“你和他们一起,换班监视秦典。” 说着,又转过头来看向童言两人,“你们俩没有经验,有问题多问问老杨,既然做就一定要做好,时限一周。如果这一周还是没能找到线索,就必须放弃这条线。” 听到最后一句,童言忍不住蹙了蹙眉。一周,对于缜密的凶手来说,并不是一个非常充足的时间,且中途只要被秦典发觉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的所有部署都将前功尽弃。 任务不可谓不艰难,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 56.056 此为防盗章  “出队啊, ”她答得理所当然,“什么时候走?去晚了犯罪现场可能会被破坏。” 董任峰皱了皱眉,瞟眼却看到了她脚上已经换好的平底鞋,终是默认了她的跟队。 不是他对她的想法有所改变, 让童言跟队, 只是为下一次的拒绝做铺垫。 他们到的时候, 案发现场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住了,所幸派出所的人早已拉起了警戒线。 几人很快出示证件进入了警戒区域。 案发地点在子堂街一条狭窄的小巷一角, 旁边是堆积成山的垃圾,每走近一步,垃圾堆传来的恶臭味就愈浓重一分。 让董任峰惊异的是, 童言竟好似没有一丝难忍, 距离越近步子越快, 全无慌张或无措。 童言的确没有任何不适,这样的情景她在美国时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罪犯的想法都差不多,垃圾堆弥漫而出的酸臭味足以掩住尸臭,75%被横尸街头的死者都出现在垃圾堆边上。 走近后她终于看到了被一地凉席包裹起来的尸体, 尸体被人放置在几个纸箱上摇摇欲坠,远距离看甚至和身后同色的墙壁就要融为一体。 即便已经立冬,周围也全是四处飞舞的苍蝇,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中隐含一丝腐败, 童言下意识蹙眉。 虽不算浓重, 但在这样散发恶臭的垃圾堆旁还能嗅到, 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尸臭一般会在死亡后三小时后产生,6小时后彻底散发开来,之后更甚,直至尸体彻底腐烂。 童言对这一味道还算熟悉,默默在心中预测出死亡时间。 她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双一次性的橡胶手套,戴上就要上前。 董任峰忙拦住她,“你又要干什么?” “我不会破坏现场的,”碍于董任峰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她解释道,“我想先看看尸体的特征。” 董任峰丝毫不退,一派公事公办的意味,“这不是你要做的事,取证组一会儿就过来拍照了,你看照片分析就行。” 态度不算差,但不管是他强硬的语气还是身子自然而然摆出的警戒状态都在昭示着对她这一举动的不满。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童言败下阵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她刚回国没多久,对国内的刑侦机制并不熟悉,这会儿看到董任峰展现出的抵触,大概也明白这可能不太符合规矩。 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传来骚动,是取证组的人来了。 董任峰对为首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来了。” 傅航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应声,态度熟稔自然,待目光飘到童言身上时又出现一抹探究,只顿了一秒,便直截了当地问:“这位女同志就是你们队新来的侧写师?” 话是问董任峰的,目光却对准了童言。 董任峰微微扬眉,表情中似有疑惑,半天时间没到就传开了? 童言睨了眼男人手上的橡胶手套,放弃了握手的打算,朝傅航笑了笑,“你好,我是童言。” “我知道,”傅航扯了扯嘴,一一拿出包里的仪器,“美国那边的童言无忌,久仰大名,我是傅航。” 童言目光微闪,客气地点点头便不再搭话,只是又往死者边上凑近两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见童言走开了些,董任峰忍不住瞥了眼傅航,“你知道她?” “知道啊,”傅航笑了起来,“美国业界最年轻的侧写师,听说有她参与的案件,破案的成功率高达90%。” “90%?”董任峰眼眶似有放大,“这数据怎么来的?” 傅航翻了个白眼,对搞错重点的董任峰不予置评,又忍不住看向伫立在尸体旁的童言,当初几位教授对她的评价似言犹在耳。 “一个为了破案连政客都敢得罪的人,还真应了她的名字,童言无忌啊……” 末了,傅航不禁感叹,“你说上头怎么想的,不把她放到我们刑侦队,反而派给了你们刑警队?” 准备好工具,闲聊也随之结束,傅航上前小心地打开了盖着死者的凉席。 童言也终于看到了死者全貌。 许是因为案发时间过长,死者露出皮肤的地方已经发紫,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呈深褐色发散开来,但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是她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珠。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死不瞑目。 女人的眼神已经涣散,嘴唇也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话却来不及道出一般,配上一脸狰狞,好像在质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不想妨碍傅航取证,童言走到另一侧仔细观察起死者的身体。 高跟鞋,厚实的外套,和里面若隐若现的黑色连衣裙,无一不昭示着死者生前的最后逗留之地都和娱乐场所脱不开关系。 再往上看,童言目光一滞。 女人外套的拉链处有一簇蔫了的花芯,尽管已呈枯萎状的花芯颜色隐有和棕色外套融为一体之势,但泛着银光的拉链间的断层还是吸引了童言的注意。 她凑近了一步,细细观察起来。 这簇花芯被卡在外套链条的正中央,这个高度只可能是蹭到别人身上时留下的。 想着,她缓缓伸出手,指向花芯的位置,对傅航道,“这里能近距离拍一张吗?” 傅航顺着童言的手指看过去,很快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咔嚓一声,影像定格。 站在一旁的董任峰抿了抿唇,观察能力还行。 现场除了尸体没有留下任何死者的遗物,他们也暂时得不到死者的个人信息,傅航按照程序提取了死者的指纹,测过尸温后便起身看向董任峰,“死者身上没什么特别的信息,这附近的群众有知道死者身份的吗?” 董任峰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报案人也是出来倒垃圾的时候发现的,没什么疑点。” “那只能等比对指纹的结果了。”傅航叹了口气,心里没底。 国内的资料库并不完善,能匹配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见傅航完成取证,童言缓步上前,“可以初步判断出具体死亡时间吗?” “9-12个小时左右,应该是垃圾桶的味道比较大,加上被凉席遮盖住了,所以直到今天中午才被人发现。”傅航一边说着,一边把相机和证物袋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 和她判断的时间差不多,童言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更多问题,傅航朝董任峰挥挥手,“我先走了,回头具体检查结果出来会派人给你们送过来的。” 走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朝童言伸出手,“刚才带着手套没来得及,很高兴认识你。” 童言一愣,随即握住了他的手,“我也是。” 让董任峰疑惑的是,傅航刚离开没多久,童言和一个围观的阿婆说了两句就跑没了影。 想了想,他抬步走到那人跟前,“您好,请问刚刚我同事跟你说什么了?” “你同事?”阿婆似乎对童言和面前这位长得凶神恶煞的人是同事有些难以置信,顿了半晌才想起来要回答他的话,“她就问了我这边几条街几点清理垃圾桶啊。” 不等他回话,又忍不住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我话都没说完就跑不见了,南街和北街清理垃圾的时间可不一样哩。” 垃圾桶…… 董任峰半天没转过弯来,待现场处理好后又等了几分钟也没见童言回来,这才发现自己连童言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好挥挥手示意收队。 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回警队应该不成问题。 * 死者的身份在当天下午有了进展,童言在案发处两条街开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疑似死者的手机。 看到一身狼狈的童言回来时,连栩也终于搞懂了她随身带平底鞋的用意。 他瞥了眼自己桌底边精致的高跟鞋,心底微动。 童言却是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笔直来到董任峰桌前,递过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董队,你看能不能通知刑侦那边查查手机上的残留指纹,帮忙解个锁,这可能是死者手机。” 董任峰瞬间想到刚才阿婆的话,对童言的行为也隐有猜测,连话都来不及回就给傅航拨去电话。 电话那头的傅航语气明显带着惊喜,不过几分钟便匆匆赶到拿走了手机,让他们安心等消息。 连栩瞥了眼终于入座的童言,递上一盒抽纸。 童言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去收拾一下吧,案子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事。” 许是连栩的笑容太过真诚,她甚至忽略了他话里的揶揄,红着脸道了句谢便接过纸巾窜进了洗手间。 57.057 此为防盗章  “而在这段时间里, ”董任峰双手抱着胸,“发生的一切都还未可知。” 童言可能在研究犯人心理方面很强,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对她在质询室的所作所为却并不专业。一没有问出嫌犯案发时身在何处,二没有问出嫌犯包里的麻绳作何解释, 嫌犯甚至没有招供出今晚去垃圾场的目的。 这在他看来, 就已经是一个并不算成功的质询了。 尽管嫌犯很有可能不会交代出更多信息,但至少李翰宇在警局呆的时间越长, 可能透露出的信息就会越多,就刚才质询室里的表现,他并不觉得李翰宇是一个承受的住压力的人。 童言听到董任峰的话明显有些怔愣, 他的话也正好切实了她某一瞬间的想法。 死者不翼而飞的包和监控录像中消失的画面都无从解释, 但现在, 他们所能做的也的确不多。为今之计,也只能等待秦典的第二次笔录了。 许是对李翰宇被套出话早有所感,秦典接到杨新通知后是和律师一起来的。 而和他同来的律师同时为两个人作了保,显然是不准备掩饰自己和李翰宇之间互相认识的关系了。 董任峰显得异常严肃, 甚至决定亲自进质询室给秦典做笔录;而这次他选择一同进屋的, 是童言。 从某一方面来说, 他对童言的观感和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李翰宇已经说出你们的关系了, 上次做笔录的时候你为什么说谎?”董任峰沉声开口,抬首便与一脸平静的秦典四目相对。 秦典摸了摸鼻子, 似乎有些紧张, 眼神的坚定却让他的紧张多了一丝做作, “我以为性向问题并不是关键就没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确实是为了隐藏这件事才特地交了个女朋友,但这只是为了在同事和家人面前更好的隐藏,应该不算违法吧?” 言下之意,竟是供认不讳的意思。 童言微讶,她没想到自己以为需要耗费一番口舌的事情,竟会这样简单地得到答案。 董任峰敲了敲笔帽,继续道,“既然这样,你和冒名女友之间并不会存在吵架这种情况吧?毕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小晴……”这次秦典沉默了半晌,“她并不知道我这些情况,那天吵架也是因为觉得我对她不太上心。” 童言能看出他没有说谎,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这边她还在整理思绪,董任峰却突然笑了,“我们在你楼下的监控录像里看到,十点半左右你女朋友出现在你公寓门口,并且和你一起上了楼。既然你向她隐藏了自己的秘密,却还允许了她进入你家,也就是说……” “案发当晚,李翰宇并不在家。”董任峰眯着眼,笑得镇定自若,仿佛对一切都了若指掌一般。 童言一顿,是了,就是这一点。 秦典有些没反应过来,正欲开口便接受到了身旁律师的眼色。 只见律师缓缓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董任峰,噙着笑说:“虽然我当事人和李翰宇有亲密关系,但也并不可能无时不刻在一起,更何况,不管李翰宇当时在不在家,都并不能证明什么。” “你不也是李翰宇的律师么?”董任峰挑了挑眉,明显有些不悦。 他对律师,特别是对帮嫌犯辩护的律师,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我是,”律师随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但你不能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把他们混作一团,如果后面你们需要李翰宇的口供,只要我在场,你们都可以问。” 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董任峰火气更甚。 倒是童言无视了两人的对话,直接看向一旁镇定的秦典,“所以你并不知道当晚李翰宇去哪了?” 律师似有不满,刚想开口,又被秦典突然伸出的手拦住了。 秦典从进门起就一直打量着童言,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自己两次做笔录都在场的人,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当她开口发问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做笔录时那个最无法忽略的眼神,比当时杨新审问犯人似的语气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直视童言的眼睛,“当晚我先跟翰宇吵了一架,他觉得我不应该找个女朋友当幌子,让他很没安全感。我不肯让步,他就自己跑出去了,后面也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才会又跟小晴吵起来。” “几点?”童言敛了敛眉,眼神也移了开来,不再看他。 “什么几点?”秦典不解。 “李翰宇几点出门的?” “九点左右。” 童言冷笑,模棱两可、不愿正面回答是否知道李翰宇当晚的行踪,时间倒是记得很清楚。 董任峰又等了片刻,见童言没什么想问的了才开口,“你这边差不多了,我们现在会继续找李翰宇做笔录,你可以在外面等。” 秦典没有看他,眼神一直在童言身上扫射,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盯得时间越久,他愈发觉得似乎还在哪里见过她,不是警局,一定是在别的地方。 此时董任峰宣布放行,秦典也没有喜形于色,只淡淡点了点头。 待律师和董任峰两人一齐走出质询室,他双眸微动,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原来是她。 * 到了李翰宇这边,童言这次没有进入质询室,而是选择了在监控前观察室内的情况,毕竟她是承诺了李翰宇可以走人的人。 果然,当李翰宇看到连栩和杨新进来时明显有些无措,直到看见身后紧随其后的律师时才松了口气。 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笔录做得轻松不少,在问了几个常规的开场白问题后,杨新开始进入正题。 “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以后,你在哪里?” “我那天和阿典吵了架,大概九点的时候我就出门了,后来去了工作的花店拿了车,想出去散散心。”李翰宇收到律师肯定的眼神,娓娓道来。 听到花店二字时,连栩神色微动,暗暗给身边的杨新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中央正是死者拉链中间卡住的花芯。 杨新会意,很快把照片放到李翰宇面前,“你认识这上面的花吗?” 李翰宇看到照片时瞳孔有明显的放大痕迹,连栩没有放过这一幕,同时注意到的,还有监控前的童言。 “看不太出来,很多花的花芯都比较类似,而且这个已经是枯萎状态了。”李翰宇顿了半晌,终于答道。 杨新不置可否,重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你说你在花店工作?” “嗯,”李翰宇已经镇定下来,“我自己开了家花店,阿典公寓的停车场只有一个车位,所以我一直把车停在花店的车位,” “你在花店拿了车是几点,拿完车之后又去了哪?有人证吗?” “我九点半左右到的花店,在泛海路附近,我也不记得具体去了哪,当时我心里很乱,只记得我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最后开着开着还是开到了阿典楼下。没有人证。” “记得是几点到的秦典家楼下么?”杨新穷追不舍。 “不太记得了……大概一两点吧。”谈到具体时间,李翰宇显得有些踟蹰。 屋外的童言面无表情地听着,越听到后面脸色愈冷。 虽然李翰宇各方面证词都没有秦典交待得清楚,但他的口供更符合一个刚和爱人吵过架的人的心态,这个时候如果什么都记得相当清楚才属异常。 供词可以事前配合好,但情绪和思绪的混乱却骗不了人。 她刚才甚至已经基本确定了李翰宇就是凶手,却又因他此时的表现犹豫起来。 质询室内,杨新仍在发问,“那你今晚去垃圾场干嘛?为什么你包里会有麻绳?” “辛雨晴出事以后阿典去看过尸体,他回来跟我说她是被人勒死的,我……我担心你们会在家里搜出麻绳,怕说不清楚,就想把绳子扔掉。”李翰宇面露仓皇之色,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交代出前因后果。 杨新连眼睛都没有抬,话已经出了口,“不,因为就是你杀死的辛雨晴,担心暴露,所以才想去毁灭证据!” 说到后面,已经是近乎笃定的语气。 李翰宇慌忙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58.058 此为防盗章  得知结果后, 童言眉间的褶皱就没有平复过,她一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就往质询室跑。 董任峰赶紧给旁边的杨新和连栩使眼色, “去看看,别让她乱来。” 质询室内,李翰宇一言不发地坐着,纵使童言进门时刻意将门摇得哐哐作响,依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紧了紧下颚,缓缓坐到了他对面, 直到这一刻,李翰宇也还是没有抬头。 身后赶来的连栩两人刚一开门, 就听到了童言沉静的声音。 “回答我两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完,李翰宇脸上的表情一动, 平静无波的双眸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杨新立马冲上前去将她一把拉到边上, 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说什么呢你!他的口供都没有拿到,法定拘留时间也还没到, 走什么走!” “没用的, ”童言垂眸, 轻声开口, “如果不这样说他根本不会开口。” “再说了, ”她顿了顿, “我们没有确凿证据, 真的等到他的律师过来, 我们能得到的信息更少。” 连栩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开口却话锋一转,双眸直视她的眼睛,“他是凶手吗?” “是。”童言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犹豫。 连栩又盯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转向杨新道,“让她问吧,她说得也没错;与其这样一直拖下去,还不如让她先问问。” 杨新语塞,这次没等他开口,童言和连栩便自顾自地重新坐下了。 李翰宇双眸带着异光,“商量好了?就两个问题?问完我就能走了?” 尽管他努力掩饰,但语气中的紧绷依旧不减。 “就两个问题。”童言颔首,口吻中的笃定让李翰宇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同时也有些嘲讽,两个问题而已,她不会认为真的能问出什么吧? 而且,要不要说实话的决定权还在他自己手上。 这么看来,确如那人所说,他们的确没能找到证据,他嘴角露出一抹微弱的弧度,极淡极轻,稍纵即逝。 想着,他卸下自己周身竖起的隐形城墙,朝童言努努嘴,“问吧,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童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静静摊开桌上的笔记本,又在桌下对连栩做了个开录像的手势。 连栩会意,状似随意地起身,顺道将一旁高度紧张的杨新扯了出去。 直到墙角摄像头的红色小灯亮起,童言才看向对面愈发轻松的李翰宇,轻启双唇,“平时都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李翰宇一愣,随即嘴边讽意更甚,答得却很快,“爵士乐。我就当作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屋外看着室内监控的连栩两人也同时露出诡异的表情,杨新更是狠狠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她问的什么玩意儿?一共就俩问题,还要和犯人闲聊两句浪费一次机会?” 童言不置可否地晃了晃笔尖,却丝毫没有想要记下的意思,兀自点了点头,“爵士啊……我也挺喜欢的,louis armstr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是我的最爱。” 李翰宇的表情多了一丝波澜,眉峰也高高挑起,似乎对童言真的了解点爵士乐的东西深感意外,语气也不复刚才的随意,“你也喜欢louis?他可是爵士乐教父级的人物,但我还是最喜欢他的mack the knife,这首歌里他把即兴演唱发挥到了极致,现场演出中就没有一模一样的版本,百听不厌。” “那首歌爵士味太重了,受众不多,相较之下偏流行一些的hello doolly就好很多,也是我比较喜欢的类型。”童言依然晃着笔尖,速度也越转越快。 如果刚才只是试探,那么经过童言这一句话,李翰宇便已确定她不是迎合自己。他刚才说的那首歌知道的人寥寥,如果不是真的喜欢louis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这句话完,李翰宇的话匣子就像彻底打开了似的,从爵士的早期音乐到中后期再到如今谈了个遍,童言时不时会插上几句画龙点睛的话,到后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俨然已经成了多年好友一般。 屏幕前的连栩和杨新都看得瞠目结舌,连身后突然走近的董任峰都没引起两人的注意。 看着电脑屏幕上状态越来越松弛的李翰宇,连审问犯人的老手杨新都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丫头,倒是有两把刷子。” 董任峰突然出声,“怎么说?” “审问犯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其实就是让嫌犯明确感觉到两个人身份的差异,说起话来也会思前想后顾虑良多,这个童言……不过短短的一两句话,你看看现在李翰宇对她的态度,就算说是和之前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算过分吧。” 杨新撇撇嘴,眼眸中毫不忌讳地透露出对童言的欣赏之情。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嫌犯会对这个话题产生兴趣的,但就结果看来,倒是一问一个准。 直到一句话说完,才意识到刚才问话的声音和连栩有些不一样,他猛地回过头来,正好便与眸深似海的董任峰四目相交。 杨新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干笑两声,“董队,你怎么来了?” “嗯,我来看看情况,”董任峰随意地点点头,似乎也没把杨新的不自在放在心上,“照你这么说,她已经获得了嫌犯的信任?” “倒也谈不上信任,”杨新谨慎道,“犯人已经和先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尽相同了。只是……” “只是什么?”董任峰点了根烟,屋内瞬时朦胧一片。 “只是她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连栩突然出声,引来董任峰侧目。 从他进来到现在,连栩都没正眼瞧过他,和以前的连栩不太一样。 或者说,是连栩太过在意屋内那个女人了。 这可有些不妙,董任峰深吸口烟。 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童言觉得差不多了,趁着李翰宇提到又一个爵士歌手的空档,状似随意地问道,“秦典也喜欢爵士乐吗?你们在家一般听谁的歌?” 来了! 屋外三人眼神同时一滞,默契十足地将视线放在了李翰宇身上。 “他?!”李翰宇没有觉察到丝毫不妥,很快答道,“他懂个屁,跟他说了一百次louis的名字都记不住。” 熟稔的语气便已经无意识透露出两人的紧密关系。 连栩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打自招,他果然认识秦典。 “那你们一起的时候喜欢干嘛?”童言立马接过话茬。 “就窝在家里看看电影什么的,偶尔出去逛逛街。” “最近没怎么出门吧?你身上这件外套都是上个季度的了。” “我靠,”李翰宇扁扁嘴,“这你都看得出来?妈的还不就是因为那个……” 屋外三人和童言同时竖起耳朵。 李翰宇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眼神中也透露出些许慌张。 童言看到他这副表情,就明白这场暂且称得上“愉快”的聊天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她缓缓阖上笔盖和笔记本,朝满脸惊恐的李翰宇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理李翰宇欲语还休的模样,径直走出了质询室。 出门的时候连栩等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董任峰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 童言点头,斩钉截铁地看向他,“他就是凶手。” 董任峰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惫,“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麻绳上什么都没有,就算你试探出了他和秦典认识,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蹙了蹙眉,“他和秦典认识且住在一起,死者出事后他就呆在家里没出过门,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而且,”她顿了顿,“知道他和秦典的关系之后,我们就能推翻之前秦典的口供,重新召唤他过来调查不是么?” 虽然她和李翰宇只交流了不过短短半小时,但就从他这么轻易被自己的思路带着走的情况下看来,联系律师,有恃无恐地不配合警方调查,应该都是秦典的主意。 就凭李翰宇这脑子,他想不来这些事。 这和她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尽管杀人的是李翰宇,但主导者…… 一定是秦典。 59.059 此为防盗章 董任峰是杨新的顶头上司, 童言又是新进队的女组员,相较而言, 他也只能向全队地位最低的连栩下手了。 这边杨新正箍着连栩的脖子不放, 连栩一回到警队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弱不禁风的状态,被杨新圈得气都喘不上来, 脸也跟着涨红不止。 童言不禁狐疑,虽说杨新的身手肯定会比身为文员的连栩要强, 但连栩今晚在她面前制服李翰宇时的那个速度…… “在想什么?” 董任峰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童言脑中的思绪。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边说着, 指尖微动将手柄拨动一圈, 又重新播放了一次监控录像中的画面。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却依然只能看清最明显的两辆车。 连栩和杨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童言身后, 也一齐看着面前的屏幕。 半晌,连栩突然开口, “我记得你说过,子堂南街有两个没有摄像头的路口?” “嗯, ”童言颔首,“那个路口倒是拍清楚了,我刚才也看了一遍,没有目标车辆。” “能回放看看吗?”连栩轻声道。 童言不置可否,手上却利索地往回拨了拨。 几人只觉眼前一晃,屏幕上就出现了另一个路口的画面。 正如童言所说, 这个路口上的画面因为车速较慢还算清晰, 路口边只停了一辆黑色的suv, 车牌也清晰地显示在画面上,远a67b7t,一个很明显的新牌照。 画面一闪而过,车已经稳稳停在了辛雨晴下车的第二个路口。 “我去查一查车牌信息。”连栩记下车牌,立马往外走。 一个明显与目标车辆不符的车和牌照,童言眼神微顿,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她又将画面以最慢速度回放了一次。 这次能看到的不只是车牌,还有车尾露出的一道明显的划痕,就算只是肉眼判断,也能看出这道划痕的新鲜程度,应该是刚出事故不久。 董任峰见童言反复回放着这一画面,不禁挑了挑眉,“有思路了?” “只是推测,”童言点了点头,“等连栩回来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连栩应声进门,手上拿着还存有打印机余热的纸张,“车主于仁波,是本地人,车辆颜色和车型都和画面上的车辆相符,家庭地址也在子堂南街附近,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辆车最近有报修记录吗?”童言问道。 连栩神色不变,“没有。” 案情似乎再一次陷入僵局,杨新有些泄气,伸了个足有五秒的懒腰。 “有于仁波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去看看他的车,顺便给他也做份笔录。”童言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杨新。 连栩点点头,正欲开口,却让董任峰抢了先,“今天你们先回去吧,秦典和李翰宇那边的跟梢我跟上面打过招呼,已经恢复了,这一个星期辛苦你们了。” 童言一顿,目光露出些不解。 董任峰失笑,朝她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车主那边你和连栩两个人跟进。” 童言看了看已经指向十二点的时针,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最后无奈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倒是连栩脸上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像这样被董任峰主动划分到行动人员一类,近距离参与到案件之中,这都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 就好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董任峰翻了翻眼皮,目光准确地落到连栩身上,“你也别乐,这次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跟梢要耗费不少人手,不然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你们俩去做。”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至少现在看来,车主和这件事毫无关联,就让这两个人去排查一下也好。 说完也不管连栩的反应,领着杨新就往外走。 长夜漫漫,但对于秦典二人的跟梢才刚刚开始,他还要赶紧去给其他组员分配任务。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监控录像中孟泽希车内若有似无的音乐声回荡在空气中,平添一抹暧昧。 童言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刚才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宣布下班了,全身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这才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酸胀感。 这一夜,似乎太过漫长了。 * 翌日,早上8点一到,童言便准时睁开了眼。 常年高强度的刑侦工作下来,规律生物钟的作息时间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让她没想到的是,刚洗漱完没多久,她就接到了连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已经出门了,周围环境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他的声音却依旧清晰,“我已经联系过于仁波了,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正好他今天早上没课,十点左右可以配合我们调查。” 童言刚起来没多久,脑中思绪尚有些混乱,乍一听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连栩的意思。 “知道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但现在才八点,你不会是想这么早就过去吧?” “我醒得早,就提前跟你说一声。”连栩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你不会还睡着呢吧?” “我刚起来,这不是还有俩小时么,我吃个饭再过来。”童言打开手机的扬声器,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想吃包子吗?昨天包子店的老板新推出了五仁味的包子,我抢了好几个。”连栩语气中笑意更甚,就差昭告天下他今天心情不错了。 童言翻了个白眼,伸手打开瓶水乳,倒了点在手上轻拍在双颊,“你自己慢慢吃吧。” 说完也不等连栩说话,自顾自用没有沾染上护肤品的小拇指挂断了电话。 经过上一周的折磨,她这辈子算是再也吃不下包子了。她都不知道连栩是怎么能做到一年365天,天天吃包子的。 童言想着,猛地回想起上次那个蟹黄芥末味的包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护肤加上化妆的时间被她准确地控制在半小时之内,看了看时间,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童言随意地做了两个三明治,给自己煮了杯咖啡。 经过一周生死时速的摧残后,这一顿简便的早餐都足够让她心情愉悦。 尽管她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吃完饭出门时,时间依旧还没到9点。家里静得让她发慌,想了想,她搜索了去市一中的路线,决定坐公交车晃悠过去。 这也是她在美国养成的习惯,不忙的时候就坐坐公交车或者地铁,在车上观察旁人的细节来推测他们的工作甚至心情,也相当于是对侧写这个职业另一种形式的特训了。 观察从车站就开始了,她看着路边背着双肩包,脚踩帆布鞋的两个女生,心里默默做出判断。 咖啡厅兼职生。 一阵寒风袭来,童言紧了紧外套,又走近了些两人,很快听到她们的对话。 “上次那个咸猪手不是对你动手动脚吗?下次他再来,你就直接让徐哥帮他点单。” “别提了,我现在想起那个人的脸都还想吐,下次他来我就直接躲到吧台去。” 童言勾了勾唇,中。 公交车缓缓到来,旁边的两个女生似乎和她是相同路线,比她先一步上了车。 九点有余,工薪阶层和学生都已经开始一天的工作或学习,车上人并不算多。 童言习惯性地走到最后一排入座。 目光从最后一排看过去,逐个判断,大学生,护士,兼职生,出租车司机。 嗯,很符合这个时间点出门坐公交的人群特点。 视线往前,是一个佝偻的老奶奶,老人手里紧揣着自己的斜挎小包,花白的头发也挡不住她眼神中的锐利。 童言眼神一顿,心中默默感叹一句岁月弄人。 老人身上的信息太少,她并不能判断出太多;但仅从老人清明的眼神和手上的动作,也能判断出这是个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年轻时应该还是个美女。 正当她继续往后,视线来到最后一排的男人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童言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连栩的名字。 她接通电话,“我在路上了。” “这都九点四十了,你到哪了?”连栩声音发颤。 童言轻笑两声,“今天没看天气预报就出门了?” “别提了,我看今天太阳这么大,只穿了件单衣就出门了,”连栩恶狠狠地说道,“你倒是说说你到哪了啊。” 她看了看头顶上的站点路线,“嗯,到淮海路了。” “你怎么跑淮海路去了?出租车司机是不是绕你路了?” “我没做出租车。”童言一哂,听着男人冷到发抖的声音,心情莫名有些愉悦。 连栩一顿,“那你坐的啥?自己开车来的?我先告诉你这边可没停车的地方。” “我有司机,”童言垂眸,就算知道他看不到,也想掩饰住自己眼中的狡黠,“我现在可是在两百多万的豪车上,马力很足,不一会就到了。” 连栩一听到豪车就来劲了,声音也兴奋起来,他的闲暇时间可没少研究车,“什么车?” 童言轻启双唇,笑意已然就要溢出,“公交车。” 话音刚落,孟泽希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直接夺门而出,一溜烟跑没了影。 连童言都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个二世祖莫不是把这当成是侦探游戏了吧? 就算他只是无聊,但这样兴奋的反应和如此积极的态度…… 总叫人莫名不爽。 这边连栩和杨新刚搜查完辛雨晴的包,正要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往董任峰所在的质询室送去,旁边一个人影疾驰而过,恍惚间只感受到一阵疾风。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疑惑。 而后又看到门大开着的质询室内,童言二人脸上的无奈神色,颇有一丝面面相觑的意味。 连栩闷笑两声,率先走进质询室,顺势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董任峰,“辛雨晴包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些化妆品和钱包,钱包里的证件和银/行/卡经过查证和死者身份都对得上。” 董任峰点点头,嘴边似有嘲意,“这个辛雨晴……还真是肯下血本,连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敢丢在别人车上,套路不是一般的深啊。” “你就这么肯定是辛雨晴故意把包丢到孟泽希车上的?”杨新又递上一张纸,“这张□□不是她常用的那张,但余额也足够让人有些意外了。” “多少?”董任峰问。 杨新伸出三个指头,还煞有介事地晃了晃,“三百万。” 童言轻笑,“这笔钱应该就是秦典和李翰宇的作案动机了。” “什么意思?”杨新不解,“他们想要吞下这笔钱才杀人的?但他们连死者的银/行/卡都没有,说不通啊。” “恰恰相反,”她努努嘴,“这笔钱应该是秦典和李翰宇给辛雨晴的封口费。” “封口费?!你是说这笔钱是他们打给辛雨晴的?他们俩条件虽然都不差,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一笔钱吧?”杨新追问道。 “就是因为金额太大,才能判断出这笔钱来历不明,至少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赚到的钱。”这次董任峰抢先一步开口,语气中的笃定引来童言侧目。 他能做上队长,也不全是因为常年累积的经验和高人一等的体魄,该有的推理能力也绝不会差,有些事不是他不懂,而是在拥有切实证据前很多事都不能做。 连栩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们应该就是想隐瞒这笔钱的来历,又不想让辛雨晴继续威胁他们,才会痛下杀手。” 童言眯了眯眼,“威胁”这个词用得精妙,她之前想的是分赃不均,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杨新看着口径空前一致的三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 这些人都是怎么就能仅从辛雨晴异常的消费水平就能判断出这么多呢?诡异的是,凭借对犯人的勾画做出判断的童言这样也就算了,怎么连一向以事实证据为主的董队也变成这样了? 似是看懂了他的想法,童言缓缓开口,“事实上不仅辛雨晴,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工资也明显与他们的消费水平不符,他们之间必然是存在联系的。而在这三人中,唯一和其他两人都有着紧密联系的,只有秦典。” “所以,秦典就是那个有着秘密资金来源的人。”董任峰点了点头。 说话间,孟泽希已经拿了车载监控录像过来,气喘吁吁地交到董任峰手里,又故作潇洒地扯了扯衣领,“你们直接把里面的内存卡内容复制一份吧,如果没什么要问的我就先走了,公司那边还有点事。” 这副欲语还休的姿态,分明是在等着他们夸奖。 童言忍不住嗤笑一声,看来这人不仅很闲,还很有可能是个戏精。 董任峰也觉好笑,他朝孟泽希点了点头,“你先去吧,后续有需要我们会联系你的。” “ok。”孟泽希两指并作手刀,从眉间往几人站立的方向划去,末了还对童言抛了个媚眼,“我平时有些忙,有事的话记得提前联系预约时间。” 童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媚眼惊得寒毛直竖,这个人刚刚明明还一副对她不冷不热的模样,难道是她之前的判断有误? 看到童言脸上罕见的怔愣神色,孟泽希满意地勾了勾唇,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和来之前的云淡风轻别无二致。 * 孟泽希走时已经晚十点左右,拿到车载监控的董任峰等人马不停蹄地查起录像画面来。 根据孟泽希提供的时间,他们直接从11月12日晚12点以后的监控画面开始查起,但很显然,车载监控单一的镜头画面查看周围环境起来还是会有些困难。 孟泽希果然没有说谎,从监控画面来看,他和辛雨晴上车的时间是零点十分。 监控录像中显示的画面也正好是从rama酒吧侧门的停车场出来,直接就朝新丽的方向开去,两人在车内的对话也并不无趣,暧昧色彩浓重地让童言忍不住自动过滤。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呢?”是辛雨晴的声音。 男声话语中带着笑意,和孟泽希刚才在警局表现出的玩世不恭如出一辙,“我的职业,应该也不影响我们更深层次的交流吧。” “当然,”女声被逗得咯咯直笑,“人家这不是好奇么?” 突然变得娇俏无比的撒娇女声让一旁的连栩鸡皮疙瘩掉落一地,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刚才看孟泽希倒是人模狗样的,但这口味倒还真是荤素不忌。 这他都能吃得下。 两人说说笑笑了一路,快要经过子堂街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孟泽希似乎低声骂了句脏话,却还是很快接起电话,“喂,爸,怎么了?” “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么?” “我还在外面呢……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他似乎挂断了电话,车内重归安静了几秒,再开口时已然是一片惋惜之色,“哎,好事多磨。我爸突然找我有事,说有公司的事要问我,你家住哪,我先送你回去吧?” “没事啦,你就把我放这边上就行了,我家就住子堂街附近。”女声似乎并没有太惋惜,甚至没有一丝不舍。 童言在心里暗啧两声,这段位还不是一般的高。 “行,那下次联系。”许是公司那边催得紧,孟泽希也没有犹豫太多,直接把车靠到了路边。 监控里晃过的路牌上,赫然写的是“子堂南街”。 就是这里! 屏幕前四人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精神也保持了高度紧张状态。 辛雨晴下车后孟泽希没有多作停留,一打方向盘就往前面开去,速度也比之前载着辛雨晴的时候快了不少,只一眨眼,就已经开出了子堂街路段。 “妈的。”这时连董任峰都忍不住骂脏话了,这兔崽子,刚才还慢悠悠地在路上开,连车道旁边停着的车的路牌都一目了然,到了关键地点居然突然提速了,这他妈他们看得清楚个啥?? 董任峰立即摁了32倍慢速回放,这才隐约看到了停在南街路边的两辆车。 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和一辆黑色的丰田小轿车。 董任峰立马对杨新道,“通知信息组,看看能不能解析出来这两辆车的车牌。” 杨新领命,就要走出门时,董任峰又补了一句,“你们刚才记了李翰宇的车牌号吗?” “记了,远a89275,是老车牌。”连栩道。 董任峰颔首,“看看能不能和这两辆车合得上。” 杨新接着往外走,却不料又因童言的一句话停住了脚步。 “不是,”童言淡淡出声,“这两辆车应该都不是李翰宇的,就算是,车牌应该也不可能对得上。” 既然李翰宇敢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车牌号,就一定不会怕被路上或别人的摄像头拍到,且这也并不符合她对秦典和李翰宇两人的侧写结果。 60.060 此为防盗章  “而在这段时间里,”董任峰双手抱着胸, “发生的一切都还未可知。” 童言可能在研究犯人心理方面很强, 他虽然没说什么, 但对她在质询室的所作所为却并不专业。一没有问出嫌犯案发时身在何处,二没有问出嫌犯包里的麻绳作何解释, 嫌犯甚至没有招供出今晚去垃圾场的目的。 这在他看来, 就已经是一个并不算成功的质询了。 尽管嫌犯很有可能不会交代出更多信息,但至少李翰宇在警局呆的时间越长, 可能透露出的信息就会越多, 就刚才质询室里的表现,他并不觉得李翰宇是一个承受的住压力的人。 童言听到董任峰的话明显有些怔愣,他的话也正好切实了她某一瞬间的想法。 死者不翼而飞的包和监控录像中消失的画面都无从解释, 但现在, 他们所能做的也的确不多。为今之计,也只能等待秦典的第二次笔录了。 许是对李翰宇被套出话早有所感,秦典接到杨新通知后是和律师一起来的。 而和他同来的律师同时为两个人作了保, 显然是不准备掩饰自己和李翰宇之间互相认识的关系了。 董任峰显得异常严肃, 甚至决定亲自进质询室给秦典做笔录;而这次他选择一同进屋的,是童言。 从某一方面来说, 他对童言的观感和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李翰宇已经说出你们的关系了,上次做笔录的时候你为什么说谎?”董任峰沉声开口,抬首便与一脸平静的秦典四目相对。 秦典摸了摸鼻子, 似乎有些紧张, 眼神的坚定却让他的紧张多了一丝做作, “我以为性向问题并不是关键就没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确实是为了隐藏这件事才特地交了个女朋友,但这只是为了在同事和家人面前更好的隐藏,应该不算违法吧?” 言下之意,竟是供认不讳的意思。 童言微讶,她没想到自己以为需要耗费一番口舌的事情,竟会这样简单地得到答案。 董任峰敲了敲笔帽,继续道,“既然这样,你和冒名女友之间并不会存在吵架这种情况吧?毕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小晴……”这次秦典沉默了半晌,“她并不知道我这些情况,那天吵架也是因为觉得我对她不太上心。” 童言能看出他没有说谎,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这边她还在整理思绪,董任峰却突然笑了,“我们在你楼下的监控录像里看到,十点半左右你女朋友出现在你公寓门口,并且和你一起上了楼。既然你向她隐藏了自己的秘密,却还允许了她进入你家,也就是说……” “案发当晚,李翰宇并不在家。”董任峰眯着眼,笑得镇定自若,仿佛对一切都了若指掌一般。 童言一顿,是了,就是这一点。 秦典有些没反应过来,正欲开口便接受到了身旁律师的眼色。 只见律师缓缓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董任峰,噙着笑说:“虽然我当事人和李翰宇有亲密关系,但也并不可能无时不刻在一起,更何况,不管李翰宇当时在不在家,都并不能证明什么。” “你不也是李翰宇的律师么?”董任峰挑了挑眉,明显有些不悦。 他对律师,特别是对帮嫌犯辩护的律师,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我是,”律师随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但你不能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把他们混作一团,如果后面你们需要李翰宇的口供,只要我在场,你们都可以问。” 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董任峰火气更甚。 倒是童言无视了两人的对话,直接看向一旁镇定的秦典,“所以你并不知道当晚李翰宇去哪了?” 律师似有不满,刚想开口,又被秦典突然伸出的手拦住了。 秦典从进门起就一直打量着童言,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自己两次做笔录都在场的人,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当她开口发问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做笔录时那个最无法忽略的眼神,比当时杨新审问犯人似的语气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直视童言的眼睛,“当晚我先跟翰宇吵了一架,他觉得我不应该找个女朋友当幌子,让他很没安全感。我不肯让步,他就自己跑出去了,后面也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才会又跟小晴吵起来。” “几点?”童言敛了敛眉,眼神也移了开来,不再看他。 “什么几点?”秦典不解。 “李翰宇几点出门的?” “九点左右。” 童言冷笑,模棱两可、不愿正面回答是否知道李翰宇当晚的行踪,时间倒是记得很清楚。 董任峰又等了片刻,见童言没什么想问的了才开口,“你这边差不多了,我们现在会继续找李翰宇做笔录,你可以在外面等。” 秦典没有看他,眼神一直在童言身上扫射,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盯得时间越久,他愈发觉得似乎还在哪里见过她,不是警局,一定是在别的地方。 此时董任峰宣布放行,秦典也没有喜形于色,只淡淡点了点头。 待律师和董任峰两人一齐走出质询室,他双眸微动,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原来是她。 * 到了李翰宇这边,童言这次没有进入质询室,而是选择了在监控前观察室内的情况,毕竟她是承诺了李翰宇可以走人的人。 果然,当李翰宇看到连栩和杨新进来时明显有些无措,直到看见身后紧随其后的律师时才松了口气。 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笔录做得轻松不少,在问了几个常规的开场白问题后,杨新开始进入正题。 “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以后,你在哪里?” “我那天和阿典吵了架,大概九点的时候我就出门了,后来去了工作的花店拿了车,想出去散散心。”李翰宇收到律师肯定的眼神,娓娓道来。 听到花店二字时,连栩神色微动,暗暗给身边的杨新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中央正是死者拉链中间卡住的花芯。 杨新会意,很快把照片放到李翰宇面前,“你认识这上面的花吗?” 李翰宇看到照片时瞳孔有明显的放大痕迹,连栩没有放过这一幕,同时注意到的,还有监控前的童言。 “看不太出来,很多花的花芯都比较类似,而且这个已经是枯萎状态了。”李翰宇顿了半晌,终于答道。 杨新不置可否,重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你说你在花店工作?” “嗯,”李翰宇已经镇定下来,“我自己开了家花店,阿典公寓的停车场只有一个车位,所以我一直把车停在花店的车位,” “你在花店拿了车是几点,拿完车之后又去了哪?有人证吗?” “我九点半左右到的花店,在泛海路附近,我也不记得具体去了哪,当时我心里很乱,只记得我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最后开着开着还是开到了阿典楼下。没有人证。” “记得是几点到的秦典家楼下么?”杨新穷追不舍。 “不太记得了……大概一两点吧。”谈到具体时间,李翰宇显得有些踟蹰。 屋外的童言面无表情地听着,越听到后面脸色愈冷。 虽然李翰宇各方面证词都没有秦典交待得清楚,但他的口供更符合一个刚和爱人吵过架的人的心态,这个时候如果什么都记得相当清楚才属异常。 供词可以事前配合好,但情绪和思绪的混乱却骗不了人。 她刚才甚至已经基本确定了李翰宇就是凶手,却又因他此时的表现犹豫起来。 质询室内,杨新仍在发问,“那你今晚去垃圾场干嘛?为什么你包里会有麻绳?” “辛雨晴出事以后阿典去看过尸体,他回来跟我说她是被人勒死的,我……我担心你们会在家里搜出麻绳,怕说不清楚,就想把绳子扔掉。”李翰宇面露仓皇之色,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交代出前因后果。 杨新连眼睛都没有抬,话已经出了口,“不,因为就是你杀死的辛雨晴,担心暴露,所以才想去毁灭证据!” 说到后面,已经是近乎笃定的语气。 李翰宇慌忙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律师立马起身打断了他,“我的当事人不是这个意思,他现在只是配合你们做调查,请不要用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我的当事人。” “哦?”杨新眯了眯眼,“那你倒是说说,你的麻绳是用来干嘛的?怎么就这么巧,死者是被勒死的,你正好就有一条与死者脖间同宽的麻绳?” “如果死者是被麻绳勒死的,绳子上无可避免会有些痕迹,你们查到了吗?”律师毕竟是专业人士,一语中的地道出最关键的问题。 61.061 此为防盗章  女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 往手心呼出口白气, 一边搓手一边在心底吐槽,这天是越发冷了。 一阵寒风袭来, 她缩了缩脖子, 莫名感到一丝不安,加快步伐往小巷尽头走去。 都是那该死的秦典,大半夜叫她出来喝酒又放她鸽子,害得她要一个人走一段这么恐怖的路。 埋怨还未结束, 街边的垃圾桶突然传来“唰唰——”的声响,女人顿住,呼吸都滞了一秒,僵着脑袋朝声源处探过去。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声“南无阿弥佗佛”,却还是好奇心作祟往前踱了几步。 正欲一探究竟, 垃圾桶中突然窜出一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猫, 落地之后一溜烟便跑离了她的视线范围。 悬在半空的心刚放下没半秒,身后袭来一双大手,紧接着粗粝的麻绳勒住了她的咽喉。 “啊——”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 惊呼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她挣扎起来, 一只手死命捏着颈脖处的绳子,妄图摆脱这股强有力的拉扯,另一只手向身后的人探去, 却只能依稀摸到那人裤兜里打火机的冰冷触感。 死亡来得悄无声息。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 她似乎闻到了香不桃的味道。 * 高跟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笃笃”的清脆声响由远而近, 听起来撩人又暧昧。连栩从档案中抬起头来, 入目便是一双露出白皙脚背的高跟鞋,脚踝处黑色的系带更添几分妩媚。 目光由下而上,连栩看到了女人的脸。 比起刚才先声夺人的吸引力,她的五官则稍显平淡,但拼凑在一起却又异常和谐。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颈脖尽显利索,一头刚过肩膀的卷发恰到好处地消散了些距离感。配上一身服帖的正装和肩膀上neverfull的lv经典款,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精致。 连栩垂眸,重新埋首至案卷之中,最近工作确实多了点,他竟会因一双高跟鞋分散了注意。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各色桌面和狭小办公室里来去自如的男女,童言对新工作环境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怎么样。 她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男人身上。 董任峰也注意到了童言,没几句就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整个起身的动作和走过来的步伐节奏偏缓,和他外表所展现出的雷厉风行截然不同,眉间一闪而过的褶皱和嘴角明显下塌的弧度也没有逃过童言的眼睛。 她在心里默叹了口气,被嫌弃了。 董任峰来到童言面前站定,暗自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嗯,一身明显与刑警队不符的服装和高跟鞋,还是个空降兵。 他随意地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董任峰,刑警一队的队长。” 童言抿了抿唇,很快握住他的手回以微笑,“董队你好,我是童言。” 只接触不到两秒董任峰便率先松开了手,用眼神示意她跟上自己,“刚刚才接到局里的通知电话,因为太过突然,你的位置还没清出来,只能先委屈你和别人共用一下办公桌了。” 分明是一句带着歉意的话,但话里话外都是对她和高层领导没有提前通知的不满。 童言亦步亦趋地跟在董任峰后面,倒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如果她突然收到通知,说自己被分配了一个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的队员,估计也不会比他好多少。 换位思考,这也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董任峰带着她走到门口处的办公桌,轻声点了个名字,“连栩。” 被点到之人应声抬首,童言便这样看到了一张极其吸睛的脸。 连栩一头短发被剃成了寸头,两边留白,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看起来格外精神阳光;剑眉轻轻向上挑起,眸子虽睁得不大,但瞳孔中那抹不明的闪动却异常吸引人。 他很快走来两人面前,笑嘻嘻地没个正形,“董队你找我?” 话是对董任峰说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童言身上。 董任峰颔首,加大了音量给周围同样好奇的目光解惑,“这是童言,今天新入职的……什么师来着?” 童言弯眉看向董任峰,“侧写师。” 连栩目光略微收缩一瞬,又很快恢复常态,速度之快让童言都险些忽略掉这丝变化。 室内人不多,队员间窃窃私语的声音有些明显。 “嗯,侧写师,”董任峰却不以为意,给一旁的连栩交待道,“之前堆资料的那个桌子你这两天帮她整理整理,在这之前她暂时和你共用办公桌。” 连栩是刑警队文员里资历最浅的一个,不能出警又是队里的老幺,理所当然成了半个杂工,这也是董任峰会这样安排的原因。 见连栩点头应下,董任峰礼节性地朝童言点点头就要离开。 童言见状立马跟着他上前了一步,“董队,” 董任峰顿了顿,转头以近乎审视的眼神看向她。 进队的第一天,她最好不要奢望能跟进他手里的案子。 下一秒,果然听到童言温和的声音,“我在哪里可以看到正在调查中的案件?” 她依旧笑着,似乎完全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给吓到,从容得根本不像一个刚刚入职的新人。 没等他回答,连栩主动揽下话题,开口道,“我这边有,先把你的半张桌子收拾出来,待会儿给你调。” 看着完全没把他当回事的两人,董任峰的脸又黑了几分。差点忘了,连栩这个人最是随性,现在再加上个童言…… 他索性调头走开,眼不见为净。 回想起刚才电话中领导郑重其事的交待,董任峰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呵,什么侧写师,说得再冠冕堂皇也只是犯罪心理学家。年纪轻不说,还打扮成这样来警队入职,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这些年为了加强刑警队的刑侦技术,局里引入了不少犯罪心理学人才进入刑侦大队,虽然也有用,但破案成功率极低。 结果现在居然还变本加厉给刑警大队里塞刑侦人员,嫌他们的办公室不够小吗? 刑侦,破案,讲求的是实打实的证据,仅凭这些虚无飘渺的推测就能找出罪犯,还要他们这些天天在外面实地调查、没日没夜跟踪嫌疑人的刑警干嘛? 连栩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给童言介绍着队里人员的工作分布和在刑侦系统里搜集大数据库的方法。 他声音不大,但有条不紊的解释和不疾不徐的语速依然轻易获得了她的好感。 但他刚才的微表情依旧让她有些在意,待他终于讲完,童言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侧写师?” 和刚才在董任峰面前的嬉皮笑脸不同,连栩面对她时已经慢慢收敛了些笑意,现在听到她的问话,脸上最后一丝微笑尽散,认真点了点头。 “在警校读犯罪心理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通过对作案手法和现场犯罪特征的分析,能准确勾画出犯人的性别年龄职业,甚至外貌和性格。” 童言意外地挑了挑眉,还真知道。 侧写师是一门新兴专业,就算在国外,群众的普及度也算不上高,有过些许了解的人也仅仅只是把侧写师和犯罪心理学家混为一谈,但一个优秀的侧写师,往往能准确画出嫌犯的心理画像为警队缩小范围,甚至能成倍缩短案件持续时间。 只是她没想到,入职第一天就碰上了懂行的人。 片刻,她又问,“你是队里的犯罪心理学家?” “不是,”连栩失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谦和与索然,“我只是个文员。” 很好,他成功把天给聊死了。 对于童言来说,这比他知道侧写师的存在还要意外,这让她不禁思索起自己是不是对国内的刑侦水平有所误判。 说话间,连栩已经把半张桌子清出来了,他从办公室一角拖来个板凳给她,又从桌上摞起来的文件里准确抽出两个递过去,“这是最近正在调查的两起案件,你先看看吧。” 一听说有案件,童言也顾不上别的了,立马接过文件夹,“什么案子?” “一个入室偷盗,一个侵犯通信自由。”连栩已经投入日常的归档工作中,头也不抬。 两分钟后依然没听到下文,连栩忍不住抬起头,再看向童言时却发现她已经埋头读起了案卷。 童言每次研读案件基本资料时都会自动屏蔽周遭的环境和声音,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放过。 看出她眸中的认真,连栩默默勾了勾唇。 下一秒,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两分钟后,挂断电话的邓明凡慌乱地嚷嚷起来。 “出事了董队!子堂街发生命案了!!” 尽管童言已经基本确定现在在质询室的男人就是凶手,却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他,案件也将再一次陷入僵局。 得知结果后,童言眉间的褶皱就没有平复过,她一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就往质询室跑。 董任峰赶紧给旁边的杨新和连栩使眼色,“去看看,别让她乱来。” 质询室内,李翰宇一言不发地坐着,纵使童言进门时刻意将门摇得哐哐作响,依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紧了紧下颚,缓缓坐到了他对面,直到这一刻,李翰宇也还是没有抬头。 身后赶来的连栩两人刚一开门,就听到了童言沉静的声音。 “回答我两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完,李翰宇脸上的表情一动,平静无波的双眸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杨新立马冲上前去将她一把拉到边上,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说什么呢你!他的口供都没有拿到,法定拘留时间也还没到,走什么走!” “没用的,”童言垂眸,轻声开口,“如果不这样说他根本不会开口。” “再说了,”她顿了顿,“我们没有确凿证据,真的等到他的律师过来,我们能得到的信息更少。” 连栩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开口却话锋一转,双眸直视她的眼睛,“他是凶手吗?” “是。”童言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犹豫。 连栩又盯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转向杨新道,“让她问吧,她说得也没错;与其这样一直拖下去,还不如让她先问问。” 杨新语塞,这次没等他开口,童言和连栩便自顾自地重新坐下了。 李翰宇双眸带着异光,“商量好了?就两个问题?问完我就能走了?” 尽管他努力掩饰,但语气中的紧绷依旧不减。 “就两个问题。”童言颔首,口吻中的笃定让李翰宇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同时也有些嘲讽,两个问题而已,她不会认为真的能问出什么吧? 而且,要不要说实话的决定权还在他自己手上。 这么看来,确如那人所说,他们的确没能找到证据,他嘴角露出一抹微弱的弧度,极淡极轻,稍纵即逝。 想着,他卸下自己周身竖起的隐形城墙,朝童言努努嘴,“问吧,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童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静静摊开桌上的笔记本,又在桌下对连栩做了个开录像的手势。 连栩会意,状似随意地起身,顺道将一旁高度紧张的杨新扯了出去。 直到墙角摄像头的红色小灯亮起,童言才看向对面愈发轻松的李翰宇,轻启双唇,“平时都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李翰宇一愣,随即嘴边讽意更甚,答得却很快,“爵士乐。我就当作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屋外看着室内监控的连栩两人也同时露出诡异的表情,杨新更是狠狠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她问的什么玩意儿?一共就俩问题,还要和犯人闲聊两句浪费一次机会?” 童言不置可否地晃了晃笔尖,却丝毫没有想要记下的意思,兀自点了点头,“爵士啊……我也挺喜欢的,louis armstr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是我的最爱。” 李翰宇的表情多了一丝波澜,眉峰也高高挑起,似乎对童言真的了解点爵士乐的东西深感意外,语气也不复刚才的随意,“你也喜欢louis?他可是爵士乐教父级的人物,但我还是最喜欢他的mack the knife,这首歌里他把即兴演唱发挥到了极致,现场演出中就没有一模一样的版本,百听不厌。” 62.062 此为防盗章  正如童言所说, 在监控室里可看到的一切都足以证明李翰宇并没有独自作案的能力, 但不管她怎么说,破案终究还是讲求证据。 想着, 他抿了抿唇,朝身边的杨新使了使眼色, “你去联系秦典吧。” 待杨新应声离开后, 才又重新看回一脸严肃的童言, “我承认,你的推断都很有说服力, 但你也别忘了,死者在酒吧监控录像中的单肩包不翼而飞,甚至在酒吧其它的摄像头中都没有捕捉到她的影子, 我们只能通过死亡时间来判断她离开酒吧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董任峰双手抱着胸,“发生的一切都还未可知。” 童言可能在研究犯人心理方面很强,他虽然没说什么, 但对她在质询室的所作所为却并不专业。一没有问出嫌犯案发时身在何处, 二没有问出嫌犯包里的麻绳作何解释,嫌犯甚至没有招供出今晚去垃圾场的目的。 这在他看来, 就已经是一个并不算成功的质询了。 尽管嫌犯很有可能不会交代出更多信息,但至少李翰宇在警局呆的时间越长,可能透露出的信息就会越多, 就刚才质询室里的表现, 他并不觉得李翰宇是一个承受的住压力的人。 童言听到董任峰的话明显有些怔愣, 他的话也正好切实了她某一瞬间的想法。 死者不翼而飞的包和监控录像中消失的画面都无从解释,但现在,他们所能做的也的确不多。为今之计,也只能等待秦典的第二次笔录了。 许是对李翰宇被套出话早有所感,秦典接到杨新通知后是和律师一起来的。 而和他同来的律师同时为两个人作了保,显然是不准备掩饰自己和李翰宇之间互相认识的关系了。 董任峰显得异常严肃,甚至决定亲自进质询室给秦典做笔录;而这次他选择一同进屋的,是童言。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对童言的观感和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李翰宇已经说出你们的关系了,上次做笔录的时候你为什么说谎?”董任峰沉声开口,抬首便与一脸平静的秦典四目相对。 秦典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紧张,眼神的坚定却让他的紧张多了一丝做作,“我以为性向问题并不是关键就没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确实是为了隐藏这件事才特地交了个女朋友,但这只是为了在同事和家人面前更好的隐藏,应该不算违法吧?” 言下之意,竟是供认不讳的意思。 童言微讶,她没想到自己以为需要耗费一番口舌的事情,竟会这样简单地得到答案。 董任峰敲了敲笔帽,继续道,“既然这样,你和冒名女友之间并不会存在吵架这种情况吧?毕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小晴……”这次秦典沉默了半晌,“她并不知道我这些情况,那天吵架也是因为觉得我对她不太上心。” 童言能看出他没有说谎,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这边她还在整理思绪,董任峰却突然笑了,“我们在你楼下的监控录像里看到,十点半左右你女朋友出现在你公寓门口,并且和你一起上了楼。既然你向她隐藏了自己的秘密,却还允许了她进入你家,也就是说……” “案发当晚,李翰宇并不在家。”董任峰眯着眼,笑得镇定自若,仿佛对一切都了若指掌一般。 童言一顿,是了,就是这一点。 秦典有些没反应过来,正欲开口便接受到了身旁律师的眼色。 只见律师缓缓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董任峰,噙着笑说:“虽然我当事人和李翰宇有亲密关系,但也并不可能无时不刻在一起,更何况,不管李翰宇当时在不在家,都并不能证明什么。” “你不也是李翰宇的律师么?”董任峰挑了挑眉,明显有些不悦。 他对律师,特别是对帮嫌犯辩护的律师,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我是,”律师随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但你不能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把他们混作一团,如果后面你们需要李翰宇的口供,只要我在场,你们都可以问。” 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董任峰火气更甚。 倒是童言无视了两人的对话,直接看向一旁镇定的秦典,“所以你并不知道当晚李翰宇去哪了?” 律师似有不满,刚想开口,又被秦典突然伸出的手拦住了。 秦典从进门起就一直打量着童言,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自己两次做笔录都在场的人,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当她开口发问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做笔录时那个最无法忽略的眼神,比当时杨新审问犯人似的语气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直视童言的眼睛,“当晚我先跟翰宇吵了一架,他觉得我不应该找个女朋友当幌子,让他很没安全感。我不肯让步,他就自己跑出去了,后面也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才会又跟小晴吵起来。” “几点?”童言敛了敛眉,眼神也移了开来,不再看他。 “什么几点?”秦典不解。 “李翰宇几点出门的?” “九点左右。” 童言冷笑,模棱两可、不愿正面回答是否知道李翰宇当晚的行踪,时间倒是记得很清楚。 董任峰又等了片刻,见童言没什么想问的了才开口,“你这边差不多了,我们现在会继续找李翰宇做笔录,你可以在外面等。” 秦典没有看他,眼神一直在童言身上扫射,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盯得时间越久,他愈发觉得似乎还在哪里见过她,不是警局,一定是在别的地方。 此时董任峰宣布放行,秦典也没有喜形于色,只淡淡点了点头。 待律师和董任峰两人一齐走出质询室,他双眸微动,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原来是她。 * 到了李翰宇这边,童言这次没有进入质询室,而是选择了在监控前观察室内的情况,毕竟她是承诺了李翰宇可以走人的人。 果然,当李翰宇看到连栩和杨新进来时明显有些无措,直到看见身后紧随其后的律师时才松了口气。 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笔录做得轻松不少,在问了几个常规的开场白问题后,杨新开始进入正题。 “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以后,你在哪里?” “我那天和阿典吵了架,大概九点的时候我就出门了,后来去了工作的花店拿了车,想出去散散心。”李翰宇收到律师肯定的眼神,娓娓道来。 听到花店二字时,连栩神色微动,暗暗给身边的杨新递过一张照片,照片中央正是死者拉链中间卡住的花芯。 杨新会意,很快把照片放到李翰宇面前,“你认识这上面的花吗?” 李翰宇看到照片时瞳孔有明显的放大痕迹,连栩没有放过这一幕,同时注意到的,还有监控前的童言。 “看不太出来,很多花的花芯都比较类似,而且这个已经是枯萎状态了。”李翰宇顿了半晌,终于答道。 杨新不置可否,重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你说你在花店工作?” “嗯,”李翰宇已经镇定下来,“我自己开了家花店,阿典公寓的停车场只有一个车位,所以我一直把车停在花店的车位,” “你在花店拿了车是几点,拿完车之后又去了哪?有人证吗?” “我九点半左右到的花店,在泛海路附近,我也不记得具体去了哪,当时我心里很乱,只记得我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最后开着开着还是开到了阿典楼下。没有人证。” “记得是几点到的秦典家楼下么?”杨新穷追不舍。 “不太记得了……大概一两点吧。”谈到具体时间,李翰宇显得有些踟蹰。 屋外的童言面无表情地听着,越听到后面脸色愈冷。 虽然李翰宇各方面证词都没有秦典交待得清楚,但他的口供更符合一个刚和爱人吵过架的人的心态,这个时候如果什么都记得相当清楚才属异常。 供词可以事前配合好,但情绪和思绪的混乱却骗不了人。 她刚才甚至已经基本确定了李翰宇就是凶手,却又因他此时的表现犹豫起来。 质询室内,杨新仍在发问,“那你今晚去垃圾场干嘛?为什么你包里会有麻绳?” “辛雨晴出事以后阿典去看过尸体,他回来跟我说她是被人勒死的,我……我担心你们会在家里搜出麻绳,怕说不清楚,就想把绳子扔掉。”李翰宇面露仓皇之色,却还是断断续续地交代出前因后果。 杨新连眼睛都没有抬,话已经出了口,“不,因为就是你杀死的辛雨晴,担心暴露,所以才想去毁灭证据!” 说到后面,已经是近乎笃定的语气。 李翰宇慌忙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律师立马起身打断了他,“我的当事人不是这个意思,他现在只是配合你们做调查,请不要用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我的当事人。” “哦?”杨新眯了眯眼,“那你倒是说说,你的麻绳是用来干嘛的?怎么就这么巧,死者是被勒死的,你正好就有一条与死者脖间同宽的麻绳?” “如果死者是被麻绳勒死的,绳子上无可避免会有些痕迹,你们查到了吗?”律师毕竟是专业人士,一语中的地道出最关键的问题。 杨新语塞,愣是被他说的讲不出话来。 63.063 此为防盗章  其实之前童言就注意到邓明凡了, 这五官……用贼眉鼠眼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加上他那看似一折就断的细胳膊细腿,倒真有点像街边的地痞, 怎么看都不像警务人员。 邓明凡对童言所思所想全然不知,笑眯眯凑过来打招呼,“你好呀, 我是邓明凡,和连栩一样是文职, 但我比他高级一点,是内勤组长。” 童言看了看身前文职人员仅有的三张办公桌, 其中一张还被堆满了文件,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好。” 连栩笑得乐不可支, “对对对, 邓哥极有领导风范。” 弯眉的模样让邓明凡这样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都有些失神,心里忍不住暗啐, 这么久都没被他掰弯,真他妈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着, 他撇了撇嘴, 朝童言神秘兮兮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死者手机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 轻声道。 “怪不得你搞得这么狼狈, ”邓明凡双眸闪闪发亮, “但是死者手机为什么会在垃圾桶啊?犯人丢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开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邓明凡, 余光却看见不远处董任峰似乎滞了一秒。 她笑了笑,稍放大了些音量,“犯人的心理其实比想象中好猜,死者被抛尸到垃圾堆旁边,衣物齐整且没有受侵的迹象,但死者身上却没有留下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现在的人出门,就算不拿包也不会忘记手机,死者的手机明显是被犯人拿走了。” 一旁的连栩也竖起耳朵,又听童言继续道,“拿走手机有两种可能,一是谋财,一是手机里有犯人想要掩藏的信息;死者荷包的钱都没有拿干净,犯人应该属于后者。此人极可能是第一次犯罪,很多现场的信息都没有处理干净,意图也没有完美地遮盖住,这也可能是案发后处理时间不够的问题,但从死者脖子上致命的勒痕来看,这应该不是犯人的心血来潮。” “在普通罪犯的心理状态中,最一致的一点就是心虚。他们会想要尽快处理好留在自己手上的罪证,尽管处理方法不同,但至少这一起案件的犯人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是个果断细致的人,所以最有可能处理遗物的地点应该就是街道附近的垃圾桶了。” 邓明凡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就把附近所有的垃圾桶都翻遍了?就凭你这番猜测?” “没,”童言摇头,“我只翻了周围没有监控录像的三个垃圾桶,两个在南街一个在北街。犯人虽不是惯犯,但做事果断且相当有计划,不可能会在有明显摄像头的地方露出破绽,不出意外在手机上应该也不会找到他的指纹。” 邓明凡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情,但仔细想想,应该也有运气成分,毕竟她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也只是她个人的推测罢了。 童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是一笑一过,懒得解释更多。 她刚刚说的这些,就是对罪犯的初步侧写;而通过侧写找到手机,就足以说明侧写的准确性。 人会说谎,但人留下的痕迹不会。她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于对细节的分析和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在这一点上,她的出错率很小。 熟悉童言的人也都知道,在案情的初步勾画中,童言侧写的准确率几乎能达到100%,这便是她的可怕之处。 听到后面,董任峰眉眼渐松,心中竟升起一丝对童言的好奇,想起今天傅航对童言的评价,也许并不是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想着,他在桌上堆积的文件中抽出两张纸来,是一张类似简历的文件信息。 如果童言看到,也许也会有些惊讶,纸张右上角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的照片,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这份档案是童言在路边翻垃圾的时候,董任峰找上级要的资料。 过去经历那一栏寥寥几行字,履历的华丽程度却足以让人咋舌。 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先后任职于新泽西州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和fbi行为分析小组,在刑事调查分析上多次帮助fbi破获多起疑案,还把当年那个以关爱弱势群体闻名的政客巴蒂亚拉下了台。 这样的经历,在美国前途无限,怎么会这个时间选择回国? 董任峰职业病犯了,疑心顿起,刚刚对童言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跌至原点。 但他的疑心病并没能维持多久,就让傅航的一个电话给终结了。 童言找到的手机上获取到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相匹配,已经被确定为死者的手机了;但就如童言所说,手机上并没有采集到第二个人的指纹,犯人的确没有留下破绽。 死者名为辛雨晴,23岁,是临远市幼儿园的一名老师,目前独居在子堂街湾里巷,父母亲戚都在老家。从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来看,联系最为频繁也是死者死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疑似死者男友的秦典。 手机在几分钟后被送来了刑警队,秦典接到通知后没多久也出现在了警局。 一身随意的休闲装和匆忙的步伐是他给童言的第一印象,秦典来的时候眼眶微红,紧握住手机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一进门就抓住了正准备去洗手间的邓明凡。 “我是辛雨晴的朋友,刚刚接到了通知电话,她现在在哪?”语气中浓烈的悲戚与难以置信十分明显。 邓明凡对这样的亲属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又指了指连栩的方向,沉声道,“先去那边登记一下,后面会安排给你做笔录。死者的尸体还在刑侦队那边,要等监护人过来才能领走。” 听到邓明凡口中的‘死者’二字时,秦典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僵直,他胡乱点了点头,迈步朝连栩的方向走去。 一系列对话都没躲过童言的眼睛,直到秦典已经在连栩跟前站定,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这个表演痕迹过重的男人。 桌前的董任峰给一旁的杨新打了打手势,杨新会意,起身走向秦典,和连栩一同将他带到了质询室。 童言立马起身走到董任峰跟前,“董队……” “你也进去吧,”董任峰打断她,自顾自说道,“记得等老杨问完再问。” 她飞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了过去。 童言进门的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了。 杨新是队里最会观察微表情的人,并不因为他学过这方面的内容,全凭经验。 “姓名年龄和与死者的关系。”他语速不快,话里却带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在场的只有连栩知道,这是老杨的惯用伎俩,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证人,这样的语气最能让人产生庄严感,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就会在杨新面前无所遁形。 但很显然,至少在连栩看来,秦典并不属于胆小一类人的范围。 秦典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杨新的影响,“秦典,24岁,我和雨晴是大学同学,当初一起从老家来临远找工作,她去了一家幼儿园当老师,我去了一家培训机构,除了她同事,在临远她就我这么一个朋友。现在她就这么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父母交待。”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中就带了些哽咽,童言眉心一动,又来了。 从一进警局到现在,他浓重的悲怆情绪就一直没断过,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杨新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他:“我们在辛雨晴的手机里看到她和你的聊天记录,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左右,你约辛雨晴去了板桥路的rama喝酒对吗?” “对,”秦典点点头,面部出现一丝变化,下耷的嘴角和目光的闪动都表现出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昨晚九点女朋友和我吵架闹分手,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就想叫雨晴陪我出来喝两杯聊聊天。” “事后你没有送她回家?关系这么好,你让一个女人凌晨自己回家?”杨新步步紧逼。 秦典微愣,似乎没想到杨新会这样问。 “我昨天是约了她出来,但后来女朋友来我家找我……”他顿了顿,“我就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不能去了。” 杨新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给旁边的连栩使了使眼色。 连栩会意,拿出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递给秦典。 “也就是说,”杨新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闷响,“10点半的这通电话,是你打给辛雨晴说自己不能去了?” 秦典对面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一抹深思。 辛雨晴遇害的时间在凌晨12点到2点之间,而接到秦典告知取消见面的电话后,她依然在外面逗留了至少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辛雨晴做了什么? 此时秦典与李翰宇也一同从质询室走了出来,两人看到室内格格不入的男人都明显有一瞬的怔愣,显然和其他人一样,也是头一次见到此人。 董任峰拨开人群,缓步走了上去,“你好,我是刑警一队的队长董任峰。” “队长?”男人眉眼一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缓缓转了过来,“所以你是管事的。”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分明能看出他对面前之人的不屑和自身完全不显突兀的优越感。 他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董任峰,“孟泽希,我来送辛雨晴的包。” 说着,他递上了一直勾在手里的小包。 ——正是辛雨晴在监控上露出来的那个香奈儿红色leboy小香包。 董任峰看到名片神色微动,pasion集团总裁孟黎的儿子,孟泽希。 再抬眼时包已经被邓明凡小心翼翼地接过了。 64.064 此为防盗章  董任峰皱了皱眉,瞟眼却看到了她脚上已经换好的平底鞋, 终是默认了她的跟队。 不是他对她的想法有所改变, 让童言跟队, 只是为下一次的拒绝做铺垫。 他们到的时候,案发现场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住了,所幸派出所的人早已拉起了警戒线。 几人很快出示证件进入了警戒区域。 案发地点在子堂街一条狭窄的小巷一角, 旁边是堆积成山的垃圾, 每走近一步,垃圾堆传来的恶臭味就愈浓重一分。 让董任峰惊异的是,童言竟好似没有一丝难忍, 距离越近步子越快,全无慌张或无措。 童言的确没有任何不适, 这样的情景她在美国时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罪犯的想法都差不多, 垃圾堆弥漫而出的酸臭味足以掩住尸臭, 75%被横尸街头的死者都出现在垃圾堆边上。 走近后她终于看到了被一地凉席包裹起来的尸体,尸体被人放置在几个纸箱上摇摇欲坠,远距离看甚至和身后同色的墙壁就要融为一体。 即便已经立冬, 周围也全是四处飞舞的苍蝇,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中隐含一丝腐败,童言下意识蹙眉。 虽不算浓重,但在这样散发恶臭的垃圾堆旁还能嗅到, 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尸臭一般会在死亡后三小时后产生, 6小时后彻底散发开来, 之后更甚,直至尸体彻底腐烂。 童言对这一味道还算熟悉,默默在心中预测出死亡时间。 她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双一次性的橡胶手套,戴上就要上前。 董任峰忙拦住她,“你又要干什么?” “我不会破坏现场的,”碍于董任峰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她解释道,“我想先看看尸体的特征。” 董任峰丝毫不退,一派公事公办的意味,“这不是你要做的事,取证组一会儿就过来拍照了,你看照片分析就行。” 态度不算差,但不管是他强硬的语气还是身子自然而然摆出的警戒状态都在昭示着对她这一举动的不满。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童言败下阵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她刚回国没多久,对国内的刑侦机制并不熟悉,这会儿看到董任峰展现出的抵触,大概也明白这可能不太符合规矩。 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传来骚动,是取证组的人来了。 董任峰对为首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来了。” 傅航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应声,态度熟稔自然,待目光飘到童言身上时又出现一抹探究,只顿了一秒,便直截了当地问:“这位女同志就是你们队新来的侧写师?” 话是问董任峰的,目光却对准了童言。 董任峰微微扬眉,表情中似有疑惑,半天时间没到就传开了? 童言睨了眼男人手上的橡胶手套,放弃了握手的打算,朝傅航笑了笑,“你好,我是童言。” “我知道,”傅航扯了扯嘴,一一拿出包里的仪器,“美国那边的童言无忌,久仰大名,我是傅航。” 童言目光微闪,客气地点点头便不再搭话,只是又往死者边上凑近两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见童言走开了些,董任峰忍不住瞥了眼傅航,“你知道她?” “知道啊,”傅航笑了起来,“美国业界最年轻的侧写师,听说有她参与的案件,破案的成功率高达90%。” “90%?”董任峰眼眶似有放大,“这数据怎么来的?” 傅航翻了个白眼,对搞错重点的董任峰不予置评,又忍不住看向伫立在尸体旁的童言,当初几位教授对她的评价似言犹在耳。 “一个为了破案连政客都敢得罪的人,还真应了她的名字,童言无忌啊……” 末了,傅航不禁感叹,“你说上头怎么想的,不把她放到我们刑侦队,反而派给了你们刑警队?” 准备好工具,闲聊也随之结束,傅航上前小心地打开了盖着死者的凉席。 童言也终于看到了死者全貌。 许是因为案发时间过长,死者露出皮肤的地方已经发紫,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呈深褐色发散开来,但最让人感到惊悚的,是她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珠。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死不瞑目。 女人的眼神已经涣散,嘴唇也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话却来不及道出一般,配上一脸狰狞,好像在质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不想妨碍傅航取证,童言走到另一侧仔细观察起死者的身体。 高跟鞋,厚实的外套,和里面若隐若现的黑色连衣裙,无一不昭示着死者生前的最后逗留之地都和娱乐场所脱不开关系。 再往上看,童言目光一滞。 女人外套的拉链处有一簇蔫了的花芯,尽管已呈枯萎状的花芯颜色隐有和棕色外套融为一体之势,但泛着银光的拉链间的断层还是吸引了童言的注意。 她凑近了一步,细细观察起来。 这簇花芯被卡在外套链条的正中央,这个高度只可能是蹭到别人身上时留下的。 想着,她缓缓伸出手,指向花芯的位置,对傅航道,“这里能近距离拍一张吗?” 傅航顺着童言的手指看过去,很快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咔嚓一声,影像定格。 站在一旁的董任峰抿了抿唇,观察能力还行。 现场除了尸体没有留下任何死者的遗物,他们也暂时得不到死者的个人信息,傅航按照程序提取了死者的指纹,测过尸温后便起身看向董任峰,“死者身上没什么特别的信息,这附近的群众有知道死者身份的吗?” 董任峰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报案人也是出来倒垃圾的时候发现的,没什么疑点。” “那只能等比对指纹的结果了。”傅航叹了口气,心里没底。 国内的资料库并不完善,能匹配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见傅航完成取证,童言缓步上前,“可以初步判断出具体死亡时间吗?” “9-12个小时左右,应该是垃圾桶的味道比较大,加上被凉席遮盖住了,所以直到今天中午才被人发现。”傅航一边说着,一边把相机和证物袋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 和她判断的时间差不多,童言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更多问题,傅航朝董任峰挥挥手,“我先走了,回头具体检查结果出来会派人给你们送过来的。” 走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朝童言伸出手,“刚才带着手套没来得及,很高兴认识你。” 童言一愣,随即握住了他的手,“我也是。” 让董任峰疑惑的是,傅航刚离开没多久,童言和一个围观的阿婆说了两句就跑没了影。 想了想,他抬步走到那人跟前,“您好,请问刚刚我同事跟你说什么了?” “你同事?”阿婆似乎对童言和面前这位长得凶神恶煞的人是同事有些难以置信,顿了半晌才想起来要回答他的话,“她就问了我这边几条街几点清理垃圾桶啊。” 不等他回话,又忍不住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我话都没说完就跑不见了,南街和北街清理垃圾的时间可不一样哩。” 垃圾桶…… 董任峰半天没转过弯来,待现场处理好后又等了几分钟也没见童言回来,这才发现自己连童言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好挥挥手示意收队。 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回警队应该不成问题。 * 死者的身份在当天下午有了进展,童言在案发处两条街开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疑似死者的手机。 看到一身狼狈的童言回来时,连栩也终于搞懂了她随身带平底鞋的用意。 他瞥了眼自己桌底边精致的高跟鞋,心底微动。 童言却是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形象,笔直来到董任峰桌前,递过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董队,你看能不能通知刑侦那边查查手机上的残留指纹,帮忙解个锁,这可能是死者手机。” 董任峰瞬间想到刚才阿婆的话,对童言的行为也隐有猜测,连话都来不及回就给傅航拨去电话。 电话那头的傅航语气明显带着惊喜,不过几分钟便匆匆赶到拿走了手机,让他们安心等消息。 连栩瞥了眼终于入座的童言,递上一盒抽纸。 童言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去收拾一下吧,案子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事。” 许是连栩的笑容太过真诚,她甚至忽略了他话里的揶揄,红着脸道了句谢便接过纸巾窜进了洗手间。 当在镜子中看到自己身上四处沾染的不知名液体与点点斑迹,童言倒抽一口冷气。 刚刚定做的衣服就这样报了销,肉痛。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童言也立马从包里掏出双帆船鞋换上,起身就朝门外走,一系列动作之快让一旁的连栩都忍不住赞叹。 董任峰顿住,“你干什么?” “出队啊,”她答得理所当然,“什么时候走?去晚了犯罪现场可能会被破坏。” 董任峰皱了皱眉,瞟眼却看到了她脚上已经换好的平底鞋,终是默认了她的跟队。 不是他对她的想法有所改变,让童言跟队,只是为下一次的拒绝做铺垫。 他们到的时候,案发现场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住了,所幸派出所的人早已拉起了警戒线。 几人很快出示证件进入了警戒区域。 案发地点在子堂街一条狭窄的小巷一角,旁边是堆积成山的垃圾,每走近一步,垃圾堆传来的恶臭味就愈浓重一分。 让董任峰惊异的是,童言竟好似没有一丝难忍,距离越近步子越快,全无慌张或无措。 童言的确没有任何不适,这样的情景她在美国时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罪犯的想法都差不多,垃圾堆弥漫而出的酸臭味足以掩住尸臭,75%被横尸街头的死者都出现在垃圾堆边上。 走近后她终于看到了被一地凉席包裹起来的尸体,尸体被人放置在几个纸箱上摇摇欲坠,远距离看甚至和身后同色的墙壁就要融为一体。 即便已经立冬,周围也全是四处飞舞的苍蝇,鼻尖传来的酸臭味中隐含一丝腐败,童言下意识蹙眉。 虽不算浓重,但在这样散发恶臭的垃圾堆旁还能嗅到,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尸臭一般会在死亡后三小时后产生,6小时后彻底散发开来,之后更甚,直至尸体彻底腐烂。 童言对这一味道还算熟悉,默默在心中预测出死亡时间。 她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双一次性的橡胶手套,戴上就要上前。 董任峰忙拦住她,“你又要干什么?” “我不会破坏现场的,”碍于董任峰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她解释道,“我想先看看尸体的特征。” 董任峰丝毫不退,一派公事公办的意味,“这不是你要做的事,取证组一会儿就过来拍照了,你看照片分析就行。” 65.065 此为防盗章 那空白的两个小时和凭空消失的包, 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屏幕中,刚到达酒吧门口的辛雨晴眉头紧锁地打着电话,从围观者频频投向她的眼神看来,音量还不小, 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在争论些什么。 而这通电话, 也刚好符合辛雨晴手机上最后一通电话的通话时间, 大约三分钟左右辛雨晴便挂断了电话, 转头进入酒吧。 看完这一段,董任峰对一旁略显紧张的值班经理道, “酒吧内的监控录像可以借我们看看么?” 值班经理忙不迭点头,吩咐保安在其他分屏上调出室内的监控。但这一次,辛雨晴的身影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童言皱了皱眉, 看向酒吧经理,“酒吧里有监控捕捉不到的地方吗?像包房什么的?” “包房虽然没有摄像头, 但进包房的走廊上是有监控的。”经理摇摇头, “大厅里的散台也几乎能在监控中看到。” 无可奈何之下, 董任峰找值班经理要了所有监控的复制,只能等回到局里再一一仔细排查了。 例行公事,他们也对昨天在场的几个员工进行了简单的询问,绝大多数人对辛雨晴的照片都没多大印象。 董任峰在对酒保和服务员调查时,童言也没闲着。 下午四点, 酒吧里除了工作人员, 到处都空荡荡一片, 巡视一圈后, 她抬步走向离她最近的一名保洁工。 正在埋头擦桌子的阿姨看到突然出现在桌下的帆船鞋时吓了一跳,一抬起头,便看见一脸笑容的童言,本想抱怨几句的念头也在这个笑容下消散而去。 童言朝阿姨眨眨眼,“阿姨,你们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做清洁吗?” “是啊,每天酒吧开到凌晨五六点才打烊,我们可没年轻人那样的精神。”阿姨自顾自说着,手下擦桌子的动作不停。 “那您是从哪儿进来的呀?”童言还是一副闲聊的语气。 “员工通道呀,”阿姨说着,伸手指了指角落处的一个小门。 童言笑意更甚,又靠近了点阿姨,向她指了指董任峰的方向,“知道他是谁吗?” 阿姨摇头,一脸的懵懂。 童言一哂,“警察,来办案的,你们酒吧昨天死了人。” 阿姨猛地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谁死了?” 他们酒吧虽然也有过几次斗殴,但也没到会出人命的地步,童言这番话无疑是一道惊雷。 似乎看穿了阿姨的想法,童言状似无辜地眨眨眼,“是谋杀案,犯人和死者不翼而飞,监控里都没找到。” 阿姨倒抽一口冷气,“谁?酒吧员工?!” “我也是警察,”童言不答反道,眼睛弯得像月牙儿,“刚刚我在后面的监控室呆了很久,但奇怪的是,员工通道和酒吧大门都没看到您进来。” 这不是妄言,虽然在监控室她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昨天的录像上,但在员工通道的实时画面中,某一时间段频繁进入的工作人员还是吸引到她的注意。 保洁人员没有穿制服的要求,但大多都穿了相对耐脏的深色衣物,如果真如她所说,她是从员工通道进来的,童言不可能错过这一身白衣。 童言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大门的监控画面她是真没怎么看,但她和董任峰来的时候,酒吧大门是没有开的。她这样说,更多的是对此人的试探。 顿了顿,她满意地看到阿姨额头上渗出的汗,才缓声开口,“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您从哪儿进来的?” 两分钟后,阿姨带着童言来到厨房深处一间杂物室,室内的空气并不流通,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童言条件反射地蹙了蹙眉。 杂物室除了从酒吧内进入的门之外,堆满纸箱的角落还有一处已经被封住的铁门,上面斑驳的锈迹和门边被堆砌起来的杂物都透露着这个门已经停止使用的信息。 阿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童言的表情,轻声道,“我就是从这儿进来的,今天我儿子开家长会耽误了点时间,虽然我们保洁不用打卡,但是被领班捉到迟到还是要扣工资的。之前听同事说过,杂物室有个门被封了,但其实用点力还是能从外面推开的,我就从这儿进来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童言的回答,她有些着急了,“我自己也是第一次从这个门进来的,之前只是听说,也从来没试过,杀人可不关我的事,我昨晚一晚上都呆在家里带孩子的!” 童言听到一旁的女人突然放大的音量,这才回过神,暗忖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把人家给吓到了,不由失笑,“我没说您和这事儿有关系,别紧张。” 末了又道,“我自己看看就行,您先出去工作吧,出来久了被领班当作偷懒就不好了。” 阿姨终于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着出去了,留童言一人在杂物室里。 童言皱了皱鼻子,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室内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一个明显与杂物室不符的味道。 她掏出手机,在杂物室里拍了一阵,这才细细观察起门边的细节。 就算死者和犯人是从这扇门出去的,真正的线索也不会留下太多,毕竟刚才从这扇门进来的阿姨已经破坏了第一现场。 果然,铁门门缝有明显新开合过的痕迹,地上灰尘的分布也在门口处被打乱,杂物室各处遍布脚印,童言粗略数过就已经不止三人的脚印了。 她推开门,门外是酒吧一侧的小巷,因为是背巷,旁边只有一些零散的垃圾桶。童言在包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一把刷子和透明胶,小心翼翼地用细软的绒毛刷轻轻拂去外侧门把手上的灰尘,又用透明胶带摁了几处,很快便收集到几个指纹。 不过一会儿,董任峰的电话来了。 到这时,童言才了悟为什么董任峰刚刚会在来的路上找她要了手机号。 她摸了摸耳朵,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关上了门,“喂?” “你又去哪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并不算好。 “我在……” “算了,你到酒吧门口来吧,我们准备去临远幼儿园了。”董任峰打断她,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当董任峰看到从侧巷跑来的童言时,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下次脱队要先打招呼,全队等你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童言点点头,带着歉意地笑了笑。 自己这习惯的确不好,也是以前独来独往惯了,还真有点不习惯集体行动。 赶到幼儿园时恰逢放学,他们刚一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着驼色大衣,脚踩窄口黑色高跟靴的女人正领着一群孩子出来。 直到孩子都被人接走,董任峰才上前询问。 礼貌是有,但问话的语气童言怎么听都觉强硬。 女人听到辛雨晴被杀的消息显得十分惊恐,一双本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开口时,脸上已经配合着做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童言垂眸,已经在心里做出判断,震惊是真的,悲伤却是假的,演技比秦典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死者这人缘,还真有点差。 女人把她们领到办公室里,指着一张摆放杂乱的桌子,“这就是雨晴的桌子,你们看有什么需要的吧,我去和院长说一声。” 院长不一会儿就来了,言语间尽是惋惜,不论是情绪还是面部表情都和她自身的说法相当一致。 但不论是从死者的办公桌或是酒吧的监控录像,都无疑透露出同一个事实—— 辛雨晴的消费水平和她的工资并不一致。 童言理了理思绪,这才抬眸看向身旁的连栩。 他脸上的严肃与杨新相比也不遑多让,从她进队到现在,连栩表现出来都是仅完成自己工作的本分,和偶尔的玩世不恭。 但习惯使然,童言还是轻易看出与他不正经外表颇不相符的内心。 联想起刚才董任峰对他的问话,这个人果然有些什么。 许是她的目光逗留太久,连栩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抬了头,正好与她对视。 童言也不闪躲,嘴角已经扬起了弧度,倒是连栩率先避开了眼神,脸上也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她只能将这个表情理解为…… 害羞。 杨新喝了口水,一点儿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开始安排轮班次序,“现在董队安排的盯梢已经不在了,连栩待会儿和我一起去秦典家楼下,明天早上八点童言来换连栩。” “你不休息?”童言扬眉。 “第一天我带带你们,后面我们三个人轮换。”杨新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还没听到身后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语气微恼,“连栩?” “哦,”连栩赶紧收拾好桌上的笔记,匆匆揣进怀里,“来了。” 童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微笑淡去,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一周,犯人真的会联系秦典吗。 * 童言早上八点去换班的时候,连栩眼底的黑眼圈已略有浮现,虽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确实有些想笑。 连栩看到她是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连话都来不及讲就拦了辆车跑了。 她闷笑两声,坐上车和杨新打招呼,“早上好。” 说完又给他递过在路上买好的豆浆油条。 杨新也不客气,予她以懂事的眼神,立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待他终于吃完,童言才开口,“昨晚有什么动静吗?” “没,”杨新擦了擦嘴,“你那边呢?秦典的通话记录有没有异样?” 童言摇了摇头,“他有意隐瞒,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根本查不到什么。” 在面对重要案件时,警队的技术部门一般会提供对嫌疑人全面的监控,但这样的监控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幸技术部隶属于傅航管辖范围,才得以继续。 “也是。”杨新叹了口气,开始说明情况,“秦典这个人,如果不是故意演出来的,私生活还真是干净得可怕。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早上八点半准时出门,每两天和女朋友出来吃顿晚饭,且他女朋友没有一次在他家过过夜。” 童言皱了皱眉,就凭他女友帮他提供不在场证明这一点,这个女人应该是不知道秦典是gay的;让她在意的是,这个女人是怎么能在两个人缺乏亲密互动的情况下忍受下去的。 情况比她想得还要复杂,且现阶段大多数人已经对她的侧写结果有所怀疑,如果这周那个“隐形”男友还没联系秦典,这个案件似乎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杨新熬了一夜已经略感疲惫,强打精神问她,“你有驾照吗?” “有,”童言颔首,“但是国际驾照,还没来得及换国内驾照。” 杨新只想了一瞬,正欲开口,时间来到八点半,秦典的车准时从车库驶出,他点着引擎,“秦典出来了。” 童言迅速拿起身侧的望远镜,秦典阴柔的面孔立时出现在镜头中,“是他。” 待那辆红色凯美瑞上了主路,身隔正好两个车位时,杨新才缓缓跟上。 66.066 此为防盗章 如果说监控录像上, 辛雨晴的奢侈品包只是她偶有的挥霍行为, 那么现在她桌上的lowme笔记本、armani collection系列香水, 还有散落在各处的小装饰,无一不透露出她对奢侈品的强烈渴望。 但至少从幼教微薄的工资来看,她并没有支撑这种消费的能力。 联想到幼儿园同事的态度, 童言心中已有定论。 她偏过头,董任峰等人还在忙着整理辛雨晴留下的遗物。 习惯性地观察片刻周围的环境, 童言抬步就要往外走。 谁知董任峰余光突然瞥到她的动作,加大音量咳了两声, 吸引到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童言也不例外。 她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董队,我出去看看周围环境。” 董任峰这才点点头, “别跑远了,待会还要去辛雨晴的出租屋。” 童言入队才一天不到, 他就已经对她的闲不住见怪不怪了。这个女人的想法太过跳脱, 他捉摸不透,但接下来的日子,怎么想她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太舒坦。 这边童言刚一出门, 就碰上了背着包准备离开的孟溪,也就是刚才他们在门口遇上的女教师。 想起她刚才对辛雨晴死亡表现出的情绪, 童言忍不住叫住她, “准备回去了吗?” “嗯, ”孟溪点点头,“待会儿还有点事,院长那边会配合你们调查的。” “院长毕竟和死者接触的机会不多,方便和我讲讲辛雨晴的性格吗?还有平时休息一般喜欢去哪?”见她似乎真的有事,童言索性直奔主题。 “雨晴啊,她人很好,工作上也经常帮助我……”孟溪张嘴就来。 童言赶紧打断她,“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跟我说说真实情况,也节约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孟溪撇撇嘴,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但她也没有犹豫太久,“她这个人……怎么说呢,真不太好相处,入职也有一年多了,平时聚餐或是集体活动从没见她参加过,一开始觉得她有点孤僻,是性格使然,但后来才发现……”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她只是瞧不上我们而已。” 童言点点头,“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很多事,”孟溪不自觉地眼神向右上角飘,这是当人回忆时特有的表现,“做你这行应该也都知道,人和人说话的时候无意识表露出来的情绪都是最真实的。她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拜金女吧,我们这行,职业说出去体面,但其实工资真的不高。她的吃穿用度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谁知道她的那些奢侈品是怎么来的。每次我们几个女同事讨论去哪里逛街吃饭的时候她也是嗤之以鼻,对谁都板着个脸,我们和她的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地淡了。” 童言点点头,尽管这番话孟溪说得刻薄又混乱,但这才是一个人回忆时应该表现出的逻辑,“你知道她平时都会和谁一起出去么?或者说你看到过谁和她一起出现过?” “她有个好朋友,好像叫秦典吧,经常会来接她下班。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听说是培训机构的老师,但就他那样子,开的车也只是个一般的凯美瑞,在经济上我不认为他能承担起辛雨晴的需求。” “只有秦典么?”童言追问。 孟溪又想了一会儿,笃定道,“只有他,至少我只看到过他。不过我也听其他同事说过,辛雨晴每周都会出入酒吧钓凯子,呵,想在酒吧这种地方钓到金龟婿,也不知道她是天真还是蠢。” 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童言也不愿继续听她吐槽,寒暄几句便放了她离开。 心里对辛雨晴的性格也有了判断。 不出意料的,接下来在辛雨晴老旧的公寓里,他们也发现了衣橱里清一色的奢侈品手提包和衣物。 回警队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很显然,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有提前离开的想法。 董任峰带着一群人奔波一天也略显疲态,只是一晃眼,看到已经在办公桌前拿起笔写写画画的童言,心思微动。 只整理片刻,他主动走到童言旁边,俯视着她的后脑勺,“有结论了?” 董任峰并不认为童言真的能在短短一天内给出结论,这么问也只是试探。 不料童言干脆地点点头,起身直视他,“凶手为男性,身高176左右,从事服务行业。还有一点我不太肯定,但凶手应该和秦典有关系,我认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要围绕秦典来查。” “理由?”董任峰挑挑眉,静待下文。 她依言从笔记本里抽出两张照片,“按照死者脖子上勒痕的深浅来看,凶手是男性;死者外套的拉链中间有一簇花芯,这个位置只有可能是凶手搬运尸体时留下的,可以判断出死者身高;且不论凶手是从酒吧尾随或是和死者一起回家,他对酒吧摄像头和街道摄像头都有敏锐的触感,能灵敏躲开所有摄像头的位置,这样细致的观察力,可以笼统归为服务行业一类。” “最后,我判断和秦典有关系,”她顿了顿,“是因为他在做笔录时说了谎。” “说谎?”杨新丈二摸不着头脑,“我们刚刚已经和秦典女朋友确认过了,昨晚他们的确吵架了,他女朋友也确实在十点半左右去了秦典的公寓,秦典公寓楼下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时间和他的通讯记录都很符合。” 连栩也点点头,“刚才你们出去的时候老杨也去了秦典说的那家便利店,他的确在晚上11点左右和女友一起去了便利店,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和店员都确认过了。” “他既然敢说,就一定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我也相信他没有杀人。”童言面不改色,“但事实上,他不可能有女朋友。” 在场之人无一不目瞪口呆,这个人在说什么? 下一秒,童言口出惊雷。 “因为他是gay。” 秦典今天走后没多久,童言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他会给她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无论是他左耳上单独的耳钉,与上身的休闲外套完全不搭的紧身裤,还是在做笔录时莫名对连栩频频投去的暧昧眼神,都向童言透露出同一个信息——秦典是gay。 但最后让童言确认的,是秦典微博中所展现出的与出现在警局的他截然不同的性格。一系列精致的自拍,加上关注列表中一水的时尚博主,都不是直男所能表现出的审美。 最重要的是,他不仅编造出一个女朋友,还细心地在来警局之前改变了自己的穿衣打扮,想要掩盖自己是gay的事实。 童言一直相信一句话,事出有因。 就算秦典交女朋友是为了向周围朋友掩盖自己是gay的事实,但他的穿衣风格和极力想掩藏的性格作风却是特地演给他们看的。 且时间还这么微妙,在刚刚得知最好的朋友离世时,还有心思做出这一系列的改变来隐藏一件警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想的事情。 终于等童言说完一长串的分析,在场大部分人心里已经肯定了她的说法。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杨新摸着下巴,口中念念有词,“要真像你说的那样,秦典又不是杀人凶手,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次不等童言说话,连栩缓缓出声,“他和凶手关系密切,并且想隐藏凶手的身份。” 童言略带惊异地瞥连栩一眼,点头道,“如果之前的侧写没错,凶手很可能是秦典的隐形男友。” “杀人动机呢?”连栩抬眸,如鹰隼般的眼神锐利地射向她。 她却轻易化解开他的攻势,轻笑一声,“这应该就和死者异于常人的消费水平有关了。” 听到这里,董任峰脑中混乱的思绪仿佛连成了线,所有的线索都关联了起来。 辛雨晴那近乎夸张的奢侈品收藏,秦典的不在场证明,还有幼儿园同事对死者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折腾他们一天的案情终于有了些进展,董任峰大手一挥,给每个人后一周都安排了调查任务,宣布下班。 但他不知道的是,童言依然对这个案件存疑。 虽然她已经找到了大致方向,但辛雨晴死亡当天不翼而飞的包,酒吧摄像头里凭空消失的画面,和杂物室那扇尘封已久的门…… 层层疑点纷杂地散落在脑中,却怎么也串不起来。 待绝大多数人走后,她拿出在酒吧现场搜集到的指纹,缓缓递给一旁的还未离开的连栩,“你有办法帮我查查这个指纹么?这不是在案发现场,甚至不能算第二现场,不能当作直接证据。” 连栩微愣,眼神里带了些意外,似是没想到她会找自己帮忙。 或者说,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能帮到她呢? 那空白的两个小时和凭空消失的包,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屏幕中,刚到达酒吧门口的辛雨晴眉头紧锁地打着电话,从围观者频频投向她的眼神看来,音量还不小,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在争论些什么。 而这通电话,也刚好符合辛雨晴手机上最后一通电话的通话时间,大约三分钟左右辛雨晴便挂断了电话,转头进入酒吧。 看完这一段,董任峰对一旁略显紧张的值班经理道,“酒吧内的监控录像可以借我们看看么?” 值班经理忙不迭点头,吩咐保安在其他分屏上调出室内的监控。但这一次,辛雨晴的身影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67.067 此为防盗章 得知结果后, 童言眉间的褶皱就没有平复过, 她一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就往质询室跑。 董任峰赶紧给旁边的杨新和连栩使眼色, “去看看,别让她乱来。” 质询室内,李翰宇一言不发地坐着,纵使童言进门时刻意将门摇得哐哐作响,依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紧了紧下颚, 缓缓坐到了他对面, 直到这一刻,李翰宇也还是没有抬头。 身后赶来的连栩两人刚一开门,就听到了童言沉静的声音。 “回答我两个问题, 你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完, 李翰宇脸上的表情一动, 平静无波的双眸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杨新立马冲上前去将她一把拉到边上,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说什么呢你!他的口供都没有拿到,法定拘留时间也还没到,走什么走!” “没用的, ”童言垂眸,轻声开口, “如果不这样说他根本不会开口。” “再说了, ”她顿了顿, “我们没有确凿证据, 真的等到他的律师过来, 我们能得到的信息更少。” 连栩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开口却话锋一转,双眸直视她的眼睛,“他是凶手吗?” “是。”童言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犹豫。 连栩又盯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转向杨新道,“让她问吧,她说得也没错;与其这样一直拖下去,还不如让她先问问。” 杨新语塞,这次没等他开口,童言和连栩便自顾自地重新坐下了。 李翰宇双眸带着异光,“商量好了?就两个问题?问完我就能走了?” 尽管他努力掩饰,但语气中的紧绷依旧不减。 “就两个问题。”童言颔首,口吻中的笃定让李翰宇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同时也有些嘲讽,两个问题而已,她不会认为真的能问出什么吧? 而且,要不要说实话的决定权还在他自己手上。 这么看来,确如那人所说,他们的确没能找到证据,他嘴角露出一抹微弱的弧度,极淡极轻,稍纵即逝。 想着,他卸下自己周身竖起的隐形城墙,朝童言努努嘴,“问吧,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童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静静摊开桌上的笔记本,又在桌下对连栩做了个开录像的手势。 连栩会意,状似随意地起身,顺道将一旁高度紧张的杨新扯了出去。 直到墙角摄像头的红色小灯亮起,童言才看向对面愈发轻松的李翰宇,轻启双唇,“平时都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李翰宇一愣,随即嘴边讽意更甚,答得却很快,“爵士乐。我就当作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屋外看着室内监控的连栩两人也同时露出诡异的表情,杨新更是狠狠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她问的什么玩意儿?一共就俩问题,还要和犯人闲聊两句浪费一次机会?” 童言不置可否地晃了晃笔尖,却丝毫没有想要记下的意思,兀自点了点头,“爵士啊……我也挺喜欢的,louis armstr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是我的最爱。” 李翰宇的表情多了一丝波澜,眉峰也高高挑起,似乎对童言真的了解点爵士乐的东西深感意外,语气也不复刚才的随意,“你也喜欢louis?他可是爵士乐教父级的人物,但我还是最喜欢他的mack the knife,这首歌里他把即兴演唱发挥到了极致,现场演出中就没有一模一样的版本,百听不厌。” “那首歌爵士味太重了,受众不多,相较之下偏流行一些的hello doolly就好很多,也是我比较喜欢的类型。”童言依然晃着笔尖,速度也越转越快。 如果刚才只是试探,那么经过童言这一句话,李翰宇便已确定她不是迎合自己。他刚才说的那首歌知道的人寥寥,如果不是真的喜欢louis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这句话完,李翰宇的话匣子就像彻底打开了似的,从爵士的早期音乐到中后期再到如今谈了个遍,童言时不时会插上几句画龙点睛的话,到后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俨然已经成了多年好友一般。 屏幕前的连栩和杨新都看得瞠目结舌,连身后突然走近的董任峰都没引起两人的注意。 看着电脑屏幕上状态越来越松弛的李翰宇,连审问犯人的老手杨新都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丫头,倒是有两把刷子。” 董任峰突然出声,“怎么说?” “审问犯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其实就是让嫌犯明确感觉到两个人身份的差异,说起话来也会思前想后顾虑良多,这个童言……不过短短的一两句话,你看看现在李翰宇对她的态度,就算说是和之前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算过分吧。” 杨新撇撇嘴,眼眸中毫不忌讳地透露出对童言的欣赏之情。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嫌犯会对这个话题产生兴趣的,但就结果看来,倒是一问一个准。 直到一句话说完,才意识到刚才问话的声音和连栩有些不一样,他猛地回过头来,正好便与眸深似海的董任峰四目相交。 杨新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干笑两声,“董队,你怎么来了?” “嗯,我来看看情况,”董任峰随意地点点头,似乎也没把杨新的不自在放在心上,“照你这么说,她已经获得了嫌犯的信任?” “倒也谈不上信任,”杨新谨慎道,“犯人已经和先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尽相同了。只是……” “只是什么?”董任峰点了根烟,屋内瞬时朦胧一片。 “只是她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连栩突然出声,引来董任峰侧目。 从他进来到现在,连栩都没正眼瞧过他,和以前的连栩不太一样。 或者说,是连栩太过在意屋内那个女人了。 这可有些不妙,董任峰深吸口烟。 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童言觉得差不多了,趁着李翰宇提到又一个爵士歌手的空档,状似随意地问道,“秦典也喜欢爵士乐吗?你们在家一般听谁的歌?” 来了! 屋外三人眼神同时一滞,默契十足地将视线放在了李翰宇身上。 “他?!”李翰宇没有觉察到丝毫不妥,很快答道,“他懂个屁,跟他说了一百次louis的名字都记不住。” 熟稔的语气便已经无意识透露出两人的紧密关系。 连栩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打自招,他果然认识秦典。 “那你们一起的时候喜欢干嘛?”童言立马接过话茬。 “就窝在家里看看电影什么的,偶尔出去逛逛街。” “最近没怎么出门吧?你身上这件外套都是上个季度的了。” “我靠,”李翰宇扁扁嘴,“这你都看得出来?妈的还不就是因为那个……” 屋外三人和童言同时竖起耳朵。 李翰宇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眼神中也透露出些许慌张。 童言看到他这副表情,就明白这场暂且称得上“愉快”的聊天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她缓缓阖上笔盖和笔记本,朝满脸惊恐的李翰宇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理李翰宇欲语还休的模样,径直走出了质询室。 出门的时候连栩等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董任峰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 童言点头,斩钉截铁地看向他,“他就是凶手。” 董任峰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惫,“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麻绳上什么都没有,就算你试探出了他和秦典认识,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蹙了蹙眉,“他和秦典认识且住在一起,死者出事后他就呆在家里没出过门,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而且,”她顿了顿,“知道他和秦典的关系之后,我们就能推翻之前秦典的口供,重新召唤他过来调查不是么?” 虽然她和李翰宇只交流了不过短短半小时,但就从他这么轻易被自己的思路带着走的情况下看来,联系律师,有恃无恐地不配合警方调查,应该都是秦典的主意。 就凭李翰宇这脑子,他想不来这些事。 这和她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尽管杀人的是李翰宇,但主导者…… 68.068 此为防盗章 童言抬手看了眼时间, 时针已经走到数字12的位置, 她诧异地挑挑眉, 听这个语气,她似乎没有搅乱他的美梦? 她一边走向大路拦车,一边向他解释了今天与连栩的发现,包括自己在餐厅里听到的对话也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董任峰沉默片刻,开口道, “你至少需要提供秦典是gay的证据, 我们才能以隐匿嫌犯的条件申请到搜查令。你去餐厅偷听到的对话有录音吗?” …… 她顿了顿,“没有。” 当时两个餐桌的距离有些远,就算是在场的她也只能听到个大概, 何谈录音里会被嘈杂环境影响的音质, 于是她索性就没有进行录音取证。 董任峰叹了口气, “仅凭你的推测,是不构成搜查条件的。” “这不是推测,”童言终于拦到一辆空车,边打开车门嘴上也没闲着,“秦典家里一定还有一个人, 他每天出门的时间,规律的外出次数和今天在超市购入明显与需求不符的食材数量都能证明这一点。” 坐上车, 她抽空向出租车司机报出了地址, 又道, “开具搜查令的法定条件是搜查对象为犯罪嫌疑人和可能隐藏罪犯或证据的人, 我认为就我刚才说的几点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童言, ”董任峰打断她,声音显得有些疲倦,“首先你连证明秦典是gay的证据都没有,所以之后你对他隐匿罪犯的嫌疑根本不成立,你明白吗?” “我说了,我可以给你申请到搜查令,但前提是你必须找到秦典性向异常的实质性证据。”说完最后一句话,也不理童言是否还有话说,董任峰直接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忙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入童言耳中,显得苍白又刺耳。 童言不免有些沮丧,这种情况在以前她处理的案件中也有碰到过。这就是侧写师的无奈之处,明明所有的侧写与结论都有迹可循,但掌握不了实质性证据,搜查就永远无法进行下去。 但要找到一个刻意隐瞒自己性向之人的切实证据,又谈何容易? 一周之期已过去两天,时间已不宽裕,人手也只有三个…… 童言眼神渐定,只能转移目标了。 想着,她再次给董任峰拨去电话,同样是开门见山的童言式开场白,“董队,不管检查对象是谁,只要一周内我们有进展,就能沿着这条线继续跟进下去对吗?” 董任峰不明所以,却还是耐着性子,“原则上是这样,你想怎么做?” “知道了,”童言直接忽略了他的问话,“谢谢董队。”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董任峰看着骤然变暗的屏幕,眼底聚起一阵揶揄,果然是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么快就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又想起童言刚才的话,不管检查对象是谁…… 这丫头,怕是又要干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了。 * 童言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第二天一早,她就对杨新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什么?!”杨新刚涌起的困意被尽数打散,脸上全然写着不理解,“放着一个大活人不跟,你要守着一套空房子?” “不是空房子,”童言好声好气地解释,“秦典的隐形男友就在他家,这也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们联系的原因。” 杨新愣了两秒,“你跟董队说了么?” “说了,”童言颔首,“他同意了。” 她确实征得了董任峰的同意,尽管她没明说。 杨新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怪异,童言很快看出他的潜台词,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真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 这句话完,他不信也得信了,妥协般地熄了火,就这样看着刚从车库出来的秦典一骑绝尘,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线范围内。 虽然从种种迹象看来,秦典的男友并没有出门的意思,但就算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他出门,他们就能重新传唤秦典,询问他此人的身份。 安静地呆了一会,杨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童言,“不是,我们他妈在这守株待兔,总要知道兔子长什么样吧?这楼里人来人往的,我们又不能去秦典家门口蹲点,怎么分辨谁是嫌犯?” 童言依旧举着望远镜,双眸一动不动,轻声道,“26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高176左右,长相俊美,身着黑色单薄衣裤;按照这个条件找就行了。” 车内空气沉浸了一瞬。 杨新不免咋舌,说话也不复利索,“你这、这他妈怎么知道的?”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属于侧写的范围了,像开了天眼似的,如果到时候还真被她说中了…… 这人该有多恐怖?! 童言本不欲多言,但又有些担心因为杨新的不信任而错失目标人物,最终决定简单解释两句。 “除了从死者那边推测出的身高,其他都是根据秦典的性格侧写得来的。”她眼睛依然不离小区进出口,声音却异常清晰,“那天秦典来警局做笔录,眼神总往连栩身上瞟,说明连栩是他喜欢的类型。连栩最大的特点就是那张好看的脸,能让秦典这样死心塌地为他掩护,这人比起连栩来,姿色应该也不遑多让。” “从秦典的衣着和生活习性来看,性向可能就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那么他的交往对象只会是和他年龄品味都相差不大的人。gay都比较注重外表,特别是长得好看的gay;嫌犯在秦典家中呆了这么久不出门,必然是在躲避着什么,那么就算他现在出门,时间也不会太长,去的地方也不会太远,大概率会挑单薄衣物以保持风度。” “最后黑色,是所有犯人犯罪后最热衷于选择的保护色。他们一般会认为黑色最不出挑,也最能隐藏自己。” 童言每多说一句,杨新的表情便像调色盘似的多一分颜色。 待她终于说完,杨新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了,里面有惊异与震动,也有隐藏在内的信服与感叹。 直到这一瞬,他才真正明白过来侧写师和犯罪心理学家的最大区别。 同样是根据犯人留下的痕迹做出判断,心理学家最多只能判断出罪犯的性格与行为习惯,侧写师却能通过强大的调研关联能力勾画出犯人的外表与外貌特征。 尽管现在还无从鉴别她的判断是否准确,但听起来这些皆为有理有据的侧写结论。 至少自己已经相信了她的说法。 他不再多言,顿觉动力十足,专心开始盯梢。 童言的侧写结果已经极大的缩小了目标范围,但两人望眼欲穿了一下午却依然毫无所获,甚至连一个符合她侧写的目标都没有出现过。 正午的日照不知不觉变成了落日的余晖,杨新看起来兴致很高,似是极力想要确认童言的推测一般,乐此不疲地观察着每一个从大楼里出来的男人。 每次童言眼睛泛酸收回目光时,都能看到全神贯注的杨新。 可惜的是,杨新这天没能如愿,直到连栩过来换班,他们也没能等到所谓的“嫌犯”。 连栩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杨新渐渐走远,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揶揄道,“你给老杨洗脑了?以前可没看过他换班的时候这样恋恋不舍。” 童言耸肩,“就是今天没去跟踪秦典,在他家楼下守株待兔了一天而已,可能没蹲到人他心有不甘?” “我去,”连栩也来了兴致,“你怎么说服董队和老杨的?这两人在队里可是出了名的死板。” 听到他夸张的语气,她忍不住心情大好,声音也跟着有了些起伏,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山人自有妙计。” 说起来,她似乎也没有真的说服这两个人,只是他们同时被她带偏了而已。 想着,她也对连栩说出了嫌犯的外貌特征,让他注意观察。 和杨新不同的是,连栩并没有询问理由,淡淡点了点头便将视线投向车外,只是心里已经对老杨临走前的异常有了判断。 69.069 此为防盗章  尽管童言已经基本确定现在在质询室的男人就是凶手, 却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他, 案件也将再一次陷入僵局。 得知结果后, 童言眉间的褶皱就没有平复过,她一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就往质询室跑。 董任峰赶紧给旁边的杨新和连栩使眼色,“去看看, 别让她乱来。” 质询室内, 李翰宇一言不发地坐着, 纵使童言进门时刻意将门摇得哐哐作响, 依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紧了紧下颚, 缓缓坐到了他对面, 直到这一刻,李翰宇也还是没有抬头。 身后赶来的连栩两人刚一开门, 就听到了童言沉静的声音。 “回答我两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完,李翰宇脸上的表情一动,平静无波的双眸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杨新立马冲上前去将她一把拉到边上, 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说什么呢你!他的口供都没有拿到, 法定拘留时间也还没到,走什么走!” “没用的, ”童言垂眸, 轻声开口, “如果不这样说他根本不会开口。” “再说了, ”她顿了顿, “我们没有确凿证据,真的等到他的律师过来,我们能得到的信息更少。” 连栩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开口却话锋一转,双眸直视她的眼睛,“他是凶手吗?” “是。”童言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犹豫。 连栩又盯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转向杨新道,“让她问吧,她说得也没错;与其这样一直拖下去,还不如让她先问问。” 杨新语塞,这次没等他开口,童言和连栩便自顾自地重新坐下了。 李翰宇双眸带着异光,“商量好了?就两个问题?问完我就能走了?” 尽管他努力掩饰,但语气中的紧绷依旧不减。 “就两个问题。”童言颔首,口吻中的笃定让李翰宇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同时也有些嘲讽,两个问题而已,她不会认为真的能问出什么吧? 而且,要不要说实话的决定权还在他自己手上。 这么看来,确如那人所说,他们的确没能找到证据,他嘴角露出一抹微弱的弧度,极淡极轻,稍纵即逝。 想着,他卸下自己周身竖起的隐形城墙,朝童言努努嘴,“问吧,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童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静静摊开桌上的笔记本,又在桌下对连栩做了个开录像的手势。 连栩会意,状似随意地起身,顺道将一旁高度紧张的杨新扯了出去。 直到墙角摄像头的红色小灯亮起,童言才看向对面愈发轻松的李翰宇,轻启双唇,“平时都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李翰宇一愣,随即嘴边讽意更甚,答得却很快,“爵士乐。我就当作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屋外看着室内监控的连栩两人也同时露出诡异的表情,杨新更是狠狠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她问的什么玩意儿?一共就俩问题,还要和犯人闲聊两句浪费一次机会?” 童言不置可否地晃了晃笔尖,却丝毫没有想要记下的意思,兀自点了点头,“爵士啊……我也挺喜欢的,louis armstr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是我的最爱。” 李翰宇的表情多了一丝波澜,眉峰也高高挑起,似乎对童言真的了解点爵士乐的东西深感意外,语气也不复刚才的随意,“你也喜欢louis?他可是爵士乐教父级的人物,但我还是最喜欢他的mack the knife,这首歌里他把即兴演唱发挥到了极致,现场演出中就没有一模一样的版本,百听不厌。” “那首歌爵士味太重了,受众不多,相较之下偏流行一些的hello doolly就好很多,也是我比较喜欢的类型。”童言依然晃着笔尖,速度也越转越快。 如果刚才只是试探,那么经过童言这一句话,李翰宇便已确定她不是迎合自己。他刚才说的那首歌知道的人寥寥,如果不是真的喜欢louis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这句话完,李翰宇的话匣子就像彻底打开了似的,从爵士的早期音乐到中后期再到如今谈了个遍,童言时不时会插上几句画龙点睛的话,到后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俨然已经成了多年好友一般。 屏幕前的连栩和杨新都看得瞠目结舌,连身后突然走近的董任峰都没引起两人的注意。 看着电脑屏幕上状态越来越松弛的李翰宇,连审问犯人的老手杨新都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丫头,倒是有两把刷子。” 董任峰突然出声,“怎么说?” “审问犯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其实就是让嫌犯明确感觉到两个人身份的差异,说起话来也会思前想后顾虑良多,这个童言……不过短短的一两句话,你看看现在李翰宇对她的态度,就算说是和之前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算过分吧。” 杨新撇撇嘴,眼眸中毫不忌讳地透露出对童言的欣赏之情。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嫌犯会对这个话题产生兴趣的,但就结果看来,倒是一问一个准。 直到一句话说完,才意识到刚才问话的声音和连栩有些不一样,他猛地回过头来,正好便与眸深似海的董任峰四目相交。 杨新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干笑两声,“董队,你怎么来了?” “嗯,我来看看情况,”董任峰随意地点点头,似乎也没把杨新的不自在放在心上,“照你这么说,她已经获得了嫌犯的信任?” “倒也谈不上信任,”杨新谨慎道,“犯人已经和先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尽相同了。只是……” “只是什么?”董任峰点了根烟,屋内瞬时朦胧一片。 “只是她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连栩突然出声,引来董任峰侧目。 从他进来到现在,连栩都没正眼瞧过他,和以前的连栩不太一样。 或者说,是连栩太过在意屋内那个女人了。 这可有些不妙,董任峰深吸口烟。 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童言觉得差不多了,趁着李翰宇提到又一个爵士歌手的空档,状似随意地问道,“秦典也喜欢爵士乐吗?你们在家一般听谁的歌?” 来了! 屋外三人眼神同时一滞,默契十足地将视线放在了李翰宇身上。 “他?!”李翰宇没有觉察到丝毫不妥,很快答道,“他懂个屁,跟他说了一百次louis的名字都记不住。” 熟稔的语气便已经无意识透露出两人的紧密关系。 连栩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打自招,他果然认识秦典。 “那你们一起的时候喜欢干嘛?”童言立马接过话茬。 “就窝在家里看看电影什么的,偶尔出去逛逛街。” “最近没怎么出门吧?你身上这件外套都是上个季度的了。” “我靠,”李翰宇扁扁嘴,“这你都看得出来?妈的还不就是因为那个……” 屋外三人和童言同时竖起耳朵。 李翰宇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眼神中也透露出些许慌张。 童言看到他这副表情,就明白这场暂且称得上“愉快”的聊天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她缓缓阖上笔盖和笔记本,朝满脸惊恐的李翰宇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理李翰宇欲语还休的模样,径直走出了质询室。 出门的时候连栩等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董任峰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 童言点头,斩钉截铁地看向他,“他就是凶手。” 董任峰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惫,“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麻绳上什么都没有,就算你试探出了他和秦典认识,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蹙了蹙眉,“他和秦典认识且住在一起,死者出事后他就呆在家里没出过门,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而且,”她顿了顿,“知道他和秦典的关系之后,我们就能推翻之前秦典的口供,重新召唤他过来调查不是么?” 虽然她和李翰宇只交流了不过短短半小时,但就从他这么轻易被自己的思路带着走的情况下看来,联系律师,有恃无恐地不配合警方调查,应该都是秦典的主意。 就凭李翰宇这脑子,他想不来这些事。 这和她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尽管杀人的是李翰宇,但主导者…… 70.070 此为防盗章  杨新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中, 余下两人认真听着, 时不时做点笔记。 待杨新交代完注意事项, 已经过去一个小时有余。 童言理了理思绪,这才抬眸看向身旁的连栩。 他脸上的严肃与杨新相比也不遑多让,从她进队到现在,连栩表现出来都是仅完成自己工作的本分,和偶尔的玩世不恭。 但习惯使然, 童言还是轻易看出与他不正经外表颇不相符的内心。 联想起刚才董任峰对他的问话,这个人果然有些什么。 许是她的目光逗留太久,连栩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抬了头, 正好与她对视。 童言也不闪躲,嘴角已经扬起了弧度, 倒是连栩率先避开了眼神, 脸上也出现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她只能将这个表情理解为…… 害羞。 杨新喝了口水, 一点儿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开始安排轮班次序,“现在董队安排的盯梢已经不在了,连栩待会儿和我一起去秦典家楼下,明天早上八点童言来换连栩。” “你不休息?”童言扬眉。 “第一天我带带你们,后面我们三个人轮换。”杨新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还没听到身后的动静, 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语气微恼, “连栩?” “哦, ”连栩赶紧收拾好桌上的笔记,匆匆揣进怀里,“来了。” 童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微笑淡去,表情也严肃起来。 这一周,犯人真的会联系秦典吗。 * 童言早上八点去换班的时候,连栩眼底的黑眼圈已略有浮现,虽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确实有些想笑。 连栩看到她是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连话都来不及讲就拦了辆车跑了。 她闷笑两声,坐上车和杨新打招呼,“早上好。” 说完又给他递过在路上买好的豆浆油条。 杨新也不客气,予她以懂事的眼神,立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待他终于吃完,童言才开口,“昨晚有什么动静吗?” “没,”杨新擦了擦嘴,“你那边呢?秦典的通话记录有没有异样?” 童言摇了摇头,“他有意隐瞒,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根本查不到什么。” 在面对重要案件时,警队的技术部门一般会提供对嫌疑人全面的监控,但这样的监控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所幸技术部隶属于傅航管辖范围,才得以继续。 “也是。”杨新叹了口气,开始说明情况,“秦典这个人,如果不是故意演出来的,私生活还真是干净得可怕。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早上八点半准时出门,每两天和女朋友出来吃顿晚饭,且他女朋友没有一次在他家过过夜。” 童言皱了皱眉,就凭他女友帮他提供不在场证明这一点,这个女人应该是不知道秦典是gay的;让她在意的是,这个女人是怎么能在两个人缺乏亲密互动的情况下忍受下去的。 情况比她想得还要复杂,且现阶段大多数人已经对她的侧写结果有所怀疑,如果这周那个“隐形”男友还没联系秦典,这个案件似乎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杨新熬了一夜已经略感疲惫,强打精神问她,“你有驾照吗?” “有,”童言颔首,“但是国际驾照,还没来得及换国内驾照。” 杨新只想了一瞬,正欲开口,时间来到八点半,秦典的车准时从车库驶出,他点着引擎,“秦典出来了。” 童言迅速拿起身侧的望远镜,秦典阴柔的面孔立时出现在镜头中,“是他。” 待那辆红色凯美瑞上了主路,身隔正好两个车位时,杨新才缓缓跟上。 他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给身旁的童言讲解,“像这种不太拥挤的路段,跟车一般要隔起码两个车身位;如果是拥堵路段,最多只能隔一个车位;但如果有暴露的危险就只能在路口撤队,到另一个可复梢位置再跟上。” 童言注意着前方凯美瑞的动向,开口问,“秦典开车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样?”杨新不解。 她轻轻抿唇,“有点……横冲直撞?好像在赶时间似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杨新皱了皱眉,“可能是快迟到了?” 童言来之前就了解过基本情况,从秦典家到他上班的培训机构,不堵车的情况下都至少需要20分钟,早上八九点正是交通堵塞的高峰期;刚刚杨新说秦典每天都是八点半准点从家里出发,迟到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早点出门呢? 相顾无言,秦典和往常一样,最终还是凭借着超水平的加塞技术准时到达了上班地点。 到培训机构楼下停好车,杨新就闭了眼,“他中午一般会点外卖到办公室吃,你盯紧点,我先眯一会儿。” “好。”童言笑了笑,眼睛却一直不离大楼入口处。 这一盯就盯到了秦典下班,直到她感觉眼睛开始花了,秦典才和同事有说有笑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杨新定的闹钟正好响起,只见他一个激灵便翻身而起,看清前方不远处的秦典时又死命拍了拍双颊使自己快速清醒过来,打着车便踩下油门。 一系列动作看得童言目瞪口呆,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开始董任峰对自己嗤之以鼻。 和在前线工作的警务人员比起来,她能做的少之又少,而这样没日没夜的工作状态一直贯彻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不能存在任何纰漏。 回过神,杨新已经开车跟上了秦典。这次直到连栩过来换班,他也没合过眼。 待连栩走至驾驶座跟前,杨新还对两人犹似不放心地交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和童言一样,连栩来得时候也给她带了些吃的,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 他一边递给童言,终于露出这两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第一天见面的那种状态,“等老杨来换班后再自己去吃点东西,现在先凑合吃点。” 一天下来早已饥肠辘辘的童言也顾不上太多,拿了包子就开始吃起来,和早上杨新的狼吞虎咽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连栩都忍不住偷笑。 听到身边男人的轻笑声,童言有些窘迫,一口肉馅噎在喉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模样看上去尤其滑稽。 连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吃你的,别管我。” 童言送去一个白眼,在心里暗暗吐槽两句,吞下了最后一口肉包。 下次她来换杨新的时候,一定要给他带点难以下咽的食物,她想。 但也就因为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那股微妙的尴尬气氛也略有消散。 秦典回家后就没再出来过,按照之前的规律,今天并不是和女朋友见面的日子,两人都还算放松。 天色渐暗,正适合闲聊。 话题是童言挑起来的。 “我能问问那天董队提到的事么?” “什么事?”连栩神态自若,似是完全不在意她突如其来的发问。 还真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童言心道。 顿了顿,她试探道,“你家里人不让你当警察?” “你说这件事啊……”他语气依然松散,“是啊,我妈死都不让我当警察,你这么小心翼翼干嘛,也不是什么秘密,队里人都知道。” 童言点点头,“是觉得这个行业很危险?” “哈,算是吧。”连栩似是不愿多言,虽然嘴角有上扬的弧度,但眼角的下榻却没能逃过童言的眼睛。 她不再多问,只轻声感叹一句,“那你还真挺喜欢这一行的。” 立冬后天气转凉,就算在车内,脚板心传来的寒意也让人发冷,连栩伸手打开了空调,眸色沉沉郁郁,里面的暗光却一如既往地夺人心魄。 半晌,他低声道,“你不喜欢么?” 童言不语,也不管他是否能看到,微微颔首。 虽然她的初衷称不上伟大,但在这一行呆的时间越久,她就愈发喜欢自己的职业。 她也曾经想过放弃,但最终还是一路走到了现在,一开始是为了哥哥,后来是为自己,现在是为了…… 她发过誓,凡是经她手的案子,便不能成为悬案。 又来了,这种不知名的感觉,他扯了扯唇。 至少在这一刻,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选择,她身上的确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相信她的判断,并第一次违抗了母亲的意思,执意要帮助她。 也是帮他自己。 注意力高度集中了一天,饶是童言也有些吃不消,杨新零点过来换班的时候,她终于对连栩早上给她的“救星”眼神感同身受。 71.071 此为防盗章  这边连栩和杨新刚搜查完辛雨晴的包, 正要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往董任峰所在的质询室送去,旁边一个人影疾驰而过, 恍惚间只感受到一阵疾风。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疑惑。 而后又看到门大开着的质询室内,童言二人脸上的无奈神色,颇有一丝面面相觑的意味。 连栩闷笑两声,率先走进质询室,顺势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董任峰, “辛雨晴包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些化妆品和钱包, 钱包里的证件和银/行/卡经过查证和死者身份都对得上。” 董任峰点点头, 嘴边似有嘲意, “这个辛雨晴……还真是肯下血本,连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敢丢在别人车上, 套路不是一般的深啊。” “你就这么肯定是辛雨晴故意把包丢到孟泽希车上的?”杨新又递上一张纸,“这张□□不是她常用的那张,但余额也足够让人有些意外了。” “多少?”董任峰问。 杨新伸出三个指头,还煞有介事地晃了晃,“三百万。” 童言轻笑,“这笔钱应该就是秦典和李翰宇的作案动机了。” “什么意思?”杨新不解,“他们想要吞下这笔钱才杀人的?但他们连死者的银/行/卡都没有, 说不通啊。” “恰恰相反, ”她努努嘴, “这笔钱应该是秦典和李翰宇给辛雨晴的封口费。” “封口费?!你是说这笔钱是他们打给辛雨晴的?他们俩条件虽然都不差, 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一笔钱吧?”杨新追问道。 “就是因为金额太大,才能判断出这笔钱来历不明,至少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赚到的钱。”这次董任峰抢先一步开口,语气中的笃定引来童言侧目。 他能做上队长,也不全是因为常年累积的经验和高人一等的体魄,该有的推理能力也绝不会差,有些事不是他不懂,而是在拥有切实证据前很多事都不能做。 连栩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们应该就是想隐瞒这笔钱的来历,又不想让辛雨晴继续威胁他们,才会痛下杀手。” 童言眯了眯眼,“威胁”这个词用得精妙,她之前想的是分赃不均,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杨新看着口径空前一致的三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 这些人都是怎么就能仅从辛雨晴异常的消费水平就能判断出这么多呢?诡异的是,凭借对犯人的勾画做出判断的童言这样也就算了,怎么连一向以事实证据为主的董队也变成这样了? 似是看懂了他的想法,童言缓缓开口,“事实上不仅辛雨晴,秦典和李翰宇两个人的工资也明显与他们的消费水平不符,他们之间必然是存在联系的。而在这三人中,唯一和其他两人都有着紧密联系的,只有秦典。” “所以,秦典就是那个有着秘密资金来源的人。”董任峰点了点头。 说话间,孟泽希已经拿了车载监控录像过来,气喘吁吁地交到董任峰手里,又故作潇洒地扯了扯衣领,“你们直接把里面的内存卡内容复制一份吧,如果没什么要问的我就先走了,公司那边还有点事。” 这副欲语还休的姿态,分明是在等着他们夸奖。 童言忍不住嗤笑一声,看来这人不仅很闲,还很有可能是个戏精。 董任峰也觉好笑,他朝孟泽希点了点头,“你先去吧,后续有需要我们会联系你的。” “ok。”孟泽希两指并作手刀,从眉间往几人站立的方向划去,末了还对童言抛了个媚眼,“我平时有些忙,有事的话记得提前联系预约时间。” 童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媚眼惊得寒毛直竖,这个人刚刚明明还一副对她不冷不热的模样,难道是她之前的判断有误? 看到童言脸上罕见的怔愣神色,孟泽希满意地勾了勾唇,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和来之前的云淡风轻别无二致。 * 孟泽希走时已经晚十点左右,拿到车载监控的董任峰等人马不停蹄地查起录像画面来。 根据孟泽希提供的时间,他们直接从11月12日晚12点以后的监控画面开始查起,但很显然,车载监控单一的镜头画面查看周围环境起来还是会有些困难。 孟泽希果然没有说谎,从监控画面来看,他和辛雨晴上车的时间是零点十分。 监控录像中显示的画面也正好是从rama酒吧侧门的停车场出来,直接就朝新丽的方向开去,两人在车内的对话也并不无趣,暧昧色彩浓重地让童言忍不住自动过滤。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呢?”是辛雨晴的声音。 男声话语中带着笑意,和孟泽希刚才在警局表现出的玩世不恭如出一辙,“我的职业,应该也不影响我们更深层次的交流吧。” “当然,”女声被逗得咯咯直笑,“人家这不是好奇么?” 突然变得娇俏无比的撒娇女声让一旁的连栩鸡皮疙瘩掉落一地,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刚才看孟泽希倒是人模狗样的,但这口味倒还真是荤素不忌。 这他都能吃得下。 两人说说笑笑了一路,快要经过子堂街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孟泽希似乎低声骂了句脏话,却还是很快接起电话,“喂,爸,怎么了?” “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么?” “我还在外面呢……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他似乎挂断了电话,车内重归安静了几秒,再开口时已然是一片惋惜之色,“哎,好事多磨。我爸突然找我有事,说有公司的事要问我,你家住哪,我先送你回去吧?” “没事啦,你就把我放这边上就行了,我家就住子堂街附近。”女声似乎并没有太惋惜,甚至没有一丝不舍。 童言在心里暗啧两声,这段位还不是一般的高。 “行,那下次联系。”许是公司那边催得紧,孟泽希也没有犹豫太多,直接把车靠到了路边。 监控里晃过的路牌上,赫然写的是“子堂南街”。 就是这里! 屏幕前四人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精神也保持了高度紧张状态。 辛雨晴下车后孟泽希没有多作停留,一打方向盘就往前面开去,速度也比之前载着辛雨晴的时候快了不少,只一眨眼,就已经开出了子堂街路段。 “妈的。”这时连董任峰都忍不住骂脏话了,这兔崽子,刚才还慢悠悠地在路上开,连车道旁边停着的车的路牌都一目了然,到了关键地点居然突然提速了,这他妈他们看得清楚个啥?? 董任峰立即摁了32倍慢速回放,这才隐约看到了停在南街路边的两辆车。 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和一辆黑色的丰田小轿车。 董任峰立马对杨新道,“通知信息组,看看能不能解析出来这两辆车的车牌。” 杨新领命,就要走出门时,董任峰又补了一句,“你们刚才记了李翰宇的车牌号吗?” “记了,远a89275,是老车牌。”连栩道。 董任峰颔首,“看看能不能和这两辆车合得上。” 杨新接着往外走,却不料又因童言的一句话停住了脚步。 “不是,”童言淡淡出声,“这两辆车应该都不是李翰宇的,就算是,车牌应该也不可能对得上。” 既然李翰宇敢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车牌号,就一定不会怕被路上或别人的摄像头拍到,且这也并不符合她对秦典和李翰宇两人的侧写结果。 李翰宇是执行者,而秦典作为主导者,一定不会让李翰宇就这样暴露在路面上的镜头中,而很有可能已经换过□□号了。 “嗯……”董任峰沉吟片刻,“老杨先把画面转给信息组吧,就算不是也要确认一下。” “那个……” 杨新再一次停下脚步。 随之而来的是连栩略为尴尬的声音,“我刚得到李翰宇的车牌信息之后查了一下,是一辆白色本田suv……所以这两辆应该都不是李翰宇的车。” 出门动作被打断三次有余的杨新忍无可忍,负气地将监控室的门“哐”一声关上,气势汹汹地朝连栩走去,撸起袖子就要打人,“你他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看老子三进三出很有意思吗!!” 72.072 此为防盗章 邓明凡对童言所思所想全然不知, 笑眯眯凑过来打招呼,“你好呀, 我是邓明凡,和连栩一样是文职,但我比他高级一点,是内勤组长。” 童言看了看身前文职人员仅有的三张办公桌, 其中一张还被堆满了文件,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你好。” 连栩笑得乐不可支, “对对对,邓哥极有领导风范。” 弯眉的模样让邓明凡这样和他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都有些失神,心里忍不住暗啐,这么久都没被他掰弯,真他妈佩服自己的定力。 想着, 他撇了撇嘴,朝童言神秘兮兮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死者手机的?” “在子堂街南街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童言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 轻声道。 “怪不得你搞得这么狼狈, ”邓明凡双眸闪闪发亮, “但是死者手机为什么会在垃圾桶啊?犯人丢的?你又是咋知道的??” 童言翻开本子的空隙瞟了一眼邓明凡, 余光却看见不远处董任峰似乎滞了一秒。 她笑了笑,稍放大了些音量, “犯人的心理其实比想象中好猜, 死者被抛尸到垃圾堆旁边, 衣物齐整且没有受侵的迹象,但死者身上却没有留下关于她身份的任何信息。现在的人出门,就算不拿包也不会忘记手机,死者的手机明显是被犯人拿走了。” 一旁的连栩也竖起耳朵,又听童言继续道,“拿走手机有两种可能,一是谋财,一是手机里有犯人想要掩藏的信息;死者荷包的钱都没有拿干净,犯人应该属于后者。此人极可能是第一次犯罪,很多现场的信息都没有处理干净,意图也没有完美地遮盖住,这也可能是案发后处理时间不够的问题,但从死者脖子上致命的勒痕来看,这应该不是犯人的心血来潮。” “在普通罪犯的心理状态中,最一致的一点就是心虚。他们会想要尽快处理好留在自己手上的罪证,尽管处理方法不同,但至少这一起案件的犯人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是个果断细致的人,所以最有可能处理遗物的地点应该就是街道附近的垃圾桶了。” 邓明凡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你就把附近所有的垃圾桶都翻遍了?就凭你这番猜测?” “没,”童言摇头,“我只翻了周围没有监控录像的三个垃圾桶,两个在南街一个在北街。犯人虽不是惯犯,但做事果断且相当有计划,不可能会在有明显摄像头的地方露出破绽,不出意外在手机上应该也不会找到他的指纹。” 邓明凡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情,但仔细想想,应该也有运气成分,毕竟她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也只是她个人的推测罢了。 童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只是一笑一过,懒得解释更多。 她刚刚说的这些,就是对罪犯的初步侧写;而通过侧写找到手机,就足以说明侧写的准确性。 人会说谎,但人留下的痕迹不会。她所有的推测都源自于对细节的分析和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在这一点上,她的出错率很小。 熟悉童言的人也都知道,在案情的初步勾画中,童言侧写的准确率几乎能达到100%,这便是她的可怕之处。 听到后面,董任峰眉眼渐松,心中竟升起一丝对童言的好奇,想起今天傅航对童言的评价,也许并不是夸大其词也说不定。 想着,他在桌上堆积的文件中抽出两张纸来,是一张类似简历的文件信息。 如果童言看到,也许也会有些惊讶,纸张右上角那个带着浅浅笑意的照片,主人公就是她自己。 这份档案是童言在路边翻垃圾的时候,董任峰找上级要的资料。 过去经历那一栏寥寥几行字,履历的华丽程度却足以让人咋舌。 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先后任职于新泽西州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和fbi行为分析小组,在刑事调查分析上多次帮助fbi破获多起疑案,还把当年那个以关爱弱势群体闻名的政客巴蒂亚拉下了台。 这样的经历,在美国前途无限,怎么会这个时间选择回国? 董任峰职业病犯了,疑心顿起,刚刚对童言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跌至原点。 但他的疑心病并没能维持多久,就让傅航的一个电话给终结了。 童言找到的手机上获取到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相匹配,已经被确定为死者的手机了;但就如童言所说,手机上并没有采集到第二个人的指纹,犯人的确没有留下破绽。 死者名为辛雨晴,23岁,是临远市幼儿园的一名老师,目前独居在子堂街湾里巷,父母亲戚都在老家。从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来看,联系最为频繁也是死者死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疑似死者男友的秦典。 手机在几分钟后被送来了刑警队,秦典接到通知后没多久也出现在了警局。 一身随意的休闲装和匆忙的步伐是他给童言的第一印象,秦典来的时候眼眶微红,紧握住手机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一进门就抓住了正准备去洗手间的邓明凡。 “我是辛雨晴的朋友,刚刚接到了通知电话,她现在在哪?”语气中浓烈的悲戚与难以置信十分明显。 邓明凡对这样的亲属已见怪不怪,但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又指了指连栩的方向,沉声道,“先去那边登记一下,后面会安排给你做笔录。死者的尸体还在刑侦队那边,要等监护人过来才能领走。” 听到邓明凡口中的‘死者’二字时,秦典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僵直,他胡乱点了点头,迈步朝连栩的方向走去。 一系列对话都没躲过童言的眼睛,直到秦典已经在连栩跟前站定,她的视线也没离开过这个表演痕迹过重的男人。 桌前的董任峰给一旁的杨新打了打手势,杨新会意,起身走向秦典,和连栩一同将他带到了质询室。 童言立马起身走到董任峰跟前,“董队……” “你也进去吧,”董任峰打断她,自顾自说道,“记得等老杨问完再问。” 她飞快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就跟了过去。 童言进门的时候谈话已经开始了。 杨新是队里最会观察微表情的人,并不因为他学过这方面的内容,全凭经验。 “姓名年龄和与死者的关系。”他语速不快,话里却带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感。 在场的只有连栩知道,这是老杨的惯用伎俩,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证人,这样的语气最能让人产生庄严感,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就会在杨新面前无所遁形。 但很显然,至少在连栩看来,秦典并不属于胆小一类人的范围。 秦典口齿清晰地娓娓道来,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杨新的影响,“秦典,24岁,我和雨晴是大学同学,当初一起从老家来临远找工作,她去了一家幼儿园当老师,我去了一家培训机构,除了她同事,在临远她就我这么一个朋友。现在她就这么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父母交待。”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中就带了些哽咽,童言眉心一动,又来了。 从一进警局到现在,他浓重的悲怆情绪就一直没断过,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杨新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问他:“我们在辛雨晴的手机里看到她和你的聊天记录,案发当晚,也就是11月12日晚十点左右,你约辛雨晴去了板桥路的rama喝酒对吗?” “对,”秦典点点头,面部出现一丝变化,下耷的嘴角和目光的闪动都表现出他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昨晚九点女朋友和我吵架闹分手,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就想叫雨晴陪我出来喝两杯聊聊天。” “事后你没有送她回家?关系这么好,你让一个女人凌晨自己回家?”杨新步步紧逼。 秦典微愣,似乎没想到杨新会这样问。 “我昨天是约了她出来,但后来女朋友来我家找我……”他顿了顿,“我就跟她打了个电话说不能去了。” 杨新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给旁边的连栩使了使眼色。 连栩会意,拿出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递给秦典。 “也就是说,”杨新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闷响,“10点半的这通电话,是你打给辛雨晴说自己不能去了?” 秦典对面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一抹深思。 73.073 此为防盗章 连栩果然穿得不多, 裹着外套不停地跺脚。似乎是还记恨着之前的耍弄,直到童言走到跟前, 他才带着的浓重鼻音冷哼一声, 又斜睨了她一眼,调头就往学校里面走。 童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嘴边的笑容就未曾褪去过。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认识连栩之后, 她深藏在内的恶趣味也被挖掘而出, 且乐此不疲。 连栩轻车熟路地走往校内的其中一个教学楼, 楼里没有电梯,他一言不发地爬着楼梯, 脚步也越来越快,就像打定主意想甩开童言似的。 尽管童言今天为了方便调查特地穿了双平底鞋,却还是跟得够呛。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 她总觉得连栩似乎对她的软肋了若指掌。 从小学开始, 她最怕的就是体育课;初中的800米跑更是从未完成过一次,就连体育中考时,她的800米都直接申请了最低线免跑。 等童言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上已停下脚步的连栩, 他略带嘲弄地扯了扯嘴, “刚才和于仁波通过电话,他中午要和办公室的老师一起聚餐,我们速战速决。” 童言咬了咬牙,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再次穿过几个转角, 才终于来到了于仁波的办公室。 许是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 办公室里的老师并不算多,于仁波在一众女老师中显得格外突出,童言甚至不用怎么观察,就能判断出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于仁波也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很快起身向他们走来,对连栩伸出手,“你就是连栩吧,我是于仁波。” “你好。”连栩颔首,又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同事童言。” 于仁波友善地对童言笑了笑,又将两人带到了办公室外面的空荡走廊上才开始说话,“两位来找我具体是想问什么事呢?” 话是对着连栩问的,很显然没把身边的女人当作主角。 却不想连栩只侧了侧身,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童言会意,脸上已摆出笑脸,“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调查一起案件,证人提供的关键证据中出现了你的车,所以队里派我们来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不用紧张,就是例行公事。” 于仁波很快掩下眼中的惊异,停了童言的话表情更加松弛,“没事没事,你们有什么尽管问。” “那我先确认一下,你是住在子堂南街吗?” “是” “黑色本田suv,车牌为远a67b7t,是你的车没错吧?”童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边打开边问。 “是我的车没错。”于仁波颔首。 “住的地方没有停车位吗?” “嗯?”于仁波面上出现一抹惑色,“有是有,但我住的是老房子,院子里的空间有限,有时候回家晚了就没有停车位了。” “所以没有停车位的时候你一般会停在哪?”童言点点头,以示对他回答的肯定。 只是问题却让一旁安静的连栩眼神一动。 诱导,以未知的提问方式判断是否符合已知信息;对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根本没法说谎。 她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于仁波想了想,脸上出现一抹窘色,“一般就停在南街路口的街边,我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门上班,不会造成交通堵塞什么的。” 童言完全不在意他是否有违章停车,只轻声追问道,“那周末呢?” “周末我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不会开车。”这次于仁波的表情平静了不少,语气也比刚才慢了些。 童言微挑眉峰,“11月12日那晚你出过门吗?” 顿了顿,她又摇了摇头,“不,那天一整天你出过门吗?那是个周日。” “这都大半个月了,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但周日我晚上偶尔是会出门的,毕竟周一早上我可以挪车。”于仁波表情有些迟疑,又带了些不明所以的困惑。 似是为了回想起那天的记忆,他又掏出手机翻了翻那天的相册和聊天记录。 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补充道,“真的不记得了,我手机上也没有那天的记录。” 童言点了点头,心头思绪窜动,最后合上了笔记本,“方便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车吗?” “行,车停在学校边上的教职工停车场,可能有些远。”于仁波应得爽快,转身便移步往楼梯间的方向走,“你们跟我来吧。” 路程的确不近,三人走了大概五分钟才远远看到停车场的指引路牌。 连栩走在最后,微跨两个大步跟上前方不远的童言,偏过头轻声问她,“怎么样?” “他没有说谎,跟这个案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童言同样轻声回答。 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会出卖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表情比想法永远快一秒。于仁波思绪很清晰,她问出11月12日这个具体日期时他也没有表现出异常,所有想法和表情都是一致的。 说话间,几人终于走到了停车场。 于仁波的车和车载监控里拍到的画面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光洁如新的车尾, ——并没有视频里的那道明显划痕。 童言眼神微动,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的车最近出过什么事故吗?或者说擦擦碰碰之类的?” 于仁波思考片刻,最后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最近有做过保养或者补漆吗?”她又往车尾的方向走近两步,蹲下身子,近距离观察着录像里有划痕的位置。 一边问着,还一边伸出手在车牌周围摸索起来。 “也没有,”于仁波加快了些语速,“我每年都有固定的保养时间,大概年前才会去4s店一趟。” 这次不仅是童言,连栩也露出一抹微笑。 找到了。 车载录像上的黑色本田车尾有一道明显的划痕,他查到的报修记录和于仁波所言吻合,童言也没有在车尾上发现什么异常,且最重要的是,于仁波的车,和李翰宇的车型一模一样。 种种迹象表明,录像上的黑色suv和李翰宇的白色本田,是同一辆车。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秦典和李翰宇是如何得知于仁波的车型和颜色甚至车牌,这三个人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想着,连栩掏出两张秦典和李翰宇的照片,递到于仁波面前,“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两个人么?” 童言也很快起身朝于仁波望去。 于仁波瞥过照片时几乎没用多久便很快给予否定,“不认识。” 连栩神色不变,眉间的褶皱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焦灼,“你确定吗?” 童言也紧盯着他,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遗漏的表情。 见两人这种架势,于仁波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又认真地打量照片半晌,这次他的语气不那么肯定了。 他抽出李翰宇的照片,“这个人我肯定是没有见过的,我每年教过的学生不少,就算不记得名字,对脸也一定会有印象。” “那这个人呢?”连栩举起秦典的照片,追问道。 于仁波有些犹豫,语气也跟着迟疑起来,“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但我真不记得我在哪里见过,可能是在路上见过也不一定。” 童言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道,“你有和培训机构合作过吗?” “没有。”于仁波答得很快,“我们公立学校的正规老师怎么会和私人的培训机构有合作。” 语速很快,语气也很笃定,但眼神里的游移不定却显露出一丝慌张。 连栩和童言对视一眼。 只片刻,童言扯了扯唇,“要我说出来么?超智培训机构,板桥路的那一家。” 似是觉得她力度不够,连栩加重砝码,“这种事,我们用警队的名义去抽取一下监控记录就一目了然,到时候捅到学校……” “别别,”于仁波额头已经冒了些冷汗,双手也无意识地搓动起来,见事情明显已经忽悠不过去了,果断选择坦白,“两位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些事情相当于我们这行的潜规则,很多老师都会介绍学生去培训机构补习的,不是只有我这么干。” “我们也不关心你和培训机构有没有合作,拿多少回扣,”连栩挑眉,“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在培训机构见过这个人。” 他指了指手中的照片。 于仁波观察着面前两人的表情,见他们似乎真没有抖搂出自己的意思,终于放下心,开始回想自己上次去超智的画面。 童言和连栩都紧盯着明显正在思考中的于仁波,心中一块石头高高悬起,等待的时间显得尤其难熬。 半晌,于仁波突然猛地拍了下手掌,发出一声脆响,也将对面两人的紧张情绪打散,“我想起来了!”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我的确在超智见过这个人,他好像是那家机构的老师,我去的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但没说过话。”顿了顿,于仁波又道,“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机构楼下的停车场碰到他,和他一起上的电梯。” 随着于仁波落下的话音,童言脑中的拼图终于完整。 她不自觉展露一抹笑意。 74.074 此为防盗章 无论凶手怎么清洁, 麻绳作为最直接的作案工具,都免不了会留下一些痕迹,而不可能这么干净。 尽管童言已经基本确定现在在质询室的男人就是凶手, 却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控他, 案件也将再一次陷入僵局。 得知结果后, 童言眉间的褶皱就没有平复过,她一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就往质询室跑。 董任峰赶紧给旁边的杨新和连栩使眼色, “去看看,别让她乱来。” 质询室内,李翰宇一言不发地坐着,纵使童言进门时刻意将门摇得哐哐作响,依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紧了紧下颚, 缓缓坐到了他对面, 直到这一刻, 李翰宇也还是没有抬头。 身后赶来的连栩两人刚一开门, 就听到了童言沉静的声音。 “回答我两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这句话完, 李翰宇脸上的表情一动,平静无波的双眸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杨新立马冲上前去将她一把拉到边上, 挤眉弄眼地低声道, “说什么呢你!他的口供都没有拿到,法定拘留时间也还没到, 走什么走!” “没用的, ”童言垂眸, 轻声开口,“如果不这样说他根本不会开口。” “再说了,”她顿了顿,“我们没有确凿证据,真的等到他的律师过来,我们能得到的信息更少。” 连栩点点头,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开口却话锋一转,双眸直视她的眼睛,“他是凶手吗?” “是。”童言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犹豫。 连栩又盯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转向杨新道,“让她问吧,她说得也没错;与其这样一直拖下去,还不如让她先问问。” 杨新语塞,这次没等他开口,童言和连栩便自顾自地重新坐下了。 李翰宇双眸带着异光,“商量好了?就两个问题?问完我就能走了?” 尽管他努力掩饰,但语气中的紧绷依旧不减。 “就两个问题。”童言颔首,口吻中的笃定让李翰宇心里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同时也有些嘲讽,两个问题而已,她不会认为真的能问出什么吧? 而且,要不要说实话的决定权还在他自己手上。 这么看来,确如那人所说,他们的确没能找到证据,他嘴角露出一抹微弱的弧度,极淡极轻,稍纵即逝。 想着,他卸下自己周身竖起的隐形城墙,朝童言努努嘴,“问吧,第一个问题是什么?” 童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静静摊开桌上的笔记本,又在桌下对连栩做了个开录像的手势。 连栩会意,状似随意地起身,顺道将一旁高度紧张的杨新扯了出去。 直到墙角摄像头的红色小灯亮起,童言才看向对面愈发轻松的李翰宇,轻启双唇,“平时都喜欢听什么类型的音乐?” 李翰宇一愣,随即嘴边讽意更甚,答得却很快,“爵士乐。我就当作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屋外看着室内监控的连栩两人也同时露出诡异的表情,杨新更是狠狠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她问的什么玩意儿?一共就俩问题,还要和犯人闲聊两句浪费一次机会?” 童言不置可否地晃了晃笔尖,却丝毫没有想要记下的意思,兀自点了点头,“爵士啊……我也挺喜欢的,louis armstr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是我的最爱。” 李翰宇的表情多了一丝波澜,眉峰也高高挑起,似乎对童言真的了解点爵士乐的东西深感意外,语气也不复刚才的随意,“你也喜欢louis?他可是爵士乐教父级的人物,但我还是最喜欢他的mack the knife,这首歌里他把即兴演唱发挥到了极致,现场演出中就没有一模一样的版本,百听不厌。” “那首歌爵士味太重了,受众不多,相较之下偏流行一些的hello doolly就好很多,也是我比较喜欢的类型。”童言依然晃着笔尖,速度也越转越快。 如果刚才只是试探,那么经过童言这一句话,李翰宇便已确定她不是迎合自己。他刚才说的那首歌知道的人寥寥,如果不是真的喜欢louis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这句话完,李翰宇的话匣子就像彻底打开了似的,从爵士的早期音乐到中后期再到如今谈了个遍,童言时不时会插上几句画龙点睛的话,到后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俨然已经成了多年好友一般。 屏幕前的连栩和杨新都看得瞠目结舌,连身后突然走近的董任峰都没引起两人的注意。 看着电脑屏幕上状态越来越松弛的李翰宇,连审问犯人的老手杨新都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丫头,倒是有两把刷子。” 董任峰突然出声,“怎么说?” “审问犯人的时候最忌讳的其实就是让嫌犯明确感觉到两个人身份的差异,说起话来也会思前想后顾虑良多,这个童言……不过短短的一两句话,你看看现在李翰宇对她的态度,就算说是和之前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算过分吧。” 杨新撇撇嘴,眼眸中毫不忌讳地透露出对童言的欣赏之情。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嫌犯会对这个话题产生兴趣的,但就结果看来,倒是一问一个准。 直到一句话说完,才意识到刚才问话的声音和连栩有些不一样,他猛地回过头来,正好便与眸深似海的董任峰四目相交。 杨新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干笑两声,“董队,你怎么来了?” “嗯,我来看看情况,”董任峰随意地点点头,似乎也没把杨新的不自在放在心上,“照你这么说,她已经获得了嫌犯的信任?” “倒也谈不上信任,”杨新谨慎道,“犯人已经和先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尽相同了。只是……” “只是什么?”董任峰点了根烟,屋内瞬时朦胧一片。 “只是她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连栩突然出声,引来董任峰侧目。 从他进来到现在,连栩都没正眼瞧过他,和以前的连栩不太一样。 或者说,是连栩太过在意屋内那个女人了。 这可有些不妙,董任峰深吸口烟。 聊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童言觉得差不多了,趁着李翰宇提到又一个爵士歌手的空档,状似随意地问道,“秦典也喜欢爵士乐吗?你们在家一般听谁的歌?” 来了! 屋外三人眼神同时一滞,默契十足地将视线放在了李翰宇身上。 “他?!”李翰宇没有觉察到丝毫不妥,很快答道,“他懂个屁,跟他说了一百次louis的名字都记不住。” 熟稔的语气便已经无意识透露出两人的紧密关系。 连栩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打自招,他果然认识秦典。 “那你们一起的时候喜欢干嘛?”童言立马接过话茬。 “就窝在家里看看电影什么的,偶尔出去逛逛街。” “最近没怎么出门吧?你身上这件外套都是上个季度的了。” “我靠,”李翰宇扁扁嘴,“这你都看得出来?妈的还不就是因为那个……” 屋外三人和童言同时竖起耳朵。 李翰宇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眼神中也透露出些许慌张。 童言看到他这副表情,就明白这场暂且称得上“愉快”的聊天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她缓缓阖上笔盖和笔记本,朝满脸惊恐的李翰宇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理李翰宇欲语还休的模样,径直走出了质询室。 出门的时候连栩等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董任峰低声问道,“有什么发现?” 童言点头,斩钉截铁地看向他,“他就是凶手。” 董任峰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惫,“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麻绳上什么都没有,就算你试探出了他和秦典认识,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蹙了蹙眉,“他和秦典认识且住在一起,死者出事后他就呆在家里没出过门,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而且,”她顿了顿,“知道他和秦典的关系之后,我们就能推翻之前秦典的口供,重新召唤他过来调查不是么?” 虽然她和李翰宇只交流了不过短短半小时,但就从他这么轻易被自己的思路带着走的情况下看来,联系律师,有恃无恐地不配合警方调查,应该都是秦典的主意。 就凭李翰宇这脑子,他想不来这些事。 这和她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尽管杀人的是李翰宇,但主导者…… 一定是秦典。 想着,他抿了抿唇,朝身边的杨新使了使眼色,“你去联系秦典吧。” 待杨新应声离开后,才又重新看回一脸严肃的童言,“我承认,你的推断都很有说服力,但你也别忘了,死者在酒吧监控录像中的单肩包不翼而飞,甚至在酒吧其它的摄像头中都没有捕捉到她的影子,我们只能通过死亡时间来判断她离开酒吧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董任峰双手抱着胸,“发生的一切都还未可知。” 童言可能在研究犯人心理方面很强,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对她在质询室的所作所为却并不专业。一没有问出嫌犯案发时身在何处,二没有问出嫌犯包里的麻绳作何解释,嫌犯甚至没有招供出今晚去垃圾场的目的。 这在他看来,就已经是一个并不算成功的质询了。 尽管嫌犯很有可能不会交代出更多信息,但至少李翰宇在警局呆的时间越长,可能透露出的信息就会越多,就刚才质询室里的表现,他并不觉得李翰宇是一个承受的住压力的人。 童言听到董任峰的话明显有些怔愣,他的话也正好切实了她某一瞬间的想法。 死者不翼而飞的包和监控录像中消失的画面都无从解释,但现在,他们所能做的也的确不多。为今之计,也只能等待秦典的第二次笔录了。 许是对李翰宇被套出话早有所感,秦典接到杨新通知后是和律师一起来的。 而和他同来的律师同时为两个人作了保,显然是不准备掩饰自己和李翰宇之间互相认识的关系了。 董任峰显得异常严肃,甚至决定亲自进质询室给秦典做笔录;而这次他选择一同进屋的,是童言。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对童言的观感和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李翰宇已经说出你们的关系了,上次做笔录的时候你为什么说谎?”董任峰沉声开口,抬首便与一脸平静的秦典四目相对。 秦典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紧张,眼神的坚定却让他的紧张多了一丝做作,“我以为性向问题并不是关键就没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确实是为了隐藏这件事才特地交了个女朋友,但这只是为了在同事和家人面前更好的隐藏,应该不算违法吧?” 言下之意,竟是供认不讳的意思。 童言微讶,她没想到自己以为需要耗费一番口舌的事情,竟会这样简单地得到答案。 董任峰敲了敲笔帽,继续道,“既然这样,你和冒名女友之间并不会存在吵架这种情况吧?毕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