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晚秋》 第一章 故友远来 南唐保大十年冬,金陵城里飘着不大不小的雪花,城中的天空因寒气结成浓雾,模糊异常,就是借着灯光也不能看清十步之外的环境。 就在这么一个朦胧的,模糊的,寒冷刺骨的冬日夜晚,两抹身穿破布褴褛的瘦弱身影从遥远的地方赶来,不知是怎么越过了那黑夜紧闭的城门,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城中空荡荡的街道,径直的走向了金陵郑王的府邸。 “砰砰砰——” 不大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冬夜里响起,郑王府的红漆大门从里面打开,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 “你们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红漆大门里探出一个缩头缩脑的男仆,扯着嗓子就对着门外敲门的人吼道。 那男仆的态度十分凶恶,毕竟来人实在不会挑时间,如今是寒冷彻骨的冬日,又是夜晚,而且已过三更,此时登门,实在是扰人清梦。 “小生有礼,前来求见郑王。” 来人是一白面书生,身后跟着一个戴着斗笠的小喽啰,看样子是这白面书生的书童。 只是哪有人会三更半夜的登门拜访?......男仆惺忪的眼珠一转,凶狠的瞪了那白面书生一眼,厉声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穷酸书生!没看见现在是什么时辰吗?王爷早已就寝了,你们改日再来吧!!” “砰——” 那男仆话一说完便将红漆大门紧紧的关上了,连一句额外的话都不让那白面书生说。 看着眼前再次紧闭的大门,白面书生轻声一叹,知道自己这是吃了闭门羹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也是自己不会挑时间,这个时辰,应该是众人休息的时候。 只是...... 白面书生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无奈道:“歌儿......看来我们今夜得露宿街头了。” 白面书生身后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如瓷娃娃一般的清丽小脸,原来那竟不是书童,而是一个女娇娥。 只见那女娇娥摇摇头,笑嘻嘻的咧开嘴:“没关系,此心安处是吾家,只要哥哥在身边,歌儿不怕吃苦的。” 那女娃的笑声清脆如鸟鸣,仿佛那幽黑冰冷夜里的一抹阳光,瞬间照亮了白面书生的心。 “好歌儿。”白面书生摸了摸那女娃的脑袋,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只是寒冬的夜晚,就算再困也难以入睡,所以白衣男子只好抱着自己的妹妹坐在郑王府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天空飘下的粒粒雪花,暗自出神。 入冬之后的金陵一直飘着雪,街道上早已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冰,夜风吹来,带起一卷雪花翻飞,倒也是难得的美景........ 鸡鸣天明,冬日的金陵迎来了新的一天,暖暖的阳光透过层层云雾照到了郑王府门下的两抹瘦弱的身影上。 因那两抹身影久不移动,身上早已落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此时阳光落下,竟也显得寂寥萧瑟。 “吱呀——” 郑王府的红漆大门再次打开,昨日深夜开门的男仆搓着双手从府里踱步走出,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相拥而眠的两抹身影。 男仆用红彤彤的手搓了搓双眼,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原来昨夜竟不是做梦,真有人深夜敲门想求见郑王? 男仆心中暗惊,想着这么冰冷的寒夜,这两人坐了一夜,会不会已经被冻死了? 就在男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看一番的时候,前方的身影忽然动了动,他身上的雪花也随着他的细微动作簌簌往下落。落在同样雪白的地上,陷出一个坑洞。 见此,男仆抖着胆子走上前,弯腰问道:“这位先生?您这是......在这里等了一夜?” 地上的白衣男子听了身后男仆的声音,连忙将怀里的女娃摇醒,然后站起身,拱手客气十分的道:“小生有礼,求见郑王。”仍是昨夜的那句话,此时听来却有几分沙哑。 “先生客气,郑王今日早起,且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至于这郑王见与不见,就不是奴才能左右的了。”男仆许是为昨夜的事感到些许愧疚,所以当下说话也比昨夜客气了不少。 “既如此,那就麻烦小哥了。”白衣男子再次低头,言谈举止儒雅有礼。 看那书生的做派,男仆更加确定这书生确实有些本事,所以当下便欢喜的应了两声,转身进去通报了。 郑王是当今陛下的六皇子,别的喜好没有,就是醉心音律诗文,对那些寒门子弟一向礼待有加,所以男仆才会对白衣男子恭谨有加,毕竟郑王若是对那白衣男子青睐有加,自己也好讨个好处。 男仆走后,白衣男子身后的女娃站起身,看着白衣男子单薄的后背,上前牵了牵男子的衣角,软着声音说道:“哥哥,你说郑王会见我们吗?” “歌儿放心,郑王喜交寒士,他会见我们的。”白衣男子回头摸了摸女娃的脑袋,眼底是藏不住的宠溺与温和。 果然,还没等女娃再次开口,之前那男仆已经提着长袍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黝黑的皮肤被初晨的寒气侵蚀,透出一片红血丝。 “先生,我家王爷有请。”男仆跑到白衣男子身前福了福身子,朴实的憨笑两声,然后自然的侧过身为白衣男子让开了路。 白衣男子对男仆点了点头,然后牵着身后的女娃,缓步走近了郑王府。 两人都是破布褴褛,可是一举一动却是贵族之气,特别是被白衣男子牵着的女娇娥,手指细长白皙,一看就非富即贵。 咦.......?女娇娥?男仆定睛一看,发现昨日夜里那小书童竟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娃。 而此时那女娃正转过头对自己咧嘴一笑,明媚清晰,如初阳照进了暮气沉沉的金陵城。 “歌儿,快走。” 感觉到身后的女娃走得缓慢,白衣男子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嘱咐道。 男仆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跟两人说着郑王的性子如何,生怕两人见了郑王逾了矩。 男仆一路说着,白衣男子时不时的低头应诺,没过一会儿便走到了郑王府的小花园,园里几支梅花傲立,中央不大的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而那冰湖之畔,此时正摆着一张木桌,上面平整的放了一张宣纸。 第二章 初见郑王 “郑王每日清晨都会在这里练习书法,先生且先等一会儿,王爷应该快到了。”男仆在一旁解释着。 “好,多谢小哥。”白衣男子俯首谢道。 “郑王——”就在白衣男子给那男仆道谢之时,男仆忽然对着白衣男子身后微微一鞠礼,语气恭敬。 白衣男子听了那声音浑身一震,随即缓慢的转身,怔怔的看着那缓步而来的青色身影。 来人一身青袍,上衣绣着一条纹路精美的黄蟒,四爪垂在腰间,一双兽目微收锋芒,腰上青绸为带,配上一颗月牙珠玉,随着来人的缓步踏雪,轻轻摇曳,风度潇洒。 “王爷,时隔五年,您真是风采依旧。”白衣男子看着来人,轻轻作揖俯首,在来人还没有回神之前便已经抬起了头。 白衣男子虽面色苍白,衣物褴褛,可李从嘉还是从那一双睿智精明的双目里看到了五年前徐州城下风流才子的模样。 “你是——楚兄?”李从嘉眼里透出一丝惊喜,疑惑的看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轻扯嘴角,点头笑道:“王爷,徐州一别,再无机会吟诗风月,实在是楚渊之憾。” “哈哈,果真是楚兄,当初本王回徐州祭祖,最大的收获便是途中偶遇了楚兄,当日一番国论,本王至今还记忆犹新啊!”李从嘉上前拍了拍楚渊的肩膀,言语之间皆是对楚渊的认可。 这副场景被男仆瞧见,心中更是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做法是多么正确,看来眼前的白衣公子不止是才华横溢的书生,更是郑王的旧识。 “对了,楚兄,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喜悦过后,李从嘉上下端视了楚渊一眼,眉梢微皱,似乎十分不解。 楚渊并没有即刻回答李从嘉的问题,他只是苦笑了两声,然后将身后的女娃拉到身前,跟李从嘉介绍道:“王爷,这是舍妹楚言歌,我们从南汉一路逃难至金陵,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尽,所以——才会来投靠李兄的。” 说到这里,楚渊的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狼狈。 闻言,李从嘉瞬时便明了楚渊的难处,他记得五年前楚渊就告诉过自己他是南汉人,如今父皇南下征战,南汉肯定饿殍遍野,像楚渊这样的读书人自然是受不得战乱之苦的。 想明白之后,李从嘉脸上划过一丝同情,他生在帝王之家,虽然醉心风月不问世事,可是世间诸多战乱却是实实在在与皇家脱不了干系,难为楚渊能不计较这些俗节来投奔自己。 “哥哥你好......我叫楚言歌。” 哥哥?李从嘉往那声源望去,只见一个极小的身影畏畏缩缩的从楚渊的背后探出脑袋,怯生生的叫着自己哥哥。 李从嘉生在帝王之家,兄弟姐妹自是不少,可是大都各自为利,整日生存在权谋机诈里,难有亲情可言。如今一听这小女娃的一声哥哥,竟让李从嘉心生怜惜。 “既是楚兄的妹妹,那既是我李从嘉的妹妹,以后你就住在郑王府了,没有人会欺负你的。”李从嘉温和的看着楚渊身后的可人女娃,低声承诺道。 见此,楚渊的眼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光,不过转瞬即逝,无人发现异常。 楚言歌生在南汉白州,海域之地,胆子本就不小,如今李从嘉言词温和,她自然也就不再拘礼,蹭的一下便从楚渊的背后跳了出来,笑嘻嘻的看着李从嘉。 “从嘉哥哥,你真好!”楚言歌的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李从嘉还未回神,只能怔怔的望着她那抹微笑,任凭那笑容如冬日的阳光般照进了他的心里。 “王爷,舍妹与我在一起久了没有拘束,还望王爷见谅。” 见楚言歌从自己的身旁像个泥鳅一般窜到了李从嘉的眼前,楚渊心中一惊,连忙拉住她,有些紧张的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是帝王之子,虽然平日礼贤下士,可眉宇间还是有一股王家之气,令人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敬畏。 只是此刻的李从嘉明显毫无责怪楚言歌之意,他眼角划过一抹笑意,低声道:“楚兄真是见外了,本王本无胞妹,令妹肯如此亲近本王,实属本王之幸,那些繁琐细节,就免了吧。” 闻言,楚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跳过这个插曲,可是深夜的一番冷冻早已让楚渊的身体临近极限,此刻也是强撑着身体与李从嘉叙旧。 许是看出来楚渊的身体不适,李从嘉越过楚渊的肩膀看向楚言歌身旁的男仆,“王权,你去告诉管家,王府里来了两位客人,让他安排一个小院出来给客人居住。”顿了顿,李从嘉状似无意的望了楚渊兄妹身上的褴褛衣物,然后再次对着王权吩咐道:“对了,你速去街市上买些女子穿戴的衣物用品,至于楚兄,就拿今日送来的新衣即可。” 语罢,王权连忙点头离去,李从嘉转身看向楚渊,笑道:“今日东巷的裁缝刚好送来几件新衣,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这下都给楚兄了。还望楚兄莫要嫌弃。” 楚渊连忙摆手笑道:“楚渊哪敢?王爷是皇孙贵族,楚渊这是沾了莫大的荣光。” “哎呀哥哥,你们这些文人说话就是穷磨叽!我好冷啊,你们就不能进屋再谈吗?”就在楚渊和李从嘉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楚言歌略显不满的声音便从楚渊身后传来,有些抱怨却并无无礼之处。 楚言歌自小在白州长大,白州是海域之城,在礼教词法方面没有江南这边严苛,所以在楚言歌心里李从嘉不过是自家哥哥的一个朋友,对于王爷这个称呼,她是不怎么明白其中深意的。 楚言歌不明白,可楚渊饱读圣贤之书,他自然懂得江南文化和权势背景,就算李从嘉再怎么与自己称兄道弟,他始终还是帝王之子...... “王爷见笑了,舍妹.......” “无碍,是本王思虑不周,你们长途而来定是受累了。” 说着李从嘉便唤来身后两个奴婢,低声吩咐道:“带楚姑娘和楚公子去沐浴更衣。” 两个奴婢听后连忙移步上前,低头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庭院道:“姑娘请,公子请。” 第三章 竹影小院 “楚兄,你们先去沐浴休息,等楚兄养好了精神,我们再来叙旧。”一开始故友相见李从嘉还没有发现楚渊的脸色有异,如今细细看来,楚渊的脸色却是过于苍白,若是不注意的人还会以为他得了什么怪病。 “多谢李兄!” 看着楚渊道谢,楚言歌在一旁吐了吐舌,连忙蹭上前,一双眼睛看着李从嘉滴溜溜的转。 “从嘉哥哥,谢谢你啊!” 李从嘉本被楚言歌的动作吓了一跳,谁知道她竟是在同自己道谢,当下也就没了脾气,只是笑道:“你们快去吧。” 听李从嘉说完,楚渊这才带着楚言歌离开了小花园,只是楚渊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楚言歌回头对着李从嘉眨了眨眼睛。 李从嘉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自笑,这楚兄的胞妹真是有意思。 王权将消息带给王府的管家后,管家知道楚渊兄妹是李从嘉的贵宾,当下便将王府里环境清幽的竹影小院安排给了楚渊兄妹居住。 经过一番洗漱,楚言歌在一众丫鬟奴婢的收拾下已经从一个假小子摇身变成了金陵城里的富家小姐,一袭蓝裙,内着抹胸,外穿对襟大衣,衣外一件貂毛披风防寒。腰间系丝带,长袖自由下垂,蓝裙之外露出了一双小绣鞋。 “小姐真是生得可人,这蓝裙长衫衬得小姐就像那九天下凡的仙女儿似的!”一旁替楚言歌整理衣衫的丫鬟忍不住出声赞叹。 是个女子都喜欢被别人夸奖,更遑论楚言歌这样年纪尚小又性子直率的女娃? “姐姐你嘴可真甜,嗯.......比白烟的小曲儿更让我欢喜!嘿嘿!” 虽不明白楚言歌嘴里那白烟是何人物,可那丫鬟也明白自己这是讨了贵人开心,当下更是连声赞叹。 “对了,我哥哥在哪里啊?”理了理自己刚穿好的南唐服饰,楚言歌偏过头问着为自己梳洗的小丫鬟。 小丫鬟正在替楚言歌挽发,当下一听便随口答道:“公子应该是在隔壁厢房。” 管家给他们安排的是竹影小院,环境清幽,厢房加上楼阁能抵得上外面一座小宅的面积。 “在隔壁?”楚言歌一听连头发也不想挽了,连忙提着裙摆就跑出了房间。 小丫鬟见了一愣,连忙跟上前,手里还拿着没有来得及别上的朱钗。 “小姐——您的头发还没有挽好呢!!” 楚言歌回头笑道:“等我见了哥哥再挽!你先回屋吧!” 听楚言歌这么一说,那小丫鬟的步子顿在了房间门口,只能拿着朱钗愣愣的看着楚言歌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竹影小院分南北厢房,楚言歌住的是南厢房,楚渊则是北厢房,一个转角的距离便到了。 “砰砰砰——” “哥哥!你收拾好了吗?” 楚言歌连敲了几下房门,声音里透着欢快。 “是歌儿吗?进来吧。”楚渊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楚言歌推门而入,正好看见楚渊坐在木桌旁,独自饮茶。楚言歌还以为楚渊会在休息,没想到竟在饮茶。 楚渊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才沏好的。楚言歌见了眼睛转了转,一屁股坐在了楚渊的身旁,拿起手边的茶杯便凑到了自己的嘴边。 楚渊无奈的伸手拦住楚言歌,轻笑道:“你个蠢丫头,没看见这还在冒热气吗?当心烫着你!” 闻言,楚言歌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将茶杯放下,正想说些什么,楚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一丝责备。 “歌儿,你头发怎么还没有挽好就跑出来了?我们这是在金陵,金陵礼教法严不比白州,女子不得衣冠不整,你切要谨记。” “哎呀哥哥,既然这金陵繁文缛节如此麻烦,那我们还来这里干什么啊?我好想回家啊!!”楚言歌一听脸色立马就耷拉下来,细碎的抱怨起来。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的脸色微微一变,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也渐渐阴沉下来。 “歌儿,白州我们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为什么啊?”楚言歌抬头皱眉的看着楚渊,神色之间有些慌张。 说来到底只是十三不到的小女娃,一听到自己暂时回不了故乡,总是有些惊慌的。 只是楚渊并没有回答楚言歌的问题,他只是爱抚的摸了摸楚言歌的头发,略有病态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哥哥,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母亲啊?”就在楚渊将手从楚言歌的头上移开的时候,楚言歌的声音再次传来,已经带上了丝丝抽泣。 闻言,楚渊只觉得自己鼻头一酸,只是近年来的诸多变故已经让他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当下他只是轻笑道:“歌儿,时候到了,母亲自会来找我们的。” 楚言歌自小就在楚渊和母亲的保护下长大,在这世上,除了自己的母亲,楚言歌最信任的人就是楚渊了。 所以听了楚渊的说词,楚言歌也识趣的不再多问,只是一直耷拉的脸色仍旧没有好转。 本来她就是想来找自己的哥哥问清楚何时能回白州的,可是没想到竟得了这么个答案,她的心情自然好不了哪里去。 “歌儿,来,哥哥给你挽发。”看着楚言歌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楚渊无奈的笑了笑,然后站起身看着楚言歌,语气温和。 “挽发?哥哥你要给我挽发?”楚言歌蹭的站起身,一下子撞到了楚渊的胸口,当下不由得呼痛一声,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 “呵......歌儿,你这莽莽撞撞的性子何时能改改就好了。”楚渊无奈的笑了两声,然后转身走向梳妆台处拿起一把木梳,不急不缓的对楚言歌吩咐道:“去叫你屋里的丫鬟打一盆凉水来。” 楚言歌揉着自己的额头,一听楚渊真要给自己挽发,当下便飞奔出了楚渊的房间,迈出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楚渊笑着摇摇头,也不知楚言歌这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第四章 女德女训(一) 没过一会儿楚言歌便带着之前为她梳洗的丫鬟出现在了楚渊的门口。 “哥哥,我打来了凉水,我今天想梳白州的发髻!” 楚言歌笑眯眯的看着楚渊,声音却很低,生怕楚渊拒绝。毕竟他们一路北上来到金陵的途中,楚渊为了不节外生枝,从不给她梳白州的发髻。 “歌儿,入乡随俗,今日我替你梳个金陵的发髻就好。” “可是哥哥......为什么啊,我想梳白州发髻......” 楚渊没有即刻回答楚言歌的问题,相反,他看向楚言歌身后的丫鬟,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站在门外,本被楚渊风光霁月的气质所吸引,一时有些失神,反应半晌才知道楚渊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是.......”那丫鬟反应过来后脸颊一红,低声道了一声是便矮着身子退了出去。 看着那消失在房门口的衣角,楚言歌调皮的吐了吐舌,显然已经忘记了之前的小插曲,回头揶揄的看着楚渊。 “哥哥还是这么受欢迎,若是芷荨姐姐见了,定是要吃醋的!” 楚言歌口里的芷荨,是与他们兄妹二人一起在白州长大的刺史之女叶芷荨。 叶芷荨自小便对风姿出尘气质儒雅的楚渊芳心暗许,可是南汉近年转乱,白州一时失守,楚家四散流离,叶家也是朝不保夕,就在几个月前楚渊带着楚言歌离开白州后,他们就再没有听到过叶芷荨的消息。 此时楚言歌说起,除了语气里对楚渊有所调侃之外,还有些许的伤感。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楚渊听后眼神轻轻闪了闪,随即低声呵斥着楚言歌。 见此,楚言歌老实的撇了撇嘴,然后转过头任由楚渊给自己梳着发髻。 空气静谧流动,楚言歌的黑色发丝在楚渊的指尖游走,木梳在水盆里蘸了蘸,然后缓慢的将她的长发一层一层的陇上去。 为楚言歌拢好头发,楚渊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些简单的发饰为楚言歌带上。 看着楚言歌渐渐成形的金陵发髻,楚渊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歌儿,你喜欢金陵吗?” 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头看着楚渊,笑道:“金陵是南唐皇都,是天下少有的繁华之都,歌儿自然喜欢,只是真要我选的话,我还是更喜欢白州啊!” 闻言,楚渊的指尖微微颤了颤,眼眸微不可见的闪了闪,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看着楚渊变幻的脸色,楚言歌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她站起身,然后笑看着楚渊:“哥哥,其实歌儿也不是那么喜欢白州的,白州那个地方偏僻鲜少人烟,相比金陵的繁华,那是一点儿都不好。” 楚渊无奈一笑:“你还知道什么是繁华?” 楚言歌一听连忙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在白州的时候,白烟姐姐可是告诉了我许多许多关于金陵城的故事,白烟姐姐说了,金陵可是如今天下最为繁华的都城了。这里通夜灯火,五彩华灯,歌舞升平!” 闻言,楚渊微微哑然,最后气极反笑:“那白烟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楚言歌缩了缩脖子,实在不敢告诉自家哥哥,平日里她与白烟谈论最多的就是世间之事,若非此次被迫离开白州,她都准备和白烟来一次离家出走了。 想起几月前他们在白州落难而逃,楚言歌就算再心思大条都还是忍不住伤感。 那日南唐大军拿下白州,白州百姓一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慌乱逃离白州之时,在人群的冲击下,他们和母亲被迫分散。 母亲隔着老远的人群对他们喊着,在金陵相聚,可是他们来了金陵,却没有找到母亲的半点痕迹。 无奈之下,楚渊才带着楚言歌来投奔了李从嘉。 看着楚言歌耷拉下来的脸色,楚渊自然知道楚言歌是想到了家里的遭遇。 一夕之间四散流离,莫说是楚言歌,就是楚渊自己也是缓了多日才渐渐接受。 “好了歌儿,我们先去见一下郑王吧。” “嗯。”楚言歌抬手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小铃铛,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此,楚渊温和的笑了笑,然后牵起楚言歌的手走出了竹影小院。 “先生,小姐,郑王在府中摆了酒席为两位接风洗尘,请跟奴才来。” 楚渊前脚刚踏出竹影小院,适才为他们领路的男仆王权便从不远处赶来,气息微喘的说道。 见此,楚渊连忙放开楚言歌的手,然后对着男仆点点头,轻声道:“好。” 王权见楚渊似乎没有在乎昨夜的那些不愉快,当下也就热络的同楚渊聊起了天。 “先生和小姐是哪里人呢?” 楚渊微微皱眉,不过并没有不悦,只是淡淡道:“上杭。” 楚渊之所以不明言自己来自白州,主要还是不愿给李从嘉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白州虽然偏僻,却是军事要塞,若说他们来自白州,怕是会落人口舌。而上杭虽也曾是南汉之地,可早年已经被南唐归入版图,想必不会有人再用此做什么文章。 况且,现在李从嘉在金陵的形势不容乐观,他因天生异相已经被皇太弟齐王和吴王李弘冀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此时再因他来自白州让人给李从嘉安上个通敌卖国之罪,那就真的算是恩将仇报了。 “上杭?那可是文人聚集之地,难怪先生如此风雅。”王权一听楚渊说自己来自上杭便连连赞叹。 闻言,楚渊只是摇摇头,口上说着不敢当。 “你问我哥哥这么多,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的哪里人??”楚言歌越过楚渊来到王权的面前,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王权。 王权闻言一愣,在金陵哪有小姐会这么同男子搭话?他确确实实是被楚言歌的言行给吓了一跳。 楚渊见此连忙将楚言歌拉回来,刚想同那王权说些什么,王权却径自的笑了笑,然后十分不自然的说道:“奴才是金陵本地人士,十岁那年家里闹饥荒,我爹无奈之下才将我送进王府当个打杂的,也好为王家留个后。” 第五章 女德女训(五) 听了王权的一番苦楚,楚言歌偏头看他,不无惋惜的说道:“你真是可怜,这要是在我们......” “歌儿,女子不宜与男子擅自搭话,你将我告诉你的女德女训,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就在楚言歌想要同那王权细谈之时,楚渊脸色一变,然后一手拉回楚言歌,低声斥道。 闻言,楚言歌小嘴一撅,她自是知道楚渊为何生气,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他们要与人说谎,难道来自白州是不能同人讲明的事情吗? “先生说的是,是奴才逾矩了!!”王权被楚渊那冷下来的脸色吓得脸上一白,连忙低头道歉,那模样,活脱脱的一个被官家欺负的良民。 没想到王权的反应会这么大,楚渊脸上微微一怔,然后温着声音道:“你误会了,我这是不想舍妹在金陵惹是生非,与你并无干系。” 闻言,王权连忙低声道了几声是,接下来便一路无话,再没有之前的热情。 楚言歌似乎是感受到了楚渊的怒气,所以也一路无言,只是一个人闷闷的走在最后,脸色郁郁。 什么嘛!金陵又怎么了?为什么连话都不能说?那她还不能交朋友了吗?金陵真是麻烦,她还不如回白州呢!! 楚言歌的那些小动作楚渊自然都看在眼里,只是楚言歌这张嘴太容易露馅,若不是他及时制止,那白州二字说出来,就有了欲盖弥彰的嫌疑。 三人各怀心思,心念之间已经来到了郑王府的大堂。 郑王府的大堂正对着郑王府的红漆大门,王府门口有一颗枯叶的枫树,此时已经落满了大雪,寒风吹来,卷起一地的白色雪花,煞是好看。 看着郑王府门前的雪树,楚言歌从自己的貂毛披风里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空气里的温度,一块雪花落在她的手心,久久不曾融化。 “这里真冷啊。”楚言歌收回手在自己的嘴前呼了一口热气,然后笑看着楚渊。 楚言歌年纪尚小,心思单纯,虽然口不择言,可是心底却对楚渊十分依赖,此时肯对楚渊笑言大雪,想来是在示好。 既然楚言歌已经开口示好,楚渊自然不能再生自家妹妹的气,当下也是温和的笑道:“金陵不比上杭,自然冷一些,特别是冬日。” 听楚渊一口一个上杭,楚言歌就算再不懂事也该明了了楚渊的良苦用心,所以她连忙将手缩回披风,然后咧嘴道:“是啊,咱们上杭可暖和了。” 闻言,楚渊轻轻一笑,“好了,走吧。” 楚渊伸出手拍了一下楚言歌的头,然后抬步上了大堂的台阶。 可就是此刻,楚言歌却在楚渊身后酸酸的说道:“哥哥真是的,不是不让我同男子说话吗?自己还随便摸我的脑袋......” 楚言歌的声音虽小,可是四下十分寂静,楚渊怎么会听不见那小声的抱怨?只见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稳住身子,楚渊无奈的回头看着楚言歌,低声道:“歌儿,你记性还真是不错啊!” 闻言,楚言歌微微一怔,随即讪笑的吐了吐舌,一言不发的矮着身子跑进了大堂。 看着前方娇小的身影,楚渊有些头痛的扶额。楚言歌自小在白州长大,性子野,实在难以在朝夕之间有所改变,他还是且行且看吧。 郑王府坐北朝南,大堂面南而建,每至冬日,都会格外寒冷。可一旦王府需要招待什么客人,一般还是会在大堂设宴,以示尊重。 当楚言歌迈着小步子走进大堂的时候,李从嘉已经坐在了饭桌的首位,与早晨不同的是,大堂里除了李从嘉,还有另外一个妙龄女子,看上去与楚言歌一般大,衣着十分华贵。 楚言歌的目光与那女子的视线在空中一撞,那女子傲慢的瞥了楚言歌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倒是楚言歌有些发愣,久久不能回神。 这不,还未等楚言歌反应过来,楚渊已经从楚言歌的身后走了进来。 楚渊一走进大堂便扫到了李从嘉身旁放着的两把木椅,看来是为他和楚言歌准备的。 而李从嘉右手边的那位妙龄女子......楚渊细细一看,顿时明了,忙拉着楚言歌走到李从嘉和那妙龄女子身前,低首俯身道:“楚渊携舍妹见过王爷、公主。” 那妙龄女子看上去与楚言歌一般大,头上戴着的却是鸾凤朱钗,在金陵,除了当今皇后娘娘,也就只有公主能佩戴了。 “楚兄何必多礼?今日本是为你兄妹二人接风洗尘,只是不巧碰到我这七妹上门求画便一起用膳了。她虽长在宫廷,可对规矩却没那么看重,你们不用过多拘束。”李从嘉说完以眼神略过他左手边的那两把木椅,再次道:“你们先坐下吧。” 其实在教条礼法严明的金陵城,楚渊兄妹本属平民,自是没有那个身份地位可以和李从嘉兄妹共用晚膳的。只是李从嘉与楚渊算是少时知己,所以这些礼法规矩,也就暂且被李从嘉放在了一边。 只是李从嘉性情恣意洒脱,可楚渊却不敢随意逾矩,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楚言歌居然大大方方的拉开了木椅,眼看着就要坐下。 “歌儿!!” 楚言歌一听楚渊的低吼,当下便愣在了原地,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自家兄长。 “楚兄这是为何?”李从嘉疑惑的看着楚渊,不解的挑眉问道。 “还有什么为什么啊?我看就是不想与我们一起吃饭呗!!”楚渊还未开口,坐在李从嘉身旁的公主倒是先出口堵住了楚渊的解释。 之前楚渊向那公主问好的时候她没有言语,此时话倒是多了起来。 楚言歌幽幽的望了那公主一眼,罕见的保持着沉默。 “永姗,你若是真心来向六哥求画,还请不要随意插嘴六哥与楚兄之间的谈话。”李从嘉一句话将李永姗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人在旁边揪着桌布生闷气。 看着那刁蛮公主被李从嘉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楚言歌没由来的觉着心情舒畅,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可好死不死,楚言歌的这抹笑意正好落在了李永姗的眼里,惊得楚言歌连忙收回表情,一脸肃穆的垂下头。 第六章 刁蛮公主 楚言歌和李永姗之间的小插曲李从嘉和楚渊都没有发现,只是李永姗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楚言歌有些毛骨悚然,一时之间只能躲在楚渊身后,一言不发。 楚渊没有注意到楚言歌的异样,只见他三步并两步的走近李从嘉,眼神恭谨,礼数周到的行了个礼。 “王爷是天之骄子,公主是千金之躯,我们兄妹二人实在不应该与王爷同桌用膳。” 李从嘉听言眉头一皱,其实从早晨见到楚渊的时候李从嘉便察觉到了楚渊的刻意疏远。 那是一种因身份和地位的不同,硬生生隔开的距离。 “六哥,你看我说的对吧?人家就是不愿意同我们一起吃饭。”李永姗斜着眼睛瞥了楚渊身后的楚言歌一眼,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楚言歌有些骇然的撇了撇嘴,他们什么时候得罪这位公主了?怎么一直给他们使绊子? “楚兄你为何会拘于俗节?本王还以为,楚兄还和那日徐州城下的陌上少年一样风姿依旧,没想到居然是本王看走了眼。楚兄亦是免不了俗套,同那些虚荣求贵之人一般无二!” 李从嘉这次倒是没搭理李永姗,径自的便站起身,斜睨着躬身在侧的楚渊。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楚渊原本躬下的身子更显僵硬,当下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楚言歌却是看不下去了。 只见楚言歌一把将楚渊拉到身后,怒目瞪着李从嘉:“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你干什么要凶我哥哥??” “歌儿!”楚渊双眸一张,显然有些惊异于楚言歌的行为。 李永姗见此小嘴一张,随即夸张的吐了吐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李从嘉也是有些讶异,只闻他轻哼一声,冷冷道:“本王把你哥哥当做知己,可他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连同桌用膳都觉得不妥,难道这也是本王的错吗?” 楚言歌闻言一怔,随即回头望了一眼楚渊,她恍然发现此时楚渊的眼神竟有些游离。 四人沉默半晌,就在李永姗偏着脑袋打量着楚渊兄妹的时候,楚渊这才缓缓抬起头,越过楚言歌来到李从嘉的身前,沉声道:“王爷大量,是在下过于守旧了。” 没想到楚渊会突然改口,李从嘉三人皆是一惊,只是楚言歌反应要快一些,她当下便坐在了李从嘉顺位的第二个木椅上,然后回头对自家兄长和李从嘉说道:“哎呀!哥哥还有王爷,你们两个真是矫情,不就是吃一顿午饭吗?何必说这么多呢?你们要是再这么站下去,饭菜都凉了!!” “歌儿说的对。”楚渊眸光微微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松了口。 李从嘉见楚渊并无其他表情,当下也觉得适才的小插曲没什么,轻轻的扯了扯嘴角也就坐了下来。 李永姗见着李从嘉居然没有对这两兄妹发火,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倏地站起身,冷冷的瞪着楚言歌。 “你们真是好不要脸,落魄的难民而已,居然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永姗!”李从嘉一记目光扫过李永姗,沉声道:“坐下!” “六哥!他们来路不明,你居然将他们奉为座上宾,父皇知道了会怎么样??” “难道本王没有交朋友的权力吗?”李从嘉冷冷的斜了李永姗一眼,那记目光毫无温度,吓得李永姗只能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此,楚渊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月牙色长袍,缓慢的站了起来,对着李永姗行了个礼。 “若是楚某没猜错,公主豆蔻年华,应是陛下七女,永嘉公主。楚某虽是平民,却是家世清白,实在担不起公主那来路不明四字。”楚渊行礼之后抬头看向李永姗,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身清风朗月之气,令人望之生慕。 李永姗微微一怔,轻哼一声之后坐下,闷闷的道:“家世清白与否可不关本公主的事,本公主只是怕六哥错信了旁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什么麻烦呢?”楚言歌抬头,愤愤的看着李永姗。 “我说你呢!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李永姗一拍饭桌,脸上怒意已显。 “行了!”李从嘉低沉的声音传来,李永姗和楚言歌皆是一愣,随即讪讪的住了口。 李从嘉的目光在李永姗和楚言歌之间转了转,随即有些疲惫的对外喊道:“来人。” 王权畏首畏尾的从大堂外走进,低首道:“王爷。” 李从嘉轻瞥了李永姗一眼,然后扶额吩咐道:“去将本王书房里的那副新画取来。”王权听后一愣,那画可是李从嘉临摹多日才成的一副贺寿图。 “还不快去?”李从嘉的声音再次传来,王权身形一抖,连忙应是,然后小跑着离开了大堂。 楚渊和楚言歌都不明白李从嘉意欲何为,只有李永姗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六哥果然最疼我了,母后看到这幅画一定会很开心的!”原来李永姗是想索要李从嘉的那副贺寿图给钟皇后,以此讨钟皇后欢心。 李从嘉倒是不在意这些俗节,李永姗平日里与他关系不错,一副画而已,他给了便是给了。 “你拿了那画就回宫吧,若是回去晚了,母后该担心了。”李从嘉淡然自若的拿起手边的酒杯轻噙了一口,仿佛说话之人不是他。 “六哥你这是赶我走?”李永姗不可置信的看着李从嘉。 李从嘉将酒杯放下,轻望了一眼还站在酒桌旁的楚渊,“楚兄先坐下吧。” 楚渊点头坐下,李从嘉这才勾了勾嘴唇,再次看向李永姗,“今日六哥宴请好友,就不招待七妹了。”说到这里,正巧王权取画回来。 李从嘉接过画递给李永姗,淡淡道:“劳烦七妹代本王向母后问好。” 李永姗脸上一白,随即莫名一红,冷冷的瞪了楚渊兄妹两眼,粗鲁的接过李从嘉递给她的那副贺寿图便起身离开了郑王府,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堆的宫女太监。 楚言歌远远的望了李永姗怒气漫天的背影一眼,心中暗道,怎么刚来金陵就遇见这么个不讲道理的公主? 第七章 宴席浅谈 李永姗走后,大堂里再次恢复了平静,三人皆未被之前的气氛影响。 “楚兄和......言歌,你们长途跋涉,想必饿坏了,还是先吃饭吧。”李从嘉淡笑着招呼道。 楚渊沉默的点了点头,楚言歌倒是不客气的咧嘴一笑,伸手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之前李永姗在的时候楚言歌还会收敛一些,李永姗一走,她便本性暴露无疑。 席间,楚言歌一人埋着头不停的夹菜吃得很香,而楚渊和李从嘉却在一旁饮酒作词,时不时举杯大笑,气氛也算是和谐。 只是酒过三巡,李从嘉忽然放下酒杯看向楚渊,轻声问道:“楚兄,当日徐州匆匆一别,本王还不知道楚兄是南汉哪个地域之人呢?” “我们是上杭人。”还未等楚渊回答,一直埋头吃饭的楚言歌忽然抬起头,朗声说道。 楚渊下意识的望了楚言歌一眼,发现这丫头居然再次埋下了脑袋,仿佛几日没吃过饭一般。 李从嘉倒是略有醉意的笑了笑,一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喃喃道:“原来楚兄竟是上杭人,只是上杭在两年前已经归属我南唐,如此细细算来,楚兄倒也算是我南唐人了。” 楚渊神色从容的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同李从嘉谈起了他们自“上杭”到金陵的遭遇。 经过楚渊的一番细讲,李从嘉这才知晓原来楚渊兄妹本是南汉上杭人,五年前楚渊与自己的父亲经商路过江南,这才有徐州城下与自己以文相交的事情。 如今南汉与南唐之间战乱不断,上杭虽已归南唐管辖,可是上杭县令与南唐朝廷派下的巡抚之间矛盾不断,最终受苦的还是上杭的百姓。 楚渊一家便是受不得上杭乌烟瘴气的环境,所以才会选择一路往北来金陵生活,可是在出上杭后,楚渊母亲却在一场山洪中与他们兄妹二人失散。 无奈之下,楚渊这才想着来金陵投奔李从嘉,一来是想再次拜访老友,二来则是想安静等候母亲归来。 楚渊说完,李从嘉沉默良久,最后他闷头喝了一杯烈酒,然后沉声道:“楚兄受难了,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乱象纷纭。若是楚兄不嫌弃,当可在郑王府常住,至于楚兄的母亲,本王定会遣人尽心寻找。” 李从嘉言词恳切,目光坚定,虽然李从嘉今年只有十五,可是心底却最是重情重义。 楚渊听后心中一阵暖意,连忙俯首道:“王爷恩情,楚某恐无以为报。” “哈哈哈......楚兄真是爱开玩笑,你我之间,还需讲这些繁文缛节吗?楚兄是真不知道,本王在这金陵城是度日如年,如今有楚兄在金陵与本王作伴,本王倒是求之不得的。” 闻言,楚渊一张若有病态的脸上划过一丝复杂,随后轻敲着桌面,笑着点了点头。 李从嘉本就有了些许醉意,所以自然没有发现楚渊那略带复杂的神情。 “王爷想必是醉了,你们扶着王爷回房间休息吧。” 看着李从嘉越来越迷离的眼神,楚渊款款站起身走到大堂外唤来两名奴婢,轻声吩咐道。 那两名奴婢听后弯身绕过楚渊来到李从嘉的身前,然后将李从嘉从位子上扶了起来,此时李从嘉脑袋还有些清醒,只见他目光略微有些闪烁的看着一旁敲着碗筷的楚言歌,轻声道:“嗯......歌儿,这饭菜,你可还吃得惯?” 一声歌儿,多么自然流畅,楚言歌和周围的婢子没听出异样,楚渊却是变了脸色。 楚言歌本百无聊赖的玩着碗筷,当下一听李从嘉问自己,连忙抬起头,笑道:“习惯!” 李从嘉一双美丽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径自点头:“那就好。” 见此,楚渊连忙上前道:“王爷想必是喝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也好,楚兄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本王是许久许久没有遇到这么开心的事情了......” 说着说着,李从嘉的眼皮已经耷拉了下来,只剩下嘴里的喃喃低语。 看着李从嘉醉意已显,楚渊轻飘飘的望了那两名婢女一眼,沉声道:“王爷已经醉了,你们快扶王爷回去休息吧。这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你们可要替王爷关好门户,屋里的炭火也莫要少了去。” “是!”那两名婢女一听连忙应声,半点也不能含糊。 郑王可是当今陛下放在心肝儿上的宝贝,自小身子就弱,如今天寒地冻,她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否则,那可是人头落地的事。 看着那两个丫鬟越走越远,楚渊轻叹了一口气,缓慢的回头看向尚还坐在桌边的楚言歌,抿唇问道:“吃饱了吗?” 楚言歌还沉浸在楚渊适才散发出的那种凌驾众人的气势里,当下一听,不由得有些愣神。 “啊?......哦,我吃饱了,不过哥哥应该没怎么吃吧?要不要让小厨房再热一热?” 适才楚渊一直同李从嘉饮酒作词,兴起之时还会敲两首词乐,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吃东西? 显然楚言歌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如今李从嘉醉酒回了房间,她才开口关心自家哥哥。 兴许是为楚言歌的话所感动,楚渊原本有些冷硬的脸庞渐渐舒缓下来,然后轻声道:“我本就没什么胃口,何必还要劳烦厨房再做新食?倒是你,吃好了就回房间休息吧,这几日连夜奔波,你也累了。” “那哥哥你呢?你不回去休息吗?”楚言歌看着楚渊,有些疑惑的问道。 闻言,楚渊轻笑两声:“哥哥还要去见一位故人。” “故人?谁啊?” “母亲的故人,等哥哥回来再同你细说,你好好回小院休息,哥哥估摸着王爷醒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了。”楚渊走近楚言歌,将放在一旁的貂毛披风取下给她披上,温声细语的嘱咐。 闻言,楚言歌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楚渊却忽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让她的小脸一白,然后迅速的点了点头。 第八章 风雪之约(一) “走吧,哥哥送你回去。”楚渊满意的看着楚言歌有些发白的小脸,若是他不对楚言歌加以警告,这事儿怕是会传到李从嘉的耳里。 毕竟楚言歌的嘴可真说不上严密,楚渊还记得他十岁那年偷了母亲的首饰出去,卖了十两银子,他自己买了一把古琴,剩下的都给楚言歌买了糖果。 那时候正是楚渊对音律十分痴迷的时候,若不是母亲一直不愿让自己碰这些无关科举的东西,楚渊也不会起了小心思去偷母亲的首饰。可楚渊再聪慧,也抵不住楚言歌的嘴快,在那晚吃晚饭的时候,楚母见楚言歌似乎没怎么吃饭便随口问了一句,谁知楚言歌一口就将自己的哥哥卖了出去。 楚母一听脸都黑了,当夜就把楚渊打了一顿,那一顿打可是将楚渊打得半个月不能下床,楚父还因此与楚母争执了几句,当然最后是以楚母完胜为结局。 其实楚母如此惩罚楚渊实在不是为了那些首饰,首饰还可以再置办,可楚渊却是楚家唯一的公子,自小便熟读圣贤书,以后是要参加科举进京为官的人,楚母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此等宵小之辈的作为,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那件事在楚渊的心底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至此以后他都不敢同楚言歌一起做什么坏事了。楚言歌心直口快,加上楚家在白州地界颇有些财力,楚言歌从小到大的生活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她没见过世间的黑暗、狡诈和欺瞒,她的心思太过单纯,对人的防备心几乎为零。 这是楚渊一路以来都很担心的事情,若他们需要常住金陵,那楚言歌便不可能再同以前一样了,若她还是一直对人毫不设防,那她很可能会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成为政权的亡魂之一....... 当然,这也不是说楚言歌不够聪明,相反,楚渊觉得,自己的妹妹要比自己聪明得多,毕竟在那件事上,母亲的选择不是他,而是楚言歌。 想起前尘往事,楚渊不禁有些出神,直到楚言歌的轻声提醒他才缓过神来,然后伸手牵起楚言歌的手走出了大堂。 一出那温暖的大堂,寒风瞬时袭来,即使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楚言歌和楚渊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守在外面的王权一见楚渊兄妹出来,连忙便迎了上去,瑟缩着脖子道:“小姐,公子,二位是要回小院歇息了吧?” 楚渊轻轻瞥了王权一眼,然后礼貌的点了点头。 王权见了连忙笑了笑,然后自动的走在了两人的前方,不时回头道:“公子和小姐初进郑王府,想必许多地方都是不熟悉的,这大风大雪的,还是奴才为您们引路好些。” 楚言歌听后一乐,也不管之前楚渊对她的警告,当下便接口道:“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哈哈哈!” 被楚言歌这么一笑,王权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没再说话。 至于楚渊,这一次倒是没多大的反应,他的心思还一直萦绕在如何教导楚言歌上面,所以一来二去,楚言歌又将楚渊交给自己的女德女训抛到了脑后。 将楚言歌送回南厢房之后,楚渊便找了个理由遣走了那些守在北厢房外的奴婢和家丁,然后在屋里换下来那一身月牙白袍,穿上了一身紫衣,腰间挂上了一块白色玉佩,上面刻着奇异的图腾,繁琐奇异,隐隐泛着一层白光。 避开耳目,楚渊从侧门翻墙出了竹影小院,此时那抹身影早已无半点弱不禁风的模样,相反,无论如何看去,都是一个身手极好的民间高手。 楚渊走后,楚言歌在自己的南厢房里晃悠着,不时的用火钳掏着炉火,脑海里回荡着楚渊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一时之间有些心烦意乱。 “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李从嘉派来伺候楚言歌的小丫头乐月偏着头问道。 楚言歌抬眼看她,因为楚渊的警告,她自然不能告诉乐月自己为何心烦,当下只能撇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来了个陌生的地方,有些不熟悉罢了。” “陌生的地方?”乐月眨了眨眼睛,然后笑道:“也是,小姐是从上杭来的,对金陵的气候应该不是很适应。” 楚言歌听后有些讪讪的抽了抽额角,这王权的嘴还真是大,这才一顿饭的功夫,连她房里的婢子都知道她和哥哥来自“上杭”的事情了。 其实楚言歌不知道的是在郑王府这个大院里,无论是粗使丫鬟家丁还是贵人身边的随身侍女无事的时候都喜欢聚在一起闲聊。毕竟大家都是在一个屋檐下伺候主子的,像郑王这种没有娶妻纳妾的王爷府里更是没有人管,下面的奴婢们相交起来也没有那么多麻烦,你一言我一句的也无需考虑后果,反正主子都不会知道。所以啊,只要是郑王府某个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下人们你传我我传你,不过一个时辰整个王府都会知道。 “反正我也无聊,又睡不着,要不你跟我讲讲金陵的故事吧?”楚言歌放下火钳,一脸兴奋的看着乐月。 乐月一愣,“金陵有什么故事啊?” “我母亲常说金陵人杰地灵,有帝王之气,你就说说这天家的故事吧!”楚言歌一手撑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乐月。 乐月一听天家这两个字腿脚就是一软,连忙跪在了楚言歌的面前,哆嗦着嘴唇道:“小姐您快别说了,这天家秘辛哪里是我等奴婢能知晓的!!小姐您就饶了我吧!!” 就算是乐月知道那些泄露在民间的天家事,她一个小小的婢子也没有那个胆子非议啊。 楚言歌被乐月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将乐月从地上扶了起来,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母亲说了皇家忌讳多,不能忍受别人的闲言碎语......可是我好无聊,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故事可以讲给我听的?”楚言歌撑着自己的下巴,眉间一片愁云,她现在心情可烦闷了,怎么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分心的呢? 第九章 风雪之约(二) “这......奴婢没有......”乐月一直低着头,楚言歌也知道自己是吓着别人了,当下也只是撇了撇嘴,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手让乐月退了下去。 “嘿!你想听故事,那你倒是可以找本公子啊!”楚言歌挥退乐月之后本想宽衣休息,可没想到房间的窗户忽然从外面打开,一个黑色的人影伴着漫天飞雪从外面跳了进来,脚还没落地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楚言歌生在白州,母亲又经常带自己去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所以说起来楚言歌也算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当下她也不怕那黑衣男子,只是偏着头问道:“你有什么好故事吗?” 那黑衣男子转身,楚言歌这才看清男子的打扮,一身黑云暗纹锦袍,脸上挂着一面黑色金丝云纹面具,遮住了半边容颜,露出了一双幽深的眸子,细细看去,那眸子里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色。 “你是狼人吗?” 黑衣男子显然没想到楚言歌如此大胆,当下有些愣神,反应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楚言歌掩嘴一笑,指着他的眼睛,朗声道:“你看看你的眼睛,带着红色呢!不是狼人就是妖怪哈哈哈!!” 黑衣男子闻言眸子一紧,脸上划过一抹不悦,他这破眼睛就是麻烦,时不时的就给他整些幺蛾子出来!心底暗暗腹诽了几句,黑衣男子抬起头,冷哼道:“你倒真是不怕我。” 楚言歌吐了吐舌,对那黑衣男子的话没什么反应,相反她还热情的招呼黑衣男子坐在自己的对面,仰头说道:“我母亲说了,世上没有妖怪更没有狼人,你就是个人,我怕什么?” 闻言,黑衣男子的瞳孔一缩,眼神讳莫如深,“你母亲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有的人比鬼怪狼人更可怕吗?” 楚言歌一愣,随即轻声道:“自然说过,可我不怕。” “哦?”黑衣男子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笑问道:“为何?” 楚言歌眼珠一转,朗声道:“不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稀罕!”男子用手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雪花,轻哼一声。 趁着男子打理自己衣物的时候,楚言歌上下打量了黑衣男子几眼,她虽看不清男子的相貌,但从声音和体型上看,应该和自己哥哥一般大。 “你多大了啊!”楚言歌哼哼两句,半点没有被陌生男子闯入闺阁的惊慌。 黑衣男子听后一乐,将脚一蹬,稳稳的放在了案桌上。 “今年立冬刚好十七,我看你应该比我小不少,要不做我妹妹吧?”真的和自家哥哥一般大啊...... “......你不是要和我讲故事吗?你倒说说看是什么故事,看看我有没有兴趣!”楚言歌选择跳过年龄的话题,她才不想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叫妹妹。 黑衣男子果然成功的被楚言歌转移了注意力,当下便讲起了楚言歌最喜欢听的宫廷之事。 “你知道当今陛下为何封先皇三子李景遂为皇太弟吗?” “皇太弟?南唐居然是兄弟世袭制吗?”楚言歌双眼一张,开口提的第一个问题便惹来了黑衣男子一记鄙视的目光。 “无知,当今陛下立皇太弟是为了弥补先皇的遗憾,先皇走的仓促,本来没打算立当今陛下为太子的,只是后来变化太快,事情已经无法逆转。所以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为了表达自己对先皇的尊敬和理解,这才立了自己的三弟为皇太弟。”黑衣男子含笑道,末了还补了一句,“为表决心,当今陛下还在先皇的灵柩前立誓,绝不废除李景遂的皇太弟之位呢。” 立誓之说虽是坊间闲谈,可黑衣男子却觉得此言非虚,立李景遂为皇太弟,在先皇灵柩前表明决心,不仅可以稳住臣民之心,还能拉拢手握重兵的几位先皇遗子,特别是......齐王李景达....... 至于那誓言,乱世洪流里,谁会在意那么多? 楚言歌听后沉默了半晌后才问道:“皇太弟......当今陛下还真是心宽,自己的儿子不立,居然便宜自己的弟弟。” “你懂什么?陛下这是为了朝纲着想,虽说是为了弥补先皇的遗憾,但是更重要的还是如今乱世天下,诸子夺嫡的事情又不少见。弑君杀兄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不仅耗费国力,人心也极其容易涣散,陛下为了避免看到这个结果,立下皇太弟也是可以理解的。”黑衣男子笑眯眯的给楚言歌普及着。 楚言歌听后嘴角一撇,这些皇家还真是麻烦,哪里有他们白州逍遥?只是......想起白州,楚言歌的目光染上了一丝忧伤,白州虽然千好万好,但是在这乱象纷纭的世道里却做不成世外桃源,应该说,在这个世道里,无论哪里都逃不过被军队践踏的命运。 “你怎么了?”感受到楚言歌突然颓靡下来的气息,黑衣男子有些疑惑的望着楚言歌。 楚言歌抬头,“没什么,你还有什么故事吗?” 看着楚言歌收回心思,黑衣男子忽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房中徐徐上升的香炉白烟,竟软绵绵的瘫在了桌边。 楚言歌眉头一皱,伸手推了两下那黑衣男子的胳膊肘,气呼呼的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黑衣男子抬起头看向楚言歌,金色云纹的面具在昏黄的灯光下泛出魅惑众生的光晕,楚言歌一时竟失了神。 “你......”楚言歌眼睛发直的抬起手想要摘下黑衣男子的面具,却在接近面具的刹那止住了动作,嘴角一弯,朗声道:“你的面具挺好看的!” 楚言歌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黑衣男子的脸色一变,面具之下的红色瞳孔微微一眯,楚言歌偏着头看向那红色瞳孔,诡异而带着魅惑的气息.......本应让人沉沦的红瞳,楚言歌却只注意到它的颜色似乎越来越红。 “你叫什么名字?”黑衣男子看着楚言歌一直审视着自己的瞳孔,当下不由得将视线往右一转,避开了楚言歌的目光,语气淡淡的开口。 第十章 风雪之约(三) 黑衣男子急转而下的态度让楚言歌有些措手不及,她不禁有些怀疑刚才与自己玩笑讲故事的人究竟是不是眼前的黑衣男子了。 不过楚言歌向来不愿去深究一些不甚明白的东西,不是不想,而是不愿。 只见她好整以暇的转了转眼珠,收回搁在半空的右手,再次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淡笑道:“我叫楚言歌,你呢?” “你倒是与普通闺阁里的女子有些不同。”黑衣男子由衷的说道。 楚言歌一笑,也不在意黑衣男子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径自说道:“我母亲从未像教导平常女子一般教导我,她说我不适合生在后院宫闱,教了也是白教,还不如活得自在洒脱一些。” 黑衣男子听后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楚言歌的母亲是个这么奇特的女子,如今虽是乱世,可女子三从四德,静心守道的规矩却是千古传承的,难得楚言歌的母亲没有这么顽固不化。 “那你既知道我是闺阁——女子,又为何乱闯我的房间?我母亲说过,你这样是会毁我清誉的,那样我就不好嫁出去了。”楚言歌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脸上虽然挂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故发寒。特别是她还特意的将闺阁女子四个字狠狠的强调了一遍。 可黑衣男子明显没有受楚言歌的影响,只见他摸了摸下巴,不无玩笑的说道:“我正巧路过郑王府,在府外听到你的声音就想进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议论天家之事。” “那感觉怎么样啊?” “不算失望,是个奇女子。”黑衣男子笑眯眯的说道。 楚言歌好似听不懂一般眨了眨眼睛,然后站起身走向另一边,快速的将窗户打开,满天飞雪瞬间飘入了温暖的房间。 与此同时,楚言歌的发丝被寒风吹得十分紊乱,在风中飘飞,其间夹杂着无数白色飞雪,将楚言歌衬得如同雪山圣女一般空灵遥远。 迎着有些刺痛皮肤的寒风,楚言歌转过头看向黑衣男子,轻声道:“我想睡觉了,你还是走吧。” 黑衣男子似乎料到了楚言歌的逐客令,只见他状似无奈的拍了拍身上还未融化的雪花,然后缓慢的站起身,当他走到楚言歌身边的时候,突然好奇的转过头,“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楚言歌扬眉一笑,“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我哥哥说了,勿强求。” 黑衣男子神色一怔,随即低头笑了笑,再抬起头时,一双红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幽黑的暗眸,楚言歌见了不由得张了张嘴。 “你......你的......眼睛?”楚言歌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无讶异的说道。 轻瞥了一眼楚言歌的表情,黑衣男子微微勾唇,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初入世间的女子。 “我的眼睛没事,今日是腊月十八,恰好发病了而已。” “发病?” “小丫头,来年风雪再至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我是谁。还有,若以后真有人因今日之事不娶你,我倒可以委屈一下我自己哈哈!!” 黑衣男子的声音像是一阵风般消失在空中,楚言歌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风雪飘过,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男子的身影,窗外雪地上空无一物,只有大片的雪花从空白无尽的天空上落下,沉入土里,结成了一层寒冰。 楚言歌虽然震惊于男子的轻功,只是......谁要委屈你啊!!! 楚言歌愤愤的关上了窗户,两眼一翻,真是个疯子,她才不要再见到他呢。 送走了一个陌生的神秘男子,楚言歌忽然觉得困意满满,走到火炉边看了一下那还烧的通红的炭火,脑海里回荡着黑衣男子跟她说的那些话,楚言歌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蹒跚着步子往自己的床沿走去,三两下便宽衣睡了下来。 这几日连夜奔波,她确实累得不轻,如今饭饱喝足,故事也如愿的听了,可即便如此,躺在床上的她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因为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楚渊跟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无论她做多少无关的事情,那句话总是挥之不去。 “歌儿,哥哥离开王府的事情,不能同任何人说起,否则,我们会招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究竟哥哥是去干什么了?为何会引来杀身之祸?这些问题一直盘旋在楚言歌的脑海,让她无法入睡。 楚言歌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咕噜噜的转,秀美紧蹙,几经叹气,心绪烦乱。 哥哥和母亲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从白州一路逃到金陵真的只是为了避难吗?母亲到底去了何处?直觉告诉楚言歌,事实绝不是像她看见的那样,母亲一定不是和他们偶然失散的。 因为那日白州城里,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远远的地方对她笑了笑,那抹笑意,半点不像是惊慌之中的安慰,反而像是.......预谋已久的离开............母亲的离开,应该不是巧合。 楚言歌到底是个孩子,这么想着想着,眼睛不停的耷拉,没过一会儿便睡了去,一间不大的厢房里,火炉的炭火仍旧散出热气,可床上的女子却眉头紧蹙,瑟缩着身子轻呼:“我冷,冷........母亲........冷.........好冷...........” 郑王府外,竹影小院东南方的一座楼阁上,之前与楚言歌聊得十分投缘的那名黑衣男子正定定的站在上面,眼眸晦朔不明的看着郑王府的方向,或者说,是看着竹影小院南厢房的方向。 “萧大人。”就在男子不远处,一名戴着血红鬼面的男子伏地而跪,言语十分恭敬。 黑衣男子听后微微转身,金色云纹面具上落满了白色的雪花,此时看来,竟透着一丝诡异的魅惑。 “什么事?”黑衣男子的声音冰冷得毫无温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萧大人,鬼王大人有令,传您即日返回鬼狱!”地上的男子似乎十分惧怕眼前的萧大人,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黑衣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挑眉问道:“回去?可是我还没有找到那个人。” 第十一章 “鬼王说,这只是他吩咐给萧大人的一件小事.........如今,鬼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萧大人做。”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黑衣男子面具下的眼睛微微一眯,沉声应道。 正好他也缺一个推辞的借口不是吗?有人替他找好了,他就却之不恭了........... 跪伏在地的鬼面男子一听黑衣男子出口答应顿时便松了一口气,鬼王和萧大人,他是一个都得罪不起,如今两人没有意见相歧自然再好不过了。 毕竟他来这里之前可是听说了不少有关萧大人和鬼王之间的事情,眼前的萧大人身份神秘,在十年前被人卖入吴越第一杀手组织鬼狱,于一场场厮杀之中浴血重生,未满三年便独自接手任务,并且圆满归来,自此,未满十岁的萧染便在鬼狱一举成名,被鬼王勾黎破格提升为鬼使。 春秋往复,十年晃眼而过,萧染已经从当初的鬼使爬上了仅次于鬼王的位置,掌管鬼狱在江南所有的分舵组织,鬼狱上下都尊称其为萧大人,至于他的名讳,已经很少有人会提及。 “你先下去吧,顺便传信给鬼王,就说我在南唐还有些私事要处理,过两日再回吴越。”萧染摩挲着手上的黑玉扳指,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唇。 地上男子一惊,忙道:“可是........”可是鬼王说了即日返回鬼狱......... 萧染仿若未闻的望了地上的男子一眼,男子只觉心中一跳,脸色瞬间惨白,眼里布满了恐惧。 “可是什么?”萧染的声音透着几分笑意,可地上的男子听来却是满满的寒意,忙不迭送的摇头,“没.......没什么........属下这就去传信给鬼王.........” “好,下去吧。”萧染平静如常的扫了地上的男子一眼,若无其事的说道。 男子一听吓得额上冷汗直冒,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阁楼。 实在不是那戴着血红鬼面的男子胆子小,主要还是因为萧染名声在外让人不得不怕。 鬼狱的人都知道萧大人不止是性情不定,残忍嗜杀,最重要的是他不仅喜欢杀人,而且杀人的手段十分残忍,这几年死在萧染手上的人,从未有人留有过全尸。一个个都是身首俱损,更可怕的是,大多数人死前还留有意识,恨不得再不转世为人。 因此,这些年萧染手下的那些杀手,哪一个不是活得胆战心惊?他们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嗜血修罗,可在萧染眼里,他们就是怎么蹦跶都蹦不出他手心的跳蚤,特别是萧染心情不好的时候,死几个人实在太正常不过。 就好比现在,这几年萧染与鬼王勾黎的矛盾日渐加深,萧染已经十分不把鬼王看在眼里了,可怎么说鬼王也是鬼狱之主,萧染并不会明着挑衅他的威严,不能明着违背鬼王的意思,萧染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好,那鬼面男子怎么可能会不害怕?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鬼面男子,萧染的唇角微微一勾,缓慢的将脸上的金色云纹面具取下,挺鼻薄唇,俊美无双,气质出尘,眉目如画,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世人深陷的魅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萧染的眸子再次浮上了一层诡异的红色,映在片片白色雪花之中,真堪得上绝代风华四个字。 若是此时有人见了此等风景,肯定不会将萧染与鬼狱修罗联系在一起。都只会道一句好个绝世妖孽,惊才风逸。 南唐皇宫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占地广阔,风景秀丽,只是院落比不得北方的宫城华丽。虽然这宫城自烈祖登基之后修缮了不少地方,可烈祖生活简朴,不喜铺张浪费,南唐的宫城也就只是按着规矩装饰了一番,其他的建筑从未有丝毫改善,依旧是简朴素雅的样子。 直到如今的元宗皇帝继位,吩咐工部将宫城内外彻底整修了一番,这才有了如今的南唐皇宫,勾栏玉栈一一俱全,楼台水阁也是一样不少,四周小国上供的奇珍异草也都尽数养在了王廷之中,春秋之时,王廷院落自是一番美景。而如今虽是冬日,南唐的皇宫却也是寒梅峭立,雪落纷飞,垂帘幽静,好一派安详之景。 只是此等幽静的皇宫内院里,似乎并不太平,今日是腊月二十八,是如今宫中最受宠的凌贵人的生辰。 宫中的地位向来不论位分,只论陛下的宠爱有几分。如今凌氏恩宠正盛,陛下对她又十分上心,钟皇后自然得看着陛下的脸色行事,这不,凌氏的生辰宴席本是晚上才开始,可钟皇后晌午过后便遣人送来了礼物,众嫔妃见了也忙遣了宫中的宫女送上贺礼,以祝凌氏生辰之喜。 所以,当一身紫衣,面带紫色金丝面具的楚渊飞身路过凌氏所住的凝香殿时正好看见了一名绿衣宫女递上自家娘娘送来的贺礼。 此时那名宫女正恭敬的跪在凌贵人身前,轻声道:“凌贵人,这是安妃娘娘命奴婢送来的雪莲花,祝贺娘娘生辰大喜。” 如今陛下正值春秋,后宫嫔妃数不胜数,自皇后之下便有三名贵妃,六名正妃,无数婕妤和贵人。按理来说,安妃是正妃之位,不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妃嫔才对。 楚渊有些疑惑的停在凝香殿外的屋顶上往里面望去,只需一眼便看见了那坐在软塌之上撑着下巴半寐的女子。女子柳眉凤眼,皮肤白皙如透明的雪花一般,听下方的宫女禀明来意,塌上的女子这才睁看眼,轻轻一笑,明艳动人的挥手让地上的宫女起身,平静的开口:“雪莲花?是美颜养肌的好东西,替本宫好好的谢谢安妃娘娘。” 那凌贵人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人,可脸上却始终带着不淡不深的浅笑,白皙透明的皮肤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若有病态,平白的生出一股冰清玉洁的气质.........还有那笑容..........真是像极了......... 一触到心中的那抹想法,站在屋顶上的楚渊微微一怔,凝眉摸了摸自己挂在身侧的白色玉佩,深深的望了那凝香殿的凌贵人一眼,脚尖一点便消失在了林林总总的宫殿之上。 第十二章 交易 南唐皇帝的寝殿在皇宫的北边,因宫殿靠近皇宫后的一座大山,接了地热之气,所以南唐皇帝的宫殿总是比皇宫其他地方暖和许多,因此如今的南唐皇才为其取名为长春殿。 当楚渊来到长春殿的时候,南唐皇李璟正低着头在案桌上批阅奏折,一身明黄龙袍,未到不惑之年,鬓角却已泛起了白色,可以想象这么些年,坐在那把龙椅上,李璟未必过得好。 “陛下。”楚渊从长春殿侧宫门的窗户口一跃而进,目光从容的盯着案桌之后的李璟,沉稳清冷的声音倏然响起。 侍奉在侧的内侍太监陈福林抬头一看,一名戴着面具的紫衣男子正直直的站在李璟和他的前方,眼里皆是冰冷。 陈福林见了下意识的想要出声高呼救驾,可紫衣男子却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了陈福林的穴道。 李璟抬头,轻轻的放下手中批阅的奏折,当了将近十年的皇帝,李璟这点稳重还是有的。 只见他轻轻的瞥了一眼身侧毫无动静的陈福林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一身紫衣的楚渊,沉声道:“你是何人?” 既然楚渊能悄无声息的进入长春殿,证明他是有能力悄无声息的杀死自己的,可他并没有这么做,所以李璟才会如此沉稳的应对,因为他知道,楚渊不是来杀自己的。 “陛下,我姓楚。”说着楚渊便将身侧的玉佩取下扔在了李璟的面前,那模样看起来可是半点也没有将李璟放在眼里。 李璟对此并不在意,江湖中人总是有些傲气的。只是,他虽不在意楚渊的态度,可他的脸色却在看到玉佩的第一眼变得有些莫测。 只见李璟小心翼翼的捧起那雕刻着繁复图案的白色玉佩,嘴唇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沉默了许久,还是只能望着那玉佩,默默的出神。 “陛下?”楚渊看着李璟的模样皱眉,李璟这副模样,他可怎么继续和他交谈? 李璟听了楚渊的声音回过神来,沉沉的看了楚渊一眼,然后有些迟钝的问道:“你姓——楚?” 楚渊点头,再次道:“家母复姓诸葛,此次来南唐,正是家母所托。” “诸葛.......诸葛?”李璟喃喃的念了两声诸葛,眼里升起了一抹追忆之色,楚渊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你母亲可是白州........诸葛.......诸葛........” “诸葛依云。”楚渊见李璟久久说不出来诸葛后面的两个字,楚渊不由得沉声替他说了出来。 “哦......是啊,她叫诸葛依云,我真是老了,十八年了........很少有人跟我提及过这个名字了.......”李璟的手不停的摩挲着白色的图纹玉佩,尚还英挺的脸上闪烁着痛苦,断断续续的话语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楚渊一直不知自己的母亲究竟和南唐的皇帝有什么前尘纠葛,况且他也不想知道,他现在站在这里,自然也不是同李璟一起追忆往事的。 所以楚渊一伸手将一旁定在原地的陈福林打晕了去,然后抬起脚步走到李璟的身前,沉声道:“陛下,楚某从白州千里迢迢的赶到南唐金陵,是有一事相求。” 李璟回过神看向楚渊,皱眉问道:“什么事?” 楚渊微眯双眼,抿唇道:“请陛下撤回南下的军队,放南汉一条生路。” “放南汉一条生路?”李璟皱眉,这几年他大兴战争,虽是收服了南楚和闽国,可南唐也遭到了重创,现在的李璟需要更富庶的南汉之地来养兵安民,要他撤回攻打南汉的军马,太难。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江南一代早已没有敌手,南汉虽然国力不比南唐,可南汉如今的君主刘晟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如今陛下攻下南汉白州地界,兵临南汉都城,此时咬牙攻城确实可以拿下整个南汉,可若是........” “若是如何?”显然李璟已经被楚渊说动,不由得凝眉问道。 楚渊听后一笑,直起身子,淡淡道:“若是南汉奋力反扑,陛下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如此一来,即使南唐拿下南汉国力也会受损,到时候,北方中原的那些人,可就会.......趁机南下了.........” 楚渊的声音极小,话语也是极浅极淡,可李璟作为南唐的帝主,他自然听出了楚渊话里的深意,这些年来,江南各藩镇都雄踞一方,割地而治,乱成一团。 虽然北方也是同样战争四起,可江南更是纷争不断,论国力和兵力,江南更是不比北方强悍。 况且,近年来北方政权逐渐稳固,特别是去年建立的后周政权,声势浩大,兵力强壮,他不得不防。除了后周的威胁,幽州地域还有北方契丹族建立的大辽国,大辽人虽生长在草原,可对中原却是觊觎已久,草原人骑兵威猛无比,势不可挡,若是骑兵真的踏向了江南地区,南唐怕是无力抵抗。 就在李璟思绪有些紊乱的时候,楚渊淡然自若的声音再次传来:“陛下应该明白,南唐一旦国力衰弱,不止是北方的政权会趁机南下,就是毗邻的吴越之地,怕是也会想要分一杯羹。” 吴越国主钱俶是个极其精明狡猾的人,在审时度势方面更是无人能及,最要命的是,吴越与南唐近几年小战不断,边境更是几经摩擦,若有朝一日南唐有难,吴越肯定巴不得踩上两脚。 “她要朕放过南汉?”李璟沉默许久,就在楚渊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李璟忽然开口说道。 楚渊神色微微一怔,随即沉声道:“母亲是诸葛家的后人,她有义务保护南汉的子民。” “诸葛家?”李璟有些疑惑的抬头,她到底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若是陛下愿意放过南汉,楚某愿意在金陵辅佐陛下,十年为期,十年之内,楚渊保证南唐国号安存。”楚渊沉沉的看着李璟,神色淡漠,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由得心上一怔。 现在的天下,是乱世,应该说,很乱,没有人能保证一个政权的更替和长存,而眼前的紫衣男子,他却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只要不动南汉,他就能保证南唐在未来十年里,保存国号。 第十三章 金陵词会(一) “朕凭什么相信你?”李璟不是傻子,大话谁都会说,可是能实现承诺的人,寥寥无几。 楚渊目光淡淡的扫了李璟一眼,然后俯身将白色图纹玉佩从李璟的手中拿回。 玉佩本是楚渊的,李璟倒也没有发作,只是依旧疑惑的望着楚渊,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的儿子,一定不会是泛泛之辈,但是,长期为帝的习惯却让他不得不警惕。 楚渊摩挲着玉佩的纹路,沉默半晌之后才笑道:“如今后周政权刚立,内部肯定动乱不断,只是后周占据大片中原之地,周主郭威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加上郭威这几年囤积的兵力,后周之势可谓是锐不可当,就是北方的大辽国也只能在其威严下夹缝求生。如果此时陛下代表江南各国给大辽陛下修书一封,表示南唐愿意结好大辽以牵制以后周为主的中原政权的话,楚某相信,大辽的帝主应该会很愿意接下陛下的橄榄枝的。” 说到这里,楚渊顿了顿,随即又道:“若是这件事最后办妥了,就算是楚某送给陛下的第一份礼物了吧。到时候,楚某会再来找陛下的。” 说完之后,楚渊便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从侧门飞身出了长春殿,那闲适自在的步子,那挺拔俊秀的背影,真真的是飘逸宁人,潇洒淡然。 楚渊走后许久,李璟仍旧回不过神来,直到瘫倒在地的陈福林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唤了李璟一声陛下,李璟这才微微眯了眯双眼,然后沉声道:“研磨。” 陈福林反应不及,愣是在原地怔了几秒才点头应是,快速的弯腰替李璟研起了黑磨。 李璟为帝十年,虽然他不喜权势,可好歹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说他没有想要一展宏图的志向是不可能的。可李璟虽有鸿鹄之志,可南唐却一直没有那个财力和兵力,一旦对上富庶的中原,只能任人宰割。 如今楚渊为救南汉而来,亲口承诺愿助自己一臂之力,李璟虽然不知道楚家,或者说诸葛家与南汉有什么渊源,可他却实实在在的听明白了楚渊话里话外的深意,结交北方的大辽政权,掣肘后周这个后起政权,护南唐,甚至是江南一时之安。 轻叹了一口气,李璟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深思,然后拿起手边的毛笔,行云流水的挥开了笔墨。 郑王府,竹影小院。 楚言歌幽幽转醒,往外一看已近申时,因是冬日,所以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 楚言歌揉着酸涩的眼睛坐起身,随手拿过挂在床边的衣服和披风穿上,她也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摇摇晃晃的便出了房间。 看着竹影小院外空无一人,周围倒是烛火点点,楚言歌下意识的给自己的双手呼了口气。 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楚言歌有些疑惑的望向了楚渊所在的北厢房,看着北厢房里一片黑暗,她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担忧。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楚言歌眉头一皱,刚想走出院门看看,李从嘉那抹熟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竹影小院的门口。 只见李从嘉一身青衣内衬,外着淡青色四爪青蟒纱衣,脖间戴着一条厚厚的狐裘,衬得他整个人乌发红唇精致秀美,嘴角噙着的一抹温文笑颜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咦?楚姑娘你醒了?你哥哥呢?”李从嘉走上前,温和的问道。 看着李从嘉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答道:“在屋里,想必还没有起来。” “哦?这样啊......看来楚兄的酒量也和我一般无二嘛!”李从嘉哈哈两声,显然心情很不错。 不过楚言歌听了李从嘉的话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家哥哥可是海量,怎么会这么容易醉倒? 看着楚言歌咕噜噜转的黑眼珠,李从嘉当下只觉一阵好笑,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开口问道:“不知楚姑娘可喜欢诗词歌赋?” “嗯......我对这些一知半解的,不是很喜欢......还有啊........从嘉哥哥也别楚姑娘楚姑娘的叫了,叫我言歌儿吧,白烟姐姐她们都这么叫。”楚言歌偏着脑袋想了想,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 看着楚言歌努力措词的模样,李从嘉连忙上前,略显稚气的清俊脸庞上透出一丝微红,也没在意楚言歌话里的那个白烟究竟是谁,只是踌躇道:“言歌儿.......你不知道.......这世间最美不过诗词,你若是亲自体会了,一定会喜欢的!”说着李从嘉便拉起了楚言歌的手,再次道:“今夜这街市上恰好有词会,本王本来是想邀请楚兄前去的,只是没想到楚兄还在休息,要不歌儿同本王一起去?” 楚言歌闻言一怔,随即想到自家哥哥兴许还未回来,当下便爽快的答应了李从嘉的邀请。心中还暗暗的将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哥哥给骂了一顿。 “好啊,以前总听白烟姐姐说这金陵是如何如何的好,今日我也去瞧瞧?”楚言歌咧嘴一笑。 见此,李从嘉也不再顾忌,当下便唤人准备马车,同楚言歌一起前往了金陵城中的街市词会。 当今陛下雅好诗词,大兴文雅之风,所以金陵城几乎每日都会有文人墨客来往,这街市词会更是从未间断,既是词会,必然需要一个固定的地点举行,而金陵城中的凤凰楼亭台则是极好的场所。 凤凰楼位于金陵街市中心,据说是前唐某个显贵之人所建,富丽堂皇,风景秀丽。在凤凰楼上,可以俯瞰整个金陵城的风光旖旎,不可谓不壮观。而凤凰楼亭台则建在凤凰楼东南方,一块极大的亭台,以红花木雕琢的栈栏,文人墨客立于四环走廊之上,台中木桌上摆一笔墨纸砚,有兴致的文人便可上台作词,以示风雅。 若是词作上佳,遇上京中达官贵人来此游玩,说不定便从此平步青云,踏入仕途为国效命了。 再说李从嘉,因郑王是出了名的醉心经籍,闲来无事便喜欢来凤凰楼阁上观看诸子吟诗作词,词兴大发之时,还会下场挥墨两笔。所以久而久之,这凤凰楼偏东南角的春雨阁就一直给郑王留着,以备郑王不时之需。 第十四章 金陵词会(二) 而今日,恰好李从嘉来了兴致,一人带着楚言歌便来了凤凰楼,也不管周围人游离的目光,笑眯眯的牵着楚言歌走上了东南角的春雨阁,期间还不忘让人送上暖炉给楚言歌。 “这郑王今日怎么带了个姑娘来?” “难道是郑王妃?” “瞎说什么呢!别说郑王还未到婚配的年龄,就是有也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便封了个王妃吧?” “......就是啊,要说这陛下最宠爱的就是这郑王了,要给郑王赐婚,那还不得举国同庆啊?” “可若不是郑王妃,又是谁呢?难不成是郑王的红颜知己?” “谁知道呢,风流才子,绝世佳人,要我说也配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道细声的讨论渐渐息鼓,楚言歌也被李从嘉牵着上了凤凰楼东南角的亭阁。 楚言歌左右看了那亭阁一眼,这才发现原来凤凰楼三楼的东南角上建着一所春雨阁,正好可以俯瞰凤凰楼亭台下文人墨客举行的词会全景。 此时外面的雪渐渐下得小了,天空上的乌云自然也散开了去。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掩不了渐渐黑下来的天色。 凤凰楼既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酒楼,那华灯五彩肯定是少不了的。这不,天还未黑完,凤凰楼上下已经点上了各色的烛火,将整个凤凰楼照的犹如白昼一般通明,而那五彩灯笼里不时泛着的闪光,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从嘉哥哥,你看这灯,怎么一闪一闪的?”楚言歌看着凤凰楼的婢子掌上一盏青色朦胧且不停闪烁的烛灯,当下便惊异的拉着李从嘉的袖口,疑惑的问道。 李从嘉顺着楚言歌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那婢子将青灯挂在了东南角朝西的台柱上,不由得抿唇道:“这些烛灯里都是萤火,从山间捕捉,夜晚时分放进灯笼里,倒也是一番美景。只是......” “只是什么?”楚言歌偏过头看着李从嘉,她虽不懂什么是萤火,但却也觉得那灯笼里的青色闪烁十分美妙。 李从嘉闻言轻叹一声,然后自顾的坐在了楼阁上的红漆木椅上,指尖轻扣那扶椅,不无伤感道:“只是这萤火虽美,却只有一夜生机,明日晨时,日出之际,它们也就消失无踪了。” 李从嘉的言语里有着丝丝悲戚,只是那时的楚言歌还不能懂得,她只觉得萤火既美,活得时日短一些也无妨,毕竟世间之事都是公平的,你得到了别人没有的,自然也要付出别人没有付出的。 “从嘉还真是好兴致。”一道响亮的男声响起,李从嘉和楚言歌不约而同的往楼阁外的珠帘望去。 春雨阁建在凤凰楼的东南角,以一排绯色珠帘同凤凰楼的上宾厢房隔开,听到那道男声,李从嘉和楚言歌往那绯色珠帘后望去,正好看见一名白衣男子手持檀香扇从厢房中走出,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与他周身散发出的文人之气半点不符。 “这是本王的七皇叔保宁王,他性子有些.......奇特,言歌儿最好不要多与他搭话......一会儿只管唤他一声王爷即可。”李从嘉见到那白衣男子,眉头微微一蹙,愣了一愣之后站起身,退到楚言歌的身旁,低声对她嘱咐着。 说来,李从嘉话里的奇特二字倒真是给了李宣远莫大的薄面,毕竟在金陵城里,谁人不知保宁王李宣远是个浪荡荒唐的风流王爷?这位王爷可是还未娶妻便已侍妾成群,一年十二月,李宣远更是有半数时间住在歌妓房,柳烟巷里,就是陛下亲自下诏命他回府他也没有遵从过,若不是陛下看在先皇的面子上,李宣远早已被逐出皇室,罢黜封号了。 除了这事,李宣远更是从不上朝,朝廷内外名声极差,人缘近乎没有,不仅如此,李宣远还因傲慢又嘴毒的性子得罪了不少高官权贵。只是那些朝廷重臣碍于李宣远皇室贵族的身份不便与之计较,除了御史会时不时的弹劾他两句,其他同僚都是一致选择无视保宁王这个人的,毕竟保宁王一年到头也不会认认真真的去上几次朝,他们自然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只是此时的楚言歌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只在乎李从嘉口里的“七皇叔”三个字。 楚言歌仔细的观察了一眼正向他们走来的白袍男子,风光霁月,气质出尘,脸庞俊秀却未脱稚嫩之气,看上去也就同李从嘉一般大,居然是李从嘉的皇叔?这竟然是......皇叔? 楚言歌心中如此想着,自然也就侧头这么问了李从嘉,“从嘉哥哥,这人看着不大,怎么会是你的皇叔呢?”一片宁静的春雨阁上,只闻楚言歌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李从嘉闻言失笑,也管不得李宣远那八卦的目光,只是沉着声音对楚言歌说道:“皇叔虽在辈分上大本王一些,可却是与本王同年而生,今年正好也是十五。” 十五?楚言歌听后眼眸再次一张,心底暗自吃惊的想着从嘉哥哥的爷爷还真是厉害,孙子辈都和儿子辈差不多大了。 “从嘉,这可人儿是哪家姑娘啊?竟能让你如此亲近?”李宣远快步走到李从嘉和楚言歌身前,眼光在两人之间滴溜溜的转了转,然后摇开那檀香扇,调笑的问道。毕竟郑王虽是金陵城与世无争的王爷,可并不代表郑王是个好相处的人,特别是........眼前这个人,是个女子。 看着李宣远大冬天还摇着折扇,这人该不会是傻子吧?楚言歌撇了撇嘴,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暗自嘀咕了一句。 许是楚言歌的目光过于坦诚,李宣远竟不自觉的勾起唇角,也不管李从嘉有没有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便看向楚言歌,笑问道:“小娇娥?你是哪家小姐啊?等本王哪日得了空就去找你玩儿啊?” 在金陵,对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这般说着轻挑的话语,可以说李宣远此举是非常放肆无礼了,只是此时的楚言歌哪里会在意这些?她生在白州,礼仪教条不如金陵的闺阁女子保守,诸葛依云也从未将她当成女子教导,所以对此她自然不会有任何生气的表现。 第十五章 寒门书生 楚言歌见李宣远说话温和有礼,性情似乎也不错,当下也就没了戒备心,径直的便绕过了李从嘉坐在了李宣远的对面,拿起桌上的食物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我叫楚言歌!我和我哥哥从上杭而来,初到金陵,暂时住在从嘉哥哥的郑王府里,你要是真想找我玩儿,那就来从嘉哥哥府里找我吧。” 见楚言歌这般随意的状态,李宣远微微挑了挑眉,饶是他这般不讲礼数,不计规矩的风流王爷都被楚言歌的行为作风吓了一跳,不过李宣远好歹是常年混迹风月场所之人,他什么样的奇人没有见过?惊异过后,倒也没了多少兴趣。 相比于李宣远的接受能力,李从嘉显然还差了些火候,看着楚言歌吃得满嘴是油之后才轻轻一叹,后知后觉的对李宣远简单的行了个礼。 李宣远是皇叔,他自是应该尊重他的,即使这皇叔平日里没有半点为人长者的风姿。 “皇叔见谅!这是从嘉一个知己好友的妹妹,他们遭逢劫难,只好投奔于从嘉门下,并非什么权贵小姐,不懂规矩还望皇叔海涵。” 李从嘉这是一语双关,楚言歌乃寒门子弟,并非富贵小姐,他李从嘉既无集权之意,楚言歌也非风月女子,所以还请他这位皇叔不要将目光在他们身上做过多打量了。 听了李从嘉的话,李宣远的脸色果然变了变,不过那抹异色只是一瞬,李从嘉半低着头,所以并没有发现。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面对皇叔的时候,随意就好,还行什么礼?”说着李宣远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看向李从嘉,“还有,从嘉你真是多虑了,本王喜欢的,是绝色妖娆的女人,对未发育的小女娃,本王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一点,从嘉不是很清楚吗?哈哈!”李宣远大笑着转过身,然后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吃得正香的楚言歌。 闻言,李从嘉倒是没了担忧,楚言歌虽生得精致可人,可相比李宣远平日的爱好还是差了一些。 思索半晌,李从嘉刚想出言送李宣远离开春雨阁,李宣远却移步到了春雨阁外的栈栏旁,一双细长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细线,兴致勃勃的看着下方热闹非凡的词会。 “从嘉还是这么醉心这些文人诗词。”李宣远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侧过头看向李从嘉。 “兴趣而已。”李从嘉眼睛微微一眯,缓声回答。 就在春雨阁上的两位王爷你一言我一语聊天之时,下方的词会已经在众多学子兴奋声里正式开始。 金陵的词会虽多是寒门书生参加,可总是有一些权贵子弟喜好诗词爱凑热闹的,所以久而久之,这词会也就成为了权贵公子招贤纳士,寒门子弟大展文采以求重用的地方。 只是这种词会多少有些不正规,所以许多有真才实学的书生都不愿来这里消磨时光,真正能在下方词台上写出好词的人也多是权贵门生,寒门子弟,这些年已经很少见了。 而今夜似乎有些许不同,亭台上很多双眼睛都落在了凤凰楼东南角的春雨阁上,此时那里正站着两抹修长挺拔的身影。而恰好这两抹身影在金陵城都格外出名,不过一个是因为风流荒唐的名号,而另一个却是因了少年才子的名声。 “是郑王和保宁王?” “可不是吗?这保宁王虽是郑王的皇叔,可两人年纪相仿,兴趣约莫很是相似,所以才会一同来这词会游玩吧。” “你还真是无知啊!听说那保宁王不学无术整天流连花丛,他怎么会和郑王这等少年才子一般喜好诗文呢??大约是来凑热闹的吧!”不知是谁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话,惹得周围的看客一阵细声讨论。 “就是哈?这保宁王的名声似乎不怎么样,不过他怎么会和郑王在一起呢?” “管这么多干什么?你我不过是小老百姓,人天家之事,谁又知道呢?” “.........” 悉悉索索的讨论声渐渐息鼓,词会已经渐入佳境,几位富家公子兴致昂扬的上台作了几句歌颂金陵繁华,吾皇圣明的诗词,然后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春雨阁所在的方向,心中很是忐忑,既希望被皇家王爷看重,又怕落了个攀炎附势之名。 李从嘉眼神冷漠的看着下方词台上的风雨云斗,眼底逐渐没了兴趣,这些人,他大多是认识的,不过是些游手好闲之徒,今日来此,恐怕也只是知道自己来此了而已。风雅之事,居然被人如此利用,饶是李从嘉这般性情温和之人都有了一丝温怒。 就在此时,一名灰衣布衫的寒门书生站上了词台,那书生生得白净过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轻纱帽,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可那脱口而出的诗句却是让站在春雨阁上神色淡淡的李从嘉眼前一亮。 “谁家旧宅春无主,深院帘垂杏花雨。香飞绿琐人未归,巢燕承尘默无语。” 字句虽然稚嫩,可寓意却是深长,李从嘉站在春雨阁中低头喃喃:“真是好诗。” 李从嘉虽更喜作词,可诗作上他也是极有天赋的,所以听李从嘉这么一夸那寒门书生,李宣远倒是来了些兴趣,笑眯眯的望了吗寒门书生一眼,眼底划过一丝玩味,扯着嗓子便对那词台大喊道:“嘿!书生!这是金陵词会,你作什么诗?给本王做一首词可行??”听了李宣远的声音,李从嘉轻飘飘的望了他一眼,别人或许不理解李宣远意欲何为,可是他却非常了解他这位七皇叔,李宣远最喜欢的才不是什么烟花美人,他最喜欢的是唯恐天下不乱。 李宣远的声音极大,下方的文人墨客自是听清了的,只见那词台上的书生吓得浑身一震,脸色有些苍白的对着春雨阁所在的方向福了福身子,低声道:“王爷见笑,小生词句拙劣,不敢献丑......” 那书生声音虽低,可四下却异常寂静,所以李宣远倒是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第十六章 书生意气(一) “词句拙劣啊?那还上这词台做什么?”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众人往声源望去,只见一身着褐色贵族服饰的男子端坐在长廊的右侧,此时正眼神阴冷的盯着台上的寒门书生,见众人往他所在的方向望来,那人再次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金陵词坛盛宴,上台的无不是学术高深之人,你居然敢在这里浑水摸鱼!” 李从嘉闻言不由得朝那人看去,眼睛微微一眯,显然李从嘉认识那人,不止李从嘉,就是李宣远也认识眼前的人。 一身褐色锦衣长衫,外罩一层黑色狐裘大衣,在词坛下方,手中还握着一金色赤纹暖炉,显然十分娇贵。李宣远轻轻勾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司徒周家的庶子周琛,为人飞扬跋扈,在金陵这一方之地,仗着周家的权势为所欲为,若不是他和李从嘉两人还站在春雨阁上,恐怕周琛早已将台上的寒门书生给撵下来了。 毕竟周琛虽是庶子,可因周宗无嫡子,所以便对这庶子十分宠爱,以至养成了周琛目中无人的性子。之前那寒门书生作的歌咏杏花之诗显然比周琛作的流水词高了不止一筹,周琛会心生嫉妒也是正常的。 “这位公子,小生虽不是金陵人,可也知道这是金陵文人聚集的词会,小生虽然不才可是也读过几年圣贤书,来这词会瞻仰一二难道就是浑水摸鱼了吗?”寒门书生面色冷硬,目光直直的盯着右侧的周琛,愣是将周琛盯得有些不自在后才收回了目光。 “真是强词夺理!........这是词会!不是什么诗会!你.......你这是在侮辱词会!”周琛眼神闪烁的将头别向一边,说着说着眼里妒火重燃,再次阴测测的望了台上的书生一眼。 书生听后低头一笑,随即挺直脊背,环视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文人墨客,眼神微暗,沉声道:“小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在座各位!” “说来听听。”李从嘉的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众人不由得往春雨阁望去,正好看见李从嘉的眉宇清冷端凝,眼神沉静如水。 见此,众人心中一惊,随即低下头,遮遮掩掩的以眼神示意着周围的人不要开口,郑王似乎有些生气了......... 寒门书生见李从嘉为自己出头,当下不由得心中一暖,点头之后才道:“敢问这位公子,吟诗,不属于风雅之类吗?” 周琛一愣,寒门书生再次道:“小生来此前曾听人说过,这是金陵特有的词会,可吟诗作对,可挥墨作画,抚琴对弈,在这里,只有风雅和情趣的享受,并没有其他束缚,难道小生所闻........不属实吗?” 周琛一听连忙往李从嘉和李宣远的方向瞟了一眼,他当然不敢说这话不属实,金陵词会自当今陛下登基之后才渐渐兴起,说是词会,可更多的是文人墨客自娱自乐,诗词歌赋居多,琴棋书画次之,总的来说,词会虽挂的是词的名号,可却并不是只能作词。 见周琛三两下便被寒门书生堵得无话可说,李宣远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到底是只知吃喝玩乐的蠢货。 这种整人的事情,还是得他保宁王来,想到此处,李宣远的嘴角划过一抹恶意。 感受到李宣远身上的气息变了变,李从嘉微微皱眉,突然在一旁高声道:“寒风猎猎吹人倒,千卉千葩尽枯槁。谁分清气到寒梅?独放银花照晴昊。” 一首诗吟完,李从嘉也不管李宣远似笑非笑的表情,当下只是看着下方十分惶恐的寒门书生,含笑道:“你确实不该在这里作歌杏花的诗,作诗需应景,才更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你看这冬日寒梅生得多美?你何苦还去歌颂那遥在三月的杏花雨呢?”众人本沉浸在李从嘉的诗作之中,可转眼他却同那寒门书生开了个玩笑,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晃眼间便将之前周琛对寒门书生的刁难忘到了脑后。 其实也并非众人想忘记那段不愉快,只是这王爷已经开口为寒门书生解围了,难道他们还要触王爷的霉头吗? 就在众人捧腹大笑之时,楚言歌忽然从李从嘉的腰后探出脑袋,油乎乎的双手搭在李从嘉的腰上,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下方脸色通红的寒门书生和周琛,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望着李从嘉,朗声道:“从嘉哥哥,你刚刚的诗作得可真好,比有些人的流水词好多了。”她虽然在低头吃饭,可下面的情况她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李从嘉闻言一怔,随即发现楚言歌的双手正环着自己的腰,当下脸上便是一阵红,只是楼阁里光线有些暗沉,饶是李宣远都没看见李从嘉微红的耳根。 “不过是为人解围而已,算不得好诗。”李从嘉不动声色的将楚言歌放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扒下,然后细声在楚言歌的耳边说道。 见此,李宣远在李从嘉的身后轻咳两声,不怀好意的说道:“从嘉,这人你是救了,风头也都被你抢去了。唉......周琛可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你救下他,也不知是这书生的福气,还是霉气?” 说着李宣远便觉得无趣,摇了摇手中的檀香扇,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春雨阁。李从嘉听后眉头一皱,眼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沉着脸没再说话。 看着李宣远慢悠悠走远的背影,楚言歌对着那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望着李从嘉,轻声道:“从嘉哥哥,这人真坏。” “你还懂什么是坏?”李从嘉难得的调笑了楚言歌一句。 楚言歌撇了撇嘴,并不计较李从嘉的调笑,绕过李从嘉的身影,楚言歌饶有兴趣的趴在栏杆上看着下方那寒门书生。此时那书生仍然保持着半躬的身子对着春雨阁的方向。 “诶!!你抬起头啊!!我哥哥说了,读书人应该抬头挺胸!!”楚言歌用手做喇叭状,闷着气对下方的灰衣书生喊道。 许是被楚言歌的声音吓得愣了神,那寒门书生竟真的抬起了头,不过还未等他再次低下头,李从嘉的声音便从春雨阁上缓缓传来。 第十七章 书生意气(二) “这位姑娘说的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不必如此谦卑。” 闻言,周围再次响起了一阵阵议论声,只是那灰色布衣的书生却并没有说话,他只是愣愣的抬头望着那趴在栏杆上的一抹白色身影,上好的貂毛披风将那个小小的女娇娥裹在其中,粉红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那一刻,灰衣书生似乎在那女孩身上看到了什么不同。 “哈哈哈......老夫很久不出门了,这一出门就遇到了郑王雅兴高涨之时,真是老夫的荣幸啊。”一道沉厚平稳的男声响起,众人往词台外望去,只见一抹略见消瘦的人影缓步而来。 “这是韩大人?” “可不是吗?听说最近正得陛下重用呢,他怎么有空来这街市的词会啊?” “......” 周围依旧是不断的议论声,各路文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有不少嫉恨的目光落在了词台中央的寒门书生身上,一个寒门子弟不仅得到了郑王的赞赏,现在连韩熙载韩大人都来了,怎么能让人不嫉恨呢?而这其间自然是周琛的目光最为阴森,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吃了台上的书生一般。 见韩熙载踏步而来,李从嘉倒是面色不变,只是偏头低声对趴在栏杆上的楚言歌说道:“言歌儿,这是父皇最近提拔上来的户部侍郎韩熙载,他任中书舍人之时,本王与他有些交情。” 说到这里,李从嘉见楚言歌还没有动静,当下不由得顿了顿,再次道:“言歌儿,他是朝廷命官,你不应如此失礼,快起来。” 说着李从嘉还伸手去牵了牵楚言歌的披风,楚言歌虽不想动弹,可也明白李从嘉话中之意,所以哼哼唧唧两声还是站了起来,然后规规矩矩的回了春雨阁内。 “韩大人,本王久居王府养病,倒是许久没有见您了。”李从嘉对着下方的韩熙载微微颔首示意,言语间倒是没什么生分。 韩熙载闻言大笑两声,李从嘉身体不好是金陵出了名的事情,隔三差五便会召御医问诊,所以韩熙载也没多讶异,只是规矩的给李从嘉行了个礼,然后热切的问候了两句,并没有注意之前李从嘉身旁的蓝衣女子。 问候之后,韩熙载有些感慨的望了春雨阁上风流潇洒的李从嘉一眼,心中微微一叹。 说起来韩熙载与李从嘉倒是有些缘分,当初他投奔烈祖李昇之时,李从嘉还未出生,后烈祖去世,当今元宗皇帝登位,曾命他教过李从嘉几日诗词,没想到这一教便结下了一个忘年之交。 李从嘉品性温和,天赋过人,特别是文采诗学上远胜自己,韩熙载是个不拘俗礼,只以文会友之人,所以那时他也不管李从嘉的身份,不由分说的便与李从嘉以知己相称。这么些年过去了,李从嘉封了爵位,按照规矩,这声王爷他是不得不喊了。 “王爷客气,今日恰好路过词会,本只想进来听听以作消遣,没想到竟巧遇郑王在此作诗,许久未闻郑王雅兴,老夫今日可算是有幸之至啊。”韩熙载不无感慨的说道。 “韩大人真是过于抬举小王了。”李从嘉闻言微微颔首,行为举止礼貌有度。 见此,韩熙载更是连连点头,又同李从嘉寒暄几句之后才缓慢的将视线移向了不远处的寒门书生,见那寒门书生依旧面色沉稳的站在台中,韩熙载的面上不由得闪过一抹赞许。 见他与李从嘉你一言我一句的也并不惶恐,看起来倒是十分稳重的性子,韩熙载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说词,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开口道:“这位小生很是陌生,第一次来词会吧?老夫听你作诗,文采倒是不错。” 身处春雨阁珠帘后的楚言歌一听这话便乐了,之前韩熙载同李从嘉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看来这做官的大人也是喜欢胡说八道的,他显然不是路过词会这么简单啊。 “小生潘佑,北方幽州人士,近日才南下来到金陵,久久未找到居所,恰好小生听说这里有词会,便趁着闲时过来看看,只是......”说到这里,那潘佑微微顿了顿,过了半晌才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适才是小生一时技痒,出来献丑,与郑王是相差万里之遥。” 听了潘佑的自嘲,李从嘉倒是没什么表情,那韩熙载倒是径自的笑了起来,脸上白花花的胡子随着他的笑容一抖一抖的,颇有喜感,若是楚言歌见了定是要笑个不停。 “你这小生倒还有些自知之明!不过你文采虽较郑王有所欠缺,可老夫对你却甚是满意。不知小生可愿随老夫回府,一来为你找个落脚之处,二来嘛.......老夫幼子尚缺一个教书先生,不知小生可愿意屈就?”韩熙载抚了抚自己下巴上的一长串胡子,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李从嘉在楼阁上将韩熙载的表情一览无遗,当下不由得勾唇,这韩熙载哪是听了自己的诗作才进来的?这分明是为那词坛上的寒门书生潘佑而来。不过,恐怕韩熙载也不是真的看上了那书生的文采,毕竟诗文难以治国,他看上的,应该是这书生波澜不惊中运筹帷幄的手段了。 当然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李从嘉一般看得透彻的,比如现在,听了韩熙载的一番盛情相邀,周围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 “这韩大人可是看上这书生的文采了?” “可我听说这韩大人已经许久不收门生了啊,怎么今日破了规矩?” “你们懂什么?这叫招贤纳士,韩大人年事已高,却没有多少得意门生,想要名留千古,自是要将一身本事传给能人的不是?” “可韩大人说的是给韩家少年做教书先生啊?” “韩大人位高权重,韩家少年自然是在金陵最好的书院念书,哪里还需要什么教书先生?不过是一个收揽人才的借口罢了........” “啊.......是这样.........” 没有去管周围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潘佑只是抬起头,眼神之间虽然还是有些惊颤,可仪态却是泰然自若的。 第十八章 舞姬幻凌 只见潘佑直起腰板,对着韩熙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抿唇道:“如此,小生便多谢韩大人收留了。” 楚言歌从珠帘的缝隙往下方看去,正好看见潘佑对着韩熙载恭敬而不失仪态的行礼,那时的楚言歌并不懂得为何潘佑在面对韩熙载的时候,眼里没有面对李从嘉和李宣远时的恐惧。 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之后,当她终于洞悉人心事故之后才明白,原来,文人的心胸,最为广阔,也最为狭隘。同他们愿意结交的权贵,有恭敬亦有豁达。同他们不愿结交的贵人,有的,只有无尽的退让和恐惧。 许是对潘佑的回答极为满意,韩熙载对他招了招手,然后向春雨阁上的李从嘉礼貌性的行了个礼,朗声道:“王爷,今日老夫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便先行一步了,还望王爷见谅。” 闻言,李从嘉微微挑眉,韩熙载本就不是为他而来,谈何见谅? 不过李从嘉也不想拂了韩熙载的面子,只见他微微仰头,唇角勾出一抹弧度,一副豁达大度的模样看着下方的韩熙载,抿唇笑道:“韩大人言重了,韩大人请便。” 见李从嘉并无责怪自己之意,韩熙载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可是从李从嘉的手里抢到了一个人才,虽然这位郑王看起来.......嗯,并不像是一个喜欢权势的人。只是生在帝王家,合适的谋士还是必要的。 沉思半晌,韩熙载轻瞥了潘佑一眼,对着潘佑点了点头,然后便没再注意周围各色的目光,自顾的迈着不大的步子往停在街市口的马车走去。 等到韩熙载微弯的腰背渐渐消失在人前,李从嘉这才深深的望了下方词台上的潘佑一眼,然后对他点了点头,他能得韩熙载青睐,前途肯定不可限量。只是.......李从嘉无意的扫了长廊周围的嫉恨的眼神,他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他虽不喜欢勾心斗角,可更不喜欢多管闲事。 “王爷,潘佑告退!”无视周围的眼光,潘佑淡然自若的对着李从嘉深深的鞠了一礼,若不是李从嘉为自己解围,之前那白衣男子和周琛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的。他初次来到金陵城,对京城盘根错节的权势并不清楚,否则他也不会来到这种贵族举行的词会上,孤注一掷了。 只是.......现在看起来,效果也不错不是吗?至少他有了歇脚的地方。 想到此处,潘佑心中对李从嘉的感激之情更甚,只是此刻却没有表露半分,只是沉默的握着自己身后的包袱跟上了韩熙载的马车队伍。 “从嘉哥哥担心那柔弱书生?”楚言歌的声音从珠帘后传出,显然刚刚她也不是一直在发呆看戏。 李从嘉笑看了楚言歌一眼,并没有说话。他倒不是担心潘佑,只是觉得今日之事有些巧合罢了,潘佑初到金陵,若是按他所说的,只是偶然来到这个词会便有了这个的际遇,那还真是怪不得街市里的这些人艳羡嫉恨了,毕竟这种词会每夜都有,可是他和韩熙载,却不是每夜在此的。 等韩熙载和潘佑的背影走得远了,楚言歌才大大方方的从珠帘后钻出身子,只是在她身子探出珠帘之时,她仿佛感受到了下方有一束冷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当她往下看去的时候,词台周围却并没有了熟悉之人,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吗? 楚言歌有些疑惑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然后若无其事的望着李从嘉,轻声问道:“从嘉哥哥,你真的担心潘佑吗?” “韩大人惜才,这潘佑去了他门下,倒也是个出路。”李从嘉没有正面回答楚言歌的问题,他只是将视线放得很远,目光意蕴深长,然后像是自语一般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李从嘉那喃喃自语的模样感到奇怪,可还未等楚言歌出声询问,李宣远那一身白衣却再次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只是此时李宣远那白色身影旁,还亭亭玉立着一抹妖娆绝色。 那人腰身纤细若春日扶柳,纤细的身影在珠帘后看起来神秘而朦胧,让人不由得心生荡漾。待李宣远牵着那人走近,楚言歌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那是怎样一个绝色?至少楚言歌以前从未见过比眼前女子更美丽的人,就连曾经教她书画歌曲儿的白烟都不如她风情万种。 只见那人发髻上朱钗作衬,盈盈双目如星如月,略有妖意,却未见媚态。她的步伐摇曳,自然成就一段风姿。眉心生了一颗红痣,好似那冬寒的独梅,更显妖媚多情。 “郑王殿下,幻凌这厢有礼了。”就在楚言歌愣神之际,那女子已经莲步移向了李从嘉,声音轻柔悦耳。 断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这一首词句倒是真能概括眼前的女子了,楚言歌愣愣的看着那女子朱唇微启,心中连连感叹。 幻凌自是注意到了楚言歌的目光,只是她却没有过多在意,这种眼神,她见过太多了。所以她只是轻轻的掠了楚言歌一眼,犹豫一下之后才轻着声音问道:“这位姑娘是?” 幻凌语罢,李从嘉还未有言语,李宣远便上前两步,一把搂过幻凌的腰,鼻尖在幻凌的耳际扫了一圈,然后坏笑道:“你还真会眼光独到,这是郑王的朋友。” 许是被李宣远的动作吓了一跳,幻凌嗔怪的望了他一眼才转过身看向李从嘉和楚言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姑娘是郑王的朋友。”然后掩唇道:“我是幻凌,是这凤凰楼的老板,姑娘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凤凰楼的老板?楚言歌双目一张,有些惊讶的望了幻凌一眼,身影一闪便窜到幻凌身边打量了她一圈,最后摸着下巴道:“你真是这凤凰楼的老板?” 幻凌被楚言歌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便又被楚言歌的话语怔了怔,失语半晌才笑道:“自然。” 第十九章 鬼狱浮生(一) “那你很有钱啰?”楚言歌张大双眼,看着眼前的绝色美人,摇摇脑袋继续道:“有钱又长得这么漂亮......你真是每个女孩子羡慕的对象啊!” 对楚言歌的话语,李从嘉和幻凌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倒是李宣远摇了摇檀香扇,自顾自的在一旁插嘴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羡慕了?” 楚言歌真诚的点点头,“对啊,我一直的梦想就是变得有钱又漂亮!” 有钱又漂亮......幻凌心中哑然,这还真是多数女子的追求呢,只是没有多少人有这个脸皮像楚言歌这般说出来罢了。 “妹妹,有的时候,你眼中看见的,并不是那么美好的。有财富和美貌又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听天由命。”幻凌上前拉起楚言歌的手,看似玩笑的望着她,有意无意的拍打着楚言歌的手背。 楚言歌闻言微微愣了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李从嘉便从身后将她拉回了原地,“幻凌姑娘,真没想到还能在凤凰楼见到你。” 不知是不是楚言歌的错觉,她总觉得一向温和的李从嘉,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寒意,无形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真是奇怪,虽然楚言歌认识李从嘉不久,可她从心底里觉得李从嘉应该是和楚渊一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没想到今日见到幻凌竟会如此反常,这让楚言歌不由得愣了愣,心中浮起一抹念头,难道李从嘉与幻凌有什么恩怨吗? “从嘉,你忘了幻凌现在是本王府上的人了吗?既然今日本王得了兴致来凤凰楼饮酒,她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幻凌听了李从嘉的声音脸色一白,可还未等她回答李从嘉的话,李宣远便猝不及防的握住了她的右手,然后暧昧的望了她一眼,轻笑着替她回答了李从嘉的问题。 “是吗?时间过得太快,本王还真是忘了。今日天色已晚,皇叔与幻凌姑娘有雅兴,本王却是乏了,先行告辞了。”李从嘉轻轻勾了勾唇,居然用上了本王。 还未等楚言歌回过神,李从嘉便拉着楚言歌的手离开了春雨阁,当他们与李宣远和幻凌擦肩而过的时候,楚言歌恍然瞥见李宣远正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望着自己。 那种眼神,悠远绵长,深不可测,让楚言歌许久未曾回神。 “王爷似乎对那姑娘,有些兴趣?”等李从嘉和楚言歌走得远了,幻凌这才站到李宣远身旁,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李宣远摇着折扇瞥了幻凌一眼,然后一手揽过幻凌的腰身,鼻尖在幻凌的脖间蹭了蹭,过了许久才闷声道:“兴趣?本王的兴趣........不是都给你了吗?” 幻凌听后浑身一震,脸色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伸手按住了李宣远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轻笑道:“王爷还真是看得起幻凌。” “你什么意思?”李宣远懒洋洋的撑着脑袋看着怀里的幻凌,一双凤眸眯成了一道线。 察觉到李宣远眼里的危险,幻凌后退半步,眉心的红砂痣在青色带黄的灯光下闪着晦朔不明的光芒,两人对视半晌之后,幻凌这才低头道:“王爷虽常年留恋烟花巷柳,可今日出门带上幻凌,倒是第一次。” “本王兴之所至,想带上你便带了,你有意见吗?”李宣远眯着眼睛勾唇道。 幻凌点头,“幻凌既是保宁王府的人,自然不会违背王爷的意愿。” 闻言,李宣远好整以暇的望了幻凌一眼,然后用手中的折扇挑起了幻凌的下巴,语气平淡的道:“你很聪明,也很漂亮,本王一直很欣赏你,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幻凌听后脸色一白,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 “幻凌明白。” “你明白就好。”李宣远收回折扇,意味深长望了正走出凤凰楼的李从嘉和楚言歌一眼。 幻凌顺着李宣远的目光看去,正好瞥见李从嘉的一片青色衣角消失在街头的转角处,她的目光微暗,他们一年未见,再相见时,他却已不是当初那个同她深夜作曲,浅谈人生的那个人了。 “从嘉哥哥,你怎么了?”走在金陵的街头,楚言歌惊觉李从嘉握着自己的手越收越紧,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李从嘉似是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楚言歌的手,扶额道:“对不起.......” “没关系从嘉哥哥,你这样是为了幻凌姐姐吗?”楚言歌站在李从嘉的身前,目光澄澈如明。 “幻凌姐姐?”李从嘉有些失语,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冷冷道:“她配不上你的一声姐姐,不过是个舞姬罢了。” “舞姬?”楚言歌失声道,“可是她......她不是凤凰楼的老板吗?怎么会是......舞姬呢?” 在南唐,舞姬虽是卖艺不卖身,可终究是风尘女子,楚言歌虽年幼,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原是金陵明月阁有名的花魁舞姬,后来被本王的三皇叔赎回保宁王府做了侧妃,至于那凤凰楼,原是本王赠予她的礼物。”李从嘉简单的同楚言歌解释了一番,可还未等楚言歌深入的问清其中的纠葛,远处的一抹白影便吸引了楚言歌的目光。 “哥哥?”楚言歌看着楚渊匆匆赶来的身影,眼角即刻弯成了一道月牙,兴致勃勃的便要冲向楚渊,只是轻瞥了身旁的李从嘉一眼,楚言歌下意识的收回了脚步,嗯.......从嘉哥哥是王爷,她应该守礼数。 看到楚渊,李从嘉适当的同楚言歌拉开了距离,然后含笑看着远处走来的楚渊,轻声道:“楚兄,本王本想去竹影小院邀楚兄去凤凰楼参加街市词会,没想到楚兄酒量不怎么好,一直睡到了现在。所以本王便邀了言歌儿来,想必楚兄不会怪罪吧?” 听见李从嘉对楚言歌的称呼,楚渊的眸光微微一动,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起来,随即朝李从嘉行了个礼,低头道:“王爷说笑了,楚渊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会。李从嘉眼神一闪,随即跳过这个话题,抿唇道:“今日城南有一家酒楼新开张,正好楚兄赶来,我们一起去尝尝味道如何?” 第二十章 鬼狱浮生(二) “好啊好啊!正好我饿了!”楚言歌笑嘻嘻的看着楚渊,想必也是怕他责难。 “王爷做主就好。”楚渊点点头,笑着说道。 见此,李从嘉和楚言歌心里都同时松了一口气,看楚渊言笑晏晏的模样,应该是不打算追究今夜的事了。 幽暗的马车里,韩熙载目光沉沉的看着斜躺在自己软塌上的黑衣男子,男子的脸上戴着一面金丝云纹面具,红唇如血欲滴,一双幽深的眼眸时不时的闪烁着腥红之色,让人看后不由得后脊发凉。 原来在韩熙载从凤凰楼上马车的时候,眼前的黑衣男子已经悄无声息的上了自己的马车。此刻,韩熙载盯着那人,见他一直不开口,韩熙载也不能出声呼救,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开口,眼前的男子肯定会在侍卫还未掀开车帘之前就将自己击杀。韩熙载虽对武功不甚精通,但与生俱来的直觉却告诉他,眼前的男子,很危险。 “阁下是?”韩熙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萧染的态度。 萧染唇角一勾,懒洋洋的从软榻上坐直身子,手肘放在膝盖上,若有所思的撑着下巴,吐出的声音毫无温度,眼底更是一片阴霾:“韩大人还真是健忘啊,十年前,可是韩大人亲自将在下送出南唐的。” 闻言,韩熙载有些浑浊的眸子忽然一张,眼里闪着晦朔不明的暗光,垂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一时之间竟连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染笑看着韩熙载的狼狈,手指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如血浸染的唇角忽然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沉声道:“韩大人,若是您忘记了,在下倒是可以提醒你......当年......” “老夫知道了.......”在萧染带着一丝威胁的声音里,韩熙载终于不堪重负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额上升起了层层细汗,在寒冷的冬日细碎的往下掉落。 “想来阁下,并不是来找老夫叙旧的吧?”韩熙载看着萧染似笑非笑的神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还是选择了率先开口。 萧染冷冷的斜了韩熙载一眼,再次将后背靠在了软榻上,轻抚了抚垂在两鬓的墨发,一举一动都透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沉默半晌之后,萧染才抿唇道:“韩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当初的事情与您并无多大的干系,在下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毕竟......当初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在下恐怕已经死在了海陵......”说到这里,萧染的声音骤然冰冷:“不过,韩大人助纣为虐却是事实......” “不知阁下......想如何?”韩熙载紧抿着薄唇,直勾勾的盯着萧染。 看着韩熙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萧染忽地觉得有些好笑,几代朝臣,胆子居然这么小?或者说,应该没有人不怕死的吧...... “在下想让韩大人帮一个小忙。” “什么忙?” “让先皇在世时的朝臣腾几个位置出来,我有些小用。”萧染声音里含着笑意,半点不似在说朝堂之事。 “不可!阁下应该明白,朝臣任命乃是陛下才能决策的事情,老夫没有这个本事。”韩熙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萧染的请求。 别说韩熙载早已脱离了政治核心,就是他大权在握之时,官员任免之事他也是不敢插手分毫的。 “韩大人说笑了,韩大人与先皇的老臣关系都不错,若是您去劝说,那些老臣不会不给您面子的......毕竟,这件事,韩大人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对吗?”萧染缓缓的闭上了双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软塌边的扶手,神态怡然,面容温和。 可是韩熙载却知道,萧染并不是温和之人,那双若隐若现的红眸透出无尽的诡异与可怖之感,仿佛他一不小心就会失控杀死自己。 韩熙载不知道萧染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萧染身上会有如此浓重的血腥之气,他甚至不知道萧染为什么还要回来,当初他冒了诺大的风险将他送出南唐,虽然韩熙载也知道在这样一个乱世,将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放在江湖凶多吉少,可当时的情况,韩熙载只能任其自生自灭,他不是圣人,他只能做到如此,保全那人最后的血脉。 “庭轩殿下........” “闭嘴!!”一道劲风凌厉袭来,韩熙载耳际的发丝应声而落,萧染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座早已不是什么庭轩殿下了,本座有了另一个名字,或许,韩大人应该也听说过,鬼狱浮生。”话音轻落,萧染的脸上渐渐染上了笑意。 “鬼狱浮生??你.......现在是鬼狱的人?”韩熙载的声音里难掩痛惜和震惊。 萧染脸上难得的升起一抹愉悦,虽然韩熙载也不明白萧染究竟在高兴什么。 “说来,本座能有如今的成就,还是拜韩大人所赐呢。”当初若不是韩熙载将他扔在吴越之地,他怎么会被人贩卖到鬼狱做了杀手? “老臣.......” “行了,本座没空听你忏悔,本座只是念在旧日恩情的份上来通知你一声,若是那些老臣不愿让位,那就别怪本座,手下无情了.........”萧染唇角勾起一抹邪意。 韩熙载面色一僵,刚想开口询问萧染的目的何在,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道恭敬的声音:“大人,到府了。” 韩熙载往外望了两眼,果然已经到了韩府。 萧染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嗤笑道:“韩大人可以好好考虑,本座就不叨扰贵府了。”话音落下,韩熙载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那软塌之上早已没了萧染的身影。 看着萧染曾趟过的地方,韩熙载的目光渐渐阴沉下来,当初他真是不该心慈手软的.......... 萧染从韩熙载的马车上飞身而出,因着轻功极高,又是黑夜,所以几乎没人发现萧染的身影,他们最多只觉得脸上一阵凉风刮过,并不会疑他。 潘佑一直跟在韩熙载的马车后,此时见韩熙载脸色铁青的从马车上下来,心中不由得一紧,小心翼翼的上前,躬身道:“韩大人。” 第二十一章 长袖坊初遇(一) 韩熙载回头看向潘佑,脸色微微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韩熙载回头看向身旁的管家,淡淡道:“给这位潘先生安排一个院子。” 管家听后望了潘佑一眼,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可终是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便退下去为潘佑安排院子去了。 潘佑见了眼神微微一暗,他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可终究没表现在脸上。 看着潘佑宠辱不惊的模样,韩熙载面上划过一抹赞许,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潘先生这段时间便安心住在韩府吧,正好瑜儿有许多功课需要潘先生指导。”韩熙载口中的瑜儿,便是韩熙载的嫡子韩仲瑜,也就是潘佑以后教导的学生。 潘佑知道韩熙载这是在刻意考验自己,毕竟韩仲瑜在金陵城外有名的南麓书院念书,应该是不太需要潘佑这个先生的。想明白前因后果,潘佑微微颔首点头。 而另一边,楚氏兄妹和李从嘉在城南酒楼吃完饭便一起坐马车回了郑王府,彼时已是深夜,楚言歌和楚渊简单的同李从嘉告别之后便跟着带路的婢子踏雪走回了竹影小院。 走进竹影小院,楚渊将下人遣散,然后回头看着正兴致勃勃玩雪人的楚言歌,难得的语气肃然道:“我不是说了,在金陵,你不能随处走动吗?” 楚言歌听后暗道一声不好,然后连忙站起身,吐舌道:“其实吧......当时从嘉哥哥是来找哥哥的,我怕哥哥你还没有回来会被从嘉哥哥发现,所以我才答应了从嘉哥哥陪他去词会的。” 顿了顿,见楚渊的脸色仍旧没有好转,楚言歌再次道:“再说了,我也没有闯祸啊......” “真的?”楚渊目光灼灼的看着楚言歌,楚言歌心下一凉,不过还是正直的点了点头。 虽然她似乎认识了许多大人物,可她真的没有惹祸。 许是被楚言歌真挚的眼神唬住了,楚渊竟真的没再生气,其实说来那也是他自己没有及时回来,怪不得楚言歌。 想着这些,楚渊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缓步走近楚言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歌儿,你要时刻记住,在金陵我们必须谨言慎行,否则一不注意便会人头落地,还不自知错在何处。” 那时的楚言歌并不明白楚渊的深意,可她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楚渊是楚言歌最信任的人,若是楚渊的话她都无法尽信,那她便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沉默半晌,楚言歌抬起头看向楚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拉着楚渊的衣角问道:“对了,哥哥,你去见了什么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楚渊眼眸微闪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轻声道:“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了。” “不能告诉我是吗?”出乎意料的,楚言歌没有像往常一般不再询问,相反,她那双漆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楚渊,一张小脸上满是失落。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她就是被保护的那个人?为什么每次有什么事情,哥哥和母亲都不让她知道? 楚渊看着楚言歌微红的眼眶心中一滞,随即将楚言歌拥入怀中,轻叹道:“歌儿,过几日让乐月带你出府买几件衣物,你开心一些,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只要知道,哥哥不会害你就是了。” 再过两年,时候到了,就算他不告诉楚言歌也不行了。 楚言歌闻言鼻子一酸,她知道楚渊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究竟干什么去了,只是........哥哥真的以为她什么都猜不到吗?在金陵城里,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事情,无非与皇族有关罢了。 楚言歌微垂的眸子沉了沉,半晌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楚渊,朗声笑道:“好啊,正好我没什么衣服穿。从嘉哥哥给的衣服过于繁琐,我又不甚喜欢。改日我一定要自己去挑一些合适的衣服。” 看着楚言歌扬起的笑脸,楚渊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抬手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没好气的道:“你啊,真是个小孩子。” 楚言歌环住楚渊的腰,再次将脑袋埋进楚渊的怀里,吐舌道:“我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嘛,哥哥和母亲都总是把我当小孩子,那我就当小孩子好了!” 正好,她不是也有事情瞒着自己的哥哥吗?想起白日里与自己谈天说地的黑衣少年,楚言歌眉头微微一皱,什么风雪之约,她才不要守约呢! “对了哥哥,我们以后都住在郑王府吗?”不知想到了什么,楚言歌从楚渊的怀里探出脑袋,神色恹恹的问道。 楚渊一愣,随即皱眉道:“最多住一年罢了。” “好吧.......” “歌儿不喜欢郑王府?”楚渊有些疑惑的问道。 楚言歌摇摇头,神色淡淡的说道:“也不是,只是,我很想家而已。” 楚言歌说的家,是他们在白州的家,家里有父亲有母亲,有白烟姐姐,如璧哥哥........ “好了歌儿,别想那么多了,去休息吧。”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一双剑眉几不可见的皱了皱,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然后不急不缓的走回了北厢房。 看着楚渊走在雪地里显得十分单薄的背影,楚言歌昂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的转身走回了南厢房。 回到南厢房,楚言歌坐在软塌上,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如飞絮飘扬的雪花,忧郁得不似平常的自己,她真的........很想白州,那是她住了十三年的地方,一朝离去,免不得让她深深牵念。 可是楚言歌也明白,她和楚渊不会无缘无故的往金陵跑,她什么都明白,可为了让楚渊安心,她只能装糊涂。 金陵城啊,这个曾经只存在话本里的城池,如今她就住在这城里,住在尊贵的郑王府里,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落寞的感觉,像是整个人都被挖空了一般难受。 沉默半天,楚言歌面色郁郁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将门窗关上,拖着有些疲乏的身子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许久,楚言歌一双眼睛透出几分不同于平常的晦涩,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哥哥和母亲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她不知道为何到了如今,自己还是不能知道。 第二十二章 长袖坊初遇(二) 楚言歌这么想着想着,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困意睡着了。只是眉宇间的忧愁却如浓墨入水,蕴成了一层朦胧的黑色,经久不散。 三日后,楚言歌一大早便在楚渊的默认下带着乐月上街置办衣物去了,李从嘉对楚言歌一个人上街多少有些不放心,为此还专门派了王府的两个侍卫跟着楚言歌。 郑王府书房里,李从嘉眉梢微扬的看着倚靠在窗前认真看书的白衣男子,试探的问道:“楚兄有心事?” 楚渊从书籍里抬起头,一张白皙俊颜上划过一抹笑意,轻声道:“王爷多虑了,楚渊只是有些不适应金陵的气候罢了。” 李从嘉听后也点点头,想来也是,上杭气候温和,冬日不像金陵这般寒冷,楚渊一时有些不适应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如此,本王吩咐总管多拨一些炭火和棉被到竹影小院,好在还有两月就开春了,楚兄再忍耐一些日子就好了。” 李从嘉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楚渊的耳里,楚渊怔愣半晌之后才点头谢过。 看着楚渊神不守舍的模样,李从嘉也只当楚渊是因为背井离乡才产生的烦忧,当下便不再过多追问。 金陵城,长袖坊。 楚言歌带着乐月和两个郑王府的侍卫在长袖坊的门口两两相望。 “这里的人,一直是这么多的吗?”看着长袖坊里人满为患,水泄不通的场景,饶是楚言歌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真是可怕啊! 乐月点头,“可不是嘛,长袖坊可是金陵城最好的成衣铺,这里的衣服款式多价格也便宜,除了宫里和官家小姐,就连平民百姓都很喜欢来这里买衣服的。” 听了乐月的话,楚言歌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乐月进去!”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赞同的目光,长袖坊卖的都是些女子的服饰,他们两个进去确实太不合适了。 只见两人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是。” “让开让开!都让开!” 就在楚言歌准备迈出步子走进长袖坊的时候,远处忽然跑来一群侍卫打扮的人守在长袖坊门口,嘴里不停的大声嚷着。 “这些是什么人啊?”楚言歌被人群挤到了一边,有些疑惑的看向乐月。 乐月踮着脚尖蹦了两下,正好看见人群外驶来一辆马车,在长袖坊的门口缓缓停下。 马车四面由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青色的绉纱遮挡,车头吊着一串宝石长铃,寒风一吹便叮叮当当的作响。 楚言歌朝乐月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一名丫鬟以素手掀起淡青色的绉纱,一名身着淡黄色华贵服饰的女子便从那马车里缓缓走下。 “这是........司徒周家的小姐。”乐月有些清浅的声音传进楚言歌的耳里。 楚言歌抬头朝那人望去,眸光微微一亮。这金陵城果然是江南最繁华的都城,真是出尽了美人。 若说昨日的幻凌是个绝色妖姬的话,那今日这周家小姐就是出水芙蓉,如水洗涤,华贵温婉。 只见那小姐身着一袭锦纹绣百蝶度花裙,外套一件淡黄色月华锦袍,纤细的脖子由一条雪白的狐裘裹住,等她下了马车,身旁的丫鬟即刻便为她撑起了一把紫色飞絮油伞,她那张若有病态的白皙的小脸隐藏在紫色油伞下,在楚言歌还来不及细细欣赏美人容颜之前那快步走进了长袖坊,没过多久便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司徒周家?”楚言歌偏过头看向乐月,她怎么觉得这几个字这么熟悉啊? 啊........楚言歌灵光一现,忽然想起昨夜在凤凰楼的词会上,李宣远似乎说了个什么司徒周家,当时她正饿得慌,所以就没听清李宣远为何说起司徒周家。 “这是司徒家的嫡小姐吧?真是个美人儿呢!”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是挺美的,就是排场有点大,就连宫里的公主也不过如此吧?” “可不是吗?周大人可就这么一个嫡出小姐,能不摆些排场吗?” “...........” 无视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楚言歌下巴微微扬起,迎着周围人的目光便想走进长袖坊,可谁知站在长袖坊门口的侍卫忽然伸手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这位姑娘留步,长袖坊已经被我家小姐包下了。” 楚言歌双目一张,果然看见刚才还客似云来的长袖坊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显然刚刚在她欣赏那周家小姐美貌的时候,长袖坊里的人已经被周家的人赶出去了。 一时之间,楚言歌对周家的印象坏到了极点,真是滥用职权啊。 “这位姑娘,你可是要进去买衣服?”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在楚言歌的身后响起。 “我不买衣服来这里干什么啊?”楚言歌还未看清来人便忍不住朗声道。 等楚言歌回头之时。正好看见一名身着红梅纹纱袍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前,那女子身上没有穿披风,头上虽然撑着一把白色油伞,可双手却已经冻得通红,一张小脸也被冻得有些苍白,此时站在门口同楚言歌说话已是费了不小的精神。 “你.......你没事吧?”楚言歌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的苍白女子,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了些。 “我没事........”那女子还欲说些什么,长袖坊里忽然跑出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有些不耐烦的扫了那女子一眼,沉声道:“二小姐你干什么呢?大小姐还在楼上等着你呢!” 楚言歌往那丫鬟望去,认出了那是刚刚给周家小姐撑伞的丫鬟。 “姑娘见笑了。”那脸色苍白的女子对着楚言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了长袖坊的门。 楚言歌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正在怔愣的时候,前方走进长袖坊的女子忽然回头看向楚言歌,轻声道:“姑娘不进来吗?” 楚言歌一惊,看着挡在门口怒瞪着自己的两名侍卫,嘴角一抽,抿唇道:“这个.........”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出钱将这长袖坊包下了,不相干的人是不能进来的!!”那丫鬟说着还不屑的扫了楚言歌一眼。 虽然楚言歌身上的淡蓝色襦裙看上去不错,可也仅限于不错而已,哪里能让这些成了精的丫鬟另眼相看? 第二十三章 长袖坊初遇(三) 那柔弱女子望了楚言歌一眼,轻声道:“我看这位姑娘很是投缘,我想.......” “二小姐!你不要忘了,今日可不是只有您和大小姐来这长袖坊!一会儿还有两位公主呢!” 一听那丫鬟说出公主二字,原本还在长袖坊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立马便噤了声,三三两两的散开了去,显然对天家公主很是害怕。 “还有公主?”楚言歌看着那柔弱的女子脸色又是一白,当下有些担忧的望了她一眼。 那女子对楚言歌歉然一笑,然后看向一旁的丫鬟,沉声问道:“公主要来?” “可不是嘛,二小姐也知道两位公主的脾气,不喜欢同平民家的小姐一起做衣服。”那丫鬟轻视的扫了楚言歌和乐月一眼,她时常跟在自家小姐身边参加金陵的宴席,凡是金陵城权贵之家的小姐她都认得。可眼前这两个女子她显然没见过,想来肯定也是上不得什么台面的小姐。那丫鬟自然没打算给面子。 “你放肆!我家小姐可是........” “乐月!”楚言歌打断了乐月即将出口的郑王府三个字,她虽然有些爱玩闹,但还是清楚自己只是一介平民。 所以楚言歌对那丫鬟的无礼并不生气,只是轻飘飘的望了她一眼,眸子微眯,暗暗在心中记下了那丫鬟的模样。 她楚言歌才不是一个不计前嫌的人呢,等哪天她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找回场子! 那丫鬟被楚言歌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凉,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退了半步,倒是那柔弱的女子仿佛没看到楚言歌的眼神一般,只是有些歉意的看着楚言歌,“姑娘,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事,我去别的成衣铺好了。” 说着楚言歌便对那柔弱女子笑了笑,轻声道:“对了,我叫楚言歌,咱们有缘再见!” 看着楚言歌露出的一排整齐的牙齿,那女子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勾了勾唇,温婉道:“嗯,我叫周书岚,言歌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书岚。” “好!书岚!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出来玩儿!”说着楚言歌便朝周书岚挥了挥手,跳着小步子离开了长袖坊。 看着那女子欢快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周书岚的眼里划过一抹羡慕,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这般天真率直。 “二小姐!”丫鬟的声音将周书岚的视线移回,周书岚的眸子再次恢复了平静,淡淡的瞥了那丫鬟一眼,轻声道:“采宁,我再怎么说也是周家的二小姐,你说话的语气,还请收敛一些。” 周书岚说完便不再看采宁的表情,径自收伞走进了长袖坊。 采宁被周书岚的声音堵得脸色一青,她是周家嫡女周宪的贴身侍女,周书岚不过是个周家不受宠的庶女,她居然敢教训自己? 采宁的脸上划过一抹阴霾,冷哼一声之后气冲冲的走进了长袖坊,二小姐又如何?得罪了她采宁,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别指望好过!!虽然周书岚平日里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而另一边,看着楚言歌二话不说的就从长袖坊走出,乐月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前方哼着小曲儿的楚言歌,时而叹气时而别扭的哼哼,直到楚言歌终于发觉了自家丫鬟有些闷闷的心情才转头看向她,笑问道:“你干嘛呢?像个小怨妇似的。” 乐月听后目光一闪,随即闷闷的道:“小姐还真是好说话。” “这话怎么说?”楚言歌摆弄着身旁小摊上的玉石,心不在焉的问道。 乐月心中一急,连忙上前扒拉下楚言歌手中的玉石,将楚言歌拉到一旁道:“小姐,小姐是王爷的客人,虽然那周家略有些权势,但小姐也不该如此退让才是。” 在乐月看来,楚言歌与李从嘉的关系匪浅,将来很可能会成为郑王府的女主人,像今日这般被周家小姐下了面子,以后楚言歌在金陵的脸面何在?贵妇小姐的圈子也就这么大,以后楚言歌若是和李从嘉在一起了,这些人必不可少的还要接触,今日这般谦让,将来就很可能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不得不说,乐月实在想得太多,只是楚言歌倒也没有想那么通透,只当是眼前的小丫鬟为自己打抱不平罢了。 “你没听刚刚那嚣张的丫鬟说了,那是周家小姐和宫里的公主在做衣服,我们进去算什么事儿啊?”楚言歌不怎么在意的说道。 她这两日已经惹了楚渊不高兴了,她还是得尽量收敛一些吧,否则她就只有等着被关紧闭了。 “公主?”乐月之前站在楚言歌身后几步远,采宁在长袖坊里说的话她确实没听清。 只是此刻听楚言歌说来,乐月又是一惊:“那小姐不是更应该进去?乐月听说周家小姐和宫里的大宁公主交情不错,看来应该是邀请的大宁公主了。小姐是王爷的客人,大宁公主是王爷的皇姐,她应该不会为难小姐的。” 楚言歌听后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她又不是没见过公主,前几日她才见了那五公主李永姗呢,脾气骄纵任性,她楚言歌可受不了。 “好了乐月,我和她们有什么好玩儿的呀?我好不容易出来逛逛,你就不能别念叨嘛!”这些天楚言歌算是摸清了乐月的性子,虽是十三四岁的女娃,对一些琐碎之事却可以念叨她几个时辰,堪比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这么恐怖。 “小姐,乐月怎么是在念叨您呢,乐月是为您着想啊,您现在对公主避而不见,以后总是会见的。” “停!乐月,你也看见了,不是我对公主避而不见,而是公主.......不喜欢和不相干的人,一起做衣服。”楚言歌打断了乐月的喋喋不休,一口气将之前那丫鬟打发她们的话说了出来。 乐月的脸色果然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只见她愤愤道:“小姐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小姐可是王爷的朋友!” 楚言歌顿觉无语,她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楚言歌缩了缩脖子,不想再搭理乐月这个脑回路有问题的丫鬟,可楚言歌刚想转身继续逛街,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白影,楚言歌倏然抬头,正好看见李宣远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第二十四章 再见保宁王 “保宁王?”楚言歌后退半步与李宣远保持距离,沉声道。 楚言歌这几日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的,至少,她查清了眼前的人究竟做过多少荒唐事,什么流连花丛,违抗圣命,强抢民女,长居歌妓房烟柳巷........简直是.......嗯,罄竹难书。 “你似乎很怕本王?”李宣远的声音难得的没有暧昧,甚至有些低沉,想他李宣远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物,怎么眼前这丫头居然这么怕他呢? 难道......她去查过自己?想到这里,李宣远的眼里笑意渐浓,是了,只有了解了他这个人,才会更有趣不是吗? “参见王爷。”乐月站在楚言歌的身侧,福身的同时还不忘拉了楚言歌一把,与此同时,楚言歌身后的两个侍卫也是对着李宣远跪下,恭敬道:“参见王爷。” 被乐月拉到前方的楚言歌在旁人看不见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现在她对李宣远简直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可既然在街上遇见了,她只能规规矩矩的给李宣远行礼了。 “参见王爷。”楚言歌不情不愿的声音逗乐了前方的李宣远。 “前方就是茶楼了,楚姑娘似乎没什么要事,一起去喝杯茶?”李宣远摇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被李宣远的笑意吓得一渗,她几乎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一想到李宣远的身份,楚言歌只能恹恹的点了点头。 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那李宣远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君子,若是在大街上甩了他的面子,楚言歌想想都有些害怕。 听到楚言歌答应,李宣远自是开怀一笑,风度翩翩的摇着折扇走在了前面,可楚言歌身后的乐月却是吓得小脸一白,保宁王在金陵是个什么名声她自然是知道的,如今楚言歌与保宁王一起去茶楼喝茶.......天哪,乐月实在不敢想象郑王要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小姐.......我们回去吧。”乐月拉了拉楚言歌的衣角,有些哀求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周围各色的目光让她脸上有些发烫,可前方的白色身影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样子。 而且,见她久久没有跟上,李宣远已经转过了头,戏谑的看着她和一脸纠结恐惧的乐月,眼里的嗤笑几乎让楚言歌想要落荒而逃。 “楚姑娘还不走吗?” 听了李宣远的声音,楚言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名节什么的对她也不是那么重要,再者只是喝一杯茶,在楚言歌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王爷先请。”楚言歌对着李宣远俯首道。 乐月一听楚言歌答应脸都白了,扯着楚言歌的衣角缓慢的低下了头。 倒是李宣远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主仆两人的互动,有些兴趣的勾了勾唇。 “你是从嘉的客人,不必如此拘礼。”李宣远见楚言歌似乎还没有挪步的意思,当下不由得轻声道。 楚言歌一听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轻瞥了一眼乐月发白的小脸,强笑道:“你先回去吧,就跟从嘉哥哥说,我和保宁王喝茶去了。” 乐月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可楚言歌却轻轻按了按她的手,抿唇道:“保宁王是从嘉哥哥的皇叔,我是从嘉哥哥的客人,不会有事的。” 楚言歌的声音不大,可李宣远还是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当下不由得脸一黑,这楚言歌把他当什么人了?还有那个丫头,他李宣远长得玉树临风,潇洒俊美,她居然怕他? 若是此刻楚言歌知道李宣远心中所想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其实她就是单纯的害怕楚渊责骂自己而已。跟保宁王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小姐.......” “好了乐月,你们都回去吧,我和保宁王一起,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对吧?王爷?”楚言歌打断了乐月的话,偏过头看向李宣远,神色怡然。 李宣远有些兴趣的挑了挑眉,这丫头倒是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机灵一些。虽然他也没想对她做什么,可楚言歌这般相信的将李从嘉派来保护她的人遣了回去。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自然是算在自己的头上了,而且,这么一来,还能表现一下她自己对他的信任,一箭双雕,不可谓不完美。 “这是自然,楚姑娘是从嘉的客人,本王也只是想替从嘉照拂姑娘一二而已。” 闻言,乐月抬起头怯生生的看了李宣远一眼,弱弱的点了点头。楚言歌身后的侍卫倒是没想那么多,既然有了保宁王的保护,那自然不会需要他们了,当下便和乐月一起离开了街市回了郑王府。 打发了乐月回王府,楚言歌便同李宣远一起慢走到了金陵城城东的清远茶楼。 清远茶楼位于金陵御街东面,上下两层楼阁,楼阁上下雕梁画栋,墙上挂满了各色山水墨画,四处都是各方文人的笔墨,因此也给茶楼添了不少诗意。 茶楼面朝街市的方向,因青溪自东门流过,正好经过清远茶楼,所以茶楼的北面就是风景秀丽的钟山,而在金陵,甚至是在江南地界都十分有名的南麓书院又正好在清远茶楼的正东方,所以茶楼的老板才会给茶楼取了个这么意蕴深长的名字,清明高远。 虽然清远茶楼久负盛名,可来这清远茶楼的人,却多是王公贵族,或者一群附庸风雅的人,而此时坐在楚言歌对面摇着折扇,笑得不怀好意的那位,恰好两样都占齐全了。 “你想什么呢?”李宣远揶揄的看了楚言歌一眼,从进清远茶楼开始楚言歌便对自己上下打量,时不时还唉声叹气,若不是李宣远知道楚言歌是前几日才到金陵的,他都快怀疑楚言歌与自己有什么仇怨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王爷品貌非凡,我等俗人见了应退避三舍。”楚言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宣远。 她真是不知道李宣远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一定要将她拉到茶楼来........喝清水......... 想到这里,楚言歌眼神若有若无的瞟着自己桌前杯子里的白开水,眼冒怒火,可奈何对面那人是李从嘉的皇叔,南唐的保宁王,她也只有,敢怒不敢言了。 第二十五章 东宫遇刺 “可本王怎么觉得你不是这个意思啊?”李宣远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打开,好整以暇的看着楚言歌,眼带笑意。 楚言歌听后无语的撇了撇嘴,然后缓慢的靠在身后的木椅上,鼓着腮帮子转移话题:“今天怎么没看到幻凌姐姐呢?” “难为你还记得她。”李宣远有些讶异的挑眉,轻轻收回折扇放在木桌上。 “她那么漂亮我肯定记得啊,她不是你府上的侧妃吗?你出门不带她的吗?”楚言歌撑着下巴看向李宣远。 李宣远听后一笑,倒是难得的皱了皱眉,“从嘉还真是什么都告诉你了,没错,她是本王的侧妃......也就是保宁王府的女人,本王出门,高兴的时候便将她带着,不高兴的时候便不带。” 高兴的时候带着,不高兴的时候便不带?楚言歌眸子微微一张,李宣远究竟将幻凌当成了什么?真的只是他兴之所至时的玩物吗? 楚言歌咬了咬嘴唇,在她心里肯定知道接下来的话,能不说出来是最好的,可是她毕竟年轻,心性未成,脑子里的想法还未成型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王爷不喜欢幻凌是吗?”李宣远神色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对面面露怒色的女子,嘴唇轻轻一勾,有些意思........ “何以见得?”李宣远有些慵懒的拿起侍从刚刚添上的新茶,眸底无波的望着楚言歌。 看着李宣远从容不迫的模样,楚言歌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原来她猜想的真是没错,李宣远应该是不喜欢幻凌的,其实想来也是,从她这几日打听得来的消息,已经可以分析出李宣远是个多么薄情的人了。 这种薄情淡缘的人,想来当初迎娶幻凌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只是那时的楚言歌根本没有想过,为何以前的幻凌和李从嘉有着不错的交情,李从嘉甚至送了一座凤凰楼给幻凌,她却是入了保宁王府,真的只是为了王府侧妃的虚衔吗? “我母亲说过,如果真爱一个人,你不会想要和她分开,也不会任人欺辱她。”说到这里,楚言歌微微一顿之后才继续道:“幻凌姐姐以前是歌妓房的头牌,你冒着被世人取笑的风险娶了她,却不给她正妃之位。也许王爷是有自己的苦衷,可即使是侧妃之位......王爷未娶正妃,你也应该........” “王爷!王爷出事了!”就在楚言歌怒气满满指责着李宣远的时候,清远茶楼下忽然跑进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此时正匆匆的从楼下跑来,人还没有到,声音便隔空传来。 李宣远本听得起劲,可那青年这么一咋呼,李宣远倒是没了兴趣,他本就是一个对万事都兴致缺缺的性子,一时没听全楚言歌的话语也不会让他多好奇。 此时的他倒是对那青年急促的声音有些兴趣,只见李宣远转过头,连眼神都没甩一个给楚言歌便看向青年男子,勾唇道:“什么事?” “王爷........”青年男子扫了楚言歌一眼,欲言又止。 李宣远皱眉道:“但说无妨。”这些人还真是讨厌,说个话磨叽半天。 “王爷,太弟殿下遇刺了,现在陛下正传召所有皇子王爷到长春殿待命呢!”青年男子一口气甩出了这么一个大消息,李宣远却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是嘴角邪恶的扬起,转过头看向楚言歌,戏谑道:“你说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闯东宫啊?” 东宫是储君寝殿,戒备森严,更有禁卫军常年驻守,李宣远确实对那些闯入东宫刺杀的人很感兴趣。 楚言歌轻轻的扫了青年男子一眼,然后再看了对面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她话还没有说完呢! 李宣远见此挑挑眉,不再问楚言歌,只是自顾道:“说来,金陵已经许久没有闹过这种事了。” 听了李宣远的话,楚言歌倒是没什么表情,可站在一旁的青年男子却是掉了一头的冷汗,他自然知道自家王爷说的是行刺之事。 其实在如今君不君臣不臣,子不子父不父的时代,杀手行刺的事情确实是屡出不鲜,可这知道明白是一回事,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爷,陛下急召,您还是快进宫吧。”见李宣远迟迟没有动作,一旁的青年男子不由得有些焦急。 楚言歌撑着下巴斜看了李宣远一眼,心中暗道,走吧走吧,走了就不要再过来碍本姑娘的眼了。 其实楚言歌真的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初见李宣远的时候她还觉得李宣远是个很不错的人,性格温和,谈吐大方,是个江南人的性子。 可是今日见了李宣远的咄咄逼人,加上之前李从嘉的态度和楚言歌这几日来听到的风言风语,初见李宣远的那一丁点儿好感早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的楚言歌只想李宣远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将自己忘了,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看着楚言歌咕噜噜转的眼珠,李宣远不用细想也知道楚言歌在心里肯定没盼自己什么好,只不过他是一个大度的人,反正......来日方长嘛,暂时便不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了。 “楚姑娘,那本王就先失陪了,下次.......本王再亲自登门拜访,好好给楚姑娘赔罪。”李宣远站起身,睥睨着楚言歌,将登门拜访四个字咬得极重。他本是想试探一二,如今看来,倒是时间不允许了。 楚言歌听后蹭的站起身,连忙摆手道:“不用了,王爷日理万机,就不要将我等小人物放在心上了。再说了,赔罪说的......太严重了。” 青年男子看着楚言歌和李宣远一来二去的谈话,心中一阵汗颜,王爷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李宣远倒是没注意一旁侍从的表情,他只是笑意满满的看着楚言歌,勾唇道:“那楚姑娘,咱们后悔有期。” 说完李宣远便轻瞥了青年男子一眼,然后笑道:“走吧。” “是,王爷,马车就在外面。”青年男子低头,伸手为李宣远引路。 楚言歌紧盯着李宣远轻飘飘离开茶楼的背影,咬牙切齿的深吸了一口气,轻嗤道:“哼,谁要和你后会有期啊!” 说着楚言歌便将身前的清水端起,一口气喝完之后往桌上一扔,只闻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茶楼靠窗的位置已经没了楚言歌的身影。 第二十六章 再遇萧染(一) 走在金陵城东陌生的街头,看着林林总总立在街道两旁的红砖青瓦,楚言歌意兴阑珊的跺了跺脚,白烟总是骗自己,这金陵哪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四处望去,无不是一片雪白,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白日的街市还没有晚上热闹。 “真是的,都怪那个保宁王!害我连衣服都没有买到!!”楚言歌一边游走一边在心里狠狠的斥责着李宣远。 也不知道李宣远是不是吃错了药,无缘无故的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大街上遇到还要刁难自己!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中楚言歌已经穿过了城东的御街,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片林立的青石红瓦的高楼大院。 楚言歌抬眼打量着尽头的高楼大院,心中猜测不知是哪位大人的院子,脚下却是在往外走去。 她虽然有些任性妄为,可还是明白哪些地方该去,哪些地方不该去的。显然,那座大院楼阁就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城东御街方向,藏在市井之外的高楼宅府,应该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徐氏府邸了。这几日李从嘉或明或暗的告诉过楚言歌,金陵城里除了陛下宠幸的几位朝臣惹不得,再有便是徐家不能冒犯。 徐家是世代书香世家,到了这一代的徐铉、徐锴两兄弟又是一方大儒,文人门生数不胜数,陛下为了拉拢世家,又在朝廷给了徐家兄弟两个不高不低的职位,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在金陵,却也是一方贵族。就是皇子王爷见了也不会过分无礼,毕竟徐家享誉天下,以后无论是谁继承大统都还是要仰仗徐家的。 除了李从嘉的告诫,楚言歌自己也是不愿去招惹徐家的,毕竟文人讲究多,繁文缛节也多,能不招惹,楚言歌便不会去招惹。 “啊!!!”楚言歌在往外走的时候,脚下忽然绊到一块硬硬的石头,她整个人便如同脱缰的弧线倒在了雪地上,砸起了一地的雪花。 从雪地里抬起脑袋,楚言歌揉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刚想起身,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叫不出声来。 原来离楚言歌并不是绊倒了什么石头,在她的不远处躺着的是一个黑色人影,白色的雪花本已经将他淹没,被楚言歌这么一绊,那人高大的身影便从雪地里漏了出来。 楚言歌捂住嘴走近,她虽然害怕,但也知道见死不救是不仗义的,可是当她走近看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锦衣,脸上戴着一面金色云纹面具的时候,楚言歌便后悔了。 “这不是那个.......那个......”楚言歌有些艰难的噎了噎口水,这不是前几日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男子吗?他怎么会受伤了?而且看样子就快死了.........楚言歌看着那黑衣男子露在外面的脸一片苍白,心中暗自打鼓,他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要不要救他? 犹豫之间,楚言歌已经麻着胆子走到了黑衣男子的身前,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探男子的鼻息,可是就在楚言歌的手要碰到男子鼻翼的时候,她的右手忽然被一只极其苍白的手抓住,那抹冰冷的触感吓得楚言歌差点叫出声。 “我还死不了.........”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楚言歌听后却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死啊.......... “还不扶我起来?”轻瞥了一眼楚言歌发呆的模样,黑衣男子有气无力的攀上楚言歌的手臂,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楚言歌的身上,声音有些虚弱,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楚言歌脸色一黑。 “你死了吗?自己走啊!”楚言歌一手托着黑衣男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一边破口大骂。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为什么今天她要出门买衣服?如果她今天不出门就不会遇到李宣远,如果她今天不出门就不会因为找不到路游荡到这个地方........还救下了眼前这个天杀的人! “不要出去,走另外一条路........”萧染将脑袋枕在楚言歌的肩膀上,虽然楚言歌有些矮,他枕在她肩膀上脖子有些难受,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得好。 听了萧染的要求,楚言歌面色一冷,没好气的说道:“你伤得这么重,肯定需要看大夫啊,不过我也找不到什么好大夫,我先带你回王府,让从嘉哥哥给你找大夫。” “不行。”萧染脚步一顿,连带着楚言歌也停下了脚步,气冲冲的看向萧染:“你干什么?!” 萧染面具下的眸子微微一沉,“我不能去郑王府,你走吧。” “你说什么?”楚言歌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染,“我都说了,你伤得不轻,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从嘉哥哥是王爷,他找的大夫是金陵城最好的,你为什么不........”说到这里,楚言歌的声音忽然顿住,有些艰难的望了萧染一眼。 他不愿意去郑王府,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打扮还这么奇怪,而刚刚在清远茶楼,李宣远的侍从来报,皇太弟李景遂.........遇刺了? 想着这些,楚言歌不由得心中一滞,小心翼翼的瞥了萧染一眼,发现萧染也正以一种极其危险的目光看着自己,看得她心底发麻。 “那个.........”楚言歌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吗?我现在就能杀了你。”萧染看着楚言歌一再变幻的脸色,还有那小心翼翼的眼神,若是萧染还猜不出楚言歌心里在想些什么的话,那他就真的是愚蠢了。只是他没想到,楚言歌居然会反应这么快,而且......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萧染话音落下,楚言歌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可还没来得及挣脱出身,肩膀便被萧染一把扣住了,冰冷苍白的手落在楚言歌的肩胛上,钻心的痛感让楚言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啊?”楚言歌强忍着疼痛回头看向萧染,看着萧染面具下一闪一闪的红色瞳孔,楚言歌一时觉得悲从中来,并且欲哭无泪,她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再次遇见这个灾星? 第二十七章 再遇萧染(二)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萧染眼睛微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良善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他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即出手杀了楚言歌,可是一向雷厉风行的萧染,在这一刻,却难得的犹豫了。 不止因为眼前的女子很可能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更因为他从楚言歌的眼角眉梢里,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抹感觉稍纵即逝,萧染甚至来不及摸清就已经消失。况且,在他心底里,是不愿对楚言歌动手的。 “我可以不杀你,但在我伤好之前,你不能离开我半步。”常年来的黑暗腥杀早已让萧染不再相信任何人,如果楚言歌单独离开去找了救兵,以他现在这个状况,只能束手就擒。 “可是我哥哥.......”楚言歌还未说完,肩胛上的力道便是一紧,吓得楚言歌连忙改口道:“行行行,我不跑!肯定不跑!大哥,你放了我吧。”说着楚言歌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她到底是个孩子,面对眼前这个对她生命有威胁的萧染,她是真的害怕了。 萧染冷冷的看着楚言歌脸上划过的泪水,面具之下的红眸微微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快速的将目光移开,轻轻放开了楚言歌的肩膀。 肩膀失去了掣肘,楚言歌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同时不忘伸手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臂,抬眼看向萧染的目光里透出一丝害怕。 眼前的人太过陌生,与几日前那个谈笑风生的少年半点不同,他们的不同不止是言谈举止,更是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气息,如果说前几日的黑衣男子在楚言歌眼里只是一个胆大妄为的陌上少年的话,那眼前的萧染就是历经时间洗涤,风霜雪华之后的地狱修罗。 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变成另外一个人呢?所以楚言歌明白,不是萧染变了,而是原本,他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沉稳,冷血,阴沉,以及嗜杀。 “过来。”看着楚言歌眼里闪着晦朔不明的光亮,萧染唇角微微一勾,沉声道。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快就与楚言歌见面的,可是世事难料,谁知道他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想到这里,萧染的眼里划过一丝狠厉,他去东宫的消息只有勾黎知道,看来他真的应该好好给自己的那位主人谈一谈了.......... “干嘛?”楚言歌揉着自己仍然酸痛的肩胛,谨慎的望着阴晴不定的萧染。 “扶我出城。”萧染看着楚言歌,伸手轻笑,那模样就好似楚言歌第一次见他时一般,邪肆而妄为。 楚言歌揉着自己的肩胛,心中微微一叹,忍气吞声的接过萧染伸过来的手,放在自己的背上,另一只手扶着萧染的腰,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你现在可是被通缉的人,我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吗?”楚言歌是怕他们还没有走到城门口就被顺天府给抓回去了,毕竟现在的顺天府可不讲究什么证据,只要是有那个嫌疑的,都逃不了。 “咳咳.......你放心,就算我受了伤,我们也是可以出城的。” 听了萧染的声音,楚言歌不由得偏过头望了他一眼,正好看见萧染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冰冷中透着几分杀意。 楚言歌见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不会想一路杀出金陵吧?一触到心中的想法,楚言歌的身子不由得一抖,她还不想死啊......... 楚言歌扶着萧染一路沿着僻静的小巷走,直到这时楚言歌才发现萧染对金陵的布局竟了如指掌,他几乎知道所有的逃生小道,不仅可以避开行进在街头的军队,而且还能不让人发现他们的行为诡异。 毕竟,嗯......一个小女子扛着一个大男人什么的,却是够诡异的。 可即使如此,楚言歌和萧染想要出城,还是免不得要翻越城门。 金陵城的城墙在烈祖时期已经修筑得十分牢固,加上这两年世宗征战闽楚,以防外敌来犯,城墙再次耗费人力加牢,到如今已经是固若金汤,若不是有绝顶的轻功,常人根本无法悄无声息的越过金陵的城墙,特别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金陵城最高最厚的南城门。 “你......你疯了吗?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能出得去吗?”楚言歌抬头看向身旁一脸闲适的黑衣男子,他凭什么以为,他在重伤之下还能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飞跃南城门的? 萧染轻轻瞥了楚言歌一眼,没有搭理楚言歌的诸多疑问,只是淡淡的吩咐道:“走。” 走?楚言歌脸色一青,他想死就去死好了,为什么要拉上自己? “我们不会死的,走吧。”看着楚言歌脸色变化不停,萧染心情颇好的逗弄了她一下。 “你不会这么怕死吧?”萧染见楚言歌仍旧没有动作,当下不由得出声嘲讽道。 楚言歌抬起头恨恨的望了萧染一眼,她当然害怕死了,她如果不害怕死的话,那刚才在小巷的时候她就应该奋力反抗,绝不屈服于萧染的淫威之下了。 不过虽然心中万般无奈,可楚言歌还是强笑道:“走吧。” 楚言歌觉得萧染应该还是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毕竟没有人不惜命不是吗?所以........她就暂且相信他一次好了。 走近南城门,东宫遇刺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守城的都督处,此时那些看守的城门的士兵正严阵以待的查看着出城的人,那模样像是连一只有反叛之心的苍蝇都别想从他们的眼底下逃出城。 楚言歌虽然从未见过眼前的这种阵仗,可是她却知道以现在的状况和萧染奇奇怪怪的打扮,他们根本无法安全出城。 就在楚言歌拧着眉头操碎了心的时候,萧染忽然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取下,与此同时还不忘伸手将楚言歌身上的白色披风取下,一转手便披在了自己身上。 楚言歌看着自己的披风被萧染披在身上,自己冷得一哆嗦,牙齿有些打颤的看着萧染,愣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止是因为楚言歌的愤怒,更因为眼前男子那惊为天人的容貌。 第二十八章 再遇萧染(三) 楚言歌不是没有见过俊美的男子,温润清俊如李从嘉,风姿绰绝如楚渊,邪肆逼人如李宣远,淡然从容如翟如璧........这些人无不是当世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各有无双。 可是那些人同眼前的萧染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分邪魅,没错,就是邪魅,楚言歌紧紧的盯着萧染,他那双若有若无的闪着血腥之气的眸子,让他整个人带上了一丝不属于人间的气息,这种气息会让人产生一种,他是来自地狱的幻觉。 没有理会楚言歌讶异和愤恨的眼神,萧染一双腥红的眸子轻轻一眯,再次睁开时已经没了那抹让人心惊的血色。 此刻楚言歌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萧染的盛世美颜了,她只是牙齿打颤的看着萧染披着自己不伦不类的披风,沉声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会冷死的...... 萧染轻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后伸手将头发放下,一张苍白绝色的容颜被墨发若有若无的遮掩着,楚言歌愣愣的看着萧染的动作,若是此时她还不知道萧染想干什么的话那她就是真的蠢笨了。 “你.....”楚言歌指了指萧染的脸。 “走吧。”萧染回头看了楚言歌一眼,随手将面具扔给楚言歌,声音低沉而有力,让人莫名的安心。 楚言歌接过萧染的面具,目光匆匆的略过面具上的金色云纹,心中微微一沉,然后轻叹了一口气,迅速跟上了萧染的步伐。 “今日闭城不出!”萧染和楚言歌刚走到城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楚言歌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望了萧染一眼,发现萧染正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递给那士兵,轻咳几声道:“大人,还请通融。” 那士兵拿着玉牌,沉默半晌,细细的打量了萧染和楚言歌一番,摩挲着玉牌上的纹路,沉声道:“你们出城干什么?” 萧染闻言回头望了楚言歌一眼,楚言歌只觉得心中一紧,随即硬着头皮上前道:“回大人的话,我家公子得了肺痨,今日出城,是去乡下求医的。” 肺痨在金陵算是不治之症,楚言歌说是去乡下求医,但那些士兵都听得出楚言歌想说的是,她家公子没多少时间了,想回乡下修养。 楚言歌本觉得自己这份说词没什么,算无遗漏,守城的士兵应该也会通融,可当她感觉到脖子后凉飕飕的目光时,还是不由得心底一凉。 “行了行了,出去吧!”那士兵的目光在楚言歌和萧染的身上饶了几圈,最后掂量了几下手中的玉牌,没好气的对他们挥了挥手。 上面说了刺客是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而眼前的男子面若病态,还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想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刺客的。当然了,能让这种成了精的士兵放行,自然少不了好处的,萧染给的那块玉牌,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出城比楚言歌想象中要简单得多,在楚言歌还没有回神之前就已经出了城门,就在楚言歌揉着自己的眼睛望着南门那两个大字无语凝噎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唔……你干什么!!”楚言歌从披风里探出脑袋,恶狠狠的盯着眼前墨发飘扬的男子。 萧染冷冷的撇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扯出嘴角,轻哼道:“我是怕某人比我先死,冻死的……” 听着萧染毫不留情的嘲讽,楚言歌气息一滞,不过好在她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所以她也只是哼哼了两声,并没有拒绝萧染扔过来的披风,虽然那披风本就是她的。 “你似乎不怕冷啊?”楚言歌将披风系在胸前,暖和了一会儿之后才看向身旁的萧染。 此时的萧染正目光淡淡的扫着金陵的南城门,楚言歌好奇的往萧染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刚刚放他们出来的那名士兵摩挲着萧染给他的那枚玉牌,脸上堆满了笑容。 “你的玉牌似乎很贵重,你这么送给别人……诶!我跟你说话呢!”楚言歌三两步上前跟在萧染的身后,她忽然有些不明白萧染了,明明很珍视那个玉牌,为什么还要送给别人呢?真的只是为了出城吗? 可惜,楚言歌看着走在前方,步履不稳的男子,她想她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 走在金陵城外的林间小道上,楚言歌默默的跟在萧染的身后,看着萧染一步步往她十分陌生的地方走着,楚言歌的心中忍不住暗自打鼓,猜测着萧染会不会杀人灭口。 “你说,我得了肺痨?”走在城外小道上,前方萧染忽然幽幽的转过身看向楚言歌,目光沉静如水。 楚言歌脚步一顿,脸色僵硬的看着萧染,周围的雪色美景她根本无暇欣赏,因为此时眼前男子的脸色已经冷如冰霜。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我要是不说那么严重的话,我们出不来的。”楚言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萧染的脸色,生怕他一气之下掐死自己。 “哼。”萧染冷哼一声,“我看你是盼着我早死才对吧。” “你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啊,我是那种人吗?”楚言歌上前拦住萧染的去路,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萧染冷冷的斜了楚言歌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好歹也救了........咱们吧。”看着萧染越来越冷的眼神,楚言歌硬生生的将你字换成了咱们。 “救了咱们?你确定?”萧染微微挑眉,在楚言歌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萧染已经从楚言歌手里夺回了面具,一手揽过楚言歌的腰飞上了小道旁的树干上。 “你干什么?”楚言歌警惕的看着萧染。 萧染笑看了楚言歌一眼,眼神微微往下移,楚言歌顺势看去,正好看见一队人马自南城门骑马而来。 领队的是禁卫军统领罗延原,新进武科状元,殿试之后便在禁卫军里述职,算得上当今的心腹。 今日是罗延原第一次单独处理行刺案件,其中更牵扯到当今皇太弟李景遂,刚一得到消息的时候罗延原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可惊惧之后,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如果能活捉刺客,那他便可轻而易举的得到圣心,从此前途一片光明。 第二十九章 再遇萧染(四) “统领!属下可是听说了,刺客已经从城南方向逃逸了,我们需要下达通缉令吗?”在罗延原身侧疾驰的马毅节沉声问道。 马毅节是武将马承俊的嫡次子,今年年初才被马承俊安排到了御前禁军里,原本以为御前统领这个职位非自己莫属,可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罗延原,不仅夺了御前统领的位置,而且还得了陛下的赏识,不过一年的时间便将禁卫军收复得七七八八。 马毅节出身贵族,对此多少有些不服气,所以平日便没少给罗延原添麻烦,这不,刺客逃出金陵的消息才刚传到禁军的耳里,马毅节便忍不住嘲讽起罗延原来了。 罗延原眉头一皱,伸手拉住缰绳,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的分叉口,沉声道:“皇家遇刺的事情,不能搞得人尽皆知,派我们的人下去捉拿刺客就行了。”下达通缉令,亏马毅节想得出来。 沉吟之后,罗延原眸光一闪,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两队人马,沉声道:“一队人马跟着马副统领,一队人马跟着我,走!” “是!!” 一道道响亮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一队禁卫军呼啸而过,没过一会儿,地上便只剩下了马脚印踏过的痕迹。 马毅节冷冷的看着罗延原带着人马疾驰而去,眼里划过一道狠厉,冷哼一声之后扯了扯自己的马缰,沉声道:“走!” 说着便带着军队往另一个方向追去。 楚言歌紧绷着神经望着那些人从自己的脚下驱马远去,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直到萧染揽住她的腰身从树干上飞身而下,楚言歌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你不会打算将自己憋死吧?”萧染好整以暇的抱着双臂看向楚言歌,面具下的眼眸闪着若有若无的红色,看得楚言歌心中一惊。 楚言歌缩了缩身子,揉着自己的脖子,轻咳两声壮胆道:“我有那么笨吗?” 萧染见了轻轻勾唇,笑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面色潮红,咳嗽不停,我看你才更像是得了肺痨。” 闻言,楚言歌无语的看向萧染,所以......他还是在为自己说他得了肺痨的事情而生气?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萧染轻轻皱眉,可言语间已经没有杀气。 楚言歌是个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此时看着萧染似乎已经不那么恐怖了,她那些脾气便一股脑的冲了上来。 “我看你怎么了?你二话不说就威胁我的性命,把我当个皮球一样抓来抓去,我还不能有点情绪了吗?” 看着楚言歌炸毛的模样,萧染微微勾唇,没有搭理楚言歌,径直的转身离开了原地,并且不忘回头瞥了楚言歌一眼,低笑道:“我看那些捉拿刺客的人找不到人很可能会返回来,你若是不想被抓走就跟上本公子。” 楚言歌好笑的翻了翻白眼,嗤笑道:“我又不是刺客我怕什么?” 闻言,萧染缓缓转身看了楚言歌一眼,楚言歌被他看得心头一凉,不怎么自在的问道:“你干什么?” 萧染摸了摸下巴,好整以暇的道:“你觉得你如果和我一起被禁军侍卫抓住,你会不会被牵连?还有啊,我之前见你的时候你是在郑王府对吧?这郑王和东宫那边的关系,似乎一直很尴尬啊.......” 李从嘉是当今六皇子,李景遂是当今三弟,如今的皇太弟,若是平日里看来确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可这行刺一事一出,加上楚言歌和李从嘉的关系,让人不想多都难。 想到这里,楚言歌气鼓鼓的盯着萧染,萧染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当然明白,所以才会更生气,平生最恨别人威胁自己,可今日萧染却要挟了自己无数次。 “好,我跟你走!”楚言歌的声音几近咬牙切齿。 萧染挑挑眉,二话不说的走在了前方。 金陵南门接壤秦淮河,自秦淮河出了南门便是一片高山密林,山林被大片的雪花掩埋,像雪白的丝绒绸缎将重山间隔起来,树木错落有致,树干上落满了白色雪花,从山峰往下看,真像一幅落英程雪的山水画。 此时,楚言歌正和萧染一起往雪山上走,一路蹒跚艰难行走,楚言歌发梢上已经染上了雪花,雪化之后一下便染湿了她的秀发,时间一长,楚言歌的头发便开始有些凌乱了。 “我们要去哪里啊?你受了重伤,我们不应该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吗?”楚言歌朝前方那抹冷硬的黑影吼道。 实在不是她楚言歌吃不得苦,实在是路途太过遥远了,她粗粗的算了一下时间,从山下上来,他们已经走了足足四个时辰了,天色都要黑下来了。 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更加心塞,她在这里攀山越岭,也不知道金陵城的楚渊会不会担忧........ “我在山上有一个木屋,就快到了。”萧染回过头看向楚言歌,面具之下的眸光微微一闪。 萧染自己受了重伤,肯定也是需要休息的,可是现在鬼狱明显有人背叛了他,以前的地方都不能呆了,他只能回自己的地方养伤。 “还有多久啊?”楚言歌苦着一张脸,萧染唇角一勾,笑道:“半柱香。” 还有半柱香?楚言歌一双大眼瞪得浑圆,最后还是认命的点了点头,好吧,她已经上了贼船了,现在下山肯定逃不了了。而且......从萧染投在自己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危险的目光来看,在他伤好之前,他是肯定不会放自己离开的。 “行了,走吧,看你走得像蜗牛,好像受了伤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一样。”萧染出声轻讽。 “你以为我想吗?我体弱!!” 萧染闻言失笑,体弱?亏楚言歌想得出来,以她的出身,怎么也不可能是体弱的人。 想到这里,萧染的眸色忍不住一暗,他这次真的是大意了,原本没想这么快与楚言歌再见的,可是现在不仅见了,还将自己的身份都抖搂出去了,最重要的是,为了出城,楚言歌连他的容貌都见过了....... 楚言歌对外界的感觉一向灵敏,此时萧染身上的气息一变她便感受到了,只是她实在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能让萧染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起杀意。 难道真的是,知道太多的人,就该死?? 出乎楚言歌意料的,萧染这次的杀意并没有出现太久,最后他也只是轻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往雪山上走去了,自始至终没再说一句话。 第三十章 楚言歌失踪 就在萧染和楚言歌千方百计逃命的时候,金陵城里已经闹翻了天,东宫遇刺,杀手逃逸在外,许多线索无从查起,皇太弟李景遂还因此受了重伤,卧床不起。一时之间,禁军大队人马被派出,大理寺顺天府和刑部都严阵以待,随时等候着李璟的命令。 至于李璟,他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时候便下令封住了所有宫人的口,并且急召了在京的所有王爷和皇子进宫面圣,一是为了排除诸子的嫌疑,二是为了查明真相,稳定朝中局势。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李从嘉,其实在清晨时分李从嘉便得到了李景遂被刺的消息,可是李璟在晌午时刻才下诏传他入宫,他就是再淡泊名利置身事外也该明白李璟这是在怀疑他,或者说,李璟在怀疑所有人。毕竟,今日敢买凶刺杀李景遂,明日便敢弑君弑父。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李从嘉略作收整之后便独身一人进了皇宫,临行之前还嘱咐了楚渊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在非常时期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从嘉走后,楚渊本是想回竹影小院歇息片刻,可不巧正好撞上了急匆匆赶回王府的乐月和两个王府侍卫。 楚渊站在长廊的尽头,一看乐月急匆匆的走进王府,心中不觉一凛,连忙上前问道:“出了何事?”说着楚渊便往乐月的身后望了望,除了两名王府亲卫,哪里有楚言歌的身影? “歌儿呢?”楚渊的眉头紧皱,说出来的话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沉重。 乐月显然被楚渊吓了一跳,她本是回来禀报王爷的,可没想到却被告知王爷已经入宫面圣,她本心急如焚,如今一见楚渊,当下便不顾礼仪的拉住了楚渊的袖口,焦急道:“公子!公子快去清远茶楼找找小姐,小姐被保宁王带走了!” “保宁王?”楚渊眼睛一眯,关于这保宁王的名声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保宁王怎么会找上楚言歌?难道.......那天楚言歌和李从嘉去词会的时候,见到了楚言歌? “清远茶楼在哪个方向?”没有再顾虑其他,楚渊只是拧着眉问道。 其实楚渊现在也不是那么担心楚言歌了,毕竟发生了东宫遇刺这等大事,李宣远再怎么荒唐也不会违抗圣旨,此时他怕是已经进宫面圣去了,至于楚言歌,楚渊最担心的还是她一个人在金陵城,人生地不熟,加上她的身份,太多人对她虎视眈眈了。 “在城东。”乐月话一说完,眼前便没了楚渊的身影,等她往长廊外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楚渊的衣角消失在王府门口。 “公子对小姐可真好。”乐月不无羡慕的说道。 她出身卑微,从小便被卖到王府做婢女,从来都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哪里体会过有人关心的感觉。乐月虽然只照顾了楚言歌几天,可是她也知道在楚言歌心里,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楚渊生气,而楚渊,他待人客气周到到疏离冷漠,可是对楚言歌,却是真正的关心和爱护。 这样的兄妹之情,难怪乐月会忍不住羡慕了。 城东清远茶楼外,一个俊逸出尘的白衣男子四处张望着过往的行人,一双幽深的眸子透出担忧的目光,让过往的行人纷纷侧目。毕竟这么一个俊美无双的公子,在清远茶楼外神色慌张的寻找着什么人,难保不会引来怀疑。 那白衣男子自然是楚渊,只是此时的楚渊早已没了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站在街道旁,目光沉沉的望着过往的行人,他在找楚言歌,可是等了半个时辰了,他连楚言歌的一丝衣角都没有看见。 “这位公子,您找人吗?”看楚渊在清远茶楼外焦急的张望,清远茶楼的伙计不由得跑出来询问了一声。毕竟这么个俊俏的公子在自家茶楼外站了这么半天,想不注意都难。 “不知小哥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来清远茶楼,大概这么高,长得很有灵气,脚踝上挂着一个铃铛,嗯.......她是.......跟着保宁王来清远茶楼的。”楚渊一个人比划了半天,当他发现那伙计的目光越来越迷惑的时候,楚渊终于放弃了挣扎,说出了保宁王的名号。 听楚渊一提保宁王,那伙计的目光终于一亮,了然道:“哦.......公子说的是那个蓝衣姑娘啊,小的记得她,她和保宁王一起来的嘛,王爷是咱们茶楼的老顾客了,小的自然是认识的!” “那她现在去哪里了?”楚渊脸色一沉,语气有些阴沉的问道。 伙计被楚渊的声音吓了一跳,可转念又想到李宣远的名号,当下不由得对眼前的男子产生了一抹同情,最后叹气道:“保宁王和那姑娘没坐多久就走了,不过王爷是被王府的马车接走的,据说是进宫面圣去了。那姑娘似乎是一个人走的,后来王爷还派了人回来护送那姑娘回府,可是一转身那姑娘就跑得没了踪影,王爷派来的人就只好回去了。” 楚渊听后神色一顿,随即沉声问道:“那敢问小哥,有没有看到那姑娘往哪里去了?” 楚渊此话一出口,那伙计看向楚渊的目光便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毕竟和李宣远扯上关系的女子,哪里会是什么良家女子?而眼前的男子看上去气质出尘的模样,没想到......... “那是小生的妹妹。”看着伙计的目光越来越让自己生气,楚渊眉头一皱,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很好,李宣远........他还没有找他的麻烦,他倒是先找上了楚言歌。 而此时那伙计一听楚渊是楚言歌的哥哥,当下便又换上了一副怜悯的表情,连叹了几口气才幽幽的道:“当时那姑娘走得极快,像一阵风似的,小的也没看清她究竟去了何处,约莫.......是城东徐家的方向吧?”说着那伙计便指了指徐家大宅的方向。 楚渊听后眸色一沉,匆匆的同那伙计道了谢便离开了清远茶楼。 楚渊离开后,那伙计还不由得摇了摇脑袋,叹气道:“真是命苦的兄妹俩啊........” 第三十一章 长春殿暗斗 在前往徐家大宅的路上,楚渊一边用着轻功,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行人,可令他失望的是,人群里并没有楚言歌的身影。 忽然,楚渊在一座红纱楼阁下停住脚步,目光凛冽的射向楼阁上言笑晏晏的女子。 女子衣襟松散,墨发如瀑垂在胸前,一身红色娟纱金丝长裙,外着一软毛织锦披风,看上去华贵逼人,可她嘴角上扬的邪肆弧度却让人不由得将她与风尘艳事联系在一起。 “是你抓了歌儿?”红纱楼阁之上,楚渊与那红衣女子对立而坐,两人之间的木桌上摆着一坛熏香,冒着徐徐白烟。 听了楚渊的质问,女子只是一笑,红唇轻噙了一口手中的香茶,然后轻轻的将半散开的衣襟拉上肩膀,斜斜的倚在身后的软塌上,慵懒的勾唇:“楚公子,许久不见,何必一见面就问我那个疯丫头呢?” “果然是你!”楚渊眼睛一眯,身上杀气必现。 女子见后微微一愣,随即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扔,轻哼道:“还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如此沉不住气,也不知道诸葛依云凭什么觉得你能保护好那个疯丫头。”说着女子便轻斜了一眼脸色微变的楚渊,再次道:“本姑娘现在可没空对付那个疯丫头,她是被人抓走了,但不是我。” 楚渊一愣,随即沉声问道:“是谁?” 女子用那涂满红色蔻丹的指甲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十分邪魅的启唇:“那个人,现在的你还得罪不起。” “究竟是谁!”楚渊没什么耐心的看着眼前魅惑非常的女子,他现在确实有些心急了,可是他没办法不心急,现在的楚言歌手无缚鸡之力,如果她被那些人抓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女子似乎格外欣赏楚渊不冷静的一面,所以她并没有即刻告诉楚渊究竟是谁带走了楚言歌。而是邪笑着,好整以暇的欣赏着眼前男子心急如焚的一面。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看着那女子微挑的眉眼,楚渊蹭的站起身,冷冷的目光射向软榻上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哈.........”那女子看着楚渊,忽的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她才渐渐收住笑意。 “楚渊啊楚渊,你还真是,诸葛家的........” “我不是来这里听你废话的。”楚渊打断女子的话语,声音忽然变得极轻。 那女子也是见好就收的人,楚渊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她现在确实不宜得罪。 “是萧染。”女子的声音轻轻响起,可楚渊的目光却有些疑惑,萧染,他为什么没有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女子轻瞥了楚渊一眼,再次淡淡补充道:“是鬼狱的,浮生公子。” 鬼狱的浮生公子,一张金面,手持长剑,三步封喉,五年前以一人之力一夜灭了江南的第一门派,从此声名大噪。 萧染在江湖上颇负盛名,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楚渊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楚渊并不明白,萧染为何会找上楚言歌。 “鬼狱介入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歌儿的身份?”楚渊凝眉看着塌上的女子。 女子难得的皱了皱眉,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或许,你可以去问问诸葛依云。” 闻言,楚渊忽然沉默下来,最后深深的望了那女子一眼,轻声道:“我希望你没有再骗我。” 说完楚渊便转身离开了红纱楼阁,这个地方四处都是机关毒香,他还是不要呆太久得好。 看着楚渊迅速离开的背影,女子终于缓慢的从软塌上撑起了身子,目光冷冷的看着楚渊离开的方向。 此时外间走进一名面带轻纱的白衣女子,恭敬的看着软榻上的红衣女子,俯首道:“姑娘,跟丢了。” 闻言,女子的眉梢轻轻一皱,不过却没有责怪那白衣女子的意思,到底是鬼狱的第一杀手,要是那么容易被跟踪,那她真没必要顾忌什么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这几日,你只要盯好楚渊就行了。” “是。”白衣女子应声退下,红衣女子这才伸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烦闷依旧不散。 这才几天,鬼狱的人就已经找上了楚渊和楚言歌,看来........女子冷笑一声,薄唇微启,低低道:“诸葛依云,你手下的人,看来也不是那么干净啊。” 空荡的红纱楼阁里只有红衣女子一人的声音,幽幽的回响,冬日的雪花飘进楼阁,被垂地的帘布扫落,平添了一抹绝色。 皇宫长春殿。 李璟一脸冷漠的端坐在首位的龙椅上,目光如刀,一一略过殿中站成一排的子女和兄弟。 皇族宗亲分两列站在长春殿的两侧,站在李璟右侧之下的依次是长子燕王李弘冀,三子秦王李从深,五子信王李从汝,六子郑王李从嘉,还有便是未封王的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有封号的永嘉公主李永姗和大宁公主李永仪,最后是嫔妃所生的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左侧依次是李璟四弟齐王李景达,七弟保宁王李宣远,而李宣远后面的则是旁系宗亲了。 “太弟遇刺,你们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李璟轻扫了一眼大殿里神色各异的众人,脸色穆然,声音里透出丝丝危险。 可是李璟话音落下,久久都没有人敢出声回复,一时之间,大殿里的空气寂静沉闷得可怕。 “从嘉,你有什么看法?”环视了一圈,李璟的目光稳稳的落在了李从嘉的身上。 李从嘉垂在身侧的手浸出丝丝冷汗,深吸了一口气后,李从嘉从下方走出,伸手行礼,面目沉稳的道:“回父皇,儿臣以为,皇叔遇刺一事应交于顺天府、大理寺和刑部彻查,三司会审,让奸人无处遁形。”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唏嘘,三司会审?皇家清誉本就重要,如今却要将皇家之事交给三司的人去调查........自古以来,皇家哪里还没有一点儿不为人知的秘辛?若真是全部查出来了,那皇家的颜面何存? 第三十二章 金陵风云(一) “六弟说的轻巧,三司的人心比比干还有多上三分,怎么可能会用心去查皇家之事?难道说,六弟觉得他们都是蠢货吗?”说这话的是信王李从汝,他与李弘冀是同母所生,自然是更加偏向李弘冀的。而李弘冀与李从嘉的关系,因了李弘冀是过继给当今皇后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所以连带着李从汝对李从嘉也不是那么友善。 “诶,信王这话说得本王可不是爱听了。”李宣远突然插进一句话,就连首位的李璟都忍不住一怔,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李宣远。 李宣远是烈祖幼子,与李从嘉同年而生,可性格与李从嘉却是相差万里,如果说李从嘉是风采过人的翩翩君子的话,那李宣远就是臭名昭著的浪荡王爷。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璟才没有将李宣远放在眼里,毕竟养着一个闲散王爷,总比养着一群随时窥视着自己帝位的豺狼虎豹要强。 “七弟似乎有别的想法?”李璟淡淡的看向李宣远。 李宣远低头一笑,不顾周围或嘲或讽的目光,摇着折扇道:“三司的人都是皇兄精心提拔上来的,怎么会是蠢货呢?”李宣远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扫了一眼脸色已经铁青的李从汝。 “七皇叔这是什么意思?”李弘冀阴冷的望了李宣远一眼,李宣远虽然不是在反驳他,可是却在下李从汝的面子,李从汝是他李弘冀的同母胞弟,李宣远这不是摆明了与自己过意不去吗? 李宣远闻言微微眯眼,笑得像一只狐狸,摇头道:“本王哪里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不想看着一个皇家王爷说三司的都是蠢货罢了。” “本王没有说三司的人是蠢货!”李从汝险些喷血,他只是单纯的想找李从嘉的麻烦,谁知道居然会撞上金陵城最蛮不讲理的保宁王? “啊?你没有说吗?难道是本王听错了?”李宣远用折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模样,就好像他是真的听错了一般。 李从汝被李宣远的一席胡言乱语搅得气急败坏,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去找李从嘉的麻烦?况且李宣远是皇叔,年龄虽然比他还小,可辈分却比他高,他就是心中有怨也不能即刻发作。 不过.........李宣远和李从嘉什么时候有了交情? 李从汝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当下只是冷哼一声,没再开口。 李璟看着下方勾心斗角的众人,目光微微一紧,李宣远是在为李从嘉解围没错,可是李从嘉却好似置身事外,并无其他反应。看到这里,李璟不由得在心底一叹,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六子了。 “除了从嘉所说的,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吗?”李璟的目光轻轻扫过李弘冀和李从汝两人,可一人始终冷冷的仰着下巴,而另一人则是沉默的低着头。 “燕王你说。”李璟的声音再次传来,李弘冀明显愣了一愣,不过那抹怔愣转瞬即逝,他再次抬头时,眼里已是一片平淡。 “回父皇,儿臣以为此时不宜张扬,应召禁军私查。” “嗯.......齐王以为呢?”李璟看向左侧首位的李景达。 李景达是武将,对这些宫廷朝政之事都不是很了解,所以乍一听李璟的询问,李景达愣了愣才回道:“燕王说的是,但郑王的建议也不错,太弟遇刺乃国之大事,三司会审未尝不可。”所以,李景达还是更加偏向于李从嘉的建议。 李景达早年征战沙场,在李氏宗亲里享有一定的话语权,此时他一出口,四下便安静了不少,与之前李从嘉开口的时候截然不同。 李璟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景达一眼,然后再次将目光移回李弘冀身上,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丝丝光亮,沉默半晌后叹道:“也罢,就照燕王的意思吧,皇家秘辛确实不宜昭示天下,燕王,此事便由你主持,一定要将事情给朕查得,水落石出。”李璟沉沉的看了李弘冀一眼,然后语气阴冷的吩咐道。 李弘冀闻言心中一紧,随即低首跪地领命。 看到这里,众人也是明白了,李璟说那么多,无非想要人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东宫遇刺一事,可大可小,全凭李璟一人的心情,如今看李璟将事情交给自己的心腹禁军处理,看来是想揭过这一事了。 思及此,李景达倒只是有些讶异的望了首位的李璟一眼,他还以为自己这位皇兄会更偏向李从嘉一点的。至于李宣远,自从他给李从汝下了套之后便没再开口说一句话,等得久了,他竟然打起了小盹儿。最后还是李景达用手肘戳了戳李宣远的肩膀才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四哥,完事儿了吗?”李宣远环视了一眼四周各色的面容,轻声问着李景达。 李景达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李宣远一眼,然后沉默的点了点头。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景遂也没有受什么重伤,刺客一事就交给禁军和燕王了,你们都下去吧。”李璟撑着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的吩咐道。 众人听言,连忙低头告退,就在李从嘉俯首准备离开的时候,李璟忽然出声道:“从嘉留下。” 李从嘉明显一愣,随即拱手恭敬道:“是。” 见李璟单独将李从嘉留下,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有李宣远一脸笑意,而李弘冀却是一脸阴沉,眼睛像是淬了毒一般,只是他一直低着头,除了李宣远,谁的没有看见李弘冀的表情。 出了长春殿,李宣远伸着懒腰呼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状似无意的看着从自己身旁经过的李弘冀,轻声道:“弘冀似乎不高兴?” 李弘冀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宣远,这位皇叔与自己的关系可是用形同陌路来形容都不为过,他怎么突然想起与自己搭话? 想到这里,李弘冀忽然想起适才在长春殿里李宣远给李从嘉打掩护的事情,脸上不由得一沉,“皇叔多虑了,本王没什么不高兴的。” 李宣远闻言轻轻挑眉,敢在他面前自称本王,还真是没有丝毫谦卑之意。 第三十三章 金陵风云(二) “弘冀,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啊。”李宣远轻叹了一声,不再看李弘冀的表情,径直的下了石阶,漫步走向自己弥漫着花香的马车。 马车旁站立着之前在清远茶楼通报的青年男子,他一见李宣远便连忙迎了上去,沉声道:“王爷,幻凌侧妃传人来信,说是有故人在府里等您。” 故人?李宣远听后眸子微亮,早已将身后的李弘冀忘到了九霄云外,身子一跃便跳上了马车,朗声道:“快走,本王要回府!” 听着李宣远的声音,青年男子难得的抽了抽嘴角,随即朝身边的几位宗室王爷福了福身,转身跳上了马车,驱马远去。 看到李宣远的马车远去,李从汝这才从李弘冀的身后探出脑袋,适才李宣远同李弘冀说话的时候他可是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便有些疑惑的问李弘冀:“大哥,这七皇叔是什么意思啊?” 闻言,李弘冀眯了眯双目,忽然想到李宣远最后留下的那句话,难得的沉默下来,轻声道:“七皇叔,也许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以后还要多加注意。” 李从汝听后一愣,李宣远一直是个不着调的王爷,他实在不明白李弘冀为何会重看李宣远,李从汝心中虽然多少有些不以为意,可口上还是承认了李弘冀的话。 “是,五弟会注意的,只是大哥,那东宫遇刺的事情,大哥真要查吗?” “不查能怎么办?父皇已经怀疑我了,若是不尽心尽力的去查,恐怕会招来不必要的祸事。”李弘冀一双鹰眼微沉,声音冷硬,听得李从汝心中一紧。 刺客是谁派的李从汝不知道,可东宫未死,李弘冀的心情不会好他却是能猜到两分的,所以当下一听李弘冀的声音,李从汝便只能噤声,一句话也不敢说。 长春殿内,等到宗室皇族都退了出去,李璟这才看向站在殿中,态度恭谨的李从嘉,轻声道:“从嘉,你过来。” 李从嘉微微一愣,随即小步走上前,在李璟下首处停住脚步,沉声道:“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闻言,李璟难得的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去年庆王的事情之后,李从嘉与自己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疏远了。 其实在之前,李璟最看重的不是嫡长子李弘冀,更不是自己的三弟李景遂,他最中意的继承者,是六子李从嘉,不止因为李从嘉天生的异瞳让他敬畏,更是因为李从嘉身上的淳雅的气质,还有淡泊忍让的胸襟,在同样喜好风雅的李璟看来,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具备的东西。 “朕听说你府上来了两个客人?”李璟沉吟之后,不咸不淡的开口问道。 闻言,李从嘉微微抬眼,有些疑惑的望了李璟一眼,楚渊兄妹在郑王府寄住的事情本也不算大事,可是如今看来,倒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回父皇,那是儿臣五年前在徐州结识的旧友,因为家道中落,无奈之下才来投奔儿臣的。” “哦?徐州?可朕怎么听说,那两个人来自南汉啊。”李璟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李从嘉身子一僵,稳了稳心神才道:“回父皇,楚兄的故乡是从前的南汉上杭,可近两年上杭已经归顺南唐,楚兄自然也算不得是南汉人了。” 此话一出,李从嘉却感觉到头顶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起来,那抹目光里含着丝丝审视,与李璟平日里投落在自己身上威严却不失温和的目光截然不同。 李璟沉默良久,就在李从嘉心底开始打鼓的时候,李璟才淡淡开口道:“姓楚?” 李从嘉心中一惊,虽不明白李璟为何会这么问,但他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因为李从嘉实在想不到自己与楚渊有什么结党营私的事情,心正则气正,所以李从嘉并没有去探寻内心深处的疑问。 譬如自己的父皇为何会对楚渊的事情感兴趣,譬如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明目张胆的在李璟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或者说,一开始就是李璟自己在调查自己? “姓楚,朕记得,南汉似乎有个百年世家,也姓楚。”李璟看着李从嘉点头,当下不由得眯了眯眸子,目光轻轻一动。他实在不愿怀疑李从嘉,可事情就是这么巧,楚渊进宫密探自己的时间,居然和李从嘉府中住进一位楚氏书生的时间不谋而合。 听出李璟声音里淡淡的危险,李从嘉连忙下跪,沉声道:“父皇多虑了,儿臣与楚兄早年相交,他必定不会是细作的。” 李从嘉知道李璟这是在怀疑楚渊,顺便也怀疑了自己,毕竟楚渊才进金陵没多久,皇太弟便遇刺了,这件事说来可大可小,端看李璟怎么判断了。 看着笔直的跪在自己下方的李从嘉,李璟一双凌厉的眸子里透出丝丝无奈,对于李从嘉这个幼子,李璟是打心里信任他的,可李璟到底是做了十年的帝王,疑心在所难免,所以他沉吟之后,只是抿唇道:“从嘉,作为皇室子弟,最忌讳的便是对旁人无条件的信任,你......可明白?” 闻言,李从嘉微微皱眉,不自觉的将头抬起半分,淡淡回道:“世间万物,唯情可贵,若是儿臣连自己信任的朋友都没有,岂不是可怜可悲?” 李璟被李从嘉的说词堵得心中一滞,最后只闻他轻哼一声,冷冷道:“算了,朕看朕问你也问不出什么,你先回去吧,让陈公公和你走一趟郑王府,将那个楚公子带进宫来,朕有事问他。” 李从嘉诧异的抬起头,“父皇??”父皇为何非要见楚渊?难不成真有人在自己的父皇耳边说了些什么? “行了,你先退下吧。”说着李璟便侧过头看向陈福林,以一种细微的眼神示意万事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即可。 陈福林到底是跟了李璟多年的内侍,李璟这么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当下便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第三十四章 金陵风云(三) 李从嘉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李璟和陈福林的眼神?就是注意到了,所以他才更加担忧,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单独将他留下来,问的又是有关楚渊的事情,李从嘉实在想不出来,为何李璟会如此在意楚渊,难道李璟以为,楚渊会和行刺皇太弟的事情有关系吗? 想到这里,李从嘉不由得心底一凉,这么说来,那李璟岂不是也在怀疑自己? “是,儿臣告退!”李从嘉沉心稳了稳身子,恭敬的给李璟行礼告退。 看着李从嘉和陈福林的身影退出长春殿,李璟一直肃穆的脸色才缓缓好转起来,他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若是李从嘉真与楚家的人有联系,李璟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办了,大辽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回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支橄榄枝抛得是否正确,所以自然不能确定楚家,或者说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对南唐究竟有没有敌意。 但不管楚家与南唐是敌是友,楚家的人都不能跟他最看重的皇子,若是楚家的人与李从嘉有所交集,那他便要将这种萌芽扼杀在尚未成型的时候。 身处高位,特别是一个性格敏感的帝王,李璟的疑心总是超越常人一些,他不愿李从嘉早早的便与楚家接触,这既是为了李从嘉,也是为了南唐。 从皇宫回郑王府的马车上,李从嘉一直沉默的坐在自己的软榻上。他知道陈福林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此时应该恭敬的走在马车外,可是李从嘉却没有那个心情去套陈福林的话。 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将消息透露给李璟的,可是他却知道,如果自己的父皇真的相信自己,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自己。这种了解,让李从嘉既心惊又心寒。 “王爷,马车到了。”就在李从嘉的思绪神游迷离的时候,马车外忽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 李从嘉掀开车帘,正好看见陈福林恭敬的站在自己的马车旁,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有劳陈公公了。”李从嘉踩着马奴的背从马车上下来,轻轻的瞥了陈福林一眼,淡淡道。 闻言,陈福林心中一凛,多年来的察言观色早已让陈福林将宫中宫外那些主子的性子摸了个遍,此时李从嘉生气,莫不是因为李璟的怀疑,他是李璟的人,自然免不了牵连。 只是陈福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只是微微低着头,态度谦卑道:“王爷言重了,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好一个奉命行事,李从嘉一双幽深的眸子从陈福林的身上略过,轻哼一声之后踏着大步走进了王府。 李从嘉走后,陈福林这才抬起头看向李从嘉的背影,看着那道尤显稚嫩的背影,陈福林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虽然君宠很重要,可眼前这位主子,似乎还是少了一丝处事的圆滑。 这样的性子,在如狼似虎的皇家和朝夕即变的乱世里,可是要吃许多亏的。想到这里,陈福林不由得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抬步跟上了李从嘉的步子。 走进郑王府的大堂,陈福林在一侧候着,李从嘉唤来王权,抿唇问道:“楚先生呢?” 王权有些谨慎的望了李从嘉身后的陈福林一眼,然后低声道:“王爷,楚先生出门去了,听乐月说,似乎是楚姑娘出了事。” “言歌儿出事了?”李从嘉的声音陡然一高,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也不管身后的陈福林,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权轻瞥了陈福林一眼,然后低声道:“听说,是楚姑娘今日出门的时候碰上了保宁王,楚先生想必也是了解保宁王这个人的,所以才会那般着急。” 王权的话虽没有说清楚,可李从嘉还是听出了王权的深意,楚渊是怕李宣远对楚言歌有所冒犯,所以才会不顾自己的劝解出了府。 只是如此一来,父皇那里怕是不好交代了,想到这里,李从嘉回头望了陈福林一眼,皱了下眉,沉声道:“不知陈公公可再等候半柱香的时间,楚兄出府去了,本王派人去找找。” 王权和李从嘉的话陈福林当然是听到了几分的,再加上陈福林向来擅长揣摩人的心思,这一来二去,他也就猜准了八九分,当下便连连点头,“王爷不必着急,奴才等个一会儿不碍事的。”李从嘉深受李璟喜爱,陈福林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 见陈福林如此好说话,李从嘉倒也满意,这样便免去了一番不必要的波折了。 “如此便多谢陈公公了。”说着李从嘉便转身看了王权一眼,沉声吩咐道:“让总管派人去街上将楚先生找回来,就说本王有急事找他,至于言歌儿,事后本王会亲自去保宁王府接回来的。”说到这里,一向温文尔雅的李从嘉也忍不住脸色微沉,他这个皇叔,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永远知道怎么来挑衅自己。 看着李从嘉渐渐阴沉的面容,王权心中一惊,忙声应是,然后快速退出了大堂。 看着王权的身影消失在大堂门口,李从嘉这才转身走向大堂的首位,唤来婢子为陈福林上了茶水,一边静等着楚渊回来,一边同陈福林低声交谈。 可李从嘉还未同陈福林说两句话,王权便从大堂外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喘着粗气道:“王......王爷,楚先生回来了!” 回来了?李从嘉神色一动,轻瞥了身旁的陈福林一眼,然后对王权道:“快让楚先生进来吧。” “是。” 王权领命后便往大堂外跑去,没过一会儿,一抹白影便踏进了大堂,楚渊上前向李从嘉行了个礼,沉声道:“王爷,听说王爷有事找我?” 李从嘉将视线移向身旁的陈福林,淡淡道:“楚兄,这是宫里的陈公公,父皇........想见你。”说着李从嘉还不自觉的望了楚渊一眼,似乎是怕楚渊误会什么。 可谁知楚渊却只是一笑,然后淡笑的看着陈福林,低首道:“如此皇恩,楚渊荣幸之至。”正好,他也有事找皇宫那位不是吗? 第三十五章 金陵风云(四) 从楚渊进大堂开始,陈福林的目光便一直在若有若无的打量着楚渊。看见楚渊如此从容的应答着李从嘉,陈福林暗暗在心中对楚渊肯定了一番,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气魄和沉稳,若他不是南汉的细作的话,说不定还真可以成为郑王殿下的一大助力。 想到这里,陈福林对楚渊报以一抹算是温和的笑容,拍了拍衣物上的褶皱站起身,看着楚渊说道:“楚先生,楚先生不必过于担忧,陛下想见您,自然是隆恩浩荡的。” “谢过公公指点。”楚渊对陈福林行了个礼,声音平稳。 陈福林赞许的点点头,尖声道:“其实杂家也没教给楚先生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担不起楚先生的谢意。” 说完陈福林也不看楚渊的脸色,只是自顾的转身看向李从嘉,恭敬的行了个礼,点头颔首道:“王爷,既然楚先生回来了,那杂家就先告辞了。” “有劳公公了。”李从嘉轻轻点头,语气有些沉重。 见此,陈福林忙道不敢,轻轻的撇了李从嘉一眼,然后转身领着楚渊出了郑王府,一路往皇宫赶去。 等到楚渊和陈福林的身影消失在大堂,李从嘉这才召来王权,冷声问道:“言歌儿呢?” 王权被李从嘉的声音吓了一跳,自他主事以来,还从未见过李从嘉发这么大的火,可是一想到那笑颜明媚的女子,王权心中一紧,更加小心翼翼的道:“回王爷,楚姑娘,似乎没有和楚先生一起回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李从嘉一掌拍在身侧的木桌上,桌上的茶水顿时溢出,吓得王权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身子道:“王........王爷,楚姑娘........楚姑娘或许是被保宁王带回王府了..........”连楚渊都没能找到楚言歌,王权想着,兴许楚言歌是被李宣远带回王府了。 李从嘉面色阴沉的坐在首位,听着王权禀报完也不曾叫他起身,一时之间,大堂里的气压变得极低,王权额头上更是不时的冒出细汗,战战兢兢的跪在李从嘉的脚下,心底不停的打鼓。 若说金陵脾气最好的王爷,几乎所有的奴才都会说是郑王李从嘉,可是只有他们这些郑王府的奴才才知道,也许李从嘉的脾性确实是金陵城最温和的,可他一旦发起火来,恐怕会是金陵城最可怕的一位,沉寂无声,却摄人于无形。 而王权入府多年,迄今为止只见李从嘉发过一次脾气,那就是去年庆王出事的时候,那段时间,李从嘉几乎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前几日更是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见旁人,就连陛下的召见都驳回了好几次........那一段时间,郑王府上下过得可谓是水深火热,婢子奴才都噤若寒蝉,生怕惹了李从嘉不高兴,白白葬送了性命。 “备轿,本王要去保宁王府。”就在王权心中暗自发寒的时候,李从嘉的声音忽然从他的头顶传来,王权听后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摸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大声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说着王权便踉跄着步伐跑出了大堂,见此,李从嘉一双温和的眼眸轻轻眯起,手指在已经被茶水浸湿的木桌上轻敲。 心中暗暗思忖,七皇叔........不要让我对你,一再失望了啊……否则,玉石俱焚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保宁王府。 李宣远的马车从皇宫的方向驶回,这时,幻凌早已带着王府众人在保宁王府门口守候着了。 李宣远是个风流成性的人,保宁王府里的下人加上不知李宣远从哪里搜来的美人,上下少说都有几十口人,可是那些美人都是一些风尘烟花之地的人,没有一个正经的位分,直到去年,李宣远才正式册封了一个侧妃,那就是幻凌。 为了册封幻凌,李宣远还跟自己的母妃种太妃大闹了一场,莫不是种太妃以为幻凌出身不好,不足以进保宁王府的门,而李宣远却以自己深爱幻凌为由驳了种太妃的干涉。 如此一来,金陵城上下都知道了保宁王府有一位倾世美人,让李宣远这个浪子王爷回了头。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常人所想的那样发展,幻凌虽然入了保宁王府,可是李宣远却没有因此远离烟花之地,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渐渐意识到了幻凌似乎……只是李宣远迎娶的一位普通美人而已。 坊间的艳闻,渐渐的也就少了。 因为李宣远尚未成婚,王府没有王妃,所以幻凌一入住保宁王府,便顺手接过了家中的事物,因为幻凌之前替李从嘉打理过凤凰楼这等数一数二的酒楼,所以处理起王府的家务来,也算是游刃有余,将近一年时间,原本乌烟瘴气的保宁王府已经变好了不少。 这不,若是放在从前,李宣远回府,保宁王府门前肯定会有不下十名美艳动人的女子迎接的,可是自从幻凌进府之后,那些美人似乎收敛了不少,至少李宣远回府,那些美人不会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站在王府门前丢人现眼了。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李宣远掀开纱布车帘跳下马车,摇着檀香扇看着台阶上的幻凌,一脸邪意的笑容。 “王爷。”幻凌今日穿的是一身皇家侧妃服饰,雍容华贵的暗红色蔷薇苏绣裙,将她整个人衬得更加美艳动人。 这时,幻凌正拖着长裙走下台阶,一脸明媚的看着李宣远,神色间皆是愉悦,若是旁人见了也不得不感叹李宣远真是命好,能娶到如此美人。 “凌儿怎么站在外面?本王不是说了吗,在保宁王府,随意就好,那些个规矩咱们都不用理会。”李宣远一把搂过幻凌的细腰,当真是没有将皇家规矩放在眼里。 幻凌窝在李宣远的怀里,听了李宣远的声音,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微微一动,轻声笑道:“王爷又在打趣臣妾了,臣妾这般做,还不是因为怕太妃娘娘责怪臣妾吗?” 第三十六章 故人玉娘(一) “凌儿今日,似乎格外高兴?”看着青年男子带着下人四散开去,李宣远这才将嘴唇贴到幻凌的耳后,暧昧的吐着气息。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没有意识到幻凌的不自在。 只见幻凌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往另一边偏了偏,用手撑住李宣远的胸膛,轻笑道:“王爷,若是王爷见了那位故人,王爷也会高兴的。” “哦?”李宣远眉梢微扬,有些兴趣的勾唇道:“人在何处?” 幻凌低眉:“在王爷的书房。” 书房?李宣远轻轻抿唇,顺手放开了幻凌的腰身,轻声道:“本王去去就回,你先回院子吧,晚点本王再过来。”说着李宣远还在幻凌的侧脸上轻吐了一口气。 幻凌后退半步,低首道:“是,幻凌告退。” 说着幻凌便转身离开了李宣远的视线,周围落雪的树木将她明艳的背影衬得有些寂寥萧瑟,可李宣远却高兴的勾了勾唇,眼里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幽深,缓慢的转身往书房所在的小院走去。 因为李宣远不学无术的性子,所以保宁王府的书房多数时候就是一个摆设而已,可又因李宣远的身份,就算门庭再萧索,还是会有一些不死心的人来攀附,所以久而久之,书房就成了李宣远招待那些大人的地方。 今日一听来人在书房等候,李宣远已经能猜到几分来人的身份,只是幻凌一直与自己打哑谜,他也就懒得去猜测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去了便知道了。 心念之间,李宣远已经漫步走到了书房外的小院,原本的小院外只有两名王府亲卫看守,可今日却多了几名蒙面的妙龄女子,李宣远见后眉梢微挑,一双凤眸眯成一条线,摇着檀香扇走到了小院门口。 果然,那些蒙面女子即刻出手拦住了他,冷声道:“来者何人?” 李宣远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扯着嗓子往里面喊道:“女人,你不是想见本王吗?怎么还让人拦住本王的去路呢?你知道本王手无缚鸡之力,你这分明是在为难本王嘛!”李宣远的声音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听得守卫的蒙面女子一脸黑线,最后只能拱手道:“是小的有眼无珠,没有认出王爷!” 拦住李宣远的两名蒙面女子对着李宣远微微低头,神色恭谨。 李宣远见了神色微扬,啪的一声将自己手中的檀香扇收拢,用扇尖轻轻拍了拍两名女子的脑袋,调笑道:“什么有眼无珠?你们两位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说这种话,也不怕以后真没了眼珠子。”说到最后,李宣远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股森然,就好像他真的想将眼前两名女子的眼珠挖出来一般。 那两名女子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在了雪地上,颤声道:“王爷饶命!” “你看看你们,本王有说过怪你们吗?你们真是会给本王找麻烦.........”李宣远的声音虽然还是笑意满满,可是隐隐的,已经透出几丝冷意。 “行了,保宁王何必与我的侍女一般计较?”就在这时,小院里走出一名身着红杉的妙龄女子,斜跨着一件软毛织锦披风,正是之前在红纱楼阁上与楚渊有过交谈的女子。 见那女子从小院里走出,李宣远这才没再将目光放在地上的蒙面女子身上,李宣远转过头,以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眼朝着自己走来的红衣女子,拍着扇骨说道:“玉娘还真是,风采依旧啊。” 被称为玉娘的女子听后轻轻一笑,不置可否的道:“借一步说话?” 李宣远轻轻挑眉,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在路过蒙面女子身旁时,他还特意停顿了下,然后轻声道:“玉娘身边的人儿,真是个个都是尤物啊。” 玉娘听后嘴角一抽,有些可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名女子,轻声道:“王爷若是喜欢,就送给王爷吧。” 一听玉娘的声音,地上的两名女子身形一颤,连忙回头对着玉娘磕头道:“姑娘!姑娘救救我们吧!!” “姑娘!!!” “你看看这哭得,梨花带雨的,真是让本王,好生心疼啊。”说着李宣远便蹲下身子,用扇尖挑了挑那两名女子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了李宣远的声音,玉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听李宣远的语气,今日这两名侍女,她是肯定保不住了。 玉娘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相反,她能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在决断上面,肯定不会拖泥带水,所以几乎没有犹豫,她便笑道:“王爷若是心疼,那便将她们带回别院吧。” “姑娘!!不要啊!!”那两名女子害怕的尖叫道,李宣远的手段,她们不是没有听说过,可就是因为只是耳闻,所以才会更加害怕。 况且,今日的事情实在怪不得她们两人,她们之前从未见过李宣远,一时认不出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可谁知李宣远竟会如此狠心,居然这么就想要了她们的命,难道果真如传言一般,李宣远就是一个冷血修罗吗?乖戾嚣张,杀人从来都是随心而为吗? “真是的,你们的声音拿来唱小曲儿不好吗?非要震得本王头疼………”李宣远叹息一声,只闻一展折扇的声音响起,那两名女子顿时便没了声息。 玉娘看得心中一惊,距离如此之近,她居然没有看清李宣远是什么时候出的手,看来,李宣远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了。 看到这里,玉娘也算是明白了,李宣远这是杀鸡儆猴呢,之前是她让人拦下李宣远的,为的只是试探一下他的底线,可没想到李宣远竟如此快的识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还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自己的两个侍女。 深吸了一口气,玉娘知道自己不宜与李宣远撕破脸皮,李宣远不是楚渊,楚渊是君子,他有所顾忌,可李宣远却不一样,他肆意妄为,从未将什么事情放在心上,这种人,太不可掌握,也太可怕。 若是她不小心应对,恐怕讨不了半点好。 第三十七章 故人玉娘(二) 看到这里,玉娘也算是明白了,李宣远这是杀鸡儆猴呢,之前是她让人拦下李宣远的,为的只是试探一下他的底线,可没想到李宣远竟如此快的识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还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自己的两个侍女。 深吸了一口气,玉娘知道现在自己不宜与李宣远撕破脸皮,李宣远不是楚渊,楚渊是君子,他有所顾忌,可李宣远却不一样,他肆意妄为,从未将什么事情放在心上,这种人,太不可掌握,也太可怕。 玉娘知道,若是她不小心应对,恐怕讨不了半点好。 “你想什么呢?”玉娘在思索之时,李宣远已经重新站起了身,神色自若的看着玉娘,似乎适才杀人于无形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在想,王爷会不会跟我合作。”玉娘眼里的惊诧只是一瞬便消失无踪,在李宣远还未看清之前便已经遮掩而过。 听了玉娘的话,李宣远倒是难得的沉默下来,一双自带邪气的凤眸轻轻一眯,扇尖在下巴上摩挲半晌之后才看着玉娘道:“你还是先让人将你这两个不长眼的属下处理了再说吧。” 说着李宣远也不看玉娘的脸色,抬脚便走进了小院,径直的往院落正中的书房走去。 玉娘闻言一愣,怔怔的看着李宣远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藏在红纱袖里的手掌暗暗握紧,眸色微暗之后才看向一旁的几个蒙面女子,冷声道:“处理掉,记住,不要留下痕迹。” “是。”一阵略显惧怕的声音传来,玉娘却好似并未听见一般,神色不变的往书房走去,虽然她似乎无意中触怒了李宣远,可是关于合作,李宣远应该是不会拒绝的,不是吗? 穿过雪地草丛,玉娘站在书房外的青石砖上,目光如三月春风一般温和的望着书房里坐得随意的白衣男子。 “进来吧。”李宣远坐在书桌前,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神色怡然,脸上再次挂上了笑容。 看到李宣远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玉娘心中一怔,心中暗自紧了紧,她与李宣远相交多年,自然知道每当李宣远笑得格外欠揍的时候,就是最难缠的时候。 不过虽然心中有所算计,可玉娘还是淡然自在的走进了书房,姿态闲适,并无半点露怯。 “王爷,诸葛家的继承人已经来了金陵,王爷想必已经知道了吧?那可是比千军万马,更让人心动的人物。”玉娘的声音空远悠扬,李宣远只是微微挑眉,却并不作声。 玉娘眼眸微闪,无视李宣远的神色,再次轻声道:“敝上的意思是.......王爷可否替他保护好这枚棋子.......?” 此话一出,李宣远眉头一皱,手中的折扇渐渐收起,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节奏,一时无言。 而这时,保宁王府外正快速驶来一辆马车,紫金镂空的纱窗,马车四壁是生铁建造的坚硬,无形之中,带着一丝尊贵之气。 马车稳稳的停在保宁王府门口,保宁王府外的亲卫连忙上前,正好看见一抹青衣从马车上踏步走下,神色阴郁,无形中带着一抹冷贵之气。 亲卫自然是认识李从嘉的,所以当下只是一愣便迎了上去,恭敬的拱手道:“不知郑王大驾,请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王爷。” “不必了,今日本王并不是来找皇叔叙旧的!本王自己进去就行了。”说着李从嘉便一掀长袍走进了保宁王府,一旁的亲卫还未反应过来,李从嘉已经走到了王府门口。 亲卫看着李从嘉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当下手心一阵冷汗,忙不停蹄的跑上前拦住李从嘉的去路。 “郑........郑王,王爷还在接待客人........”亲卫恭敬的俯身,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一层密汗。 之前侧妃已经吩咐过他们,今日王爷闭门不见客人,可刚刚他怎么就忘了呢,现在李从嘉已经走进了王府,难道他这个奴才还能阻止王爷吗?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亲卫,毕竟保宁王府常年就没有多少人会拜访,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与自家王爷八竿子打不着的郑王?一时之间,亲卫真是欲哭无泪,若是今日阻止了李从嘉见李宣远,那他势必得罪这位郑王,可若是让李从嘉见了李宣远,他一定会被自家王爷给折磨死的........亲卫越想心中越没底,额上的汗水已经结成了寒露,李从嘉的声音却迟迟未响起。 空气似乎凝固了好一会儿,李从嘉才冷冷的开口:“今日你们王爷带回来的姑娘在何处?” 姑娘?亲卫猛地抬起头,惊诧的摇了摇头:“王爷今日.......是一个人回府的。”虽然李宣远经常带一些风月场所的美人回王府,可今日李宣远只出了一次门,确实没有带人回来。 李从嘉眉头一皱,刚想再问些什么,他的身后却响起了一阵笑声,李从嘉回头,正好看见李宣远摇着折扇,闲庭散步的从内院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李从嘉神色一顿,目光落在李宣远身后的玉娘身上时,陡然一缩。 “从嘉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想起到本王府上来了?”李宣远走在玉娘的前方,眸色里带着一丝疑惑,嘴角却是依旧上扬的,让人很清楚的了解到,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玉娘走在李宣远的身后,一身织锦软毛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得如娇弱的闺阁女子,可是李从嘉却从她脚下若隐若现的嫣红裙纱知道了,玉娘也许只是李宣远无数红颜知己中的一位。 讶异之后,李从嘉将目光从玉娘的身上收回,冷冷道:“皇叔真是好兴致。” “言歌儿呢?” 李宣远挑挑眉,有些讶异的眯了眯双眼,沉声问道:“她没有回郑王府?” “李宣远!!”李从嘉看着李宣远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身上那些淡然自若,优雅知礼似乎统统都消失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锋利,并且带有一丝戾气。 那丝戾气,就连李宣远身后的玉娘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李宣远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南唐郑王,居然会让他这般自制的人露出这种情绪。 第三十八章 郑王质问 “从嘉,你还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了。”李宣远笑看着李从嘉,语气虽然有些责怪,可眼底却没有杀气,就连他身后的玉娘都忍不住有些兴趣的挑了挑眉。 李宣远是个什么样的人玉娘也算是了解一二的,看似随意妄为,实则记仇腹黑得紧,眼下李从嘉如此顶撞他,他居然没有同李从嘉生气,倒是难见。 李从嘉看着李宣远怡然自得的模样,心中又是一滞,屏息半晌之后才缓缓道:“皇.......叔!言歌儿是被你带走的,难道你会不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没回去?”李宣远将折扇一收,有些奇怪的皱起了眉头。 之前他走得匆忙,后来才想起派人回清远茶楼去送她回郑王府,可是回来的人却说她已经离开了,李宣远还以为楚言歌已经自己回郑王府了,谁知.......居然失踪了。楚言歌是诸葛家的人,又刚到金陵不久,是谁会找上她呢......... 想到这里,李宣远状似无意的瞥了自己身后的玉娘一眼,玉娘接触到李宣远的目光,神色一顿,随即淡笑着摇头。 “言歌儿没有回王府,难道不是被皇叔带走了吗?”李从嘉的声音如冬日寒冰,目光森然如地狱修罗,冷冷的看着李宣远。 李从嘉的目光让李宣远不自觉的勾了勾唇,沉默半晌之后李宣远才对李从嘉身旁的亲卫道:“去将聂成叫来。” 亲卫一愣,随即拱手领命,一转眼便消失在三人的眼前。 聂成,也就是之前的那名青年男子,在亲卫退出去没多久便出现在了王府门口。 聂成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微微一愣,因为在他到来之前,李宣远三人之间的气氛,着实有些冷凝。李从嘉常年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上早已经是冰冷如霜,而李宣远却是仍旧摇着折扇,难得的没有言语挑衅李从嘉,至于站在李宣远身后的玉娘,则是一脸好整以暇,置身事外。三人之间,既无言语,也无争吵,可看上去却是异常怪异。 轻咳了一声,聂成满脸的胡子皱成一团,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视死如归的走上前去。王爷主动找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郑王,王爷。”聂成上前给李从嘉和李宣远行了个礼,至于李宣远身后的玉娘,他好像不认识的吧?嗯.......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是性子倔强的聂成还是不愿意给那个女人行礼。 李宣远看向聂成,轻声问道:“今日上午你派何人去的清远茶楼?” 聂成一愣,显然没有明白李宣远的意思。 思索半晌之后,聂成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是凌源,但是在他去找楚姑娘的时候,楚姑娘已经离开了。” “可是言歌儿根本没有回郑王府!”李从嘉冷冷的看着聂成,双眸一眯。“明知言歌儿是本王府里的客人,你们却没有尽心保护她,这分明是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 聂成心底一凉,求助的看向李宣远,“郑王息怒,属下并非没有保护楚姑娘,主要是那时,陛下传召王爷.........君命难违........” 李宣远眉梢一挑,看着李从嘉轻笑道:“从嘉也该知道,今日东宫遇刺,皇兄传召皇室宗亲的事吧?原本本王还在和楚姑娘叙旧呢,可谁知圣旨一到,本王也只能从命,一时之间,也就忘了楚姑娘还在清远茶楼。事后想起来,本王也是派人去找过楚姑娘的。” 李宣远说完还不忘看了一眼李从嘉吃人的眼神,轻声道:“从嘉,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着急,兴许........楚姑娘只是一时贪玩没有回王府而已。”虽然李宣远也觉得这个安慰有些过于牵强了,毕竟楚言歌再怎么贪玩也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王府。 “皇叔,从嘉一直敬你是长辈,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哪一件真是长辈所为?”李从嘉额上的青筋不停的跳动,压抑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 可李宣远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笑容依旧的看着李从嘉,若有所思的道:“从嘉何出此言?难道本王不配做你的皇叔吗?”说着李宣远便似笑非笑的望了李从嘉一眼,那模样,似乎是笃定了李从嘉不敢再出言不逊一般。 果然,李宣远的声音一落,李从嘉的神色不由得变了变,李宣远可以口无遮拦,可是他不可以,他从小接受的就是三纲伦常,纵使李宣远做了再多罪不可赦的事情,也改变不了他是自己的皇叔,是他的长辈这个事实。 看着李从嘉脸上出现的一抹怔愣,李宣远难得的勾了勾唇,以扇尖点了点李从嘉的肩膀,沉声道:“从嘉,如果本王是你,本王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楚姑娘在金陵城人生地不熟的,晚一分找到她,她就多一分危险........” 说着李宣远还很隐晦的扫了玉娘一眼,发现玉娘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李宣远当下便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的回望了玉娘一眼。 玉娘心中一紧,含笑的摇摇头,然后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李从嘉没有注意到李宣远和玉娘之间的视线交流,他只是依旧冷淡的看着李宣远,眸色幽深,沉默半晌之后才冷冷道:“如果言歌儿出了什么事,皇叔.......从嘉会算上二哥的事情,和你一并解决的。” 说完李从嘉便拂袖转身离开了王府,只留下李宣远、聂成和玉娘站立在雪地,神色莫名。而不远处的长廊尽头,还有一抹艳红闪烁,直到李从嘉的身影消失在王府门口,那抹红色才隐匿了去。 “娘娘不是去找王爷的吗?”长廊转角,幻凌和一名绿衣丫鬟闲适的走着。 听了那丫鬟的声音,幻凌眸色微闪,随即轻声道:“王爷有佳人在侧,我还是不去扫王爷的兴致了。” 说着幻凌便加快了步伐,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长廊尽头,那绿衣丫鬟看着幻凌的背影,有些怜悯的摇了摇脑袋。 保宁王虽然生得俊雅风流,可是那性子却是着实算不上好,幻凌姑娘嫁给自家王爷,真是命苦了。想着那丫鬟还回头看了王府门口站着的那一抹美艳的身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第三十九章 楚渊受命(一) “王爷似乎并不是很高兴?那郑王不是已经走了吗?”此时,王府门口,玉娘漫步绕到李宣远的身前,巧笑嫣然,兴致勃勃的看着他挑眉。 李宣远回头瞥了玉娘一眼,笑道:“你知道对吧,告诉本王,是谁带走了楚言歌?”说着李宣远手中的扇尖已经抵上了玉娘的下巴,从远处看去,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两个小情侣在调情。 玉娘谨慎的望了一眼李宣远抵在自己喉咙上的扇尖,她知道,那早已不是什么风雅折扇,而是一排坚硬的锋利。那道道冷光上,是泛青的剧毒,玉娘知道,只要自己有半分隐瞒,李宣远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杀了自己。他做事,本来就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不是吗? “王爷,认识鬼狱的浮生公子吗?”玉娘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宣远。 此话一出,不止李宣远变了脸色,就连聂cd难得的皱了皱眉。“浮生公子?可是那鬼狱的第二把交椅,修罗浮生,三步封喉的萧染?”聂成在一旁插声道。 玉娘轻轻斜了聂成一眼,淡然自若的将下巴从李宣远的扇尖下移开,强笑道:“聂成倒是知道得不少。” 李宣远斜了聂成一眼,聂成心中一凛,连忙低头退了下去。 “萧染?呵呵.......有趣,不过,你和那勾黎不是有些交情吗?他怎么会让人动楚言歌呢?”李宣远戏谑的看着玉娘,眼前的女人,风流韵事遍天下,早年也跟过鬼狱的鬼王勾黎,只是近些年才离开了吴越的。 接触到李宣远的目光,玉娘有些自嘲的一笑,无意识的**了一下自己鬓角的发丝,勾唇道:“交情?王爷为何不说,玉娘是无可奈何呢?” 无论在哪个时代,女子多数是身不由己的,就算她玉娘现在掌握着比一般女子更大的权力,也不能例外。 “你是不是无可奈何本王不知道,本王也不愿意去知道,这世间混账事太多了,本王有那个闲情逸致,还不如去柳烟巷坐坐呢。”李宣远一展折扇,笑得如同一只狐狸。 玉娘听后心中一凛,谁说南唐的保宁王是个什么都不会草包?他分明是太过聪明了吧,在这乱世里,确实是这种人,最容易得到快乐不是吗?无欲无求,随意生活。 玉娘心中暗暗羡慕着,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表现,只见她淡笑的看着李宣远,轻声道:“王爷,浮生公子虽是鬼狱之人,可近年来风头过盛,勾黎早已想除之而后快,今日东宫的事情.......怕也是,勾黎的手笔。”说到这里,玉娘适时的顿住了,在李宣远疑惑的目光移向自己的时候,玉娘后退半步,轻笑道:“玉娘言尽于此,王爷可自行处理。敝上将会感激不尽........” 说完玉娘便转身离开了李宣远的视线,眼前的男人,太聪明,太危险,她可不愿意多待。 玉娘走后,聂成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恭敬的站在李宣远的身后,沉声问道:“王爷,这玉姑娘是什么意思啊?” 闻言,李宣远回头望了聂成一眼,邪邪的勾了勾唇,沉声道:“莫不是那位想要本王为他做些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聂成一双大眼不由得张了张。 “金陵乱了,南唐自然无暇顾及中原和......北方了,世间之事瞬息万变,中原政权更是朝夕即变.......依本王看啊,这中原不久又会变天了吧........”说着李宣远便收了折扇,大笑两声之后踏步走出了王府。 聂成见了一惊,连忙追上去,焦急的问道:“王爷这是又要去哪里啊?” 李宣远头也不回,只是摆摆手道:“本王突然想听柳儿唱的小曲儿了。” “可是王爷!”聂成一脸呆愣,恨不得跺了跺脚。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哪个王爷不是好好的呆在府里?就他们王爷最多事,这个时候还要去喝花酒!想到这里,聂成的脸都闷成了酱红色,若是陛下知道了,准不得怎么说王爷呢! 而这厢,李从嘉在保宁王府无功而返,一回到王府,整个人的气压都降到了冰点,王权和官家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婢子奴才更是战战兢兢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不敢有半点逾越。 李从嘉一脸阴冷的坐在王府的大堂,唤来王府的众亲卫,沉声道:“楚姑娘你们都见过吧?” 亲卫一时没明白李从嘉的意思,楚姑娘她们自然认识,况且........就是不认识也难啊,毕竟这几日,王府上下到处都弥漫着那豆蔻女子的笑声,楚言歌是个活泼的性子,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在王府里上蹿下跳,偶尔找丫鬟婢子和她捉迷藏,偶尔装模作样的拿着亲卫的佩刀和他们玩劫匪的游戏。 所以......他们自然都认识楚言歌的,只是,王爷问这个干什么? “楚姑娘今日在城里走丢了,你们四处去找一找,特别是......歌妓房那边。”说到最后,李从嘉的脸色都青了,李宣远最后的那句话他怎么会没有听懂?就是听懂了,所以才会更加生气。 若不是李宣远任意妄为,楚言歌怎么会出事??金陵的法律虽然森严,可是保不准还是有那么一些见钱眼开的人,楚言歌年纪尚小,看着又不像是金陵人,自然会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找上她。 “是!”虽然不明白楚言歌是怎么走丢了的,可是作为下属,那些亲卫还是明白自己应该无条件遵守李从嘉的命令的。 这时,大堂外忽然走进一抹白影,正是入宫觐见归来的楚渊,只见楚渊站在大堂门口,沉声道:“王爷,不必了。” “楚兄?”李从嘉闻声望去,一见楚渊,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 楚渊上前给李从嘉行了个礼,沉声道:“王爷,舍妹是被楚某的朋友接走了,王爷也知道舍妹贪玩,这次更是胡闹,居然没有回府报个信就走了。” 说到这里,楚渊神色一冷,随即淡淡道:“就这事儿,还是适才楚某的朋友传信告之在下的。” “楚兄的朋友?”李从嘉皱眉,身子不由得往前一倾。 楚渊薄唇紧抿,想起在红纱楼阁上玉娘对自己说的那个人,再迎上李从嘉怀疑的目光,楚渊只能点点头。 第四十章 楚渊受命(二) 楚渊微微沉吟,他是真没想到这些人的手这么长,在他们逃离白州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就能找到金陵,并且........吴越鬼狱的人还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楚言歌悄无声息的劫走了。 李从嘉看着楚渊有些不自然的脸色,虽然他有些不相信楚渊的话,可是转念一想,李从嘉却也明白,楚渊才是楚言歌的亲哥哥,他必定不会去迫害楚言歌的。况且,此时楚渊的神色虽然有些不自然的冷凝,但也算得上是从容不迫了,如此想来,楚言歌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了。 思忖半晌之后,李从嘉沉着脸拂袖,将那些王府亲卫挥退出了去,一时间,整个空旷的大堂就只剩下了楚渊和李从嘉两人。 “楚兄,父皇召你觐见,他可说了什么?”跳过楚言歌的事情,李从嘉见楚渊依旧没有好转的神色,当下便只以为是因了李璟的召见,楚渊多少有些不自在罢了。 “陛下只是简单的问了楚某几句来自何处,为何而来。”楚渊看着李从嘉,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看样子仿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从嘉看着楚渊的神色,心中暗自一凛,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父皇究竟会问楚渊一些什么问题。虽然是金陵最不过问政事的王爷,可是李从嘉却比谁都明白,李璟到底是帝王,疑心这种事,并不会因为自己是最受宠的皇子就消失。相反,因为自己受宠,也许那份疑心到了自己这里,就会加倍,一不小心,便会是万劫不复。 “是本王让楚兄受累了。”李从嘉站起身,轻轻的拍了拍楚渊的肩膀,看着他神色疲累的模样,李从嘉犹豫了一下才再次道:“楚兄,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楚渊一愣,沉默半晌之后才淡淡道:“王爷.........其实........陛下除了询问在下如何与王爷相识之外,还命在下协助燕王殿下追查皇太弟遇刺一事,限时一月。” “什么?”闻言,李从嘉眸子一张,如黑宝石一般的双瞳里透出丝丝讶异。 “父皇怎么会让楚兄调查太弟遇刺之事呢?难不成........难不成父皇在试探楚兄?”李从嘉有些焦躁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楚渊微微沉吟,微抿着嘴道:“许是试探,但很大可能是想找个替死鬼。” “楚兄的意思是?”李从嘉眉头紧蹙,心中一惊,是了,父皇此举,虽然有意提携楚渊,可最大的可能,就是为太弟遇刺一事找个替死鬼。 虽然李从嘉不擅政事,可他也明白,太弟遇刺一事很大可能是哪些人做的,可是皇家里,最忌讳的便是兄弟阋墙,更何况,这还是叔侄恩怨,传出去肯定会有损他那位父皇的英明。如此一来,不调查清楚这件事最好,可若调查不清楚,那就是有辱圣命,肯定会被治罪的。 可是.........若‘一不小心‘调查清楚了,李璟肯定不会让这等有辱皇室的事情传出去,那知晓这件事的人........下场可想而知。李从嘉越想心中越没底,脸色都忍不住变了再变。 “王爷,这件事就交给楚渊吧,楚渊会处理好的。”楚渊垂眸思量之后,轻轻开口。 李从嘉忙摇摇头,“不行,此事本不关楚兄的事情,本王这就去找父皇换个人协助大哥。”说着李从嘉便要抬脚往外走去。 可是楚渊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李从嘉顿在了原地,“王爷,王爷中正温和,秉性善良,明知这是一件九死一生的差事,王爷想要用谁代替楚渊呢?” 楚渊的话语落下,李从嘉后背一僵,有些艰难的转身,神色莫测的看着楚渊,“可是楚兄,你还有其他办法吗?”父皇摆明了是想找个理由处理了楚渊,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李从嘉无能不足以保护楚渊兄妹,才短短几日,楚渊兄妹就接连出了事。 看着李从嘉犹豫纠结的模样,楚渊大概是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李从嘉心思敏感,待人处事向来是不失于礼却有缺亲近,虽然生在帝王家,却从来没有半点倨傲,这是楚渊选择投奔李从嘉的原因,也是楚渊犹豫不决的原因。 如果他将来一定要辅佐一位帝王登基,那李从嘉还会不会是最合适的人选呢? “王爷放心,楚渊有办法。”楚渊沉吟半晌,然后抬头向李从嘉告辞回了竹影小院,他现在虽然孑然一身,可却也不是谁都能随意动得了的,更何况,只是一个没什么大才的帝王........ 楚渊走后,李从嘉在大堂站了许久,直到王权走进来唤他才回过神。 王权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从嘉,“王爷?您没事吧?” 李从嘉神思恍惚的望了王权一眼,然后沉沉的摇了摇脑袋,他从不愿意连累旁人,可最终还是因为这个身份让别人承受了许多本不应承受的东西。难道他真的,不适合皇家吗? 金陵南边的雪山之上,楚言歌围着一圈厚厚的狐裘在茅屋里瑟瑟发抖,一张原本粉嫩的小脸已经冻得青紫,嘴唇不停的打颤,眼神犀利的看着那坐在茅屋中间,神色泰然的打坐疗伤的萧染。 没过一会儿,“呼........”萧染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原本如老僧入定的他缓慢的睁开了双眸。 楚言歌怔怔的望着萧染,她发现萧染的眼睛居然再次恢复了漆黑的颜色,不似之前那般赤红,带着令人心惊的血腥。 “你.......你醒了?你........你好了吗?我.......我.......我好想下山.........”楚言歌已经忘记时间了,自从她和萧染一起上了雪山之后,萧染就没有出过茅屋,她自然也不敢出去,因为外面暴雪不停,她若是出去了,很可能便回不来了。 萧染缓慢站起身,轻轻斜睨了一眼地上冻得不可动弹的楚言歌,轻嗤道:“你看看你真是没用,连御寒都不会。” 萧染说着便踏步走近了楚言歌,右手偷偷运上内力,伸手拉起了地上的楚言歌。 楚言歌本是极不愿接受萧染的援手的,可是她一接触到萧染的手心便感受到身体里涌上了一层暖流,楚言歌心中一喜,连忙伸出脑袋往萧染的手上蹭,并且还不忘夸奖道:“你终于做了一件好事了啊,真暖和啊!” 第四十一章 冰碧之毒(一) 萧染看着楚言歌像个狐狸一样在自己的手心里蹭来蹭去,面具之下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青一阵红,这个死女人,居然还敢说他只做了一件好事??如果不是他心有不忍,这个女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行了!!你干什么呢!!”萧染忽然惊呼出声,连忙将手从楚言歌的脸上收回。 楚言歌到底知不知羞啊?她居然敢用脸蹭自己的手??一向冷若冰霜的萧染大人的脸上居然难得的浮上了一抹红,只是隔着面具,楚言歌根本不知道萧染在发什么神经。 “我都快冷死了,你还不救救我吗!!”楚言歌双眼一红,想她虽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但好歹也是从小就在自家母亲和哥哥的呵护下长大的,她哪里受过这种闷气?吃过这种苦? “你.......”萧染看着楚言歌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竟然莫名的一滞,原本阴损至毒的嘴里居然半天冒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硬生生的道:“你冷你不会生火吗?” 楚言歌双眼一闭,干脆坐在了地上,大哭道:“啊!!我真是可怜啊!!哥哥不在身边,我就要被别人欺负!!莫名其妙的把我带到这种冻死人的地方!!冻死人就不说了,而且还从不搭理我,一直只顾着自己疗伤!!!可怜我一个孩子!!呜呜呜..........居然要被冻死在这种地方了........啊!!!哥哥!!母亲!!歌儿就要被冻死了!!再也.......” “停!!楚言歌!!”萧染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楚言歌那哭丧一般的声音,忍着身上的疼痛扶额道:“我去给你找些柴火来,你在茅屋里好好呆着!” 楚言歌一听萧染妥协了,当下便一抹眼泪站起身,笑呵呵的点头。 萧染见后眉梢一挑,心里恨得牙痒痒,楚言歌.........还真是........会装啊!! “你在这里等着啊.......”萧染的嘴角一勾,脸上笑意满满,声音却是咬牙切齿的。 楚言歌哪里不明白萧染是为了什么生气?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只能讪讪的缩了缩脑袋,没有接话。 萧染似乎格外满意楚言歌有些害怕的表情,当下轻哼两声才开门走出了茅屋。 那茅屋的木门一开,楚言歌连忙躲到一边,等萧染走后,楚言歌才从后门走出,快速的将木门关上,用力的搓了搓自己是双手,然后在茅屋里踱步,等着萧染捡柴火回来。 萧染去得快回得也快,楚言歌还未等多久,木门便从外打开,伴着一阵风雪吹进屋子,萧染扛着一打木柴走进了茅屋,并且还不忘吩咐楚言歌将门关好。 楚言歌连忙应声,上前将门关好,然后回头想要问萧染要火折子,可是她一回头却看见萧染已经脸色苍白的躺在了地上,胸口处不停的涌出黑色的血迹。 楚言歌见了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扶起萧染的身子,颤着声音问道:“你......你怎么........怎么了?” 萧染轻咳一声,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扔在一边,苍白的容颜出现在楚言歌的眼中,可是此刻楚言歌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萧染的容颜,因为此时他的脸上,已经爬上了一层青色的血丝,显然是中了剧毒。 “你.......你........”楚言歌抱着萧染略显僵硬的身子,口齿不清的想要询问着什么,可能因为太过紧张,她的声音都在打结。 萧染眼皮耷拉着张了张,重重的咳出了一口鲜血,冷冷的看着楚言歌,沉声道:“我没事,还死不了。” “可是.......可是你中毒了.........”楚言歌现在无比懊恼,自己为什么会要让一个重伤的人出去给自己找柴火呢?或许她忍一忍就过去了,可现在萧染却因此伤势加重,很可能会死掉。 想到这里,楚言歌心底的自责更加浓重,眼泪不由得滑落下来,抽泣道:“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闻言,萧染有些游离的神识忽然清晰起来,只见他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嗤笑道:“你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我中的是鬼狱的毒,每到冬日便会发作,在以前我还可以用内力压制,可今日受了伤,内力调动不起来,只能任由那些毒素在我身体里,四处作祟了.......呵呵.........” 看着萧染带血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楚言歌顿觉心痛,要如何绝望,才能在自己的生死关头,说出如此戏语? “我.......我可以救你的,你中的是冰碧之毒,我知道怎么解........”楚言歌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才吐出这句话。 萧染闻言,忽然睁开双眼看向楚言歌,神色莫名。冰碧,是每一个鬼狱杀手都必须服下的毒药,出自上一任鬼狱大长老楚寒之手,此毒无色无味,每至冬日寒冷时节便会发作。发作之时,若无解药,便会全身溃烂,皮肤上浮出一层如碧水一般的血丝,剧痛难耐,中毒之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化成一滩青色碧水。 冰碧,名字素丽静雅,可杀人手段之狠厉,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制毒之人,那是勾黎的倚仗,鬼狱的支柱,大长老楚寒。 “你父亲是楚寒?”萧染的声音骤冷。 纵然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亲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本欲起身给萧染找药草的楚言歌被萧染这么一问,顿时呆在原地,随即有些疑惑的望着萧染,轻声问道:“那是谁?我父亲是姓楚,可我父亲是叫楚子涸。” “哎呀,你还是好好休息吧,都这个样子了,还操心本姑娘的父亲叫什么名字!”楚言歌见萧染呆愣的模样,顿时有些郁闷的将萧染拉着自己的手扒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裹着披风跑了出去。 萧染看着楚言歌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茅屋门口,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下来,手上的青丝仍在蔓延,可他却好似并不在意一般。只是低声喃喃道:“楚言歌........你还是走吧,现在我没有那个本事拦住你。否则.......你若是回来了,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杀了你........” 第四十二章 冰碧之毒(二) 楚寒......楚寒.......萧染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旋着这个名字,脸色愈加发白。 如果不是楚寒,他不会陷于鬼狱不得脱身,如果不是楚寒拿他试药,他不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所以......若说萧染最恨的人,除了南唐皇室,恐怕就属楚寒了........是楚寒让他越陷越深,是楚寒将他控制在鬼狱之下,是楚寒给他下的冰碧,是楚寒,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他萧染却知道,鬼狱大长老楚寒,早年也是书香门第的嫡子,后来战事四起,家门被灭,无奈之下才入了江湖,凭着一身出神入化的毒术与当时的勾黎创下了鬼狱这个杀手组织。在乱世风云之中,杀手一门从来都是最好生存也最好揽钱的门派,所以,楚寒作为鬼狱的大长老,凭着并不输勾黎的魄力和狠厉,从此声名鹊起。 可江湖中人一直只知道楚寒这个名字,却忘了他的字,原为子涸。是南汉楚家的嫡公子,因家道中落,便被南汉皇室赶出了南汉地界,隐匿于吴越。 想到这里,萧染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忍着疼痛将自己的金色云纹面具从地上捡起,颤抖着双手将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就算他要死,也不能死得太难看了......... 当楚言歌从外面找草药回来的时候,萧染已经被剧毒的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若不是此时他还戴着自己的面具,恐怕场景会更加可怖。 一间不大的茅屋里,萧染周围的干草上都沾染了青色的血迹,还有萧染可见的四肢上,无不是青丝暴起,血管破裂,此时的萧染,就像是一头凶厉无比的怪兽,特别是那双露在面具之外的红色瞳孔,紧紧的盯着冒着风雪回来的楚言歌,让她从心底发寒。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想走吗??滚啊!!我还死不了!!”多少个日夜他都忍过来了,这次他也不会死! 楚言歌本就被冻得脸色发紫,此时一见萧染那不识好人心的模样,心中气便不打一处来,三步上前踢了萧染一脚,冷哼道:“哼!本姑娘可不是某人,可以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我是要走!可是得先治好你身上的毒!” 谁知萧染却是讽刺一笑,一双泛着血腥之气的瞳孔突然睁开,吓得楚言歌脸色一白。 “就凭你?你解得了冰碧之毒?”不是萧染不相信楚言歌,而是此毒乃鬼狱至毒,就是楚寒也只能研制出缓解的解药,却不能根治,现在楚言歌却大言不惭的告诉自己她能解? 楚言歌看着萧染,有些纠结的皱起了眉头,抿唇道:“我......我可以解的,母亲说了,我可以解的......只是现在的我还不可以,你可以等我长大。”说着楚言歌低头望了地上的萧染一眼,神色端凝。 萧染怔怔的看着楚言歌,眸色渐深,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艰难的撑起身子看着楚言歌,皱眉问道:“你不怕我吗?” 楚言歌气息一滞,讷讷道:“这个.......”她肯定怕啊,她如果不怕,现在就应该拎起萧染揍一顿。 看着楚言歌言语不详的模样,萧染唇角一勾,原来她还害怕自己啊......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反正我会救你就是了。”楚言歌硬气的道,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拿出几株药草,看着萧染道:“这山上也没有那么多药材,你就先将就吧。”说着楚言歌便蹲下身子,将手中的药草以手劲碾碎,敷在萧染已经腐烂的皮肤上。 “嘶——”萧染微微皱眉,楚言歌见了连忙松手,轻声道:“你忍忍啊。” 萧染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后点头。 楚言歌见萧染居然这么配合,当下便放松了警惕,嘲笑道:“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如果走了,你肯定会死在这里的。” 楚言歌本是一时玩笑,可谁知萧染不知哪里来了一把匕首抵在楚言歌的脖子上,吓得楚言歌浑身僵硬的看着萧染,颤声道:“你.......你恩将仇报啊你!” 萧染唇角一掀,冷冷道:“我就是恩将仇报,你又能如何?你如果敢跑,我拼个两败俱伤,也要把你......永远的留在这里.......” 萧染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杀气,楚言歌知道,如果她敢起贼心,萧染肯定会把自己给大卸八块,并且他不会像自己说的那样两败俱伤,因为她楚言歌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啊!! 此时的楚言歌真是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不和自家哥哥一起学习一点武功呢,哪怕是皮毛也好啊.......至少不是整天就只能和母亲一起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与虫蚁为伴......现在面对萧染,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楚言歌伸手将萧染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移开了半分,看着萧染没有其他表示之后,楚言歌才战战兢兢的后退半步,手下动作不减的给萧染上药。“你不要乱动啊,我这可是在救你。” “你不乱动,我自然就不会乱动了........”萧染笑看着楚言歌,心情颇好的收起了匕首。 楚言歌见后轻轻松了一口气,脸上扯出一抹假笑,呵呵道:“我怎么敢轻举妄动呢,您说是吧?我的小命可是掌握在您的手中呢........”楚言歌心底暗恨,自己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回来救这个忘恩负义、性情难测的怪物呢........ “你后悔了?”萧染冷冷的看着楚言歌,楚言歌心中一惊,面色顿时僵硬,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萧染见后眸光一暗,她果然后悔了........楚言歌一见连道不好,忙道:“我怎么会后悔呢?您高大威猛,少年英才,我能救您,是我百世修来的福分!” 说完,为表忠心,楚言歌还特意扬了扬脑袋,举起三根手指,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萧染唇角一勾,好整以暇的看着楚言歌,嘴角噙出一抹笑意,轻声道:“那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怪物来着?” 啊?楚言歌一愣,还未来得及否认,萧染已经再次开口:“是吧?楚言歌?你觉得我性情不定,是个危险人物.......你想着......自己如果不回来就好了.........是吗?楚......言......歌?” 第四十三章 冰碧之毒(三) 萧染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魅惑人心的味道,楚言歌听后一直怔在原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楚言歌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萧染那双红色的瞳孔,可是在开口的刹那,声音却忍不住一滞,最后只能发出一个我字。 楚言歌也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可她却是真的害怕萧染那双透着几分诡异的红色瞳孔,因为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窥探到她内心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我没有,虽然......虽然你对我很凶,看上去又很凶残,但你却没有真的伤害到我,所以......我不后悔回来。”楚言歌低头继续帮萧染上药,神色淡淡,指尖却在颤抖。 她在怕他,萧染惊然的发现,原来楚言歌是怕他的,她并不像自己说出来的那般无畏,她还是怕死的。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看着楚言歌认真的为自己上药的刹那,萧染忽然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不止楚言歌愣在了原地,就连萧染都忍不住怔了怔,心中暗骂自己,他.......这是在干嘛? “我才不要相信你说的话呢。”楚言歌手下的力度忽然一重,恶狠狠的说道。 萧染眉头一皱,冷冷的瞥了楚言歌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楚言歌看着萧染吃瘪的模样,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嘴唇,真是难得啊,这杀神居然没有生气,并且........看上去还有些委屈? 就在楚言歌和萧染在雪山上难得的有了和谐时光的时候,金陵城外已经遍布了捉拿刺客的暗卫和禁军,因为是皇家密事,所以下面的人行事都十分隐蔽,可虽说是隐蔽,但没过两日,禁军和暗卫已经将金陵城内外翻了个底儿朝天,可即使如此,仍旧没有发现半点刺客的踪迹。 这日,李弘冀正在燕王府邸赏雪晨练,楚渊已经带着禁军统领罗延原找上了门。下属来报的时候,正好李从汝也在,所以在李弘冀还未开口的时候,李从汝便看着来报的下属,轻声道:“让他们现在凉亭候着吧,就说现在王爷没空。” 闻言,那下属偷偷的望了李弘冀一眼,发现李弘冀并未表示,当下便对着李从汝行了个礼,回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大哥似乎心情不佳?”等那下属退下,李从汝这才起身看着正在晨练的李弘冀,满脸的疑惑。 若是平时,自己虽然能够做主,可李弘冀还是免不得会提醒一下自己,今日却一言不发,李从汝觉得,李弘冀应该是没注意自己在说些什么。 果然,听了李从汝的询问,李弘冀这才将推出的掌力收回,气息微吐,沉沉的看着李从汝。 “本王的心情,何时好过?” “可是为了父皇派来的楚渊?”李从汝明知故问的看着李弘冀。 李弘冀阴鸷的双眼微微一眯,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那么个小人物而已,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楚大人?你说燕王这是什么意思?”燕王府凉亭里,罗延原握着手中的热茶,不解的看着楚渊。 原本他两人是来向李弘冀禀报搜寻刺客无果的事情的,可李弘冀却三番两次对他二人避而不见,今日终于进了燕王府邸,可李弘冀却打发他们来这凉亭饮茶等候,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李弘冀却没有半点人影,当下罗延原才忍不住询问坐在他对面,神色自若的楚渊。 说起楚渊,罗延原也有些疑惑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前两日忽然被陛下安排到了他的身边,并且赋予了楚渊莫大的权力,甚至高于他这个禁军统领,可却只是针对此次东宫遇刺事件,除此之外,罗延原也从未听过有关楚渊的其他事。 可楚渊这两日来的手段却让罗延原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原本楚渊作为外来指挥人员,底下的暗卫和禁军多少会有些不服气的,可谁料楚渊一接手这个案件便有条不紊的安排了各方人马,从金陵城中心到方圆十里的范围都安排好了足够的人手,并且第一时间去了东宫,将太弟府上的宫女太监全部收押用刑,虽然没有查到与刺客相关的线索,可却问出了不少其他东西。 如此一番雷霆手段下来,就是罗延原也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英才卓绝,若是此次的事情办妥了,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罗大人不必着急,燕王事务繁忙,你我二人等等也无妨。”楚渊轻轻抿了一口自己手边的茶水,话虽这么说,可楚渊的眉头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 李弘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算了解一二,若说此次李景遂遇刺的事情与他半点关系没有,楚渊是不会相信的。可是对于李弘冀这般不顾闲言碎语当起甩手掌柜的做法,楚渊不得不承认,他多多少少还是很佩服这个王爷的。 “楚大人难道不着急吗?”罗延原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的青筋直跳,他怎么总觉得事情有些难办呢? 看着罗延原急躁不安的模样,楚渊轻轻挑了挑眉,不怎么在意的说道:“陛下钦点的是燕王殿下主办此次案件,罗大人何必心急?” 楚渊话音刚落,罗延原还未说话,凉亭外便响起了一阵响亮的掌声,楚渊二人闻声望去,正好看见李弘冀和李从汝从不远处的小道上走来,李弘冀身着一套黑色金丝四爪蟒袍,眉宇间冷硬锋利,看上去倒是与李璟的其他儿子很是不同。 而李弘冀身后的李从汝却没有穿皇子服饰,相反,只是一身褐色锦绣长袍,玉冠轻束,很容易看得出来他性子随了她的母妃,温文淡雅,可是却暗藏冷厉。 此时李从汝的手还未放下,楚渊二人转念一想便知道那掌声定是来自李从汝。 “这位大人很是面生,是新进禁军的吗?”李弘冀和李从汝一前一后的走进凉亭坐下,李弘冀还未开口,倒是李从汝率先发问了。 楚渊眸子微垂,这李从汝和李弘冀的关系倒是不错,李弘冀这般强势的人居然能忍得了李从汝在他面前先开口。 第四十四章 燕王的妥协(一) “回信王殿下,小人是陛下派来给燕王殿下差使的。”楚渊站起身,淡笑的看着李从汝。 见楚渊站起来,罗延原也连忙站起身,恭敬的给李弘冀和李从汝行了个礼,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李从汝将目光落在楚渊身上,挑眉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楚渊一愣,随即抿唇道:“信王过奖。” “本王记得,楚先生好像是六弟府上的客人?”李弘冀先前已经在李从汝和楚渊交谈的间隙坐了下来,此时正抬起头审视的看着楚渊,末了还道:“都坐下说话吧。” 李弘冀说完,李从汝倒是没有忌讳的坐了下来,楚渊轻轻点头,也跟着坐了下来,倒是罗延原,还有些忐忑。 “罗大人也坐吧。”李弘冀不咸不淡的开口。 罗延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回燕王,楚渊与郑王殿下是旧友,五年前在徐州见过一次,楚某如今家道中落,故而才投奔郑王殿下的。” “这么说,你是六弟的人了?” “五弟!”李弘冀打断了李从汝的口无遮拦,并且警示的扫了他一眼。 “五弟说话冒犯了楚先生,还请先生见谅。”李弘冀的声音冷硬,着实让人听不出见谅二字。 楚渊也不在意,只是点点头,轻声道:“信王说的也不无道理。” 此话一出,李从汝一愣,楚渊是李从嘉身边的人,这件事金陵城上下都知道,就连他那位父皇都明白,所以才将楚渊派来和李弘冀一起督察东宫遇刺一事,一来牵制李弘冀,二来也是为李从嘉在朝廷中安排人手。 可这种事到底有些隐蔽,而现在楚渊却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饶是李从汝都不得不开始佩服起楚渊来了。毕竟有的事情,总是朦胧一点好。可李从汝哪里知道,楚渊并不是李从嘉的什么谋士,他是南汉楚家的人,李璟不会傻到将他放在李从嘉身边。 “楚先生真是会开玩笑。”李弘冀挑挑眉,不直接下了楚渊的面子,也不过多称赞。 楚渊听后轻轻一笑,谁说燕王李弘冀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武夫?生在帝王家,哪个人不是八面玲珑的? 想到这里,楚渊再次道:“对了,燕王殿下,今日楚某和罗大人是来给殿下汇报搜寻刺客一事的。” “找到了吗?”李弘冀的指尖轻敲石桌,目光晦朔不明的看着楚渊和罗延原。 “没有。”楚渊低头答道。 “没有?那你们还来找我大哥汇报什么?”李从汝在一旁嘲讽道。 罗延原脸色一白,看了一眼李从汝,再看了一眼仍旧没有半点紧张的楚渊,罗延原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真是丢脸。再怎么说他罗延原也比楚渊多两年资历,今日在两位王爷面前,他却不如楚渊有魄力,真是惭愧。 就在罗延原暗自感慨的时候,楚渊和李弘冀的眼神已经在空中碰撞了多次,最后还是楚渊看着李从汝开口道:“信王殿下,并非楚某和罗大人不尽心,实在是刺客过于狡猾,楚某怀疑,刺客已经离开了金陵城。” “哼,大哥给了你们那么多人手,你们居然还能让人逃出金陵城?本王看分明是你们玩物渎职!”李从汝一拍石桌,神色冷凝的看着楚渊二人。 罗延原额上细汗密布,求救一般的看着楚渊,楚渊安慰的看了罗延原一眼,然后越过李从汝看向李弘冀,淡淡道:“楚某以为,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李弘冀闻言眉梢微皱,随即颇有兴趣的看着楚渊,若有所思的问道:“哦?你想如何?” “不知燕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楚渊看了罗延原和李从汝一眼,低声道。 一听楚渊这话,别说是李从汝,就是罗延原都忍不住愣在了原地,他也是李璟信任的人,凭什么楚渊要将他支走?难不成.......罗延原心思一动,难不成是楚渊想独揽功劳? “楚渊,你什么意思??”李从汝冷冷的看着楚渊,在罗延原还未开口之前便出声质问道。 罗延原听后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楚渊来路不明,本来他也不想得罪,如今李从汝愿意为他开罪楚渊,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楚渊轻瞥了罗延原一眼,罗延原心中在想些什么楚渊自然明白,可楚渊现在却没有那个心情去管罗延原如何。 所以楚渊只是看着李从汝,轻声解释道:“陛下有要事让楚某转告燕王殿下。” 此话一出,在座的三人皆变了脸色,特别是李弘冀,他的眼神一闪再闪,直到李从汝在桌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李弘冀才回过神。 回过神的李弘冀谨慎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李从汝,沉声道:“你们先出去。” 罗延原见李弘冀已经发了话,当下便恭敬的告退走出了凉亭,而李从汝虽有些不愿,但还是不敢违抗李弘冀的命令。 等到罗延原和李从汝都离开凉亭之后,李弘冀才冷冷的看着楚渊,抿唇问道:“父皇有什么事?” 楚渊冷冷一笑,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金色令牌扔给李弘冀。 李弘冀谨慎的接过,当他看清令牌上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的时候,李弘冀忍不住睁大了双目,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话。 将李弘冀的讶然、吃惊的看在眼中,楚渊却没有出声解释什么,有的东西,彼此心知肚明最好,留一些空间让李弘冀自己去揣测,比他出言劝慰的效果更好不是吗? “父皇这是何意?”李弘冀握着令牌的手微微颤抖,如朕亲临的金玉令牌,可先斩后奏。李弘冀忍不住心中一凉,难道........难道自己的父皇什么都知道了吗? 楚渊轻声一笑,将令牌从李弘冀的手中取回,淡淡的摇头,“燕王殿下不必多虑,陛下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没有证据不是吗?” “你想干什么?”李弘冀之前已经知道楚渊提审东宫那些奴才的事情了,只是他自信楚渊不会从那些人口里问出什么。 可是现在看楚渊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李弘冀却没有那么确定了。 第四十五章 燕王的妥协(二) “殿下是聪明人,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楚渊实在不想与殿下交恶,毕竟.......楚渊只是想跟殿下做个交易而已。” “什么交易?”李弘冀防备的看着楚渊,他已经许久没有遇见过如此难缠的人了。 见李弘冀没有拒绝的意思,楚渊也放下了心,当下被将令牌收好,沉声道:“楚渊希望殿下,将‘刺客’绳之以法。” ‘刺客’二字,楚渊咬得极重,李弘冀是个聪明人,楚渊相信他一定能懂自己的深意。 果然,只见李弘冀眸色变了变,看了楚渊许久才沉声应道:“本王可以将‘刺客’抓回来,那不知楚先生能给本王什么?” 楚渊的意思李弘冀也是明白的,虽然之前李璟派楚渊前来多多少少有些不信任他,可李弘冀却知道,一开始李璟只是为了给这件事找个替死鬼。 毕竟那禁军统领才上任没多久,又是李璟自己的人,李璟肯定不会愿意牺牲他。 而李弘冀再怎么说也是李璟名义上的嫡子,在李璟没有证据证明李景遂的事情与他有关之前,李璟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可楚渊不一样,李弘冀知道李璟虽然偏爱李从嘉,却绝不会纵容李从嘉的人将手伸到东宫的位置上,毕竟那个位置,是这一代的皇子皇孙,永远都触不到的地方。所以,与其让李从嘉生出不必要的心思,李璟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其隔离开。 可现在的事情发展却完全颠覆了李弘冀的想象,他不明白李璟为什么会将金玉令牌给了楚渊。 有了金玉令牌,现在楚渊的权力已经比他这个王爷大了许多。一旦楚渊掌握了对他不利的证据,楚渊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如此一来,他所做的一切,将会白费。 所以,现在的李弘冀是进退两难,他不知道楚渊的底细,也不知道楚渊究竟是不是敌人,更可怕的是,现在这个敌人,还有着让自己忌惮的权力。 “王爷在东宫的那些探子资质太差,楚渊已经替王爷解决好了,不知王爷是否满意?”楚渊含笑的看着李弘冀。 李弘冀眸光一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那些探子都是他精心培养出来安插在东宫的,此次居然尽数被楚渊给拔除了,饶是谁都不会满意的。 “楚先生还真是好手段。”李弘冀知道,即使如此,也不能成为楚渊威胁他的理由不是吗?楚渊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自己。 果然,李弘冀还未在心中猜测是什么,楚渊已经再次开口:“王爷,楚渊听说王爷与鬼狱的人很是熟悉?” “你有什么证据吗?”李弘冀抿唇问道,这件事关乎重大,如果楚渊真的知道了什么,那李弘冀便会不惜代价的除了他。 感受到李弘冀眼中的杀意,楚渊勾唇一笑,颇为不屑道:“王爷不必如此担忧,楚渊并不是谁的人,在金陵也只是想自保而已。”只是有的苍蝇,总是不想放过他们。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吗?” “王爷相不相信对楚渊其实并没什么影响,因为.......楚某并没有威胁王爷的意思。”说着楚渊还抽空抿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清茶,末了才道:“王爷查清事情的始末,不止可以救下楚某,就是陛下那里,也更好交代不是吗?” “可这件事父皇明显是想对付你的,你当本王是傻子吗?”李弘冀目光沉沉的看着楚渊,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更加疑惑,为什么父皇明明想要杀掉楚渊,还要给他这么大的权力处置自己。难道真的是.......权力制衡吗? “所以.......楚渊想王爷帮帮楚某,也帮一下王爷自己。” “你什么意思?” “陛下疑心重,多年来,王爷对东宫那个位置的觊觎几乎是毫不掩饰的,王爷以为,陛下真的不知道此事与王爷有关还是装不知道?”楚渊淡淡的道。 李弘冀一愣,还未等他开口,楚渊再次道:“王爷到底是陛下的长子,陛下于心不忍也是情有可原的。可这种事,难保陛下不会心生芥蒂,王爷以为呢?” 听了楚渊的分析,李弘冀眉头忍不住跳了跳,过了半晌才道:“这件事,本王心中有数。父皇虽然怀疑,可没有证据,父皇也不能将本王怎么样。可是如果本王‘查清’了这件事,父皇反而会怀疑本王与这件事有关系,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楚渊微微挑眉,这李弘冀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一些。 “王爷以为,如今这般,陛下便不怀疑王爷了吗?”说完楚渊也不顾李弘冀难看的脸色,并且不忘补充道:“陛下怀疑王爷,否则,也不会将这般重要的东西给楚某不是吗?” 为什么李璟要将令牌给楚渊?还不是怕李弘冀狗急跳墙,弑君夺位? 可楚渊实在是不明白,如果李璟怕李弘冀逼宫,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个理由削了李弘冀的实权?说到底,李璟还是没有一个为王者的气魄,他对李弘冀这个儿子,多多少少有些父子之情。只是这种父子之情,又比自己的性命稍逊了一筹,所以......李璟才会留这个后手。 “本王知道了,只要本王将‘刺客’捉拿归案,楚先生是不是就会将证据销毁了?” 面对李弘冀的试探,楚渊只是但笑不语,证据什么的,他肯定不会有,但李弘冀与鬼狱这层关系,他倒是不难猜出来不是吗? 与李弘冀达成了交易,楚渊也就不愿在燕王府逗留,没过一会儿便和罗延原一起出了燕王府。 走出燕王府,罗延原仍旧十分不解的看着楚渊,直到楚渊都有些受不了罗延原的眼神了才问道:“罗大人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楚大人跟燕王究竟说了些什么?”罗延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是觉得,从楚渊和李弘冀谈话之后,李弘冀对他们的态度,似乎......亲和了许多?? 楚渊看着罗延原疑惑不解的眼神,神秘一笑,“自然是禀报王爷,我等无能,刺客的事情还需王爷派人帮助了。” 罗延原轻斜了楚渊一眼,他当然知道楚渊这是在敷衍自己,可即使是敷衍,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不是吗? 第四十六章 荣先生(一) 同罗延原告别之后,楚渊甩开燕王府派来的暗卫,一个人回郑王府换上了一身紫衣,脸上戴着面具,飞身出了金陵城,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只通体泛着青绿色的夜莺。 楚渊和那青绿色夜莺一路沿着楚言歌和萧染离开的方向缓行,当楚渊走到金陵南门外的雪山脚下的时候,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你确定歌儿在上面吗?”偌大的雪色世界里,只有楚渊的声音空阔的响起,也不知他是在对谁说话。 此时,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那青绿色的夜莺在扑朔着翅膀给楚渊答话。 青绿色的夜莺叽叽喳喳的叫着,楚渊的眉头却越来越紧蹙,最后只见那夜莺停在楚渊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楚渊才抿唇道:“既然确定歌儿是安全的,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叽叽叽叽........”那夜莺有些焦躁不安,似乎是在反对楚渊的决定。 楚渊抚摸了一下夜莺的羽毛,目光幽深的看着那一望无尽的雪山,淡淡道:“这几日金陵城不会安生,还是让歌儿留在这里吧。那个人受了伤,应该不会伤害歌儿的。莺儿,我们回去吧。” 听楚渊说完,夜莺似乎还是有些不情愿,可最后还是只能可怜兮兮的张望了一眼那雪山,然后跳上楚渊的肩头,依依不舍的下山了去。 从雪山下回城,已经是入夜时分,楚渊换下一身紫衣便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这一幕,‘恰好’被燕王府的探子看了去。 燕王府议事堂,李弘冀目光阴鸷的看着跪在下首的黑衣暗卫,听了那暗卫的禀报,坐在李弘冀一旁的李从汝连忙问道:“大哥,看来这楚渊真是父皇的人?” 李弘冀斜了李从汝一眼,抬手挥退了暗卫,沉声道:“他是父皇的人又如何,只要本王矢口否认,谁能拿本王怎么样?” “那大哥为何答应那楚渊的要求?”李从汝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弘冀。 李弘冀唇角一勾,不怎么在意的道:“本王答应楚渊,只是不想萧染一再躲藏而已,上次东宫的事情他失败了,说明鬼狱有人背叛了他,此时若还因为朝廷的压力让他束手束脚,本王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李从汝听后眉头一皱,语气颇酸道:“大哥对那冷血鬼还挺关心的。” 闻言,李弘冀的面色微变,随即冷冷道:“他救过本王,本王不会恩将仇报。” 李弘冀话音落下,李从汝倒是难得的没有反驳,其实李从汝和李弘冀的关系也不是一直这么好的,毕竟李弘冀幼时过继给了原来的钟氏,如今的钟皇后,与李从汝和其母妃的关系一直比较冷淡。 后来李弘冀大一些,李从嘉这个真正的嫡子出生了,他们的祖父借着李从嘉的帝王异象为由登上了皇位,从此,他们便成了龙子凤孙,对权力的认识也更深了一层。 这时,尚还年幼的李弘冀便找上了李从汝和他的生母,那时李从汝便知道,自己这个嫡亲哥哥,有着常人没有的谋算和野心,因为,在众人都还沉醉在权力与金钱赋予的欲望时,他能清醒过来,并且,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对那个位置志在必得了。 这样的人,李从汝不甘愿一生追随,他还能追随谁呢? 届时,玉娘从李宣远的保宁王府回红纱楼阁已经两日,她整日的倚在软塌上饮酒,不时的问两句外面的局势,日子过得也算舒坦,至少比她在北方的时候好一些。 可今日不巧,玉娘刚宽衣睡下,红纱楼阁上就掌上了红色的烛火,房间外跑进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蒙面女子,喘着粗气道:“姑娘,荣先生来了。” 荣先生?玉娘一听来人禀报的名字,睡意顿时削减了几分,三两下便起身将衣物穿好,随手拿起枕边的玉簪将头发挽起,一边出门一边吩咐道:“去将先生最喜欢的碧螺春沏来。” 蒙面女子忙低头,“是。” 玉娘绕过红纱楼阁上的层层红帘,前脚踏出楼阁,后眼便看见了站在楼阁下,一身黑色锦衣的青年男子。 男子黑发轻束,身子侧向玉娘,借着红色烛火,玉娘隐隐约约能看见那男子长袍袖口上镶绣着的银丝云纹滚边,腰间束的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将他整个人衬得修长挺拔。 在注意到玉娘的目光时,那人回头轻轻一笑,素净得仿佛高山初雪。 玉娘心中一怔,连忙低头行礼,轻声道:“玉娘见过荣先生。” 荣先生见玉娘言语局促,当下一笑,踏着楼阁上还未融化的积雪走了上来,目光在玉娘的身上一扫而过,抬步走进了内阁,边走边道:“我在路上的时候听说,诸葛家的嫡女在金陵?” “是,才来不久。”玉娘小心谨慎的回答道。 那荣先生听后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即才道:“他们还真是能跑。”可不是能跑吗,从白州到金陵,足足走了半年。 玉娘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试探的问道:“荣先生日理万机,怎的今日来了金陵?” 荣先生走到内阁中央摆放的软塌旁坐下,轻拂衣袖上的褶皱,淡淡道:“北边的政权还未稳定,敝上不希望金陵这边出什么岔子。”玉娘听后心中一紧,随即强笑道:“还是敝上想得周全,只是........麻烦了荣先生。” 荣先生摇了摇头,叹气道:“都是做属下的,哪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对了,那皇太弟怎么样了?” 玉娘低头恭敬的回道:“萧染刺杀失败,皇太弟虽然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燕王那边似乎也收敛了不少,敝上想利用此事搅乱金陵的局势怕是有些不易,不知荣先生有何良策?” “萧染失败了?”荣先生似乎对这件事有些讶异。 玉娘轻轻点头,其实她也没想到萧染会失败,只要皇太弟死了,金陵大乱本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哪知道会在这种环节出了错? “既然如此,那储位暂时是动不了了,那咱们.........就动一动南唐的皇子吧。”荣先生声音平淡无奇,听在玉娘的耳里,就好像他在说,今夜的月色真美一般。 第四十七章 荣先生(二) 玉娘心中惊骇,一时没有出声,恰好此时一名蒙面女子端了一壶碧螺春上楼阁,荣先生的目光便被那冒着热气的清茶吸引,淡笑的看了玉娘一眼,轻声道:“你倒是有心。” 这个季节,玉娘这里还有碧螺春,说明她确实对荣先生的喜好很是上心了。 听了荣先生的夸赞,玉娘难得的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她虽坐在江南总督的位置上,可手中却没有半点实权,除了以色侍人和依靠一点揣摩人心的手段,她还能有什么倚仗呢? 早先她在北方的时候确实有心留意过荣先生喜欢什么,所以便命人备了一些,今日刚好派上了用场而已,说到底,不过是赖以生存的手段罢了。 “先生喜欢就好。”玉娘有些拘束的答道。 荣先生似乎看出了玉娘有些心不在焉,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径自的将话题带回:“我在来的路上收到了你的传信,听说诸葛家的嫡女被鬼狱的人带走了?” “是萧染。”玉娘严谨的回答。 荣先生的眉头轻轻一皱:“鬼狱也想要那嫡女?不对啊.......萧染可不像是个会听话的主儿,无缘无故的,他挟持诸葛家的人干什么?”荣先生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疑问,可玉娘却知道他动了怒气,毕竟没有保护好敝上要的人,是她的失职。 玉娘将楚言歌被萧染带走的前因后果同荣先生说了一遍,原以为荣先生会发火处置她保护不力,没想到荣先生只是眸色暗了暗,然后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那诸葛家的嫡女就先不用理会了,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完成敝上交代的任务吧。” 玉娘心中一惊,顾不得恭敬一般抬头,沉声问道:“先生不怕萧染对楚言歌不利吗?” 荣先生闻言冷冷的斜了玉娘一眼,玉娘见后心头一冷,连忙移开目光。荣先生的目光依旧淡然,却好像能看透玉娘心中所想一般,让她无处遁形。 荣先生轻哼一声,不怎么在意的说道:“萧染未必不知道楚言歌的身份,他不会动她的。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挑动南唐皇子之间的争斗,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荣先生便站起身,漫步走过玉娘的身旁,末了还道:“对了,我听说你去见过夏书?” 闻言,玉娘脸色一白,踉跄的跪在荣先生的身后,颤声道:“先生恕罪,那是敝上吩咐玉娘的,并非玉娘自己想去见夏书的。” 见玉娘跪倒在自己的身前,荣先生那张风光霁月的脸上划过一抹笑容,极轻极淡道:“玉娘,你说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夏书,那可是敝上都不愿意招惹的人啊........若是因此给敝上惹来麻烦,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可是明明是敝上传信.........”玉娘有些惊恐的看着荣先生,眼前的人心思太难猜测,她真的摸不准。 况且,前几日确实是敝上传信给她,她才去找那个人的,若是放在平日,就是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招惹那夏书啊。不仅因为荣先生和夏书有仇,更因为敝上对西北一边的势力,一直是敬而远之。 听了玉娘的解释,荣先生倒是颇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最后才道:“看来玉娘得罪了不少人啊。” 玉娘惊慌的抬头,看向荣先生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疑惑,是谁会害她?假传秘信?还是和夏书有联系......... 末了,荣先生再次道:“对了,夏书怎么说?” “嗯?”显然玉娘还沉浸在之前的恐惧中。 “你去找夏书,他怎么回答的?”荣先生倒是难得的耐心的再问了一遍。 玉娘听后反应过来,荣先生这是在问自己与夏书谈的合作如何了。 “回先生,夏书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只说,只要金陵的事情不打扰到种太妃,他便不会出手。”原来,玉娘和荣先生口中的夏书,就是之前玉娘找上的保宁王李宣远。 “如此,倒也不错。”荣先生眸光深沉的眯了眯,沉吟半晌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还请先生指教。”玉娘低头道。玉娘知道荣先生早年与那夏书有些过节,眼下夏书与敝上有了合作,这件事还是她玉娘一手促成的,她怎能不忐忑? 荣先生轻轻斜了玉娘一眼,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淡淡道:“夏书不是我们的人,未必靠得住,接下来的安排,你就不用参与了,择日返回汴京吧。” “是.......”玉娘知道,荣先生这是怕她再与夏书做过多接触,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她,也太惧怕夏书。 不过对此玉娘也没有其他意见,毕竟夏书性情难测,难保不会反水,她现在脱了身,倒也算是荣先生对自己的照顾。 更何况,她找上夏书的事情明显是被人设计了,若是她还留在金陵,怕是凶多吉少。 见玉娘识趣的应诺下来,荣先生的目光便没有那么犀利了,轻笑了一声之后才接过一旁侍从递过来的油纸伞走出了红纱楼阁,自始至终,没再多看玉娘一眼。 等荣先生的身影消失在玉娘的视线里,玉娘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面容憔悴了许多。 “姑娘,我们真的要回汴京吗?”留在金陵,事成之后可是大功一件啊。 玉娘苦笑一声,她当然也不想回汴京,可是荣先生已经来了金陵,她现在什么事都做不了主,就算留下来能捞个功劳,若因此得罪了荣先生,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不回去,在金陵等着敝上来降罪吗?” 降罪?那侍女满脸茫然,为何会降罪?她实在不明白,自家姑娘为敝上鞠躬精粹,以女子之身支撑整个江南的情报网,为何还要降罪? 玉娘自然不知道自家侍女心里的那些百转千回,现在的她只觉得身心疲累,只想尽快离开金陵这个是非之地。 南唐皇宫,长春殿内。 李璟挥退了左右,就连近侍陈福林都被遣走了,整个大殿只剩下了那名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和他自己。 “你这么晚入宫,可是有要事?”李璟目光犀利的看着站在下首的楚渊。 第四十八章 诸葛依云(一) 此前,李璟将楚渊传召进宫的时候便猜测过楚渊就是那日进宫与自己交谈的楚姓男子,李璟本以为他会出言争辩一二,可没想到那日楚渊一进长春殿便言明了身份,并且告诉李璟,他来金陵,就是诸葛依云的吩咐。 诸葛依云,在李璟年轻的时候,曾与那位传奇女子有过一段情缘,所以对待她的子女,李璟总是会有些私人情绪。 所以,当楚渊提出想要相助南唐的时候,李璟甚至暗自的松了一口气。因为.......若不是不得已,他绝不会愿意与那女子为敌,即使是她的子女,也不会。 “陛下,看看吧。”楚渊从怀里掏出一本手册扔给了龙椅上的李璟,李璟接过一看,上面规规整整的写着口供两个大字。 “陛下,这是扣押的东宫侍婢们的口供,里面详细的记载了他们分别来自何处,受控于何人。陛下您仔细看看吧,这就是您治理下的皇子皇孙们。”楚渊唇角微勾,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李璟翻开口供手册,哪里还有空去理会楚渊的言语嘲讽?看着那手册里记载的字字句句,李璟的双手都在打颤,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好兄弟!!!一个个的除了觊觎皇权,谋害叔父兄弟,什么都不会!! 看着李璟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色,楚渊唇角轻轻一勾,他当然知道李璟会看到些什么,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想给李璟看的不是吗? 时间静默流淌,大殿里的龙涎香缓缓上升,等到李璟将手册看完,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对此,楚渊倒也耐心的等着,没有半点疲惫的样子。等到李璟从手册里抬起头的时候,楚渊还恭敬的低下了头。 “你给朕看的这些,无非是这些皇子胆大妄为的证据而已,与那刺客,有何干系?”李璟目光沉沉的看着楚渊,这些皇家密事被一个外人看了去,李璟的心中肯定会有所芥蒂。 楚渊却并不在意,他有那个自信,李璟现在还动不了他,毕竟.........李璟还对自己有所倚仗。 “据楚渊所知,刺客已经逃出了金陵,不知陛下是否还要加派人手?”楚渊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其实在他心里,楚渊并不愿意给萧染解决麻烦,相反,他巴不得萧染在金陵混不下去。 可现如今楚言歌还在萧染的手里,楚渊可以不顾萧染的死活,可若是李璟找到了萧染,楚言歌肯定会收牵连。为了楚言歌,楚渊也不得不为萧染处理那烂下的尾巴。 不过,楚渊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萧染在他这里欠下了这么大一笔债,楚渊自然是小心的记在了心里,反正来日方长,他一定会让萧染连本带利还回来的。 此时,正蜷缩在雪山上疗伤的萧染陡然打了个喷嚏,楚言歌一惊,双眸抬起看向萧染,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不会生了风寒吧?” 萧染闻声往楚言歌的方向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间交汇,楚言歌还未开口,萧染已经将头偏向了另一边,冷声道:“我没事。” 见萧染不愿搭理自己,楚言歌也不会自讨没趣,撇了撇嘴便转过身烤火去了,这个怪人,她才不要理呢。 楚言歌并不知道,在她身后的萧染神情多么的扭曲,一是因为他身上的毒太过霸道,二是为了楚言歌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天知道,这两日他忍楚言歌忍得多么痛苦,很多时候萧染都在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在逃出金陵的时候就将这个丫头给放了。 否则,他也不会如同现在一般被绑在木床上,动弹不得。 原来,为了防止萧染对自己造成人身威胁,楚言歌趁着萧染病重的时候用长绳将他绑了起来。 本来萧染并不在意那些长绳的,可现在他身上的冰碧发作,浑身上下提不起半点内力,只能任由楚言歌‘折磨’自己。 想到这里,萧染便恨得牙痒痒,并且暗自在心底发誓,等他伤好了,一定要报仇! 只是萧染公子并没有想过,是自己之前表现得太过可怕让别人产生了阴影,所以才会这么对他的。况且,萧染公子从来都没有觉得,以自己一个鬼狱第一杀手的身份去欺负一个小女娃有什么错。说到底,还是缺乏了人性。 长春殿内,李璟目光如炬的看着楚渊,楚渊微低着头,只觉得上首处那阵幽冷的气息朝自己扑来,可楚渊仍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许久之后,李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追究了?” 楚渊抿唇,淡淡道:“刺客已经逃出了金陵,陛下若还想暗中捉拿,怕是有些困难。” “朕派给你们那么多精兵暗卫,居然连一个刺客都抓不到?朕要你们何用?”李璟冷哼一声,看向楚渊的目光已有了几分不善。 “陛下,那刺客很可能是吴越鬼狱的杀手,恕楚某直言,陛下手里的那些禁军和暗卫,都不是他的对手。”楚渊的意思很明白,李璟手下的人在江湖中人看来,大多都是废物,想要捉拿一些普通的武者还行,可想捉拿萧染这等一流的杀手,根本不可能。 李璟自然也听出了楚渊语气里的嘲讽和不屑,虽然他对楚渊的言语有些微词,可也知道楚渊所言属实,别说那刺客已经在自己的眼底下逃出了金陵,就是刺客还留在金陵,凭鬼狱的本事,那杀手肯定也能全身而退。 “可是,太弟遇刺,朕必须得给宗亲们一个交代。”到了这个时候,李璟总算知道了立自己的儿子和立自己的兄弟为继承人有何差别了。 若此时遇刺的人是他李璟的儿子,他遮掩一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现在遇刺的是他的兄弟,皇室宗亲都在一旁看着,若他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受人诟病,御史也会在史书上写下他出尔反尔,不愿传位兄弟的言论。 “陛下,宗亲那边,不就是想要一个交代吗?他们要刺客,咱们给他们一个刺客不就好了。主要的,还是看这件事,由谁来做。”看着李璟神色纠结的模样,楚渊不咸不淡的开口。 第四十九章 诸葛依云(二) 李璟听后眉头微展,沉吟半晌之后才道:“你先退下吧,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渊见了微微挑眉,恭敬的低头退出了长春殿,在楚渊走到长春殿门口的时候,李璟忽然叫住他,沉声道:“上次先生说的事,大辽那边已经有回应了,说是不日便会派人前来商议。” 闻言,楚渊头也不回的道:“陛下看着处理就是,楚渊就不插手了。” 看着楚渊潇洒俊逸的背影,李璟的眼里划过一抹怀念,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来去自如,俊逸风流。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有了太多的羁绊。皇位,南唐,权力,和欲望........ 从长春殿出来,楚渊慢条斯理的走在红石青瓦的宫殿中,在一转角处,一辆水红华贵的銮驾从远处驶来,随行的宫女太监便有十余人,看那排场,竟堪比皇后的气派。 楚渊微微挑眉,想必是宫里的哪位娘娘了,嫔妃出行,官员应退避三分的规矩楚渊还是懂的,所以当下楚渊便退到一旁,微低着头,没有去看那銮驾之上的宫妃。 可楚渊虽然没有刻意去看那宫妃,但是当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传进楚渊的耳里时,楚渊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兰啊,你说陛下会喜欢本宫做的参汤吗?” “娘娘的心意,陛下肯定会喜欢的。” “可是本宫怕........陛下不喜欢。” “娘娘啊.........” 随着那銮驾越行越远,声音也渐渐小了许多,楚渊这才缓慢的抬起头,正好看见那消失在转角处的銮驾,眸色暗沉。 那声音,楚渊听过一次便不会忘记,那是前几日他潜伏进宫时,在凝香殿时见到的那位凌贵人,那深刻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清雪眸,楚渊真是想忘都难。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楚渊凝眉转身走出了皇宫大院,四处空旷的雪景他早已无心欣赏,眼里只有一层厚厚的冰冷。 当楚渊踏出皇宫城墙的时候,远处飞来一抹青绿,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青莺。 此时那青莺身上的羽毛有些许水珠,显然是急匆匆的赶来他身边的,楚渊替那青莺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后含笑问道:“你怎么这么着急?” 那青莺扑腾着翅膀,口里叽叽喳喳的叫着,楚渊脸色微微一沉,抿唇道:“你是说,母亲来了金陵?” 那青莺点头,楚渊的脸色却是一变,随即问道:“那母亲知道歌儿被萧染带走的事情吗?” 听了楚渊的声音,青莺的鸟珠一转,显然是默认了楚渊的问题。 见此,楚渊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随即道:“罢了,你先带我去母亲落脚的地方吧。” 青莺听后扑腾了一下翅膀,摇摇晃晃的飞在了楚渊的前方,羽毛上的水珠随着它翅膀的浮动渐渐的往下滴落,凝结成冰。 深夜时分,楚渊和那青莺到了一处静谧安详之地,四处冒着寒气,屋里瓦上是还未来得及结冰的雪花,垂帘处立着一抹修长纤细的身影,脸上薄纱轻遮,一双雪目漏在外面,楚渊见后忙上前,沉声道:“母亲,您怎么来南唐了?” 诸葛依云看到楚渊,脸上划过一抹沉重,随即淡淡问道:“歌儿呢?” “母亲恕罪,是楚渊没有保护好歌儿。”楚渊凝眉低头,这件事本就是他的疏忽,诸葛依云怪罪于他也是情有可原。 可谁知诸葛依云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道:“罢了,如今歌儿还未成年,他们不会傻到对歌儿怎么样的,倒是你的处境,似乎有些危险?” 闻言,楚渊眸色一闪,他自然知道诸葛依云指的是他过早的在李璟面前暴露身份的事情,可是李璟既然怀疑了,若他不老实交代,那他就真的会成为一颗被牺牲的棋子了。 “母亲是为了楚渊才来的金陵吗?”楚渊抬头看向诸葛依云,眸色清明如晨时雨露。 诸葛依云接触到楚渊的目光,心中微微一惊,慌忙的将目光移开,对于自己的这个长子,她多多少少有些歉疚,所以每一次楚渊这么认真的看着她的时候,她都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是........”诸葛依云转过身,背对着楚渊说道。 得了诸葛依云的回答,意料之内的答案却让楚渊的脸色白了下来,诸葛依云是他的母亲,可是从小,诸葛依云的母爱就没有分给他分毫,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感受过诸葛依云的关爱,每一次诸葛依云找他,都是为了楚言歌。 虽然楚渊心中有过疑惑,可是却从未有开口询问的机会,因为,每一次话到嘴边,诸葛依云都会用那双冰清雪目看着自己,让他内心深处的阴暗和嫉妒无处遁形。 “那.......母亲是为了歌儿?”楚渊涩声开口,诸葛依云却没有即刻回答,沉默半晌之后,楚渊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母亲若是为了歌儿,完全没必要来金陵,楚渊会保护好歌儿的。” “渊儿,我来金陵,是要从南唐皇宫拿一件东西,顺便.......见一见你和歌儿........”诸葛依云终于转身,一双雪目冷静的看着楚渊。 楚渊见后一怔,随即应声道:“不知母亲想要什么?” 诸葛依云看着楚渊冷静自持的模样,欣慰的点了点头,楚渊的性子沉稳,倒是让她放心不少。 “我年少的时候曾在南唐落下过一颗熏华草的种子,十八年了,我也该来拿回了。”诸葛依云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一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楚渊见后微微一怔,诸葛依云与南唐皇帝早年的情缘他也是知道一些的,那时候,诸葛依云还是南汉诸葛家的嫡女,独自游历江南,与当时的吴王李璟相识相爱,后来南唐和南汉之间战事四起,加上诸葛依云的身份,李璟要那皇位,自然就不能娶诸葛依云,如此一来,他们之间便错过了对方。 现在看来,诸葛依云口中那颗熏华草的种子,想必就是他们十八年前的定情之物了。 第五十章 信王寿辰(一) “母亲是为了了断十八年前的事情吗?”不知是为了什么,楚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诸葛依云听后一愣,随即苦笑道:“非也,你父亲如今在那罪恶之地受苦,我怎么还会有心思了结什么前缘?再说了,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好了。这一次我来南唐,也不是想去见那人,只是想拿回那颗种子而已。” 楚渊疑惑的凝眉:“母亲要那熏华草干什么?” 听了楚渊的疑惑,诸葛依云眼眸微微一闪,面纱下的表情模糊不清,可是楚渊却知道,诸葛依云不想告诉自己。 想到这里,楚渊的嘴角划过一抹苦涩,他早就应该明白不是吗?母亲和父亲有太多秘密,他们的那些秘密,没有人知道,也许以后楚言歌会有机会知道,而他楚渊,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会知晓他们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和楚言歌虽是同母所生,际遇却是千差万别,从小,母亲和父亲的目光,都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过,不是吗? 看着楚渊脸上的自嘲一笑,诸葛依云只觉得心中一滞,但最终还是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话到口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有的时候,知道太多,反而对自身有害不是吗? “渊儿,你可怨我?”诸葛依云沉沉的看着楚渊,眼角划过一抹愧疚。 楚渊见后眸色一暗,随即偏过头,克制道:“楚渊不敢,母亲定是为了楚渊和歌儿好。” 看着楚渊冷硬的态度,诸葛依云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气力都被抽干净了一般,那些在脑海里翻腾倒海的事情,都如过眼云烟一般消失,眼里的寒冰清冷渐渐消失,诸葛依云只觉得眼皮有些重,她似乎有些劳累了。 楚渊许是看出了诸葛依云的疲惫,所以当下唤来青莺,对诸葛依云告别道:“母亲远山涉水,想必是劳累过度了,楚渊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诸葛依云开口,楚渊已经和那青莺转身走出了那一方清冷之地。 看着楚渊瘦削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诸葛依云只觉得心口似乎堵了一块大石,久久不能落下。 都是自己的子女,她却无暇关心楚渊的成长,早些年,是楚寒一个人带着楚渊习武游历四方,后来楚渊大一些了,诸葛依云给他的,却不是如同其他母亲一般的关怀,她给楚渊的,一直是冷硬和强迫。 想到这里,诸葛依云只觉得喉咙一阵腥味传来,一口鲜血从她的口里吐出。 什么是郁结于心,想必没有经历过的人,一定不会懂得,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让楚渊过上平常富家公子的生活?如果可以,她何尝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儿,去承受那一切.......... 翌日,金陵城热闹依旧,茶楼酒馆处人声鼎沸,李从嘉少有的穿了一身青色衣衫坐在凤凰楼上饮茶,外面大雪依然不停的飘着,凤凰楼的雅间里却温暖依旧。 “王爷,楚先生回府了,可适才,又出府去了,看样子,似乎是燕王府的方向。”王权从外间走进,小心翼翼的来到李从嘉的身旁,低声禀报道。 李从嘉听后微微皱眉,这几日楚渊老是早出晚归,昨日竟没有回府,所以他才会让王权留意一下楚渊的行踪,可是李从嘉没想到,楚渊刚回郑王府便马不停蹄的去了燕王府。 “大哥是主事东宫遇刺的案件不错,可大哥不是一直对这事儿敬而远之吗?怎么这两日,传召楚兄这么勤?”李从嘉的声音低而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王权低语。 王权自然不敢去猜测李从嘉心中所想,所以即使听见了,他也会当没有听见的。 不过李从嘉显然也不是想要王权回答自己什么,他只是轻敲桌面,凝眉不展,过了半晌才看向王权,沉声问道:“对了,本王让你暗中去找言歌儿,找得如何了?” “回王爷,暂时没有找到楚姑娘的踪迹。”王权凝眉摇头,末了还道:“可是王爷,楚先生不是说楚姑娘在他朋友那里吗?” 李从嘉抬头斜了王权一眼,王权只觉得心中一凉,忙道:“王爷是担心........楚姑娘?” 闻言,李从嘉没有再看王权,只是径自的端起茶杯,自顾的饮着茶,沉吟半晌才道:“不管是不是楚兄的朋友,你多留意就是。言歌儿在金陵人生地不熟,本王怕她出事。” 王权听后连忙点头应是,心中却不由得暗自猜测着自家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一个才认识几日的丫头这么关心? “行了,你先下去吧。”李从嘉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了王权一眼之后道。 王权颔首:“是,王爷,那楚先生那边,咱们还盯着吗?” 闻言,李从嘉的眉头轻轻一皱,随即淡淡道:“先看着吧。” “是。” 在李从嘉雅间的隔壁,一名身着黑色玄衣的青年男子正抱着一个暖炉站在窗前,听着下属来报的消息,那男子俊秀的脸上划过一抹笑容,看着外面飘散的零零落落的雪花,自言自语道:“五皇子生辰,咱们送个什么贺礼好呢........真是伤脑筋啊.........” 男子的声音清幽回荡在隔间里,汇报消息的下属只觉得脊背冷汗直冒,半点不敢回话。 末了,男子缓缓转身,一张如雪山清冷的脸上划过一抹淡然,正是那日在红沙楼阁上与玉娘交谈的荣先生。 “你去传信给金陵的探子,就说,已经到了让他们动手的时候了,五皇子,信王,我记得,他和燕王,似乎是亲兄弟呢........” “先生记错了,燕王早年过继给了钟皇后,现在是嫡子,那信王,只不过是一个淑妃的儿子罢了。”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响起,原来荣先生站立的右手边还坐着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妙龄女子。 此时那女子以薄纱缚面,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面貌,可从那一双盈盈秋目里,还是能看到她面纱后的绝代风尘。 “长宁还真是,什么都知道。”荣先生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黄衣女子。 被荣先生唤作长宁的女子浅浅一笑,并不在意荣先生似嘲似讽的目光,只是依旧淡然自若的欣赏着窗外的雪景,就好似刚刚说话的人,不是她一般。 第五十一章 信王寿辰(二) 见那女子没有回话的意思,荣先生倒是难得的没有生气,脾气颇好的勾了勾唇,转过头看向那汇报的下属,抿唇道:“去办吧,信王的寿辰,咱们还是需要准备一下的。” “是。” 等那下属退下,荣先生才转身看向那黄衣女子,淡笑的问道:“你今日倒是得空。” 女子抬眸看着荣先生,轻笑道:“先生都得空来了金陵,我怎么能没空呢?” 都是聪明人,荣先生也不再和那女子打马虎眼儿,当下便是一笑,顺势坐在了女子的身旁,沉声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女子眸光微闪,抿唇道:“先生请说,长宁一定,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闻言,荣先生嘲讽的勾了勾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若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说不定他还会有几分相信,可当这些话从眼前的女子口中说出,他却不得不怀疑了。 “信王寿辰,我希望李璟能出现在宴席上。”荣先生也不拐弯抹角,径自的便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女子听后有些讶异的转头,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沉重,荣先生见了,轻声问道:“怎么?长宁办不到?” 女子摇摇头,抿唇道:“不是,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想干什么。” 荣先生高深莫测的勾了勾唇,淡淡道:“到时候,长宁不就知道了?” 闻言,女子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收回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如飞絮飘落的雪花,淡淡的应了一声好。 燕王府,后庭院落。 李弘冀独自坐在一张石桌旁,身旁摆着一盘还未下完的棋局。上面零零散散的落下了雪花,当楚渊跟着燕王府总管走到李弘冀身旁的时候,棋局已是一片雪白。 “王爷,楚先生到了。”总管小心翼翼的同李弘冀说道。 闻言,李弘冀似乎这才缓慢的回过了神,冷冷的看了楚渊一眼,楚渊低头拱手,沉声道:“楚渊见过燕王殿下。” 李弘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总管,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那总管如获大赦,连忙低头应是,快速的退出了李弘冀的视线。 看着那总管飞也似的步伐,楚渊低头一笑,看着李弘冀,轻声道:“王爷还真是,余威震于殊俗啊。” 李弘冀哪里听不出这是楚渊的在讽刺他,所以当下李弘冀便是一记冷光射向楚渊,抿唇道:“你不要总是挑战本王的底线。” 楚渊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末了,他将目光落在了李弘冀身前的棋局上,问道:“王爷也喜欢下棋?” 李弘冀闻言,轻轻扫了棋局一眼,沉声道:“不喜欢,曲意逢迎而已。” 楚渊听后默然,他知道,以李弘冀张扬跋扈的性子,他自然是不会喜欢围棋这种静心养神的东西的。他肯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棋局旁,应该也是为了学会这种风雅之物,让李璟能多注意自己一些。 想明白之后,楚渊颇为自嘲的勾了勾唇,逼着自己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不就是想让那些不曾承认自己的人,多注意一下自己吗?说到底,他和李弘冀,都是同一类人,而他楚渊,也许连李弘冀都不如。 至少李弘冀可以明明白白的说着自己想要什么,而他自己,却只能一个人,在深夜里啃噬自己的伤疤,一边怨恨,一边升华。 “你在想什么?”李弘冀看着楚渊有些走神的目光,当下不由得沉了沉脸。 敢在他面前出神,这楚渊的胆子倒是不小。 “没什么,昨天休息得不好,有些困倦。”楚渊低声一笑,然后径自的坐在了李弘冀的对面。 李弘冀见了却并不生气,只是冷冷道:“你昨夜进宫了。” 楚渊挑眉:“陛下传召,楚渊莫敢不从。” “父皇都跟你说了什么?”李弘冀抬头看向楚渊,目光犀利而长远。 “没什么,就是让楚渊早日将案件彻查清楚。”楚渊笑意满满的看着李弘冀,补充道:“今日王爷召楚渊前来,想必是‘刺客’有下落了?” 李弘冀偏过头,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随即道:“‘刺客’本王已经找到了,不知先生何时将天牢那些人交给本王?” 楚渊自然知道,李弘冀说的是天牢那些,他安插在东宫的眼线。 “事情办妥之后,楚渊会替王爷处理好一切的。”说着楚渊便站起了身,李弘冀忙叫住他:“楚渊!本王要活的!” 那些人都是李弘冀精心培养的死士,虽然不知道楚渊用了何种方法让他们开了口,但是李弘冀却依然不想舍弃那些棋子。 况且,就算真的要处理,也应该让他自己处理。 对此,楚渊倒是没有过多的阻止,只是依旧淡淡道:“可以。” 说完之后,楚渊便往外大步离去了,李弘冀一人坐在后院庭落里,过了许久才松开了紧握在自己膝盖上的拳头。 好个楚渊!! 南唐信王的生辰在除夕前夜,因为距离春节太近,所以往年李璟只会派人送一些恩赐到李从汝的府上,毕竟与天同庆这种事,只有帝王才能享受。 可是今年李璟似乎有意为太弟遇刺一事冲喜,所以在李从汝生辰前几日,李璟便下旨让礼部着手准备信王的生辰事宜,说是要在除夕前夜在信王府里设宴,为李从汝庆生辰。 这一道圣旨下来,不止李从汝和宫里的淑妃被震得七荤八素的,就连李弘冀都忍不住愣了愣神,沉默良久之后才让总管去准备一件看得过去的贺礼。 而就在当日,李弘冀便连夜进宫去见了李璟,次日才从皇宫出来。 翌日,李璟便向外宣称,说是行刺太弟的刺客已经被抓住了,当日便被燕王李弘冀就地正法了。 此诏一出,各皇室宗亲都安分了不少,据说这还得归功于出事之后一直没有露面的太弟李景遂。是他在刺客被捕之后站出来解释了行刺一事,至于那刺客,除了李璟和李弘冀,似乎没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想来,也不过是皇家的人排了一场戏而已,平常百姓也就没有那个心思去猜测真假了,依旧安安稳稳的生活。 第五十二章 信王寿辰(三)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荣先生正在凤凰楼的春雨阁上赏雪,听了这个看似漏洞百出的解释之后,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其他言语。 至于久不问事的李从嘉,自然也是一笑而过,只是淡淡的以一句知道了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东宫遇刺一事就这么过去了,李弘冀受赏,罗延原升为了从二品官员,楚渊虽然全身而退,却并没有受封一官半职,事后李璟也没有提起嘉奖一事,只是淡淡的以楚渊心神劳累为由,吩咐他回郑王府好好休息。 这件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李从嘉,所以当楚渊从府外回来的时候,李从嘉还专门命人准备了酒席,为楚渊庆功。 可对此,楚渊似乎兴致不高,喝了两杯清酒之后便借故离开了酒桌,一个人回了竹影小院。 李从嘉坐在大堂中央的饭桌上,目光幽幽的看着那满桌的饭菜,最后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色郁郁的起身离开了酒席,一桌饭菜几乎没有动过。 后来几日,直到信王寿辰前夕,楚渊都没有从竹影小院出来过,李从嘉以为楚渊是为了李璟的疑心所以避嫌,所以他也就没有去打扰楚渊,只是吩咐手下的人每日将饭菜送到竹影小院。 其实关于李璟为何调用楚渊,事后又不论功行赏这事,李从嘉也很疑惑,毕竟李璟一向赏罚分明,可是这次楚渊的事情,李从嘉却明显感觉到了李璟的刻意冷落。 那种冷落,似乎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单方面的针对楚渊。 就在李从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金陵城外的雪山上正发生了一件人间惨剧。 那就是.........萧染身上的毒缓解了不少,当他能调动内力的瞬间便将身上的长绳给震断了,一张原本苍白的脸上阴雨密布,让本来熟睡的楚言歌打了个冷颤,一睁开眼便看见了萧染近在咫尺的俊颜。 “你......你醒了?现在.......现在.........”楚言歌双手撑在自己的身侧,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退,可是萧染却冷笑的看着她,楚言歌下意识的退一步,萧染便上前一步,满脸的不怀好意。 “现在已经是辰时了。”萧染看了一眼茅屋外的天色,然后挨着楚言歌坐下,嘴角微勾。 楚言歌听后唇角一抽,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杂草,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那个,既然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我......我.......我能不能.......” “能不能......干什么?”萧染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抬头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小脸一苦,脸色发白,她想说,能不能放她走啊........她消失了这么多天,哥哥肯定会很担心的........ 萧染颇有兴趣的看着楚言歌一副有苦不能言的模样,邪魅的嘴角轻轻上扬,这个死丫头敢在他重伤的时候绑了他,就应该做好受死的准备.........本来萧染确实不想放过楚言歌的,可是现在看来,逗弄楚言歌,似乎比杀了她更好玩。 “你似乎有些话想跟我说?”萧染看着楚言歌那憋得通红的小脸,眉梢轻轻一挑。 接触到萧染那冷幽幽的目光,楚言歌只觉得心中一哆嗦,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心中想着要不要开口求萧染放过自己。 就在这时,茅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扑哧扑哧的声音,楚言歌双眼一亮,高兴的道:“是莺儿!莺儿!” 楚言歌一听那熟悉的翅膀扑腾的声音便将之前与萧染尴尬的气氛忘了个精光,当下一牵长裙便要往外跑去,可是在路过萧染身旁的时候,却被猛然起身的萧染拦住了。 “是莺儿来了,我要出去。”楚言歌怒气满满的瞪着萧染。 萧染一怔,随即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脸色一沉:“什么莺儿?” “就是青莺啊,莺儿是世间少有的青绿色夜莺,是我十岁生辰的时候母亲送给我的,它很通灵性,就连普通人的话都能听得懂。哎呀,反正就是莺儿来找我了,肯定是哥哥担心了.......” 说着楚言歌便抬脚往外走去,萧染这一次倒是没有拦她,只是跟在她的身后,目光不似之前的邪魅,而是铺满了一层化不开的冰冷。 楚言歌将木门从里面打开,迎面吹来一阵白雪,冻得楚言歌一哆嗦,连忙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小脸。 就在楚言歌抬手的瞬间,茅屋外忽然飞进一抹青绿,楚言歌见了心中一喜,连忙伸手将木门关上,然后一回头,一抹青绿便扑在了自己的脸上。 “哎呀,莺儿,你怎么还是这副德性啊!”楚言歌将青莺从自己的脸上扒下,一双雪目充满怒气的瞪着青莺。 青莺一见楚言歌似乎生气了,当下鸟珠便转了转,将头偏向一旁,叽叽喳喳的叫了半晌,愣是将楚言歌的脾气给叫没了。 “莺儿你快别说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哥哥不是也没担心吗?”楚言歌小嘴一撅,有些失落的说道。 本来她还以为楚渊会担心的满城找自己呢,没想到就打发这么个破鸟来雪山找自己。 若是此时青莺知道自己在楚言歌心里只是一只破鸟的话,青莺肯定会一怒之下甩翅走鸟,再也不要搭理楚言歌。 “它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你能听得懂什么?”萧染从楚言歌的身后探出脑袋,好整以暇的摸了摸下巴,嗤笑道。 楚言歌一愣,随即揉了揉青莺的羽毛,得意洋洋的看着萧染,“我肯定能听懂啊,你是不是很茫然呢?你看,我是不是比你聪明啊?” 说完,楚言歌还对着萧染吐了吐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多么危险。 果然,楚言歌一说完,萧染的眼睛便不自觉的眯了眯,就连楚言歌手里的青莺都察觉到了不妙,可楚言歌却依旧一脸没心没肺。 “叽叽叽叽.......”那青莺啄了啄楚言歌的手,神色似乎有些慌忙。 楚言歌听后脸色一僵,有些机械的转头看向萧染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三魂七魄移了位,忙鞠躬不停,心中焦急万分不知想说些什么…… 第五十三章 信王寿辰(四) “我....我错了,大哥,我真的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肯定不会责怪我口不择言的哈.......?”楚言歌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萧染一眼,神色间满满的谄媚。 萧染冷冷的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后伸手将楚言歌手里的青莺夺了过去,双眼凌厉的盯着青莺身上发着绿光的羽毛,楚言歌心中一慌,她以为萧染会对青莺狠下杀手,当下便顾不得自己的小命,连忙上前想要夺回青莺。 可谁知萧染脚下一转,以一个奇怪的步伐躲过了迎面扑来的楚言歌。 “叽叽叽叽.......”青莺拼命的挣扎,翅膀扑腾了几下,却因为惧怕萧染不敢有所动作。 楚言歌险险的稳住身子,踉跄两步之后转身看向萧染,焦急道:“你.....你不要杀莺儿!” 萧染无语的扫了楚言歌一眼,“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嗜杀的人?” 闻言,楚言歌半晌无言,她很想告诉萧染,岂止是在她眼里,恐怕在很多人眼里,萧染都是一个杀神。 可是,这句话楚言歌肯定不能就这么口无遮拦的说出来,且不说青莺还在萧染的手里,此时此刻,就是她自己都小命难保。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言歌真是觉得自己有苦难言。 “呵......”萧染低笑了一声,楚言歌却觉得浑身发毛,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青莺........你说是你母亲给你的?”萧染偏过头看向楚言歌,一双丹凤眼轻轻眯起。 楚言歌一怔,有些呆呆的点了点头。 看着楚言歌点头承认,萧染眸光微微一闪,随即将手中的青莺扔给了楚言歌,然后转身将木床上的面具拿起戴上,冷冷道:“走。” 楚言歌一愣,忙追上前,急声问道:“干嘛去啊?” 萧染头也没回,只是径自的走出了茅屋,沉声道:“下山,看戏。” “看戏??”楚言歌冒着风雪走在萧染的身后,将青莺放在自己的袖中,不时还要抬起手遮挡那些飞向自己的雪花。 “你看什么戏啊?”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诶!你就不能先告诉我一下吗?我很好奇啊......” “好奇就自己猜啊,我不喜欢和笨猪说话!” “..........你!!” “..............” 楚言歌和萧染一前一后的走在雪山小路中,不大不小的声音渐渐湮灭在大雪之中,两人所过之处留下的深深浅浅的脚印,没过一会儿便会被大风吹来的雪花遮掩,恍如无人走过一般。两人离开之后,雪山再次恢复了宁静,肃然无声,幽静如夜。 金陵城,因为临近春节,所以每家每户都在门前挂上了大红灯笼,不管是官家富人还是平民百姓,门前都写上了寓意着吉祥安康的对联。 而最热闹的,当属金陵城的信王府了,毕竟今年李璟破例下旨为信王庆贺寿辰,信王府的总管忙得晕头转向不说,就连宫里的淑妃娘娘都请旨出宫为李从汝里里外外的张罗。 毕竟这是李从汝十六年来,唯一一次如此盛大的准备寿辰。 寿辰当日,不仅文武百官和皇子公主上门祝贺,就连李璟都破例出宫来了信王府,所以,当楚言歌和萧染从墙头跃进信王府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李璟带着一身凤袍钗裙的钟皇后走进信王府。 其实在这之前,楚言歌是没有见过钟皇后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当她被萧染带着跳下墙头的那一刻,她似乎发现钟皇后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因为做贼心虚,楚言歌瞬间便将目光移开了,只是心底的那抹熟悉,却一直挥之不去。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楚言歌压低声音的对萧染说道。 萧染站直身子,双手撑着后脑勺,戏谑道:“今日信王做寿,文武百官都来齐了,我们来凑凑热闹不行吗?” 凑热闹?楚言歌无语的望了望天空,她真是蠢了才会相信萧染的鬼话。 “低头!”就在楚言歌默默吐槽萧染的时候,一记指风忽然朝楚言歌袭来,站在她身后的萧染面色一紧,以极快的速度压低了楚言歌的脑袋,然后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往指风所来的方向袭去,礼尚往来,才是为客之道不是吗? “呵呵.......浮生公子的武功倒是精进不少........” 楚言歌闻声望去,正好看见一名身着玄衣的青年男子从红色石柱后走出,此时那人正笑意满满的看着楚言歌身边的萧染。 浮生公子?楚言歌微微偏着脑袋打量着萧染,他居然是鬼狱的浮生公子........ “荣先生?”萧染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没想到能在金陵见到荣先生。”萧染的语气虽然平淡,可楚言歌还是听出了谨慎。 是什么人,居然能让萧染严阵以待? 就在楚言歌疑惑不解的时候,荣先生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楚言歌的身上,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笑意:“这是........楚家的嫡女?” 楚言歌有些讶异的看向荣先生,有些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您.......在和我说话?” 荣先生低头一笑,“自然。” “哦.......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哈哈.......”楚言歌的话音落下,萧染便哈哈的笑了起来,轻捂着肚子,似乎笑得直不起腰了。 楚言歌有些无语的瞥了萧染一眼,“你笑什么啊?” “我笑你啊,连荣先生都不认识!” “这世上这么多人,我干嘛谁都要认识!”楚言歌气鼓鼓的道。 萧染一愣,止住了笑意,“那你认识本公子吗?” 楚言歌轻笑一声,挑眉道:“那是自然,这位大哥刚刚叫你浮生公子,我可是听到了的。” “你还知道浮生公子?”萧染嗤笑一声。 楚言歌不屑的冷哼:“你盛名在外,我怎么敢不知道啊?” “呵.......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吗?”萧染忽然收住了笑意,阴测测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一愣,随即缩了缩脖子,识趣的没再说话。 萧染见后满意一笑,颇为自得的摸了摸下巴。 荣先生看着楚言歌和萧染之间的互动,有些神秘莫测的勾了勾唇。然后轻声道:“看来楚姑娘和浮生公子的关系倒是不错。” “谁和他关系不错啊!” “谁和她关系不错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不止荣先生,就连萧染和楚言歌都忍不住愣了愣。 第五十四章 信王寿辰(五) “楚姑娘和浮生公子还真是........很默契啊。”荣先生若有所思的笑道。 “本姑娘英明一世,怎么可能会和他有默契??”楚言歌斜了萧染一眼,神色倨傲的道。 萧染一愣,随即冷哼道:“呵........就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英明一世?” 讽刺楚言歌之后,萧染便不再看她,而是沉默的看向荣先生,微微眯眼,“你怎么会来金陵?” 荣先生微微挑眉,有些避讳的看了楚言歌一眼,楚言歌不明所以的眨了眨双眼,萧染抿唇道:“你去那边等我。” 楚言歌一愣,随即往萧染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宴席所在之地。 “啊?我过去不会被当成刺客给抓起来吗?”楚言歌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萧染上下打量了楚言歌一眼,冷笑道:“就你,还刺客?” 楚言歌一听便不乐意了,难道她不可以扮猪吃老虎吗?额........她怎么把自己比喻成了猪呢........ “可是这什么信王生辰,从嘉哥哥肯定也在这里,他认出我了怎么办啊??”楚言歌皱眉道。 萧染听后双眼一眯,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从嘉哥哥?李从嘉?” 楚言歌点点头,萧染冷哼一声,伸手点住了楚言歌的睡穴,楚言歌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荣先生看着萧染利落的手法,心底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只是面上却依然毫无波澜。 “荣先生,有什么话,还请您直说吧。”萧染将楚言歌扔到一旁,有些嫌弃的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转头看向荣先生,淡淡的说道。 见此,荣先生挑挑眉,“没想到浮生公子还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萧染那一扔,看似随意,可是却暗送了内力,让楚言歌不会受伤的落在了平坦的地方。 萧染听后冷冷的斜了荣先生一眼,沉声道:“废话还是这么多。” 对于萧染的无礼,荣先生似乎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轻轻的勾了勾唇,轻声道:“我来金陵的时候听说了,公子似乎被手下的人背叛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染双眼一眯,颇有些不耐烦。 荣先生也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所以他一见萧染有了些许不耐,当下便抿唇说出了来意。 “我想请公子帮一个小忙,事成之后,我可以满足公子一个要求。”荣先生说着还轻轻的瞥了楚言歌一眼,眼神温和,可是眼底却毫无温度,就好似楚言歌是一具尸体一般。 时间如同被静止一般,在荣先生说出了那句话之后,萧染便一直没有动静,过了许久,就在荣先生以为萧染不会回答的时候,萧染才沉默的望了荣先生一眼,淡淡道:“什么忙?” “夏书,公子听说过吗?”荣先生笑看了萧染一眼,满眼都是志在必得。 萧染微微眯眼,思索半晌之后才道:“是.......在西北一带颇负盛名的,夏书吗?” “是。”荣先生笑着点头。 萧染轻轻瞥了一眼笑得像一只狐狸的荣先生,邪肆的勾了勾唇,好笑的道:“西北的势力,你荣先生都不愿意得罪,却要本公子去开罪?荣先生是当本公子蠢吗?”说到这里,萧染的声音已经染上了一丝冰冷。 闻言,荣先生不置可否的道:“公子怕了?” 萧染撑着后脑勺,淡淡道:“本公子就是怕了,又如何?” 见萧染那副慵懒散漫的模样,荣先生倒是难得的皱了皱眉,那双毫无起伏的眼底划过一丝讶异,随即消逝。 “我不要求公子正面对上夏书,只是希望公子能暗中牵制住夏书,莫要让他出现在信王的寿辰上,坏了我的大事。”荣先生平静的看着萧染,淡淡道。 闻言,萧染倒是难得的安静了半晌,最后扫了一眼昏睡在角落里的楚言歌,抿唇道:“荣先生最好记得自己说的话,否则,本公子一定会让你余生都胆战心惊。” 荣先生一愣,随即轻声一笑,他真是身居高位太久,阿谀奉承之语听得太多,现在就连威胁都听得十分悦耳了。 “公子放心,我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的。”说着,荣先生还瞥了地上的楚言歌一眼,然后颇为好心的提醒萧染道:“我听说诸葛依云在金陵,你绑了她的心头宝,可得小心一些。” 萧染轻轻勾唇,淡淡道:“多谢荣先生提醒,诸葛依云嘛,本公子还不怕她。” “对了,你知道夏书是谁吗?”荣先生忽然问道。 萧染微微摇头,夏书,西北一带的掌权者,向来与鬼狱进水不犯河水,他自然是不知的。 看着萧染摇头,荣先生淡淡的道:“保宁王,李宣远。” 闻言,饶是萧染都不由得讶异的睁大了瞳孔,号称流连花丛,一无是处的风流王爷李宣远,居然会是西北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夏书? 而且,若李宣远就是夏书,他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去西北??萧染心中有此疑惑,当下便问了出来。 可是荣先生却没有为他解答,只是淡淡的留下一句不知便离开了萧染的视线,末了还道:“公子记住我们的交易,今日,夏书不能出现在信王府。” 闻言,萧染心中虽有不耐,可还是没有反驳荣先生的话。他虽然不能直接对上李宣远,可是设法拖住李宣远的脚步,他还是可以的。 只是,如此一来,这信王府的一场好戏,他可就看不到了........ 原本他就是冲着诸葛依云来的,可是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这里,萧染有些阴郁的看了地上的楚言歌一眼,冷哼一声之后还是伸手抱起了楚言歌,足尖一点便离开了信王府。 此时,信王府前殿正跪了一大波人,口中皆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璟在人群中走向首位,稳稳的坐在了首位后,沉声道:“平身。” “谢陛下。”一群人这才缓慢的站起身。 “今日是信王的生辰,你们就不要如此拘礼了。”李璟这话是对外面尤显拘谨的官员说的,末了才看向跪在李弘冀身后的李从汝,淡淡道:“信王今日生辰,不知想要什么?” 第五十五章 信王寿辰(六) 李从汝一愣,有些惶恐的拱手道:“儿臣.......儿臣只愿父皇身体安康,南唐国运昌盛。” “信王倒是有心,只是今日乃是你的生辰,朕就赐你........” 李璟话音未落,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众人闻声往外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的黄衣女子款款而来,步子极缓,发髻上的朱钗随着她的走动轻轻作响,饶是李璟都不由得怔了怔。 “大宁公主到!”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那名女子浅笑着走进大殿,对着首位的李璟轻轻福身,薄唇微启:“永仪参见父皇,母后。” 来人正是李璟的长公主李永仪,封号大宁,乃前贵妃杨氏所出,地位尊贵,仅次于钟皇后嫡出的永嘉公主李永姗。 只是平日里这位大宁公主都极其低调,不知为何今日会拖延到李璟已经来了信王府,她却始终未到。 虽然众人心中都有疑惑,可是能这么直接问出来的人,却只有永嘉公主李永姗了。 “大姐今日怎么来得如此晚?不知道父皇今日也会来五哥的寿宴吗?”李永姗平日里虽然与李永仪关系不错,可是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李永仪抢了她的风头却是事实。 到底是皇家公主,脾气都算不得好,今日李永仪敢抢她的风头,明日李永仪很可能会抢了她的圣宠,毕竟......李璟现在的心情,似乎很好不是吗? “五妹见谅,主要是今日永仪出宫的时候遇见了六弟,多聊了几句便来晚了。”李永仪话音刚落,众人便看见李从嘉缓步从李永仪的身后走出,一身青色五爪蟒服,玉冠轻束,面带温和的笑容。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李从嘉站在李永仪的身侧,拱手恭敬的给李璟行礼请安。 “从嘉,明知今日是你五哥的生辰,怎么还来得这么晚?”李璟还未开口,钟皇后倒是率先责怪了李从嘉。 李从嘉面带愧色,低头应道:“母后教训得是,是从嘉疏忽了。” 见此,李永仪抿唇一笑,在一旁附和道:“六弟向来醉心书籍,今日永仪出宫的时候带上了古时传下的一本孤本,六弟看了喜欢,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还望母后莫要责怪。” 此话一出,钟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默不作声的瞥了李永仪一眼,那目光虽然平静,可是到底在深宫历练多年,李永仪嘴角的淡笑一僵,竟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是当时的气氛有些紧张,所以李璟只好轻咳了一声,然后沉声道:“皇后,这也没耽误多少时间,今日是喜庆的日子,皇后就不要同这些子女计较了。” “陛下说的是,本宫不是也没说什么吗?”钟皇后对着李璟轻轻一笑,声音低沉,没有半点顺从。 闻言,李璟眸子微微一眯,他与钟皇后是少年夫妻,虽然不是什么恩爱的典范,可这么些年下来,也得上是相敬如宾,李璟不知今日钟皇后是怎么了,居然会因为李从嘉和李永仪的迟来而置气? “行了,从嘉,大宁,你们先入座吧。”李璟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挥手让李从嘉和李永仪入座。 李从嘉和李永仪互视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坐在了李璟的下首处。 见到眼前的气氛,一旁站得笔直的李从汝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明明是他李从汝的寿辰,凭什么风头都被李从嘉给抢去了? “信王也坐下吧。”李璟轻轻瞥了李从汝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也许是心中烦扰,没有再提赏赐李从汝的事情。 李从汝心中虽有些不平,但是也明白自己不能主动向李璟提赏赐的事,只是如此一来,他对李从嘉的羡恨又升了一分。 李从汝落座之后,文武百官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纷纷朝李璟和李从汝道贺之后也坐了下来,都是在官场里见过风风雨雨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从汝在李璟心中的地位不及李从嘉?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钟皇后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他们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于是就信王府出现了一副这派诡异的场景,诺大的前院和大殿里坐满了宾客,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周围寂静无声,除了李璟所在的大殿能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大笑之外,前院的官员们都是低头自顾自的吃着饭。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身黑色玄衣的荣先生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棵青色柳树下,目光沉沉的盯着前院大殿里的宾客,在看到天边升起的一阵白烟时,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轻声对身旁站立的蒙面男子道:“动手。” 荣先生的声音落下,那蒙面男子连忙低头沉声应了一声是,然后以极其诡异的步伐离开了原地,四周带起了几片萧索的落叶,渐渐坠落在地......... “杀戮,果然是让我心情变好的,最快的东西.........”荣先生随手捡起地上的一片枯叶,以掌力将其碾碎,然后松开,让其化为粉末,在空中消散。 萧染从信王府离开之后,本来想将楚言歌送回郑王府的,可是不巧的遇上了独自出行的李宣远,一身淡紫色四爪青蟒锦衫,配了一套月白色锦绣长裘,衬得李宣远那白净俊秀的脸庞,愈加精致。 萧染躲在暗处,看着李宣远那副小白脸的模样,连连摇头,真是难以想象,这金陵城最让人头痛的风流王爷,居然会是西北一带的南王夏书。 所谓南王夏书,其实就是西北一带,游牧部落尊崇的头领,在几年前,西北一带流寇贼匪盛行,导致平民部落的牛羊被掠强,妇女孩童被掳走。一时之间,草原上,哀鸿遍野。 就在这时,夏书出现了,他以一人之力,召集了所有部落的壮士,将那些贼匪流寇赶出了西北草原。 在那之后,夏书便在西北建立了一个江湖组织,以猎杀天下大恶之人为目标,名号为诛魂。据说,因为这位夏书来自南方,所以西北一带便尊称其为南王。 平民为王,实属罕见,加上这位南王夏书极其低调,从不与朝廷势力有纠葛,所以久而久之,天下的各路人马便只会当其为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第五十六章 信王身死(一) 今日,萧染见了他才明白,原来不是他刻意低调,而是他的身份,让他难以在各国之间活跃。 想到这里,萧染那双丹凤眼里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真是..........有趣啊,没想到南唐金陵,还真是卧虎藏龙........ 萧染轻轻的瞥了自己怀里的楚言歌一眼,面具之下的嘴角轻轻一勾,脚下一点飞身离开了原地,他可得赶紧安排好这个祸害,看李宣远的打扮,应该是想去参加李从汝的生辰宴,他可得动作快一些........ 萧染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他原本驻足的墙角处多了一抹黑影,黑影身旁,是原本应该前往信王府的李宣远。 “你看清楚是谁了吗?”李宣远看着那墙角的印记,唇角轻轻一勾。 黑影一愣,随即蹲下身子检查了一遍地上的痕迹,沉声道:“此人心思极深,掩藏了自己的气息,想来,应该是汴京的人。” 闻言,李宣远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轻声道:“汴京的人?本王看,似乎不像啊.........” 黑影站起身,惊疑不定的观察了李宣远一眼,然后恭敬的问道:“不知王爷所言?” 李宣远轻瞥了黑影一眼,然后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那墙角处的一丝青绿色,轻声道:“凌源,你在北方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汴京的人,不会养青莺吗?” 凌源听后一愣,随即往那墙角看去,在李宣远扇尖所指的地方,果然有着肉眼难以看见的一丝青绿色,那不正是诸葛家的圣鸟青莺吗? “王爷,是诸葛家的人??”凌源有些震惊的看向李宣远。 对此,李宣远却只是一笑,没再说话。诸葛家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让青莺的羽毛落在了这等地方?而青莺是诸葛家世代相传的圣鸟,除了诸葛依云,只有那位楚家嫡女可以掌控青莺。而楚言歌.........想到这里,李宣远心情颇好的展开了自己的折扇,轻轻摇了摇,是那鬼狱的浮生公子吗,真是有趣啊......... 此时,一心赶往郑王府的萧染还不知道李宣远已经知道自己跟上了他,相反,他还在心中暗自思索,究竟该怎么样才能既拖住李宣远的脚步,又不至于让李宣远发现自己。 等到萧染将楚言歌带回竹影小院的时候,李宣远正好路过凤凰楼,与一身白衣的楚渊相视而笑,然后擦肩而过。 此时楚渊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着白衣,戴着一顶白色斗笠的女人。 “那是,保宁王?”白衣女子,即诸葛依云轻轻的问道。 楚渊一愣,随即低声道:“是,据青莺得来的消息,李宣远应该就是西北的南王夏书。” 闻言,诸葛依云微微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便带着楚渊离开了凤凰楼,她现在还有要事,夏书什么的,她还是不要多管了。 就在诸葛依云和楚渊走后,李宣远的脚步忽然一顿,有些懊恼的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歪着头对身旁的青年男子,也就是聂成道:“刚才楚渊身旁的,是诸葛依云吧?” 聂成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宣远懊悔的对着聂成挤了挤眼睛,嬉笑道:“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上去打个招呼呢?怎么说,她也是前辈啊。” 闻言,聂成的嘴角一抽,额,前辈,诸葛依云却是算得上是江湖里的老前辈了,可是王爷,你这么说一个女子,真的好吗?你确定诸葛依云不会因此而记恨上你,记恨上西北吗??况且,聂成在心里偷偷吐槽,我看你也不像是,要真心上去打招呼的啊........更像是去找茬的。 李宣远在凤凰楼下唉声叹气的感叹,凤凰楼上的萧染却是听得心底发凉,只是一个照面,李宣远便知道了诸葛依云的身份,扪心自问,萧染知道自己没有李宣远的那个本事。 南王夏书,果然,不同于一般人啊.......... 不过即使李宣远再怎么厉害,萧染还是不得不去开罪他,毕竟.......他答应了荣先生,若是做不到,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可是,李宣远怎么才能拖住呢,萧染努力的回忆与保宁王李宣远有关的情报,可是他的脑海里,关于这位王爷的联系,除了女人,似乎就什么都没了.......... 对了,女人,想到这里,萧染的眼里忽然一亮,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凤凰楼的屋顶上。 此时,楼下的李宣远身体一颤,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萧染驻足过的楼顶,偏过头看向身旁的聂成,沉声问道:“今日母妃没有去信王的寿宴吧?” 聂成一愣,随即回道:“按照王爷的吩咐,没有人通知太妃。” 李宣远点点头,如此,那就最好了。 “走吧,再不去,皇兄肯定该着急了。”李宣远笑道,聂成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啊,还真是着急....... 就在李宣远前脚想离开凤凰楼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像是疯了一般的往前方的烟柳巷跑,急匆匆的模样,像是去晚了就看不成热闹一般。 李宣远向来玩心重,当下便拉住了一个行人,好整以暇的问道:“诶,你们去哪里啊?” 那人不知是赶路没看清还是不认识李宣远身上的蟒服,总之那人只是不耐烦的回了李宣远一句:“烟柳巷的冰蓝姑娘今日献舞!”之后便挣脱了李宣远的拉扯,消失在了街头。 聂成看着自家主子那满是欢喜的眸子,顿觉一阵不好,忙道:“王爷,今日是信王的生辰,连陛下都早早的去了,您可不能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谁知李宣远就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的对聂成道:“你知道冰蓝姑娘吗?” 聂成满脸涨得通红,想说不知道吧,怕李宣远拉着自己说今日带你去见识见识,说知道吧,李宣远肯定会说他不认识,让自己带他去见识见识。所以,做奴才难,做李宣远的奴才,更难......... “王爷........我们还是先去寿宴吧........”聂成一个大男人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他真的怕李宣远会不顾大局跑去看美人啊........果然,李宣远不负聂成所望,在聂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李宣远整个人已经飘向了烟柳巷所在的街市,并且不忘回头道:“你去告诉皇兄,本王身体不适,改日再去!” 闻言,聂成一头黑线,改日再去.......再去干什么??? 第五十七章 信王身死(二) 萧染立在凤凰楼的屋顶,看着下方的李宣远面带笑容的往烟柳巷的方向跑去,目光微微一紧,也不知这保宁王是伪装好色还是真的胆大妄为,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还色令智昏。 如果说李宣远是明而为之,那萧染不得不佩服李宣远的胆识和潇洒,可如果说,李宣远就是单纯的好色,那萧染便不会将此人定为自己的对手,就算是西北的南王夏书,也不可能。 只是,萧染在心中还是隐隐偏向前一种可能,毕竟,能让西北那些剽悍的牧民膜拜,李宣远肯定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想到这里,萧染不由得正了正脸色,和夏书过招,他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而这时,信王府正混乱不堪,在宴席进行之时,不知从何处涌出数十名黑衣刺客,慌乱之下,禁军暗卫只能竭力的保护李璟和皇室贵族不受伤害,而那些大臣眷属,大多四处逃窜,死于刺客的剑下。 一时之间,信王府里,一片哀鸿,血流成河。 因为信王府在城东方向,毗邻的都是重臣府邸,与京畿备军隔着一条御街的距离,所以此时信王府的混乱,是很难传到京畿备军那个方向的。 所以,这也给了那些刺客可乘之机,只要在京畿备军赶来之前完成刺杀任务,那他们便还有时间逃脱。 也许正因如此,那些刺客就如抓住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手起刀落之间,眼里只有杀戮。可就算他们嗜杀成性,可只要仔细一些,还是很容易发现那些刺客的目标是在前殿。 而前殿,除了皇子公主,宗室贵族,还有李璟和钟皇后......... 那些刺客的手法极为利落,招招杀机必现,李璟身边的暗卫的亲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没过多久,那些刺客便杀出重围,血花溅出一条模糊的道路,刺客已经杀进了前殿。 “陛下——陛下您先离开吧!”钟皇后到底是个女子,不管在深宫磨炼多久,见到此等血腥的场景,难免还是有些害怕。 这不,那些刺客杀到大殿门口的时候,钟皇后整张脸都已经开始发白了,手心冒汗的抓着李璟的衣袖,沉声说道。 也许是钟皇后的声音提醒了李璟,李璟这才从最初的怔愣中缓过神来,轻轻拍了拍钟皇后发白的双手,抿唇安慰道:“皇后不必害怕,几个刺客而已,朕什么没见过?” 说到这里,李璟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堂下的子女们,一个个的都是低垂着脑袋,没有半分逾越,可是李璟却越看越觉得心中添堵,最后脸色一沉,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李景达身上。 “齐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李璟登基以来,李景达便统帅三军,没有征战的时候,便只管辖着金陵城内的五万京畿备军,保卫金陵城内外的安全,此时信王府的宴席突然出了刺客,李璟第一个质问的,自然是李景达了。 李景达也不着急,只是站出身自行请罪道:“陛下恕罪,是臣弟的过失。” “父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先撤离信王府,至于四皇叔,事后追究也不迟。”此时,李从嘉从自己的位置山站起来,温和细润的声音将众人拉回了现实。 没错,众人都明白,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刺客已经浴血杀到了大殿,再拖下去,别说李璟走不了,就连他们都走不了。 “是啊父皇,我们还是先走吧?”李从汝眉眼间皆是慌乱,不仅因为自己现在命在旦夕,更因为这刺客出在自己的府上,若是事后他没有个推脱之词,他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闻言,李璟冷冷的瞥了李从汝一眼,李从汝只觉得心底一凉,脸色一红,连忙低下了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李璟那目光分明是对李从汝贪生怕死的模样有所不满,若是李从汝再往枪口上撞,那不是显得更加蠢笨了吗? “燕王,你曾经和齐王在沙场呆过,就留在这里处理那些刺客吧。其他人,和朕一起走吧。”对于李璟的旨意,众人皆是一愣,就连钟皇后都不由得扫了堂下的李弘冀一眼。 李弘冀的脸色并不好看,可是他却不得不遵从李璟的旨意,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紧握,面色难看的垂下头,沉声道:“儿臣遵旨。” 见此,李璟却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的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扫了一眼殿外的残局,侧过头吩咐李景达:“朕要活的。”说完还不自觉的瞥了李弘冀一眼,李弘冀神色一僵,手中的拳头握得更紧了几分。 原来,李璟这是在怀疑自己......... 就在李璟等人在暗卫的保护下离开大殿的时候,外院的刺客忽然冲进了大殿,为首的刺客轻轻的扫了殿中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李璟身上,沉声道:“我等也是受人所托,还望南唐陛下勿怪!” 李从嘉微微皱眉,刚想上前一步说些什么,站在他身旁的李永仪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并且低声道:“六弟,切勿意气用事。” 李从嘉闻言一怔,有些讶异的看了李永仪一眼,帝王家的子女,向来无情的多过有义的,在今日之前,李从嘉与自己的这位大姐可是没有半点交集,如今危急时刻,她居然出声提醒自己? “哦?那不知阁下受托何人??”李璟到底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所以当下问起话来,也没有太多露怯。 那黑衣刺客手中的长剑一闪,并未回答李璟的话,人已经略过了前方的数名暗卫,眼看着就要抵达李璟的跟前。 李璟早年也是习武之人,所以当下便是一个侧身往后退去,那刺客的剑尖刚好划过李璟的衣袖,却没有伤及李璟。 可是当时离李璟最近的李从汝却被刺客的长剑划伤,肩膀处顿时出现了一片殷红,浸染了大片衣衫。 “五弟!!” “汝儿!!” 两道惊呼声响起,李从嘉不由得往李从汝的方向看去,那淑妃娘娘已经从李璟的身后窜到了前方,惊慌失措的捂着李从汝手上的剑伤。 第五十八章 信王身死(三) 淑妃堪堪的接住了李从汝的身子,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查看李从汝的剑伤,可此时那刺客已经杀红了眼,手中的长剑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那如虹盖世的剑锋,就这么刺向了李从汝和淑妃。 站在李璟身旁的李弘冀一愣,见此情形,当下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三步上前替李从汝和淑妃挡下了那一道剑锋。 “哐当——” 一道刺耳的尖锐响起,刺客手中的长剑被李弘冀打落,发出一声巨响。 李从嘉微微一怔,看着李弘冀垂在身侧的右手上流下一汩红血,忙声惊呼:“大哥!你受伤了!”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李弘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冷冷的望着那些刺客,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剑,泛着青色的冷光。 “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李弘冀的声音低沉,在这大殿响起,竟有几分震慑人心的意味。 李璟见后一愣,随即轻瞥了李弘冀一眼,淡淡道:“燕王,朕要活的。” 李弘冀回头拱手道:“儿臣遵旨!” 话音落下,李弘冀便转身向那刺客飞去,剑气所过之处,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远处的刺客互视一眼,皆避其锋芒,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绕过李弘冀,飞身朝李璟袭去。 见此,李从嘉忙上前护住李璟,冷声道:“护驾!!” 李景达飞身上前,拦住了上前的刺客,抽空对身后的暗卫道:“护送陛下回宫!!” “是!!” 暗卫齐声应道,严阵以待的看着人群外的刺客,李璟双目一眯,在暗卫的护送下沿着长廊走出了信王府。 看着李璟离开,刺客自然不肯,当下便几个跃身来到李璟的前方,手中长剑上的鲜血沿着剑柄下落,滴入尘土之中,了无踪迹。 “陛下,还是留下来吧。”那为首的刺客一如既往的猖狂,双目含着冷光。 见此,众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只有李从嘉始终站在李璟身前,没有半点动作。 “从嘉........”钟皇后在李从嘉的身后扯住了他的袖角,声音有些低。 李从嘉回过头安抚的望了钟皇后一眼,然后转身看向刺客,抿唇道:“这是金陵,你们杀了南唐的皇帝,你们也出不了金陵!” “哈哈哈.........杀了李璟,我们自然有活下来的机会!若是不杀,我们却难逃弑君的罪责,不是吗?郑王?”那刺客看着李从嘉,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面对这样挑衅的目光,李从嘉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沉声道:“你们果真不怕死??” 闻言,那刺客似乎怔了怔,过了半晌才道:“郑王殿下在拖延时间?” 假意试探他们,实则是在拖延时间,毕竟京畿备军不是傻子,信王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选消息传递再慢,这个时候,京畿备军也应该知道信王府出事了。 李从嘉没有回答那刺客的话,他只是继续道:“或者说,不是你们不怕死,而是.........杀了父皇,你们不用死.........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说到这里,李从嘉的声音都险些不稳起来,若他的猜测没有错,那这些刺客,很可能就是在此的某一位王爷派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前有太弟遇刺的事件,后有皇帝出宫遇刺,这里面的前因后果,皆是细思极恐..........究竟是这些皇子的野心压制不住了,还是有人在设计南唐皇室?? 想到这里,李从嘉的后背忽然浸出一片冷汗,有些担忧的往后看了李璟一眼,果然,李璟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周围的皇子和兄弟。 李璟的目光过于坦诚,甚至是李永姗这样骄纵任性的公主都感觉到了杀气,当下只能低头不语,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哈哈哈........郑王还真是心思通透之人,没错,只要取了这狗皇帝的性命,我们自然就能活下来了.........郑王殿下,您说,这是不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那刺客轻嗤一声,有些挑衅的望了李从嘉身后的李璟一眼。 李璟眸子一眯,虽然没有开口,可眼里的杀气已经足够让站在他身旁的众人不自主的战栗。 “动手!”只闻那刺客的声音落下,他身后的刺客便如一阵烈风扑面而来,李璟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在他身旁的数十名暗卫迎头而上。一时之间,兵刃相接,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喊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李从嘉站在李璟身前,眸子紧缩,时刻注意着那些刺客的动向。 “六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看着那些暗卫一个个的倒下,李永姗终于忍不住拉住了李从嘉的衣角,声音微颤的问道。 “永嘉,站母后身边去,没事的。”李从嘉回头望了李永姗一眼,轻轻的按了按她的双手,以眼神安慰道。 李永姗倒也不是个没有眼力的人,看着眼前的场景便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她也没有反驳李从嘉的意思,只是小心翼翼的望了李从嘉一眼,然后走到了钟皇后的身边。 李永仪站在李从嘉的身边,自然是将李永姗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她微微敛了敛眼睫,轻声道:“五妹倒是一直很听六弟的话。” 李从嘉微微皱眉,沉声道:“永嘉性子虽然有些急躁,但是却很单纯,这种状况,她以前没有见过,自然有些紧张了。” 闻言,李永仪只是淡笑一声,并无言语。 李从嘉和李永仪的谈话极短,可前方的交战已经接近尾声,暗卫到底比不过那些在刀口上生活的刺客,没过多久,暗卫便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下不到十人。 反观那些刺客,虽然都挂上了不轻的外伤,可是却没有多少伤亡。 眼看着那些刺客就要上前,信王府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并伴随着“护驾”的高呼声。 “是京畿备军!”刺客中有一人沉声喊道。 那些刺客一愣,为首一人恨恨的看了李璟所在的方向一眼,然后低声道:“撤!” 第五十九章 信王身死(四) “五弟!!母妃!!” 一声惊呼响起,刺客如黑潮涌退,李从嘉等人忙朝声源望去,正好看见一柄长剑刺穿了李从汝和淑妃的身体。 “信王??”李璟眸子一紧,眼里透出几分担忧。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李璟就算再铁石心肠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李璟还是一个心性柔软的帝王。 “五哥……”李从嘉神色一敛,低沉的声音隔空传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默下来,偌大的殿堂后院,没有一个人说话。 李从汝身上的鲜血溅到了李弘冀身上,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啪嗒一声打在地上,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众人的胸膛。 保大十一年初,金陵城在开年就被大雪覆盖,也许这是南唐建立以来最为萧索的除夕夜。全城警备,信王府外白布灯笼高高悬挂,皇城深处静谧如山林。 那一日,是信王李从汝出殡的日子,李璟哀痛送子,追封其为信亲王,其母淑妃为皇贵妃,同葬皇陵。 在金陵城上下幽静如常的同时,金陵城的各方势力却并不太平,除了各皇子胆战心惊之外,各世家贵族也都噤若寒蝉,闭门不出,生怕此时撞在李璟的气头上,做了御史口中的结党营私之辈。 而在这敏感的时候,总有一些人是置身事外的,比如,诸葛依云。 此时,她正乔装在郑王府的竹影小院,一身绿衣水袖,面上轻缚薄纱,根本看不出她已是子女双全的夫人。 “母亲,现在皇宫戒备森严,您确定今晚动手吗?”楚渊坐在诸葛依云的对面,神色有些忧愁的问道。 闻言,诸葛依云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沉声道:“熏华草我志在必得,至于最近金陵城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们不必理会。” 楚渊听后一愣,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随即沉声问道:“那不知母亲可否知道歌儿的消息?” 诸葛依云抬头看他,淡笑道:“你不是已经让青莺去找她了吗?” 闻言,楚渊一怔,随即低头道:“楚渊只是担心歌儿。” 见此,诸葛依云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渊儿,有的时候,你真的不必过于小心翼翼。我是你的母亲,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母亲说。” 听了诸葛依云的声音,楚渊那垂在身侧的双手轻轻一颤,瞳孔微微闪烁,最终还是克制出了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只是轻声道:“母亲多虑了,楚渊并无其他想法。” 见此,诸葛依云也只能轻叹一声,然后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自顾自的叹道:“拿到熏华草之后我就会离开金陵,如果时间来得及,我还是想见歌儿一面,否则,她不会安安生生的呆在金陵的。” 楚渊轻轻抬头看着诸葛依云那有些模糊的侧颜,想起有过两面之缘的宫中的凌贵人,眸子微微一紧,沉声道:“皇宫戒备森严,母亲万事小心才好。” 闻言,诸葛依云回过头看了楚渊一眼,然后轻声道:“渊儿有心了。” 楚渊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他是诸葛依云的儿子,更是诸葛依云的下属,这种观念,从很小的时候就根植于心,再也无法改变。 前几日他让青莺去找楚言歌,一是为了警告萧染不要轻举妄动,二则是为了拖住楚言歌回金陵的脚步。想到这里,楚渊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承认吧楚渊,你就是一个伪君子,你在心里嫉妒,嫉妒母亲对楚言歌的关心,嫉妒楚言歌得到的一切,而你却不能伤害她,只能保护她......... 而此时,楚言歌却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等她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白日午时,一束温暖的阳光透过小窗户口穿进楚言歌所在的屋子,投射在楚言歌的侧脸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叽叽叽叽叽叽..........”一阵鸟声响起,楚言歌有些困难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嘟囔道:“莺儿?” 楚言歌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然后看着在自己眼前飞来飞去的青莺,抿唇道:“这是哪儿啊?”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青莺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翅膀,鸟喙里叽叽喳喳的叫着,让楚言歌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你是说,浮生公子把我打晕了,然后也把你打晕了,我们就到了这里?”楚言歌揉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青莺。 青莺叽叽了两声,然后点点头。 见此,楚言歌无奈的站起身,打量了一眼四周坚硬的墙壁,踱步观察了一圈,其间还不时用手敲着墙壁,直到一声空灵的响动传来。 楚言歌身后不远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石门,一阵响动之后,石门轻启,一名黑衣男子从外面走进,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 见此,楚言歌不由得愣了愣,轻声问道:“你是谁啊?浮生公子呢?” 那人没说话,只是依旧淡淡的看着楚言歌,然后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看着那人的表现,楚言歌微微皱了皱眉,然后鼓着胆子走了出去。 走出石门,楚言歌才发现原来那里竟是地牢,而在身后为自己指路的男子,应该是浮生公子的手下,他是要带自己去见浮生公子吗?楚言歌有些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莺藏在楚言歌的长袖里,虽然不时会探出脑袋,可是还好都被楚言歌及时的按了回去,没有被身后的黑衣人发现。 走到地牢的尽头,那人在楚言歌的眼皮下打开了一道机关,眼前瞬间出现了一道大门,看着那敞开的大门,楚言歌有些疑惑的回头望了那人一眼。 本以为那人不会说话,可是这次却嘶哑着声音对楚言歌道:“姑娘请,萧大人在里面等您。” 闻言,楚言歌不由得一愣,萧大人?她什么时候认识萧大人了?? 怀着怀疑的态度,楚言歌抬脚走进了那道大门,就在她踏入大门的刹那,那道门忽然从外面关上,惊得楚言歌浑身一抖。 “你怕什么?” 就在楚言歌眯着眼睛瑟缩着脖子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嘲笑声,恼羞成怒的楚言歌顿时睁开了双眼,正好看见萧染坐得四仰八叉的看着自己。 第六十章 归于平静(一) 楚言歌恶狠狠的瞪了萧染一眼,然后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发现这只是一处密室,四壁都由坚硬的石头砌成,除了刚才楚言歌进来的那道大门,没有别的出口。 “你看什么呢??” 萧染蹭的一下从自己的软榻上跳起来,懒洋洋的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心中本就郁闷,更不想回答萧染的问题,所以当下便冷冷的瞥了萧染一眼,然后冷声道:“是你把我抓这里来的吗?你究竟是谁啊??” “你不是不想知道我是谁吗??”萧染好笑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一愣,随即想起她与萧染的第一次见面,她知道,萧染说的是最后他离开的时候,楚言歌说的那句话。 “本姑娘那时候不想知道,现在想知道不行吗??”楚言歌怒瞪了萧染一眼。 萧染微微挑眉,并不反驳,只是轻笑道:“你不是知道我是浮生公子了吗?” “可是,可是刚刚那个人说你是什么萧大人!”楚言歌眸子滴溜溜的一转,轻声说道。 闻言,萧染的眸色一暗,看来他手下的人还真是多嘴。 其实,这件事萧染真是冤枉了他手下的那些杀手,这分明是楚言歌表意不明,却让刚刚经历了背叛的萧染生出了杀意。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此时,萧染却并未生气,只是抬头看向楚言歌,轻声道:“我叫萧染,你记住就好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楚言歌本应松一口气,只是当时的气氛过于安静,楚言歌倏然抬头便撞进了萧染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那深深的漩涡,像是要将她吸引进去一般。 “你..........”楚言歌一时之间,竟语塞于口。 看着楚言歌懵懵懂懂的样子,萧染忽然扯了扯嘴角,此时的他并没有戴面具,那张白皙若有病态的脸上随着他的笑容有了几分气色,倒影在楚言歌的眼底,竟如脱世绝俗的仙人一般。 “你为什么救我?”萧染看着楚言歌的眼睛,微低着头,像是在诱惑她一般。 楚言歌木愣的摇了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过神来,退后两步,眼神闪烁的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没错!” 说完之后,楚言歌许是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过苍白,她还傻乎乎的加了一句:“我........我信佛的!!” 看着楚言歌惊慌失措的模样,萧染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宠物一般。轻轻的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如同远古传来的佛号空音,让楚言歌不由得抬起了头,傻傻的望着萧染,讷讷道:“你真好看!就是有点儿凶。” 闻言,萧染的笑容一僵,堪堪的收住了笑容,然后狞笑道:“你不怕我了吗??” 楚言歌老实的缩了缩脖子,轻声道:“怕,我特别怕死,所以肯定怕你啊!” 见此,萧染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匕首通体泛着银色,剑柄处更镶嵌了一颗紫色宝石,借着密室里柔和的灯光,楚言歌甚至可以看清那宝石的纹路,像极了什么图腾。 “这是水影软剑,算是你救了我的报酬,有朝一日你若是有了困难,记得带上它来吴越找我,我会帮你的。”萧染将手中的匕首递给楚言歌,末了还不忘轻声嘱咐道。 闻言,楚言歌有些讶异的问道:“水影软剑?这不是一把匕首吗?” 萧染这次倒是极有耐心的道:“这是匕首,更是利剑。”说着萧染便将水影软剑从剑柄中抽出,只见那匕首的剑刃在萧染的手中一抖,楚言歌只觉一道银光闪过,萧染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软剑,剑身柔软,可剑锋却是蕴藏着寒锋,让人不寒而栗。 “诺,这就是水影软剑,往外是长剑,近身是匕首,可攻可守,进退两宜。”萧染舞了舞手中的长剑,轻笑着看向楚言歌。 看着萧染的动作,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叹道:“可是,我不会用剑啊。” 萧染回过头看向楚言歌,轻声道:“那就学,或者,用来防身也好,总有用处的。”那时萧染的目光深沉而蕴含深意,只是那时的楚言歌,并不明白,只是迷迷糊糊的接受了萧染的水影软剑。 并且轻声道:“那我就谢谢你了,虽然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既然你给了我这么好的一把剑,我会好好珍惜的。” 说着楚言歌便认真的将那水影软剑装进了自己的怀里,末了才抬起头看着萧染笑了笑。 看着楚言歌那不谙世事的笑容,那明媚如阳的面庞让萧染想要说的那些话语,尽数咽进了喉咙里。 最后只道:“我要走了。” 闻言,楚言歌眼神微微一闪,随即点点头,轻声问道:“你走了,还回来吗?” 萧染轻轻勾唇,那张带着邪魅的脸上划过一丝狡黠,轻声道:“回来,我和你,不是还有一个风雪之约吗?” “明年?”楚言歌的声音上了一个调,心情有些放松下来。 可谁知萧染却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不是明年,我这次在金陵出了事,可能,要过两年,我才会再来金陵了。” 闻言,楚言歌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可是,两年,我可能已经不在金陵了啊,要不,你来白州找我吧?”说着楚言歌便抬起了脑袋,兴致满满的望着萧染。 望着楚言歌那闪烁着星星的眸子,萧染笑道:“你会想我吗?” 见此,楚言歌心中一滞,虽然萧染经常威胁自己,可是他到底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想到这里,楚言歌点点头,笑道:“你是我的朋友,我肯定会想你的。” 闻言,萧染微微眯眼,随即沉声道:“好,记得想我。” 话音落下之后,萧染轻轻抬起手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然后抿唇道:“我会送你回去的。” 楚言歌不明所以的抬头,“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回...........去的。” 看着缓慢的倒在自己怀里的楚言歌,萧染那张常年冷漠的脸上划过一丝莫名的复杂。 “叽叽......叽叽......”青莺从楚言歌的长袖中飞出,不满又不安的扑腾着翅膀。 第六十一章 归于平静(二) 看着青莺在自己眼前晃荡,萧染一掀衣袖将青莺打在了墙上,因为暗送了内力,所以青莺没有挣扎两下便晕了过去,掉了一地的羽毛。 可怜的圣鸟青莺,平日里可是被众人追捧的圣鸟,可在萧染这里,短短几日就已经被打晕了两次,还将一身最宝贵的青绿色羽毛掉了一地。 将楚言歌打晕之后,连带着青莺,萧染都吩咐手下的人送回了郑王府,说到底,萧染留下楚言歌几日,也是想要好好的和楚言歌道个别而已。 如今金陵的事情了结了,他也在荣先生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应该回吴越了。 毕竟那里.........才是他的战场不是吗? 与此同时,荣先生正穿着一身白裘袍子,端端正正的坐在红纱楼阁上喝茶。 看着红纱楼阁外飘个不停的大雪,荣先生将手中的茶水放下,目光悠远的看着御街尽头的南唐皇宫,轻声道:“长宁,你说,这一次,李璟会不会杀了李弘冀?” 原来,荣先生对面还坐着一个娥皇衣衫的蒙面女子,此时那女子正在专心烹茶,听到荣先生的声音,她似乎愣了愣神,好半晌才道:“李从汝是李弘冀的嫡亲弟弟,他死了,淑妃也死了,你觉得,李璟真的会怀疑到李弘冀吗?” 说到底,他们安排的这一场刺杀,最终都是为了扳倒李弘冀,毕竟前有萧染刺杀李景遂失败的案例,若是在信王生辰的时候能将李璟震慑一二,那李弘冀就凶多吉少了。 毕竟,现在的南唐,能对敝上构成威胁的人物,只剩下一个李弘冀罢了。 可惜李弘冀遇上了李璟这么一个父皇,生性多疑且软弱,看不得自己的儿子比自己风头强盛,更受不得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有不臣之心。 “是真可惜了,李从汝和淑妃死了,李璟对李弘冀的怀疑,应该是消了不少。”听了黄衣女子的声音,荣先生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在为李从汝和淑妃的死而遗憾一般。 “但不管如何,你还是搅乱了南唐的局势,如今诸子各相猜测,李璟疑心四起,那些个皇子,怕是一个都落不了好。”黄衣女子端起自己沏好的茶水,轻轻掀起薄纱抿了一口,然后将茶水倒在了地上,不悦的说道:“碧螺春,我还是调不出先生的韵味,不喝也罢。” 看着黄衣女子的动作,荣先生只是一笑,俊雅如风的脸上划过一丝调侃,轻声道:“没想到长宁还是如往昔般,追求完美呢。” 黄衣女子一愣,抬眸看着荣先生,淡淡道:“不敢,荣先生才是自古至今,最完美的人。举世........无双。” 听着黄衣女子的阿谀奉承,荣先生只是一笑,并不作答。 时间渐渐流逝,黄衣女子与荣先生始终闭口不言,直到红纱楼阁外走进一黑衣蒙面男子,恭敬的朝荣先生行了个礼,然后沉声禀报道:“先生所料不差,燕王李弘冀,被调离了金陵,刺客一事,南唐皇遣齐王李景达彻查,诸皇子府上都安排了五百精兵,明护暗防,看来这次,南唐皇是真的动怒了。” 李璟的脾气虽然比之普通人家算不上好,但是作为帝王,李璟实在是过于优柔寡断了一些,早些年李弘冀也不是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可是对此李璟就是不采取任何动作。任由李弘冀心中的欲望和野心慢慢膨胀发酵,可是旁人都看得出,李璟不动李弘冀,并不是因为忌惮李弘冀手上的权力,而是出于一片父子之情。 说来也是好笑,帝王之家,李璟偏偏想要做个父慈子孝的皇帝典范,立了自己的兄弟为储,封了自己的皇子为各地镇守藩王,及冠之后便可外派,如此一来,金陵和各地分便都是自己的亲信,也不怕出窝里反的事情。 可是谁知,李弘冀居然会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对李弘冀动了手,而李璟并不是笨蛋,他明白李弘冀所作所为背后的含义。 可即便如此,李璟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这个嫡长子,虽然是过继给钟皇后的嫡子,可是在李璟心中,长幼有序的观念根深蒂固,如果李弘冀不出大错,李璟还是不愿意动自己的长子的。 所以,李璟让李弘冀督办刺杀东宫一事,命楚渊从旁协助,明助暗防,背地里还给了楚渊可以行使特权的金牌,对于一个本应冷心冷情的帝王来说,李璟确实做得不错了。 可是,李璟却没想到,李弘冀并不领情,以李璟的疑心和揣测,就算因为李从汝和淑妃的死,他不至于怀疑李弘冀,在李璟心里,这件事情,也永远是李璟心中的一根刺。 特别是,在那日看见那些刺客并不对李弘冀动手的时候,李璟心中的疑心更是如加水的泡沫一般,不断膨胀,直至成型,无法改变。 所以,现在李璟做出调离李弘冀,变相囚禁诸皇子的决定,也实属情理之中的事情。 “恭喜先生了,心想事成,不过一场刺杀,便将李璟的心思猜了个遍,先生真是好手段。”听了禀报之后,荣先生还未开口,那黄衣女子倒是忍不住开了口。 闻言,荣先生轻轻瞥了那女子一眼,然后抿唇道:“李璟能去信王的寿辰,不还是长宁的功劳吗?” 黄衣女子轻轻挑眉,不再言语,至于她是如何让李璟出现在李从汝的生辰宴的事情,也绝口不提,倒是让荣先生有些许好奇的勾了勾唇。 “还有什么事吗?”荣先生回过头看着那还未退出的下属,轻声问道。 那下属心中一紧,连忙答道:“先生,探子传来两个消息,诸葛依云准备夜探皇宫,而那鬼狱的浮生公子,似乎准备离开金陵了。还有.........保宁王给荣先生捎了一封书信。” 说到这里,那下属颤颤巍巍的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封信纸递给荣先生。 看着那包的严严实实的信封,荣先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他虽然不惧那夏书,可是这么阴柔的与夏书过招,他还真是第一次。 犹豫了半晌,荣先生还是从那人手中拿过了黄色宣纸的信封,在黄衣女子若有所思的目光中打开了李宣远的信。 第六十二章 归于平静(三) 荣子木: 本王念你是初犯,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本王,手下无情。夏书 看着那信纸上短短的一行字,荣先生竟默默的笑了起来,然后随手将信纸扔向了不远处的烛火里。只是一瞬的功夫,信纸便化为灰烬消失在了空中。 “你先下去吧。”荣先生收敛了笑容,对那跪在地上的属下说道。 那下属领命,连忙退了出去。 黄衣女子见后,有些新奇的打量了荣先生一眼,然后轻声道:“先生这般,可是那保宁王,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东西?” 荣先生扭过头看向黄衣女子,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夏书怕是已经不愿袖手旁观,我要走了。” “哦?”黄衣女子颇有兴趣的挑眉,状似无意的说道:“先生天纵奇才,倒是难得的会对一个人退避三舍,长宁忽然很好奇,先生与那夏书,究竟有什么渊源呢。” 闻言,荣先生冷冷的瞥了黄衣女子一眼,那目光犀利,若是旁人早已被吓得不敢开口。 可是那黄衣女子却是一笑,淡然的迎上荣先生的目光,却并不言语。 见此,荣先生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长宁,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况且,你不是也有秘密吗?” 闻言,黄衣女子微微眯了眯双眼,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缓慢的站起身,然后轻瞥了一眼荣先生身旁的茶水,抿唇道:“先生一路小心。” 荣先生抬头望了那黄衣女子一眼,然后点点头,沉声道:“保重。” 保重?在这个世道,君不君臣不臣,礼乐崩坏,毫无秩序,哪来的保重一说?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黄衣女子走下了红纱楼阁,那吹起的垂地帘将黄衣女子的身形衬得更加萧索,荣先生见了,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记得,自己初识长宁,还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如今已过七年,她早已长成窈窕女子,将世事看淡。他也已近而立,走不出自己设下的一个个棋局。他们之间,也早已没了当初的情分。 另一边,李弘冀从皇宫走出,一个人骑着一匹黑色鬃毛的骏马穿过金陵的御街,无视众人的目光骑出了城门。 骏马疾驰在林间小道上,李弘冀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满是阴霾,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父皇从来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就算他不是嫡子,也还是他的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冲锋陷阵的事情,都是他李弘冀去做,而安逸享乐,储位圣宠,却给了李景遂那个一事无成的人和李从嘉那个只顾风月不顾朝廷礼仪的人?? 他李弘冀克己守礼,他李弘冀满心抱负,为什么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驾!驾!驾!!!”李弘冀挥动着手中的长鞭,那马儿吃痛,拼命的往前跑,很快便穿过了繁盛茂密的森林,眼前是一片平坦的沙丘。 此时,那沙丘中,还站着一身黑衣,面带金色云纹面具的男子,那男子,正是才离开金陵不久的萧染。 看萧染的模样,他似乎已经等了李弘冀不少时间。 “你怎么才来?”萧染回过头看着李弘冀。 李弘冀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萧染的身前,沉声道:“父皇召本王进宫,耽搁了一些时间。” “李璟召你进宫?他........不会怀疑到你了吧?”萧染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闻言,李弘冀摇摇头,抿唇道:“也许东宫的事情他会怀疑我,可是这次五弟和母妃都出了事,他应该不会将目光放在我这里。” 说到李从汝和淑妃的死,李弘冀那张冷硬的脸上,倒是难得的升起了一抹悲凉。 看着李弘冀的表情,萧染眸色一深。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半晌之后才道:“我看王爷似乎心情欠佳,是为了什么?” 莫非.......是李璟做了什么? 果然,不出萧染所料,李弘冀沉吟半晌之后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日信王府的事情发生之后,李璟便让人封锁了消息,所以即使那些平民百姓知道信王府出了刺客,也不会知道伤亡如何,其中有何牵扯。 至于那些被杀的大臣和家属,事后,李璟都遣人去了府上安抚,所以,一番手段下来,这件事倒也没有过于放大。 只是此次刺杀,伤了太多朝廷重臣,就连皇子都折损了一位,李璟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好,更何况,这件事前前后后他都参与了,差一点就没有出那信王府的门。 帝王一怒,横尸千里。虽然李璟没有古时帝王那般残忍,可是有些人,该杀还是得杀,而有的人,该放还是得放。 就如那日听见了刺客嚣张言语的下属,李璟统统以谋逆罪下狱,连夜便处置了。 而李璟的儿子们,那些手握重权的王爷皇子,李璟都一一敲打警告了一番,这其中,最为痛苦的,莫过于李弘冀了。 就是今日,在长春殿内,李璟将那些王爷都遣出了大殿,只留下了李弘冀和李景达。 “燕王,如今金陵政局虽有不稳,但边界还是更重要一些。这两日你便随你四叔去润州地界历练历练吧,没有朕的命令,不要随意回金陵了。”李璟目光蕴含深意的看着李弘冀,声音微沉。 润州属南唐,去金陵不远,和扬州也只有一江之隔,接壤吴越之地。 李璟派李弘冀镇守润州,职位虽然高于在金陵的诸位亲王,明面上确实提了上来,可是此举,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明升暗降,润州虽然是边城,有兵权在手,可是李璟也知道权力制衡之道。 在外派李弘冀的同时,还让李景达亲随,李景达早年为帅,征战沙场。润州那些将领自然以其马首是瞻。李弘冀想动兵权,怕是难上加难。 若不能动兵权,李璟将李弘冀派去润州,那就与流放无二了。毕竟金陵才是南唐的国都,现在李弘冀被李璟调离了金陵,那就意味着他远离了宫廷的政权核心,离自己想要的那个帝位,渐渐的遥不可及了。 “所以,王爷要去润州了?” 第六十三章 归于平静(四) 深林沙丘处,迎着烈烈寒风,李弘冀看着萧染,阴鸷的双眼微微眯起,冷声道:“他让本王去润州又如何?那个位置,只能是本王的,谁敢动本王的位置,本王要他,生不如死!!” 听着李弘冀几近疯狂的声音,萧染薄唇不由得紧紧抿起,面具之下的瞳孔微微闪着腥红色,过了半晌才道:“王爷,润州去吴越不远,若是往后有了困难,王爷只管来找萧染就是。” 萧染的话虽没有说得十分明白,可李弘冀和他都是聪明人,明白对方的深意,润州虽是南唐之地,可谁都没有办法确定,那些想要加害李弘冀的人,会不会将手伸进军营。 李景达虽是李弘冀的四叔,可是李景达向来不站队,在他心里,早已认定李景遂是未来的储君,他们这些皇子老老实实的还好,若是不老实,李景达怕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所以,萧染才会提醒李弘冀,见机行事。 “本王明白,浮生,你此次行事败露,与勾黎定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千万小心。”李弘冀看着萧染,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闻言,萧染轻轻点头,然后同李弘冀拱手告别,翻身上马,扬长而去。黑色的衣衫与落雪相映成一道美丽的弧线,直至消失在山丘的一边。 李弘冀目送着萧染离开,许久之后才转身回头上了自己的坐骑,反身往金陵的方向前去。 他虽不知道此次是谁设计了他,可是他李弘冀却明白,铁血手腕,永远是这个世道,最有用的武器。其他的阴谋算计,他都不在乎! 楚言歌在竹影小院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时分,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子,一挥衣袖,青莺正好从她的袖中飞出,唰的一声,带起了一片青绿之色。 “莺儿?”楚言歌望了青莺一眼,然后环视了一眼周围熟悉的环境,眼底浮上一抹笑意,忙跳下床往外奔去。 “哥哥哥哥.........我回来了!!” 楚言歌打开厢房的木门,冲向了楚渊的房间,可是走到半路,迎面便撞上了前来打扫房间的乐月。 “哎哟.........”乐月捂住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脑袋,惊呼出声。 “啊!!”楚言歌一时没有停住身子,在撞到乐月之后,往后退的那一步,踩到了空处,硬生生的摔了个大马趴。 “小........小姐??”乐月艰难的睁开双眼,正好看见楚言歌倒在雪地里,四仰八叉的扑在雪花上,满脸的难受。 被乐月这么一喊,楚渊的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楚渊那道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 “乐月,出什么事了?” 楚渊从自己的房里走出,只是随意的披了一件白裘披风,发丝随意的散在肩膀处,缓步朝楚言歌的方向走来,面上依旧温和。 可是,在看到楚言歌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的身影时,楚渊脸上的温和,出现了一丝裂痕,不过只是一瞬,没有人注意到。 “歌儿??” 楚渊三步并两步的上前扶起楚言歌的身子,声音里透出几分担忧。 楚言歌踉踉跄跄的站直身子,有些郁闷的拉下了脸,“哥哥........我大难不死,以为必有后福,可是没想到,我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闻言,楚渊有些好笑的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没好气的道:“说什么劫不劫的??你这不是没事吗??” 末了楚渊回头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乐月,轻声道:“你先下去备些热水,让歌儿洗漱一番。” “是!”乐月连忙退了下去。 毕竟........现在楚言歌身上那副臭烘烘的衣服,也实在见不得人不是吗? 想到这里,楚渊有些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唇,然后将目光移回楚言歌的身上,抿唇道:“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楚言歌知道,楚渊问的是,除了刚才摔的伤,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痕。 对此,楚言歌摇摇头,“哥哥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楚渊一愣,随即明白楚言歌说的是,他既能让青莺去雪山寻她,为什么自己不去找她。 想到这里,楚渊倒是难得的沉默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捏了捏手心的冷汗,然后抿唇道:“歌儿,金陵出了许多大事,哥哥实在走不开身.......所以.........” “哎呀!哥哥你看你,歌儿在和你开玩笑呢!!嘻嘻嘻,那萧染还算对得起我,没有把我扔雪地里,所以哥哥就不要想着去找他报仇啦!”在楚渊结结巴巴解释的时候,楚言歌忽然朗声一笑,明媚的笑容将楚渊心底的那点阴霾一扫而空,甚至生出了几分愧疚。 只是还未等楚渊说什么,楚言歌便忙道:“对了哥哥,我刚回来,从嘉哥哥应该很担心我吧?我告诉从嘉哥哥一声,我没事。” 说着楚言歌便要往外跑,楚渊忙叫住她,轻声道:“歌儿,我怕王爷多想,所以.........说你是去了朋友家玩几天,你........还是一会儿洗漱之后再去见王爷吧。” 楚渊本以为楚言歌会多问些什么,没想到她只是愣了愣,随即便笑道:“好,那我先去洗漱一下!” 看着楚言歌一蹦一跳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楚渊的眸子忽然一紧,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此时,诸葛依云正站在窗户边,目光幽深的看着楚言歌渐行渐远的背影。 “母亲........您若是想见歌儿,楚渊晚上安排。”楚渊走近诸葛依云,声音低沉的说道。 闻言,诸葛依云轻轻抬头,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道:“不用了,见了之后,歌儿怕是会更加舍不得,我今晚去了皇宫便会离开金陵了。你在这里,要好好照顾歌儿,知道吗?” 楚渊愣愣的看着诸葛依云,他不明白为何诸葛依云会突然改变主意,她之前不就是为了见楚言歌一面才回来的吗?? 看着楚渊呆愣的模样,诸葛依云两步走近楚渊,轻轻的拍了拍楚渊的肩膀,轻声道:“行了,天色渐晚,我先走了。” 第六十四章 广慧寺祈福(一) 诸葛依云推开窗户,身影如魅一闪便离开了郑王府,楚渊看着诸葛依云渐渐远去的背影,默默的出神,许久许久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那一夜,李从嘉因楚言歌的归来高兴的拿出了几瓶陈年老酒,与楚渊喝到了半夜,直到两人都醉得不轻之后,楚言歌才让那些奴才将两人扶回了各自的房间。 至于楚言歌,虽然席间吃了不少东西,但是却因为楚渊和李从嘉两人的严令禁止,并没有沾上一滴酒,所以神志格外的清醒,特别是在被寒风吹了一阵之后,更加的清醒。 将楚渊送回房间之后,楚言歌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一个人趴在窗口,任凭寒风呼呼的打在自己的脸上,面色却丝毫未变。 “叽叽......叽叽........”青莺在楚言歌的身前徘徊,叽叽喳喳的叫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楚言歌回头看着青莺,看着青莺不停的拍打着翅膀,喃喃道:“莺儿,我好难过啊..........” 话音落下,楚言歌的脸上便多了一道泪痕,沿着她瘦小的脸颊往下落,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晕,让人沉醉其中。 而此时,一道窈窕的身影从皇宫掠出,伴着身后无数的追兵,几个飞身便逃出了金陵。 翌日,金陵各城门口便贴上了一张通缉令,说是昨夜皇宫失窃,陛下丢了一副极其珍贵的名画,下令若有人知道那名画的消息,一定上报朝廷,奖赏黄金万两。 当这个消息传到郑王府的时候,李从嘉正和楚渊一起鉴赏古人留下来的孤本,也就是李永仪那日,在宫门口给李从嘉的那本古书。 楚言歌正坐在一旁无聊的嗑瓜子,所以,当总管将消息禀报给李从嘉的时候,楚言歌也刚好听见了,只是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依旧神色淡淡的磕着瓜子。 倒是楚渊,有些避讳的移开了目光,没再说话。 那日,楚言歌似乎格外安静,除了李从嘉搭话的时候回答两句,她一直都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落下的雪花,久久才叹出一口气。 许是经历了两场刺杀,李璟更加注意起了皇城内外的安全,不止顺天府,就连大理寺,刑部,还有禁军处都安排了士兵守卫,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金陵都十分安宁。 许是有了上次的教训,楚言歌再没有任性的自己出府游玩,也没有让李从嘉带自己出郑王府,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在郑王府里过了四个月,金陵便迎来了最美的春日。 脱下一层层棉服的楚言歌像是放飞的鸟儿一般,在郑王府内外蹿个不停,禁锢太久的她,真是越来越想找个机会出去踏青游玩了。 一日午后,楚渊和李从嘉正在小花园里对弈饮茶,楚言歌与乐月趴在红漆石柱后,远远的望着。 “乐月,你说我要不要去求求哥哥?我好想出去骑马啊。” 楚言歌和乐月从红漆石柱后探出脑袋,楚言歌的脑袋放在乐月的头顶上,苦兮兮的说着。 乐月原是李从嘉书房里伺候的丫鬟,后来楚言歌来了,李从嘉才将乐月点给了楚言歌,以便照顾她的起居。 所以乐月对李从嘉还是十分了解的,当下不由得反对楚言歌,“小姐啊,王爷最不喜欢别人在他下棋的时候去打扰了,我们还是回竹影小院去吧?” “哎呀你个蠢丫头!我说的哥哥才不是从嘉哥哥呢,从嘉哥哥肯定会答应让我出府的,我怕的是我哥哥啊!”楚言歌恨铁不成钢似的瞪了乐月一眼,然后猫着腰走到了李从嘉和楚渊对弈的凉亭后,身子贴在石壁上。 楚言歌自以为她藏得位置极好,想着等楚渊赢了棋局再跳出去说声软话,反正这人心情一好,什么事儿都好说。 可是楚言歌却不知道,她那水蓝色的裙角已经在石壁的一侧若隐若现,而坐在李从嘉对面的楚渊刚好能看见那轻飘的裙角。 “楚兄?该你了。”李从嘉见楚渊似乎有些走神,当下不由得笑着提醒。 “在下适才看见一只黑猫从亭外跑过,一时有些失神,让王爷见笑了。”楚渊若有所思的看着楚言歌那露在外面的裙摆,心中暗自想着这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听了楚渊的话,李从嘉疑惑的往自己的身后望去,一眼便看见了那水蓝色的裙角,当下便回头同楚渊会心一笑。 朗声道:“是啊,那黑猫还真是活泼好动,可爱得紧啊。” 李从嘉的声音传到楚言歌的耳里,她那黑漆漆的眼珠灵动的转了转,四处的巡视,哪里有半点黑猫的踪迹? “行了歌儿,出来吧。” 就在楚言歌下定主意一定要找到那只黑猫的时候,楚渊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楚言歌心中一惊,畏畏缩缩的走出了石壁,一步一步的挪上凉亭,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自是乐月。 “你偷偷摸摸在那里干什么呢?”楚渊放下手中的棋子,眼神严肃的盯着楚言歌。 楚言歌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楚渊一眼,只是一瞬便再次低下头,扯着衣角说道:“我这不是在府里呆得郁闷嘛......我想出去走走,可是......”楚言歌撇了撇嘴,低声道:“可是哥哥又不许我私自出门。” 说完,楚言歌抬头看向楚渊,可是却在目光投向楚渊的方向时,无意的落在了前方的李从嘉身上。 只见李从嘉微微挑眉,指尖轻敲石桌上的棋盘,一身青色蟒袍在春日的暖阳下变得温和许多,淡笑道:“歌儿想出门吗?” 楚渊还未说话,楚言歌便立即点头如捣蒜。 无意之中,楚言歌似乎看见李从嘉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然后沉着声音说:“前些日子本王进宫看望母后的时候,发现母后自立春以来身体便一直有些不适,本王便捉摸着什么时候能去金陵外的广慧寺为母后祈福,既然今日歌儿提出来想去外面走走,不如便同本王一起去广慧寺为母后祈福吧?” “王爷,万万不可,舍妹只是粗鄙素人,为皇后娘娘祈福这种事,实在不是她能做的。”李从嘉话音落下,楚渊连忙在一旁接口反对。 第六十五章 广慧寺祈福(二) 楚渊的顾虑不难理解,李从嘉的母后乃南唐皇后,若是楚言歌去为她祈福,岂不是乱了规矩? “楚兄你误会了,是本王去给母后祈福,至于歌儿,不过是随行而已。”李从嘉侧着身子望了楚渊一眼,然后继续道:“这几个月,歌儿整日闷在王府里,确实应该出去走走的。” 听了李从嘉的说词,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刚想继续辩驳,楚言歌清脆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对啊对啊,我只是同从嘉哥哥随行而已,哥哥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已经闷在王府里大半年了,你忍心看着你可爱的妹妹闷死在竹影小院那方寸之地吗??” 说完楚言歌愣是挤出了两滴眼泪,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只是楚渊却沉着脸斜了她一眼,沉声道:“什么大半年?不过三四个月而已,你这般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守礼,我如何能放你出去?” “楚兄言重了,歌儿性子虽有些鲁莽,可也是知进退的。今日只是同本王出去一次,想必不会出什么事的。”李从嘉在一旁轻声说道。 “就是......”楚言歌低声一句,后面的话却被楚渊一个冷不防的眼神给盯了回去。 “绝不惹事?”沉默半晌,楚渊沉沉的看着楚言歌,言语严肃。 楚言歌本以为没了希望,没想到楚渊却突然松了口,当下便抹了抹脸上极少的泪水,义正言辞的保证道:“绝不惹事!!” 看着楚言歌站得笔直的身子,楚渊无奈一笑,随即将视线移向李从嘉,抿唇道:“舍妹顽劣,给王爷添麻烦了。” 李从嘉笑着摆摆手,眉眼之间皆是笑意,“不碍事,言歌儿性格纯正,虽是顽劣了一些,却无伤大雅。” 看着李从嘉眼里透出的几分柔情,楚渊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僵,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再次看向楚言歌的眼里,带上了几分忧虑。 有了李从嘉的劝说,楚渊总算是答应楚言歌以随行婢女的身份同李从嘉去了广慧寺。 确定下日程后,李从嘉便以极快的速度安排好了前往广慧寺的随从,因是去广慧寺为皇后娘娘祈福,所以李从嘉带的人并不多,一切皆是从简。 婢女也只有楚言歌和一个叫芸荷的婢子,而跟着的侍卫倒是有一队人马,毕竟李从嘉是一朝王爷,出行时的安全总是需要保障的。 这日,刚出了金陵城,楚言歌便钻进了李从嘉的马车里,脑袋靠在马车的小窗户边,神色自在的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歌儿似乎格外开心?”李从嘉用手中的檀香扇拍了拍楚言歌的肩膀,眼里含上了笑意。 楚言歌转过身,对着李从嘉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不能再明显了。”李从嘉点点头。 “唔......”楚言歌嗯嗯两声,然后吐舌道:“我在白......上杭的时候经常和白烟姐姐一起出去玩儿,爬树捉蛐蛐儿什么的,可好玩儿了,可自从来了金陵后,哥哥就不许我干这样不许我干那样的,烦都要烦死了,还好这次从嘉哥哥肯帮忙,否则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出府。” 听了楚言歌的小声抱怨,李从嘉的笑意渐渐的敛了敛,沉默半晌之后,目光深沉的看着楚言歌,轻声道:“言歌儿,金陵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安全,楚兄的担忧,总是有道理的。” 毕竟,几个月前的刺杀还历历在目,那些针对往事子孙的刺杀,似乎一直都没有间断过。而他作为南唐唯一的嫡子,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折腾的,即使他对那个皇位没有半点兴趣。 即使,在他之前,还有几位兄长。 “什么担忧嘛,难不成我逛个街还会被大理寺抓去了?”楚言歌有些不满的说道。 “言歌儿,在金陵,人人都光鲜亮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层华丽的外表下,暗藏的,是多少人的尸骨?你逛街自是不会有错,可你行事并不老成,很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入那大理寺的牢房,也不是不可能。”李从嘉认真的看着楚言歌,这是他第一次同楚言歌谈及金陵,也是他第一次没有赞同楚言歌的言论。 楚氏兄妹和他李从嘉的关系,在金陵也不是个秘密了,若是有人想要针对他,针对楚氏兄妹,楚言歌,应该会是最好的突破口。所以,这么久以来,楚渊还是不放心楚言歌独自出门。 接触到李从嘉异常严肃的目光,楚言歌并没有像往常反驳楚渊一般大声抵触,她只是少见的皱了皱眉,然后自言自语道:“那金陵这么不好,为什么哥哥还要带我来呢......” 许是楚言歌的声音过低,李从嘉没有听清,所以他只是学着楚渊的模样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笑道:“不过言歌儿不必担忧这么多,就算金陵有豺狼虎豹,本王也会保护你的。” “从嘉哥哥,那你会一直陪着歌儿吗?”楚言歌抬头,一双灵动的眼珠微微一转。 李从嘉看得有些愣神,然后哑然道:“自然。” “前方何人??” 马车外一道极沉的声音打断了车内楚言歌和李从嘉的谈话,楚言歌和李从嘉互相疑惑的对视一眼,然后楚言歌便拉开车帘走出了马车,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原来在车队行进的途中被前方的一行商旅挡住了去路,为了安全起见,那前方开路的侍卫便对商旅队大喊了一声,探究其底细。 “这位军爷,他们是从北方来的商户,要去金陵送货的。因着不熟悉山上的路况迷路了,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见谅!”只见前方走来一布衣荆钗的女子,衣着虽然朴素,可言谈有度,显然是受过几年圣贤书的女子。 女子在马车前停住脚步,开路的侍卫再次问道:“那你又是何人?” 女子低头俯身,言词有礼的说道:“小女子是这清凉山上的农户,自小便在山下的私塾里做杂事,这清凉山上山下山的路途瞎着眼都能找到。正好今日遇上了这商队,左右小女子也没什么大事,便替他们带带路。” 第六十六章 广慧寺祈福(三) “农户?”开路的侍卫疑惑的偏了偏头,“可我怎么不记得这清凉山上有你这么个女先生?” 楚言歌一听连忙跳下马车,脚底像是抹了油一般穿过一队人马来到那布衣女子的身前。全然不顾李从嘉在她身后略微有些焦急的声音。 “你说你是山下私塾里做杂事的?”楚言歌快步上前,双眼一眨一眨的盯着那女子。 女子点头,不卑不亢的回道:“回贵人,正是山下的百家私塾,近年来朝廷征战不断,百姓的日子实在太苦,穷人家的孩子根本读不了书。所以萧先生就出资在广慧寺下修葺了一所私塾,专供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念书。” “百家私塾?”是老百姓都能去的私塾吗?楚言歌歪着脑袋想了想,可还未等她继续追问,李从嘉便从楚言歌的身后匆匆赶来,伸手将楚言歌拦在身后,以极低的声音警示楚言歌。 “言歌儿,你忘了楚兄对你说的话吗?人心险恶,出门在外,万不可随意将自己的安全置于不顾。” 那时的楚言歌只觉得李从嘉与自家兄长一般唠叨难相处,可她却从未思考过,为何人心险恶,李从嘉还肯站在自己的前面。那时她不明白,往后的日子,也一直明白不了。 “这位姑娘,不知你可否让前方的商户给我们让出一条道?”李从嘉站在楚言歌的身前,俯身对那女子点点头,然后温声慢语的说道。 李从嘉本就生得俊雅风流,天生的一双异瞳如流光轻转,此时更是举止雍容,言谈有度,一看就是贵家公子。所以那女子见后连忙低下头,耳根有些泛红的回道:“行,我这就让他们将货物挪个地方,为......”那女子抬头看了李从嘉一眼,然后轻声道:“为公子让路。”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途中还绊倒了几颗石子,险些摔倒。 楚言歌看得直发愣,那女子看李从嘉的眼神,可不就是在白州时叶芷荨看自家哥哥的那种眼神吗?暗送秋波,欲语还休? 想到这里,楚言歌再次望了那女子慌忙遁走的窈窕背影一眼,然后揶揄的看着李从嘉,掩嘴嬉笑道:“从嘉哥哥还真是好福气啊,你看那女先生,一举一动之间皆是优雅,是对从嘉哥哥芳心暗许呢。” 闻言,李从嘉颇为无奈的瞥了楚言歌一眼,轻哼一声:“也不知是哪个丫头惹出来的麻烦!”语罢李从嘉便转身往回走去,拂袖间便侧过了身子。 见此,楚言歌缩着脑袋吐了吐舌,有些羞赧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自然知道李从嘉指的是什么,若不是她贪玩儿的跳下了马车,李从嘉定是不愿下车亲自与那女子交谈的,自然也就没了眼前的一幕。 只是......楚言歌遥看着那女子飘飘远去的背影,她是真的挺喜欢这女先生的气质的,淡雅若莲,让人忍不住细细探究。 那女子走回商队,对那商队后方的一名青衣男子说道:“这位公子,前方是金陵来的贵人,你们且先将货物挪一挪,让那贵人先行可好?” 青衣男子转过身,一双清俊的眉眼微微上挑,若有所思的朝前方李从嘉的队伍望了望,淡笑道:“无妨。” “都听到了?将东西挪到路边。”青衣男子回过头对那一众手下吩咐道。 得了青衣男子的吩咐,那些手下连忙点头,然后三三两两的将货车挪到了路边,规规矩矩的站在道路一侧,算是给了李从嘉极大的面子。 商队将货物移开了去,李从嘉的队伍继续前进,在路过商队的时候,楚言歌的脑袋从马车里探出来,对着那布衣荆钗的女子招了招手,朗声道:“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女子一愣,随即淡笑回道:“秦安毓。” 楚言歌听后一笑,咧嘴道:“安毓姐姐,我叫楚言歌!你若是有时间来金陵城,记得来郑王府找我!言歌很喜欢安毓姐姐呢!” 闻言,不止秦安毓有些怔愣,就连她身旁的青衣男子都不由得多看了楚言歌一眼。 与此同时,李从嘉伸手将楚言歌拉回马车,一双淡然温和的眸子微微一眯,沉声道:“言歌儿,你随意与旁人说郑王府,也不怕招来祸事?” 楚言歌有些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赞同的道:“我觉得那安毓姐姐可不像什么坏人,难道我交个朋友还要算计这么多吗?” 听着楚言歌颇有道理的说词,李从嘉倒是不在意的勾了勾唇,没再说话。 也许是他过于紧张了吧........想来也是,在深宫庭院呆得久了,他看谁都是一副恶人的模样了......... 与李从嘉争辩完,楚言歌再次拉开车帘,秦安毓的身影已经留在了马车后面,无奈之下,楚言歌只好扯着嗓子吼道:“安毓姐姐!记得我们的约定啊!来了金陵城,一定要来郑王府找我啊!” 远远的,楚言歌无法听见秦安毓究竟有没有回答自己,可是她却看见秦安毓那双透着冰雪淡然的眼角,轻轻的弯了弯。 “秦姑娘,很招人喜欢?” 楚言歌和李从嘉的马车走远之后,秦安毓身旁的青衣男子这才若有所思的看着身旁的秦安毓。 秦安毓听后一笑,抿唇道:“是这.......楚姑娘,天性率真而已。走吧,公子不是要在日落时分进城吗?”说完秦安毓还轻瞥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货物一眼。 她生在清凉山,对清凉山的路况自然十分熟悉,今日帮助这商队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可是没想会遇到上山为钟皇后祈福的李从嘉和楚言歌,如此耽搁一番时间,也不知能不能在夕阳落山之前将商队送出清凉山。 看着秦安毓眼底的担忧,青衣男子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淡淡道:“姑娘不必紧张,我们这就走。” 闻言,秦安毓轻轻瞥了那男子一眼,无言的走在了商队的前方。 见此,青衣男子若有所思的望了楚言歌和李从嘉离开的方向,然后抿唇一笑,缓步跟上了秦安毓的步子。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和那楚家嫡女见了一面..........真是有趣啊......... 第六十七章 广慧寺祈福(四) 过了商队的小插曲,李从嘉一行人如常的往山上赶去,一路青山绿水,楚言歌轻声哼着民谣,雅兴所致之时,李从嘉也会吟诗两首。 如此一来,山路虽远,行走的也缓慢,但是因了楚言歌和李从嘉,倒是多了不少情趣。 广慧寺建于金陵城外的清凉山之上,在南唐保大皇帝继位之后才渐渐被奉为国寺。 此次李从嘉去的是国寺,又是去为皇后娘娘祈福,所以斋戒三日是必须的。 只是楚言歌作为随从,又是平民,自然不必如此。所以一到广慧寺楚言歌便如被放飞的鸽子一般,在寺内寺外上蹿下跳,乐乎所以。 一日,楚言歌突然想去寺外的大山游玩,李从嘉本想拒绝她的请求,可是当楚言歌那一双灵动的眸子望着自己的时候,李从嘉知道,自己无法让她失落。 但是,李从嘉又实在担心楚言歌的安全,所以便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随行保护楚言歌,确保她不会离开广慧寺三里之外。 对此,虽然楚言歌颇有些微言,可是她也知道这一次李从嘉不会再退让,想清楚前因后果,楚言歌也就妥协了,同意了李从嘉的侍卫跟在自己身侧。 见楚言歌终于听话,李从嘉虽略微放心下来,可还是忍不住嘱咐那贴身侍卫:“怀寒,歌儿最喜欢胡闹惹事,我们虽在山中,可周围还是有不少村子,你可千万看好她,莫要让她去惹是生非。” 怀寒跟在李从嘉身边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自家沉默寡言的才子王爷这么多话,多得.........甚至让人有些不耐,所以当下便不顾身份的取笑道:“王爷,怀寒知道了,楚姑娘性子急,有些顽劣,属下会看好她的,绝不让她惹祸!” 李从嘉听后沉吟两秒,再次道:“嗯,你知道就好,你也不是没见过她在王府憋了多久?这次好不容易出来,她可能......” “王爷,属下明白了!”怀寒适时的打断李从嘉的嘱咐,指着不远处正准备偷溜的楚言歌道:“楚姑娘似乎想走了。” 果然,李从嘉被怀寒的声音一惊,连忙往楚言歌所在的方向看去,那猫着身子踱步想要离开广慧寺大门的人,不是楚言歌又是谁? 见此,李从嘉忍不住抬手扶额,对着怀寒挥了挥手,然后沉着声音对楚言歌说道:“言歌儿!记得早点回来!” 闻言,楚言歌停住脚步,回头一笑:“好好好!!” 楚言歌回答之后,身子一闪便消失在了广慧寺的山口,李从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紫色消失在红漆寺门的角落,怔怔发神。 她如此耐不住沉闷,好动厌静,自己是否真的能在这乱世洪流,风云莫测下护她周全? 这么思索着,李从嘉愣在原地好半晌后,直到一个小和尚在李从嘉的身后唤了他几声,李从嘉才微微回过神。 “王爷,主持请您去后殿沐浴更衣。” “啊........好。”李从嘉回过头,看着眼前的小和尚,淡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随着小和尚离开了寺门。 出了广慧寺,楚言歌举着双手伸了个懒腰,远远的望着清凉山周围的翠绿风景,回头对怀寒笑道:“你以前来过清凉山吗?” 怀寒一愣,如实答道:“属下自小便跟在王爷身边,自然来过。” 广慧寺既是国寺,在春节和丰收之际,李璟总是会带着各个皇子来此祈福做斋。以求来年天佑南唐,征战大捷。所以怀寒一直跟在李从嘉的身边,自然来过广慧寺。 “那你肯定知道这周围哪里好玩儿了?”听怀寒说他来过,楚言歌的眼神即刻便亮了起来。 见此,怀寒微微皱眉,好心的提醒道:“王爷说了,姑娘只能在广慧寺周围游玩。” 看着怀寒一副死也不松口的模样,楚言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眼珠一转,轻声道:“那行吧,我想烧火玩儿,你去捡一些枯木枝来。”楚言歌右手一挥,示意怀寒可以去捡树枝了。 可谁知怀寒脸色不变的回道:“王爷只吩咐属下保护姑娘周全,并没有让属下给姑娘打杂。” 什么?楚言歌双目一瞪,接连说了几声好好好,然后插着腰道:“行啊,从嘉哥哥不是让你保护我的安全吗?我要是捡树枝摔死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说完楚言歌便气呼呼的转头往远处的树林走去,怀寒见了眉头一挑,捡树枝而已,怎么可能会摔倒? 心念之间怀寒已经快步跟上了楚言歌的步子,在郑王府时他可是见过楚言歌的花招的,一不留神人就没了踪影,他可得好好跟着,若是跟丢了,回去肯定会被自己那些兄弟嘲笑的。 楚言歌钻进树林之后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东窜一下西窜一下,怀寒追着她的脚步,久而久之,额头上都浸出了小汗。 “楚姑娘,你不是要捡树枝吗?怎么你像在追什么东西啊?”怀寒从不远处追上楚言歌,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 楚言歌转过头,手指放在嘴唇上,对着怀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再次弯着身子往前方看去。 怀寒一愣,连忙将目光顺着楚言歌的视线望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层浓密绿林,掩在其中的,居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 “这是山里的野兔?”怀寒指着那兔子问道。 楚言歌白眼一翻,颇有些不耐的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山上的兔子,肯定是野兔啊!” 说完楚言歌便轻轻撩了撩自己的衣袖,然后猫着步子就要上前去抓那正在悠闲的晒着太阳的雪兔。 谁知她这一动,怀寒也连忙抬起步子,听着动静,那雪兔有些机警的转了转脑袋,楚言歌一惊,倏地回头瞪了怀寒一眼,以极低的声音道:“不许动!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可是.......”怀寒眉头一皱,刚想拒绝,楚言歌却又是一瞪,怀寒只好气息奄奄的收回了还未说完的话语。 见此,楚言歌满意的点点头,再次轻手轻脚的靠近那只雪兔。 就在楚言歌逐渐接近雪兔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凉风,虽是如春时分,那风却莫名的带着几丝寒意,冷得楚言歌打了个冷噤。 第六十八章 蓝衣公子(一) 恰逢这时,怀寒突然在她身后冷声吼了一句:“谁??”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冷语不止惊到了楚言歌,更将地上的雪兔惊得拔腿就跑,转眼便没了踪迹,楚言歌气得双目一张,恼怒的回过头想斥责怀寒一番,可是忽然她却觉脚下一空,整个身子都往下坠了去。 “啊!!救命啊!!” “楚姑娘!!”怀寒一惊,三步并两步的朝楚言歌所在的方向奔来,可是等怀寒飞身过来的时候,楚言歌早已没了身影,这时,连同四周那股寒意也陡然消失了去。 怀寒环顾了一眼四周,仍旧绿意满满,并无半点异常,甚至连楚言歌坠落的地方,都没有半点痕迹。 怀寒凝眉审视了一眼四桌,眉头紧蹙,居然有人能从他眼下悄无声息的劫走楚言歌?究竟是谁?? 沉息了半晌,怀寒的脑海里已经划过了无数人面,最终还是没有个定论,怀寒只好担忧的望了楚言歌离开的方向一眼,然后拧着眉往广慧寺的方向赶去。 而此时的楚言歌正被几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劫到了清凉山半腰出的一所凉亭处,楚言歌挣扎着想要从黑布口袋里探出脑袋,可是却一直失败,一路的颠簸上下已经让她有些疲惫,所以........最后楚言歌索性什么也不做,只是一个劲儿的往下坠着自己的身子,好让那些劫持自己的人多吃一些苦头。 只是楚言歌显然低估了这些黑衣人的能力,她那点儿重量,别人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不止没有让他们的步伐减慢,脚下却是越来越快。 不一会儿,就在楚言歌感到头晕眼花的时候,那些黑衣人似乎停住了步子,她只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句什么“鬼使......”什么“郑王......”。 郑王?楚言歌心中一惊,刚想用力挣开黑布袋上的丝绳,四周却突然没了声响,除了隐隐约约的风声之外,再无半点走动和人声。 难道他们将自己抛在荒郊野外了?不管了,她还是先出去再说,也不知道从嘉哥哥在广慧寺里怎么样了? 刚刚那声若有若无的郑王已经让楚言歌心神不宁,当下的力气也是使出五分只剩三分,挣扎了许久,那黑布口袋上的绳子愣是没有半点松动。 远远看去,那凉亭边上就是一个黑布袋在不停的翻滚,有着几丝滑稽。 许是滚得有些累了,楚言歌最后竟堪堪停了下来,一个人闷在黑袋里喘息。 劫持她的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把自己扔在这里不管了?从嘉哥哥究竟有没有事? 就在楚言歌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几道不大的人声透过那黑布口袋传进了楚言歌的耳里。 “公子,这里怎么有个人啊?看样子是困在黑口袋里出不来了!” “你去看看吧。”一道极冷的声音响起,打在楚言歌的心上,竟生出几分暖意来。 “是。” 感受到一阵脚步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楚言歌连忙小声的喊道:“有人在外面吗?我是被一群黑衣人绑架来的,你们能救救我吗?” 楚言歌的声音落下,四周却似乎陷入了寂静,过了好半晌,之前那道带着一丝冰冷的声音才缓缓传来:“你说你是被人绑架的?那些人去了何处?” 闻言,楚言歌心中以喜,忙道:“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将我放在这里不管了,可是我确实是被别人绑架的,公子你就行行好,放我出来吧!!” 也不知是不是楚言歌的低声相求起了作用,总之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了那道冷声:“放她出来吧。” “可是公子,这荒郊野外的,若是刺客......” “我这么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是刺客呢!!!”那被称为公子的人还没有发话,楚言歌便怒极,连忙出声吼道。 “放她出来。”那道冷声再次响起,楚言歌连忙噤声,生怕那公子一生气就不放自己出来了。 黑布口袋被打开,重获阳光空气,楚言歌三两下便从黑布袋里爬出,然后贪婪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鼓着腮帮子,刚想拔腿往广慧寺的方向跑,眼角却忽然瞥到了那凉亭末处的一抹蓝衣。 原来她已经被那群不知来自何处的黑衣人带到了半山腰的凉亭,而此时,显然是这群经过凉亭的人救了她。 楚言歌想着自己是否需要到那抹蓝影身前去道声谢,脚下却不由自主的移向了那蓝影主人。 走近一些,楚言歌终于迎着阳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眉目清朗如碧风抚波,身姿飘逸俊雅若天上明月,一身蓝衣迎着春风飘扬,墨发轻垂在胸前,隐隐能看见那掩映的红唇,只是不知为何,此刻正紧紧的抿着,透着几分冷漠。 那人只是静静的站在楚言歌的身前,楚言歌已觉那如三月春风拂面,温和舒贴。 “你还要看多久!” 楚言歌被那声音一惊,当下便不由得往声源望去,原来,出声训斥她的竟是那人身旁的随身侍从,看上去也就与她差不多大,对此,楚言歌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楚言歌还未出言与侍从争吵,那人终是转过了身,一双漆黑瞳孔淡然的盯着楚言歌,从容不迫的说道:“疾风,不可无礼。” 他的瞳孔虽是盯着楚言歌,可这话却是对他身旁的侍从所说。 被这么一个朗月清风的人盯着,饶是楚言歌这般厚颜无耻的人都破天荒的红了脸,连忙低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匆匆道:“小女子谢过公子,不知公子姓名?来日小女子也好报恩。” 呼...........说完之后,楚言歌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那些话就像是她预谋良久之后从嘴里吐出,一气呵成,竟未有半点断续。 楚言歌说完,那人却没有即刻回答她的意思,只见那人只是一笑,然后转过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圈四周连绵起伏的山脉,然后以极低的声音对身旁的楚言歌道:“此处乃清凉山的翠微亭,你跟着谁来的?竟被人绑架了?” 第六十九章 蓝衣公子(二) 听了那蓝衣公子的声音,楚言歌先是一愣,随即想到李从嘉还在广慧寺,听之前绑架她的人的话外之音,李从嘉很可能已深陷困境,而自己却在此处陷于旁人的神颜,实在是该死! “公子见谅,小女子忽然想起还有急事需要处理,来日有缘再会!” 楚言歌与那人匆匆道别,然后颠簸着步子往山上跑去,之前被那些人扛着下了山,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到了半山腰,此时内心已是翻江倒海,也不知凭着自己的记忆,能不能找到广慧寺。 那人看着楚言歌急促的道别,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转过身来便见楚言歌略微有些蹒跚的背影渐行渐远,沉吟之后,那人眉梢微挑,虽然隔着老远,却能用不大的声音喊住楚言歌。 “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也许在下可以帮得上忙?” 楚言歌一听连忙回头,看这公子衣着不凡,或许他能帮上自己也不一定?可是楚言歌转念一想,李从嘉的身份不宜泄露,否则很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当下便摇了摇头,朗声回道:“公子好意楚言歌心领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言歌自会解决!” 原来.........她叫楚言歌。 那人眸光一闪,再次对着楚言歌的背影喊道:“我乃金陵人,姓高,你若是想报恩,就来金陵最大的玉石坊找我吧。” 听那人的声音,楚言歌脚下差点一滑摔了下去,心中暗自镇定一番之后,楚言歌回过头望着下方的那抹蓝影,笑道:“好,后会有期,高公子!” 等楚言歌走得远了,那人才渐渐收回目光,一双流星目中点点星光一闪一闪,疾风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人的表情,想要问些什么,可却找不到开口的契机。 “你想说什么?” 许是感觉到了身旁疾风若有若无的叹气,那人扭过头看向疾风,轻扯了下嘴角。 疾风闻言连忙摇头,一张本就稚嫩青涩的脸上涨红一片,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 那人见后便不再勉强,只是那束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在之前困住楚言歌的黑布口袋之上,沉默半晌之后,看那紫色衣裙消失在眼前,那人才终于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下了山。 跟在他身后的,不过须臾两三人而已。只是个个步伐轻盈,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楚言歌一路不停歇的往广慧寺赶去,生怕自己慢了时间,李从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可是,即便楚言歌已经使尽了全力,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山。可是,等她跌跌撞撞的赶到广慧寺外的时候,鼻尖还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楚言歌对那味道再熟悉不过,当下便谨慎的迈出步子走进广慧寺,面上虽然比平日里与楚渊争辩时还要严肃,可是她心底却是止不住的打颤,就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走进庄严的寺庙,出现的楚言歌眼前的是一片血地,尸首满地,其间有广慧寺的僧人,也有李从嘉身边的侍卫,还有一些身份不明的黑衣人。 楚言歌麻着胆子向前走着,脚下若是踢倒了尸首,她也只能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生怕引来旁人。 脚步微颤的走过广慧寺外的殿堂,绕过了那些尸身,楚言歌这才大步的往李从嘉斋戒的厢房走去。行走的途中,她还一边抹着汗水,一边在心底祈祷。 从嘉哥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不要有事...... 可是她心底的那丝希冀却在抵达李从嘉斋戒厢房之时化为一片死灰,那厢房门口躺着的尸首,那从门窗处流下的鲜血,丝毫不比广慧寺大门前殿的少。 “从嘉哥哥!!”再顾不得会惹来祸事,楚言歌像是发疯一般往厢房里冲去。 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和母亲,李从嘉已经是对楚言歌最为呵护的人了,若是李从嘉出了什么事,楚言歌肯定会奔溃自责至死的。因为,在她心底里认为,若不是自己任意妄为,想要出门散心,李从嘉就不会来广慧寺,也就不会出事了。 “从嘉哥哥......从嘉哥哥......” 一具尸首一具尸首的翻过去,每看到一具尸首不是李从嘉的面容,楚言歌的心里就会不自觉的松一口气,可是在翻下一具尸首的时候,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又会再次吊到嗓子眼儿,直到看清那些面容里都没有熟悉的面孔时,楚言歌才如虚脱一般瘫坐在地,额上是因紧张而流下的汗水,眼角挂着泪,嘴角却是不自觉的上扬,也不知是哭还是笑。 太好了,从嘉哥哥不在这些人里面,起码说明他还活着...... 可就在这时,楚言歌忽然察觉到身后一阵寒意略过,脖子上一记冷锋贴近,她缓缓低头,脖子处已经被架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楚言歌哆嗦着身子想往后看,耳边却传来了一道微喘的声息。 “别动!” 楚言歌手指一颤,嘴唇发白的道:“我.......我不动,你....你是谁.....?” “闭嘴!如果你不想死,就别说话!” 那人的声音十分嘶哑,听在楚言歌的耳里如同老鸦嘶鸣,心底里止不住发寒。 “可是......我,啊!!!” 楚言歌话还未说完,身后那人已经从身后环抱住了楚言歌的腰身,脚下一点,整个人便飞身出了广慧寺。 被那人抱在怀里,四面的烈风还是不停的刮在楚言歌的脸上,烈风带来如刀割一般疼痛,楚言歌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可就在此时,她的身子却是一晃,身后那人竟忽然没了力气,楚言歌只觉得脚下一空,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和那刺客便一起从半空中坠了下来,压断了无数枝条,最后落在一棵大树的树梢口,距离地面约莫还有一丈的距离。 楚言歌本在那绑架之人的前面,可那人不知是怎么了,竟忽然没了一丝力气,在落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压到了她的身上,现在她躺在树梢口,那刺客整个人还压在自己的身上,让她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第七十章 再次被捕(一) 寂静的树林里,一棵大树的树梢口,两抹身影被卡在中间,动弹不得,远处瞧去,便觉无比滑稽。 “喂......”楚言歌有气无力的推了推那人的肩膀,喘着粗气吼道:“你怎么了?我们掉树上了,你快起来啊!” 说着楚言歌便背着面使劲的推了推那人的胸膛,可殊不知他们所在的树梢实在过于脆弱,经不得她那一推。她这一推,那树梢竟生生的从中断开,楚言歌两人便只能再次往下坠去。 “啊!!” 楚言歌和那人一起落在了下方铺满枯叶的山地上,虽有枯叶缓冲,可楚言歌仍旧摔得不轻。毕竟.......她身后还有一个黑衣人压着她。 也许是疼痛将楚言歌心底的那点恐惧给吞噬了,只见楚言歌一记力道将身上的人给推开,自己则单手撑地,气息微喘的呼吸。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歹人!初来金陵的时候遇见了那浮生公子萧染,现在又被不知名的刺客给挟持了,想来她楚言歌的命是真的苦! 咦,刺客?楚言歌忽然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黑衣男子,此时他的手上还握着之前威胁楚言歌的那把匕首,可是整个人却已经没了半点反应。 难不成他死了?楚言歌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然后噎了噎口水,抖着胆子走上前去,伸手将那人的身子转过来。 “啊!!” 在看清那人脸上戴着的鬼面和胸口所中的箭矢时,楚言歌吓得跌坐在地,撑在地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一张小脸早已惨白。实在不是因为楚言歌胆子太小,而是那鬼面,实在是太过可怖,青面獠牙,布满森然之气,就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鬼使一般,让人心生敬畏。 “你喊什么......!” “啊!你......你你你......没死??”看着那人半撑起身子,声音依旧嘶哑的对自己说话,楚言歌紧张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哼!我没死........就是我要死,也要先杀了你!咳咳!!”只见那人冷冷的盯着楚言歌,一字一句皆是威胁。 楚言歌接触到那人的眼光,神色微微一顿,总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可不管自己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一束目光,楚言歌都觉得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种眼神了。 因为太过冰冷,锋利,并且暗藏着无尽的杀气和诡异,就好像.......就好像萧染的目光一般........ “你......你是刺客??” “刺客?”那人眼睛一眯,随即冷笑道:“我们不做那种丢人的生意。” 生意?楚言歌疑惑的望向他,可是那人却并未为她解答疑惑,而是冷冷的吩咐道:“扶我起来。” 楚言歌一愣,本想出口拒绝,可那人似乎知晓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没有言语,只是拿着那把匕首在眼前晃悠,那模样就像是将楚言歌看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见此,楚言歌心中一紧,连忙爬起身扶住那人的身子。 “往前走,我知道前面有个山洞。”楚言歌扶起那人后,那人再次吩咐着楚言歌。 楚言歌虽然心中十分不愿,可迫于威胁,只能认命的扶着那人一路往前走去,心思却飞到了老远的金陵城。 也不知道从嘉哥哥安全回金陵了没有?还有哥哥,他没有见到自己回去,会不会担心啊? “你在想些什么??”见楚言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那人忽然冷声一问。 闻言,楚言歌只觉得心底一颤,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想我哥哥了。” 不知是因为楚言歌的自然真诚还是那人不愿多问,总之之后两人都一路无言,直到走进了那人所说的山洞。 “你在外面守着,不许进来。”那人将楚言歌拦在洞口,然后蹒跚着步子往里走去,还未走两步,又再次转头看向楚言歌,冷声道:“你若是敢跑,我就杀了你。” 闻言,楚言歌嘴角一抽,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杀了她?她若真是跑了,他怕是不见得能找到自己。 不过尽管心中诸多不满,可楚言歌还是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然后端坐在山洞门口,一副谨言慎行的模样。 见楚言歌识相的坐在了门口,那人眼睛微微一眯,一双冷炙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复杂,然后转身走进了山洞。 而此时怀寒正背着李从嘉从清凉山一路往金陵城的方向赶,烈风袭来,怀寒只觉口干舌燥,脚下酸软,恨不得立即停下来。 可他只要一想到背上的李从嘉,想到广慧寺里血雨腥风的一幕,他便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尽管怀寒已经拼尽全力往金陵城的方向赶,身后的追兵仍旧源源不断,个个形如鬼魅,速度之快,让怀寒胆寒。 他虽不知是谁泄露了郑王上山祈福之事,也不知是谁派来的杀手,可怀寒知道,他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好李从嘉,让他平安的回到金陵城。 许是心中再次充满了斗志,怀寒的脚步竟比之前轻盈了许多,速度明显的加快了不少。 眼看着金陵城就要到了,身后的杀手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只见其中一名杀手向身旁同样戴着鬼面身着黑衣的杀手问道:“鬼使大人!我们怎么不追了?雇主可是强调了,他只要南唐郑王的脑袋!” 被称为鬼使的人冷冷扫了那杀手一眼,然后抬手止住后来杀手的步伐,沉声道:“前方有高手埋伏,撤!” “是!”一阵低沉如死气的声音传来,那一抹抹黑影再次隐匿于山林,不见踪迹。 最后只剩下那鬼使一人站在原地,冷冷的望着金陵城的方向,最后叹道:“李从嘉.......算你命大.........” 怀寒感觉到身后那一阵杀气隐去,当下不由得疑惑的往回看,此刻他身后一片晴明,哪里还有追兵? “怀寒!王爷怎么了!?” 就在怀寒纳闷的时候,楚渊忽然从远处赶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一队人马,严阵以待。 怀寒回头,楚渊已经快步奔到了他的眼前,此时正满面担忧的望着他背上的李从嘉。 第七十一章 再次被捕(二) “楚先生?........我们在广慧寺里遇到了一批杀手,王爷的随行部队尽数被杀,广慧寺也遭遇了重创,所幸王爷只是受了一些轻伤,暂时昏迷了.........并无大碍。” 怀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略微有些闪烁,他怎么能告诉楚渊,李从嘉是因为不顾劝阻要去寻找楚言歌才被自己打晕的? 可楚渊是谁?虽然怀寒脸上的慌乱只是一瞬便已经消失,可还是被楚渊捕捉到了,所以楚渊嘉沉沉的望了怀寒一眼,认真问道:“歌儿呢?” 楚渊的声音极低,可若是认真听去,却是有丝丝颤抖。 无奈之下舍弃楚言歌是怀寒不得已的选择,所以对楚渊,怀寒其实是有着深深的愧疚的,只见他将头一偏,眼神有些躲闪的说道:“楚姑娘似乎被那些刺客掳走了......” 此话一出,只见楚渊的身子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怀寒见此一慌,忙声道:“楚先生恕罪!实在是当时情况紧急,王爷这边是生死危机,属下不得已才......” 怀寒话还未说完,楚渊便抬手止住了他的声音,原本清明如水的眼眸里透出了丝丝寒星,没什么精神的说道:“你先将王爷送回王府,记得找个大夫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大问题,然后再去皇宫通知陛下和皇后娘娘。至于歌儿,我现在便带一队人马去清凉山里找找,你们逃跑的匆忙,刺客应该也没有走远,或许我能找到歌儿......” “楚先生......我......”听着楚渊有条不紊的安排,怀寒的目光里写满了歉疚。 楚渊苦笑着摇头,挥手让怀寒不必再说,在怀寒心里,自然是李从嘉这个王爷要重要得多,况且楚言歌只是被劫走了,并非死于他人之手,现在他过多的追究也是无用。 虽然怀寒心中对楚渊抱有愧疚,可也明白眼下绝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只见他将李从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凝眉看着一身白衣的楚渊,抱拳道:“楚先生,属下先行护送王爷回府,一切小心。” “一路小心。”楚渊对怀寒点了点头,浅淡的回道。 闻言,怀寒抿着唇拉了拉缰绳,掉转马头,双腿紧夹马腹,口里轻喝一声,人已经行出老远。 楚渊凝视着怀寒的背影消失在金陵城外,然后才侧首对着他带来的那一队人马,沉声吩咐道:“派两人回金陵城禀报陛下,就说郑王在广慧寺内遇到了杀手,请陛下下令封山,待杀手尽数落网之后再开山。” 接到命令的人明显一愣,可是一想到楚渊颇得李从嘉的信任也就将自己的疑惑压到了心底,连忙对着楚渊抱拳称道:“是!”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上山,搜寻余党。”楚渊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捉摸不定,可那股子淡漠却是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是!!” 李从嘉出事之后,金陵城内外,消息迅速传开,各大势力也先后得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在得到当今陛下最宠爱的郑王被杀手行刺的消息后,朝中各个大臣都争先恐后的往郑王府探病,不过半日,郑王府的门槛已经要被那些大臣给踏破了。 如此浩大的声势,甚至连皇宫里的陛下和皇后都惊动了,金陵城里的各个皇子却没有任何动静,李从嘉的两个皇叔,保宁王和齐王也没有任何动静。毕竟此时时机过于敏感,率先出头总是会被怀疑的。不过,尽管那些皇室宗亲人没有前来,补品礼物倒是没一个落下的,就连李宣远都送了许多补血气的药品来。 可就是这么敏感的时候,远在润州的燕王李弘冀却以进京为淑妃和李从汝扫墓为由,在李从嘉被刺当日,进了金陵。 燕王本就容貌俊秀,可因常年征战在外,所以皮肤比一般江南人士要黑上许多,可即便如此,几近而立的燕王还是有一股从内透出的潇洒,此时倚着马背大大方方的进城,一路上嘴角都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倒是激起了金陵城里富家小姐的一池春心。 即使在前不久,李弘冀才被遣出金陵,可对金陵城的富家小姐来说,燕王可不是她们想见就能见的。 “王爷,属下进城之前听闻郑王似乎在清凉山上出了事,此时我们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城,陛下会不会有所怀疑?” 李弘冀本十分有雅兴的同那些街角的姑娘眉目传情,谁知自己的耳畔突然响起了这么一道惹人心烦的声音。 李弘冀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副将谭宗,不置可否的说道:“怀疑?呵呵......父皇这些年来,怀疑本王的事情还少吗?否则.........几月前也不会将本王派去润州。”说到这里,李弘冀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阴鸷,过了半晌才扯了扯嘴角,冷冷道:“不过,六弟的事虽不是本王做的,可父皇肯定会调查本王,如此一来,本王这次回来,算是白费了......” 谭宗听后忙道:“那王爷既然知道陛下会对您有所提防,为何还要进京?” “刺杀六弟之人肯定将本王也算了进去,若是到了金陵却不进京,父皇只会疑心更重。与其如此,本王还不如将计就计,顺便回这金陵看一看,顺便,看望一下母妃和五弟。”李弘冀转过头,环顾了一眼如今金陵的繁华景象,似乎真如他所言,自己只是想回金陵看看淑妃和李从汝。 见李弘冀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谭宗自然也不好再多言,几月前他与李弘冀同去润州,亲眼看着李弘冀的性情变得现在这般难以捉摸,心中也只有感叹和惋惜。 几次三番随李弘冀在沙场出生入死,谭宗早已明白李弘冀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无害,李弘冀的心思深沉,手段也不失狠辣,几月前的人生失意,痛失嫡亲兄弟和母妃,就算李弘冀亲缘再淡薄也不会毫无反应。所以李弘冀现在的模样,才会让谭宗觉得,十分可怖。 不同于谭宗心中的翻江倒海,李弘冀面上倒是颇为平静,只是眼底有些阴霾,无法散去。 他本打算回金陵给他的父皇一个见面礼,没想到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为别人做了嫁衣...... 第七十二章 再次被捕(三) 不知是被楚言歌眼里的明波潋滟感染还是其他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鬼面人的眼里划过一抹笑意,然后嘶哑着声音对楚言歌道:“你救人之前,还是先去外面的水缸里将脸上的黑泥洗干净吧。” “什么?”楚言歌一惊,脱口而出的问道,可是她话一出口便换来了鬼面人再次的嘲笑,楚言歌连忙捂住脸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楚言歌仓皇跑出的背影,鬼面人轻轻一笑,“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一道低沉的感叹声响起,声音里的那股嘶哑却已经没有了,有的,是淡淡的怅然和笑意。 急匆匆的跑到水缸旁,楚言歌轻轻拨了拨自己的乱发,这才发现鬼面人为何会发笑。 原来她在山崖边采药的时候,连带着她的脸也被那些带着黑泥的杂草扫了一遍,此时,除了一双乌黑的眼睛,她整张脸都是黑乎乎的,还真是难为了那鬼面人一直看着自己做些奇形怪状的表情,却没有笑出声。 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楚言歌憋着气将脸埋进水缸里,双手使劲在脸上搓着污泥,真是丢人啊...... 清洗好脸上的黑泥,楚言歌坐在水缸旁愣了会儿神,眼看着天边的夕阳就要落山,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啸,吓得楚言歌连忙又跑回屋子。 “鬼面!太阳都落山了,我们还要在山上待下去吗??”楚言歌跑进屋子,脸色沉沉的看着端坐在木床上沉气疗伤的鬼面人。 鬼面人像是没有听见楚言歌的声音,他的双目依旧紧闭,脸上被一鬼面遮掩,楚言歌根本看不出来他究竟有没有听清自己的话。 看着鬼面人挺拔的身姿,楚言歌脑海里划过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他究竟是谁呢?是.........那个人吗?楚言歌鼓起胆子往前走,右手轻轻抬起。 就要碰到他的面具了......楚言歌,拿下他的面具,你就知道他究竟是谁了...... 楚言歌的心里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催促着她,往前往前,摘下他的面具...... “啊!!” 就在楚言歌的手指触碰到鬼面人的面具时,一股无形的掌风自楚言歌的腹部传来,她整个身子如同被一股大力往外推,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之后摔倒了屋子里的枯草上,虽然不疼,可她的姿势却极其不雅。 “你干什么!”楚言歌摸着自己摔疼的屁股,气鼓鼓的看着鬼面人。 鬼面人眸光一冷,那双剑眉下的寒星微微一眯:“你可知看了我真面目的人都如何了?” “如何了?”楚言歌挑眉。 鬼面人冷笑的勾唇:“死了。” 死......了??楚言歌心底一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再不敢靠近。 鬼面人见楚言歌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淡漠的眼里划过一丝戏谑,然后再次闭上双目,轻声道:“你们金陵的郑王在广慧寺出了事,皇帝一定会派人封山搜索刺客的下落。我们先在这里避一避,等夜深之后再下山。” “可是我必须回去,从......”楚言歌话到嘴边忽然一顿,鬼面人猛地睁开双目,楚言歌只觉一阵幽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连忙改口道:“我出来太久了,哥哥会担心的。” 听了楚言歌的说词,鬼面人的目光忽然变得深不可测,只见他缓慢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靠近楚言歌。 面对鬼面人突然的靠近,楚言歌只能步步后退,直到她的脊背贴到了身后冰冷的木门上,鬼面人才止住了步子,然后轻轻抬手。 楚言歌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可是预料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相反,她听见鬼面人以极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道:“蹲下!” 楚言歌总是身体先于思考,几乎是在鬼面人话语落下的刹那,楚言歌已经蹲下了身子。 她疑惑的抬头望向同样蹲在自己面前的鬼面人,“怎么了?” “外面有人,看样子是官兵,应该是来搜人的。”鬼面人的语气不怎么好,他伤势未愈,就这么与那一队人马硬拼的话肯定没有活路。 不同于鬼面人的担忧,楚言歌倒是想到了李从嘉,一定是从嘉哥哥带人来救自己了。 心存疑惑,趁着鬼面人凝眉沉思之时,楚言歌蹭的站起身,从门缝里往外看去,双目瞬间布满了华光。 来人一身白衣如雪,步履稳健的走在一群军官之间,眉眼写满了焦虑,虽不是李从嘉,却是她的哥哥楚渊。 “哥哥?”楚言歌低声呢喃,却还是被鬼面人听见了。 “你果然是皇城的人!”鬼面人忽然从楚言歌身后扣住她的脖子,附在她的耳边说出这句话,声音寒彻透骨。 “我......我不是,那是......是我哥哥......”楚言歌压低声线,感受到越来越稀薄的空气,眼里升起了一层氤氲。 到底是十三四岁的女娃,没有经历过大难,此刻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心神慌乱是一定的。 “他是你哥哥??”鬼面人顺着楚言歌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了外面那一群士兵中间的白衣人身上,声音一凛。 “是啊,他是我哥哥......咳咳......”楚言歌双手使劲的扳着鬼面人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试图挣脱。 可是却在她横下心的刹那,身后的手忽然松开,一阵凉风吹过,楚言歌惊慌的转身,眼前已经没了鬼面人的身影,只有那木床上杂草的余温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人。 楚言歌摸着自己的脖子,使劲的咳了两声,外面的楚渊一听便知道屋里有人,当下便领着士兵将茅屋重重包围住。 “是谁在里面??” “哥哥......是我......”楚言歌从茅屋里将木门打开,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额头上汗水涔涔,显然被吓得不轻。 楚渊见了连忙上前扶起楚言歌的身子,原本温和的脸色微微一沉,警惕且冷漠的望了一眼那晦朔不明的茅屋,看着丝丝光线透过纱窗投射进茅屋,四周却空无一人,楚渊的双眼一眯。 “人还在里面吗?”楚渊问的是楚言歌挟制她的人。 第七十三章 再次被捕(四) 不知是被楚言歌眼里的明波潋滟感染还是其他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鬼面人的眼里划过一抹笑意,然后嘶哑着声音对楚言歌道:“你救人之前,还是先去外面的水缸里将脸上的黑泥洗干净吧。” “什么?”楚言歌一惊,脱口而出的问道,可是她话一出口便换来了鬼面人再次的嘲笑,楚言歌连忙捂住脸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楚言歌仓皇跑出的背影,鬼面人轻轻一笑,“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一道低沉的感叹声响起,声音里的那股嘶哑却已经没有了,有的,是淡淡的怅然和笑意。 急匆匆的跑到水缸旁,楚言歌轻轻拨了拨自己的乱发,这才发现鬼面人为何会发笑。 原来她在山崖边采药的时候,连带着她的脸也被那些带着黑泥的杂草扫了一遍,此时,除了一双乌黑的眼睛,她整张脸都是黑乎乎的,还真是难为了那鬼面人一直看着自己做些奇形怪状的表情,却没有笑出声。 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楚言歌憋着气将脸埋进水缸里,双手使劲在脸上搓着污泥,真是丢人啊...... 清洗好脸上的黑泥,楚言歌坐在水缸旁愣了会儿神,眼看着天边的夕阳就要落山,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啸,吓得楚言歌连忙又跑回屋子。 “鬼面!太阳都落山了,我们还要在山上待下去吗??”楚言歌跑进屋子,脸色沉沉的看着端坐在木床上沉气疗伤的鬼面人。 鬼面人像是没有听见楚言歌的声音,他的双目依旧紧闭,脸上被一鬼面遮掩,楚言歌根本看不出来他究竟有没有听清自己的话。 看着鬼面人挺拔的身姿,楚言歌脑海里划过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他究竟是谁呢?是.........那个人吗?楚言歌鼓起胆子往前走,右手轻轻抬起。 就要碰到他的面具了......楚言歌,拿下他的面具,你就知道他究竟是谁了...... 楚言歌的心里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催促着她,往前往前,摘下他的面具...... “啊!!” 就在楚言歌的手指触碰到鬼面人的面具时,一股无形的掌风自楚言歌的腹部传来,她整个身子如同被一股大力往外推,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之后摔倒了屋子里的枯草上,虽然不疼,可她的姿势却极其不雅。 “你干什么!”楚言歌摸着自己摔疼的屁股,气鼓鼓的看着鬼面人。 鬼面人眸光一冷,那双剑眉下的寒星微微一眯:“你可知看了我真面目的人都如何了?” “如何了?”楚言歌挑眉。 鬼面人冷笑的勾唇:“死了。” 死......了??楚言歌心底一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再不敢靠近。 鬼面人见楚言歌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淡漠的眼里划过一丝戏谑,然后再次闭上双目,轻声道:“你们金陵的郑王在广慧寺出了事,皇帝一定会派人封山搜索刺客的下落。我们先在这里避一避,等夜深之后再下山。” “可是我必须回去,从......”楚言歌话到嘴边忽然一顿,鬼面人猛地睁开双目,楚言歌只觉一阵幽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连忙改口道:“我出来太久了,哥哥会担心的。” 听了楚言歌的说词,鬼面人的目光忽然变得深不可测,只见他缓慢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靠近楚言歌。 面对鬼面人突然的靠近,楚言歌只能步步后退,直到她的脊背贴到了身后冰冷的木门上,鬼面人才止住了步子,然后轻轻抬手。 楚言歌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可是预料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相反,她听见鬼面人以极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道:“蹲下!” 楚言歌总是身体先于思考,几乎是在鬼面人话语落下的刹那,楚言歌已经蹲下了身子。 她疑惑的抬头望向同样蹲在自己面前的鬼面人,“怎么了?” “外面有人,看样子是官兵,应该是来搜人的。”鬼面人的语气不怎么好,他伤势未愈,就这么与那一队人马硬拼的话肯定没有活路。 不同于鬼面人的担忧,楚言歌倒是想到了李从嘉,一定是从嘉哥哥带人来救自己了。 心存疑惑,趁着鬼面人凝眉沉思之时,楚言歌蹭的站起身,从门缝里往外看去,双目瞬间布满了华光。 来人一身白衣如雪,步履稳健的走在一群军官之间,眉眼写满了焦虑,虽不是李从嘉,却是她的哥哥楚渊。 “哥哥?”楚言歌低声呢喃,却还是被鬼面人听见了。 “你果然是皇城的人!”鬼面人忽然从楚言歌身后扣住她的脖子,附在她的耳边说出这句话,声音寒彻透骨。 “我......我不是,那是......是我哥哥......”楚言歌压低声线,感受到越来越稀薄的空气,眼里升起了一层氤氲。 到底是十三四岁的女娃,没有经历过大难,此刻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心神慌乱是一定的。 “他是你哥哥??”鬼面人顺着楚言歌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了外面那一群士兵中间的白衣人身上,声音一凛。 “是啊,他是我哥哥......咳咳......”楚言歌双手使劲的扳着鬼面人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试图挣脱。 可是却在她横下心的刹那,身后的手忽然松开,一阵凉风吹过,楚言歌惊慌的转身,眼前已经没了鬼面人的身影,只有那木床上杂草的余温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人。 楚言歌摸着自己的脖子,使劲的咳了两声,外面的楚渊一听便知道屋里有人,当下便领着士兵将茅屋重重包围住。 “是谁在里面??” “哥哥......是我......”楚言歌从茅屋里将木门打开,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额头上汗水涔涔,显然被吓得不轻。 楚渊见了连忙上前扶起楚言歌的身子,原本温和的脸色微微一沉,警惕且冷漠的望了一眼那晦朔不明的茅屋,看着丝丝光线透过纱窗投射进茅屋,四周却空无一人,楚渊的双眼一眯。 “人还在里面吗?”楚渊问的是楚言歌挟制她的人。 第七十四章 李从嘉重伤(一) 楚言歌闻言愣了愣,沉默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然后捂住脖子低声道:“哥哥,我们先回去吧......” 楚言歌的声音十分低柔,一点也不似平日的她,楚渊只当她是被吓到了,也没再问她其他的事,沉默的抱起楚言歌便走出了茅屋。 窝在楚渊的怀里,楚言歌遥遥的望着身后的茅屋,手上还有那鬼面人离开时的温度,那手掌下的刀痕,清晰可感。几月前,她为萧染解毒的时候,曾经看见过,他的手上,有一个同样的伤痕。如月牙一般,深刻而狭长。 是你吗?萧染.........你回来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来见我,为什么,不和我相认呢?萧染..........楚言歌摩挲这掌心,眼底透出丝丝忍耐和哀伤。 走到茅屋外,楚渊回头吩咐自己身侧的手下,“一定要将杀手的余党找到,记住,留下活口。” “是!” 看着楚渊抱着楚言歌离开的背影,原本已经离开的鬼面人从茅屋旁的草丛里走出,看着周围不停搜寻的士兵,目光透着几分诡异。 楚渊武功高深莫测,现在他受了重伤肯定不是楚渊的对手......可若只是一些虾兵蟹将,他也就没必要躲了。 可是,楚渊为什么走..........是她故意让楚渊离开的吗?鬼面人紧紧的盯着渐渐远去的楚言歌,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紧握,然后张开,轻轻抬起。 看着掌心那一道伤痕,鬼面人的眼底划过一丝深思,然后缓缓抬起手将鬼面取下,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宛如妖孽一般邪肆的容颜,不是浮生公子萧染,又是谁? 萧染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楚言歌,非我不愿见你,而是,我不能见你。” 话音落下,萧染的脚尖一点,瞬间便消失在了茅屋一侧,他此次来南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遇见楚言歌,身负重伤,都是意外。 “哥哥,从嘉哥哥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在楚渊抱着楚言歌下山的途中,楚言歌本来气息浅浅,可在经过翠微亭的时候,她却忽然抬起头,沉声问道。 楚渊低头看了楚言歌一眼,淡淡道:“王爷没事。” “那就好......”楚言歌重新将头枕在楚渊的肩膀处,再次问道:“可是有谁会派刺客追杀从嘉哥哥呢?从嘉哥哥那么好......” “歌儿......?”楚渊的脚步一顿,“我要你忘记清凉山上遇到的所有事情,特别是......有关你被掳走之后的事情。” 楚渊的眼神清冷,透着几分复杂,虽然楚言歌看不懂,可她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见楚言歌点头应允,楚渊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抬起脚步下了山。 楚渊找到楚言歌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等楚渊抱着楚言歌下山的时候,圆月已经挂上了夜空,天上繁星璀璨,楚言歌和楚渊两人却是异常的沉默。 楚渊缓步踏过北门桥,从金陵城北面绕道龙光门进城,在城下之时,楚渊对守城的士兵出示李从嘉的随身令牌。 “你是郑王的人?”守城士兵细看了令牌几眼,然后若有所思的望向楚渊。 “是。”楚渊不卑不亢的回答。 郑王在金陵的地位直逼东宫李景遂,想必这些士兵也是想攀上一丝关系,若是平日里,楚渊或许会与之周旋,可今日却没了那份心情。 许是见楚渊的面色有些阴沉,那些士兵也不愿得罪贵人,当下也只是将楚渊和楚言歌两人细细打量一番之后就放行了。 楚渊临走之时那士兵还不忘道:“公子,按理来说,这天黑便关城门,您这可是借了郑王的面子啊!” “多谢提醒,若有机会,我会在郑王面前美言你几句的。”楚渊头也未回的说了这么一句。 楚言歌抬起头,细细的望了楚渊两眼,轻笑道:“哥哥,那些人是什么意思啊?” 楚渊轻轻一笑,“还有什么意思?不过都是些阿谀奉承之人,左右逃不过几个意思。” 攀附权势,渴求一步登天而已。 楚言歌对楚渊的几句话是似懂非懂,只不过很多事情,她虽问了,却也没想真的弄明白。 走到王府门口,楚渊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抱着楚言歌从侧门进了郑王府。 楚言歌虽不明白楚渊意欲何为,但她却没有多问。似乎经过广慧寺的一些变故,这个从未涉世的少女似乎明白了一些生存之道。 少说少言,收敛锋芒,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楚渊将楚言歌抱回竹影小院的时候,乐月正焦急的在小院门口张望,在看见楚渊的瞬间,她的眼神瞬间便亮了起来。 “小姐!!”乐月跑到楚渊身边,小心翼翼的望了望楚渊怀里的楚言歌,想伸手碰一下楚言歌,却又怕伤到她。 楚言歌从楚渊怀里侧着头看向乐月,笑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说着便从楚渊的怀里跳了下来。 看着楚言歌活蹦乱跳的模样,楚渊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乐月两句照顾好楚言歌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竹影小院。 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楚渊急速离开的背影,楚言歌瞥了乐月一眼,轻声问道:“从嘉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乐月左右观察了几眼,确定无人之后才拉着楚言歌的衣角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今日午时的时候王爷是被人急匆匆抬回王府的,之后管家便传了许多太医来王府,甚至惊动了当今陛下和皇后娘娘。现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还在王爷的雅云小苑呢。” 楚言歌听后心中一紧,哥哥不是说从嘉哥哥没什么事吗?怎么会闹出这么大阵仗? 难道说......从嘉哥哥受了重伤,哥哥是怕自己担心,所以才没有说的??一想到这种可能,楚言歌只觉得自己手心冒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乐月,我们去从嘉哥哥的雅云小苑看看......”楚言歌深吸了一口气,提着尚未更换的蓝裙便出了竹影小院。 乐月见了连忙小跑着跟上楚言歌的步子,“小姐!可是管家说了,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王爷的居所!” 第七十五章 李从嘉重伤(二) “管家说的?”楚言歌前脚踏出竹影小院,后脚便顿住了步子,回头看向乐月。 被楚言歌这么一盯,乐月吓了一跳,连忙结结巴巴的道:“是......是的,管家......管家说,陛下在王爷的院子里,任何人不得进入雅......雅云小苑,以防刺客,趁虚而入。” 任何人?楚言歌的眼神微微一暗,她怎么就忘记了,李从嘉到底是帝王之子,虽然平日里待她亲和有加,可到了这种时候,她却连见他一眼都不行。 “燕王驾到!” 正当这时,不远处的大堂里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燕王?楚言歌浑身一惊,脑海里回忆起这小半年来楚渊给她讲的那些金陵皇室贵族,那道声音像一丝细线穿过她的脑海,联通了她的记忆。 燕王李弘冀,是当今陛下李璟的长子,是原淑妃之子,后过继给了钟皇后,原本可以被立为太子继承皇位,可是没想到李璟却立了自己的三弟李景遂为皇太弟。 对此李弘冀当然不满,所以,在李景遂被立为皇太弟之后,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对外界表现出自己对权力的渴求,大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之势。 可当今陛下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边是自己的亲子,一边是自己的皇太弟。李璟无法抉择,最后只能将李弘冀派去润州镇守,远离政治中心。 也许是李璟的无情让李弘冀明白了自己的过错,所以,自去年他被派到润州之后,果然收敛了许多。 楚言歌之前与李弘冀并无交集,所以对李弘冀,楚言歌当然是陌生的。 原来这就是燕王李弘冀,楚言歌躲在竹影小院的围墙后,目光稳稳的落在了从外院侃侃而进的玄衣男子身上。 眉目俊朗,眸光冷冽,双眼透着桀骜不驯的锋芒,难怪......难怪会不得李璟的喜欢。李璟自恃雅好诗文,骨子里透着的,是一股子文人气息,与这燕王李弘冀,确实很不合拍。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乐月在楚言歌的身后轻声说道。 乐月本以为燕王来了楚言歌会收敛一些,可是她没想到楚言歌竟然弯身躲在了竹影小院外的草丛里,透过稀疏的树叶窥视着正从外院走进的李弘冀。 “你先回去吧,我要确定一下从嘉哥哥究竟有没有事。”楚言歌回头笑看了乐月一眼,仿佛之前那犀利的对视并不存在一般。 乐月被楚言歌的笑容晃了神,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楚言歌已经从竹影小院跑了出去,绕着小道回廊的小门钻进了李从嘉的雅云小苑。 那道回廊边的小门是年前李从嘉专门为楚言歌开的,追溯起来还是因为楚言歌经常不听楚渊的教导到处闲玩,楚渊一气之下便将楚言歌禁足了,除了跟着李从嘉学诗作画的时间,一律不准出入竹影小院。 可楚言歌哪里闲的下来?所以她只好求着李从嘉为自己开一道后门,学习之余便去街上买些吃食。 乐月见楚言歌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四处守卫的侍从也没有发现楚言歌,在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百感交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如何与楚渊交代。 李从嘉的小苑在王府的偏南一侧,是王府里最大的别院,他的主院是四合之势,外面一层房屋都是放的一些古籍书目,他住的房间则在主院之后,采用回廊建造,大气而不失文雅。 楚言歌驾轻就熟的找到了李从嘉所在的房间,小心翼翼的避过了看守在外的侍卫,刚想踏步进入李从嘉的房间,外面却突然传来几道悉悉索索的步伐声。 肯定是燕王进来了......她绕了近道,没想到还是没有比李弘冀快多少.........楚言歌心中一紧,情急之下往李从嘉隔壁的房间一躲,身子矮矮的蹲下,只能凭着声音听到外面的动静。 “燕王殿下?”楚言歌听出那是管家的声音。“奴才叩见吴王。” 不是说陛下也在雅云小苑吗?怎么她没有听见燕王拜见陛下的声音啊?楚言歌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本王听说六弟似乎在广慧寺遇到了刺客?特地来看看。” 燕王的声音透着一丝疑惑,可细听之下却并无关心。想到这里,楚言歌心中微微一怔,燕王与从嘉哥哥怎么说也是兄弟,没想到关系竟如此恶劣,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回燕王殿下,王爷确实在广慧寺遇到了刺客,可是陛下担心王府的守卫不够,已经将王爷接进皇宫修养了。燕王殿下此时来探病,刚好迟了一步。”管家的声音透过门窗传到楚言歌的耳里,她只觉心中一空,手心不停的冒着冷汗,哥哥果然骗了她......从嘉哥哥分明受了重伤。 “那不知六弟伤的可重?” “王爷没有回府便被陛下接入了皇宫,具体伤势如何,奴才也不知晓......” “呵呵......原来是这样,那既然六弟不在府中,那本王倒是白来了一趟。”说着李弘冀便抬步离开了雅云小苑,楚言歌微微抬起头从门缝里看去,正好看见了李弘冀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阴鸷起来。 楚言歌连忙将门关上,然后侧身快速离开了雅云小苑,既然李从嘉并不在王府,那她只能回去静候消息了,只希望从嘉哥哥没什么事才好...... 接下来几日,楚言歌可以说是过得十分不安稳,楚渊总是深夜才归,楚言歌细心问来才知道他在追查刺客一事。 可一旦楚言歌问及李从嘉的事情,楚渊总是闭口不言,只说在雅云小苑修养,让她放心。 可楚言歌哪里是让人放心的主?这日趁着王府里看守不严,楚言歌便乔装打扮一番跑了出去。 她四下打听出了前往皇宫的路线,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直接回她的话,毕竟皇宫大院,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谁敢轻易非议什么? 这不,楚言歌自己在金陵城里转晕了头,不仅没有问到前往皇宫的路线,相反,她还遇到了自己百般不愿再见的人。 第七十四章 李从嘉重伤(三) 楚言歌直愣愣的看着那摇着檀香木扇靠近自己的李宣远,此时已过三月,金陵的天气转暖,李宣远却只穿了一件对襟开衫,紫色长袍垂地,比几月前多了一丝邪魅,少了一分儒雅。 “哟?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李宣远摇着他那常年不离手的檀香扇走近楚言歌。 “保宁王?”楚言歌虽然行事鲁莽又不通礼教,可她的记性却是极好,一眼便认出了李宣远是那日春雨阁上有意调戏她,在清远茶楼有意为难自己的保宁王。 “见过王爷。”虽然楚言歌不甚明白,为何自己乔装打扮成了男子,李宣远还是认出了自己。可是,既然李宣远认出了自己,她还是得给李宣远行礼,并且态度十分恭谨。 李宣远笑看着自己面前假模假样的楚言歌,轻轻摇了摇他手上的檀香扇,笑道:“你打扮成这样干嘛去呢?” “我想......”楚言歌抬头,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前李从嘉让她远离李宣远的话语,一时便没了言语。 “你想干什么呢?”李宣远收了折扇,饶有兴趣的看着楚言歌发神的模样,轻声道:“说出来本王听听,或许能帮到你。” 楚言歌低头,思索半晌之后才低声道:“我想进皇宫。” 楚言歌话音落下,李宣远的脸色几不可见的变了变,然后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抿唇问道:“你说什么?” “我想进皇宫,从嘉哥哥在广慧寺遇刺的事情,想必保宁王已经听说了吧?我不放心从嘉哥哥,所以想进宫看看,他是否安好。”楚言歌话一出口便收不住,三两下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个遍。 楚言歌噼里啪啦的倒是说完了,李宣远却是愣了许久才张了张嘴,就好似,他从来不知李从嘉受了重伤一般。 “难道你不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吗?你以为你想进就能进吗?”两人沉默了半晌之后,李宣远才轻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眸光微微一闪,她当然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所以她昨夜已经潜入李从嘉的书房偷来了令牌,只要她找到了去皇宫的路线,那她就能混进去。 只是这些事楚言歌自然不会告诉李宣远,所以,她也只能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等待着李宣远的回答。 “你想知道从嘉是否安好?”就在两人沉默良久之后,李宣远忽然出声。 “是。”楚言歌抬起头。 “他不好。”李宣远的声音像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楚言歌久久不能言语。 从嘉哥哥不好?可哥哥不是告诉自己他没事吗?一时之间,楚言歌心里万千疑惑,得不到半点解答,她只能凝眉,摇了摇头,眼里布满了难以置信。 “从嘉哥哥怎么了??” “原来,你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李宣远轻扯了扯嘴角,然后继续道:“那日从嘉自广慧寺遇刺倒是没出什么事,皇兄担心刺客余党未清就将从嘉接到了皇宫。可从嘉不知为了什么,一定要出皇宫,皇兄拦不住,派了几个皇宫侍卫保护从嘉的安全。可就算有人保护,从嘉还是出了事.......” 说到这里,李宣远忽然顿了顿,四处一望,仿佛是怕有人将他的话听了去,即使,除了他自己身后的家丁之外都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从嘉哥哥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看着李宣远慢吞吞的样子,楚言歌当下也顾不得身份,语气有些焦急的催促着李宣远。 李宣远收回目光,深深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抿唇道:“从嘉出了皇宫之后并没有回郑王府,而是再次出了城,在龙光门附近遇到了潜伏在那的鬼狱杀手,侍卫不敌,从嘉胸口中了一箭,性命垂危。幸好当时罗延原带人赶去的及时,从嘉这才没有出什么大事。” 罗延原?楚言歌脑海里一闪而过当初被萧染掳走的时候,在金陵城外看到的那抹高大身影。 “从嘉哥哥中了箭伤?现在怎么样了??”楚言歌凝眉问道。 “胸口正中一箭,箭上还染了毒,宫廷御医都束手无策,皇兄为此还昭示天下寻访名医,可是无人敢揭榜.........唉,本王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一无所知。”李宣远的眉头微微一挑,眼光晦朔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宣远不明白楚言歌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得到,可楚言歌自己却明白。是楚渊,是他封锁了消息,是他不让自己知道李从嘉性命垂危的消息的。 因为李从嘉冒险出城,肯定是为了自己.......楚渊是不愿让自己生出无谓的担忧,可是楚渊怎么没有想过,李从嘉身负重伤,而她自己却如没事人一般过日子,她知晓真相之后,会多么难过。 想到这里,楚言歌眼中涌上一股酸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早知道如此,那日她就不该听.........那鬼面人的话,在山洞之时她就应该跑掉,这样从嘉哥哥也不会因为自己出事。这样,她也就不会知道,鬼面人的身份........为什么,为什么,萧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 楚言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心安宁下来,不再去想那个人。 “那名医还没有找到吗?就没有人能治好从嘉哥哥吗?”楚言歌将头偏向一边,没有让李宣远看出自己的异常。 李宣远闻言眉梢一挑,再次摇了摇折扇,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名医嘛,倒是有,可这名医的性子却极其古怪,加上他并不是南唐人,所以,就是皇兄相求,怕也是无济于事。” “陛下相求都没用?他不怕死吗?”楚言歌着急的看着李宣远。 “怕死?哈哈!!那也得有人能杀得了那高子弋才行啊!高子弋一手毒术出神入化,怕是军队还没有到他的住所,人就莫名其妙的死完了。谁敢去招惹他啊?” “他这么厉害??”楚言歌双眼一张,心下已经没了主意。 “荆南高子弋,有医圣之称,救死扶伤,在民间有极大的声望。他喜好云游四海,挚友遍布天下。就是各国君主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你说厉害不厉害?”李宣远用手中的折扇点了点楚言歌的脑袋,语气里透着几分诡异。 第七十七章 楚言歌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朦胧的记忆,那冰冷的声音似乎穿过几日的混沌抵达了她的耳畔。 “我乃金陵人,姓高,你若是想报恩,就来金陵最大的玉石坊找我吧。” 金陵人?可李宣远却说他不是金陵人......难道那日只是他的一个说辞罢了?? 楚言歌心里五味杂陈,可一想到李从嘉性命垂危,她只好同那小厮点点头,“是我,这位小哥,我想求见你们......公子。” 想了半天,楚言歌还是改了那日的称呼。 “你找我家公子干什么?”小厮脸色一变,看向楚言歌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善。 实在是这几日登门造访的宫廷之人太多,扰得他心烦。若不是见楚言歌有些眼熟,他也不会细看,这一细看才发现竟也是个麻烦。 “我想......” “是楚姑娘吗?疾风,带楚姑娘进来吧。” 在楚言歌还没有言明自己来意的时候,楼阁里已经传来了那一道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楚言歌跟着那小厮打扮的疾风走进了雨花台。 雨花台里果真是卖玉石的,只不过玉石周围还有着不少珍稀的草药,楚言歌虽不懂医理,可也明白玉石养药的道理。越是名贵的药材,越是需要好玉供养,想不到那人竟如此会做生意,开个雨花台,既卖了玉石钱,又保存了名贵的药材。 穿过雨花台狭长的走廊,上了三层楼台,楚言歌见疾风居然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当下便有些疑惑起来。 那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雨花台的?而且,那声音又是怎么传这么远的? 带着心中的疑惑,楚言歌终于同疾风一起走到了一座开满桃花的小院。 小院只有一道门,里面虽然广阔,却大都种着桃花,如今正是三月,那些桃花开得灿烂,春风一吹,花瓣簌簌飘落,楚言歌只是静站了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已经落满了桃花。 “好美啊......”楚言歌忍不住伸手捧起地上散落的桃花,唇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真是没见识!”也不知是不是疾风与楚言歌的八字不合,每一次见面,他都没有给过楚言歌好脸色。 “你不觉得这些桃花很漂亮吗?”楚言歌没心没肺惯了,当下也不在乎疾风的冷言冷语。 “楚姑娘生在金陵,想必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桃林吧?”桃林深处走来一翩翩公子,一身蓝衣随风轻飘,墨发随意挽在脑后,红唇轻勾,话语间,笑得像一只狐狸。 “我......我见过的......”楚言歌看着那人的天颜,一时竟有些语塞。 “哦?楚姑娘难道不是金陵人?”那人眼睛微挑,意在疑问。 楚言歌听后连连点头,“嗯,我和我哥哥原是白......上杭人,那里的三月,也是有这么大片大片的桃林的,那时候,我还常和白烟一起去捡桃花回家,偷偷做桃花酿呢。” “你是上杭人?”那人弯着眼角,温和的问她。 楚言歌点点头,面色有些不好,那人便没再追问。 “对了,你会医术是吗?”沉默半晌,楚言歌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当下便急声问道。 那人闻言微微挑眉,含笑问道:“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我......”楚言歌一着急便忘了言语,久久一个我字,吐不出一句全话来。 轻瞥了一眼楚言歌那手足无措的模样,高子弋不急不慢的从身旁的桃树上摘下一朵桃花别在楚言歌的耳际,轻声道:“金陵气候寒冷,就是春日也找不到这么大的一片桃林,我这里的都是能入药的桃花,性耐寒,所以才能在三月初绽放。” 高子弋细细的一番解释,算是给了楚言歌答案,隐晦的告诉她,他会医术。 楚言歌也不是呆头女子,一听便明白了高子弋的深意,当下心中一喜,忙拉着高子弋的衣角,仰头道:“那你可以帮我救一个人吗?” 高子弋闻言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楚言歌抓着的衣角,眉眼一松,如星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深意,轻声问道:“你在清凉山翠微亭旁的恩情还没有还,现在又要请我帮忙?” 楚言歌眼神一怔,随即缓缓低下头:“那我以后一并还行不行?” “怎么还?”高子弋好整以暇的看着楚言歌,似乎对这个答案格外有兴趣。 疾风在一旁看了直翻白眼,也不知他是不满自家公子下流无耻的行为,还是不满楚言歌愚不可及的要求。 “你要怎么还?你要钱吗?”楚言歌抬起头,手还抓着高子弋的衣角,眸子微微有些闪烁。 “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问你讨回来。”高子弋意味深长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侧过头吩咐一旁看热闹的疾风。 “带上药材,我们进宫。” “是。” 一切太过容易,一点儿也不像李宣远形容得那么困难,楚言歌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这雨花台花花草草的多,你们女孩子应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就在楚言歌傻愣在原地的时候,高子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有一丝蛊惑。 楚言歌回神望他,讷讷道:“你知道我请你救的人是谁?” 高子弋听后一愣,随即轻叹了一口气,抿唇道:“我猜的,是宫里那位郑王吗?” 楚言歌点头,高子弋一笑:“我那日上清凉山采草药,听说有位贵人在山上的广慧寺里遇刺了,回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当今陛下的六子郑王。而那日我正好又在翠微亭救下了被刺客绑下的你,细细一推,你与郑王的关系,自然是不浅。今日又这么慌张的来求我,肯定是为了那遇刺的郑王。” 听了高子弋的一番分析,楚言歌讷讷的点了点头,然后由衷的赞叹了高子弋一句你真厉害。 只是高子弋听到楚言歌这句赞美的时候却不是欣喜的表情,而是一脸莫测,带着几分常人无法洞悉的哀愁。 “公子,准备好了。”疾风不愧担得起自己的这个名字,没过一会儿便背着药箱出来了。 “走吧。”高子弋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后缓步走在了前面。 高子弋走出两步才发现楚言歌没有跟上,当下不由得回头,“怎么了?” 楚言歌一愣,随即忙跟上高子弋的步子,“公子,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斗笠,就说我是你的随从,可是感染了风寒,不宜见人?” “哼,我看你也是见不得人!”高子弋还没有说话,疾风再次冷冷的嘲讽了楚言歌。 高子弋瞪了疾风一眼,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块白色手帕递给楚言歌,轻声道:“不用什么斗笠,你用这个就好。” 楚言歌愣愣的接过高子弋递给自己的手帕,三两下围在自己的脸上,末了还确认了一下它会不会掉下来。 做完这一套动作,楚言歌抬头看向高子弋,笑着说:“谢谢你。” 高子弋一愣,随即摇摇头,转身走出了小院。 楚言歌见了连忙跟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疾风那副吃惊的表情。他家公子,什么时候连洁癖的毛病都没了? 南唐皇宫在金陵的城北方向,由一条南北方向的御街直通正南门,御街大道极宽,一般是给皇室贵族马车通行的地方,平民百姓只能走两旁的小道。 可不知高子弋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的马车居然能走御街的正道,正道笔直无阻碍,所以速度也是极快,没过一会儿功夫便到了皇宫门口。 高子弋下了马车之后回头扶了楚言歌一把,楚言歌一身男装,此时脸上又蒙上了白色手帕,只露出一双杏眼滴溜溜的在外面转动。 旁人见了高子弋和楚言歌的亲昵,脸上都露出了叹息的表情。 好好的一个贵家公子,怎么就有了这种癖好呢? 不管旁人是如何看的,楚言歌心里只记挂着尚在皇宫的李从嘉,眼里尽是担忧。 高子弋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楚言歌的表情,然后回头对疾风使了个眼色,疾风领会,连忙上前与那守卫皇宫的禁卫军沟通。 楚言歌远远的看着疾风对那些禁卫军点了点头,然后嘴里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再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给那些禁卫军看,他们这才在一个老太监的引路下进了皇宫大院。 初次进宫,楚言歌的心里却没有激动和兴奋,她小心翼翼的听着高子弋同那老太监的谈话,同时将头低垂在胸口,生怕楚渊会从哪个地方钻出来,发现了自己。 “高公子医术精湛,定能治好郑王的。”老太监半躯着身子,脸上的皱纹密布,此时正对着高子弋笑得极其和蔼。 “哪里,陈公公说笑了,高某对医理方面也是略知一二,算不得精通。”高子弋这话着实是谦虚了,他的名声既能名扬四海,自不会是什么略知一二。 陈公公是皇宫里的人精,看出了高子弋不愿与自己多谈,当下也就闭了口,不再攀谈。 前几日陛下派了那么多人去雨花台请这位高公子,他都没有明里答应,今日倒是自个儿坐着马车来了皇宫,陈公公自是不能得罪这位爷的。 “高公子,到了。”陈公公领着高子弋一行人到了李从嘉暂时居住的未央宫,外面站了一排太监宫女。 第七十八章 再见高子弋 楚言歌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朦胧的记忆,那冰冷的声音似乎穿过几日的混沌抵达了她的耳畔。 “我乃金陵人,姓高,你若是想报恩,就来金陵最大的玉石坊找我吧。” 金陵人?可李宣远却说他不是金陵人......难道那日只是他的一个说辞罢了?? 楚言歌心里五味杂陈,可一想到李从嘉性命垂危,她只好同那小厮点点头,“是我,这位小哥,我想求见你们......公子。” 想了半天,楚言歌还是改了那日的称呼。 “你找我家公子干什么?”小厮脸色一变,看向楚言歌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善。 实在是这几日登门造访的宫廷之人太多,扰得他心烦。若不是见楚言歌有些眼熟,他也不会细看,这一细看才发现竟也是个麻烦。 “我想......” “是楚姑娘吗?疾风,带楚姑娘进来吧。” 在楚言歌还没有言明自己来意的时候,楼阁里已经传来了那一道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楚言歌跟着那小厮打扮的疾风走进了雨花台。 雨花台里果真是卖玉石的,只不过玉石周围还有着不少珍稀的草药,楚言歌虽不懂医理,可也明白玉石养药的道理。越是名贵的药材,越是需要好玉供养,想不到那人竟如此会做生意,开个雨花台,既卖了玉石钱,又保存了名贵的药材。 穿过雨花台狭长的走廊,上了三层楼台,楚言歌见疾风居然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当下便有些疑惑起来。 那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雨花台的?而且,那声音又是怎么传这么远的? 带着心中的疑惑,楚言歌终于同疾风一起走到了一座开满桃花的小院。 小院只有一道门,里面虽然广阔,却大都种着桃花,如今正是三月,那些桃花开得灿烂,春风一吹,花瓣簌簌飘落,楚言歌只是静站了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已经落满了桃花。 “好美啊......”楚言歌忍不住伸手捧起地上散落的桃花,唇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真是没见识!”也不知是不是疾风与楚言歌的八字不合,每一次见面,他都没有给过楚言歌好脸色。 “你不觉得这些桃花很漂亮吗?”楚言歌没心没肺惯了,当下也不在乎疾风的冷言冷语。 “楚姑娘生在金陵,想必没有见过这么大片的桃林吧?”桃林深处走来一翩翩公子,一身蓝衣随风轻飘,墨发随意挽在脑后,红唇轻勾,话语间,笑得像一只狐狸。 “我......我见过的......”楚言歌看着那人的天颜,一时竟有些语塞。 “哦?楚姑娘难道不是金陵人?”那人眼睛微挑,意在疑问。 楚言歌听后连连点头,“嗯,我和我哥哥原是白......上杭人,那里的三月,也是有这么大片大片的桃林的,那时候,我还常和白烟一起去捡桃花回家,偷偷做桃花酿呢。” “你是上杭人?”那人弯着眼角,温和的问她。 楚言歌点点头,面色有些不好,那人便没再追问。 “对了,你会医术是吗?”沉默半晌,楚言歌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当下便急声问道。 那人闻言微微挑眉,含笑问道:“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我......”楚言歌一着急便忘了言语,久久一个我字,吐不出一句全话来。 轻瞥了一眼楚言歌那手足无措的模样,高子弋不急不慢的从身旁的桃树上摘下一朵桃花别在楚言歌的耳际,轻声道:“金陵气候寒冷,就是春日也找不到这么大的一片桃林,我这里的都是能入药的桃花,性耐寒,所以才能在三月初绽放。” 高子弋细细的一番解释,算是给了楚言歌答案,隐晦的告诉她,他会医术。 楚言歌也不是呆头女子,一听便明白了高子弋的深意,当下心中一喜,忙拉着高子弋的衣角,仰头道:“那你可以帮我救一个人吗?” 高子弋闻言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楚言歌抓着的衣角,眉眼一松,如星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深意,轻声问道:“你在清凉山翠微亭旁的恩情还没有还,现在又要请我帮忙?” 楚言歌眼神一怔,随即缓缓低下头:“那我以后一并还行不行?” “怎么还?”高子弋好整以暇的看着楚言歌,似乎对这个答案格外有兴趣。 疾风在一旁看了直翻白眼,也不知他是不满自家公子下流无耻的行为,还是不满楚言歌愚不可及的要求。 “你要怎么还?你要钱吗?”楚言歌抬起头,手还抓着高子弋的衣角,眸子微微有些闪烁。 “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问你讨回来。”高子弋意味深长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侧过头吩咐一旁看热闹的疾风。 “带上药材,我们进宫。” “是。” 一切太过容易,一点儿也不像李宣远形容得那么困难,楚言歌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这雨花台花花草草的多,你们女孩子应该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就在楚言歌傻愣在原地的时候,高子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有一丝蛊惑。 楚言歌回神望他,讷讷道:“你知道我请你救的人是谁?” 高子弋听后一愣,随即轻叹了一口气,抿唇道:“我猜的,是宫里那位郑王吗?” 楚言歌点头,高子弋一笑:“我那日上清凉山采草药,听说有位贵人在山上的广慧寺里遇刺了,回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当今陛下的六子郑王。而那日我正好又在翠微亭救下了被刺客绑下的你,细细一推,你与郑王的关系,自然是不浅。今日又这么慌张的来求我,肯定是为了那遇刺的郑王。” 听了高子弋的一番分析,楚言歌讷讷的点了点头,然后由衷的赞叹了高子弋一句你真厉害。 只是高子弋听到楚言歌这句赞美的时候却不是欣喜的表情,而是一脸莫测,带着几分常人无法洞悉的哀愁。 “公子,准备好了。”疾风不愧担得起自己的这个名字,没过一会儿便背着药箱出来了。 “走吧。”高子弋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后缓步走在了前面。 高子弋走出两步才发现楚言歌没有跟上,当下不由得回头,“怎么了?” 楚言歌一愣,随即忙跟上高子弋的步子,“公子,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斗笠,就说我是你的随从,可是感染了风寒,不宜见人?” “哼,我看你也是见不得人!”高子弋还没有说话,疾风再次冷冷的嘲讽了楚言歌。 高子弋瞪了疾风一眼,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块白色手帕递给楚言歌,轻声道:“不用什么斗笠,你用这个就好。” 楚言歌愣愣的接过高子弋递给自己的手帕,三两下围在自己的脸上,末了还确认了一下它会不会掉下来。 做完这一套动作,楚言歌抬头看向高子弋,笑着说:“谢谢你。” 高子弋一愣,随即摇摇头,转身走出了小院。 楚言歌见了连忙跟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疾风那副吃惊的表情。他家公子,什么时候连洁癖的毛病都没了? 南唐皇宫在金陵的城北方向,由一条南北方向的御街直通正南门,御街大道极宽,一般是给皇室贵族马车通行的地方,平民百姓只能走两旁的小道。 可不知高子弋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的马车居然能走御街的正道,正道笔直无阻碍,所以速度也是极快,没过一会儿功夫便到了皇宫门口。 高子弋下了马车之后回头扶了楚言歌一把,楚言歌一身男装,此时脸上又蒙上了白色手帕,只露出一双杏眼滴溜溜的在外面转动。 旁人见了高子弋和楚言歌的亲昵,脸上都露出了叹息的表情。 好好的一个贵家公子,怎么就有了这种癖好呢? 不管旁人是如何看的,楚言歌心里只记挂着尚在皇宫的李从嘉,眼里尽是担忧。 高子弋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楚言歌的表情,然后回头对疾风使了个眼色,疾风领会,连忙上前与那守卫皇宫的禁卫军沟通。 楚言歌远远的看着疾风对那些禁卫军点了点头,然后嘴里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再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给那些禁卫军看,他们这才在一个老太监的引路下进了皇宫大院。 初次进宫,楚言歌的心里却没有激动和兴奋,她小心翼翼的听着高子弋同那老太监的谈话,同时将头低垂在胸口,生怕楚渊会从哪个地方钻出来,发现了自己。 “高公子医术精湛,定能治好郑王的。”老太监半躯着身子,脸上的皱纹密布,此时正对着高子弋笑得极其和蔼。 “哪里,陈公公说笑了,高某对医理方面也是略知一二,算不得精通。”高子弋这话着实是谦虚了,他的名声既能名扬四海,自不会是什么略知一二。 陈公公是皇宫里的人精,看出了高子弋不愿与自己多谈,当下也就闭了口,不再攀谈。 前几日陛下派了那么多人去雨花台请这位高公子,他都没有明里答应,今日倒是自个儿坐着马车来了皇宫,陈公公自是不能得罪这位爷的。 “高公子,到了。”陈公公领着高子弋一行人到了李从嘉暂时居住的未央宫,外面站了一排太监宫女。 第七十九章 初进皇宫(一) 看着未央宫前那一排宫女,高子弋眉头一皱,刚想说话,未央宫里便走出了几个身影,走在前首的,是一身黄袍龙行虎步的李璟,在他右手边站的,是一身着凤袍雍容华贵,面容却有些憔悴的钟皇后。 楚言歌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当初在李从汝的生辰宴上,楚言歌有幸见过李璟和钟皇后,可相较于天威自在的李璟,对于那钟皇后,楚言歌的印象却还要深刻一些。 毕竟,那日钟皇后身上的气质,让她记忆尤深。只是此刻看来,钟皇后身上却是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丝身为人母的脆弱。 想到这里,楚言歌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想来定是因为李从嘉,钟皇后才会变成如今憔悴的模样的。尽管心中略有感叹,楚言歌还是将目光微微移开了去,正好落在了李璟身侧的几个人身上。 站在李璟左侧的,身着青衣蟒袍的男子是楚言歌前几日在郑王府里见过的燕王李弘冀,李弘冀身旁的瘦弱男子楚言歌不认识,可看他的面貌与李璟有几分相似,楚言歌便猜测他应该是当今的皇太弟李景遂了。至于李景遂身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楚言歌自然认识,那是她初进郑王府时遇见的南唐五公主李永姗。 看她眼睛哭得红肿异常,楚言歌心中还是有些震撼的,心中暗暗想着,那李永姗与从嘉哥哥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否则,按着李永姗的性子,应该不会哭成这个样子。 而李永姗身旁的那位,身着大红娟纱金丝裙一脸淡定从容的女子,楚言歌是真不认识,只是脑海里回忆起楚渊曾告诉过她的那些宫廷关系,暗自猜测着她应该是李从嘉的姐姐,南唐的大公主李永仪。 听说那大宁公主美艳绝伦,虽才过及笄之年,却出落得如碧水美人,今日一见,倒真是名不虚传。楚言歌想着渐渐的将头低下,生怕旁人注意到自己。 “草民高子弋,见过陛下。”就在楚言歌心中暗自猜测的时候,高子弋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惊得她同疾风一起跪在了地上,然后刻意粗着声音道:“叩见陛下。” 李璟往前两步,面容有些憔悴,可仍旧威严尚存,只是当他与高子弋说话的时候,那份威严似乎消失了许多。 “是高公子?昨日朕派了......” “陛下,草民以为,还是郑王的伤势重要一些。”高子弋适时的打断了李璟的声音,声音清淡,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李璟一愣,随即点头道:“是,是朕疏忽了,公子请。” 看着李璟对高子弋礼待有加的模样,楚言歌略微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心中暗自猜测,也不知道这高子弋究竟什么来头,就连南唐陛下都对他礼让三分? 心中暗自揣测着,楚言歌连忙矮着身子同疾风和高子弋一起走进了未央宫。 她之前就听说过,这未央宫是李从嘉出宫建府之前居住的地方,只是楚渊限制着自己的自由,所以一直没空来瞧瞧。而这次有了机会进宫,楚言歌的心中却没有半点高兴,而是哀愁满满。心中有所牵挂,自然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思。 “一会儿进去了,你可不要被别人看出异样。” 楚言歌一路都在出神,此时高子弋的声音传来,她略作反应之后才点了点头。 高子弋见此轻轻的望了她一眼,他什么话都没说,可就是这么一眼,却让楚言歌莫名的安定下来,神色也较之前好了不少。 “真是个麻烦。”疾风跟在楚言歌的身侧,低声嘀咕了这么一句。 “对不起.......”楚言歌将头低了低,自知是自己麻烦了高子弋,也无法反驳疾风的嘲讽。 高子弋走在前方,自然没有听见楚言歌和疾风的对话,可走在一旁的李永姗却是听见了,当下便用疑惑的目光扫了楚言歌和疾风两人好几眼。 楚言歌被李永姗看得一身冷汗,生怕她认出自己。不过幸好从外面的小院到宫殿里的距离并不远,高子弋到了李从嘉的寝殿门口便堵住了李璟等人的脚步,沉声道:“我给人治病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场,只需要我的两名药童跟着就好。” 李璟一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还是迫于无奈点了点头,然后出声将殿中的宫女太监挥退了去。。 可李璟是答应了,李弘冀却在一旁冷笑了一声,抿唇道:“高公子真是好大的排场。” 李弘冀此话一出,高子弋倒没生气,疾风却是恶狠狠的瞪了李弘冀一眼,想必也是反感他对自家公子的态度。 对于疾风的做法,楚言歌只能在心底暗暗的感叹,还真是对他家公子死心塌地啊........ “高公子医术高明,总有些忌讳,我们在外等着就好,咳咳......”李弘冀身旁的李景遂适时的插了个嘴,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给高子弋台阶下,可细细琢磨起来又是另一番韵味,楚言歌低首,她才不愿意去深究呢。 “闭嘴!”李璟出口呵斥着李弘冀和李景遂,然后再次看向高子弋,沉声道:“从嘉.......就麻烦高公子了。” 高子弋回以一笑,满面淡然自若,轻声道:“陛下言重了,还请陛下在外等候。”说完高子弋便率先走进了李从嘉的寝殿,楚言歌和疾风见了忙跟上去,临了疾风还不忘将殿门关上。 “父皇,这高子弋不过是一介平民,您何须对他如此忍让?”待殿门关上后,李弘冀终于忍不住开口。 李景遂听后倒是没有开口,一旁的钟皇后冷冷的瞥了李弘冀一眼,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高子弋云游各国,借着一手医术在民间已有极大的声望,他可是各国君主都恨不得留下的人,朕岂能对他动怒?”李璟眼睛微微眯着,语气有些不好,想必也是极其不满高子弋对他摆了许久的架子。 闻言,李弘冀也不再开口,此次他冒险回京,本就惹了李璟不快,现在的情况,自然是话越少越好。 第八十章 初见皇宫(二) 看着李弘冀和李璟之间流动的气氛,钟皇后双眼微微一眯,随后对李璟行了个礼,借着身子不适为由,在李永姗的搀扶下走向了偏殿休息。 钟皇后和李永姗走后,李璟也和李景遂离开了,一时之间,李从嘉的寝殿门口,只留下了李弘冀和李永仪两人。 “大哥回来得真不是时候。”李永仪轻轻一笑,看向李弘冀的眼神里,写满了戏谑。 李弘冀眸子微微一眯,冷冷道:“不是时候又能如何?本王从来都没有过父皇的信任,不是吗?”说完之后,李弘冀也不再看李永仪的眼神,一甩衣袖之后便离开了原地。 见此,李永仪轻轻一笑,目光意味深长的投向了钟皇后所在的偏殿,信任这种东西,李璟可是从来没有给过别人,除了........呵......... 另一边,高子弋带着楚言歌和疾风走进了李从嘉的寝殿,因为高子弋事先给李璟说了自己的规矩,所以此时那些宫女已经退了出去,诺大的寝殿里就只有高子弋楚言歌疾风还有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李从嘉。 “从嘉哥哥!”没有皇室在,楚言歌看着李从嘉那副苍白的面孔,一时之间便忍不住扑了上去,脸上泪水直下。 “你先起来。”高子弋站在楚言歌身后,有些无奈的扶额。 楚言歌抽泣着回头,一见高子弋便连忙弹起身,嘴角哆嗦着说:“高公子,你可一定要救救从嘉哥哥啊......” 高子弋闻言一愣,随即转头看向楚言歌,眼神清明的问道:“你为何如此在意他?” 楚言歌脸色一怔,脱口而出道:“因为他是我哥哥的朋友,他对我很好,和哥哥一样好。” 楚言歌话语落下,高子弋喃喃了两句哥哥之类的话语又转过了头,在看见李从嘉胸口上那一团乌黑的血迹时,高子弋收起了一副冰冷的面孔,眉头微微蹙着,侧头对疾风道:“把还魂丹给我。” “啊?”疾风的嘴一张,惊讶的同时还不忘从药箱里拿出一个水绿色的玉瓶,快速的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递给高子弋。 高子弋接过还魂丹,伸手捏住李从嘉的下颌,将丹药喂了进去。 “公子,这郑王有那么严重吗?需要用还魂丹?.......”疾风越过高子弋的肩膀看向李从嘉的伤口,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楚言歌最会察言观色,一见疾风的面色有异,连忙便开口问道:“高公子,从嘉哥哥很严重吗?.........高公子??” 高子弋起身,轻瞥了疾风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楚言歌的脸上,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着高子弋点头,楚言歌身子一震,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嘴里低喃着不会的,不会的...... “他中的是荭殇毒,此毒乃江湖鬼狱组织所制的毒药,毒性极强,十分难解。”高子弋微微一顿,意味深长的看了楚言歌一眼,再次道:“但我可以解。” 楚言歌的心本来已经坠入了地狱,可一听高子弋能解毒,悬着的心突然落了下来,一时之间悲喜交集,眼泪猝不及防的便落了下来。 “你哭什么啊?我们家公子都说了,能解荭殇毒,你还哭。”疾风在一旁翻了翻白眼,这荭殇毒他们雨花台是能解,可是所需的药材却是极其珍贵,现在都给李从嘉用了,还搭了一颗还魂丹,他都还没哭呢,这楚言歌倒是先哭了起来。 疾风口无遮拦,高子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之后便想出声安慰楚言歌,可还未等他开口,楚言歌便抽泣着开口道:“我....我不是故意想哭的......我..我只是太....太害怕了.....半年前,我周围的朋友都没了,我的家没有了,母亲走散了,白烟姐姐也失踪了......呜呜呜......我只剩下哥哥一个亲人,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来到金陵,从嘉哥哥待我像亲哥哥一样好,这次.....这次受伤也是.....也是因为我......如果从嘉哥哥死了,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呜......” 楚言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疾风在一旁有些讪讪不知所措,而高子弋却是微微敛下了眼睫,现在的楚言歌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她会哭会害怕,她的感情诚挚,谁对她好她便对谁死心塌地,她当李从嘉是哥哥,所以肯为了他只身前往雨花台求助,肯为了他进出深宫大院,她从未计较后果,就是这么一颗赤子之心,却终究逃不过被人利用的命运...... 高子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笑道:“我会替你救下郑王的,你莫要再哭了,像个花脸猫,丑死了。” “花脸猫?”楚言歌一听连忙抹了抹脸,止住了哭泣,她可不要变丑。 高子弋被楚言歌的行为逗得一笑,狭长的眼眸露出点点星光,让人看了有些恍惚。 “好了,你先在旁边呆着,我会负责救活郑王的。”高子弋拍了拍楚言歌的肩膀,然后看向疾风,轻声道:“将药材给我。” 疾风点点头,将药箱拿到床榻前,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株泛着露珠的紫色草药。 楚言歌看着那紫草,双眼一张,“这是什么药材?你才采的吗?” 顿了顿,楚言歌再次看向高子弋,喃喃问:“你早知道从嘉哥哥中了荭殇毒?” 高子弋闻言一愣,转头看向楚言歌,他还未开口,疾风便恶狠狠的道:“这是南平的碧落叶,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效!不管郑王是否中毒,碧落叶都有用处!” “疾风。”高子弋冷冷的扫了疾风一眼,疾风只好低下头,一言不发。 听着高子弋呵斥疾风,楚言歌却是百感交集,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暗自谴责着自己,她怎么可以怀疑高子弋呢?而且,而且还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 “楚姑娘不用自责,郑王既是你亲近之人,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说完高子弋也不管楚言歌有何表情,径自的便走回了李从嘉的床榻边,熟练的从药箱里抽出银针,封住了李从嘉胸口上的几处穴道,然后取过疾风手中的碧落叶,以手碾碎,混着清水和一些五颜六色的丹药灌进了李从嘉的口中。 高子弋整个流程快而稳,在楚言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替李从嘉换好了伤药盖上了锦被。 第八十一章 初进皇宫(三) “从嘉哥哥他没事了?”楚言歌快步走到李从嘉的床榻前,细细的琢磨了一番李从嘉略带苍白的脸色,将信将疑的看着高子弋。 高子弋微笑着点头,神色间有些疲惫。 “高公子....你没事吧?”楚言歌无意中回头便看见了高子弋一张惨白的面孔,当下不由得出声询问。 “我没事......”高子弋摆摆手。 “我们先出去吧,他需要静养。”高子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望了楚言歌一眼。 楚言歌领会,她虽放不下李从嘉,可这毕竟是南唐皇宫,她只是一介平民,确实没有资格在李从嘉身旁看候。 高子弋三人退出未央宫寝殿的时候,得了陈福林通报的李璟连忙从外殿走了进来,看着高子弋便迎了上去。 只是李璟还未开口,倒是一旁从偏殿出来的钟皇后忍不住抽泣的问道:“高公子,我儿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放心,郑王中的是鬼狱荭殇毒,适才在下已经为郑王解了毒,只要好生修养,过几日郑王便会醒过来了。”说完高子弋便对着李璟行了个礼,然后恭敬的对钟皇后点了点头。 听了高子弋的回答,李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钟皇后也是喜极而泣,紧拉着身旁的五公主李永姗,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而李璟身后的李弘冀和李景遂,倒是难得的沉默下来。 李璟轻轻的瞥了钟皇后一眼,同样感激的看向高子弋,轻声道:“从嘉的毒能解,还得多谢高公子。” “陛下言重了,是郑王有福,恰好草民手中有解荭殇毒的药而已。谢字倒是折煞草民了。”说着高子弋便后退了半步,言笑之间,充斥着距离。 见此,李璟也算是明白了,高子弋明显是不愿与他李氏皇室有什么牵扯,对此,李璟倒是更加感兴趣,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高子弋进宫医治李从嘉的了。 “荭殇毒乃吴越鬼狱所制的毒药,本王听说,那可是十分诡异的剧毒,高公子居然能解,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李弘冀站在李璟身后,笑看着高子弋。 李弘冀的目光犀利且意味深长,高子弋略微后退以避锋芒,淡然自若的俯首道:“王爷折煞草民了,不过是略通歧黄之术而已。” “公子只是略通歧黄之术便能救人于生死之间,公子若是精通,想必可以令死人复生吧?”李弘冀嘴角一勾,言语之间已有挑衅。 楚言歌气极,可她却明白此时自己不能多言,所以她轻轻的瞟了一眼身旁的疾风,心中暗道,按照这厮护主的劲头,铁定会出头的吧? 可事实证明楚言歌想错了,疾风非但没有开口,反而将头低到胸口,一言不发。 楚言歌有些哑然,感情这疾风的坏脾气都只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说他其实就是欺软怕硬的货? 就在楚言歌心思乱飞的时候,李永姗不知何时站了出来,不怀好意的瞪了李弘冀一眼,然后娇声道:“大哥这么生气,不会是因为高公子救了六哥吧?” “姗儿!” “七妹!”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不止李永姗,就是楚言歌都惊了一跳。因为,呵斥李永姗的声音里,还有一向疼爱她的钟皇后。 “姗儿,你胡说些什么!”钟皇后狠狠的瞪了李永姗一眼,眼底有着微愠之色。 见此,楚言歌心中微微一凛,到底是坐惯了后宫的女人,即使她表面与李弘冀再不和睦,这表面功夫,还是一套一套的。 “我......”李永姗久久一个我字说不出来,一旁的李永仪却款款上前,一手拉过李永姗,对着钟皇后笑道:“母后,五妹年纪尚小,说话口无遮拦亦属正常,您就不要责怪她了。” 钟皇后听后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冷。楚言歌心中一惊,她之前听楚渊提及过,除了李永姗和李从嘉是钟皇后所生之外,其余皇子公主都是宫里的妃嫔所出,这李永仪则是曾经受宠的杨贵妃的次女,封号大宁,颇得李璟喜爱。 如此,倒也怪不得钟皇后脸色不好看了,毕竟........自己的女儿蠢笨无礼,敌人的女儿却心思机敏,任谁都会不高兴,更何况是钟皇后这样敏感的后宫之主。 “皇妹说的,倒像是实话。”众人沉默之时,李弘冀却率先跳出来为李永仪圆场。这皇妹二字,说的自然不是李永姗了。 楚言歌看到这里才是真不懂这皇家人了,明明李弘冀和李永姗是同一个母后,怎么会与李永仪同仇敌忾呢?真是摸不透的皇家心啊...... 高子弋听见楚言歌的那一声暗叹,嘴角忍不住一勾,心底暗叹,还真是孩子心性啊。 “陛下......” “陛下,楚公子求见。” 就在高子弋准备告退之时,外面的陈公公忽然急匆匆的跑进了未央宫,尖着声音打断了高子弋的话。 楚公子?完了完了,楚言歌的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直流,整个人像是被烤熟了一般。这金陵城还有哪家楚公子?她知道,那多半是楚渊无疑了........ “宣——”当李璟这一个宣字出口的时候,楚言歌已经觉得自己脚下不稳了,差点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楚言歌只能在心底祈祷,此楚公子非彼楚公子,一定不要是她的哥哥...... 可是楚言歌的一番乞求在楚渊大步踏进未央宫的时候化为了泡沫,这玉树临风、风姿绰约,潇洒淡然的身影,不是楚渊又是谁? 楚言歌不停的在心底提醒自己镇定,可她还是发现楚渊的目光似乎在自己的身上顿了顿,随即移开。 “草民楚渊,叩见陛下。”楚渊恭敬的对李璟行了个礼。 “起来吧,朕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李璟挥手让楚渊起身。 楚渊不卑不亢的站起身,在李璟和周围人审视的目光下,冷静自持的回答道:“回陛下,草民已经将清凉山周围潜藏的刺客尽数清除,只是......他们都是死士,还未等草民用刑逼问幕后黑手就已经服毒自尽了。” 第八十二章 初进皇宫(四) “自尽了?”这句话是李弘冀问的,他略带锋芒的眼角划出一道冷光。 李璟轻轻的斜了李弘冀一眼,然后再次看向楚渊:“你可查出了那些死士是什么江湖组织的?” 楚渊闻言微微一愣,沉吟半晌之后才道:“是鬼狱。” “果然是鬼狱!”李璟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里有些许厌恶。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唯有李弘冀,面色有些难看。 “陛下此言何意?” “从嘉中的是鬼狱的荭殇毒,所以朕才猜测,应该是鬼狱的杀手。”李璟说这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瞟着高子弋。 楚渊随着李璟的目光看去,稳稳的落在了高子弋的方向,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楚言歌的身上。 “这就是为从嘉解毒的高公子。”李璟随意的给楚渊介绍。 “神医高子弋高公子,久仰大名。”楚渊对着高子弋点了点头。 楚渊和高子弋皆是平民,礼数自然也就没那么在意,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与楚渊打过招呼之后,高子弋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皇宫,临走的时候还细细的打量了楚渊一番。 楚言歌对此当然是喜闻乐见,连忙弯着身子便同高子弋一起离开了未央宫,至于李从嘉,她还是相信高子弋的。他说了无碍,自是无碍的。 高子弋走后,李璟便找了个理由将钟皇后等人遣走了,只留下了楚渊一人。 “你可查出其他什么了?”李璟坐在首位,眼神如炬的盯着楚渊。 楚渊低头:“鬼狱向来拿钱办事,楚渊无从查起。” “无从查起?”李璟的声音微微一冷。“那你觉得,是谁会对从嘉不利?” 楚渊忙弯身,毕恭毕敬的回道:“楚渊不敢妄加揣测。” 闻言,李璟略有深意的审视了楚渊许久,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谨慎,然后沉声道:“你先下去吧,对了,大辽的使臣已经进京了,你抽空去见一见吧,他们就住在凤凰楼。” “是,楚渊定不负皇命。”楚渊弯下腰身,步履稳健的走出了未央宫。 此时正是下午申时,温暖的春阳洒在楚渊的肩膀,映出一道泛白的光晕。大辽使臣,这个时候入金陵,李从嘉又刚好死里逃生........但愿自己想多了吧。 李永仪和李弘冀兄妹站在未央宫外看着楚渊的背影缓缓离去,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惊异。 “大哥,你看父皇对六弟还真是不错,就连一个小小的幕僚,都能委以重任。”李永仪娇笑着掩唇。 李弘冀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微眯着瞳孔问道:“委以重任?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是先替他们高兴上了。” “大哥,不妨咱们赌一把?”李永仪揶揄的看向李弘冀。 李弘冀脸一冷,随即沉声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今日你给了母后这么大的难堪,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说完李弘冀便转身离开了皇宫,挺拔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尽头。 李永仪看着李弘冀快速离开的背影,纤细的双手微微一紧,涂满丹寇的指尖嵌入血肉里,她却浑然不觉。 过了半晌,她才喃喃自语的说道:“在这个成王败寇的时代,弑君杀兄的事情常有发生,李弘冀此人,心思狠辣,在帝王道路上,他从来不会手软........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控制好李弘冀这步棋,大有好处。” 李永仪的话音落下,她身后忽然闪过一抹黑影,瞬间消失在原地,让人来不及捕捉便消失了。 见此,李永仪倒是难得的扯了扯嘴角,神秘莫测的望了一眼身后未央宫的寝殿,然后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离开了未央宫。 金陵城内,一处僻静的小院里,容子木坐在一木椅里小憩,一蒙面女子款款从外面走进,俯身在容子木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容子木忽的便睁开了双眼。 “李弘冀?她倒是看得起那个燕王,三番四次的让我们出手。”自语了一番,容子木挥退了手下的蒙面女子,缓缓的坐直了身子。 此时的容子木仍旧是一身青衣,外套了一件薄纱长袍,微风吹来,倒是一副陌上公子的画卷,只是仔细一看便很容易的看出,那正是李从嘉和楚言歌上山祈福那日,在清凉山上撞见的商队的领头。 “来人。”容子木轻声的唤了一声,外面即刻便走进一黑衣男子,面如刀刻得深邃,眼神犀利,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荣先生。”男子站在容子木的身前,微微颔首。 “你去查查,燕王为何回京,还有,广慧寺的事,究竟是谁干的?”容子木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的噙了一口刚沏好的茶水,不咸不淡的吩咐道。 闻言,那黑衣男子一愣,随即追问道:“荣先生怀疑,不是李弘冀干的?” 容子木轻瞥了那黑衣男子一眼,男子心中一凛,连忙低头,沉声道:“是属下多言了。” “你不必惊慌,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万事不能看表面,你应该知道。”顿了顿,容子木也不看那黑衣男子的面色,只是径自道:“李弘冀不是蠢货,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不会再愚笨得自己动手,就算他再厌恶李从嘉,他也不会现在对他出手,你可知,是为什么?” 黑衣男子微微凝眉,随即沉声道:“因为.......是李景遂?” 谁知,容子木只是摇头,轻声道:“非也,李景遂生性懦弱,他怎么会对李从嘉出手呢?对此.......我倒是有一个猜想........” 说到这里,容子木的声音有些神秘莫测起来,黑衣男子一愣,随即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容子木神秘一笑,将茶杯轻轻放下,抿唇道:“你且去查查,多注意一下郑王府那边的情况就是了。” 闻言,黑衣男子面色一凛,沉声道:“是!” 看着那黑衣男子退出小院,容子木这才重新闭上眼睛小憩起来,他等的人.......差不多也该到了金陵了吧? 第八十三章 保宁王的邀约(一) 这厢,楚言歌和高子弋从未央宫退出之后,刚走出皇宫的大门,迎面便撞见了从宫外闲步踏来的李宣远,仍旧是一身随意的白色锦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墨发轻束,玉面笑颜,让人生不出半点不适。 可就是这样温和而知礼的笑容,却让人在三月春风中,感到莫名的胆寒。 “哟?这位小生好是眼熟,本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就在楚言歌想要假装不认识他,低头走过的时候,李宣远忽然伸手拦住了楚言歌的去路,戏谑的勾了勾唇。 看着李宣远伸手拦住楚言歌,走在前方的高子弋一顿,神色自然的回头看向楚言歌和李宣远。疾风见自家公子顿住了脚步,他自然也就回过头看了楚言歌和李宣远一眼。 只见,虽然楚言歌用高子弋的白巾蒙面,可那漏在外面的一双水灵大眼,还是不难看出她女子的身份。加上李宣远是习武之人,之前见过楚言歌几次,想要认出她来,并不难。 只是此时为何李宣远不直接拆穿楚言歌而是主动找麻烦,高子弋眉梢微皱,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缓步走到楚言歌的身旁,将一直低着头不知从措的楚言歌拉到自己身后,目光冷冷的看着李宣远,沉声道:“不知是哪位王爷?草民的药童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海涵。” 看着挡在楚言歌身前的高子弋,李宣远眉梢一挑,有些邪肆的展开了手中的折扇,一边轻轻摇着扇子,一边阴阳怪气的道:“本王是金陵最帅气最潇洒的保宁王。你又是何人啊?报上名来。” 李宣远的语气明显透着几分不善,楚言歌见后轻轻的拉了高子弋的衣角一下,示意高子弋能退让就退让一些,毕竟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李宣远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是那种,无事都可以折磨死你的人。更何况,今天他是有意在堵截自己。 也许是意会到了楚言歌的深意,高子弋并没有与李宣远争辩什么,他只是温和如雨的浅笑了一番,然后淡淡道:“保宁王大名,草民久仰了,只是草民贱名,还不足以浊了王爷的耳朵。” “你不愿意说?看来还是本王面子不够大,以至于,你不愿意赏脸啊。”李宣远邪魅的一笑,那副贱兮兮的模样,让人不由得想扇他两耳光。 高子弋好歹是沉着冷静的世家公子,所以他并没有被李宣远的模样唬住,只是依旧淡然的道:“王爷恕罪,草民高子弋,一介布衣而已。” “高子弋?”李宣远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一般的看了高子弋一眼,叹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雨花台那个.......那位神医高子弋啊!” 听着李宣远故作惊叹的声音,站在高子弋身后的楚言歌不由得一翻白眼,心里无比鄙视李宣远的行为。 若不是李宣远的有意提醒,她怎么可能知道雨花台有高子弋这么一号人物?想到这里......楚言歌忽然一愣,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不敢当,草民只是略通医理,神医一称,实在是折煞在下了。”高子弋对着李宣远行了个礼,言词恭谨有礼。 可李宣远是什么人?他一旦不讲理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就好像现在,他仍旧疑惑的盯着高子弋身后的楚言歌,凝眉问道:“诶,那神医身后的小先生又是谁啊?本王还是觉得,很是熟悉呢。” 楚言歌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将头低得更低。 疾风在一旁见了鼻子一嗤,轻哼一声,也许是碍于高子弋的威慑,倒也没有当场拆穿楚言歌。 而这厢,李宣远说着就要越过高子弋来到楚言歌的身前,可是高子弋却一步踏到李宣远的身前,无奈一笑,“王爷在这里堵着在下,不就是为了高某吗?何必同在下的一个小药童较劲儿呢?” 看着高子弋淡淡一笑,李宣远也不再向前,相反,他后退半步,颇有兴趣的看着高子弋和他身后的楚言歌。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今日李宣远难得的出现在宫门口,本就不是为了楚言歌,而是......高子弋。 若是之前高子弋还不懂为何,在他与李宣远交谈两句话之后也什么都明白了。恐怕,今日,李宣远就是为了自己,才会故意让楚言歌前来求他,然后再以楚言歌为要挟,在宫门口堵住自己......让自己进退两难,不得不与李宣远和平详谈。 只是......高子弋眸子微微一眯,李宣远怎么会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楚言歌的要求呢? “既然高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也不好再强求,不知公子明日可有空闲来保宁王府坐一坐?本王见公子甚是投缘,颇想结识一番。” 闻言,站在高子弋身后的楚言歌神色一变,有些事情的本质,只要她细心去思索一番,就会明白,其中掺杂了多少算计和阴谋,细细一推,也就清楚明了了。 原来,今日李宣远找上自己,告知自己李从嘉的状况,还有高子弋的下落,都是有预谋的.........他的最终目标,只是高子弋.......而自己,不过是为李宣远创造了一个,与高子弋平和对话的机会而已........ 想清楚前因后果,楚言歌不由得觉得后脊发凉,她早知李宣远不如表面那般柔善,可是为何她还是一次次跳进了他的圈套?如今......还连累了高子弋...... 许是感受到了身后愧疚的目光,高子弋微微偏头看了楚言歌一眼,那目光里,是淡淡的柔和,安抚和淡然。 他在用眼神告诉楚言歌,他没关系,他不在意。接触到那道目光,楚言歌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对高子弋轻轻笑了笑,示意她很好,不用担心。 见此,高子弋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回李宣远的身上,深邃清冷的眼神,半点不似投射在楚言歌身上的目光。 不过李宣远到底不是平常王爷,所以对于高子弋那无声的威胁,李宣远只是淡然一笑,神态之间,没有半点失色。 第八十四章 保宁王的邀约(二) “那就叨扰王爷了。”高子弋的声音平淡无奇,可是李宣远却听出了其中的怒气和威胁。 对此,李宣远也只是轻轻一笑,摇着折扇说道:“高公子言重了,本王一定,备上好酒好菜,恭候公子的驾临!” 说完李宣远便踏着闲适的步子离开了高子弋等人的视线,依旧是如闲庭散步的背影,却让楚言歌看得心底发恨。 等李宣远走得远了,疾风这才恨恨的瞪了楚言歌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真是扫把星!!” “疾风!!”高子弋冷声低吼道。 楚言歌一愣,随即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嗫嚅的说道:“高公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楚言歌满心自责,一直耷拉着脑袋,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抬起来,可是就在她以为高子弋不会回话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手掌却拍在了她的头上,清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楚姑娘,你没必要自责,这是高某自己的事情。” “可是......”楚言歌抬起头,“可是如果不是我求你,你不会进宫......现在也就不会......”不会因为她,被李宣远拿住把柄威胁。 对于楚言歌的言词,高子弋只是轻轻一笑,颇为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哪里是怪你?你没听说过吗,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既然那保宁王早已经盯上了我,与他正面相对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与你本无干系,何必自责呢?” 闻言,楚言歌轻轻抬头,正好撞上高子弋那双清明如水的眸子,朗如清风的面容,和随意披散,却惊尘绝世的墨发。那一刻,楚言歌只觉得时间似乎静止了,她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歌儿!”就在楚言歌有些发神的,直愣愣的看着高子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楚渊隐忍的声音,一下便将楚言歌拉回了现实。 “果然是你!”楚渊从宫门内走出,将楚言歌从高子弋的身前拉到自己的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才咬牙切齿的低吼道。 “哥......哥哥??”楚言歌有些讶异的看着楚渊,然后无意识的望了高子弋一眼,脸上满是窘迫。 看着楚言歌的神色,楚渊微微眯眼,目光移向高子弋,“高大夫?” 高子弋对楚渊报以一笑,俯身道:“楚公子有礼。” 闻言,楚渊沉沉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楚言歌,抿唇道:“小妹生性顽劣,给公子添麻烦了。” “无碍。” “高公子宽宏大量,楚渊在此谢过,先行告辞。”说完之后,楚渊也不理会高子弋的反应,一手拉着楚言歌便大步离开了宫门口。 倒是楚言歌,一直往高子弋的方向望,以唇形说道:“多谢高公子!” 高子弋会心一笑,同样以唇形回道:“不必,安心回家吧。” 等到楚渊和楚言歌走后,疾风这才看着高子弋,不赞同的道:“公子,那保宁王来者不善,公子何必应邀?就为了那个小丫头吗?” 闻言,高子弋淡淡的扫了疾风一眼,沉声道:“先回去吧。” 见此,疾风心底一凉,连忙应是,不敢再提之前的不愉快。 楚言歌同楚渊回到郑王府后,楚渊便吩咐王权将楚言歌关在竹影小院,没有他的命令不能随意外出。 对此安排,楚言歌自然是千般不愿,可是一旦接触到楚渊那阴森森的目光,楚言歌便只能恹恹的将那些反驳的话语通透咽进了肚子里。谁叫她有错在先呢........ 不过,好在经过高子弋的治疗,李从嘉已经转醒,没在皇宫住两日就回了郑王府,一回到府上,楚言歌便迫不及待的赶去李从嘉的院子看了李从嘉。 看着李从嘉仍旧苍白的脸色,楚言歌眼底一酸,险些哭出声来。 看着楚言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从嘉慌忙的安慰道:“言歌儿,你别哭,本王......本王没事,真的!”许是为了让楚言歌安心,李从嘉连忙坐起了身子,连带了伤口,竟受不住的轻咳起来。 “从嘉哥哥!你别动了,伤得这么重......” 楚言歌上前扶住李从嘉的身子,没好气瞪了李从嘉一眼。 见此,李从嘉轻声一笑,不怎么在意的说道:“本王没事的,小伤而已......” “还没事,都这样了!”想起李从嘉躺在皇宫时,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楚言歌便觉得心中一阵难过。 李从嘉这般朗月风清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那样的苦楚?究竟是谁,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 “对了从嘉哥哥,有没有查出,杀手是谁派来的?”楚言歌抬头看着李从嘉,声音有些紧张。 李从嘉听后难得的沉默了半晌,在楚言歌那如炬的目光里败下阵来,轻声道:“父皇已经下旨,三司彻查这件事,可那日广慧寺里的杀手,都是死士,别说没有活口,就是有也问不出什么。只是,按本王的猜测,或许,会与去年东宫遇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吧。” “东宫?”楚言歌下意识的轻呼了一声,她怎么会忘记去年她刚到金陵的时候,李景遂遇刺的事情,后来她还听说,那件事是燕王主办,楚渊协助的。 只是,如今,李从嘉遭遇同一拨人刺杀,那她的哥哥......想到这里,楚言歌抬头望着李从嘉。 “从嘉哥哥,我哥哥呢?” 楚言歌的眼神透彻清明,看得李从嘉心中一紧,过了半晌之后才苦笑道:“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前两日楚兄就已经被父皇传召进宫了......也许,父皇是觉得,这两起案子会有什么相似之处吧。” 相似之处?楚言歌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心中暗道,可不是有相同之处吗?都有同一个人的参与,而这个人,还都在出事之后绑架了她...... 想到这里,楚言歌微微低下了脑袋,李从嘉看着她那般闷闷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担心楚渊,当下不由得出声安慰道:“言歌儿,你不必担心,本王......不会让楚兄出事的。” “啊?”楚言歌愣愣的抬起脑袋,目光有些游离。 “你在想什么呢?”李从嘉有些疑惑的问道。 第八十五章 疾风送药 “没......我就是想......这件事,会不会,与鬼狱有关......”说完之后,楚言歌又将目光移开了去,神色有些不适。 可是李从嘉并没有注意到楚言歌的异样,他只是捕捉到了楚言歌口里的鬼狱二字,一张清俊的容颜上划过一丝沉重,点头道:“鬼狱,是了,看那日的手法,应该是鬼狱的杀手。”想起那日在广慧寺里的经历,李从嘉便觉得心中一阵胆寒,那些是真正以杀人为乐的一群人,杀戮在他们眼里,是快乐。每当一个人倒下,李从嘉都能感觉到,那些杀手眼底的快乐在蔓延........ 那种虎口下逃生的感觉,李从嘉觉得,自己真是再也不愿有。 “从嘉哥哥,你没事吧?”楚言歌的声音将李从嘉拉回现实。 看着李从嘉面色苍白的模样,楚言歌有些担忧的从乐月手里接过湿毛巾,轻轻的擦拭着李从嘉额头上的冷汗。 “本王......没事。”看着近在咫尺的楚言歌,李从嘉眸色微微一闪,连忙低声说道。 “可是,从嘉哥哥,你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啊。”楚言歌轻轻皱眉,不怎么相信的说道。 闻言,李从嘉忍不住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耳根泛起了一丝微红,慌忙的道:“言歌儿,我......我没事,你还是先出去吧!”慌忙之中,李从嘉连本王的称呼都忘了。 只不过楚言歌也没有注意,她刚想说些什么,王权忽然从雅云小苑外跑进来,气息轻喘的道:“王爷,楚姑娘,外面有一个小厮,说替他家公子送药来了。” 小厮?楚言歌眉梢一挑,随即高兴的蹦起来,笑道:“是一个比我高不了多少的毛头小子是吧?” 听了楚言歌的形容,王权的嘴角轻轻一抽,李从嘉却是会心一笑,忙道:“既然言歌儿认识,就去帮本王将药取来吧。” “好!我这就去!”说着楚言歌便一蹦一跳的出了雅云小苑,王权见了连忙向李从嘉告退之后追上了楚言歌。 “楚姑娘,您等等我啊!!” “哎呀王权!你还真是没抹油陀螺,越转越慢!快点啊!!” 楚言歌和王权的声音远远的响起,躺在软塌之上的李从嘉轻轻一笑,心中暗暗的感叹,若是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郑王府大堂。 疾风怀抱着高子弋给李从嘉送的药草,一脸严肃的站在原地,风吹不动。 所以,当楚言歌来到大堂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忍不住嘲笑疾风,“哎呀!这是疾风啊?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闻言,疾风忙往楚言歌所在的方向看去,当他看清调笑他的人竟是楚言歌的时候,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吼道:“不知廉耻!!真是没有半点闺中女子的矜持!!” 看着疾风气急败坏的模样,楚言歌一乐,“矜持?哈哈,你不是早知道本姑娘没那东西吗?” 说着楚言歌的眼珠便是一转,望了望疾风怀里的药材,轻声问道:“这是高公子给从嘉哥哥调养的药材吗?” 闻言,疾风连忙将怀里的药材扔给楚言歌,楚言歌慌忙的伸手接住,刚想开口斥责疾风,没成想疾风已经再次给了自己一个白眼。 “哼!若我早知是来郑王府送药,我铁定不会来的!!” “为什么?”楚言歌将接过的草药递给身后的王权,其间还不忘轻瞥了疾风一眼,眉梢轻轻扬起。 疾风冷哼一声,并不作答,但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疾风很是不喜欢楚言歌。 “你这小厮,怎生得这般不知礼数?”王权虽然不明所以,但对于疾风的敌意,他还是能感受一二的。 “哼!药材我已经送到了,告辞!!”对于王权的话,疾风直接选择了无视,睥睨了楚言歌一眼之后,假模假样的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看着疾风的模样,楚言歌神色一怔,随即高声喊道:“诶!那个!疾风!高公子呢??” 疾风倏地回头,不解的看着楚言歌。 王权也是一脸疑惑的望着楚言歌,什么高公子?他怎么不知道哪里有了一个高公子? 楚言歌到底是个女孩子,被两人这么一打量,小脸忍不住一红,只是嗫嚅的问道:“那个......我想问,高公子,为什么没来?他不是说,从嘉哥哥的伤很严重吗?” 闻言,疾风没好气的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冷冷道:“王爷的毒已经解了,哪里还需要公子再来?”再说了,他家公子是随便出门替他人看诊的吗? 想到这里,疾风的脸色又是一变,沉沉的望了楚言歌一眼,若不是她,自家公子怎么会拿那么珍贵的药材去医治南唐皇室? 感受到疾风骤变的目光,楚言歌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然后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之后,疾风也不再看楚言歌的表情,径自的便走出了郑王府。 看着疾风的衣角消失在郑王府门口,楚言歌忽然觉得有些无趣的瘫坐在大堂的木椅上,歪着脑袋,紧蹙着双眉。 “姑娘,你这又是怎么了?”王权看了一眼疾风消失的方向,再看了一眼楚言歌那神色恹恹的模样,当下不由得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啊?我没事,就是觉得闷得慌,想出去走走。”楚言歌有气无力的答了一句。 “您又想出去走走??”王权不由得惊呼,这个小祖宗,每次出去走走都会出事,现在风波才平,楚言歌又忍不住了,王权自然是万分担忧的。 可是楚言歌似乎不明白王权说的是什么,当下便转过头看着王权,疑惑的问道:“我不能出去走走吗?逛个街而已,我绝不惹是生非!” 看着楚言歌信誓旦旦的模样,王权顿时觉得悲从中来,每当楚言歌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他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可是他又管不住楚言歌,若是楚渊在还好,至少楚言歌会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否则,整个郑王府里,除了李从嘉,没有人敢拦住楚言歌。 可是王权也明白,只要楚言歌对李从嘉撒个娇,准能跑出府。 第八十六章 大辽来使(一) “可是......可是楚先生说了,这段时间,是非常时期,您只能在王府呆着.......”王权的声音越来越低,实在是楚言歌的目光太过可怕,让他不由得将头低了又低。 “又是哥哥??我又不是个闯祸精!他怎么老是限制我啊!”楚言歌偏了偏脑袋,最后实在想不过,蹭的一声从木椅上站起身,愤愤道:“不行!我就是要出去!!” 说着楚言歌便提着裙子往外走去,王权见了,连忙上前拦住楚言歌,焦急得吐字不清还是一直劝说着。 “楚...楚姑娘...楚先生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再......再说了...王爷...王爷还重伤在身,姑娘......姑娘不在,我们这些下人也照顾不好啊......” 王权说着说着,顿觉万分委屈,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要在这里和这个小祖宗周旋? “可是......我也不会照顾人啊,王权,你这是什么理由啊?”楚言歌无奈的瞥了王权一眼。 “这......这是楚先生说的......”王权低声念着,眸光一直有些闪烁,不过楚言歌没有仔细看他,倒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好了好了,既然王府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那我还是去街上玩儿一会儿吧!”说着楚言歌便趁王权不注意,一溜烟的跑出了王府,这几日楚渊事忙无暇照管她,她若是还不知道抓紧这个机会,那她岂不是过于愚蠢了吗? 郑王府里,王权愣愣的看着楚言歌飞一般的跑出了王府,他还未回过神来,楚言歌的影子已经捕捉不到了...... 这,他可怎么和楚先生交代呢?......只要王权一想到楚渊那张毫无起伏却透着无尽寒意的脸,他就从心底里开始打哆嗦。 就在楚言歌像个脱缰的野马一般跑出郑王府的时候,雨花台内,高子弋正端着一杯清酒坐在桃林之中,闲适的看着手中的书籍。 疾风从郑王府归来的时候,高子弋正好将清酒温好,如今虽已入春,可金陵的气候到底不必荆南之地,清酒,高子弋还是更喜欢饮温热的。 “公子。”疾风从雨花台外走进,从一旁取下高子弋的披风,轻轻的披在了高子弋的身上,再次道:“公子体弱,就不要在桃林饮酒了。” 高子弋放下手中的书籍,伸手紧了紧疾风给自己的披风,轻笑道:“我哪里有这么体弱?不过是看今日的桃花格外灿烂,忍不住小酌一杯罢了。” “公子有心事?”疾风低头为高子弋添了一杯酒,默默的说道。 闻言,高子弋眉梢轻轻一挑,抿唇道:“何以见得?” “公子,自从你前两日去了保宁王府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的,是那保宁王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吗?”疾风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高子弋。 听到疾风的声音,高子弋眼神微微一闪,轻叹道:“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救一个人罢了。” “是公子不愿意救的人?” “也不是,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还活着。”高子弋微微敛下眼睫,随即轻声问道:“对了,我听下人说,郑王已经回府了?那你送药,是去的郑王府吗?” 闻言,疾风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公子想问的,是楚姑娘吧?” 高子弋点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她怎么样?” 疾风眉头微微一皱,低声应道:“楚姑娘自是好得很,公子未免过于关心她了。” 听出了疾风话里的不满,高子弋微微偏头,颇有好奇的问道:“你似乎不是很喜欢楚姑娘?为什么?你可不是一个无厘头厌恶他人的人。”再者,高子弋也不认为楚言歌是一个惹人讨厌的姑娘。 听了高子弋的疑问,疾风先是一怔,随即闷闷的低下头,轻声道:“公子,疾风不喜欢那楚姑娘,还需要理由吗?” 闻言,高子弋眉头一皱,沉默着没有说话。 看着高子弋沉默的模样,疾风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语惹恼了高子弋,当下忙道:“公子,若是公子不喜欢疾风针对楚姑娘,疾风不针对她就是了。公子莫要生气。” “疾风,你跟在我身边,也有近十年了吧?”高子弋突然的出声打断了疾风的声音。 疾风一愣,随即怔怔的望着高子弋,沉默的点头:“是,还有三月,便已十年了。” 疾风是孤儿,在四岁的时候被高子弋救下,那时候的高子弋,也还是个孩子,为了留下疾风,他可是同自己的义父周旋了许久,最后才让疾风以药童的身份跟着自己。 对此,疾风自然是感激不尽的,所以这些年来,他呆在高子弋的身边,不仅做了一个药童该做的事情,更是悉心照料高子弋的起居,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了。 只是疾风实在不明白,高子弋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十年了,你有什么心事,怎么会瞒得过我?是不是义父跟你说什么了?”高子弋正视着疾风,轻轻的从疾风手中接过那杯温酒,眼神温宁,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冷清。 不知是高子弋的目光太过犀利,还是疾风心中有事,总之,几乎是一瞬间的对视,疾风便将目光移开了去。 “公子.........没有,老爷没有说什么........”疾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高子弋已能通晓其中的盘根错节。 到底是不愿为难疾风,所以高子弋当下便转开了话题,轻声道:“疾风,楚姑娘身份特殊,性格自然不比其他大家闺秀,性子也难免野了些,你就当没有看见好了。” 既然高子弋已经开了口,疾风自然没有多言的道理,所以他只好闷闷的应了一声是,然后站在高子弋的身旁,不再开口。 “保宁王那边需要的九星草,你过两日便回荆南一趟,去义父那里取一些过来吧。”沉默良久之后,高子弋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闻言,疾风几乎是即刻就想反驳,毕竟取药材这种事,雨花台里比他合适的人,还有许多,为何偏偏是他? 只是,当疾风的目光与高子弋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的那一刻,疾风明白了,高子弋这是想让自己离开一段时间,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对楚言歌的不满吗? 第八十七章 大辽来使(二) “是,公子,疾风告退。”疾风对着高子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了桃林。 看着疾风负气离开的背影,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眯,疾风跟在自己身旁十年,对他,高子弋自然是信任的。只是,这种亲信,却太容易被人利用了。若是不历练一番他的心性,往后不仅没有用处,反而会变成自己的心头大患,高子弋是个聪明的商人,明白什么事情对自己有益,他绝不会行错一步路。 想到这里,高子弋抬头望了望湛蓝如洗的天空,缓慢的站起身,轻轻的勾了勾唇,金陵的天气难得这么好,他还是出去走走吧。 另一边,皇宫长春殿内,在李从嘉出事之后,这是楚渊第三次被传召进宫了,只是这一次,李璟还传召了李弘冀和罗延原,俨然都是上一次东宫遇刺的时候调查的相关人员,看来李璟确实是怀疑此次李从嘉被刺的事情和去年东宫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了。 对此,最难受的人自然是李弘冀了,虽然上一次李景遂的事情是他过于心急,可是这一次广慧寺的刺杀,却是绝对与自己无关的。 可是,现在他说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干系,莫要说李璟不会相信,就是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今日,朕传召你们三人,可知是为了什么事?”李璟坐在长春殿的龙椅上,眸光沉沉的看着下首的李弘冀三人。 闻言,楚渊心中一凛,沉默着没有说话,在这大殿里,他是平民,身上也无一官半职,自然轮不到自己率先开口。 楚渊会这么想,罗延原自然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有李弘冀这个燕王在,自然是无需自己多说什么的。 果然,李弘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认命的站了出来,俯首行礼道:“儿臣不知,还望父皇明示。” “燕王一向是心思通透之人,朕想着,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李璟冷冷的看着李弘冀,言语已有些不悦。 李弘冀私自回金陵,已是对他最大的挑衅,最重要的是,就在他回金陵的时候,李从嘉就出了这种事情,李璟对李弘冀的不喜,自然是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的。 “父皇息怒,只是圣意难测,儿臣不敢胡乱揣测父皇的心思而已。”李弘冀不卑不亢的回答着,楚渊站在李弘冀的身后,倒是难得的勾了勾唇。 听着李弘冀回答得滴水不漏,李璟也不好再挑李弘冀话里的刺,所以他只是冷冷的轻哼一声,然后越过李弘冀的肩膀看向罗延原,沉声道:“广慧寺幸存的僧人关押在何处?” 接触到李璟的目光,罗延原心中一紧,忙道:“回陛下,广慧寺僧人众多,可经郑王被刺一事,死伤惨重,如今残存下的僧人只有五十不到,都收押在顺天府的大牢里。” 李璟点点头,目光移向楚渊,抿唇道:“楚渊,你可有提审那些僧人?” 楚渊眉头一皱,虽然心中对李璟的做法多有疑惑,不过还是面色恭敬的上前,拱手道:“回陛下,提审犯人需要官阶,楚渊只是在罗大人提审犯人的时候旁听了一次。” “哦?”李璟好整以暇的看着楚渊,颇有兴趣的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听出了什么?” 闻言,楚渊缓缓的低下头,状似认真的回忆了半晌,然后才道:“楚渊以为,那些僧人应是不知情的,毕竟鬼狱做事向来特立独行,除了买主,应该是不会与其他人有牵扯。” 听到这里,李璟还未有什么反应,倒是李弘冀警惕的看了楚渊一眼,他自然知道这个楚渊不简单,可是事到如今,他却还是看不透这个人。 最可怕的是,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他李弘冀居然还有把柄在他的手上。 “那你的意思是,无从查起了?”听到这里,李璟面色一沉,颇有不善的望了楚渊一眼。 闻言,楚渊沉默的低下头,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此的三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鬼狱行事向来诡异莫测,除了杀人,他们的行迹也是极难追踪的。 况且,别说鬼狱是吴越的组织,就是鬼狱在南唐,李璟也未必找得到鬼狱的老窝。 “父皇息怒,虽然不知是何人要对我南唐皇室出手,但是,既然鬼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南唐伸手,那他们就应该做好被我南唐全国通缉的准备。”就在此时,李弘冀突然出声道。 对此,李璟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眯眼,抿唇道:“你想怎么做?” 在李璟的目光下,李弘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回父皇,儿臣想,虽然鬼狱行踪难以掌控,但是在江南一带,肯定多有据点,既然鬼狱敢招惹我南唐皇室,那这些江南据点,想必他们也是不会想守着了。” 李弘冀的意思很简单,在南唐上下,禁令鬼狱人员的行踪,如此一来,鬼狱就无法在江南自由活动,这也算是南唐对鬼狱的一些警告了。 “就这样?”李璟声音一沉,他最喜爱的皇子莫名中了鬼狱的荭殇毒,他却只能在江南范围里控制鬼狱的行踪,李璟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是不是当得太窝囊了? 闻言,楚渊和罗延原自然不敢说什么,而李弘冀也是一愣,随即恭敬道:“不知父皇心中所想?” 还能怎么样呢?其实他们都明白,李弘冀的建议,已经是对鬼狱最大的制裁,揪不出身后的买主,鬼狱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南唐发泄的对象,这实属正常。 只是........想到这里,李弘冀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的紧了紧,如此一来,这江南的几处据点,他倒是要让萧染舍弃一二了。 “那就这样吧,燕王你去安排一下,然后.........”说到这里,李璟忽然顿了顿,沉默半晌之后,才再次道:“然后,你还是回润州去吧,齐王那里,应该是需要帮手的。” “是,儿臣替母妃和五弟祭祀之后,就回润州。” 第八十八章 大辽来使(三) “是,公子,疾风告退。”疾风对着高子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了桃林。 看着疾风负气离开的背影,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眯,疾风跟在自己身旁十年,对他,高子弋自然是信任的。只是,这种亲信,却太容易被人利用了。若是不历练一番他的心性,往后不仅没有用处,反而会变成自己的心头大患,高子弋是个聪明的商人,明白什么事情对自己有益,他绝不会行错一步路。 想到这里,高子弋抬头望了望湛蓝如洗的天空,缓慢的站起身,轻轻的勾了勾唇,金陵的天气难得这么好,他还是出去走走吧。 另一边,皇宫长春殿内,在李从嘉出事之后,这是楚渊第三次被传召进宫了,只是这一次,李璟还传召了李弘冀和罗延原,俨然都是上一次东宫遇刺的时候调查的相关人员,看来李璟确实是怀疑此次李从嘉被刺的事情和去年东宫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了。 对此,最难受的人自然是李弘冀了,虽然上一次李景遂的事情是他过于心急,可是这一次广慧寺的刺杀,却是绝对与自己无关的。 可是,现在他说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干系,莫要说李璟不会相信,就是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今日,朕传召你们三人,可知是为了什么事?”李璟坐在长春殿的龙椅上,眸光沉沉的看着下首的李弘冀三人。 闻言,楚渊心中一凛,沉默着没有说话,在这大殿里,他是平民,身上也无一官半职,自然轮不到自己率先开口。 楚渊会这么想,罗延原自然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有李弘冀这个燕王在,自然是无需自己多说什么的。 果然,李弘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认命的站了出来,俯首行礼道:“儿臣不知,还望父皇明示。” “燕王一向是心思通透之人,朕想着,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李璟冷冷的看着李弘冀,言语已有些不悦。 李弘冀私自回金陵,已是对他最大的挑衅,最重要的是,就在他回金陵的时候,李从嘉就出了这种事情,李璟对李弘冀的不喜,自然是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的。 “父皇息怒,只是圣意难测,儿臣不敢胡乱揣测父皇的心思而已。”李弘冀不卑不亢的回答着,楚渊站在李弘冀的身后,倒是难得的勾了勾唇。 听着李弘冀回答得滴水不漏,李璟也不好再挑李弘冀话里的刺,所以他只是冷冷的轻哼一声,然后越过李弘冀的肩膀看向罗延原,沉声道:“广慧寺幸存的僧人关押在何处?” 接触到李璟的目光,罗延原心中一紧,忙道:“回陛下,广慧寺僧人众多,可经郑王被刺一事,死伤惨重,如今残存下的僧人只有五十不到,都收押在顺天府的大牢里。” 李璟点点头,目光移向楚渊,抿唇道:“楚渊,你可有提审那些僧人?” 楚渊眉头一皱,虽然心中对李璟的做法多有疑惑,不过还是面色恭敬的上前,拱手道:“回陛下,提审犯人需要官阶,楚渊只是在罗大人提审犯人的时候旁听了一次。” “哦?”李璟好整以暇的看着楚渊,颇有兴趣的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听出了什么?” 闻言,楚渊缓缓的低下头,状似认真的回忆了半晌,然后才道:“楚渊以为,那些僧人应是不知情的,毕竟鬼狱做事向来特立独行,除了买主,应该是不会与其他人有牵扯。” 听到这里,李璟还未有什么反应,倒是李弘冀警惕的看了楚渊一眼,他自然知道这个楚渊不简单,可是事到如今,他却还是看不透这个人。 最可怕的是,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他李弘冀居然还有把柄在他的手上。 “那你的意思是,无从查起了?”听到这里,李璟面色一沉,颇有不善的望了楚渊一眼。 闻言,楚渊沉默的低下头,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此的三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鬼狱行事向来诡异莫测,除了杀人,他们的行迹也是极难追踪的。 况且,别说鬼狱是吴越的组织,就是鬼狱在南唐,李璟也未必找得到鬼狱的老窝。 “父皇息怒,虽然不知是何人要对我南唐皇室出手,但是,既然鬼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南唐伸手,那他们就应该做好被我南唐全国通缉的准备。”就在此时,李弘冀突然出声道。 对此,李璟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眯眼,抿唇道:“你想怎么做?” 在李璟的目光下,李弘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回父皇,儿臣想,虽然鬼狱行踪难以掌控,但是在江南一带,肯定多有据点,既然鬼狱敢招惹我南唐皇室,那这些江南据点,想必他们也是不会想守着了。” 李弘冀的意思很简单,在南唐上下,禁令鬼狱人员的行踪,如此一来,鬼狱就无法在江南自由活动,这也算是南唐对鬼狱的一些警告了。 “就这样?”李璟声音一沉,他最喜爱的皇子莫名中了鬼狱的荭殇毒,他却只能在江南范围里控制鬼狱的行踪,李璟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是不是当得太窝囊了? 闻言,楚渊和罗延原自然不敢说什么,而李弘冀也是一愣,随即恭敬道:“不知父皇心中所想?” 还能怎么样呢?其实他们都明白,李弘冀的建议,已经是对鬼狱最大的制裁,揪不出身后的买主,鬼狱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南唐发泄的对象,这实属正常。 只是........想到这里,李弘冀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的紧了紧,如此一来,这江南的几处据点,他倒是要让萧染舍弃一二了。 “那就这样吧,燕王你去安排一下,然后.........”说到这里,李璟忽然顿了顿,沉默半晌之后,才再次道:“然后,你还是回润州去吧,齐王那里,应该是需要帮手的。” “是,儿臣替母妃和五弟祭祀之后,就回润州。” 第八十九章 大辽来使(四)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楚渊站在地字四号房外,看着房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布衣小厮从里面走出,目光上下打量了楚渊和那掌柜的一眼,抿唇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掌柜的回头望了楚渊一眼,楚渊微微点头,然后上前两步,目光依旧温和的看着那小厮:“鄙人姓楚,我家老爷姓李,是老爷让楚某来这里接见贵上的。” 对于楚渊说的哑谜,那小厮沉吟了半晌才道:“进来吧。” 闻言,楚渊回头对那掌柜的淡淡一笑,然后侧身进了房间。 走进房间之后,那小厮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楚渊并没有在意小厮的动作,因为,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才是应该让他注意的人物。 “姓楚?”那人坐在木桌旁边,脸上戴着一张铁面,轻飘飘的瞥了从门口走进的楚渊一眼,显然,他已经听清了楚渊的说词。 见此,楚渊微微勾唇:“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看着楚渊从容不迫的模样,那人眼中划过一丝赞许,然后越过楚渊对他身后的小厮道:“你先出去。” 那小厮领命,二话没说的退出了房间,一时之间,整个房间便只剩下了楚渊和那神秘的大辽使臣。 “你觉得,我大辽凭什么和你们南唐合作?”那人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放在木桌上,露出了一张格外清俊的容颜。 大辽位于北部,幽州之地,苦寒干燥,在那里生长的人,一般都不会有江南人士的温和知礼,可是楚渊眼前的这人,俨然不同于其他大辽人,他不仅没有大辽人特有的粗狂性格,相反,他的行为举止还透着几分江南人士的情怀,这让楚渊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怎么没听说过,大辽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就算楚渊不了解那人的身份背景,也并不妨碍他与那人公平谈判。 “阁下不远千里来到南唐,不就是想要和我南唐合作吗?”楚渊径自的走向木桌,言笑之间已经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那人微微皱眉,“我怎么没听说过,南唐有你这么一位楚姓公子?” “那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楚渊反问道。 见此,那人颇有趣味的勾了勾唇,指尖轻敲桌面,淡淡道:“在下复姓耶律。” 闻言,楚渊微微眯了眯双眼,耶律?那可是大辽的国姓,看来,这一次,大辽是真心实意想要同南唐合作的,居然派了皇室子弟来金陵详谈。 “原来是皇室子弟,不知阁下是哪位侯爷?”楚渊沉沉的望了那人一眼,眸子紧紧的眯了眯。 听着楚渊的试探,那人勾唇一笑,并不在意的笑道:“不过是个闲散子弟而已,此次江南之行,还是陛下隆恩。” “阁下客气。”楚渊淡淡一笑,放弃了继续套话的可能。 眼前此人,乍看之下或许会觉得极好糊弄,可是楚渊与他这一来二去的试探,他竟回答得滴水不漏,俨然是个长期与人打交道的人物。 楚渊明白,想要在这种人的口里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怕是很难。与其如此,他还不如开门见山的同他谈判。 “不知贵国派阁下来金陵,可是对这份合作,还有什么异议?”楚渊单刀直入的问道,神色依旧淡然,但是细细的感觉之下,竟有几分压迫感。 可那人似乎并不受影响一般,只是依旧面色如常的回道:“中原后起的势力是郭氏,郭氏兵力强盛,在中原周边的小国都只能在其羽翼下夹缝求生,南唐虽在江南有一定的兵力,可是谁都不能保证,郭氏抽出手来之后,不会先动南唐这块肥肉。” 闻言,楚渊低头一笑,“阁下说的这些,虽是南唐面临的境况,但不也是大辽面临的境况吗?如今后周势力渐强,若是贵国不与我南唐合作,以制衡后周的国力,难保你我两国不会被后周吞并,不是吗?” 楚渊话音落下,那人的面色终于忍不住变了变, “可是我大辽地域贫瘠,南唐却占据广袤富庶的江南之地,享受江南周国的进贡,若是后周想要扩张国力,在我看来,恐怕也会先动南唐的吧?” 闻言,楚渊面色不变的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阁下是以为,后周的野心,只存在于江南吗?” 听到这里,那人的目光忽然一沉,没有再开口。 他深知楚渊说得没错,后周国力渐强,这不仅让他周边的割据势力胆战心惊,更让人不由得猜测后周的野心,天下大乱群雄逐鹿的时代,谁没有一颗统一天下的心? 后周若是灭了南唐,那大辽肯定保不了。可是,如今的合作是南唐提议的,大辽的陛下已经先入为主的以为,南唐缺不了大辽,想让他在南唐讨到足够多的好处。 可是他不是傻子,南唐的人更不是,这笔交易,是彼此的利益交换,没有谁能够要挟谁。可是,如果他真的带不回半点好处,那位陛下说不定只会责怪自己没有尽力。 “看来阁下也明白,大辽与南唐的合作,是逼不得已的事情,是吗?”看着那人不停变化的脸色,楚渊轻轻的勾了勾唇,言谈之间,满是笑意。 闻言,那人冷冷的望了楚渊一眼,“先生真是好口才。” 这句话已近咬牙切齿了,可是楚渊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淡笑道:“南唐与大辽是注定的盟友,阁下也不必过多的担忧,就算此次金陵之行没有为敝上带来好处,但总归是让贵国了解到了我南唐想要与贵国合作的决心。想必阁下此次来金陵,是为了联姻之事吧?” 楚渊说完,那人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抹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阁下既是皇室子弟,在下只需轻轻推敲一二,便知贵国之意。这适龄的公主嘛,我南唐倒是许多,除了还未及笄的永嘉公主,其他四位公主都已成年,阁下亲身前来,想必也是希望挑个中意的…….王妃吧?”楚渊淡淡的开口,若有若无的审视着那人的面色。 第九十章 再见周书岚(一) 果然不出楚渊所料,在楚渊说出王妃二字的时候,那人的面色陡然一变,沉沉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渊轻轻抚了抚自己身上的褶皱,然后站起身,抿唇道:“在下虽不才,但也听说过大辽陛下有一位倾国倾城的贵妃娘娘,这位贵妃娘娘原是江南人,曾为大辽陛下诞下十一王子,据说王子随了贵妃娘娘的性子,如今一见,倒真是名副其实了。” 说完之后,楚渊便不再看那人的面色,径自的走出了房间。 等楚渊离开之后,那人这才站起身,神色郁郁的望着房间外,这时,房间内的屏风后走出一褐色锦袍的魁梧男子。 “小王爷,看来此行,我们不能如愿了?”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到那人身后,沉声问道。 闻言,那人转过身,冷冷的瞥了魁梧男子一眼,没有开口。 见此,那魁梧男子无言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踏步离开了房间。 再说楚言歌,出了王府之后,她便沿着御街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金陵城最繁华的街道,看着街道两旁不停吆喝的小贩,楚言歌满脸的惊喜,这边看看,那方瞧瞧,一直停不下来。 “诶!姑娘,看你眼生,是才来金陵的吗?”当楚言歌走近一家卖脂粉的店铺时,那店铺的女老板有些疑惑的喊住她。 楚言歌闻言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女老板,看着她身上不俗的穿着和首饰,楚言歌在心底微微一惊叹,然后轻声道:“对啊,去年的时候我才来的金陵。” 说完之后楚言歌便笑着走进了那女老板的胭脂铺,那女老板见此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小姐既是初到金陵,想必不知道我胭香斋吧?” “哦?你们铺子很出名吗?”楚言歌好整以暇的看了那女老板一眼。 女老板闻声一笑,眉眼间浮上了一抹傲色,笑道:“那可不是,若说这金陵城,哪家小姐不知道我这胭香斋?我这里的脂粉,可是从南方海运过来的,是上好的珍珠脂粉,这抹在脸上啊,别说多细嫩光滑了......” 说到这里,那女老板随手将手边的脂粉递了一盒给楚言歌。 楚言歌小心翼翼的打开脂粉盒,在女老板的眼神示意下轻嗅了一口那淡淡的香气,轻声问道:“这是,什么花香?” 女老板神秘一笑,“小姐似乎是偏南人士,自然不识得这香梅淬桂的香味,其间百余种香料,也多是北方盛产的寒物,小姐不必讶异。” “这里面有一百多种花香呢?”楚言歌有些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双眸。左右摆弄了几下手中的脂粉。 看着楚言歌颇有兴趣的模样,女老板微微低眉,浅笑道:“小姐不相信我?我胭香斋在金陵城可是出了名的,自然不敢胡言乱语,欺骗小姐的。” “不不不,我也没说你骗我呀,我只是很好奇,嘿嘿,好奇。”说着楚言歌便将手中的脂粉盒放在了女老板的手边,假笑着看着其他的胭脂首饰。 看着楚言歌的动作,女老板似乎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没有再去给楚言歌介绍胭香斋的东西,只是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楚言歌的指尖划过那些胭脂盒的表面,刚想回头问那女老板什么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是你?” 那道女声清丽悦耳,楚言歌不由得微微抬头。 原来,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几月前,在长袖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府二小姐,那个清雅慧心的周书岚。 “周……姐姐?”楚言歌偏着脑袋想了想,有些疑惑的看着周书岚。 今日的周书岚仍旧是一身红梅白纱袍子,只是开春之后,她的脸色似乎比起冬日的时候好了不少,发髻轻轻挽起,倒是多了一分恬静阔达的贵族小姐的气质。 “言歌,我可是一直记着你呢。”周书岚轻声一笑,她这句话倒也不算是说谎,在金陵城多年,名门小姐她是见过不少,可是若说印象深刻,谁都不及她眼前的楚言歌。 被周书岚这么一笑话,楚言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噘着嘴道:“哎呀,我这不是一直没空嘛,嘿嘿……” “你住何处啊?”看着楚言歌局促不安的模样,周书岚也不再计较,只是径自的问出了自己一直的疑问。 这几个月里,她可是四处打听了,在这金陵城,似乎并没有一户姓楚的人家,更没有一位楚姓小姐,如楚言歌这般灵动可人。 在周书岚看来,若是金陵城有这么一号人物,她铁定是能打听出来的,可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她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头绪。 听了周书岚的问题,楚言歌倒是难得的沉默下来,她总不能说自己住在郑王府吧?这么一来,岂不是会给李从嘉带来麻烦?可若不说郑王府,她又能说哪里呢? 看着楚言歌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周书岚倒是也没有着急的问她,想必也是明白楚言歌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对了,言歌也喜欢这胭香斋的东西?”周书岚随意的拿起楚言歌手边的手镯,好奇的问道。 闻言,楚言歌愣了愣,随即笑道:“也?看来周姐姐也喜欢这胭香斋的东西?老板娘你果真没有骗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楚言歌还越过周书岚,戏谑的看了那女老板一眼。 见此,女老板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感情自己突如其来的好意,竟然被人当成了奸商欺瞒? 闻言,楚言歌老实的点了点头,若不是楚渊再次叮嘱自己不能随意同别人说起这件事,她也不至于这般扭捏。 “那言歌……你是郑王的?”周书岚的目光有些炙热,看得楚言歌浑身发毛,不自觉的反问道:“是什么?” 看着楚言歌呆愣的模样,周书岚顿觉自己实在太多心了,当下便释怀一笑道:“是郑王的哪个远方表亲吗?我刚刚听你叫郑王,从嘉哥哥?” 听周书岚这么一问,楚言歌忙道:“不是不是,只是我哥哥与从嘉哥哥是旧识而已,我和哥哥是来金陵投靠从嘉哥哥的。” “哦……”周书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言歌住在郑王府里,可见过那郑王?” 第九十一章 再见周书岚(二) “小姐真是误会我了,我只是看小姐生得好,性格似乎也不错,才多说了两句。”女老板有些无奈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闻言一愣,随即吐舌道:“好姐姐,我真是对不住你,谁叫我来金陵城这么些日子,总是不太安稳呢,唉……” 其实楚言歌说的倒也是实话,她在金陵城的几个月,确实一直被欺瞒,绑架,遭遇伏杀…… “看来言歌似乎不是很喜欢金陵?”周书岚若有所思的放下了手中的手镯。 是了,金陵,看似光鲜亮丽的一座城市,若非身不由己,她也不愿意呆在这里的。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有些不愉快啦。”楚言歌笑了笑,然后不再同周书岚谈及其他。 许是之前误会了那女老板,所以楚言歌和周书岚离开的时候,楚言歌还是买下了女老板推荐的那款脂粉,正好用来送给周书岚,当成见面礼物。 楚言歌心中这么想着,一出胭香斋的大门,她就将手中的脂粉盒递给了周书岚身旁的丫鬟,含笑道:“周姐姐,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这就算是见面礼了吧。” “诶,言歌你干嘛呢?你喊我一声姐姐,就算需要见面礼物,也应该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啊!”周书岚连忙将脂粉盒从自家丫鬟的手中取回还给楚言歌。 可谁知楚言歌却一把将脂粉盒推回,不在意的说道:“哎呀,我们海域女子,不喜欢用这什么脂粉,我看周姐姐挺喜欢的,所以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啦。难道周姐姐不喜欢吗?” 看着楚言歌疑惑的眉角,周书岚有些无奈的叹道:“也不是不喜欢……” “喜欢就好,那姐姐就好生收着吧!”还未等周书岚说完,楚言歌便迫不及待的将脂粉盒塞回了周书岚身旁的丫鬟手里。 那丫鬟显然也是个没意见的主儿,见楚言歌将脂粉盒推了回来,连忙无措的看着周书岚。 许是周书岚也拿楚言歌没有了办法,所以她只好无奈一笑,叹道:“那姐姐收了你这见面礼,是不是得礼尚往来啊?” 楚言歌连忙摆手:“不不不,哥哥说了,朋友之间,讲的是情义,周姐姐只要记得我就好了。” 闻言,周书岚似乎微微怔了怔,过了好半晌才笑道:“那……言歌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究竟是哪家的小姐呢?” 楚言歌吐了吐舌,嗫嚅道:“郑王府……” “什么?”因了楚言歌的声音过小,所以周书岚并没有听清,当下不由得重新问道。 楚言歌看了周书岚一眼,拉着她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轻声道:“郑王府,我住从嘉哥哥的府上。” “……郑王府?!”周书岚的声音陡然一高,吓得楚言歌连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角,“嘘!!周姐姐,你小声一点!” “郑王府?你说的,可是那才出宫建府的郑王李从嘉?”周书岚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言歌点头,“当然了!”岂止见过,楚言歌觉得,她还和李从嘉的关系很不错呢! 听楚言歌这么一回答,周书岚的眼睛忽然一亮,笑道:“那言歌同我说说,那郑王是不是生得真如传闻一般,俊美风流?” “传闻?”楚言歌有些疑惑的抬起眸子。她怎么不记得金陵有什么传闻是关于李从嘉的? “是啊,传闻郑王可是风雅俊流,天生异瞳呢。”说到这里,周书岚倒是难得的露出了小女儿家的娇羞神态。 见此,楚言歌有些了然的挑了挑眉,神采飞扬的说道:“这个嘛,我觉得,从嘉哥哥自然是生得极好看的!” 这话楚言歌倒是没有撒谎,虽然她见过的美男子不在少数,可是李从嘉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忍不住亲近的儒雅气息,温和知礼,让人相处得十分舒服。 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想起了那抹邪魅的身影和肆意妄为的笑容,虽然那个人生得风华绝代,可却是让人捉摸不透,怎么看,怎么生气…… “极好看?那言歌喜欢郑王吗?”周书岚有些试探的看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将思绪从记忆里抽回,摆手道:“喜欢啊,但是,不是姐姐以为的那种喜欢,在我心里,从嘉哥哥和我哥哥一样。” “你个死丫头,我说的是什么喜欢啊??”周书岚到底是个闺阁女子,被楚言歌这么一笑话,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见此,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撇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喜欢呢!不过姐姐定是知道的!嘻嘻嘻!” “楚姑娘?大老远的就听见你的笑声,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就在楚言歌掩唇取笑周书岚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清和低沉的声音,楚言歌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往声源望去。 当楚言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的那道蓝色身影之上时,那如昨的白皙容颜,让她不由得晃了晃神,直到身后的周书岚推了她一把才惊醒过来。 “啊??我........我........高公子怎么会在这里??”楚言歌惊慌的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只能牵强的扯了扯嘴角,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见此,高子弋倒是难得的笑了笑,然后往楚言歌身后的周书岚看去,含笑着点了点头。 周书岚原是大家闺秀,虽是庶出,但也懂得男女之别,她见着高子弋与楚言歌应是旧识,自己也不好杵在原地打扰,当下便对高子弋行了个礼,然后对着楚言歌抿唇道:“既然言歌的朋友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来日,我再遣人去郑王府里邀请妹妹出来喝茶。” 闻言,楚言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含笑跟周书岚道了别。 看着周书岚窈窕纤瘦的背影走出老远,楚言歌这才回头望着高子弋,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高公子.......也出来逛街吗?” “不行吗?”高子弋眉头微微一挑。 楚言歌点点头,忽而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又摇摇头,轻声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高公子,应该不会喜欢市井之地。” 第九十二章 受邀雨花台(一) 其实说来,楚言歌与高子弋,不过两面之缘,对于高子弋这个人,留在楚言歌印象中的,一直是初见时的惊艳和震撼。后来重相遇,楚言歌也是为了李从嘉的伤势有求于人,自然无心窥探高子弋的性格、 所以就算今日已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在楚言歌心中,高子弋还是那个不容亲近,眉眼处透着几分疏离的翠微亭的神仙公子。 许是被楚言歌的言词给逗乐了,高子弋竟也同楚言歌开起了玩笑。 “楚姑娘,你这是在说高某,自命清高吗?” 听了高子弋的话,楚言歌更觉得无地自容,她知道这是高子弋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可是她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咿咿呀呀的说着不是的。 “高公子莫要误会,我的意思是.........高公子看上去,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怎么会.......怎么会和我在金陵的街头撞见呢.........” 看着楚言歌半垂的脑袋,高子弋的眼底划过一抹温和,随即轻声道:“哪里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在这世间,我们都是俗人,免不了生老病死,更免不了机关算计。倒是你个丫头,我听说郑王已经从宫里搬回了王府,你不好好照顾郑王,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逛街?” “从嘉哥哥有人照顾呢,我只是出来透透气嘛.........”楚言歌怎么会告诉高子弋,她是因为想趁着这两日楚渊事忙,所以偷偷的跑出来逛街的呢? “那你倒是没想到来我雨花台坐坐,今日天气甚好,那桃花开得也格外的灿烂呢。”高子弋笑着说道。 楚言歌先是一愣,随即想起高子弋的雨花台里那一片如人间仙境的桃林,脸上划过一道笑容,嬉笑道:“我这不是没有想起来嘛!” “那今日主人相邀,你可想去看一看那桃花?总比你在街上上蹿下跳得好吧?”高子弋的声音低沉且含着一丝笑意,仔细听来,似有一抹蛊惑的意味。 “好啊!”楚言歌咧嘴一笑,倒真是不懂得拒绝为何物。 看着楚言歌明艳动人的笑容,高子弋也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然后伸手道:“请吧。” 楚言歌和高子弋一前一后的走在金陵的街道上,不管是在什么时代,好看的人走在一起,总是会招来异样的目光,更何况是高子弋这般的天人之姿。 所以,从胭香斋走到雨花台的一段道路的途中,楚言歌便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探究的眼神。虽然她厚脸皮是出了名的,可是也经不住那么多人盯着自己看,特别是其间还有几道暧昧的目光。 “楚姑娘是有什么不适吗?”看着楚言歌的耳根处泛起了微红,高子弋还明知故问的笑道。 楚言歌斜斜的扫了高子弋一眼,然后闷着头走进了雨花台。 看着楚言歌难得的耷拉着脑袋,高子弋倒是不自觉的轻笑起来,见惯了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如今一番娇羞,倒是真让人觉得意外。 意外?高子弋的眉头微微一挑,她的身上,可不就是,最容易出现意外的吗?想到这里,高子弋的神色微微沉了沉,在雨花台门口站了许久,然后才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因为是和高子弋一起走进的雨花台,所以楚言歌自然接受了来自四面八方好奇的目光,雨花台的丫鬟下人们都是一脸震惊的望着楚言歌,还有她身后的高子弋。 他们家公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带女孩子回来了?? 许是那些下人的眼光过于明显,楚言歌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些不自在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悔恨自己为什么喜欢乱蹦跶。 如果她不乱蹦跶,老老实实的呆着郑王府里,肯定就不会遇见高子弋了........ “走吧......”高子弋轻笑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绕过雨花台摆放玉石和药材的地方,径直的走向了内院。 闻言,楚言歌连忙点头,然后快速的跟上了高子弋的步伐,那模样,似乎生怕走得慢了,会被身后的目光杀死一般。 等高子弋和楚言歌走得远了,雨花台的那些下人居然三三两两的聚在了一起,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 “这公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水灵的姑娘?” “........不知道呢,看那姑娘长得娇小可爱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说起这个,你们还记不记得,几日前,公子去清凉山采药的那回,不是救下一个女子吗?我看着,这女子似乎就是那日公子救下的那位啊.........” “公子去清凉山采药??公子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去采药啊?你可别瞎说了!” “你才瞎说呢!!那日许是缺人手,疾风才叫上了我去帮忙的!!”一个个子不小的青年男子说道。 对此,周围的下人自然都是面面相觑,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那青年男子所说的话。 这厢下人们围在一起谈论楚言歌和高子弋,两人却好似没事人一般的走进了内院。 当楚言歌站在内院门口,看着眼前宛如仙境的桃林时,她忽然便觉得刚才的后悔真是自己的蠢笨。 这么一大片如海域之外的桃林,今年她却在金陵见到了,她还管什么旁人的目光呢? 这么想着,楚言歌也不再顾忌高子弋是否还在,整个人都跳进了桃林里,看着那些随风飘落的桃花簌簌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的目光,竟变得格外的柔和。 看着楚言歌意欲起舞的模样,高子弋眼神微敛,然后从腰间取下一支玉箫,横在嘴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听见高子弋的箫声,楚言歌先是一愣,随即望着高子弋灿然一笑,然后翩然起舞。 她虽不似一般女子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是她从小跟在白烟身边,白烟精通琴棋书画,舞技自然也不差,空闲之时便会教她一些基本的舞蹈。 以前楚言歌还是一点不喜学那些,如今身处这大片粉红的仙境,她倒真是想好好感谢白烟一番。 若不是白烟教她学舞,今日今时,这般地点,这般曲子,岂不是浪费了去? 第九十三章 受邀雨花台(二) 一曲作罢,楚言歌意犹未尽的收回挥舞的衣袖,转身看向桃花满身的高子弋。 “没想到高公子,这般精通音律?” 闻言,高子弋淡然一笑,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桃花,缓步朝楚言歌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叫我子弋吧,高公子未免太生疏了些。” 看着高子弋嘴角上扬的弧度,楚言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怔怔的点了点头。 “今日天气好,言歌要不要与我小酌一杯?”高子弋径自绕过楚言歌,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然后将之前的清酒重新温上。 “啊?”楚言歌疑惑的将视线转向高子弋的方向,当她看清那石桌上徐徐冒烟的清酒时,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哥哥不许我喝酒,我若是偷杯了,肯定会被他发现的!” “你哥哥?”高子弋抬头,若有所思的问道。 接触到高子弋的目光,楚言歌愣愣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哥哥和我一起住在郑王府的嘛。” “坐下吧,不喝酒就坐下与我聊聊天吧。”高子弋笑着说道。 许是高子弋的笑容带着一丝蛊惑,楚言歌没经过什么反应便坐了下来,可当她准备找个话题的时候,高子弋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楚渊。” “楚渊?他与郑王是如何相识的?”说到这里,高子弋的声音忽然顿了顿,再次道:“我听说郑王喜好游历山水,难不成令兄也雅好山水?” 楚言歌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可不是嘛,我哥哥一直喜好那些经史子集,至于哥哥与从嘉哥哥是如何认识的,我也只是听哥哥提起过几次,好像是.........在徐州。” “徐州?”高子弋的眸光微微一动,原来是在徐州,徐州是李氏皇族的祖籍地,想来楚渊应是在徐州城撞上了回乡祭祖的李从嘉了。 只是........高子弋实在不明白,楚渊为何会选择李从嘉,在金陵城,他们想要立足,李从嘉着实不是一个好人选。 虽然李从嘉圣宠在身,可是.........一个毫无实权的王爷,圣宠就是他的催命符,此次清凉山广慧寺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或者说.........楚渊是真拿李从嘉当朋友?若是如此,那倒真是有意思了。 “高.......子弋?你在想什么呢?” 楚言歌的声音将高子弋的思绪拉回,他先是一愣,随即轻声问道:“对了,我忘了问你,郑王的伤势可有什么问题?” 闻言,楚言歌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撑着下巴回道:“我看从嘉哥哥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那荭殇毒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言歌正紧紧的盯着高子弋,似乎有些紧张。 见此,高子弋低声一笑,沉声道:“荭殇毒虽然厉害,但是我的医术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不是鬼狱的冰碧之毒,我都能解。” 不知为何,楚言歌总觉得高子弋在说出冰碧之毒的时候,眼神总是在自己的身上游走,让她莫名的感到一阵心虚。 “你怎么了?”高子弋将自己身前的清酒倒在杯中,其间还不忘望了神色有异的楚言歌一眼。 闻言,楚言歌忙道:“没,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子弋解不了的毒。”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高子弋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然后端起清酒小酌了一口,然后淡淡道:“也不是不能解,只是需要一味药引而已。” 楚言歌抬起头,视线落在高子弋的身上,轻声问道:“什么........药引?” 高子弋神色悠然的望了楚言歌一眼,轻轻一笑,却并没有回答楚言歌的问题,而是径自道:“我在金陵没什么朋友,若是言歌有空,就常来我这里玩儿吧。也好让这死气沉沉的雨花台,多点儿人气。” 楚言歌一愣,随即笑道:“好啊,要是我能出来,我就来找你,你可不许嫌我烦!” 高子弋举杯,轻声道:“那是自然。” 一杯饮尽,高子弋将酒杯轻轻放下,刚想说些什么,外面忽然跑进一神色慌张的下人,沉声道:“公子!!外面来了官兵,说是有逃犯闯进了雨花台,奉命搜查!” “逃犯?”楚言歌看着高子弋的眉梢微微抬了抬,然后抿唇道:“让他们进来吧。” 闻言,那下人小心翼翼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低头应了一声是,迈着小步退了出去。 见此,楚言歌连忙看向高子弋,有些紧张的问道:“子弋,没什么事吧?” “也不知是哪里的逃犯,居然逃进了我雨花台。”说到这里,高子弋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后站起身,望着楚言歌淡然一笑,“无碍,我去看看情况,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闻言,楚言歌也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所以当下便听话的点了点头。 等到高子弋的背影消失在桃林,楚言歌这才将视线收回,一个人无聊的盯着眼前的一套温酒的工具,时不时的用手戳两下酒杯。 “嗖——” “谁??”一道风声划过楚言歌的耳际,她连忙站起身,警惕的望着四周。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她眼前闪过,在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模样的时候,那人已经泰然自若的挂在了她眼前的桃树上。 身子斜斜的躺在桃树枝干上,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脸上戴着一面金丝云纹面具,一双漏在外面的眼睛,清澈幽黑,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 “你.........”楚言歌怔怔的望着树上的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萧染?”楚言歌上前两步,有些疑惑的望着树上的人。 那人听见楚言歌的声音,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然后嘶哑着声音道:“我不是什么萧染!” 看着那人闪烁的眼神,黑色衣衫上浸出的点点血迹,楚言歌眸子一紧,颤声道:“你就是萧染!你怎么又受伤了?” 说到这里,楚言歌忽然想起之前广慧寺的刺杀,双目一张,略有些惊骇的问道:“你是不是又去刺杀从嘉哥哥了?萧染!亏我这般护你,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身边的人动手??你难道真的要杀死从嘉哥哥吗??” 第九十四章 守城士兵之死 看着楚言歌神色激动的模样,那人的眸子又是一缩,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强撑着意志飞身出了雨花台。 看着那道黑色身影从自己的眼前消失,楚言歌连忙追上去,对着他的身后吼道:“萧染!!如果从嘉哥哥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可是那道身影并没有回头,也没有给楚言歌任何答案,只留下了一滩鲜红的血迹。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楚言歌这才惊醒,恍然想起之前有士兵搜查雨花台。 不知是为了高子弋还是为了不暴露萧染的行踪,只见楚言歌连忙用泥土遮住了萧染留下的血迹,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坐在了石桌旁。 脸色虽有些异样,可若非仔细查看,定是看不出什么的。 果然,就在楚言歌坐下不久,后院的大门外便走进一队士兵,高子弋跟在那些士兵之后,态度虽然谦卑,可是眉眼处却透着几分不在意。 见此,楚言歌连忙站起身,视线落在了带头的将军身上,那人她曾见过,是之前追捕萧染的禁军统领,恰好偶然听楚渊提过,好像是叫罗延原。 “这是谁?”罗延原回过头看向高子弋,虽是质问的语气,可到底没有多为难高子弋,毕竟,金陵城上下怕是都知道,李从嘉是被高子弋救回来的了。 高子弋轻瞥了楚言歌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几乎是在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楚言歌便将目光移开了。 见此,高子弋也不在意,只是仍旧颔首对着罗延原说道:“罗大人,这是我雨花台的客人,无可奉告。” 也许是从未见过这般不识抬举的人,罗延原竟在话里找茬道:“今日本统领是奉命查案,高公子这番回答,是不是太敷衍了些?万一这个女子,与那凶犯有什么牵扯呢?” “大人言重了,那凶犯是男子,武功又十分高强,而高某这位客人,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娃,怎么会同那凶犯有什么瓜葛?”说到这里,高子弋故意顿了顿,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还是说........大人这是在怀疑高某?” 被高子弋的话噎到说不出话来,罗延原的脸色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看。他自然知道高子弋得罪不得,可是他又知道,李璟也不是那么喜欢这个高子弋,所以他才会故意为难他,但是又不越界,这般下来,既能讨了李璟的欢心,又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岂不是两全其美? 只是罗延原没想到,高子弋竟这般难缠,从雨花台外搜到内院,他竟一声不吭,让自己找不出错处,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楚言歌,想着出言为难几句,没想到高子弋居然这么给自己堵了回来。 他若说是,那便是彻底的得罪了高子弋,这人总是有个三病两痛的,运气不好的,还会得一些恶疾,所以,若非不得已,谁会愿意得罪这位不世神医呢? 显然,罗延原能在这般年轻的年纪就坐稳禁军统领这个位置,他自然是明白该如何圆滑处世的人。 所以他只是对着高子弋笑了笑,没什么诚意的说道:“自然不是,高公子身家清白,想来也不会与凶犯有什么牵扯的。” 罗延原一口一个凶犯的,楚言歌这厢忍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空隙,忍不住问道:“罗大人......请问,那是什么凶犯啊?他可是.........行刺了什么人?” 问到最后的时候,楚言歌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很担心李从嘉,并且痛恨自己,若不是自己任性的跑出了王府,或许........或许萧染不会动手的......... “那凶犯将守城的士兵给杀了,昨夜将尸体挂在了城门口,影响太过恶劣,陛下震怒,这才会派本统领督办此事。”罗延原虽然不愿意回答楚言歌的问题,可是当高子弋也十分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时候,罗延原这才不得不开口回答道。 “士兵?守城的?”楚言歌听后有些讶异的望着罗延原,满眼震惊。 看着楚言歌眼中的惊慌,罗延原还以为她是害怕了,当下说话也不由得放缓了许多。 “是啊,死一个士兵倒也没什么,主要是..........那凶犯的手段太过残忍,竟将人活生生的开膛破肚,挂在了城门口,城中的百姓大多被吓得不轻,陛下这才会严办此事。今日巡逻的将士在街角撞见了嫌疑犯,一路堵截,这才追到了雨花台。”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延原还小心翼翼的望了高子弋一眼,似乎有些惧怕高子弋发怒。 不过,所幸高子弋也没太在意这件事,神色依旧淡淡,只是看向楚言歌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探究。 “罗大人,高某的后院也就这么大,您若执意要搜便搜吧,只是希望大人的下属,莫要伤了高某入药的桃花。”高子弋笑看着罗延原,眼角透出一抹寒意。 罗延原被高子弋看得心中一紧,可是他怎么会承认自己被高子弋的眼神给吓住了? 所以他只是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开,然后沉声的吩咐下属前去搜查,并且还不忘嘱咐了一句,不许碰那些桃花。 罗延原的人马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雨花台中也只是走了个排场,自然没有搜到什么东西。 可是,等罗延原的人马走后,高子弋却沉沉的望着楚言歌,低声道:“言歌有什么心事吗?” 闻言,本在思索萧染究竟去了何处的楚言歌一惊,连忙抬起头,“哦.......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高公子,告辞。” 说完之后,楚言歌也不看高子弋的面色,径自的便走出了内院。 见此,高子弋的眼神微微一敛,他虽什么都没说,可是视线却落在了之前萧染停留的树干上,那里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高子弋是大夫,也是一代高手,他自然闻出了不对劲。 可是,若真有人进来过,楚言歌为何不告诉自己,难道........她还没有信任自己吗?还是说,来人.........楚言歌认识?? 第九十五章 目睹罪恶(一) 就在高子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雨花台外,原本应该离开的萧染却倚靠在墙边,轻喘着粗气,眼神幽深的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角落里忽然跑出几名黑衣男子,疾步走向萧染,跪伏在地,恭敬道:“萧大人??您怎么了??” 萧染冷冷的瞥了周围的几人一眼,然后站直身子,气息也变得如常人一般平稳。 “你们先起来吧,我没事,鬼使在何处?”那日广慧寺行刺李从嘉的时候,他是乔装打扮混入杀手中的,他想要的,是广慧寺里的东西。 此事无人知晓,可他还是被鬼狱的杀手围攻,最后落了个重伤的下场,他就不信,这件事,领头的鬼使会不知道。 “在城外的城隍庙,鬼使听闻萧大人南下来了金陵,这才派属下等人前来迎接。” “迎接本座?呵........那鬼使倒是有心。”萧染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寒意,那回话的杀手也只能低头不语,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见此,萧染的瞳孔里划过一抹轻嗤,都是一些油锅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特别是在实力为尊的江湖,这些人又真正服气过谁?不过是中了冰碧之毒,无奈之下屈就于鬼狱而已。 “走吧。”萧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步离开了原地。 看着萧染离开,那几个黑衣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晌之后才跟上了萧染的步子。 再说楚言歌,她从雨花台跑出,径直的便跑向了城门口,萧染为什么要杀一个普通的士兵?而且手段还如此残忍??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他了?? “啊!!”就在楚言歌快速往城门口跑去的时候,忽然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言歌募地抬头,正好看见了李宣远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楚言歌心中一滞,虽然她对李宣远的人品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李宣远长得非常好看,面若桃花,笑如罂粟。此时手上一把檀香扇,更有了几分风流公子的韵味。 此时李宣远的身边空无一人,就连上次楚言歌所见的那个络腮胡子都没有在,所以楚言歌只好左看看右看看,始终没有向李宣远行礼。 看着楚言歌的小动作,李宣远低声一笑,问道:“你看什么呢?” “看你的大队伍呢!你个风流王爷,出门不带随从的吗?”楚言歌抬头看着李宣远,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屑。 闻言,李宣远眉梢微微一挑,颇有得意的说道:“本王今日发现了一家十分美味的小店,所以便迫不及待跑出来了,哈哈。” 说到这里,毫无意外的招来了楚言歌的一个白眼,不过李宣远并不在意,相反,他仍旧坚持不懈的问道:“对了,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楚言歌一愣,随即想起自己是想去城门口,“我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楚言歌便从李宣远的身旁绕了过去,头也不回的往城门口跑去。 见此,李宣远忙道:“你干什么去啊?” 楚言歌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南城门!” 南城门?李宣远的眉梢微微一挑,抬步跟上了楚言歌的背影。 等楚言歌迎着有些刺痛的皮肤赶到南城门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一滩还未清理干净的鲜血,如同血河一般流淌在城门口下的栅栏旁,如此血腥,难怪李璟会震怒。 “你好........请问,城门口的尸体,在哪里?”楚言歌有些慌忙的拉住了身旁的过路人,焦急的问道。 她需要一个答案,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萧染为什么要杀一个士兵........ “不知道!!”那人一把推开了楚言歌,或许在他的眼里,如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的楚言歌,只是一个无厘头的疯子而已。 楚言歌被那人一推,险些跌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幸好李宣远从身后赶来,轻轻的抱住了她。若是有人仔细看去,定能发现,李宣远的脚未落地,显然是使用了轻功才接住了楚言歌。 “你干什么?”李宣远难得的皱了皱眉,看向那推开楚言歌的人,目光带着几分不善。 那人许是被李宣远的目光吓住了,当下只是嗫嚅的说了句真是倒霉之后便离开了城门口。 而楚言歌却始终躺在李宣远的怀里,一声不吭。 “喂!楚言歌??你怎么了?”李宣远将楚言歌扶正,有些疑惑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先是一愣,随即问道:“王爷,你知不知道今日南城门有士兵被杀的事情?” 李宣远点头,这种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看着李宣远点头,楚言歌再次问道:“那........王爷知不知道,那士兵的尸体会放在哪里?” 听了楚言歌的问题,李宣远审视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轻轻的放开她,一展折扇,轻笑道:“这是凶案,自然是收在了顺天府的停尸房了。” “那王爷,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我只想看一眼,那个士兵的样子。”楚言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布满了惶惑。 看着楚言歌的模样,李宣远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见此,楚言歌心中感激,由衷的说了一句:“谢谢。” 李宣远是皇室,想要见一具尸体还是轻轻松松的就能搞定的,所以,没出多久,楚言歌便来到了停尸房,满屋子的白色布帛,遮住了一具具接近腐烂的尸体,仵作走到她的身旁,低声问道:“姑娘想看今日何时送来的尸体?” 许是因为李宣远的原因,那仵作对楚言歌,也是恭恭敬敬的。 李宣远站在楚言歌的身旁,听那仵作问话,他倒是难得的开口道:“今日南城门挂着的尸体。” “啊??那具尸体惨不忍睹......脑袋都被切了,姑娘..........确定要看??”那仵作有些震惊的望着楚言歌。 其实一听到仵作说脑袋都被切掉了的时候,楚言歌就已经有了隐隐作呕的感觉,可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竟生生的忍住了恶心,沉声道:“嗯!” 第九十六章 目睹罪恶(二) 看着楚言歌这般坚持,那仵作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便径直的走向了角落的一具尸体,轻轻掀开了白布。 楚言歌的目光朝那人看去,正好看见那人面色惊恐的脸,还有脖子上深深的缝痕,显然那脑袋是被人切了去,是仵作将其缝上的。 “呕——呕——”楚言歌脑袋朝旁边一偏,她真的没想到,显然竟如此残忍,不止将那人开膛破肚,就连脑袋都给切了下来.......... 见楚言歌吐得不行,李宣远这才对那仵作使了个眼色,仵作领会,连忙将白布重新盖上。 李宣远扶着楚言歌走出了停尸房,一路上倒是难得的沉默,没有戏语。 而楚言歌的心中却是一片翻江倒海,她果真没有猜错,萧染杀的,就是之前他们逃出金陵的时候,城南守城的士兵。 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日,萧染将自己的一张玉牌给了那士兵,士兵贪财,为此他们出了城........ 可是,那士兵怕是不会想到,那玉牌会是自己的催命符,只不过三月,他就死了,毫无尊严的被挂在了城墙上,鲜血顺着城墙留下,金陵城的每一个人,都看见了他身首异处的模样........... 这么想着想着,楚言歌的胃里又是一涌,她连忙侧到一旁,不停的呕着。 “呕——呕——” 等楚言歌吐完了,李宣远还好心的递上了一张手帕。 “谢谢.........”楚言歌轻拭着嘴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深深的望了李宣远一眼,沉声问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李宣远唇角一勾,笑得花枝乱颤,邪邪的说道:“不想。” “王爷认识萧染吗?算了,王爷还是不要回答了,听我说吧。”楚言歌看着李宣远意欲回答的模样,连忙打断了他的声音,她怕李宣远开口,自己就忍不住想走人。 “那个人……是……是萧染杀的,我见过他那天的目光,他想杀他……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如此残忍,如此决绝........”说着说着,楚言歌忽然有些害怕的揪住李宣远的衣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看着楚言歌面色渐渐发白,李宣远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然后抿唇问道:“你没事吧?不过是个士兵而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确实该死。” “该死?”楚言歌抬头望了李宣远一眼,当她看清李宣远眼中的不以为意时,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有多么愚蠢,这些人,不都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吗?她居然在这里,同一个王孙贵族,说着心声。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李宣远见楚言歌似乎能够自己站直身子了,当下也就放开了楚言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见此,楚言歌眸光微微一动,随即转过身,沉声道:“我没事,王爷,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楚言歌也不等李宣远的回答,径自的便往郑王府的方向走回。 她真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此时的她,不知是真为那士兵的死感到难过,还是对萧染这个人,充满了恐惧。 毕竟,她曾与萧染朝夕相处那么些日子,他若真是动了一点想要杀死自己的心思,她肯定是不能从他手里活着出来的......... 想到这里,楚言歌蹒跚着步子,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神色恹恹,似乎一下被吸出了太多精力一般。 而她身后的李宣远并没有离去,依旧兴致勃勃的望着楚言歌的背影,等楚言歌走得远了,李宣远这才将目光收回,再次投在了身后的顺天府上,颇有兴趣的勾了勾唇,“真是有意思,萧染吗?呵呵.........” 他李宣远这个人,可是十分记仇的,年前信王府的事情,他可是被自家的皇兄训斥了个狗血淋头,萧染啊,你真是不该在本王怒气还未消的时候就来金陵啊。 楚言歌一回到郑王府便病倒了,等楚渊回来的时候,还请了不少御医前来整治,可是都没有什么起色,倒是李从嘉,经过高子弋的调理,这个人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这厢见楚言歌一直在病中,李从嘉这才想起高子弋,一日午后,李从嘉见那宫廷御医面色忧愁的从楚言歌的房间里走出,当下便迎上前,沉声问道:“孙太医!言歌儿怎么样了?” 看着李从嘉比一旁楚渊还更加惊慌的模样,那孙太医略微有些疑惑,可是这也并不耽搁他回答李从嘉的问题。 只见孙太医对着李从嘉行了个礼,然后抿唇道:“回郑王殿下,这位姑娘是郁结于心,药石难以医治,还是需要她自己打开心结啊!” “你胡说什么呢?言歌儿一直在府里,前几日突然就病倒了,哪里来什么郁结于心?真是庸医!给本王滚出去!!”李从嘉的声音在竹影小院响起,惊得那孙太医脸色一白,连忙道了几声微臣告退,然后踉跄着脚步离开了院子。 李从嘉从不轻易发脾气,特别是这般狂躁的模样,让郑王府的一干下人都只能屏息低头,不敢抬头说一句话。 而这其中最为忐忑的,莫过于王权了,那日是他没有拦住楚言歌,让她出了府。而在楚言歌回来后,便病倒了,就是王权不仔细去推敲,也明白楚言歌的病是在那日之后才起的。 可就是因为知晓,所以才会感到忐忑不安,如今这种情况,莫说是李从嘉,就是楚渊也能治他死罪。 “对了,楚兄,本王听父皇说,本王的毒是雨花台的高公子解的,他不是神医吗?或许........他能救言歌儿呢?”就在王权心中打鼓的时候,李从嘉忽然转身看着楚渊,沉声说道。 听了李从嘉的建议,楚渊的眸子微微一眯,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那高公子的性格似乎不是很好相与,他会同意救歌儿吗?” 闻言,李从嘉沉吟半晌,抿唇道:“他自然是要救的,本王听说,言歌儿似乎与他有些交情........” “王爷如何知晓的?”楚渊有些疑惑的看着李从嘉,按理来说,高子弋是楚言歌请来为李从嘉解毒的事情,只有他才知道吧。 第九十七章 找上门的好事 李从嘉微微沉吟,随即说道:“这是本王猜的,那日本王听言歌儿说起那送药药童的语气,应该是互相认识才对。而那药童,不是高子弋的人吗?” 听了李从嘉的说词,楚渊这才微微敛了敛眉,然后沉声道:“王爷千尊之躯,请那高公子的事情,还是楚渊去吧。” 话音落下,楚渊便同李从嘉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出了郑王府,眉眼间带上了一丝疲惫,这几日楚言歌长卧病榻,那大辽使者也总是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添麻烦,一直咬着牙口不放,不谈合作,也不明着翻脸,再这么拖下去,恐怕李璟会怪罪他办事不利了吧? 可是楚渊想了各种方法给那小王爷施压,那小王爷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金陵城里,楚渊又不能对那小王爷直接做些什么,所以这般一来二去,楚渊竟是没有讨到半点好处。 倒是那小王爷,似乎心情很是不错的模样,佯装成商人,在金陵城四处走动,而这日,正好在城东的清远茶楼遇上了同样出来闲逛的容子木。 容子木身前摆着两盏茶,可是却只有他一个人端坐在清远茶楼的楼阁上,等到那小王爷走进茶楼的时候,正巧就看见了容子木的身影。 当他瞥见容子木身前多了一杯茶水的时候,唇角轻轻的勾了勾,径自的就要走过容子木的身旁。 可就在这时,容子木却忽然开口道:“公子生得器宇不凡,不知在下可有荣幸,请公子喝一杯清茶?” 容子木抬头,轻轻一笑。见此,那小王爷轻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魁梧男子一眼,那男子眼睛微微一眯,朝容子木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容子木低头一笑,似乎并没有被那眼神震慑到。 见此,那魁梧男子这才审视的望了容子木一眼,然后对着那小王爷点了点头。 小王爷领会,看来这人今日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若不落座,岂不是怕了他? 这么想着,那小王爷也就绕过茶几,在容子木的对面坐了下来。那魁梧男子是那小王爷的护卫,自然是坐在了小王爷的身侧,一脸肃穆的望着容子木,似乎是怕容子木对他家小王爷做些什么一般。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小王爷端起茶杯,若有所思的望了容子木一眼。 容子木颔首,不失气度的回道:“鄙人姓郭,中原人士,近日听闻金陵似乎很是热闹,所以才千里迢迢的来此看一看。” 小王爷挑眉:“哦?郭公子?那不知郭公子在金陵,可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热闹?” 容子木摇头,“热闹倒是没有,笑话却是不少。” 小王爷微微眯了眯眼,冷声问道:“哦?什么笑话?何不说来给本公子听听?” “公子可听过舍近求远这个典故?”容子木笑着为小王爷斟了一杯茶。 那小王爷眸子一眯,沉声问道:“愿闻其详?” 容子木神秘的往那小王爷身后的魁梧男子看了一眼,一双淡漠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算计,然后沉声道:“我记得这个故事,似乎在北边的寻常人家广为流传。说的是一大户人家,家里姊妹众多,无嫡子,全是女儿。那家主不愿家道中落,就想着为自己最喜爱的女儿招个女婿,以后生个孩子随女儿姓,也好继承家产。只是那家主虽有此心,奈何女儿中意之人,皆是贵族子弟,不愿入赘。家主为此操碎了心,可是他却一直没想到,城中亦有一大户人家,与其同姓,若是能与那户人家结为连理。那后继不就自然有人了吗?” 说完之后,容子木还状似无意的望了那小王爷一眼,然后轻噙了一口自己身前的茶水,淡然的说道:“公子以为,在下说的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那小王爷心思通透,自然明白容子木这是在向自己暗示,大辽与南唐结盟,不过是自己瞎玩儿,毫无益处。 容子木闻言,眉梢轻轻一挑,淡然的捋了捋身上的褶皱,然后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王爷和他身后的魁梧青年,抿唇道:“在下方才已经说了,在下姓郭,是中原人士,听闻近日金陵有了热闹,所以来此,能结交公子,实属荣幸。若是公子有意与在下交个朋友,可以到城西的香雪楼来找我。” 说完之后,容子木也不看那小王爷鹅肝一般的脸色,径自的便付钱离开了清远茶楼。 近日他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守株待兔这种事,他最会做了,不是吗? 等容子木离开之后,小王爷这才看向自己身后的魁梧青年,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那魁梧男子面色一凛,小心谨慎的回答道:“应该与小王爷所想不差,这人,应该是后周派来的。若是此次我们能同南唐谈妥,那这人..........必须得杀。” 小王爷一愣,随即抿唇问道:“可是,这后周的人,为什么要找上我们?他来南唐,难道不想同南唐合作吗?何必........何必同我大辽合作?” 大辽是外来种族,而南唐虽是江南势力,可怎么说也是同脉相承的族人,那后周不应该与南唐合作,进而统一天下吗? 听了那小王爷的声音,那魁梧男子略作沉思之后,这才轻声道:“或许........我们都猜错了,后周,是想对江南出手??” “江南?江南的势力错综复杂,割据势力更是数不胜数,后周想提前扫平江南?也不怕阴沟里翻了船?呵..........”那小王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讥讽,魁梧青年却并没有笑意,只是满脸疑惑的看着容子木之前坐下的位置。 “小王爷,如今这后周向我朝抛出橄榄枝,也算是一件好事,我们要不要书信回幽州,等陛下的决定?” “等叔父?本王看,瀚弟是想等北院大王的决定吧?”那小王爷不以为意的说道。 闻言,魁梧青年眸色一沉,冷冷道:“小王爷,慎言!” 第九十八章 雨花台求见高子弋 慎言?那小王爷眼底划过一丝嗤笑,却并没有多言,只是即便如此,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魁梧青年看着小王爷的脸色,薄唇轻轻一抿,他自然知道耶律阮是什么意思,他的父亲,是大辽的北院大王,亲自扶持如今的陛下登位,有着从龙之功。在大辽,是民众信服的对象,可以说,大辽可以没有如今的穆宗皇帝,可是却不能没有他的父亲,耶律屋质。 只是,他心中明白其中的厉害是一回事,被这先帝的遗腹子耶律阮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耶律阮是先帝的贵妃之子,自穆宗继位之后,耶律阮便被封了个没有由头的小王爷,在幽州城里混吃等死。若不是此次自己的父亲念着耶律阮的母亲是江南女子,他与江南一带有些渊源,并向陛下进言。耶律阮说不定一辈子都只能在北方,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 如今他被派来了南唐,若是此次合作成了,耶律阮顺利的娶到了南唐的公主,那么他在幽州的地位,将会迅速得到提升。 原本对于自己父亲的安排,耶律瀚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可是如今看来,耶律阮这般不识抬举,也不知自己的父亲究竟该不该帮那贵妃这个忙了......... 就在这时,楚渊已经从郑王府驱马来到了雨花台前,看着眼前巍峨不似寻常的雨花台,楚渊的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他自是听闻过这位神医高子弋的,只是没想到,他的雨花台,竟是做玉石生意的。 这么想着,楚渊便将马儿系在了雨花台前,独自踏步走进了雨花台。 雨花台分药材和玉石两层阁楼,一楼是普通的玉石打磨而成的首饰,其间盘错着数不清的珍贵药材,一进大门便能闻到一股药香,让人心生神往。 而第二层阁楼是珍稀的灵药和未经打磨的珍贵玉石,这些玉石,是需要等客人挑好之后,再行打磨,做成客人喜爱的样式,并且可以做到独一无二。 这时,楚渊刚走进雨花台,迎面便撞见了正在检查药材是否完好无损的高子弋。 那日楚渊与高子弋在未央宫中见过面,所以这般撞见,楚渊即刻便认出了高子弋。 高子弋虽未开口,但从他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中,楚渊知道,他定也认出了自己。 “阁下可是,言歌的哥哥?”高子弋率先走向楚渊,负手而立,温文尔雅的颔首问道。 闻言,楚渊轻轻挑眉,言歌?看来高子弋与自家妹妹的关系,还真是匪浅啊......... “正是在下,高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楚渊对着高子弋点了点头。 见此,高子弋自然明白楚渊这是有事相求,当下便颔首道:“楚兄请。” 说着高子弋便走在了楚渊的前方,以便为之引路。 看着高子弋俊秀挺拔的背影,那一身淡蓝色的锦衫在他身上,却莫名的染上了贵族的气质。若说这人是普通的民间大夫,他楚渊一定是第一个不相信的。 这么想着,高子弋已经带着楚渊走进了内院,满院的桃花仍旧开得灿烂,下人前来斟茶,也被高子弋挥退了去。 所以,此时楚渊正和高子弋对立而坐,两人面前都放着一盏清茶。 高子弋的视线落在了那清茶上,然后看向楚渊,伸手示意道:“楚兄请,粗茶难饮,还望楚兄见谅。” 楚渊端起手边的茶水,暗自的闻了闻,摇头道:“不敢,高公子的茶水,自是极好的。只是今日楚渊来此有事相求,不宜耽搁太多时间,否则,楚渊定是要好好的与高公子喝上一杯的。” 听了楚渊的声音,高子弋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问道:“楚兄有事相求?不妨直说?” 轻瞥了高子弋的神色一眼,楚渊淡淡的将来意说明,其间自然少不了楚言歌是何时生的怪病,一直卧榻不起,面色也是逐渐苍白,药石难医。 听了楚渊的描述,高子弋难得的沉默下来。楚言歌生病那日,他自然记得,那是他邀请楚言歌来雨花台赏花的时间,而她离开的时候,脸色确实有些不好。 这么想着,高子弋再次望了正对着自己位置的桃花树一眼,那日他闻到的血腥味,就是从那棵树上传来的,而楚言歌,就是坐在这个位置的。 这么说来........之前,楚言歌一定见过那凶徒,想到这里,高子弋不由得皱了皱眉,究竟是什么人,竟让楚言歌心甘情愿的替他掩护? “高公子,你在想什么呢??”楚渊的声音穿透空气传来,高子弋难得的晃了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楚渊正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嗯......无事,只是在想言歌这般开朗乐观的人,怎么会突然郁结于心?”说到这里,高子弋连忙站起身,轻声道:“事不宜迟,楚兄,我们现在就去王府吧。” 看着高子弋的模样,楚渊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虽然他不知道楚言歌是如何与高子弋有的关系,但是,此时此刻,高子弋肯出手相助,已是最好的结果。 楚渊去得快,回得也快,所以,当楚渊带着高子弋出现在郑王府门口的时候,李从嘉和王权还在竹影小院的门口守着他们回来。 这一见楚渊身后的蓝色身影,李从嘉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连忙上前,伤势未愈的他不由得的轻咳了两声。 高子弋一愣,随即低首道:“王爷的伤势适才有所好转,莫要劳累。” 说完之后,高子弋还恭恭敬敬的给李从嘉行了个礼,见此,李从嘉连忙道:“高公子不必多礼,本王无碍,公子还是先去看看言歌儿吧。” 闻言,高子弋眸光深沉的望了李从嘉一眼,然后径自点头,随着楚渊一同走进了竹影小院,临进楚言歌房间的时候,高子弋看向楚渊,低声道:“楚兄见谅,在下医治病人的时候,不喜欢旁人在场。” 高子弋的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是李从嘉还是听见了,当下心中虽有不快,却并未发作。 第九十九章 高子弋的开解 而楚渊自是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看向李从嘉,李从嘉对他点了点头。楚渊领会,遣退了楚言歌房间里的婢女,就连乐月都退了出来。 见此,高子弋转过身对李从嘉行了个礼,沉声道:“多谢王爷体谅。” 说完之后,高子弋也不看李从嘉的反应,径自的便走进了楚言歌的房间。 站在门外的李从嘉和楚渊相视一眼,皆是苦笑的摇了摇头,高子弋性格高傲,能请到他为楚言歌救命,实属不易。只要能将楚言歌治好,如今他们站在外面受凉,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高子弋,从他踏进楚言歌的病房时,脸上便带上了一抹沉重。 因为此时楚言歌的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都是一些滋养的药草,高子弋常年在各种药材里生活,自然知道这些东西对楚言歌的病情并没有什么益处,想来也是那些御医怕得罪李从嘉这个贵人,所以随便给楚言歌用了一些药吧。 等高子弋走到楚言歌的床前,看见楚言歌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时,他的眉头终于忍不住蹙了起来。 高子弋坐在楚言歌的床榻边,一手把着楚言歌的脉搏,一手轻轻的探了探楚言歌额头的温度,眸子微微一紧。 没有感染风寒,按脉象来看,也没有什么重大的病症,难道真的是郁结于心? “言歌?”高子弋试图唤醒楚言歌,一声不见效,他再次喊道:“言歌?楚言歌?.........” 空荡的房间里响起高子弋带着一丝磁性的声音,不久之后,楚言歌终于睁开了双眼。 她模糊的视角里,出现了高子弋的面容,温和知礼的笑容,浅浅弯起的嘴角,楚言歌一时有些恍惚,竟忘了他的名字。 “你是谁?” 听见楚言歌有些虚弱的声音,高子弋微微颔首,用床榻前的湿布擦了擦她鬓角的汗水,轻声道:“我是高子弋啊,你还真是个小迷糊,都病傻了吧?” “子弋?”楚言歌有些吃力的半撑着身子,有些讶异的看着高子弋。 “我病了?我什么时候生病了?”楚言歌疑惑的将高子弋给自己擦汗的湿布拿了下来,然后略带吃惊的看着高子弋。 见此,高子弋在心中微微一叹,看来楚言歌这几日一直是昏昏沉沉的,那些药材对她无用,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难怪楚渊和李从嘉会那般着急了。 这么想着,高子弋将湿布从楚言歌的手中拿回来,轻声道:“你可不是病了吗?从那日你在我雨花台回王府后,你就病了,你可是遇见什么人了?” 接触到高子弋探究的目光,楚言歌的眼神微微一闪,目光往另一旁看去,下意识的躲开了高子弋的目光。 看出楚言歌似乎有些不愿吐露心声,高子弋的眼角微微一沉,看来,那天在雨花台出现过的人,楚言歌真的认识,而且,看这模样,交情似乎还不错。 否则,怎么会一直偏袒于他? “言歌,你自雨花台回来之后身体便变得如此柔弱,王爷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怪罪我的。也许是我雨花台不详,害了你。”说到这里,高子弋还故作难受的叹了一口气。 见此,楚言歌连忙道:“不,不关子弋的事情,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高子弋都被楚言歌给逗乐了,在这次生病之前,他可是有仔细注意过楚言歌的身体的,她自小摄取的灵药便能再开一个雨花台,若说楚言歌身体不好,怕是没几个人会相信。 只是,这人心难测,特别是心中的郁伤更是难治,若楚言歌是为了一些过不去的心结,与自己的身体作对,就是有什么十全大补汤,也没什么用。 “言歌,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在心中结了解不开的结,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世间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也有许许多多在乎你的人,你想想你哥哥,想想郑王,想想.......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担心我?”楚言歌看着高子弋,眼神微微一暗,再次道:“我病得很严重吗?为什么我只觉得脑子有些乱呢。” 楚言歌微低着头,同高子弋讲话的时候也是目光闪烁的,半点不似之前的楚言歌。 见此,高子弋倒是难得的皱了皱眉,然后耐心的道:“你病得不轻,又不能用药物调理,你自己不想好起来,没人能帮得了你。” 她自己不想好起来吗?楚言歌难得的晃了晃神,难道,她真的是为了萧染那些血腥的手法,所以郁结于心,所以对世人避而不见。所以想将自己的身体弄垮,所以,不想再出门,也不爱热闹了吗? 可是........楚言歌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般在意萧染的想法? 萧染是杀手,他性情不测,手段狠辣,她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或许........那日守城士兵的死,带给楚言歌的,只是恐惧罢了。她在后怕,她与萧染朝夕相处那般久,临了才知道,他竟是一个这般狠辣果决的人。 “子弋.......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睡觉而已。” 说完之后,楚言歌也不再看高子弋的表情,径自的就躺了下来,斜侧着躺在床榻上,背对着高子弋,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楚言歌的模样,高子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放在了楚言歌的枕边,轻声道:“言歌,玉石能静心,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万事都需自己想得通透,这世间,原本还有很多值得你珍惜的东西,何必为了一些.......无足轻重的人或事,而累了自己?” 说完之后,高子弋便转身走出了楚言歌的房间。 房间内,高子弋走后,原本应该熟睡的楚言歌睁开了双眼,两眼直直的望着床顶,思索了许久,这才转过身拿起了高子弋给的玉石,轻轻握在手心,那股冰凉的触感瞬间抵达了楚言歌的内心深处,她的头脑,似乎清净了不少。 第一百章 御前行走 高子弋从楚言歌的房间走出,原本等候在外的李从嘉和楚渊连忙迎了上去。 “高公子,言歌儿怎么样了?”一旁的楚渊还未开口,李从嘉便皱着眉头问着高子弋。 闻言,高子弋轻轻瞥了李从嘉一眼,然后颔首行礼之后,才轻声道:“应该无碍了,等我回去之后遣人送来几副安神药,她喝个半月,应该便不会有事了。” “安神药?”楚渊的眉头一皱,声音里透着几分疑惑,“敢问高公子,舍妹这是怎么了?” “言歌只是有些心神,嗜睡而已,王爷和楚兄记得多多开导她,也就无事了。”高子弋低头含笑的说道。 听了高子弋的回答,李从嘉率先质疑道:“可是高公子,言歌儿前几日几乎一直在昏睡,也没有进食,这番下去,可如何是好?” “王爷不必着急,只要有在下开的药方,就算言歌半月不进食,也是无碍的。”其实按高子弋的想法是,半月,楚言歌就是再有伤心难过,怕是也应该好了吧? 若是没有好,那他便再开一些药方好了,反正,楚言歌不会轻易的死掉就是了。 听了高子弋的保证,李从嘉这才将心放了下来,然后点头道:“那就好,可也不知道言歌儿这丫头有什么心事,竟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楚渊倒是难得的沉默下来,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楚言歌所在房间的方向。 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两人,高子弋也不好再逗留,当下便点头示意,沉声道:“既然言歌无碍,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王爷,我去送送高公子吧。”楚渊偏过头看了李从嘉一眼。 李从嘉点头,抿唇道:“高公子慢走!” “王爷留步。”高子弋对着李从嘉浅浅的行了个礼,然后跟着楚渊走出了郑王府。 在郑王府门口,高子弋本欲告辞,谁知楚渊却低声叫住他,沉声问道:“高公子,歌儿真的无事吗?” 闻言,高子弋轻轻的挑了挑眉,轻声问道:“楚兄不相信在下?” 楚渊摇头,“非也,只是在下十分担忧歌儿的身体........” 听了楚渊的回答,高子弋似笑非笑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笑道:“楚兄放心,言歌的身体无碍,只要过了这道心门,身体自然也就水到渠成的好了。” “多谢高公子。”楚渊点头颔首道。 “楚兄客气,在下告辞。” “高公子慢走。” 目送着高子弋离开自己的视线,楚渊这才转身往郑王府里走去,可是他还未走出两步,郑王府外便响起一阵马蹄声,楚渊闻声望去,正好望见陈福林从马车上下来,手中握着一道圣旨。 见此,楚渊心中一凛,连忙对一旁的家丁说道:“快去通报王爷,就说宫里来了圣旨。” “是!”那家丁领命跑去了竹影小院,没过一会儿便没了人影。 见此,楚渊这才连忙迎上了郑王府门口的陈福林,低头行了个礼,然后笑问道:“这不是陈公公吗?陛下可是有什么旨意?” 说着,楚渊还往陈福林的怀里塞了一包银子。 见此,陈福林的脸上即刻便绽开了一抹笑容,谄媚的看着楚渊,点头道:“好事儿,好事儿。楚先生真是多礼了。” 闻言,楚渊的眉梢微微一挑,若有所思的望了那陈福林怀中的圣旨一眼,能让陈福林这样的人精对自己这般殷勤,看来,着实是好事儿了? 果然,等陈福林展开圣旨宣读的时候,楚渊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被李璟破格提升为了御前行走,为李璟处理一些杂事,虽是从三品官员,却只能在御书房活动,就连早朝,也是可以不去的。 “楚大人,接旨吧。”当陈福林那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时,楚渊这才缓慢的站起身,然后双手举过头顶,接下了李璟的第一道圣旨。 圣旨宣读完了,李从嘉也站了起来,笑看着楚渊,“楚兄,如今你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改日本王就替你去金陵城相看一处好宅子。” 如今,楚渊既是朝廷官员了,自然不再适合住在郑王府里,所以此刻李从嘉的话,也是得理的。 楚渊自然知道李从嘉这是好意,所以当下便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如此,那便多谢王爷了。” 看着楚渊和李从嘉之间的互动,陈福林本不愿插嘴,可是奈何李璟还有一道旨意,所以他只好打断了李从嘉二人的谈话,轻咳了一声之后,尖着声音说道:“楚大人,陛下还有一道旨意,着令您接旨之后,即刻入宫觐见,谢恩。” 闻言,不止楚渊,就连李从嘉都愣了愣,入宫谢恩之事,李从嘉两人自是不信的,看来,这楚渊第一天上任,李璟便有了任务要给他。 “是!”楚渊将手中的圣旨收好,然后同李从嘉告退之后,便跟着陈福林的马车,一起进宫去了。 等楚渊和陈福林走得远了,李从嘉这才皱了皱眉,自言自语的说道:“这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权站立在李从嘉的身旁,一听这话,自然是没有胆子接上的,只能将头低着,半晌不语。 再说楚渊,从皇宫南门进入,一路往长春殿的方向走去,虽有陈福林领路,楚渊还是被南唐皇宫的辉煌蜿蜒给绕晕了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楚渊忽然看向陈福林,低声问道:“陈公公可知,陛下唤楚渊前来,所谓何事?” 陈福林是在皇宫里混成了人精的,他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今楚渊问的事情,别说他不知道,就是他心中明白知晓,也是不敢随口胡诌的。 所以只好低头无奈的说道:“楚大人见谅,老奴真是不知啊,毕竟圣意难测,老奴所知,也是有限的。” 闻言,楚渊便知道陈福林是不想说了,当下也不再开口,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时,前方忽然疾步跑来几名宫女,后面跟着四个太监,抬着一软塌,白布遮掩在上,摇摇晃晃的,看得人头疼。 见此,陈福林忙就楚渊拉到一旁,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都未开口说话。 毕竟,皇宫这种地方,死人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一百零一章 李璟动怒(一) 楚渊和陈福林神色淡然的站在一旁,等那软塌走远,陈福林这才看向楚渊,沉声道:“楚大人,走吧。” 陈福林的声音有些刻意的放低,楚渊听后眸光一闪,遥遥的望了那软塌的方向一眼,然后同陈福林对视轻笑道:“陈公公,走吧。” 见楚渊识趣的不再多问,陈福林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然后低首走在了前方。 接下来的路程,楚渊和陈福林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进了长春殿的大殿,陈福林这才回头对着楚渊说道:“楚大人,陛下在内殿,老奴就先告退了。” 闻言,楚渊眉梢微微一挑,陈福林算是李璟的心腹之人,一般来说,李璟是不会遣退他的。这次传召自己,竟让陈福林回避? 对此,楚渊忍不住勾了勾唇,然后颔首道:“多谢陈公公。” 听了楚渊的声音,陈福林若有所思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淡淡道:“楚大人,陛下近日心情不太好,这么些日子了,也就今日才有了楚大人的这一桩喜事。老奴言尽于此,楚大人先进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说完之后,陈福林也不再看楚渊的表情,快速的转身,走出了长春殿。 那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疲惫。 楚渊微微挑眉,在帝王身侧伺候,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真如此。 想到这里,楚渊不由得深深的思索了一遍陈福林所说的话。 李璟绝不是什么脾气不好的皇帝,相反,他是难得的仁君,究竟会是什么事情,竟让李璟发了脾气?况且,按陈福林的说法,这些日子,李璟的坏脾气应该是让不少人吃了苦头。 所以,陈福林才会特意嘱咐自己两句,就是害怕楚渊会惹怒了李璟。 这么想来,楚渊竟难得的挑了挑眉,然后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进了长春殿的内殿。 长春殿是李璟的寝宫,外殿是与群臣议事的地方,而内殿,则是李璟批阅奏折的地方,是除了御书房外,最为机密的地方。 所以,从楚渊走进内殿的时候,凭着他敏感的视觉,他已经察觉到了不止三处地方的暗卫窥视。 只是楚渊自然不怕那些暗卫会对自己怎么样,毕竟他现在可是光明正大走进长春殿的。 当楚渊来到长春殿的时候,李璟正埋在一排奏折之后,神色疲惫的看着手中的金色奏折。 看着那奏折的金丝边,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南唐大臣的奏折依据官阶的高低,制作了不同的奏折,可是他从未听过,哪个官阶的大臣,可以用金丝纹线的奏折上奏? 如果不是南唐的奏折,那很可能……就是国书了。 国书?楚渊的眼角微微沉了沉,难道是大辽?可是,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向李璟递交国书了? 这般想着,楚渊两步上前,俯身对李璟行了个礼,沉声道:“微臣楚渊,参见陛下。” 他已正式受封官职,自称微臣,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李璟似乎有些不习惯,他愣愣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才缓慢的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轻声道:“是楚渊?起来吧。” “谢陛下。”楚渊站起身,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李璟手边的国书上,沉声问道:“陛下,这可是大辽的国书?” 闻言,李璟深深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摇头道:“不是。” 不是大辽的国书?那会是什么……?看着那张金丝纹线的奏折,楚渊难得的皱了皱眉头。 “那敢问陛下,这是……?” “是后周。”李璟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话音落下,就连楚渊都忍不住抬了抬眉头,讶异的问道:“后周?!怎么可能??” “哦?如何不可能?”李璟看着楚渊,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 看着李璟勾起的嘴角,楚渊只觉后脊一凉,大辽与南唐的盟约是他楚渊亲自提的,他是唯一一个知晓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人,也是他给李璟分析的利弊损益。 如今后周递来国书,肯定不是为了同南唐修好,可是,若不是为了同南唐修好,那便是为了震慑南唐,破坏大辽与南唐的盟约,毕竟两大强国合作,就是后周,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与之对抗,不是吗? 只是,南唐与大辽的盟约,知道此事的人,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如果他自己和李璟排除在外,那便只有送信之人,和大辽王廷那边会出问题。 楚渊相信,李璟不会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自己完全不信任的人,那么后周的细作,一定是在大辽了? 可是楚渊明白,他自己能将自己排除在外,可李璟却并不会完全信任自己。 可是,如果李璟不信任自己,那他今日为何要下旨封自己为御前行走? 还是说,御前行走只是一个幌子?李璟只是想要名正言顺的治他死罪?? 想到这里,楚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惧怕李璟,可是他还要在南唐待下去,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揣测着李璟的心思。 “陛下,若是后周真心想要同我南唐合作,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微臣以为,后周狼子野心,定不会是真想同我南唐结下永久的友谊。”楚渊沉默半晌,然后恭恭敬敬的对着李璟行了个礼,沉声说道。 听了楚渊的话,李璟难得的沉默下来,等了半晌才道:“后周是居心不良,可是你楚渊,又是好意吗?” 闻言,楚渊心中一紧,连忙俯首道:“楚渊不知,陛下何意?” “哼。”李璟冷哼一声,然后从案桌前站起身,绕过重重关碍走到楚渊的身旁,微微眯眼,沉声道:“楚渊!你是南汉人!你的母亲,是曾经南汉的名族诸葛世家!你会真心帮助南唐吗??” “这件事,楚渊之前已经为陛下解释过,只要陛下能够不再进攻南汉,放南汉一条生路,楚渊定保南唐,十年之内,国号不灭。陛下,这是楚渊与陛下的约定,难道,陛下忘了吗?” 说完之后,楚渊缓慢的抬起头,沉沉的望了李璟一眼。 第一百零二章 李璟动怒(二) 见此,李璟将视线一转,冷笑道:“你??哈哈哈!!你和你母亲是如出一辙的狡猾!!你们都只会欺瞒朕!!诸葛依云如此!你,楚渊,亦是如此!!” 说到这里,李璟像是发了狂一般,在楚渊面前转来转去,双手不停的对着楚渊比着动作,那模样,似乎恨不得将他和诸葛依云,千刀万剐一般。 “你!楚渊!!你就是想看着南唐毁在朕的手中!所以才向朕提议,为朕出谋划策!!朕真是被蒙蔽了双眼!居然信了你楚渊的话!竟然信了诸葛依云的儿子!!” 看着李璟怒到近乎赤红的双眼,楚渊依旧淡然的看着他,没有丝毫所动,最后等李璟停了下来,他才轻轻的牵了牵自己的衣袖,抿唇道:“陛下,陛下可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楚渊和母亲,绝没有坑害南唐的意思,只是想要南唐国力强盛,保得南汉一时之安而已。或许,陛下是想多了。” 南汉内廷紊乱,兵力也不如南唐强盛,自然不愿与南唐开战。 而南唐虽然是江南的霸主,可是边界与吴越常生战乱,周边势力亦是虎视眈眈,更遑论,中原还有一个强大的后周窥视。 所以,楚渊提出要帮助南唐的提议,未必不是事实。 楚渊知道,这些利害,李璟肯定也是知晓的,否则,李璟不可能会答应,在最开始的时候。 李璟看着楚渊依旧淡若竹菊的面色,而自己却已经仪态全失,当下面色又是一凝,然后冷声道:“那朕问你,信王出事的时候,诸葛依云是不是在金陵??” 闻言,楚渊眸色一深,犹豫的那一瞬间,李璟已经猜到了真相,所以他冷笑一声,然后疯狂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朕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十八年前!!朕被她诸葛依云骗得团团转!!十八年后,她的儿子!!还是能将朕玩弄于鼓掌之中!!而朕的儿子!!信王,朕的淑妃!都死了!!你告诉朕,诸葛依云究竟想干什么?她是不是想要我南唐皇室都死干净了,她才会放过朕??”话音落下,李璟猛地看向楚渊,眼里布满了杀意。 见此,楚渊眉头一皱,他虽不知诸葛依云与李璟之间的恩怨纠葛,更不知李璟是从何处知晓的诸葛依云来过金陵的事情,可是他明白,如果他想在金陵待下去,那他就必定要取得李璟的信任。 思索了半晌之后,楚渊抬头看向李璟,冷静的说道:“陛下!那个时候,母亲确实是在金陵,可是,她并没有去信王府!信王与淑妃之死,更是与母亲没有半点干系!!” “陛下,楚渊不知您与母亲究竟有何恩怨,但那已是过往云烟,如今楚渊诚心相助南唐,楚渊希望陛下,莫要过多猜疑。毕竟……楚渊可以相助南唐,也可以相助后周,毕竟,有了后周的庇佑,南唐想要动南汉,也是需要掂量一二的,不是吗?” 楚渊说这话的时候,李璟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他似乎也明白,楚渊所说,句句属实。 虽然李璟与楚渊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李璟心底却十分明白。 楚渊此人,是大才,能而善断,机谋深蕴。 若是让这种人去了后周,那他南唐,就真的危矣…… 可是,如果楚渊继续留在南唐,李璟自问,他不会再给予楚渊如当初一般的信任,甚至,李璟会防着他,像为金丝雀编制牢笼一般,困住楚渊。 李璟的想法,楚渊并非不知,可就是因为尽数都能猜透,所以楚渊才会这般无所畏惧。 相比于未知的危险,楚渊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那些已知的,容易猜透的东西。 “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李璟冷冷的看着楚渊,虽然他已经渐渐的收回了理智。 可是对于楚渊这种淡然自若的神态,李璟还是打心底里不喜欢的。 “楚渊不敢,楚渊只是相信,陛下不会自断后路。”说到这里,楚渊顿了顿,再次道:“陛下,后周兵力强盛,若楚渊只是想保住南汉,为何不去后周?楚渊来金陵……也是母亲的吩咐。” 楚渊说完,深深的望了李璟一眼,他在赌,他在赌李璟对诸葛依云并非没有感情,相反,他对诸葛依云,爱到了骨子里。 果然,李璟的视线再次变得有些模糊,他拖着龙袍缓慢的朝上方的龙椅走去,嘴里喃喃道:“她?是她让你来金陵的?可是……她为什么要拿走朕的东西?那是她留给朕最后的希望,为何……为何她要拿走?” 说到最后,李璟缓缓的转过身,定定的盯着楚渊,眸子陡然一缩,倏地抬起手,直直的指着楚渊。 冷声道:“是你!!是你拿走了朕的东西!!是吗??” “什么东西??”楚渊微微皱眉,脑海里划过一丝光亮,可是还未等他触摸,李璟的声音便将他再次拉回了现实。 “是一株神草的种子,朕记得,她曾经说过,这颗种子,可以开出世间最美的花……可是,那颗种子不见了,她来过金陵,没有来见朕,只是带走了朕的种子。”说到这里,李璟顿了顿,当他接触到楚渊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时,他才摇摇头,沉声道:“你不会懂的,那颗种子,对朕多么重要……” 看着李璟似疯似傻的模样,楚渊微微皱了皱眉,他想起来了,李璟口中的那颗种子是什么,是熏华草的种子。诸葛依云来金陵,就是为了那颗熏华草。 “陛下怎么现在才知道熏华草的种子没了?”楚渊有些疑惑的问道。 诸葛依云来金陵,是三月之前的事情,他记得,那时候,李璟还派人全城缉拿刺客,难道那时候,李璟没有发现失窃的是熏华草?? 而且……李璟这般生气,甚至将信王和淑妃的死算在了诸葛依云的头上,他是如何推算出来的?信王府的寿辰,楚渊记得,诸葛依云是没有去的。 难道,诸葛依云乔装去了信王府??可是……就算诸葛依云去了信王府,她也没有必要杀了信王和淑妃啊…… 第一百零三章 李璟动怒(三) 楚渊的心中有太多疑惑,他想向李璟问明白,可是他清楚,李璟不会告诉自己的。 果然,对于楚渊的疑问,李璟只是冷冷一笑,然后沉沉的看着楚渊,沉声道:“你们将朕瞒得极好,甚至……利用朕对诸葛依云的感情,安插了那么一颗棋子进宫。哈哈哈哈!!诸葛依云还真是机关算尽,将朕的江山都算了去!!” 也许是李璟的话让楚渊越来越糊涂,所以楚渊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之礼,上前两步,冷冷的看着李璟,抿唇道:“你什么意思??” 看着楚渊激动的模样,李璟讽刺的勾了勾唇,沉声道:“什么意思??呵呵……你们自己做的事情,还需要朕来重复吗??” “还请陛下,仔细说来听听,否则,楚渊母子,岂不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楚渊的眸色一暗,难道在金陵城,他们还有这么一个隐形的敌人存在?? “告诉你??也罢,你不是不承认吗?那朕就好好给你数数,诸葛依云做了什么好事!” 说着,李璟站起身,走到楚渊的身旁,怒气满满的将他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 “除夕前,信王生辰,朕下令为其庆生。你母亲!将朕的皇后绑了,然后易容,同朕去了信王府,那日,从信王府回来之后,皇后就说自己身体不适,不宜见人将朕拒之门外。那时候,信王的事情让朕分身乏术,也就没有在意。前些日子,皇后才无意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皇后本在宫中,哪里也没去,和朕一同前去信王府的人,是诸葛依云。她去了,朕的信王和淑妃就死了,没过多久,朕的玉玺,也失窃了。为此,朕封锁金陵城,捉拿盗贼。可是前些日子,朕终于知道了,诸葛依云是如何逃出金陵的。” “她用皇后的令牌,借着出城办事的由头,离开了金陵。你说,她拿南唐的玉玺干什么??想造反吗??谋逆吗??” 听了李璟的描述,楚渊难得的沉默下来,一双如星辰明亮的眸子微微暗了下去。 看着楚渊的模样,李璟冷笑道:“这还不算,朕前几日才知道,原来,朕最宠爱的凌贵人,竟是诸葛依云的人……呵呵……朕给了凌贵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却是别人的细作!!就是这个贱人!!偷了朕的熏华草,将朕的熏华草,偷给了诸葛依云!!” “凌贵人??”楚渊的声音陡然一高,那凌贵人……他似乎有些印象,是他初次进南唐皇宫时,路过凝香殿见到的那位凌贵人。 是他在南唐皇宫迷路时,无意撞见的,銮驾上,慵懒的凌贵人。 那人的模样虽不似诸葛依云绝美风华,但是也有六分相似,加上那道起伏不定,略微有着几分冰冷的声线,让楚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竟是那凌贵人?? “陛下,楚渊以性命担保,那凌贵人与母亲,绝无半点干系!更遑论什么细作之说!陛下,若是陛下同意,楚渊愿与凌贵人当面对质!!”楚渊转过身,目光直直的望着李璟,并无半点闪烁。 看着楚渊的目光,李璟难得的沉默下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冷冷道:“那个贱人!已经被朕给杖杀了!” 杖杀??楚渊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今日进宫时,那软塌上的死尸,白布上面透着的点点血迹,应该是被宫廷杖杀的不错。 原来,那时与他擦身而过的,竟是凌贵人?? 这么想着,楚渊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凌贵人虽有些恃宠而骄,但总还是有着几分与诸葛依云相似的容貌和性格。 是叫凌贵人吗……她就这么死了,楚渊还是不由得有些惋惜的。 “那陛下,是亲口听凌贵人指认的母亲吗?”楚渊沉声问道。 李璟似笑非笑的望了楚渊一眼,冷冷道:“你觉得,若不是实实在在的证据直至诸葛依云,朕会相信吗?” 闻言,楚渊默不作声的皱了皱眉,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李璟都只会认为他是在狡辩。 可是楚渊明白,诸葛依云不可能会给他和楚言歌留下这么多隐患。 如果南唐的玉玺真是诸葛依云拿的,如果信王和淑妃真是诸葛依云杀的。那她就应该明白,东窗事发之后,即使他楚渊能安全的逃脱,楚言歌也不行。 楚渊知道,在诸葛依云的心中,楚言歌是最为重要的存在,她不会拿楚言歌去冒险。 所以,李璟口中虽说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有人在设计诸葛依云,或者说,在设计整个南唐皇室,而他和诸葛依云,只是对方的一枚棋子,精心布置,等待足以利用的那天。 想到这里,楚渊不由得觉得手心一阵麻,究竟是谁,这般深的心思?在看不见的地方,将李璟,将诸葛依云,甚至是他的到来,他的计策,算得清清楚楚?? 此人的心思至深,若是朋友还好,可眼下看来,已经是敌人了,他却连对方的底细都摸不清楚…… 看着楚渊沉默,李璟就像是逮到了什么证据一般,指着楚渊说道:“还有你!一开始你来金陵,是不是诸葛依云让你来取得朕的信任?然后就可以从内部瓦解朕的江山??” “陛下,不得不说,您真是太看得起您的江山了,我楚渊并非无才,若是南唐容不下我,那我就离开好了。”说着,楚渊便转身欲走,李璟此时的状态太差,谁的话都不会听,他难得浪费口舌。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李璟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杀意,只见他缓慢的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楚渊的背影,再次道:“或者说,你走了,郑王府那个女人,能走得了吗?” 果然,李璟话音落下,楚渊的背影忽然顿住,然后以极慢的速度转过身,沉沉的望着李璟,抿唇道:“陛下,您真的爱诸葛依云吗?您若是爱她,您就不该如此轻易的被别人欺骗,她是什么样的为人,难道您,不清楚吗?” 说完之后,楚渊便不再看李璟的脸色,径直的走出了长春殿。 第一百零四章 李璟动怒(四) 看着楚渊的背影消失在长春殿内,李璟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地,脸上划过一抹悲哀。 相信?他要如何相信她?她已经带走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丝联系。 事到如今,李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气上心头,是自己对诸葛依云的绝情的恨,让他选择了一再蒙蔽自己的双眼,听着别人想要他知道的那些事情的,所谓的‘真相’。 其实他心中明白,那些事情,未必是诸葛依云做的,可是他又十分清楚,这些事情,必定与诸葛依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才是李璟生气,动怒的最根本原因。 他怒,怒诸葛依云的心中半点没有自己,他气,气诸葛依云来了金陵,却没有来见他。 他同样恨,恨诸葛依云的绝情决心,竟将熏华草盗了去,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她竟舍得……亲手斩断。 到底是她太过无情无义,还是她真的已经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 李璟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的走近自己的案桌,一挥衣袖,将案桌上的奏折,纸墨笔砚,统统掀翻在地,那些纸张随风翻飞,落得满地,一片雪白,中间浸着滴滴点点的黑,就像李璟此时的心情,复杂难明。 他封楚渊为御前行走,本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治罪于他。李璟承认,对于楚渊和李从嘉府上,素未蒙面的楚言歌,他的确动过杀心。 可是现在,他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他却难以抉择了。 就像楚渊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问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了解诸葛依云。 在此之前,李璟自问,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诸葛依云的人。可是现在,他却渐渐不能笃定了,他真的了解她吗? 从前的诸葛依云,不会干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更不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盗走熏华草。 难道……真的是时过境迁,人心善变?亦或者,他李璟,在年少的时候,就没有了解过诸葛依云?? 这么想着,李璟竟痴痴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无论诸葛依云如何对他,即使盗走了他南唐的国玺,他也不忍心伤害她的子女。 比起家国江山,李璟更怕的是诸葛依云恨他。 十八年前,他已经让诸葛依云失望过一次了。十八年后,他不能再让诸葛依云,对他的恨意加深。 否则,她或许真的,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李璟的眼里忽然划过一抹悲哀,他李璟坐拥江山,找了许许多多神似她的人。可终究,他再也得不到她了…… 而另一边,楚渊从李从嘉的长春殿走出,春风拂过他坚硬的侧颜,带着一丝冬日的寒意,楚渊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然后才轻叹一声,缓步走出了长春殿的外院。 走出长春殿,陈福林连忙迎了上来,一甩拂尘,沉声问道:“楚大人,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闻言,楚渊往身后巍峨的殿门望了一眼,都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动静,看来李璟是不打算追究了?? 这么想着,楚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淡淡道:“陛下应是没什么大事的,只是今日,你们还是莫要进去叨扰陛下了。” 说完之后,楚渊淡淡的望了陈福林一眼,补充道:“陈公公,楚渊也是为了您着想。” 接触到楚渊的目光,陈福林连忙感激的点点头,低声道:“多谢楚大人。” “不必,日后楚渊与陈公公一般,都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了。还望公公多多照顾。”楚渊颔首,不卑不亢的说道。 闻言,陈福林连忙扯开了嘴角,一张脸上的褶皱挤到一堆,“是是是,楚大人客气了。楚大人心思通透,应该是老奴要多多倚靠楚大人。” 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罢了,楚渊不愿多说,只是一笑,然后俯首轻声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楚渊就先行告辞了。” “楚大人慢走。”陈福林对着楚渊回了个礼。 看着楚渊的背影走远,陈福林这才收敛了笑容,然后对着身旁的那些守卫宫殿的侍卫尖声说道:“都听见了吗?今日圣心不悦,都将眼睛放亮一些。若是扰了圣心,可别拖累了杂家!!” “是!!” 楚渊走出皇宫,径直的赶回了郑王府,隔日便传来了李璟的圣旨,赐了一座城东的府邸给楚渊,又赏赐了楚渊不少黄金珠宝,这一番恩赐下来,金陵城中自然是有不少人嫉妒记恨的。 这不,陈福林刚从郑王府宣旨出来,坐在郑王府对街一家茶楼上的李从深便对他对面的李弘冀举了举茶杯,沉声道:“大哥,这父皇接二连三的封赐六弟府上的门客,大哥就不着急吗?” 闻言,李弘冀的眸色一暗,抿唇道:“父皇向来偏心六弟,本王明日便要离开金陵了,父皇想要提携谁的人,本王又如何能管得了??” “大哥,你才是嫡长子,怎么会让六弟欺负到了头上呢?”李从深有些不屑的掀了掀唇角,都是龙子凤孙,谁没有一点野心呢? 野心,李从深自然也有,可是因为自己的母族身份低微,只能选择倚靠某个皇子。 可是众皇子中,除了李弘冀和李从嘉,都是庶出,别说与那个碌碌无为的皇太弟李景遂争,就是这两个人,都硬生生的压在他们头顶。 那些庶子,一无圣宠,二无权势,根本无从争起。 可是李弘冀不一样,他是长子,从出生起就被过继给了钟皇后,是嫡子。 他有野心,有实力同李从嘉这个真正的嫡子相争。 而李从深之所以不选择李从嘉,主要还是因为李从嘉与他们这些人,都不一样。 李从嘉不争不抢,淡泊名利,对于皇位,他似乎没有任何想法。 所以,李从深想要从母族的阴影下走出,只能选择李弘冀,即使这个大哥,与自己并不是那么亲近。 可是,谁都不会拒绝送上来的好处,不是吗? 果然,李弘冀只是略作思索,然后便望着李从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白烟归来 李弘冀沉沉的看了李从深一眼,李从深排行老三,与自己素来没有什么交集,此次他违抗圣命,从润州赶回,因了李璟的怒气,金陵城里的达官显贵愣是没有一人敢亲近他。 可就是在这么饥寒交迫的时候,李从深倒是率先靠近了李弘冀,这让他讶异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虽然李弘冀不在乎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从李从汝和淑妃死后,他在金陵城的权势,一落千丈。 此时李从深要是愿意相助自己,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李弘冀拿起手边的茶杯,小小的噙了一口,轻声道:“三弟说的,本王自然知道,只是六弟有父皇宠着,你我在一旁看了,除了酸上两句,又能做些什么呢?” 看着李弘冀意味深长的目光,李从深微微低头,沉声道:“大哥,虽然父皇现在命你镇守润州,可是六月,父皇的寿辰,大哥总是要回来的吧?” “什么意思?”李弘冀的眸光一暗,略作疑惑的看向李从深。 李从深嘴角微微上扬,淡淡道:“大哥,这南唐的朝堂,毕竟不是父皇一个人说了算的,不是吗?只要大哥军功在身,手握重兵,届时,以父皇的寿辰为由回金陵贺寿,父皇就是想不答应,朝臣也不会答应的。不是吗?” “至于六弟,除了会趋炎附势,做些淫词艳曲之外,他还有什么地方能让百官相信,他能带南唐走到繁荣富强的道路呢?” 说到这里,李从深故意顿了顿,然后抿唇道:“大哥,得民心者得天下,得臣心,得皇位啊……” 听了李从深的话,李弘冀恍然觉得,之前那些萦绕在自己心头的乌云,都烟消云散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迎合李璟的心意,可是从未想过,帝王,也是有不得已的时候。 而他李弘冀,就是要让李璟,不得不封自己为太子。 想到这里,李弘冀浅笑的望了李从深一眼,淡淡问道:“三弟所说的,本王都明白,只是不知,这军功,从何而来?这兵权,又从何而来?” 李从深的指尖轻轻的扣着木桌,淡淡道:“大哥,吴越与南唐之间,发生些战争,不是常有的事情吗?至于兵权,不是在咱们四皇叔的手中吗?” 看着李从深意味深长的笑容,李弘冀领会的眯了眯双眼,然后颔首勾了勾。 两个默契十足的人,即使不直接言明,也能懂得彼此之间的深意,李从深与李弘冀,正是如此。 竹影小院,南厢房。 楚言歌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额头上的湿巾不停的轮换,她感受到了周围的那些担心的目光,可她就是睁不开双眼,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诫自己,睡吧,不要醒了。 “歌儿??”楚言歌挣扎着抬起了眼皮,入眼的是楚渊那束担忧的目光。 楚言歌轻轻的握了握高子弋留给自己的玉石,心中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扯开嘴角对楚渊笑了笑,轻声道:“哥哥,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看你的脸,都快白得像一张纸了!”楚渊没好气的斥责着楚言歌。 楚言歌惨淡一笑,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歌儿,你白烟姐姐来看你了,她就在门外,你要见她吗?”就在楚言歌眼皮渐渐合上的时候,楚渊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一道声音落下,楚言歌原本耷拉下的眼皮缓缓的抬了起来,有些惊喜的问道:“哥哥,白烟在哪里?你快快让她来见我!” 看着楚言歌来了精神,楚渊低头一笑,然后偏过头看向乐月,轻声道:“去将白烟姑娘请来。” 乐月见楚言歌醒了过来,心中亦是高兴,当下三两步便退出去请白烟去了。 “楚言歌!言歌!” 白烟的声音细长悠然,人还未到楚言歌的南厢房,声音倒是先传来了。 听着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楚言歌的脸上划过一抹笑容,强撑着身子坐直,看着那抹飘进房间的白影,笑道:“白烟。” 白烟一身曳地流光裙,白色的锦纱对襟外套,一身江湖女子的打扮,不施粉黛的脸,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此时白烟牵着衣裙走进房间,一听楚言歌的那声白烟,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故作生气的说道:“你真是没大没小的,叫什么白烟,叫白姐姐。” 楚言歌顿时一乐,笑道:“不,你比我还顽皮不懂事,虽年长了我两岁,可是却半点没有个定性,我才不要唤你姐姐呢。” “哟呵,看你的精神头挺好的嘛,楚渊还告诉我你快死了呢。”白烟一屁股坐在了楚言歌的床榻边,愣是将楚渊挤了出去。 楚渊看着白烟毫不客气的坐在楚言歌的床边,当下只是一叹,然后带着乐月出了房间。 在白州的时候,白烟与楚言歌的感情素来极好,这么久没见到白烟,想必楚言歌也是十分想念她的,楚渊想着,这两人肯定会有许多的悄悄话要说,所以,楚渊此举,也是为了给她们留些空间。 “其实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心里闷得慌,是哥哥大题小做了。”说着楚言歌的眼神忽然一亮,轻声问道:“对了,白烟,我们自白州分离之后,这么些日子了,你是怎么找到金陵的?”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白烟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转瞬即逝,因此,向来粗枝大叶的楚言歌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那日白州被攻陷,主母带着你和楚渊离开了楚府,我一路沿着楚渊留下的记号,才找到了这里。途中生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风寒,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白烟的声音轻且细,透着几分无奈,楚言歌听了,也只会觉得那是白烟在为之前的那些艰辛感到难过。 “哦……原来是这样的,白烟,你知不知道,我来金陵这么久,身边没有一个好朋友,我好想你啊。”楚言歌说着说着,眼泪便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萧染的解释(一) 楚言歌到底是个孩子,从衣食无忧,众星捧月的白州来到金陵,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除了李从嘉和楚渊,她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更不用说,在这之前,她还被萧染掳走过两次,其间的惊险与恐慌,是无法想象的。 看着楚言歌不停的掉眼泪,一向淡然镇定的白烟不由得晃了神,“言歌,你哭什么啊?我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吗?” 楚言歌抽泣的擦干眼泪,看着白烟有些惊慌闪烁的目光,她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这是高兴,嘻嘻嘻!” “蠢丫头!你高兴就应该快快的好起来!这样我们就又可以出去玩儿了,你还记得以前我常和你说起的金陵城吗?” “记得啊,你告诉我金陵城有多么多么好,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可是我来了这么久,哥哥都不愿意我出去游玩呢。”说到这里,楚言歌难免有些沮丧起来。 看着楚言歌耷拉的脑袋,白烟浅浅一笑,然后伸手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轻声道:“傻丫头,楚渊是怕你遇到危险,不过现在好了,我来了,你哥哥就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了。只要你好起来啊,我就带你到处玩儿!” “真的吗?”楚言歌的眼前一亮,似乎许多烦恼都消失了一般。 看着楚言歌期待的眼神,白烟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要去金陵城外的大山上摘樱桃,我还要去清溪河边抓鱼,还要去........还要去凤凰楼喝酒,还要去周姐姐家里做客.........” 楚言歌到底有些精神不济,这么说着说着,她的眼皮便渐渐的耷拉下来。 看着楚言歌的眼睛渐渐闭上,白烟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只见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将楚言歌的身子移到了床榻上,小心翼翼的为楚言歌盖好了被子,然后走出了楚言歌的房间。 白烟从楚言歌的房间走出,迎面便看见了等候在外的楚渊。 楚渊两步上前,有些疑惑的往楚言歌的房间望了两眼,然后低声问道:“她怎么样?” 白烟好整以暇的瞥了楚渊一眼,然后抿唇道:“她睡着了,看那气色,怕是没个一两月是好不起来了。方便谈谈吗?” 白烟问的,自然是问,这郑王府里,适不适合谈话。 楚渊与白烟自幼相识,白烟跟着诸葛依云学医的事情楚渊自是清楚的,若说这医术高低,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若是有高子弋这么一号人物,必定也会有白烟的一席地位。 这才是楚渊千里传书给白烟,让她从诸葛依云身边来金陵一趟的原因。 而现在,楚渊从白烟口中得到的答案与高子弋一般无二,他那颗悬着的心也就缓缓的放了下去。 “自然方便。”说完之后,楚渊再次往楚言歌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烟浅浅的望了一眼楚渊的背影,然后抬步跟了上去。 “主母的意思是,我留下,也好照顾少主。”楚渊的房间内,白烟与楚渊四目相对,白烟冷静的声音缓缓响起。 楚渊眸子一眯,沉声道:“母亲是怕我不能照顾好歌儿吗?” 白烟摇头,轻声道:“你还有自己的任务,少主不能出事,我师承主母,定能更好的保护少主。” 闻言,楚渊难得的沉默了许久,看向白烟的目光充满了审视,沉声问道:“母亲在何处?” “我不能告诉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烟下意识的躲避了楚渊的目光。 两人之间像是结冰一般凝固,过了许久,楚渊的声音才缓慢的响起。 “既然是母亲让你留下来的,那你就留下来吧。反正歌儿性子野,你也不遑多让,你们相处下来,倒也替我省了不少烦心事。”话音落下,楚渊一挥衣袖,身形一闪便出了房间。 楚渊走后,白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随意的坐在一张木椅上,斜撑着脑袋,叹气道:“一家人都是这种怪脾气,唉.........” 就在楚渊和白烟谈话之际,楚言歌的房间内,正站着一身黑衣,面色沉静的萧染。 萧染的脸上有一道新添的伤痕,血迹还未干涸,那是南王夏书留给他是,是他年前欠下的债。 夏书动手之后,还不忘留给他一句,去郑王府看看吧,楚家姑娘就要没命了。 萧染本以为那是夏书的玩笑话,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与楚言歌有着干系,萧染的心就总是静不下来。 所以他来了,他来的时候,白烟还没有离开,他看见了与自己相处时,完全不一样的楚言歌。 她的笑,仿佛带上了一种空灵的美,萧染知道,那是真诚的,发自肺腑的笑。 那种笑容,在之前,他也是见过的。 是他要离开金陵的时候,在地下宫殿里,他们两年之约的时候,楚言歌对自己笑得格外美丽。 这么想着,萧染的脚下不由控制的往楚言歌的方向走去,垂在他鬓角的碎发被凉风吹起,遮遮掩掩的落在了他白皙俊美的脸上,朦朦胧胧之中,楚言歌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当她看清眼前的黑衣男子时,她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萧..........染?” 萧染没有戴面具,他们之前见过,楚言歌自是认得的。 萧染走到楚言歌的床榻边坐下,轻轻的抬手将她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轻声道:“是我,你想见我吗?” 听着萧染低沉的嗓音,楚言歌像是被迷惑了一般,想要开口质问的话语,统统咽进了肚子里,只有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想见你,我想问你,那日,在广慧寺带走我的人,是不是你?” 萧染点头。 “是你要刺杀,从嘉哥哥吗?” 萧染摇头,目光温和的看着楚言歌,这样苍白,柔弱的她,居然让他这个冷血无情的人,生起了一丝怜惜。 “我去广慧寺,并非为了李从嘉,见到你,也是意外,那日广慧寺内还有鬼狱的杀手,若我不带你走,你就会有危险,知道吗?” 第一百零七章 萧染的解释(二) 闻言,楚言歌的眼角一湿,原来是这样,他那日去广慧寺,竟不是为了李从嘉,掳走自己,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而她,却始终记恨着他。 “那.......守城士兵,是不是你杀的?”楚言歌重新睁开双目看向萧染,她想要萧染否认,可是心底又十分明白,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萧染做的。 果然,她的话音落下,萧染便沉默的点了点头。 楚言歌艰难的将身子往萧染的方向挪了挪,一双雪目紧紧的盯着萧染,沉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杀害他?如果是为了你曾经给他的玉牌,你直接拿回来就好了,何必........何必置他于死地?” 楚言歌看见萧染的目光似乎渐渐的黯淡了下去,只见他将头微微一偏,缓慢的闭上了眼睛,轻声道:“那玉牌对我非常重要,他卖给了别人,盛怒之下,我才杀了他。”而且,在萧染心中,这种事情,根本不足为奇,只是因为问的那个人是楚言歌,所以他才选择回答。 “你不仅杀了他,你还将他的尸体挂在了墙头,你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萧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的同我解释这件事情。我只知道,我无法和你这么残忍的人做朋友,你走吧。”说完之后,楚言歌重新将背对着萧染,脑袋枕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假寐的闭上了眼睛。 “残忍?”萧染冷静的看着楚言歌的后背,再次道:“言歌,你没有见过什么是真正的残忍,真正的残忍,是赶尽杀绝,是兵不血刃就能毁掉别人的生存下来的希望。” “或许我是没有见过什么真正的残忍,可是我真的害怕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萧染,你走吧。”楚言歌的声音闷闷的传来,萧染可以想象,她的眼角,应是划出了泪水。 可是她为什么哭?就因为自己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吗? 萧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抬手抚摸了一下楚言歌的鬓角,淡淡道:“好,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可以走。但是言歌,你要记得,我不会伤害你的。” 话音落下,楚言歌只觉耳畔一阵凉风拂过,再次睁眼往后瞥去的时候,已经没了萧染的影子。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楚言歌微微低头,轻轻敛了敛眼睫,波光潋滟的眸子里划过的情绪,复杂万千,不知都在流动着什么。 从楚言歌的房间飞身而出,萧染驾轻就熟的来到了正对着南厢房外的一处楼阁之上,他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张金丝云纹面具,缓慢的戴上。 一张精绝风华的脸瞬间被掩盖,此时,萧染的目光再次变得冰冷无情,只是投向楚言歌房间的那束目光里,藏着浅浅淡淡的忧愁。 “萧大人,左翼人马已经撤离,南王的人马暂时没有找到我们的根据地。” 寂静无声之中,一抹黑影跪伏在萧染的身后,恭敬的禀报道。 闻言,萧染的眉梢微微一挑,然后转身看向那人,“勾黎的人,死完了吗?” 萧染虽对鬼王勾黎素来不满,可是像如今这般直呼其名还是少见,所以那黑影硬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鬼王的人在郊外交战的时候,就已经被那南王的人给解决了。” “这样也好,省得本公子动手了。”说着,萧染便将自己的左手轻轻抬起,有意无意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那黑影一见萧染的手抬起,脸上顿时变得肃穆起来,跟了萧染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这是萧染想要动手杀人的先兆。 果然,还未等那黑影猜测完,萧染便缓步走近了黑影,擦着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沉声道:“走吧,南王既然给了我们这么大一个礼,我们总是要讨回来的。” “萧大人,我们这是要去找南王吗?”那黑影连忙跟上萧染的步伐。 萧染回头,面具之下的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即使隔着面具,黑影还是忍不住身体一抖。 “不,夏书找我们,自是有依据可言的,上一次我得罪了他,这一次他找回场子也无不可。我们真正要找的,是这件事的根源,那个人,不是也在金陵吗?呵呵........”其实萧染不找李宣远出气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此次的报复,萧染手下损失的人,都是勾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这些人都是蛀虫,李宣远帮他收拾了,他感激李宣远还来不及呢。 听着萧染无厘头的话语,那黑影虽然满心疑惑,可是却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萧染身后,快速的走出了楼阁。 而另一边,容子木这几日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不好的,毕竟,那大辽的使者听了他抛出的橄榄枝后,居然没有亲自来找自己。这让一向高傲的容子木,真的有些不顺心了。 “你来金陵这么久了,怎么没有捎信给我?”此时,那后院外走进一鹅黄衣衫的蒙面女子,秀丽的黑发随意的盘起,漏在外面的双目敛着盈盈波光,十分惹人遐想。 只见那女子从后院大门走进,容子木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指了指自己身前的棋盘,淡淡道:“你这不是知道了吗?怎么?下一局吗?”说完之后,容子木还不忘淡淡的加上一句,“许久没有和你对弈了,也不知你的棋艺退步了没?” 闻言,那女子眉梢微扬,想下棋了?看来容子木的心情是非常不好了? 她与容子木相识已久,自然明白容子木有哪些习惯,所以当下看着容子木心情不顺,自然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只见那女子低首一笑,然后一手执起白棋,淡笑道:“好啊。” 看着那女子微弯的眉角,容子木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浅淡的点头,抿唇道:“长宁先行吧。” 女子微微勾唇,沉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嗒.......嗒.......嗒........”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一边下着棋,一边饮茶,彼此都没有说话,远远看去,竟也是一副祥和静谧的美丽画卷。 第一百零八章 两全其美的计策 眼看太阳就要落下,余晖打在两人的身上,女子淡笑的捡起一颗黑棋,轻声道:“你输了。” 闻言,容子木愣了许久才笑道:“长宁棋艺精湛,这么多年了,我竟是次次都败给你。” 看着容子木淡笑的面容,那女子面纱之下的唇角紧紧的抿起,小心翼翼的将棋盘上的棋子捡起来之后,她终于看向容子木,声音浅淡的问道:“你心情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你倒是不怕我怪罪于你。”接触到女子探究的目光,容子木的声音透着几分笑意。 身居高处久了,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好不容易来了金陵,眼前的女子却一直避着自己,若不是此次的事情确实难办,她怕是也不会愿意见自己的。 “荣先生,汴京的事情,还不够你操心的吗?非要亲自来这金陵一趟?”女子淡淡的将目光落在容子木的身上,没有畏惧,亦没有其他情绪,就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一般。 看着那女子身上与自己相似的气质,容子木的眼睛微微一眯,是他自己亲手将她培养成了如今的模样,又怪得了谁? “金陵的事情,可大可小,大辽和南唐,一定不能结盟,否则,一定会对我后周的统一大计造成损失。所以,我不得不来。” “可是后周,也是需要荣先生的。”女子沉沉的看着容子木,声音依旧平白无奇。 闻言,容子木的神色微微一变,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后院上方的重重黑影之上,只见他眸色一深,然后一把揽过女子的腰身,足尖轻点,一跃而起。 就在此时,一道破风声传来,他们所在的石桌旁,已经落满了染毒的暗器。 容子木抱着女子堪堪的停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然后提气落地,目光冷冷的望着院子里的数十杀手,特别是为首的那位,金丝云纹面具的修长身影。 看着那男子邪肆的坐姿,容子木的脑海里划过几月之前的对话,咬牙切齿的道:“萧染........!!” “萧染?”女子偏头看向萧染,不自觉的从容子木的怀中走出,纤细的身姿站在一排排杀气颇重的鬼狱杀手身前,显得格外单薄。 萧染的视线被女子吸引,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再次转头看向容子木,轻声道:“怎么,荣先生来了金陵,也不打算和我打一声招呼吗?” 听了萧染的声音,容子木只觉得自己心中一堵,萧染本在吴越,谁会知道这个煞星会在金陵? “你这不是找来了吗?”容子木的眼睛微微一眯,不动声色的将女子拦在自己身后,然后目光淡淡的看着萧染,轻声道:“你今日来此,不会只是为了找我闲聊的吧?” 萧染大笑两声,墨发飞扬到半空,“自然不是为了与你闲聊,我只是来让先生兑现承诺的。” “什么承诺?”容子木明知故问的看着萧染。 萧染阴森森的一笑,“你说,如果我现在跑去保宁王府告诉夏书,想要算计他的人,其实是你容子木,你说,他会不会让你安全的出金陵?” 闻言,容子木的面色一沉,然后冷冷道:“你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那日萧染答应帮他拖住夏书,容子木给了萧染一个提要求的权利,今日萧染来此,定是为了这件事。 果然,萧染贼兮兮的笑了起来,然后三两步走近容子木,轻声道:“勾黎那个老头子,三番两次的算计本公子,我要和他划江而治,江南归我,中原归他所有。” 容子木气极,鬼狱是杀手组织,其中的权力盘根错节,萧染凭什么以为他会答应??再说了........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做得了鬼狱的主? “鬼狱是勾黎的,我可做不了主。你若是厉害,自己去抢过来就是了。” “可是!勾黎是郭威的人,你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萧染笑嘻嘻的看着容子木,那模样,恨不得气死容子木一般。 果然,一听萧染这话,容子木的面色顿时变得如同鹅肝色一般难看,只闻他阴测测的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后周与鬼狱之间的联系,知道的人,这世间不会超过十指之数,而他萧染却知道了,容子木觉得,他真是不能留下萧染了。 感受到容子木身上渐渐上升的杀气,萧染的眼角微扬,淡淡道:“你和郭威一直不和,你不想要他的江山吗?勾黎是郭威的人,肯定不会轻易背叛他,你若助我拿下鬼狱在江南的权力,我肯定投桃报李,以后你若与郭威翻脸,我自是站在你这边的。” 萧染说完,容子木的面色一凛,直愣愣的看着萧染,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此,萧染再次将双手放在脑海,邪里邪气的看着容子木,轻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容子木,说到底,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我们想要的,都是同一种东西,只是恰好我要的是江湖,你要的是天下。我们之间并不存在利益关系,不是吗?” “浮生公子还真是伶牙俐齿。”这厢容子木还未开口,那女子便率先出了声,并且还大胆的走近了萧染两步。 见此,容子木的眉梢微微一皱,有些不赞同的看着那女子。 听了女子的声音,萧染这才转头看向她,萧染盯着那女子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勾唇道:“我见过你。” 闻言,女子微微一愣,不止那女子,就连容子木都吓了一跳,女子的身份是个秘密,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他们的计策,将会功亏一篑。 “我记得你的眼睛,可是我不说。”萧染再次看向容子木,淡淡道:“没想到,你与她还有一腿。”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容子木的声音已近阴沉。 萧染邪邪的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说道:“容子木,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咱们之间有共同的利益,你不会杀我的,相反,你会和我好好的合作,不是吗?” 从信王的寿辰开始,容子木就在拉拢自己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萧染的眼角微微上扬,透出了几分不以为意。 第一百零九章 妥协 容子木看着萧染在自己面前肆意张扬的模样,心中的一根弦忽然松了下来。 萧染知道自己迟早会找上他,如今这般主动出击,容子木倒是有些欣赏萧染的。 “你说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可是我却不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容子木冷冷的看着容子木,神色之间,略有些许的试探。 萧染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团,容子木只知道萧染幼时是在吴越被勾黎收养的,可是在萧染被收养之前,却是一片空白。这么些年来,容子木一直有注意萧染的过往,可是他却查不到半点消息。 容子木自持在情报方面,无人能超越自己。可是对于萧染,他却所知有限。这不由得让容子木警觉起来。 毕竟,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半点痕迹都不留下,那就是有人故意抹去了萧染的过去。 需要动用大量人力财力去毁灭一个人的过去,这已经说明了萧染的身份不简单。 而现在,看着萧染日渐升起的才能和野心,容子木已经渐渐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萧染这个人,必须用,也必须得防。 “本公子想要的,与你想要的并不冲突,你不必担心。”萧染没有正面回答容子木的问题,只是含糊的说道。 闻言,容子木的眸子微微一沉,他若有若无的瞥了身旁的黄衣女子一眼,女子接触到容子木的目光,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她并无主意。 见此,容子木这才转头看向萧染,沉声道:“你想我怎么做?” “这个本公子自然不清楚了,都说你容子木是天纵奇才,这点小事儿,应该不在话下吧?”萧染的嘴角轻轻一勾,说出来的话真的能将人给气死。 只是容子木见惯了萧染吊儿郎当的模样,当下也就并不在意,只是轻笑道:“浮生公子还真是高看了荣某,若是浮生公子无意合作,那便请吧,我也不是什么清闲之人,还望公子想好之后再来找我。” 荣子木伸手指向后院的大门,神色浅浅的看着萧染。 见此,萧染知道荣子木这是来了脾气,当下也不再闹他,收敛神色,抿唇道:“三月,若是我可以控制住江南的杀手,你能不能逼勾黎交出权力?” “三月时间?你这么着急?” “没办法,勾黎现在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我能不着急吗?” 看着萧染神色怡然的模样,荣子木自是不会相信他的话的,若是萧染真怕勾黎杀他,那他肯定会遣回鬼狱与勾黎决一死战的。如今这般步步筹谋,荣子木相信,萧染绝不是惧怕了勾黎,相反,他应该是并未将勾黎看在眼里,所以此刻才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想到这里,荣子木不由得勾了勾唇,勾黎聪明一世,竟还是养了一头白眼狼,想想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好,我答应你,三月之内,让勾黎交出统令江南的令牌,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事成之后,听命于我。” 闻言,萧染挑挑眉,不咸不淡的道:“看我心情咯。” 话音落下,萧染似笑非笑的望了女子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荣先生,就这么说定了啊。” 看着萧染投射在黄衣女子身上的目光,荣子木的目光微微一凛,一记杀气自他身上散发,萧染是杀手,对于这种杀气自然是率先感受到的。 只见他浑身一抖,佯装害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然后带着数十杀手,飞身离开了荣子木的庭院,末了还隔空传声道:“荣子木,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若是忘了,那我可保不准会将那女人的身份,昭告天下!!” 萧染用的是内力传音,荣子木能听见,那黄衣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自是听不见的。 所以,当黄衣女子看着荣子木的脸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她不由得偏了偏脑袋,抿唇问道:“怎么了?” 荣子木偏头,注视着黄衣女子的眼睛,沉默半晌之后才问道:“萧染见过你?” 女子一愣,回忆了半晌之后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在我的印象中,我是没有见过萧染的。” 闻言,荣子木不由得一愣,那萧染虽然有些不着调,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可是他却不会胡乱猜测,刚刚他看向长宁的眼神,分明是笃定的认识。 这么想着,荣子木轻叹了一声,抿唇道:“以后注意一些吧,萧染这人,我还不能完全把握。”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好。” “对了,你下去查一下,我需要知道萧染去吴越之前的身份来历,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荣子木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清冷。 女子一愣,随即问道:“可是,你以前不是调查过萧染吗?” “那个时候,我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知道他是被贩卖到吴越的,可是现在,我对他的身份有了另一层怀疑。” “什么怀疑?” 荣子木偏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不觉得,萧染格外喜欢江南吗?” 听了荣子木若有若无的声音,黄衣女子身形一震,恍然道:“你是说.........??” 荣子木微微点头,淡淡道:“去吧,查一下他与江南,究竟有何渊源..........呵呵.........萧染.........” 说完之后,荣子木再次转身走向棋盘,看着上面入石三分的箭矢,眼睛缓缓的眯了起来。 “元朗在哪里?” “自然是在李景达麾下历练的。” “让他将李景达的兵权交给李弘冀之后,就回来吧。” 黄衣女子一愣,随即问道:“可是,你不怕李弘冀有了兵权,反了金陵吗?” 闻言,荣子木缓慢的转身,笃定的笑了笑,轻声道:“李家的人,骨血里都是有一丝傲骨的,李弘冀更是如此,他不屑篡位,也不愿背上一个弑父夺位的名声。他想要的,是李璟心甘情愿的将天下交给他。可是,一个帝王,是永远不会喜欢一个比自己权位更高的皇子的。李弘冀若是有了兵权,有了名声,那他离九五之尊的那个位置,也就渐行渐远了。” 说到这里,荣子木的嘴角划过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章 宴贴 如今楚渊是御前行走,李璟又御赐了一座府邸,所以没过两日,楚渊便带着依旧躺在病榻之上的楚言歌搬出了郑王府。 走的时候,李从嘉将乐月送给了楚言歌,说是楚言歌身边不能没有一个可以使唤的人手,恰好乐月与楚言歌的感情也好,自然是欢喜与楚言歌一起离开郑王府的。 对此,楚渊虽颇有些微词,但一想到楚言歌还在大病之中,除了白烟,确实无人说话,也就同意了带上乐月。 不知是不是搬了家的缘故,离开郑王府后,楚言歌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楚渊和白烟见了,自是十分高兴的。这厢李从嘉知道后,更是遣人送来不少补品,说是要给楚言歌调理身体。 楚言歌与李从嘉的关系向来极好,对于李从嘉的好意,楚言歌自然是尽数收下了。 这日,楚言歌正躺在楚府的小花园里清点李从嘉送来的稀有字画和药理补品,高子弋的身影便款款的出现在她视线里。 依旧是一身蓝色锦衫,玉面桃冠,发带垂在墨发之间,一双幽深的瞳孔透着几分清冷,可是在看向楚言歌的时候,却难得的多了几分温暖。 “子弋?”楚言歌看着高子弋,嘴角微微上扬。 高子弋缓步走近楚言歌,轻瞥了一眼楚言歌身后的乐月和白烟,浅浅的点了点头。 乐月先前也是见过高子弋的,只是每一次都忍不住脸红,这一次也不例外,许是担心楚言歌和白烟看出些什么,乐月借口去拿些甜食便离开了。 看着乐月踱步离开,白烟这才若有所思的望了高子弋一眼,高子弋医术闻名天下,白烟精通医理,自是听过他的名声的。 只是对此,白烟的心中,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 毕竟,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医术不比他人。都说同行相见,分外眼红,白烟和高子弋皆不例外。 “这位可是雨花台的高子弋高公子?”白烟笑看着高子弋。 高子弋点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白烟,“我记得,我并未见过姑娘。” “这是白烟,我在.........上杭时的朋友。”楚言歌见着白烟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当下不由得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小心一些。 白烟领会,只是说出来的话语,依旧带着些许挑衅。 “高公子自是没有见过白烟的,白烟只是无名小卒,高公子可是有着神医之名的。”说到这里,楚言歌的面色一变,刚想出声阻拦白烟,白烟却笑眯眯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继续道:“只是高公子医术了得,怎么还是没有治好我家言歌的病症呢?” 高子弋神色平淡的听完白烟的刁难,抿唇道:“言歌郁结于心,药石自是难治,只是如今看来,言歌的心结似乎解了?” 高子弋这话,问的自然是楚言歌。 接触到高子弋试探的目光,楚言歌微微一愣,沉默着没有说话。 见此,高子弋也不再多问,只是略掀衣角坐在了楚言歌的对面,淡淡的看着楚言歌,轻声道:“你的心结既已解开,这身体自然是要调理的。我看这位白烟姑娘似乎也是懂药理的人,以后有她照顾你,我也是放心了。” 闻言,白烟小心翼翼的嗅了嗅自己的身上,发现并无药香味之后,她有些讶异的看着高子弋,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术?” 高子弋笑了笑,淡淡道:“姑娘的手,一看就是经常采药的手,在下轻轻一撇,自然就明白了。” 况且,白烟如此刁难高子弋,高子弋虽不觉得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皮囊,但是一个女子,初次见到自己时的表现,居然会是刁难,高子弋还是少见的,所以才会用心的观察了白烟一番。 闻言,白烟一愣,随即冷哼道:“你还真是厉害。” “不敢。”高子弋轻笑一声,然后再次转头看向楚言歌,淡淡道:“你身体不好,这些日子就好好的呆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了。” “小姐小姐!!府外来了个丫头,说是替周家二小姐给小姐送帖子的!!”就在高子弋嘱咐楚言歌的时候,小花园外忽然跑进一名家丁,嘴里不停的说道。 闻言,楚言歌微微皱眉,脑海里思索了一番这周家二小姐究竟是何许人物之后,她才看向那家丁,轻声道:“那你去把人请进来吧。” “是。”说完之后,家丁又似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见此,楚言歌的眉梢微微一挑,周家二小姐,自是周书岚无疑了,没想到她的消息居然如此灵通,居然知道自己是新任楚大人的妹妹。 看着楚言歌不由得上扬的嘴角,高子弋有些难得的抿了抿唇,沉声问道:“你这是不得不外出了?” 那帖子二字,高子弋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楚言歌一听高子弋低沉下来的声音,脖子一缩,吐舌道:“我.......周姐姐应该只是邀请我去游玩,不费心神的。” 闻言,高子弋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之前通报的家丁已经带着那周书岚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 丫鬟见着楚言歌,低首行了个礼,然后将手中的帖子递给了楚言歌。 白烟将帖子取过,递给楚言歌。 楚言歌打开帖子,细细研读了一番。 原来这竟不是周书岚给自己下的帖子,这是周家大小姐下的,说是宴请了金陵各府的小姐一起赏花,楚渊既是从三品的御前行走,他们与李从嘉的关系又是不浅,周宪自然是要邀请楚言歌的。 “楚小姐,这是我家小姐命奴婢送来的,小姐还让奴婢给楚小姐带一句话。” “什么话?”这句话是白烟问的。 那丫鬟犹豫了半晌,这才抿唇道:“小姐说,这是大小姐举办的宴会,希望楚小姐能够重视一些,大小姐最喜温柔可人的女子,楚小姐若是太过毛躁了,恐惹大小姐不快。” 闻言,楚言歌还未说话,白烟忍不住眯了眯双眼,沉声道:“那大小姐还是个什么人物不成?我家言歌竟要讨她喜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识周宪(一) 听了白烟的话,那丫鬟吓得小脸一白,楚言歌见了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一圈,然后轻声插道:“这是周姐姐让你带给我的?”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那丫鬟连忙点点头。 见此,楚言歌眉头微微一皱,自己尚在病中,周书岚应该是不知道,所以楚言歌猜测,周书岚应该是在周宪给自己下帖子的时候拦下了,专门遣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过来。为的便是嘱咐自己两句,希望自己不要在周宪面前失了礼数。 毕竟,那是司徒周家的嫡女,自己若真是冒冒失失的得罪了她,确实不好。 这么想着,楚言歌的面色缓和了一些,这番才转过头望了高子弋一眼,细声道:“周家大小姐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我曾有幸见过一次,既然她盛情相邀,我自是要去的。” 闻言,高子弋白净的脸上划过一抹异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着高子弋欲言又止的模样,楚言歌只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不听劝告而生气,当下也只能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言歌,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我和你一起,顺便去见见那周家大小姐究竟是何方人物。”白烟朗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抬起头,朝她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看向尚还未离开的丫鬟,轻声道:“多谢你今日来送信,你回去告诉周姐姐,就说我定会依照她的嘱咐赴宴的。” 听了楚言歌笑着承诺,那丫鬟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喜便抬起了头,正好看见楚言歌身旁的高子弋,脸色一红,连忙说了一声奴婢告退之后便跑了出去。 见此,白烟婢子里冷声一哼,对于这种长相过于迷惑世人的人,她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至于楚言歌,自然是幸灾乐祸的捂着嘴偷笑,若不是她的精神还未恢复,高子弋定是会被眼前的两人嘲笑许久的。 “你真的要去?”高子弋无视楚言歌和白烟的神情,径自的将目光放在了楚言歌手中的宴贴上。 闻言,楚言歌一愣,随即点头道:“是啊,我都答应人家了。” “你可知那周宪是何人物?” “什么人物?”白烟不屑的冷哼出声。 “她是周家的嫡女,她的态度,也就代表着周家的态度。周宗曾任太子太傅,是当今陛下的启蒙恩师,三朝元老。更不用说周家在金陵城是数一数二的世家,他周家地位如此之高,周宪更是名门闺秀的典范,她为何会给你一个区区御前行走的妹妹发帖子,你想过吗?”高子弋的声音透着几分沉重,楚言歌虽有些讶异他的提醒,可也不妨碍她将事情深入探究。 “子弋的意思是?”楚言歌试探的问道,心中暗暗祈祷不要是最坏的结果。 可是高子弋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表示,周家想通过你,或者说是你哥哥,与郑王搭上一丝关系。”高子弋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蛊惑,这让楚言歌不由得不深想下去。 “你是说,周家以为,将来从嘉哥哥会??”说到这里,楚言歌适时的住了口,震惊的望着高子弋。 高子弋点头一笑,指尖轻触桌面,抿唇道:“太弟势弱,李从嘉是唯一的嫡子,母族地位极高,加上出生之时便有帝王之相,周宗是个老狐狸,自然不会看错。” “可是........可是从嘉哥哥,并没有那个心思啊??”楚言歌抿唇说道。 高子弋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平淡无奇的说道:“言歌,你还太小,很多事情只能看清表面,你很聪明,却不通人情世故。李从嘉此刻虽是不愿,可是谁能保证他一直保持赤子之心?皇位,权力,太过诱人,就是他不愿意要,也会有人送到他手上的。”说到这里,高子弋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见此,楚言歌微微眯了眯眼,一张小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 “子弋,我明白了。周家选择了从嘉哥哥,他们想通过我与从嘉哥哥搭上关系。可是这还不够,他们或许还想........还想.........”说到这里,楚言歌忽然卡住了,震惊的望向高子弋。 高子弋见了眸光一闪,随即缓慢的点了点头。楚言歌的聪明才智超乎他的想象,他本没有想到楚言歌会猜到这一层,可谁知,她居然尽数明白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一道略显不和谐的声音传来,是白烟不耐烦的声音。 闻言,高子弋和楚言歌同时朝她望去,同样淡漠的脸,沉默着没有开口。 见此,白烟不由得收敛了笑容。楚言歌时常打闹嬉笑,可是遇到正事的时候从不掉链子,难道........这次的宴会有什么问题不成? 这么想着,白烟回忆了一下高子弋和楚言歌的谈话,心里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猜了个七八分。 “那我.......不去了?”楚言歌转过头,神色恹恹的望着高子弋。 楚言歌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力,其实最让她心寒的,不是周家的算计,而是皇权的诱惑,李从嘉那么一个清风朗月的人,为何会让人百般算计,就为了一个皇位。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高子弋有些讶异的抬了抬眉头,他还以为眼前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也有顾忌的时候。 这么想着,高子弋不由得有些羡慕李从嘉了。 他对楚言歌的好,楚言歌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加倍还给了他。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去见一见金陵城的女子宴会也无不可,楚兄在官场活动,又尚未娶妻,以后这些走门串户的事情,自然是你这个做妹妹的帮他了。”高子弋轻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眉头微微皱起,没什么兴趣的说道:“后院之事而已,那么上心做什么?” “你莫要小看这后院之事,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不过我看你也摸不透,接触点皮毛就好了。等你哥哥府里有了女眷,这些事情,自然就轮不到你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识周宪(二) 说到这里,高子弋缓慢的站起身,看了一眼天色,轻声道:“我来你这里也够久了,就先走了,你记得好好休养一番,你这副身子,可是让许多人操碎了心的。” 说完之后,高子弋便踏着闲步离开了楚府,其间,还未等得及楚言歌说一句话。 眼睁睁的看着高子弋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楚言歌的嘴张了张,终是没有开口留下高子弋。 看着楚言歌那副若有所失的模样,白烟轻笑一声,揶揄道:“怎么?你还舍不得那高子弋啊?” 闻言,楚言歌小脸一红,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还没有问他,我到底应不应该去周家小姐举办的赏花宴。” 白烟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去,还用得着问吗?” “可是,如今哥哥在朝为官,不能得罪了周家。”这种事情她楚言歌都能看透,她就不信白烟看不出来。 果然,只见白烟挑挑眉,假笑道:“那就只能去了,没办法。” 看着白烟幸灾乐祸的模样,楚言歌只能捶胸顿足,大骂自己交友不慎。 翌日,楚言歌同楚渊说明了缘由,收拾得体体面面之后便带着白烟去了周府。 对此,楚渊虽有些疑惑,但终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了楚言歌两句不要胡闹。 楚言歌和白烟坐着楚渊安排的马车,从御街两侧驶向了城东,司徒周宗的府邸。 宴贴是周宪提前送给各府的小姐们的,所以,当楚言歌和白烟达到周府的时候,周府门口已经站了几名家丁模样的人在招待前来的千金小姐。 马车在周府前排成了一条长龙,楚言歌跳下马车,左顾右盼的望了一眼那些华丽异常的马车,心中直是感叹,金陵果真是富贵之人的聚集之地。 “走啊。”白烟从楚言歌的身后探出脑袋,催促道。 闻言,楚言歌将目光收回,嘿嘿一笑,然后抬步往周府门口走去。 “这位小姐,可有宴贴?”许是看着楚言歌和白烟过于眼生,所以当两人准备走进周府的时候,竟被家丁拦了下来。 楚言歌挑挑眉,从袖中摸出周书岚送来的宴贴,浅笑道:“可是这个?” 那家丁接过宴贴,看了一眼之后才道:“原来是楚小姐,我家大小姐吩咐了,若是楚小姐来了,就请去前厅,大小姐亲自招待,楚小姐请。” 说着那家丁便一弯腰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见此,楚言歌回过头望了白烟一眼,以口型问道:“怎么回事啊?” 白烟同样无声的回以口型:“不知道,走吧。” 楚言歌点点头,然后重新将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假模假样的说道:“走吧。” 那家丁轻车熟路的将楚言歌和白烟领过周府的回廊花园,穿过赏花宴,径自的走进了周府招待客人的前厅。 此时,那前厅里已经有了不少名门小姐,各色各样的人物都有,只是在这之前,楚言歌都未见过,所以也就觉着他们没什么不同了。 只是,就这么一瞥的功夫,楚言歌已经注意到了在众多贵族小姐之间谈笑风生的周宪。 楚言歌与她,虽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因了周宪的如花美貌,楚言歌一直未能忘却,这般一个远远的照面,楚言歌便认出了周宪。 依旧是面若桃花,依旧是清冷高贵的幽雅圣莲,可远观,而不可近戏。 “楚小姐暂等片刻,奴才这就去叫大小姐。” “嗯。” 那家丁对着楚言歌行了个礼,然后快步穿过人群去到了周宪的身边,楚言歌远远的看着,只见那家丁在周宪的耳边说了两句,周宪便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楚言歌先是一怔,随即点头一笑,算是回礼。 见此,周宪亦是一笑,进退有度的望了身旁的某位小姐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之后。她便带着那家丁款款往楚言歌的方向走去。 众人见那周宪离开了,当下不由得往楚言歌的方向看去,纷纷低头交流着。 “咦?这是哪家的小姐?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不知道呢,你看那周小姐对人这般重视,怕不是个普通的官宦人家。” “可不是嘛,这周小姐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高贵,就连我们同她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这次怎么主动去找别人说话了?” “难不成,那是........宫里的哪位公主?”有人小心的猜测道。 “胡说什么呢,宫里的公主,哪会穿得这般寒酸??” 经那人一说,众人这才看向楚言歌的衣着。 初先的时候,众人只是被周宪的行为吸引了目光,这厢反应过来,竟才发现楚言歌的衣物虽是难得的丝绸,却不算名贵。 一身水蓝莲花长裙,用的只是一般的丝绸缎子,在这些上流的贵族小姐眼中,那简直是不能入眼的存在。 再看楚言歌的头饰,除了几支普通的珠宝簪之外便再无装点,这在上流宴会上,是极少见的。 可正因如此,这些人就更加好奇楚言歌的身份了。 周宪款款走近楚言歌,浅笑道:“这便是楚小姐吗?真是明媚动人呢。” 闻言,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回以一笑,抿唇回道:“哪里?周小姐才是天资国色,言歌真是望尘莫及。” 周宪本是跟楚言歌客气一番,哪知楚言歌竟反过头堵住了自己的话语,当下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恼意,脸上的笑意也减了三分,只是语气依旧温和的说道:“楚小姐真是爱说笑。” “这赏花宴还有许久才开始,楚小姐可赏脸,和周宪出去走走?” 闻言,楚言歌环视了一眼前厅里脸色各异的人们,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见楚言歌答应,周宪亦是一笑,当下便领着楚言歌走出了前厅。 周宪和楚言歌走后,那些贵妇小姐们便聚到了一起,低声交流道。 “这周小姐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看出来吗?人家周小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我们啊,就安安心心的当个陪衬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识周宪(三) 从前厅出来之后,周宪便领着楚言歌和白烟一路走到了周府西边的小花园,周围环境静谧,花草芳香,倒是难得的舒心。 “今日宴会来了许多人,这里相对安静一些,妹妹可喜欢?”走到一处凉亭边,周宪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楚言歌。 对于周宪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妹妹,楚言歌真是吓得不轻,有些难看的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喜欢.........” 看着楚言歌的面色,周宪脸色微微一敛,随即淡笑道:“我看楚小姐比我小上不少,故而唤了一声妹妹,楚小姐若是见生,周宪不唤便是了。” 闻言,楚言歌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周小姐,我没有那个意思。” 见此,周宪宽然一笑,“没有就好,妹妹,我们走得也累了,要不进凉亭歇息一会儿吧?” “好......好啊。” 看着楚言歌被周宪牵着鼻子走,白烟在身后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 不过想来也是,周宪常年在金陵的后庭环境下摸爬滚打,若是自己面对她也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更何况,是楚言歌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麻雀? 这么想着,白烟也就释怀了,只要周宪不对楚言歌做些什么,她就假装没看见好了。 其实事实证明,楚言歌和白烟都想得太多了,周宪将楚言歌留在凉亭里,只聊了一些女儿家的小事而已,就连郑王府这三个字都没有提到一星半点,从始至终,周宪的表现,就好像,她真是喜欢楚言歌这个人一般。 周宪与楚言歌聊了接近半柱香的时间,眼看着就要到宴会的时间了,周书岚的身影出现在凉亭外,缓缓的走了进来,轻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对着周宪笑道:“大姐,宴会的时间就要到了,大家都在到处找你呢,你倒好,竟在此处偷闲。” 闻言,周宪一愣,随即一拍自己的脑袋,忙道:“你看我这记性,一遇到投缘的人便聊得忘了时间,妹妹,我先走了,你和书岚慢慢过来吧。” “是,周小姐请便就是。”楚言歌站起身来送了周宪一小段,然后回头看向周书岚。 楚言歌原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适才与周宪周旋良久,现在只觉得浑身发痒,不上蹿下跳一番决计难受。 “周姐姐!!!”果然,一等周宪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楚言歌便回身抱住了周书岚,小脑袋一直往周书岚的身上蹭。 周书岚无奈的看了楚言歌一眼,摇头道:“你真是,你这个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忍住的。” 周书岚说的,自然是楚言歌与周宪一板一眼的聊天了。 果然,周书岚不说还好,周书岚这么一提,楚言歌的脸即刻便耷拉了下来,嘟着嘴道:“哎呀周姐姐,我这不是听了你的话嘛,那周小姐真是磨人,让我好不安生。” 周书岚被楚言歌的话逗得一乐,但一想到这还是在周府,连忙便堵住了楚言歌的嘴,轻声道:“你小声一点儿,大姐的闲话可不是你我能说的。” 闻言,楚言歌自然知道周书岚担心的是什么,当下也只好吐吐舌,不再言语。 见楚言歌收住了埋怨,周书岚这才抿唇道:“对了,你这些日子怎么都没来周府找我?我可是想你好久了。” “我也想啊,可是生病了。” “生病了?”经楚言歌这么一说,周书岚这才朝楚言歌看了看。 “你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可是感染了风寒?” 楚言歌摇摇头,嘴唇嘟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白烟见了,直直摇头,这丫头,就是如此让人头疼。 “不是风寒?那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看大夫啊?”周书岚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担忧。 楚言歌点点头,小声道:“看了的。” “既然你身体不好,今日的宴席,你本可以推掉啊。”周书岚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楚言歌。想必是对她这般不重视自己的身体而生气呢。 看着周书岚的脸色,楚言歌将脑袋缩了缩,低声道:“可是我爱热闹啊,生病了这么长时间,我可是好想外面自由的空气呢。”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哎呀好了好了,周姐姐,我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宴席该开始了。” 楚言歌拉着周书岚的胳膊,边走边撒娇的说道。 周书岚也是拿楚言歌没了办法,只好淡淡的摇头,任由楚言歌拉着自己的胳膊走向了宴席的方向。 许是周书岚和楚言歌在路上说了许久话的原因,等她们到举办宴席的荷花池时,那里已经坐满了人。 这才三月,荷花未开,所以一片荷花池里,也只有碧绿池水和荷叶相映衬。 楚言歌和周书岚落座之后,周宪这才从外面走进,路过楚言歌的时候,偏过头对她笑了笑。 见此,楚言歌并不十分理解,可还是点头微笑回礼。 众人见了,当下便知,今日宴席的主角,怕是这十三四岁的小女娃了。 说是赏花宴,可荷花池里却没有荷花,因此,周宪便命人从城外搬了许多稀有的花草到周府,以供欣赏。 “周小姐还真是钟爱牡丹啊。”一人看着家丁端上来的一株丹红牡丹,当下不由得往周宪的位置望去,由衷的称赞道。 闻言,楚言歌往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身红色锦衫,头戴朱钗宝玉,面若牡丹娇艳,这般绝色,不正是楚言歌先前在凤凰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幻凌侧妃吗? 许是感应到了楚言歌的目光,幻凌也往楚言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虽也有些惊讶,只是最后还是淡淡的将目光移开了去。 见此,楚言歌有些郁闷的将手中的糕点放下,之前见面的时候,幻凌不是还对自己挺温和的吗?怎么只是几月,便如此生疏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周宪的身上,自然是无人注意楚言歌的。 这时,众人只见周宪低头一笑,然后神色淡淡道:“牡丹乃国色,周宪自然更加中意一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幻凌的刁难(一) 幻凌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说道:“本妃记得,周小姐似乎才情不错,不知今日可有雅兴,为那牡丹作诗一首?”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讶异的看向幻凌,她是保宁王的侧妃,身份比她们这些世家小姐高上不少,她若开口,周宪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果然,周宪并未拒绝,只是若有若无的瞥了楚言歌的方向一眼,然后点头道:“如此,周宪就献丑了。” 周宪话音刚落,整个人便站了起来,缓步走向就近的一株丹红牡丹,轻轻低头嗅着那芬芳,眼角微微上扬,那副名花衬美人的场景,就是楚言歌也忍不住怔了怔。 “这周宪倒是难得的美人。”白烟低头,轻轻在楚言歌的耳边说着。 楚言歌本看得出神,这厢一听白烟的声音,更是连连点头。 可不是吗?她来金陵这么长时间,金陵的美人也见过不少,可是能在她脑海里留下些许印象的,也就数周宪和幻凌两人了。 可相比于幻凌的妖艳风华,楚言歌却更喜欢周宪身上那种如兰幽雅,静谧开放的气质。 “一种芳菲出后庭,却输桃李得佳名。谁能为何无人说,从此移根近太清。” 就在楚言歌低头琢磨着周宪和幻凌的惊艳之处时,一道清丽悦耳的声音便随着微风飘进了楚言歌的耳里,仔细回味过来,楚言歌竟不觉有些讶异。 都说周家嫡女是金陵第一才女,这话果真不假,这牡丹是花中之王,自古便有国色之名,被周宪这么一贬一抬,倒是将牡丹的宽容大气的花魂写了出来,不可谓不妙。 楚言歌的脑海里翻涌奔腾,殊不知此时已经有人将矛头引向了自己。 周宪作诗之后,众人虽有不懂之处,但也只能跟着附和奉承两句。 看着周围笑意满满的脸,周宪却总觉无趣,目光划过幻凌的脸,轻声问道:“不知侧妃对周宪所作之词,可还满意?” 幻凌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手搭在案头,轻轻扣着桌面,风情百种的笑了笑,“本妃是风尘之人,自是没有周小姐有学问,也没听懂多少,既然各府小姐都说不错,那定是极好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便警觉的缩了缩脑袋,在金陵城的后庭圈子里,幻凌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可是谁叫人家是保宁王府的当家主母,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和她叫板的。 除非,你能保证,以后你能嫁给某位皇子,否则,幻凌给的堵,你也只能受着。 不过万事皆有例外,周宪便是这个例外,她出生名门,给幻凌台阶是给了保宁王的面子,可若是幻凌一再刁难,她周宪也是不怕的。 只是.........周宪若有若无的瞟了楚言歌一眼,低首勾了勾唇,今日,她可是别有目的的。 感受到周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楚言歌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还未等楚言歌反应过来,周宪便笑着走到了楚言歌的面前,然后转头看向幻凌,轻声道:“我听说侧妃还在凤凰楼的时候,与郑王是旧识,郑王才情如虹,我等自是望尘莫及的。恰好今日楚小姐在,我听说楚小姐与郑王的关系亦是不错,想必在吟诗作对方面,有着些许的相似。不如便让楚小姐为侧妃作诗一首,看看.......是否能得侧妃喜欢?” 此话一出,众人的面色都有些许的变化,郑王李从嘉,那可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样貌俊朗,是多少金陵闺阁女子的恋慕对象? 如今一听楚言歌竟与李从嘉有着交情,在座的人,看向楚言歌的目光也更加不善起来。 毕竟,女人都是善妒的动物。 “既然周小姐都发话了,楚小姐?就吟诗一首吧,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王小姐说的是,楚小姐既与郑王有着交情,想必文采定是极好的。” 一道道褒奖的声音传进楚言歌的耳里,她顿时被震得七荤八素的,脑海里如同浆糊一般,乱成一团。 “我.........”楚言歌抬头看着周宪,看着那双透彻清明的眼睛,她却说不出一句话。 白烟站在楚言歌的身后,对于楚言歌的不适,她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连忙便站了出来,沉声道:“周小姐,我家小姐身体抱恙,今日怕是不能作诗了,扰了您的雅兴,还望见谅。” “你是何人?”周宪微微抬眼看着白烟。 白烟凝眉,抿唇回道:“我是白烟,是楚小姐的随行大夫。” “你竟是个大夫?”周宪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讶异,她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丫鬟呢。 白烟听着周宪的声音,嘴角微微一沉,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便是自恃高人一等的贵族。 “是,楚小姐身体欠佳,楚大人并不愿她来参加什么宴会,可是小姐喜爱热闹便来了。还望周小姐看在我家小姐身体有恙的份上,就别让她费心神了。”白烟掷地有声的说着,声音不大,可在座数十人,倒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作诗而已,还费心神不成?”不知是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周宪没有开口,众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悉悉索索的说着楚言歌。 这时,周书岚站起身,轻飘飘的望了周宪一眼,周宪眉梢微挑,却还是没有说话。 周书岚环视了一周,轻轻启唇道:“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 周书岚的声音平淡无奇,却字字清晰,让人不由得一怔。 周书岚吟诗之后,众人皆是沉默,一时之间,周围竟没有一个人回过神,唯有周宪看向周书岚的目光里,透着几分神秘莫测。 “好诗。”一道温和的男生响起,众人一惊,忙往声源看去。 只见一青衣锦衫的儒雅男子踏步而来,潇洒俊雅,眉飞入鬓,双目幽深,看得一座女子心神荡漾,却不知来人是谁。 楚言歌往后一看,眼里透出几分惊喜,朗声道:“从嘉哥哥!” 这一声从嘉哥哥出口,众人皆是一惊,就连周书岚都忍不住讶异的望了李从嘉两眼。气质非凡,温和如三月春风,可不就是那郑王李从嘉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幻凌的刁难(二) 李从嘉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近楚言歌,看着楚言歌略带苍白的小脸时,眉梢微微一皱,轻声指责道:“楚兄也真是,明知你抱恙在身,怎么还让你这般胡闹,来参加什么赏花宴。你若是想赏花,同本王说了便是,本王府上的花儿,倒是开得不错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想必无人会想到,楚言歌与李从嘉的关系竟如此亲密。 “我爱热闹,从嘉哥哥知道的,我不喜欢看花儿,只是想来看看热闹而已。”楚言歌咧嘴一笑,眼里没了深厚的戒备。 见此,白烟的眸子微微一沉,然后望了李从嘉一眼,没有说话。 周宪怔怔的看着李从嘉,似乎忘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依旧款款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李从嘉的身前,俯身行礼:“周宪,参见郑王。” 周宪此话一出,周围的人连忙反应过来,急忙的起身,三三两两的聚到前方,对着李从嘉行了个礼,款款道:“参见郑王!” 李从嘉本无多少心思搭理那些闺阁女子,可当他的目光扫到正对他方向,安静的站立的女子时,瞳孔忽然一缩。 只见李从嘉偏过头看向周宪,温润的嗓音再次响起:“本无听说,这是周小姐给金陵小姐们摆的赏花宴,怎么幻凌侧妃还在?” 听着李从嘉略带指责的声音,周宪心中一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这幻凌与李从嘉,从前确实有着不少莺莺燕燕的传闻,可是如今幻凌已经嫁于保宁王李宣远为侧妃,按理来说,李从嘉与她应是再无关系了的。可是周宪没想到,李从嘉还是如此介意幻凌的出现。 这么想着,周宪心中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其实早先的时候,周宪是没有邀请幻凌的,可是后来经周书岚提醒,她才想起幻凌与李从嘉之间的点点联系。 今日设宴本是为了给楚言歌下套,若是幻凌在场,都说女人的妒忌心是最锋利的武器,周宪就是想借幻凌的手给楚言歌设个下马威,可是谁曾料到,李从嘉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回郑王殿下,这........侧妃与周宪私交不错,所以,顺道请了来。”周宪低头说道。 周书岚听后神色一松,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的放松下来。她真是怕周宪会告诉李从嘉,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 “私交不错?看来周小姐果真是交友广泛,本王记得,幻凌侧妃,之前不过是烟柳巷的艺伎而已。周小姐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李从嘉似笑非笑的望了周宪一眼,然后将视线缓缓的落在幻凌的身上,此时幻凌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她那些淡然自若,故作端庄的礼仪早已不翼而飞。 此时的幻凌,苍白着一张小脸,不敢置信的望着李从嘉。 别说是幻凌,就是在座许多人,对于李从嘉的话,都是吃惊不足。 虽然幻凌只是李宣远的侧妃,可是按辈分来说,李从嘉总是要唤她一声皇婶,可如今这般出言羞辱,可见李从嘉从未将幻凌放在眼里,甚至没有一点尊重。 楚言歌虽然知道李从嘉与幻凌的关系不是很好,可是也没有想到李从嘉会将如此言语脱口而出。 幻凌在嫁进保宁王府之前,确实是烟柳巷的艺伎,这是金陵城众所周知的事情,后来李从嘉盘下凤凰楼,将凤凰楼赠予幻凌,为其赎身的事情,也是事实。 可事实归事实,自从幻凌嫁进保宁王府之后,所有人对此都是选择装聋作哑,就当做从前的幻凌并不存在,就当做这世间只有凤凰楼的老板叫幻凌,后来嫁于了保宁王。 “郑王殿下........说笑了.........”周宪险些站不稳,可理智还是让她冷静的回答了李从嘉的话。 她真是一时大意,竟说错了这般话,现在的周宪是进退两难,她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是与幻凌私交甚笃,所以邀请了她。而非为了给楚言歌下绊子,才邀请了幻凌。 只是,如此一来,只怕会有不少名门小姐与自己陌路两道了。毕竟........有些自恃贵族世家的小姐们,是极不愿意同幻凌交往的,即使现在的幻凌已经是一府侧妃。 “郑王殿下,幻凌侧妃是保宁王府的当家主母,按理来说确实不该与我等一起参加宴席,可是这既是大姐举办的寻常宴会,自然就没多少讲究了。”周书岚在一旁插嘴道。 闻言,李从嘉朝周书岚望了一眼,瞳孔微微一眯,“你是刚刚作诗的女子?” “是。”周书岚低声应道。 “你诗作得不错,也算是为言歌儿解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便不追究了吧。周小姐,本王不管你与幻凌侧妃的交情如何,本王只知道,她既是妾,就不应该在重大场合出现,否则,你让本王以后的五皇婶如何想?”李从嘉的声音透着几分诡异莫测,低沉的响起。 随着李从嘉的声音落下,幻凌的脸色再次白了一个度,楚言歌在一旁见了都有些许的不忍心起来。 幻凌是个美人,是美人自然便能得男子的垂怜,可是此刻的李从嘉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他只是轻飘飘的望了周宪姐妹两人一眼,然后回头看向楚言歌,轻声道:“我们走吧。” “走?可是这宴席.........” “什么宴席?你不是不舒服吗?”李从嘉轻声打断了楚言歌的话,言词之间透着几分不容置喙。 闻言,楚言歌连忙缩了缩脖子,轻轻吐舌道:“那好嘛,回去就回去了。” 楚言歌被李从嘉领走了,众人也觉着宴席无趣,纷纷的跟周宪道了别,眼看着偌大的宴席花园便只剩了寥寥几人。 幻凌被李从嘉讽刺得不轻,面色一直没有调整过来,自是没有离开的。 幻凌不走,周宪自然不能赶人,只是心中更加痛恨起周书岚来,若不是周书岚的建议,她怎么会请了这个煞神? 想到这里,周宪冷冷的瞥了周书岚一眼,身上那股如兰幽雅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 周书岚轻触到周宪的目光,眼神微微一闪,连忙低下了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萧染造访 这时,远处跑来一名丫鬟,俯身在周宪的耳边道:“大小姐,嘉敏小姐过来了。” “嘉敏来这里干什么?娘呢?”周宪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那丫鬟再次道:“夫人今日去了宫中,宫里的皇后娘娘召见,所以没有带上嘉敏小姐。嘉敏小姐闹腾得厉害,奴婢们实在不知该如何了,这才带着嘉敏小姐来这里找小姐了。” 闻言,周宪往荷花池外的方向一望,果然发现一绿衣丫鬟抱着还未满三岁的周嘉敏站在远处,周嘉敏的脸上挂着丝丝泪水,看上去好不可怜。 周嘉敏是周宗的晚年得来的幼女,自是百般疼惜的。因与周宪一般都是嫡出,又年幼,在周府里,简直是个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周宪与周嘉敏感情甚好,所以周嘉敏打小便爱黏着周宪,今日见周宪一直没有出现,自然是着急得很了,所以才会泪水连连。 “大姐,你先去照顾嘉敏吧,幻凌侧妃这里,我照顾着就好了。”周书岚的声音缓慢的响起。 闻言,周宪略带疑惑的望了周书岚一眼,她怎么总觉得今日的周书岚格外碍眼? 只不过,现在周书岚的话真对了她的下怀,她不愿陪幻凌在这里吹冷风,反正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她周宪自是不怕得罪的。 “行。”这么想着,周宪缓慢的站起身,笑着给幻凌道了个歉,然后款款的走向了远处的周嘉敏。 看着周宪离开的背影,周书岚若有所思的端起了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缓缓的抬起了嘴角。 “今日之事,侧妃受累了,书岚替姐姐给侧妃赔个不是。”周书岚站起身,缓慢的走到幻凌身旁坐下,此时整个荷花池里只剩下了周书岚和幻凌两人,她自然没什么顾忌的了。 听了周书岚的声音,幻凌这才从李从嘉的话里回过神,然后偏头看向幻凌,轻声问道:“你是谁?” 周书岚一怔,随即笑道:“我是周府的二小姐,我叫周书岚。” “是庶出吧?”幻凌的柳眉轻轻一挑,周书岚一听,一时下不来台,只能讪讪的笑了笑。 见此,幻凌缓慢的站起身,轻声道:“你不必多想,本妃并没有看低你的意思,毕竟,本妃的出生也算不上好。”说到这里,幻凌的声音微微一顿,显然是想到了之前李从嘉的话语,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过了半晌,幻凌才重新看向周书岚那张清丽脱俗的脸,淡淡道:“可即使地位低下又如何?我们能凭着自己的手段,成为人上人,不是吗?本妃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有时间,可以来保宁王府找本妃喝茶,正巧本妃闲得很。” 周书岚瞳孔微微一缩,然后快速的站起身,自然的笑道:“如此,书岚定是要叨扰王妃了。” 幻凌见周书岚如此知礼,脸上的笑意更深,只是语气依旧透着几分冷淡,“好,今日天色不早了,本妃便先告辞了。” “侧妃慢走。” 周书岚远远的望着幻凌的大红身影越走越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一双眉眼淡薄如冰,没过一会儿,那日为周书岚送信给楚言歌的丫鬟迎了上来,小声的在周书岚身侧说道:“小姐,郑王和楚姑娘回了楚府。” “回楚府了?”周书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疑惑,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对了,你今日去郑王府送信,无人发现吧?” “没有,奴婢很小心的。” “那就好,走吧,今日大家都累了,晚一些我还得去给大姐赔罪呢。” “是。” 李从嘉带着楚言歌和白烟出了周府,还未上马车,楚言歌便拉住了李从嘉的衣袖,轻声问道:“今日,从嘉哥哥怎么会来周府?” 闻言,李从嘉微微侧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是有人传信,说你在周府,会被人刁难。” “被人刁难?”楚言歌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说道:“从嘉哥哥可知送信的是何人?” 李从嘉摇摇头,“怀寒收到的信,说是一个小孩子给的。” “小孩子?”楚言歌的双目一张,眼里布满了疑惑。 “怎么了?”李从嘉轻声问道。 楚言歌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从嘉见着楚言歌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当下也就不再多问,轻扶着楚言歌上了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韩府,韩熙载从宫中回来,韩仲瑜恰好跟着潘佑习完了功课,一看韩熙载从府外走进,韩仲瑜连忙迎上前去,俯身给韩熙载行了个礼,沉声道:“见过父亲。” 韩熙载瞥了韩仲瑜一眼,轻轻略过了韩仲瑜身后的潘佑,沉声问道:“今日的功课可看完了?” “看完了。” “那就好。” 说着韩熙载便越过了韩仲瑜,一脸疲惫的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韩仲瑜看了一眼韩熙载的背影,然后再看了一眼潘佑,沉声问道:“潘先生,我父亲这是怎么了?” 潘佑凝眉,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几日韩熙载一直愁眉不展,潘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忧愁,可是这小半年来,韩熙载一直将自己晾在一边,也没有委以重用的意思,他自然不会知道朝堂之事了。 韩熙载回到书房,还未坐稳,书房里的一抹黑影便险些将他的魂给吓了出来。 “你.......!!你.........!!”韩熙载颤抖着双手指着那抹黑影。 黑影转过身,一张金丝云纹面具映入韩熙载的眼帘,韩熙载双眸一张,颤声道:“庭轩殿下?” “我说过了,我是萧染。”萧染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寒意,显然心情并不愉悦。 韩熙载微微敛眉,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一紧,沉声问道:“你来我府上做什么??” 萧染面具之下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淡淡道:“自然是来找韩大人帮忙了。” “什么忙?”韩熙载警惕的看着萧染。 萧染微微挑眉,轻声道:“韩大人似乎并不想帮助我?之前让韩大人腾出来的位置,韩大人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都是些前朝的旧臣了,不应该都回家养老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谈判 看着那一身黑色锦衣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韩熙载的脸皮微微一抽。 “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前朝元老将位置腾了出来,你也别想做些什么!!”韩熙载冷哼一声。 闻言,萧染不怒反笑,右手轻轻支撑着自己的下巴,淡淡道:“韩大人真以为,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本公子半点不知吗?” “什么事??”韩熙载警惕的看着萧染。 萧染看着韩熙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双眼微微一眯,难得的换了个坐姿,轻声道:“前朝覆灭之时,本公子记得,皇宫里的古画珍玩,是韩大人处理的..........” 此话一出,韩熙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萧染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韩熙载的恐慌。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天下之人,莫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之辈,地位权势越高,对这些身外之物,倒是看得更加重要。 像韩熙载这种曾经位极人臣的人,有那个能力接触到别人接触不到的东西,自然会起不小的贪心了。 只是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欺君之罪,名利仕途,统统不复存在。 这些道理,萧染这个官场之外的人都明白,韩熙载自然更是明白的,所以,当萧染淡定自若的将这些事情说完之后,韩熙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无处安放一般的乱转,额头上渐渐浸出了细汗,萧染见了,笑容更深。 “韩大人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萧染轻轻勾唇,再次给韩熙载施压。 闻言,韩熙载浑身一抖,怔怔的看着萧染,末了微微摇头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叹气道:“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看着韩熙载认命的闭上了双眼,萧染募地扯开了嘴角,不无威胁的说道:“本公子的要求,韩大人应该是早就明白的,半年之内,本公子希望韩大人将我的要求统统完成,我不想在南唐的朝堂中,看到前朝的人。若是韩大人没本事办到,那就莫怪本公子,翻脸不认人了。” 话音落下,萧染缓慢的站起了身子,走到韩熙载的身旁,轻飘飘的望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按了按韩熙载的肩膀,轻声道:“韩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者,韩大人本来就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对吗?” 听了萧染刻意放低的声音,韩熙载的脸色微微一变,刚想反驳些什么,萧染已经闪身飞出了自己的书房,只剩下书房右侧的木窗摇摇晃晃的摆动,时刻提醒着韩熙载,之前有人来过。 想着萧染那些难以实现的要求,韩熙载便顿觉头痛,两眼不由得有些发晕,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扶住了身旁的台柱。 当初,他真不应该心慈手软,留下这么个祸根,杨家的人,就该死得彻彻底底!! 这么想着,韩熙载的眼底划过一抹杀意,目光骇人的盯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 潘佑站在韩熙载的书房前,自然将萧染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这厢见萧染离开了,他才轻手轻脚的隐退了去。 这种事情,潘佑明白,若是自己知道了,韩熙载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只是,潘佑没想到,自己跟的,竟是这么个奸臣。 想到这里,潘佑的眼底划过一丝决绝,他不能留在韩府,别说韩熙载根本不会给自己安排去处,就是韩熙载现在反悔,潘佑也不愿再接受韩熙载的安排了。 读书之人,本应坦坦荡荡,虽然潘佑未将萧染的意思弄得明白彻底,可是他却知道,若不是韩熙载心中有鬼,他是不可能答应萧染的请求的。 想到这里,潘佑的脚步不由得觉着有些沉重,他从幽州原来求取名利,费尽心思的在词会上崭露头角,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好的门第。 潘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踏着缓慢的步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潘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萧染远远的勾起了嘴角,潘佑站在门外他自然知道,可是他不说,韩熙载不明白,日后这潘佑,说不定可以为己所用呢......... 楚府,李从嘉将楚言歌送回了府,刚准备坐上马车回王府,远处便驶来了楚府的马车。 见此,李从嘉也不慌着离开,吩咐下人将自己的马车停在了楚府的马厩里,自己下了马车,站在楚府门口,同楚言歌一起等着楚渊的马车归来。 楚渊掀开车帘,挑眉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三个人,有些疑惑的跳下马车,轻声问道:“王爷?” 楚渊认真的行了个礼,然后再次问道:“王爷为何在此?” 闻言,李从嘉微微垂了垂眼帘,然后一边往府内走去,一边抿着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了楚渊。 楚渊听后,一脸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楚渊才轻声道:“我知道了,以后这种宴席,我会让歌儿少些去参加的。” 李从嘉点点头,无视着楚言歌愤怒的眼神,淡笑道:“楚兄心中明白就好,言歌儿不是金陵城中的人,那些贵族小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言歌儿年幼,莫要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闻言,不止楚渊愣了愣,就连楚言歌都不由得侧头望了李从嘉一眼,她一直以为李从嘉是不知道其中的弯道曲折,可如今看来听来,李从嘉是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从小生于宫廷,李从嘉或许早就习惯了这些小手段,不说明,是给那些人脸面,也是不想自己多想。 想到这里,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涩,虽然她一直有哥哥照顾和爱护,可是.........李从嘉总是外人,虽然她平日里也唤作从嘉哥哥,可是在心底里,楚言歌是没有将李从嘉和楚渊比较过的,毕竟........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才认识不久的朋友。 可是,如今看来,楚言歌真是觉得自己过于狭隘小气了,李从嘉是真的担忧自己,是真的将自己当作他的亲妹妹。 “从嘉哥哥,我知道了,以后这种宴会,我不会再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金陵喜事 楚言歌从李从嘉的身后探出脑袋,嘻嘻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认真。 其实楚言歌明白,今日的宴会,她是可以不去的,为了李从嘉。 可是,作为楚渊唯一的妹妹,楚言歌却不能拂了周宪的邀请,毕竟,楚渊只是区区从三品官吏,周宪下了帖子是尊重和礼待,而楚言歌若是不去,就是楚府恃宠而骄,还未站稳脚跟,便能明目张胆的下了司徒周家的面子,以后在金陵城,楚府便不会再有位置,因为人人都会排挤目中无人之辈。 “歌儿这次倒是明白了?”这话是楚渊取笑楚言歌的。 楚言歌吐吐舌,对着楚渊做了个鬼脸,那抹认真烟消云散,似乎并不存在一般。 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楚言歌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既然承诺了不会再去,那便是真的不会再去了。 “言歌,我们先回房间吧,你今日的药还未喝呢,我叫乐月给你热一热,一会儿该喝得了。”白烟在身后扯了扯楚言歌的衣袖。 李从嘉一听,也连忙催促道:“是啊,言歌儿,你快去吧,今日舟车劳顿,在宴席上又费了不少心神,快去喝药吧,可别又倒下了。” 闻言,除了楚渊,楚言歌和白烟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烟,不得不说,李从嘉真是说得有些严重了,毕竟........楚言歌又不是纸人,虽然确实被周宪吓得不轻,但是也真的没有到舟车劳顿,旧病复发的程度。 不过,显然白烟是有意将楚言歌带走,好给楚渊和李从嘉一些说话的时间,楚言歌不是笨蛋,自然明白白烟的深意,所以当下便附和了李从嘉两句,然后同楚渊道别之后,挽着白烟的胳膊,嘻嘻哈哈的走向了内院。 看着楚言歌消瘦的背影,李从嘉的眼底划过一抹心疼,然后轻声对一旁的楚渊说道:“楚兄,本王府上有些补身子的药,改日本王让怀寒送来,你让那白烟大夫替言歌儿调理调理,这些日子,她真是瘦了许多。” 闻言,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眸底暗光流过,最终还是低头应承下来。 “对了,王爷,今日陛下在御书房发了好大一通火气,据说是因为吴越边境似乎有些不太平,这件事,王爷知不知道?”楚渊与李从嘉一边往书房走着,一边同李从嘉讨论着今日听来的大事。 听了楚渊的声音,李从嘉难得的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淡淡道:“这件事,本王有所耳闻,只是父皇向来不允皇子议事,本王也是只能远远的看着,并不能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李从嘉竟生出几分苦涩出来。世人都道他是淡泊名利,不愿争权。 可是谁又明白,生在皇家的苦楚?对国家大事多一分关心,或许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借题发挥,牵连旁人。 看着李从嘉黯淡的脸色,楚渊微微敛眉,继续道:“那王爷可知,如今润州主事的人,是燕王?” “是大哥?”李从嘉的声音里略有一些讶异,既而问道:“怎么会是大哥呢?三皇叔呢?” 楚渊低头,低沉的声音缓慢响起:“齐王病了。” “病了?”李从嘉忽然顿住脚步,李景达身体康健,又是习武之身,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况且........就算病了,若不是大病,他肯定不会交出润州的主事权...... 这么想着,李从嘉忽然偏过头看向楚渊,冷冷的问道:“楚兄知道些什么??” 楚渊一愣,随即苦笑着摇头,抿唇道:“王爷,楚渊只是猜测,并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闻言,李从嘉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不少,只是仍旧有些沉重。 “楚兄,这些事情,本王尚且不敢妄断,楚兄还是莫要妄加猜测得好。” 听出了李从嘉声音里淡淡的警告,楚渊的面色一敛,轻声道:“是,是楚渊逾越了。” 看着楚渊恭敬的态度,李从嘉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抬步走进了楚渊的书房。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本是三月的柔和春风,转眼间,金陵城便入了夏,李从嘉的生辰在七夕,李璟下旨举国欢庆。 李从嘉是嫡子,又是李璟最疼爱的皇子,礼部的人自然格外重视,还未入七月便开始准备,生辰的御酒是从海外运来的,主厨的师傅是李璟御膳房的大厨,金陵城的百姓都张灯结彩为李从嘉庆生,护城河外放满了河灯,都是百姓在为李从嘉祈福,七夕那日,满城尽红,好不热闹。 李从嘉穿着皇子的正式朝服,恭恭敬敬的在皇宫里陪着李璟用完晚膳便马不停蹄的回了王府,此时,楚渊兄妹和白烟正等在李从嘉的雅云小苑,楚言歌梳了个祝寿娃的发型,满头青丝编成了两个牛角辫,身上穿的是楚渊让人定制的贺寿服,胸前一个大大的寿字,让人看后忍俊不禁。 “言歌,你这次可真是喜庆了,自己的生辰都未曾这般喜庆呢,哈哈哈!”白烟在一旁打趣道。 “可不是,歌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活脱脱的像个福娃!”楚渊难得的同白烟一起取笑着楚言歌。 楚言歌被两人的一唱一和给唬住了,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所以楚言歌狠狠的瞪了楚渊和白烟两眼,然后心中暗暗的道:肯定是他们故意的,这衣服多好看啊! 这厢楚言歌三人开着玩笑,那边李从嘉已经回府,正快步的往雅云小苑走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李从嘉便听见了楚渊和白烟哈哈大笑的声音。 听到这阵笑声,李从嘉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脸上划过一抹笑意。 他李从嘉活了整整十六年,每年每岁都是举国同庆,太多太多人对自己阿谀奉承,可是没有一个生辰,他过得如此快乐,因为他即将见到自己生命的阳光。那个明媚光明的女子,每一次看到她的笑容,他都会觉得是阳光轻撒,让他心底温和。 这么想着,李从嘉缓步踏进了院子,轻声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南唐卫王(一) 楚渊三人回头,正好看见踏步走来的青衣男子,楚言歌最先反应过来,跳起身转着圈跑到了李从嘉的身前,恭恭敬敬的同他行了个拜寿礼,朗声道:“从嘉哥哥!生辰快乐,年年开心!!” 楚言歌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在夏日的暖暖阳光下显得异常美丽。 李从嘉看得出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楚言歌说的都是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笑,浅淡的压抑着情绪说道:“好........好.........” “好了歌儿,王爷今日祭祀祖庙定是累了,你就莫要调皮了。”楚渊从身后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将她从李从嘉的身前扯了回来。 被楚渊这么一道声音惊醒,李从嘉忽然回过神,耳根忽然泛红,有些狼狈的躲过了楚言歌,走向了饭桌。 看着三人之间的互动,白烟眉眼微微上扬,有些讶异的看了李从嘉一眼,之前她倒是没有过多注意,今日见了李从嘉对楚言歌的态度,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只是.........白烟似笑非笑的望了楚渊一眼,他早知道李从嘉对楚言歌的心思,他为何不阻止呢....... 许是接触到了白烟的目光,楚渊微微偏头看向她,白烟淡然一笑,微微偏了偏脑袋。 见此,楚渊双眼微眯,有些不明所以。 楚渊与白烟之间的暗流涌动,李从嘉和楚言歌自是不知道的,楚言歌是神经过于大条,而李从嘉则是过于惊慌,像个被人看透心事的孩子,手脚都无处安放。 那天,楚言歌和李从嘉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楚渊在一旁也阻止不了,白烟倒是乐得看热闹,自然不会去阻止。 而这样的后果就是,李从嘉和楚言歌两人喝得烂醉,楚渊和白烟一脸无奈,面面相觑。 “言歌儿.........歌儿.........我希望........真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离开我.........”李从嘉的声音轻轻浅浅,断断续续,白烟听后眉梢微挑,轻飘飘的望了楚渊一眼。 “你知道这李从嘉喜欢言歌吗?” “知道。”楚渊点点头,轻轻脱下自己的外衫给楚言歌披上,夜里风凉,加上楚言歌又喝得烂醉,楚渊自是怕她染上风寒。 “言歌喜欢李从嘉吗?”白烟轻斜了李从嘉那张睡颜一眼,长得倒是不错,但他是皇室子弟,又是南唐的皇子,他与楚言歌,注定是不可能的。 白烟将楚言歌当做妹妹看待,自然不希望她爱上李从嘉,受那份情伤。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她应是不喜欢王爷的。”楚渊将目光投向远方,那空灵的声音,就像是从远处传来一般。 闻言,白烟淡淡的望了楚渊一眼,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歌儿心中,应该有着另外一个人.......”楚渊的声音透着几分寒意,白烟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楚渊,轻声问道:“谁?” “我不知道。” “高子弋?”白烟的声音微微提高。 楚渊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望了白烟一眼,抿唇问道:“你怎么会以为是他?” 白烟用手撑着下巴,略作思索之后说道:“我猜的,如果不是他,我还真不知道是谁了........” “那就别猜了,歌儿还小,她应该是不会想这么多的。” 楚渊站起身,轻轻环抱起楚言歌的身子,然后唤来怀寒将李从嘉扶进了房间,这才轻声对一旁的白烟说道:“走吧。” 白烟点头,缓慢的站起身,跟着楚渊的脚步出了郑王府。 今日是七夕,街头彻夜通明,楚渊抱着楚言歌走在金陵的街头,四周点着各色的花灯,扰的人头晕眼花。 好在楚府里郑王府并不算远,没走多久,楚渊和白烟便回了楚府,回到楚府之后,白烟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楚渊将楚言歌抱着回了房间,在将楚言歌放到床上的时候,楚言歌忽然侧身环抱住楚渊的腰身,脑袋不停的往楚渊怀里蹿,嘴里念念有词。 见此,楚渊微微低头,认真的听着楚言歌说的话,渐渐的,楚渊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然后轻手轻脚的将楚言歌放回床上,替她掖好被角,然后快步走出了楚言歌的房间。 走出楚言歌的房间,楚渊抬头看着当空的月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双瞳孔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楚言歌的房间多了一抹黑影,金丝云纹面具,俨然是许久未曾出现的萧染。 萧染走近楚言歌的床榻,看着楚言歌嗫嚅的说着什么,他好奇的将脑袋靠了过去。 “萧染........你个坏蛋..........大坏蛋..........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来找我............两年...........你说的不是两年吗.........” 听着楚言歌的声音,萧染的眸子微微一暗,墨发之下的绝世容颜变得诡异莫测,他的皮肤是不正常的白皙,若是此时有人在场,定能闻到萧染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今日,他终于从勾黎手中拿到了江南的统令牌,为此,他虽然付出了不少代价,甚至自己都受了重伤,可是萧染却觉得,这是值得的。 在萧染看来,这是一件值得庆祝高兴的事情,所以他来了不远万里的来了金陵,他想见一见楚言歌,想告诉她,他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可是,他来了之后才恍然觉悟,楚言歌或许并不想见自己。 他躲在暗处,看着楚言歌同李从嘉对饮,看着楚言歌喝得烂醉如泥,他心疼,他怜惜,可是,他却没有勇气站到她的面前。 等到楚渊将楚言歌送回房间了,萧染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看着楚言歌脸上的点点泪痕和声声指责,萧染第一次,感受不到杀人的快感。 在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是多么的没有人情味,他从小生活在罪恶之地,只知道杀戮,他没有尝过温暖的感觉,所以他格外珍惜楚言歌带给自己的快乐和笑容。 所以,现在,他才不敢出现在楚言歌的面前,因为他害怕,害怕楚言歌对着自己的时候,不再是纯洁无暇的笑容,而是.........厌恶摒弃的眼神。 第一百二十章 南唐卫王(二) “楚言歌,你真的,这么恨我吗?”看着楚言歌熟睡的容颜,萧染的轻声哀叹,就好像一阵风一般消散,天明之时,楚言歌从梦中醒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以为昨夜听见的声音是自己在做梦。 楚言歌强撑着意志坐起身子,轻轻的揉了揉额头,嘴里嘟囔道:“我这是喝了多少啊........嘶........头真疼。” “小姐?你醒了?”乐月从外面端进一碗醒酒汤递给楚言歌。 楚言歌愁着脸接过,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之后,使劲的吐舌道:“真是难喝!太难喝了!!” “知道醒酒汤难喝,昨夜还与王爷举杯痛饮??”白烟从门外走进,一脸幸灾乐祸。 楚言歌微微吐舌,嘟着嘴说道:“哎呀,我这不是高兴嘛。毕竟这也是我来金陵之后,第一件喜事了嘻嘻嘻。” 闻言,白烟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望了楚言歌一眼,轻声道:“喜事,今日金陵还真有一件喜事。” “什么事??”楚言歌的眼睛一亮。 白烟无奈的扶额,抿唇道:“是当今陛下,找到了多年前被人掳走的四皇子。据说那四皇子是在润州地界找到的,今日燕王便会将他接回金陵,你若是现在起来,说不定还能在御街两道看见他呢,据说是个如玉的人儿呢。” “长得很好看吗?”楚言歌一边爬下床,一边问道。 见此,白烟忙道:“你也不用这么着急,燕王的军队还未进金陵呢。你现在穿衣用膳之后再去,也不会迟的。”说到这里,白烟顿了顿,然后歪着脑袋想了想,轻声道:“那四皇子我没见过,自然是不知道他长得如何的,不过,你看陛下膝下的子嗣,哪一个不是生得风流倜傥?想必那四皇子也是不遑多让的。” 闻言,楚言歌不屑的瞟了白烟一眼,撇嘴道:“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他们再好看,能有子弋好看吗?” 白烟一愣,随即回讽道:“说不定呢,高子弋那性格,冷冰冰的,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多惹人烦啊。” “才不是,子弋只是沉默寡言而已。” “哟呵,难不成你要为这个同我争个高低?”白烟双目一瞪,颇有些温怒的看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吐吐舌,在穿好衣物之后便迅速的撤出了房间,边跑边道:“白烟你承认吧,你就是嫉妒子弋的医术比你高明,略略略!!!” 说着,楚言歌还回头对着白烟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的跑出了内院,看那势头,分明是又想偷偷跑出府去看热闹。 白烟盯着楚言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然后回头看了乐月一眼,轻声问道:“言歌昨夜可有什么不适?” 乐月摇摇头,她一直守在楚言歌的房外,楚言歌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她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见乐月摇头,白烟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真是奇怪,昨夜楚言歌喝得烂醉,按理来说,定是要吐上几次的,可为何.......她只是睡了一觉,便又活蹦乱跳了呢?难不成,有人用内力为她逼出了酒水? 想到这里,白烟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楚渊,可是白烟自是不会拿这种小事去问楚渊的,况且,她也只是有些疑惑,并未打算深入的探究。 楚言歌趁着楚渊去了皇宫,府里无人能管得住她,一溜烟便跑出了楚府,甚至连早膳都没有吃。 走在金陵城繁华的御街两旁,楚言歌的脑袋东望西瞧的,眼看着燕王的开路军队已经将御街隔离开了,楚言歌这才随着人群退到了道路两侧。 看着周围拥挤的人群,楚言歌不由得有些汗颜。 果然啊,不管在什么时候,老百姓总是最爱凑热闹的。 “诶,你说这天子重新找到四皇子,会不会一个高兴,大赦天下啊?” “那可说不准,据说这四皇子虽是嫔妃所出,可是模样生得极好,自由便得陛下的喜欢,若不是十年前被人掳走,想必在金陵城,也是有这四皇子的一席之地的。” “你还真别说,这四皇子的命着实够硬,都失踪近十年了,居然还能被陛下给找到。” 一道道细声讨论的声音传进楚言歌的耳朵,楚言歌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转,然后拉着身旁的一位路人问道:“诶,大哥,你们说这四皇子是哪位嫔妃所生呢?” “这件事都过去许久了,似乎是.........前杨贵妃吧?自从四皇子失踪之后,杨贵妃便得了失心疯,后来便被陛下送到城外的尼姑庵里修养去了。” “杨贵妃?”楚言歌微微皱眉,随即对那路人道了一声谢,然后随着人流挤到了别处。 “你们看,那是燕王吗??” 就在楚言歌深思熟虑之时,一道声音传进她的耳朵,楚言歌连忙往御街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一行人马从城南的方向驶来。 队伍前首,一身黑色盔甲的硬朗男子,不正是许久未曾出现在金陵城的燕王李弘冀吗? 关于李弘冀,楚言歌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比如,李弘冀这几个月在润州与吴越的战事,三战三捷,锋芒毕露,手下的士兵都对其称服,虽然事后李璟下旨让李弘冀交出兵权,可李弘冀似乎并没有主动交出兵权的意思,相反,他以吴越骚扰南唐边境为由,请求留在润州驻守边境。 这个时候,李璟才真的慌了,他想将李弘冀调回金陵,收回兵权,可是却找不到由头,为此十分心烦。 此次四皇子出现在润州,李璟念子心切,同时又找到了一个好办法调回李弘冀,所以便出现了眼前的一幕。 李弘冀骑马走在前首,那四皇子似乎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能骑马,所以只是坐在马车里,并没有被人看见真容。 见此,楚言歌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可是就在此时,马车路过楚言歌的时候,车帘被一阵凉风吹起,撩起了车帘的一角,楚言歌连忙朝马车望去,车帘已经落了下来,在那惊鸿一瞥之间,楚言歌只能够看见四皇子所穿的衣服,似乎是黑色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南唐卫王(三) “唉,真真是可惜。”楚言歌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平生最爱热闹,今日冒着被楚渊大骂一顿的危险跑出府来,却还是没能见到那四皇子的真容,岂不是真真可惜? “楚姑娘??”一道疑惑的声音穿过楚言歌的耳畔,楚言歌连忙转过头,正好看见一名布衣荆钗的女子站在自己的身前。 那女子面色微微泛红,斜跨着一个包袱,显然是刚进金陵城的乡下人。 楚言歌歪着脑袋看了那女子两眼,想了半晌之后才笑道:“是......安毓姐姐??” 秦安毓点点头,“真难为楚姑娘还记得我。” 楚言歌朗声一笑,连忙拉着秦安毓退到一旁,轻笑道:“我哪里会忘?像安毓姐姐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我是不会忘记的。” 被楚言歌这么一夸,秦安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轻轻收了收自己的包袱带,浅笑道:“楚姑娘真是会说笑。” “安毓姐姐来金陵干什么?”楚言歌打量了秦安毓一眼,发现她手上挎着一个大包袱,当下不由得出声询问道。 闻言,秦安毓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自从上次出了郑王遇刺一事之后,清凉山一带便被封锁了。山下的百家书院自然也开不下去了。我家里都是些老人,我没了事儿做,自然要到金陵来看看了。毕竟……一家人还得吃饭呢……” 秦安毓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与辛酸,楚言歌虽不甚明白其中的真意,可还是知道她这是遇到了困难,想找个差事做。 这么想着,楚言歌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思索着楚府是否有秦安毓的安身之处。 就在这时,一道人声响起,惊得楚言歌连忙抬起头。 “言歌??”周书岚从御街对面走了过来,一身红纱雪梅长衫,肤白如雪,嘴角轻轻一勾,透着几分风情万种。 秦安毓随着楚言歌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周书岚的侧脸,当下不由得轻声问楚言歌道:“楚姑娘,这位是??” 楚言歌听后刚想转头回答,谁知周书岚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含笑的看着自己。 楚言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喊道:“周姐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周姐姐啊?自从上次赏花宴后,你就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我遍处寻你不得,给楚府下了无数帖子,得到的都是一些推脱之词。言歌,你很忙吗?”周书岚嗔怪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这几个月周书岚给自己的各种请帖,虽然都不是什么重要宴席,可是楚言歌知道,该到场的人怕是一个都不会落下,所以她才会选择不去的。 只是,楚言歌没想到自己的考虑,竟伤了周书岚的心。 这么想着,楚言歌顿觉心生愧疚,看向周书岚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歉意。 “周姐姐对不起,我哥哥不让我参加宴席,所以……我才………”楚言歌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既然答应了楚渊和李从嘉,那她便不会轻易反悔。 看着楚言歌依旧有些稚嫩的容颜,周书岚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点点头,抿唇道:“言歌,既然如此,那我以后便不给你这些宴席的请帖了,到时候,我就单独给你下帖子,我们俩个出去游玩可好??” 此话一出,楚言歌的双眼一亮,随即答道:“好啊好啊!” 看着楚言歌明亮的双眼,周书岚微微一愣,随即抿唇道:“那你可一定要记得!” “好!”楚言歌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周书岚的提议,秦安毓在一旁看得惊讶,当下啊忘了自我解释。 这时,周书岚的视线落在了秦安毓身上,小心的望着楚言歌道:“这位是??” 楚言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周书岚问的是她身旁的秦安毓。 “这是安毓姐姐,我前几月认识的。”说完之后,楚言歌再次看向秦安毓,轻声道:“对了,安毓姐姐,这是周书岚周姐姐,她是司徒周家的小姐。” 听了楚言歌的介绍,秦安毓连忙向周书岚行了个礼,然后轻声道:“民女,参见小姐。” 周书岚神色一紧,随即连忙上前拉起秦安毓的身子,责怪道:“唉,你真是太多礼了,你即是言歌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还在乎这般细节做什么?” 听了周书岚似真似假的责怪声,秦安毓面色一僵,想说些什么,这边楚言歌忽然一叫,抓着周书岚的手腕问道:“对了,周姐姐,你对金陵城熟悉一些,你知不知道,哪里有适合女生干活的地方?” “你想做什么??”周书岚有些讶异的看着楚言歌,并非周书岚多想,主要还是因为楚言歌的心思一会儿一个变,她可得问个清楚。 “哎呀,不是我,是安毓姐姐想找个事儿做,诺,今日安毓姐姐才进金陵的。”楚言歌的视线落在秦安毓的身上。 闻言,周书岚眸子一动,随即问道:“安毓……姑娘不是金陵人?” 秦安毓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见此,周书岚微微沉吟半晌,然后看着楚言歌,轻声道:“金陵虽大,可安毓姑娘终是女子,怕是不好找到落脚处。” “可是安毓姐姐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识字,可以做教书的女先生,对吗?”楚言歌继而转头看向秦安毓。 秦安毓一愣,随即点头道:“安毓不才,确实认识几个字。” 秦安毓此话乃是谦虚,周书岚自是明白的,所以她只是点点头,然后望了身后的丫鬟一眼,轻声问道:“嘉敏是否请了先生?” 丫鬟一愣,随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小姐,三小姐不过两岁,自然是没有请教书先生的。” 闻言,周书岚这才转头看向楚言歌二人,轻声道:“言歌,安毓姑娘,恰好书岚府上缺一名教书的女先生,不知安毓姑娘可会赏脸?” 此话一出,不止秦安毓,就连楚言歌都忍不住张大了双目,一双漆黑的瞳孔里写着惊讶。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南唐卫王(四) 楚言歌之所以讶异,是因为她本就是随便问问,毕竟周书岚只是庶女,自然不会管得了周府的人员增添。 可是楚言歌没想到,周书岚竟真能给秦安毓找到事情做。 “教书的女先生?周姐姐家里,可还有未成年的弟妹?”楚言歌讶异的问道。 闻言,周书岚微微一笑,淡淡回答道:“是,母亲前两年为父亲诞下了一女子,虽是三女,却是嫡女,今年也不过才三岁而已,全府上下可都将她当作宝贝呢。” 周书岚口中的母亲,自然是周宗的原配夫人了,只是……楚言歌没想到,周府居然还会有一个未成年的小姐。 只是………“周姐姐,那小姐即是令尊宝贝的女儿,他会同意安毓姐姐做个女先生吗?” 闻言,秦安毓也同样疑惑的看着周书岚。 周书岚轻轻一笑,抿唇道:“嘉敏不过三岁,启蒙而已,父亲应是不会反对的。” 说到这里,周书岚微微抬头,轻飘飘的望了秦安毓一眼,然后沉声道:“只要………安毓姑娘不要嫌弃。” 闻言,秦安毓连忙低头答谢道:“周小姐说笑了,周小姐大恩,安毓感激不尽,怎敢嫌弃?” “如此,安毓姑娘便同书岚走一趟吧?正好今日父亲在府里,也好回去请示一下父亲。” “如此,便多谢周小姐了。” 看着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说着,楚言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了秦安毓两句,然后便同两人分了路。 秦安毓跟着周书岚回了周府,楚言歌自然也就慢悠悠的往楚府的方向走着,不时的往两旁张望,一双眼珠滴溜溜的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燕王李弘冀的军队已经护送着传说中的四皇子抵达了皇宫南门。 四皇子的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一名黑袍男子从马车里走出。 李弘冀翻身下马,大步朝四皇子的方向走来,衣袍翻飞,略有几分战意。 “大哥气势太过,怕是会热父皇不快。”黑袍之下传出一道淡淡的男声。 李弘冀微微一愣,随即轻声道:“多谢四弟提醒。” 说着,李弘冀和四皇子便一前一后的入了皇宫觐见李璟。 那日,李璟见了重归金陵的四皇子,四皇子年幼失踪,失而复得,李璟大喜,当下便封了四皇子为卫王。 四皇子名为李从瑾,与郑王李从嘉相差不过一岁,幼时的感情也是极好的,所以李璟便吩咐人将李从瑾的府邸建在了郑王府附近。 建府时间长,加上李璟对李从瑾有着思恋之情,所以便将李从瑾留在了皇宫。 这么一来,金陵城中的人想要见这位重归皇室的卫王,也就难了许多。所以,一来二往,卫王便名声在外了,被不知情的百姓传得神乎奇乎,最后,甚至还有了天神下凡的传言。 对此,楚言歌虽有些惊讶,但到底还没有到要去皇宫一探究竟的地步,她只是有些兴趣而已,长得好看的人,楚言歌身边不就有许多?所以啊……她是一点儿都不好奇那卫王如何好看的。 七月十五,是鬼节,这日,楚渊吩咐了楚言歌不许出门,可是楚言歌哪里是能闲的住的性子? 天还未亮,楚渊进宫,楚言歌便前后脚跟着楚渊出了楚府,蹑手蹑脚的往城东雨花台的方向跑去。 今日虽是鬼节,楚言歌的胆子却是极大的,她不怕什么鬼神,自然走起路来都是蹦蹦跳跳的了。 等楚言歌跳着走到雨花台的时候,疾风正从里面将雨花台的大门打开。 看见疾风,楚言歌一喜,连忙跑上前打招呼。 “疾风!!你回来啦!上次我问子弋你去了何处!子弋说你回乡探亲去了,不久便会回来。那次我还以为是子弋诓我,未成想竟是真的,这才不过一月,你便回来了。嘻嘻嘻……” 楚言歌将疾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然后摸着自己的下巴说着。 听了楚言歌的话,疾风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难看。 他会离开金陵,追根溯源还不是因为楚言歌?而此时,楚言歌却在自己面前晃荡个不停,疾风怎能不生气?? 不过,疾风虽然生气,可他总还记得高子弋的话。 “你若是再对言歌出言不逊,便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回义父那里去好了。” 高子弋的声音尚还在耳边,所以疾风只是恶狠狠的瞪了楚言歌一眼,并不开口。 什么回乡探亲?亏他家公子想得出来,他是孤儿,哪里来的亲人?不过是被高子弋使唤了几次跑腿而已。 “你瞪我干什么?几月不见,你还是这个德行!”楚言歌对着疾风吐了吐舌。 疾风无视了楚言歌的挑衅,心中默默的吐槽:几月不见,还是这般嚣张跋扈! “是言歌吗?”就在此时,雨花台传出了一道清凉的嗓音,楚言歌听后连忙回道:“是!子弋!我进来啦!” 说着,楚言歌便同样学着疾风,恶狠狠的瞪了回去,轻声道:“死人脸……略略略………” 疾风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楚言歌已经小跑着进了雨花台…… 来过雨花台多次,楚言歌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高子弋的内院。 此时,内院的桃花已谢,葱茏的长满了绿叶,倒也是一道风景。 绿叶深处,楚言歌捕捉到一抹蓝衣,当下便活蹦乱跳的跑到了高子弋的跟前,笑嘻嘻的坐了下来。 高子弋看着对面一脸笑意的楚言歌,轻声问道:“今日是鬼节,楚兄居然会允许你出门?” 一说起这个,楚言歌便有些蔫了下来,斜撑着脑袋,轻声道:“哥哥哪里会允许我出门?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偷偷?你也不怕楚兄对你发火?”高子弋笑看着楚言歌,语气虽透着几分不满,但总归还是没有责怪楚言歌。 楚言歌撇撇嘴,不怎么在意的说道:“哥哥就是爱瞎操心,又迷信,什么鬼节嘛!就是不想让我出门的借口!” “那你可是误会楚兄了,前些日子,楚兄还让我带你出城散心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青溪河出行(一) “哥哥让你带我去散心??”楚言歌讶异的问道。 看着楚言歌惊讶的表情,高子弋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挑眉道:“可不是嘛,这些日子,楚兄在御前伺候,忙里忙外的,说是没有时间陪你,怕你闷得慌。这才遣人来告诉我,让我多带你出去散散心。” “可是……哥哥忙什么呢,前些时日不是还挺得空的嘛。现在就起早贪黑,窝在了皇宫里……”说起这个,楚言歌便想起楚渊在宫中也不过只是个御前行走而已,何来诸多大事需要处理?? 看着楚言歌翘起的嘴巴,高子弋如墨漆黑的瞳孔里划过一抹笑意,轻声道:“我听说前几日卫王回京的时候,大辽的使臣恰好来了金陵,想必,楚兄是为了此事吧?” “大辽??北方的那个大辽吗?”楚言歌瞪大了双眼,疑惑的看着高子弋。 高子弋牵了牵自己的衣袖,缓慢的站起身,抿唇道:“可不是北方的那个大辽吗?这次派来使臣,怕是想同南唐修好关系,毕竟……近几年中原的势力可是让人闻之胆寒啊……” 高子弋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担忧,眼底也是一片黯然,楚言歌见后微微敛了敛眼睫,遮住了眸底的暗流涌动。 “原来是这样啊……大辽来使……哥哥身为御前行走,应该是会很忙的……”楚言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自己面前的石桌,然后摇了摇脑袋。 看着楚言歌神色郁郁的模样,高子弋低头一笑,然后抿唇道:“今日虽是鬼节,但天气晴明,要不要出城去游玩一圈?” 闻言,楚言歌双目一亮,连忙扒拉着高子弋的衣袖,朗声道:“去啊去啊,我要去!” 高子弋无奈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淡淡道:“走吧。” 说着,楚言歌便和高子弋出门,一同上了马车,悠哉悠哉的从城东上水门出了金陵。 马车穿过丛林,从上水门右侧大道赶往了钟山脚下的青溪河畔。 楚言歌趴在马车上,看着周围的风景,偏过头问着高子弋:“子弋,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高子弋随着楚言歌的目光望了一眼外面的风景,丛山俊林,郁郁葱葱的树叶往后退去,高子弋收回目光,淡淡道:“你知道钟山南麓书院吗?” 闻言,楚言歌眉头一扬,笑道:“南麓书院,天下有名的学子之地,我自是知道的。小时候,夫子还经常跟我提呢。” 说到这里,楚言歌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眼神闪烁的望着马车外渐行渐远的景色,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高子弋看出了楚言歌的异样,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楚言歌一愣,随即收回情绪,轻声回道:“没什么,就是想起在上杭的日子,那时候,母亲总要我念书,不念书便不给饭吃,夫子虽严厉,但总是会给我偷偷塞馒头,我那时生的笨,只会藏在衣袖里吃,回家母亲便会发现我袖口里的馒头渣子。母亲大怒,当下便辞了好不容易找来的年轻夫子………夫子是个书生,穷困潦倒才到了……上杭,母亲将人赶走,我都还未来得及劝解,夫子便离开了。之后………便了无音讯了。” 说到这里,楚言歌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那夫子待她极好,经常同自己提起金陵的南麓书院,说自己曾在那个书院念书,十分怀念。 夫子为人温和,待人处事皆是大家之风,楚府上下都十分优待他。他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所以在楚言歌的功课上也是鞠躬尽瘁,尽心尽力。谁料最后却因为楚言歌丢了差事……… 那时,楚言歌恨极了自己的愚钝,也对夫子心怀愧疚。后来长大一些,她四处寻找那年轻夫子,却始终没有找到,为此,楚言歌的心中才有了心结。 “言歌不必自责,那夫子定也不希望你一直困顿的。”高子弋轻轻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弧度。 见此,楚言歌先是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嗫嚅道:“其实我也不是很难过,就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想起夫子曾在南麓书院求学,心中便多了一丝涟漪。” “对了,子弋,我们这是要去南麓书院吗?”楚言歌有些讶异的看向高子弋。 高子弋摇了摇头,轻声道:“南麓书院即是有名望的书院,我们这些闲杂人等怎么能轻易进去呢?我们只是在山脚下的青溪河游玩罢了。” 说到这里,高子弋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车帘,听着外面的潺潺水声,嘴角一扬,轻声道:“你听,那不是水声吗?” 楚言歌侧耳听着,笑道:“这里有瀑布??” 高子弋点点头,细心为楚言歌解释道:“可不是吗?钟山西近金陵,学子众多,也算是钟灵毓秀之地,青溪河在钟山脚下,水源便来自钟山尽头的无望崖口,一道十尺瀑布倾流而下,也算是一道美景。” 听着高子弋的解释,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楚言歌不防,身子向前一倾,整个人都倒在了高子弋的怀里。 “公子,到了!”外面响起一道男声,楚言歌这才后知后觉的从高子弋的身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头发,轻声道:“子弋……这马车忽然就停了,真是不好意思……”说着,楚言歌的脸便慢慢的红了起来…… 看着楚言歌微红的脸颊,高子弋眸色一动,轻笑道:“无碍,你先下去吧……” 闻言,楚言歌连忙点头,然后飞一般的跳下了马车。 看着楚言歌急匆匆的模样,高子弋唇角一勾,含笑的摇了摇头,然后踏步走下了马车。 楚言歌跳下马车之后,目光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去。 青溪河的尽头是一片陡峭的壁石,垂落的瀑布哗啦啦的落下,打在清明的河水之中,溅起层层浪花,这若是在白州,楚言歌定是见不了这等景象的。 “好美啊……”楚言歌远远的张开双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溪河出行(二) 当高子弋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楚言歌双臂张开的模样。 高子弋轻声一笑,打断了楚言歌享受的表情。 楚言歌回头,俨然已经忘了两人之前的尴尬,只是一个劲儿的拉着高子弋往瀑布的方向走去,并且不忘嚷嚷道:“子弋,我真是从未见过这么清澈的河水,这么壮观的瀑布!你快看啊,这里这里,到处都是被水溅起的浪花……” 高子弋侧着头,若有所思的听着楚言歌叽叽喳喳的说着,眼底划过一抹温柔,就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楚言歌跑到青溪河下,抬头望着上方的瀑布,嘴角微微一弯,转头看向高子弋,轻声道:“子弋,你看,那瀑布后方,好像有山洞!” 闻言,高子弋朝着楚言歌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不知是通往哪里。 “钟山多溶洞,这是正常之事。”高子弋悉心同楚言歌解释道。 “正常吗?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看着楚言歌露出不一样的表情,高子弋即刻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询问。 闻言,楚言歌神色一变,撇着嘴没有再说话。 见此,高子弋无奈的挑了挑眉,最终还是没有同楚言歌妥协。 “何人在此?” 就在这时,瀑布之后忽然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楚言歌一惊,连忙朝洞中望去,高子弋伸手将楚言歌护在身后,出声询问道。 高子弋的声音落下,瀑布之后走出一名灰衣男子,墨黑的长发轻轻束起,更显得他丰神俊朗,潇洒不羁。 “夫子????”楚言歌一把推开高子弋的身子,往前一步,死死的盯着那瀑布之后的灰衣男子。 听到楚言歌的声音,男子微微一顿,随即朝楚言歌的方向看来,有些疑惑的声音随之传来:“你是……何人?” 楚言歌一愣,随即忙道:“我是楚言歌啊!楚家……二小姐!” “楚家?楚言歌?”男子从瀑布之后走出,一双剑眉轻轻蹙起。 见此楚言歌三步并两步的走到男子的跟前,轻声问道:“夫子……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你以前还总说我是你管教的第一个学生呢!” 说着说着,楚言歌的声音里便透出了几分委屈,她一直记着自己的启蒙老师,可是没成想再相见,别人却不认识自己了。 “好了,歌儿你还是这般爱哭闹。”男子温和的声音传来,楚言歌神色一惊,随即连忙抬头,笑嘻嘻的看着男子,朗声道:“我就知道!夫子不会忘记歌儿的!” 男子笑看着楚言歌,刚想说些什么,便恍然看见了楚言歌身后的高子弋,他的面色微敛,轻声问道:“这位是?” 楚言歌回头,拉过高子弋,轻声道:“这是子弋,高子弋,他是我来金陵交到的好朋友!” “高兄。”男子对着高子弋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道:“在下翟如璧。” 闻言,高子弋深深的望了翟如璧一眼,然后看向楚言歌,轻声道:“言歌,今日你见到了故人,这游玩之事便改日再说吧,今日……不如……我们就先回金陵吧?” “也好,夫子同我们一起回金陵吧?”楚言歌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翟如璧的身上。 翟如璧眸色一动,轻声道:“我今日是忙里偷闲,从山上的洞口下来透个气,一会儿还得回书院呢。” “回书院?”楚言歌抬头望了那巍峨的钟山一眼,忽然反应过来,目光在翟如璧的身上转了两圈,惊喜的说道:“难道……夫子在南麓书院做教书先生?” 翟如璧点点头,神色依旧温和。 看着翟如璧点头,楚言歌忽然大笑两声,朗声道:“我就知道,夫子最厉害了!” “不过你还是一点儿没变,依旧这般淘气……”翟如璧深深的望了楚言歌一眼。 闻言,楚言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嗫嚅道:“夫子……” “好了,我知道你贪玩,恰好这钟山我也十分熟悉,不如……我带你们转转??”翟如璧的目光温和悠长,高子弋在楚言歌的身后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这种目光,他曾在楚渊眼中见过,不是情爱,不是疼爱,是……怜悯…… 想到这里,高子弋淡淡的望了楚言歌一眼,讳莫如深的目光让楚言歌不由得回头问道:“子弋……怎么了??” 高子弋无奈的偏了偏头,轻声道:“没事。” 既而看向翟如璧,轻声道:“既然翟兄对这一带熟悉非常,那便劳烦翟兄带路吧……” 闻言,翟如璧神色一顿,随即点头道:“好。” 那日,楚言歌和高子弋便跟着翟如璧在钟山一带游玩到了午后,晌午时分的时候,翟如璧本想让楚言歌和高子弋一起上山,可高子弋却以一句淡淡的有事拂了过去。 见此,翟如璧自然也不好多留,三人道别之后,翟如璧便从山洞回了南麓书院,而高子弋和楚言歌便原路返回了金陵。 分别的时候,楚言歌还邀请翟如璧来金陵做客,可是翟如璧却避而不谈,只是淡笑而过。 楚言歌并不是蠢笨之人,她自然明白翟如璧这是有些许不便,故而她便不再提及,只是回金陵的路上,她显然已经没了来时的心情。 “言歌,你怎么了?”高子弋轻飘飘的望着楚言歌,轻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撇撇嘴,摇头道:“我没事,就是一时见到夫子,颇有些不习惯罢了。” “为何不习惯?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见那夫子吗?” “可是……我总感觉,夫子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楚言歌疑惑的目光落在了高子弋身上。 闻言,高子弋神色一愣,谁说楚言歌纯真善良,不谙世事的?她分明是太过敏感了吧…… 这么想着,高子弋无奈的勾了勾唇,淡淡道:“岁月蹉跎,你与他分别几年,自然是有些不同的。” “什么不同?” “阅历不同,境遇不同,人生品性自然也不同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辽和亲(一) “阅历不同?境遇不同?人生品性不同?子弋……那我问你,你觉得,一个人的本质会因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吗?”楚言歌抬头看着高子弋,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闻言,高子弋神色一怔,眼神略微有些闪烁,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接触到楚言歌询问的眼神,高子弋难得的有一丝狼狈。 在外人眼中,他高子弋一直是个风清朗月的世家公子。可是无人知道,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接受的是何种严酷的教导……… “子弋……你无法回答是吗?”楚言歌将目光移开,独自撑着下巴倚靠在车窗边,眼神有些恍惚的望着渐渐后退的景色。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她只是有些难过,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些秘密,而唯独她不明白…… 再次见到翟如璧,楚言歌的心中自然是欢喜十分的。可是当翟如璧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望向自己时,楚言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那双眼睛……完全不像是久别重逢后的讶异或喜悦……而是……同情。 楚言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同情……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在无声无息的同情着自己,每个人的眼神,都好像未卜先知一般的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们的目光,永远在向自己诉说着,楚言歌,你很可怜。 高子弋坐在楚言歌的身后,听着她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他的眉梢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带楚言歌来青溪河游玩,虽是他的主意,可是,提议的人……高子弋眸子微微一张,提议的人,可是楚渊啊…… 难不成,楚渊是想要他带楚言歌来青溪河,为的便是与翟如璧见面吗? 想到这里,高子弋不由得眯了眯双眼,这个楚渊……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将自己也算了进去…… 马车渐渐驶回金陵,从上水门经过郑王府的时候,楚言歌忽然出声道:“子弋,你先回去吧,今日时辰还早,我想去从嘉哥哥府上玩一会儿。” 闻言,高子弋也不反对,只是点头嘱咐道:“那你记得早点回家,若是楚兄骂你,你就说是我带你去了青溪河。” 最后一句话,高子弋说得略含深意,楚言歌虽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告别了高子弋,楚言歌便跳下马车,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郑王府,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像是根本没有将之前的事情放在眼里。 看着楚言歌渐行渐远的背影,高子弋缓慢的放下车帘,轻声道:“走吧。” 皇宫,长春殿。 大辽的使团和南唐的重臣面向而坐,右侧坐的是诸皇子和正一品大员。左侧坐的是大辽的使团和前几月便偷偷来了金陵的耶律沅和耶律瀚。 耶律沅是大辽先帝的皇子,如今也是大辽的南安王,所以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耶律瀚的前方。 耶律瀚官居骠骑大将军,又是大辽北院大王耶律屋质的嫡子,在大辽使臣的心中,耶律瀚的位置自然是比耶律沅要高得多的。 所以,在与南唐谈判的时候,对于耶律瀚的意见,那些大辽使臣都是一一附和,惹得耶律沅心中不快,面色阴沉,结盟之事,瞬间便陷入了僵局。 李璟坐在首位,楚渊和陈福林站在他的两侧,此时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李璟看着下首一言不发的众人,轻轻的揉了揉额头,冷声道:“之前说的是大辽和南唐修好,联姻一事自是情理之中,怎么………南安王似乎不是很满意?难不成……朕的女儿,配不上南安王吗?” 闻言,耶律沅眸色一动,扶着把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额角的青筋也忍不住跳了跳。 原来,在这之前,耶律瀚便同楚渊商量好了,让二公主李永微嫁于耶律沅。可是这件事情,耶律瀚并没有通知耶律沅,到了长春殿上,李璟忽然提及和亲之事,耶律沅这才知晓。 耶律沅一直没觉得自己与耶律瀚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虽然耶律瀚事事管制着自己,他想着自己在幽州的地位,自然也就忍了。 可是此次和亲之事,明眼人都知道,李永微只是一个宫女之女,虽然同为金枝玉叶,可是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耶律沅自然不愿意以正妃之位迎娶一个异国女子,更何况,这个女子还不能为他带来任何好处! 耶律沅知道,此次江南之行,是他翻身的最佳机会,只要他能娶到南唐皇帝疼爱的五公主,那他在大辽朝廷上便能立住脚跟,耶律沅心中自有一番雄才大略,只要他找准机会,向上攀登,他自然不会如同现在这般碌碌无为! 可是……他都能看出来此次南唐之行的重要性,耶律屋质这位北院大王自然不会不知道,所以……他才派了自己的儿子来掣肘自己…… 想明白前因后果之后,耶律沅不由得后背发凉……原来,早在还未出幽州之前,他就注定了只能听命于人,只能迎娶同样不受宠的二公主…… 忽然,耶律沅苦笑两声,偌大的长春殿里只传出了耶律沅的笑声,那模样,看得众人一惊,见此,李璟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李璟自然知道自己的二公主身份卑微,可是他也知道这位南安王出身不够高贵,现在在幽州也是个闲散王爷而已,他有什么资格嫌弃自己的女儿?? “南安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璟的声音再次一沉,看向耶律沅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寒意。 闻言,耶律沅缓缓的收住笑声,然后不急不缓的站起身,直直的看着李璟,目光如炬。 看着耶律沅的模样,坐在他身旁的耶律瀚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只希望耶律沅不要太过不识抬举,否则……他真的不能保证他能活着回大辽。 “南唐陛下说笑了,耶律沅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闲散王爷而已,能得公主垂爱,实在是让耶律沅,受宠若惊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辽和亲(二) “受宠若惊?”李璟冷哼一声,不屑的道:“朕看王爷可不像是受宠若惊的模样。” “陛下真是误会小王爷了,小王爷能够娶到永微公主,想必是太过惊喜了。”这时,耶律瀚从耶律沅的身后站起身,目光缓慢的落在李璟身上,言词之间透着几分稳重。 见此,李璟眉梢微微一挑,之前一来二去的谈话之中,李璟也是明白了,此次大辽派来耶律沅和亲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大主,应该是这骠骑将军耶律瀚无疑了。 李璟并非是个昏君,如今耶律瀚已经开了口,他自然应该适当的退一步。 只见李璟点点头,神色依旧严肃,只是说出来的话,已经不似之前一般刺耳了。 “南安王高兴,朕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朕还是希望南安王日后不要再如此莽撞了。毕竟是一国皇室子弟,莫要被旁人看了笑话去。”李璟神色淡淡的说着,耶律阮的脸色已近铁青,可是没有一个人出声为他说话。 耶律瀚站在耶律阮的身后,他虽然看不清耶律阮的表情,可是从对面那些南唐皇子的眼中,耶律瀚已近看到了鄙夷。 当下耶律瀚便不由得对耶律阮又看低了几分,别说是大辽皇室,就是普通的大辽子民,也万不该如此喜怒外露,白白让他国人看了笑话........ “陛下所言有理,小王爷只是太过兴奋,下次,一定会注意的。是吗?小王爷?”耶律瀚轻飘飘的望了前方的耶律阮一眼。 耶律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耶律瀚,一双幽深的眸子缓慢的眯了眯,轻声道:“骠骑将军说的是,本王........会注意的。” “那就好。”耶律瀚轻轻一笑,却笑不达眼底。 坐在李璟右侧的李弘冀见了两人之间的互动,当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往自己身旁的李从深望了一眼,小心翼翼的使了个眼色。 李从深意会,当即站出身来,轻声道:“既然小王爷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不如便趁着七月,在南唐将婚礼办了吧?” 此话一出,不止大辽的人有些惊讶,就连李璟都忍不住的瞥了自己的三子一眼。 李从深平日里鲜少话语,为人也是十分低调谦逊,怎么今日在这大殿之上,反而多了几分毛躁? 李璟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许是感受到了李璟的目光,李从深连忙对着李璟躬身道:“儿臣这也是为父皇着想。” “哦?为朕着想?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为朕着想的??”李璟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几分温怒。 见此,李从深有些惶恐的低下了头,但语气仍旧是有条不紊的。 “回父皇,父皇的生辰在十月,永微与小王爷的婚宴在八月举行最好,不会冲撞了父皇。否则.......便只能推迟婚宴,可若是推迟,怕是就要年后了。永微已满十七,若是婚礼推到年后,那便会平白让人看了咱们皇室的笑话了。”李从深说得有理有据,在南唐,女子十八已是大龄,若不是皇室子女需要和亲,永微早已嫁人了。 听了李从深的理由,李璟倒是难得的沉默下来,李从深说的自然是有理的,永微年龄已大,若是年后再举行婚礼,怕是会被南唐百姓耻笑。可若是提前,在八月确实是极好的。只是.......... “如此仓促,会不会急了些?”这厢李璟还未开口,下方的耶律瀚便忍不住说道。 大辽娶亲虽不如中原和江南这边有许多繁文缛节,可也是需要张罗一些红绸罗缎,看一下日子时辰的。现如今已是七月中旬,八月便要迎娶南安王妃,怕是会有些仓促。 虽然耶律阮在大辽并没有什么实权,但好歹是一个王爷,他的婚礼,自然代表了大辽的脸面,虽然迎娶的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宫女之女,可好歹是个公主,百姓不知,自然就不会被笑话。 “八月,确实是仓促了些。”李璟若有所思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再次看向殿下的李从嘉,轻声问道:“从嘉以为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在这种时候,李璟居然会率先去问李从嘉的意见,难道说.......在李璟的心中,这种国之大事,应该同李从嘉商量,而非李景遂吗?? 李弘冀的面色有些异样,但好在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从嘉的脸上,也就没有人注意到李弘冀。 “儿臣以为,不如定在中秋,中秋月圆,举行两国婚礼,再合适不过。”李从嘉缓缓的站起身,淡淡的说道。 见此,楚渊微微低眉,李从嘉的骨子里,到底是透着几分文人之气,连这种事情,他的考虑都和旁人有些不同。 看着李璟满意的点头,耶律瀚便知这位南唐六皇子在李璟的心中有着不低的地位,反正成亲的不是自己,耶律瀚自然也就没了那般多的要求,当下便给了李从嘉一个面子,笑着应承了李从嘉说的日子。 至于那些什么良辰吉时,那就是南唐礼部的事情了,他耶律瀚已经为大辽找到了和亲人选,自然不用担忧其他的了。 想到这里,耶律瀚的目光微微一动,然后再次看向首位的李璟,沉声道:“陛下,都说礼尚往来,既然陛下忍痛割爱,舍了永微公主,那我大辽自然不能只占好处,近日我大辽的卡玛公主便会来到金陵,代表我大辽和南唐永结盟约的象征。” 此话一出,众皇子皆是一惊,不同于李从嘉的慌张,李弘冀是有些热烈和激动的,他早已过了婚配之年,燕王府里虽然有着不少侧妃和侍妾,可是李弘冀却始终没有正妃,他等的,不就是这么个时候吗?? 只要大辽所属的人选不是李璟,那他就有极大的把握让大辽将公主嫁于自己,毕竟,在南唐,除了自己和李从嘉,都不是嫡子,都不会是大辽的中意人选。而李从嘉,不过才十六,并未到婚配之年.........只要他向大辽使团透露一下自己的意愿,那这和亲公主,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烟柳巷初遇(一) 只要有了大辽这个后盾,加上自己近些年来培养的势力,李弘冀知道,李璟肯定不能再轻易的贬黜自己了....... 如此一来,他离自己想要的那个位置,便会又近一步了。 想到这里,李弘冀的眼里透出无尽的热烈,倏地将目光移向耶律瀚,沉声道:“不知卡玛公主现在何处?” 听了李弘冀的声音,不止是大辽的使团一阵吃惊,就连李璟都忍不住往李弘冀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渊一直观察着众皇子的神色,自然是发现了李弘冀的前后变化,只是楚渊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向来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当下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开口提醒李璟。 李从嘉见李弘冀挺身询问,当下也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对于他这位大哥的心思,他或多或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别说他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就是有,他也不会利用外戚争权,这是李从嘉的底线。 “这位想必是燕王殿下了,劳烦燕王殿下挂心,卡玛公主已经进入南唐地界,此时应是还在润州地界。”耶律瀚故意将润州二字咬得极重,众人自然明白,这是耶律瀚在向李弘冀暗示,他大辽也是很中意李弘冀做这个驸马。 见此,李弘冀的眼角微微上扬,但还是自持敬重的站起身,轻声道:“骠骑将军想必是不知,本王曾在润州驻守边防,那一带战乱频发,为了卡玛公主的安全,本王想着,还是亲自去润州接下公主比较好。” 此话一出,李璟双眼微微一眯,若是之前他不明白李弘冀的意思,那现在说得这般清楚明了了,他自然是明白了的。 对于李弘冀毫不掩饰的意图,李弘冀的脸色微微一沉,抿唇道:“燕王才刚回京,依朕看,这件事,不如交给郑王去办吧。” 李璟都出声了,耶律瀚自然不好拂了李璟的面子,只是这么一来二去,耶律瀚也摸清楚了李璟的性子,他这是更喜六皇子啊........ 可是耶律瀚虽是武将,却也明白,南唐的六皇子并不是一个为帝之才,更不会是他们大辽愿意拉拢的对象。 想到这里,耶律瀚不由得望了李弘冀一眼,正好发现李弘冀的目光也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当下两人便是相视一笑,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 李从嘉本以为自己逃过了这一劫,可谁知李璟突如其来的任命让他不由得晃了神,久久没有站起身来领命。 “六弟!”看着李璟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李弘冀这才不由得出声喊了李从嘉一句。 李从嘉浑身一僵,然后缓缓站起身,眼神略过了大辽使团和楚渊,定定的落在了李璟的身上,思索半晌之后才道:“父皇,近日儿臣的心绪烦乱,加上感染了些许风寒,怕是不宜前往润州接待卡玛公主。” 此话说得委婉,实则是拒绝李璟的旨意和大辽的和亲,在座的人都不是蠢笨之人,自然都听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 可就是因为听明白了李从嘉的意思,所以大辽的使团才会对李从嘉更加的生气。 他们的卡玛公主可是大辽陛下最珍爱的公主,远嫁南唐和亲实属无奈之举,没想到........居然被人如此看轻?? 大辽使团的脸色有了异样,楚渊自然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他连忙上前一步阻止李从嘉再次开口,轻声道:“陛下,郑王身心疲惫不宜车马劳顿,依微臣所见,不如便让秦王代替郑王前去吧。” 楚渊口中的秦王,自然是三皇子李从深了。 李从深自然是没有想到如此好事会落到自己身上,当下便不由得往李璟的方向看了一眼,当他发现李璟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时,李从深神色一喜,连忙站出身,恭敬道:“父皇差遣,儿臣自然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闻言,李璟的眉梢微微一抽,然后若有若无的望了楚渊一眼,发现楚渊的目光正落在大辽的耶律瀚身上,两人之间平淡无奇的眼神交流,却让李璟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咳咳........既然秦王愿意前往润州,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从嘉,你身体若是不好,便经常去雨花台找高公子瞧瞧,莫要伤及根本。”说完之后,李璟还不忘对李从嘉嘱咐道。 闻言,李从嘉连忙低头,沉声道:“是,儿臣领命。” 李弘冀站在李从嘉的身侧,面色已成铁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眉心处传来的疼痛让李弘冀再一次清醒的认识了自己的父皇,这就是李璟,这就是帝王!! 想到这里,李弘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对面的耶律瀚,沉沉的点了点头,然后缓慢的坐了下去。 接触到李弘冀的目光,耶律瀚自然是回以一笑,然后再次心平气和的坐了下来,看来这金陵城也是一番腥风血雨啊........真是有意思了。 楚渊见耶律瀚坐回了位置,耶律阮也一直未曾开口,李弘冀也乖乖的不说话,当下不由得皱了皱眉,看现在的情形,似乎是有些不妙啊.......只是,楚渊往李璟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发现李璟的表情也是诡异莫测的,当下不由得勾了勾唇,真是有趣。 长春殿的会谈之后,大辽的使团便回了驿站休息,而李璟便将自己的皇子们留了下来,至于才归来不久的四皇子李从瑾自然是在自己的寝殿休息,没有到场的。 “你们说说,这卡玛公主,该赐给谁和亲呢?” 留下一众皇子之后,李璟终于冷冷的开了口。 众人都沉默不语,就连李弘冀都保持沉默,其他的皇子自然不敢多言,只是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燕王,你觉得呢?”李璟的目光落在了李弘冀的脸上,面带不悦。 李弘冀心中一抖,连忙低头,拱手回道:“儿臣不知。” “不知?哼........”李璟冷哼一声,再次看向李从嘉,见李从嘉脸上并无其他表情,李璟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有些心烦意乱的挥退了那些皇子王爷们。 第一百二十八章 烟柳巷初遇(二) 被李璟莫名其妙的发了一通火之后,众皇子的心中自是不悦,其间最为难受的莫过于李弘冀和李从深了,所以一出长春殿的大门,李从深便拉着李弘冀小声的抱怨道:“大哥,你说父皇这是什么意思??那和亲公主人还没到金陵呢,父皇便要遣着六弟去润州接人,难不成父皇还想把和亲公主赐给六弟不成??” 李从深的话里带刺,李弘冀听后却只是沉默不语,最后忍无可忍才回头看了李从深一眼,淡淡道:“可现在去润州的人,不是三弟吗?” 闻言,李从深神色一怔,有些讪讪的说道:“大哥你别生气,这可不是三弟自己去求的,是那楚渊让三弟去的。” “楚渊........”听了李从深的话,李弘冀有些意味深长的念了一句楚渊的名字。 见此,李从深有些疑惑的往李弘冀的视线看去,果真看到一袭白衣的楚渊缓慢的从长春殿退出。 说来也是奇怪,这楚渊进金陵不过几月光景,可是却能在圣前站稳脚跟,不用上朝,只用在御书房伺候,平日里也不穿官服,虽然经常被御史弹劾,但李璟对此却是乐得高兴,也没有怪罪楚渊的意思。 所以,久而久之,他们便明白了,这什么御前行走,不过是李璟为自己找的一个宫中幕僚而已。 看着楚渊的背影渐行渐远,李从深转过头看向李弘冀,刚想说什么,李弘冀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沉声道:“以后我们有什么事还是私下联络吧,这楚渊看似顺水推舟将差事给了你,可是细细一想,却是在暗自告诉父皇你与本王的交情不浅,此人心机太深,以后都小心提防吧。” 话音落下,李弘冀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长春殿,看着李弘冀远去的背影,李从深的眼底划过一抹不屑,到底只是淑妃之子,总是上不得台面。 一个小小的楚渊而已,他堂堂秦王,帝王之子,难道还会怕了他不成? ......................................................................... 而另一边,楚言歌在郑王府中没有如愿的见到李从嘉,这厢便遣回楚府,自己偷偷的换上了一套楚渊的衣服,摇着折扇去了烟柳巷。 烟柳巷是金陵城最大的花街,夜里灯火通明,白日里倒是冷清非常。 只有满月楼,这个金陵第一歌妓坊,在白日里也是一片歌舞升平,好一派繁华景象。 楚言歌乔装成男儿走近满月楼,还未走到满月楼的大门,里面便迎出来几位穿得花花绿绿的妖娆女子。 那几位女子围着楚言歌转了几圈,这才伸手拉住楚言歌,一面娇笑,一面感叹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刚才来了一个清俊潇洒的少年郎,这厢又来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官人,真是让我们满月楼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楚言歌被那姑娘的热情唬得一愣一愣的,当下有些讶异的扯了扯嘴角,故作男儿语气的说道:“那还真是巧了,本公子今日就是想出门找几个姑娘解闷,没想到还遇上了同道中人!哈哈哈!!” “哎呀,公子真是说笑了,姑娘们,快来招呼这位小公子~~~~”那姑娘从楚言歌的怀里挣脱,反身回去叫着满月楼的其他姑娘。 一时之间,楚言歌便被众多女子围着走进了满月楼。 满月楼的女子都是见惯了世面的人,自然明白楚言歌这一身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看这白白净净的模样,应该是为了来满月楼尝个新鲜。 在满月楼这种地方,那些姑娘们陪酒虽然是只看钱不认人,可是若陪的人丰神俊朗,给钱又十分爽快,自然都乐得前来陪酒。 所以,当楚言歌一走进满月楼,众多姑娘们便凑了上来,一个个的使尽浑身解数往楚言歌身上蹭,楚言歌无奈,只好退后半步,讪讪道:“这个..........你们满月楼最漂亮的姑娘在哪里??今日本公子就要她了!!” “啊?”附在楚言歌身上的一位女子脸色一拉,颇有些酸的说道:“原来公子是冲着亚兰来的呀,可惜今日亚兰已经被人包下了.........”那女子说着说着还对楚言歌挥了挥手帕。 闻言,楚言歌眉梢一挑,朗声道:“是谁??本公子出双倍的价钱包下亚兰姑娘!!” 此话一出,尚还在远处招待客人的老鸨连忙上前,一张涂满脂粉的脸上堆起了一层肥肉,此时正笑嘻嘻的看着楚言歌,朗声道:“公子可是说真的?” “自然!!”楚言歌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见此,那老鸨心中一动,连忙使唤人去楼上叫亚兰下来。 见此,楚言歌眉梢微微上扬,在金陵城,果然是有钱好办事啊......... “是谁要跟本公子抢姑娘??”一道不大的声音响起,一抹大红衣袍便出现在楼阁之上,男子墨发垂在胸前,眉眼竟生得比女子还要温和细腻。 看着那男子妖娆的身姿,楚言歌暗自噎了噎口水,然后上前两步,粗声粗气的说道:“就是我!!!” 许是为了壮胆,楚言歌说这话的时候还将胸往前挺了挺。 谁知那男子只是轻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后便冷笑一声,挥了挥自己的大红衣袍,嗤笑道:“你这娃娃,怕是毛都还没有长起,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哈哈哈!!” 那男子的笑声似乎带动了满月楼众人的笑意,在男子笑声翻起的刹那,满月楼上上下下便传来了一阵嗤笑声。 楚言歌本是个女娃,脸皮也薄,被这么多人嗤笑,自然是脸红得不行,只是她楚言歌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被人这般戏弄,楚言歌自然是心中气不过的。 只见楚言歌将自己腰间的折扇取下,一脸愤怒,愤恨的望了四周那些笑意满满的脸,眼看着就要上阁楼与那男子决一死战。 那男子竟也不怕,只见他从腰间取出一道长鞭,火红的鞭尾,一看就是从火狐尾巴上截取下来的。 看着那条软鞭,楚言歌顿时吓破了胆子,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半步,那男子,应该是塞外之人........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烟柳巷初遇(三) 男子手中的火红长鞭泛着阴森森的寒光,软鞭上还带着倒钩的刺刃,楚言歌看得心惊,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身后无路可退了,楚言歌这才不得已的转过头看向男子,和他手中的长鞭。 “你.........你用武器...........我没有,你...........你胜之不武!!”楚言歌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几分发抖。 那男子自然是听出了楚言歌的害怕,当下便是一笑,一挥手便将长鞭往楚言歌的方向甩了一鞭子,长鞭所过之处,卷起一层红火的光,噼里啪啦的打在木板地上,吓得周围的看客慌乱的大叫。 “哈哈哈哈..........”头顶上传来男子肆意的笑声,楚言歌抱着脑袋在满月楼下到处乱窜,心中暗恨不已,她真是鬼迷了心窍了,怎么会突发奇想来这烟柳巷闲逛呢?? 遇上这么个煞神,看来今日果真是鬼节,她楚言歌真是倒霉得很!! “你这个毛头小子,你不就仗着自己手中有武器吗??你真以为爷会怕了你???”楚言歌从怀中掏出高子弋给她的防身毒药,往那男子身上一扔,看不见的白色粉末便落在了男子的衣襟上。 “啊——!!”当楚言歌躲在了一张木桌下的时候,楼阁上便传来了男子的惨叫声,细细的声音穿过空气抵达楚言歌的耳里,楚言歌脸上瞬间绽开了一抹笑容,慌忙的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看着那男子将手中的长鞭扔在了地上,当下便捧腹大笑道:“哈哈哈,你还真是个柔弱娘子,不过是些痒痒粉而已,你怎么就这么害怕啊,你看,连兵器都扔了,哈哈哈!!” 楚言歌朗声奚落着男子,然后顺手捡起了男子扔在地上的火红软鞭,轻嗤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兵器呢,切——!” 只见楚言歌将那鞭子重新扔到了地上,眼看着就要转身离开满月楼,谁知阁楼上的男子忽然一声惨叫,惊动了众人。 “啊——啊——我的眼睛!!!” 那男子的叫声异常凄惨,楚言歌不由得回头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之前还威风凛凛的男子,脸上瞬间便爬上了青丝,那些如同血管一般细小的青丝,不停的蔓延,男子的眼睛也是呈现一片乌青,看上去真的如同瞎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楚言歌慌乱的摸着身上的药粉,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慌乱之中,扔出去的竟不是痒痒粉,而是高子弋给自己的防身毒药,青藤散。 “啊——要出人命了!!”老鸨一声尖叫将楚言歌拉回了意识,看着楼阁上浑身泛着青色的红衣男子,楚言歌狠命的跺了跺脚,刚想上前去扶他起来,想着若是能及时赶去雨花台,高子弋应该是能救下他的。 就在此时,那男子身边忽然出现几名粗壮的魁梧男人,其中一名男子看着红衣男子痛苦的模样,连忙上前扶起他,焦急万分的问道:“公子,您怎么样了???” 那男子抬头,紧闭的双眼下意识的望向楚言歌的方向,楚言歌心虚的别开目光,可还是听见了那男子恶狠狠的声音传来。 “就是下面那个穿着白衣的毛头小儿,他给本公子下毒!!” “下毒?”只见其中一名肤色极深的男子重复了这么一句,然后看了楚言歌一眼,再看了他家公子满脸的青色血丝一眼,当下便从身后掏出长刀,沉声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闻言,楚言歌眸色一张,有些慌乱的摆手否认道:“大哥!都是误会!!误会!!我本来给你家公子下的是痒痒粉,可是谁知道..........我兜里药粉太多了,一时间拿错了..........不过没关系,这青藤散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子弋说了,他那里有解药的,你们同我走一趟就好了.........” 说到这里,楚言歌小心翼翼的望了那红衣男子一眼,想着他之前嚣张跋扈的神情就来气,当下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害怕,反而细细数落起红衣男子来。 “其实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他要用鞭子抽我.......我至于朝他扔毒药吗??”楚言歌越说越来劲,丝毫没有注意到阁楼上的男子已经愤怒得不行。 “你还好意思说我??如果不是你要抢本公子的花魁,本公子至于抽你吗??”那男子说起话来也是口不择言,两人没两下便又吵了起来,眼看着那红衣男子就要挣脱开手下的搀扶同楚言歌掐架,他手下的人忽然道:“公子!!大公子还在等着您呢,您可倒好,在满月楼来喝花酒了,现在还弄得这般狼狈,若是被大公子见了,说不定会怎么样呢..........” 此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了,楚言歌不说话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人口中的大公子是谁,而红衣男子不开口可能是因为有些害怕吧,楚言歌心思暗暗的想着。 就在这时,红衣男子忽然闭着眼睛看着楚言歌的方向,朗声道:“你!!”只见那男子指了指楚言歌,楚言歌一愣,然后瞪大双眼指了指自己,“你找我??” 红衣男子点点头,然后在手下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下了楼阁,冷冷道:“对,就是你,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得把我治好!” 楚言歌冷哼一声,但还是没有拒绝,只是气哄哄的道:“我说了救你的嘛,子弋府上就有解药,是你不和我走的!!” “走!!谁说不走??我这就和你走!!”红衣男子说着便挣脱了手下的搀扶,一股脑的倒在了楚言歌的身上。 楚言歌伸手接过男子的身子,可是这一碰,楚言歌的眼珠瞬间便睁大了。 “不许说话!!带我走!!”男子附在楚言歌的耳边说道。 闻言,楚言歌噎了噎口水,然后迅速的点点头,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几个人,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他的伤势严重,我需要带他去.........去拿解药。” “可是你伤了我家公子!!”说这话的人手中的长刀一侧,吓得楚言歌连忙噤声。 第一百三十章 傻乎乎 红衣男子闭着眼睛回头,怒斥道:“你没听她说吗??她是误伤懂不懂啊??我现在就要和她一起去拿解药,你们不放我走,想让本公子死在这里吗??” 听着红衣男子的一阵怒吼,楚言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之前对自己凶悍如斯的人究竟是谁?之前嚷嚷着要把自己碎尸万段的人又是谁?? “可是公子,大公子那里........” “我去拿解药!!要不然你们带我的尸体回去见大哥好了!!”红衣男子倚靠在楚言歌的身上,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楚言歌无奈的掀了掀眼皮,刚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谁知红衣男子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怕我又跑了吗?金陵城就这么大一点儿,我能跑到哪里去啊??” “可是........”可是我们可是找了您整整三天才在满月楼找到您的。 “可是什么??”红衣男子转头看向身后的魁梧男子,一脸的愤怒。 看着红衣男子脸上渐渐蔓延的青色血丝,那些手下也是心中一紧,生怕这位小祖宗真的出什么问题,当下便道:“公子,不如我们派人跟这位公子去拿解药吧,您就在这里好生休息!” 听了魁梧男子的话,红衣男子转头看向楚言歌,以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说,如果不及时给我解药的话,我就会死。” “啊?”楚言歌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周围的人。 红衣男子恨铁不成钢的掐了一下楚言歌的手臂,低声道:“说啊——” 楚言歌被掐得一愣,小脸皱成一团,可愣是没有喊叫出声,只是神色纠结的看着那红衣男子的下属,狠命的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行的,我这青藤散是剧毒,你家公子若是不及时拿到解药,会死的!!” 楚言歌将死字咬得极重,那些脑袋大神经大的手下自然是没听出个所以然,只知道点头,然后焦急万分的让楚言歌带着自家的公子去找解药,并且一直不忘对楚言歌嘱咐着,一定不能让自家公子死了,要不然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好好.........那这样的话,我们就先走了?”楚言歌看着那魁梧的男子,沉声说道。 “等一等!”就在楚言歌搀扶着红衣男子走出满月楼的时候,魁梧男子忽然出声喊住楚言歌。 楚言歌的脚步一顿,有些疑惑的回头。 魁梧男子走到楚言歌的身前,沉声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楚言歌听后一愣,刚想出声拒绝,一直软趴趴的搭在自己肩上的红衣男子却忽然开口,冷声呵斥道:“谷索!你想让本公子早死是吧??你没听到这个小公子说的吗??要是再不解毒,本公子就完了!!” “可是..........”被唤作谷索的人,还想说些什么,红衣男子立马又瘫在楚言歌的肩头,哎哟哎哟的叫着。 谷索看着红衣男子的模样,当下便是一阵着急,最后只能依了红衣男子所言,没有派人跟着他们。 楚言歌扶着那红衣男子走得远了,男子这才缓慢的从楚言歌的肩头抬起头,双眼依旧闭着,但精神似乎不错。 “诶,小女子,你这是给本公子下的什么毒啊?怎么眼睛辣得慌?” 闻言,楚言歌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抿唇道:“都说了是青藤散!” “现在的毒药还叫这种名字啊?” “对啊!” “可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呢!”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问问嘛,你这个小女子,真是不讨喜!!” “你现在的样子也没多讨喜!”楚言歌恶狠狠的瞪了眼前的人一眼。 听到楚言歌如此说,那人似乎有些慌乱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结结巴巴的问道:“小女子!我问你!你把我的脸怎么了??”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要叫青藤散吗?我告诉你啊!就是中了毒的人,血丝会泛青,神经薄弱的地方会产生刺痛,就好像被强光照射一般的疼痛,很不幸,你的脸上都被我下了青藤散,所以,现在你的脸简直是惨不忍睹,全是青血丝哈哈哈哈!!”楚言歌越说越开心,丝毫没有注意到红衣男子变化莫测的脸庞。 “啊——!!”楚言歌被人一把推倒在地,她抬头望去,那红衣男子正闭着眼睛,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 “你这个小女子好歹毒的心肠!!居然对我下这种剧毒!!” 楚言歌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身,撇嘴道:“是谁恶毒的对我挥鞭子啊??是你!!还有啊,这根本不是什么剧毒,就是会让你暂时失明而已!!等你服了解药就好了!!” 说到这里,楚言歌忽然一愣,偏头问道:“诶,我现在是男装,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那红衣男子喊了楚言歌一路的小女子,她这时倒是反应过来了。 “我.........哼,你身上尽是些女儿香,我一凑近你的身子就闻出来了!”红衣男子不屑的说道。 闻言,楚言歌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没发现闻到什么女儿香,倒是........ 楚言歌轻轻的瞥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红衣男子一眼,然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胸口,这一拍,楚言歌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你..........你也是个女的??!!” 楚言歌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红衣男子,不,红衣女子一听,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口,恶狠狠的‘看着’楚言歌,沉声道:“不许说出去!!” 楚言歌摆摆手,笑道:“好好好,我不说!” 看着楚言歌答应,红衣女子这才重新放下双手,用手扯过楚言歌,然后整个人搭在楚言歌的肩膀上,轻声问道:“你这个小女子看着傻乎乎的,你是从何处看出我是个女子的??” 楚言歌眼珠一转,伸手扶着红衣女子,抿唇道:“其实在满月楼的时候,你撞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就知道啦!” “这么快??” “可不是嘛!” “...........” “你叫什么名字啊,傻乎乎!” “我才不是什么傻乎乎!”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不会叫你傻乎乎了啊!” “楚言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子弋赠药 御街大道上,两名少年,一白一红相互搀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往雨花台的方向走去,两人边走边斗嘴。 “啊........姓楚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姓楚的人呢!” “姓楚很奇怪吗?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幽州人啊,不过我们以前都是住在草原的!” “草原?那你肯定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了?”楚言歌有些兴奋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女子偏过脑袋,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脸上的青血丝停止了蔓延,所以此时的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可怕。 “我叫辛娅。”女子扬起嘴角,对楚言歌说道。 闻言,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疑惑的问道:“你姓辛?” “不是。”红衣女子微微将头转了过去,闷闷的说道。 “那你..........” “楚言歌,我不能告诉你我姓什么!”辛娅沉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先是一愣,随即淡淡的点了点头,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也许辛娅不告诉自己她的姓氏,就和自己不能告诉别人,她来自白州一样。 “好吧,辛娅。”楚言歌低声说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辛娅忽然咧开嘴角笑了笑,抿唇道:“楚言歌,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喜欢的江南女子!” “那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喜欢的北方女子!”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之前的不愉快竟都如同灰飞淹没了去,两人的背影在金陵城的御街上映出一道风景,虽然众人都无法理解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要一起勾肩搭背的走,但是从两人赏心悦目的背影看去,还是十分和谐的,特别是此时的金陵,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更加动人。 ................................................................... 走到雨花台的时候,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楚言歌扶着气息有些不稳的辛娅走进雨花台,恰好看见疾风在收药材,当下便不由得的出声问道:“疾风!我找子弋!这里有个病人!” 不知是不是楚言歌没有穿女装,疾风一时没有认出来,愣是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久才道:“公子不在。” “不在??”楚言歌的声音陡然一高,刚想说些什么,高子弋的身影便出现在楼阁上,还是原来那个放着古琴的玉石楼台。只是楚言歌此时已经没了欣赏的心情,当即便喊道:“子弋!” 高子弋往楼台下面看了看,正好看见楚言歌狼狈的背着一个红衣男子站在下面。 高子弋牵了牵自己的长衫,缓慢的站起身,依旧是淡然的语气:“是言歌吗?将你背上的那人放下吧,我这就下来。” 闻言,楚言歌心中一喜,连忙回了一声好,然后便小心翼翼的将辛娅从自己的背上放了下来。 “辛娅,你放心哦,子弋的医术很是高明,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辛娅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眼皮倒是越来越重。 这青藤散虽说没有大的毒性,但好歹是种防身毒药,这时间一长,自然还是有些难受的。 高子弋从楼台上下来,冷冷的瞥了疾风一眼,疾风知错,只好一直低着头,在高子弋如冰的目光下收好药材回了内院。 高子弋远远的看着楚言歌蹲在辛娅的身边,依照高子弋的医术,他自然一眼便看穿了辛娅女扮男装的身份,所以当下便两步走了上去,看着辛娅半边青色的容颜,沉声问道:“这是,青藤散?” 楚言歌点点头,然后忙道:“是个误会啦,我和辛娅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子弋你快救救她!!” “不打不相识??你不是去了郑王殿下的府上吗?怎么现在却穿着男装带着个同样女扮男装的人来了我这里??”高子弋有些疑惑的问道。 闻言,楚言歌只好实话实说,将自己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烟柳巷喝点花酒的事儿给抖搂了出来。 辛娅在一旁听了,险些被气得吐血,这种事情,楚言歌居然还一五一十,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出来??现在好了,连她都一起丢脸了!! “你是说,你们两个为了争花魁?所以打起来了??”高子弋的眼睛微微一眯,一边掏出身上的药瓶,一边问道。 闻言,楚言歌只好老实的点了点头。 “你倒是能耐了,今日在外面野了一天,楚兄定是要找我要人了。”高子弋将手中的解药喂进了辛娅的嘴里。 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便出现在雨花台的门口,高子弋往身后看去,直感叹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楚渊脸色阴沉的看着楚言歌和躺在地上的辛娅,特别是在看到楚言歌身上那套自己的衣物时,面色更是变得极其难看。 “歌儿!”楚渊的语气从未如此严肃。 楚言歌被楚渊吓得不轻,连忙站起身,端端正正的站在楚渊的身前,小声的说道:“哥哥........我..........我错了。” “错了?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只顾自己一时欢乐呢!!”楚渊缓步走上前,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面色带着青血丝的辛娅一眼,冷声问道:“这是谁??” 闻言,楚言歌只觉得浑身一抖,求救似的看向高子弋。 见此,高子弋微微挑了挑眉,然后认命的对楚渊解释了一番,今日带着楚言歌去了钟山青溪河游玩,后来楚言歌独自回了楚府,换了一身男装,本欲上街闲逛的时候,与辛娅发生了一些口角,两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楚言歌不敌,便乱扔药粉,这才让辛娅中了青藤散,楚言歌心里过意不去,这才又带着辛娅来雨花台求解药。 整件事被高子弋这么一说,避重就轻,倒是没有将两人去烟柳巷满月楼的事情给说出来。 辛娅虽然因眼睛疼痛没法睁眼瞧瞧,可对高子弋的说法也是十分满意的,不像楚言歌这个笨猪仔,傻乎乎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 辛娅心中直是感叹,楚言歌却有些不耐的撇了撇嘴角。 “原来是这样,近日城中乱的很,我本不想让她出门,可谁知她就像个泥鳅一般,你一个功夫没见着,她就跑没了身影。”楚渊轻斜了楚言歌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金衣曲桂花糕(一) “还不是因为哥哥你不要我出去玩耍,要不然我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嘛??”楚言歌低着头,愤愤不平的为自己伸冤。 闻言,楚渊气得一乐,好笑的看着楚言歌,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男装,叹气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过几日便满十四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在街头巷尾打打闹闹的,今日出点儿事,明日再出点儿事,这金陵城,迟早被你捅个窟窿出来!” 楚言歌不服气的冷哼道:“捅个窟窿?哼,那这金陵城也太朽了些!” “你还有理了是吧??”楚渊轻斜了楚言歌一眼,刚想动手将楚言歌拽回家,高子弋便在一旁轻咳了一声。 “咳咳.......楚兄,天色已晚,要不在雨花台用了晚膳再回府?” “好呀好呀!正好我也饿了!”这句话是原本瘫坐在地上的辛娅所说,此时辛娅正站在三人面前,屁股上还余留着些许灰尘,不过脸上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就连眼睛也能勉强的睁开了。 只是旁人或许不知,辛娅的眼睛只能略微视物,还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只能凭借衣物的颜色辨别。 “楚言歌,快,让人将饭菜备好,本姑娘饿了!”辛娅指着高子弋身旁的白影,也就是楚渊,掷地有声的说道。 楚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今日与楚言歌所穿的衣物是同一种颜色,此女子眼伤未好,应该是将自己错认成了楚言歌罢。 “这位姑娘,既然你饿了,便在高公子这边用膳好了,歌儿,我们回府。”说罢,楚渊这才再次看向高子弋,轻声道:“多谢高公子今日看管着我这顽皮的妹妹,只是府中已备好了晚膳,就不叨扰高公子了。” “楚兄真是太过见怪了。”高子弋若有所思的说道。 闻言,楚渊抬起的右手微微一顿,然后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沉声道:“这不是大辽的使臣在金陵吗?恰好驿馆离楚府近,陛下便让在下好生照看着,所以........楚渊实在不好在外逗留。” 说这话的时候,楚渊的声音极低,就连离得近的楚言歌都没听清,那远一些的辛娅自然也就没听清。她只是听见楚渊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什么,具体的内容她是真的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原来如此,那楚兄便请吧,下次再来雨花台,高某一定盛情款待。”高子弋略微福了福身,轻声说道。 见高子弋并不在意,楚渊也就会心一笑,然后拉着楚言歌的手就要走出雨花台。 楚言歌挂念着辛娅,频频回头对高子弋说道:“子弋,你可要确定辛娅的毒解了啊,要不然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就要被我给毁了!” “好。”高子弋淡淡的回答。 “还有啊,辛娅,我家就住在城东的楚府,你好生在子弋这里养病,我隔日便来看你!” “好呀!!”辛娅同样跳着朝楚言歌挥手,高子弋和楚渊在一旁见了不由得莞尔,还真是两个志趣相投(臭味相投)的两个人啊。 在回楚府的路上,月华如水,月光的剪影将楚言歌和楚渊的影子拉得极长,在鲜少人烟的街道上,楚渊拉着楚言歌的手,极缓慢的往楚府的方向走去。 “歌儿,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你可想好了想要什么吗?”两人本一路沉默,楚言歌是因为心虚不敢说话,楚渊是因为什么她不得而知,但楚言歌心中暗自猜测着,楚渊一定是生气了。 就在楚言歌猜测着楚渊是否生气了的时候,楚渊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楚言歌听后不由得抬起头。 楚言歌思索了半晌,然后抿唇说道:“嗯……想要回白州,可以吗?” 看着楚言歌澄澈分明的双眼,楚渊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似乎被一口大石压住了,动弹不得。每呼吸一次,都让他费尽了力气。 “……歌儿,白州战乱,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楚渊忽然有些感叹的说道,语气有些漂浮,让人听得恍惚。 说完之后,楚渊倏地又偏头看向楚言歌,轻声道:“歌儿这么想回白州,金陵不好吗?” “金陵很好,但是歌儿想要哥哥像小时候一样陪着歌儿,而不是.........每天忙于政务..........”说到这里,楚言歌缓慢的低下了脑袋,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看着楚言歌耷拉的脑袋,楚渊心中紧绷的一根弦似乎突然断了,他的眼底流露出温和的光晕,直愣愣的看着楚言歌,然后伸手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轻声道:“歌儿放心,等母亲来了,歌儿便不会孤单了。” “那母亲什么时候来金陵和我们团聚呢?”楚言歌轻声问道。 闻言,楚渊有些出神的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然后轻笑道:“再等等吧,母亲会回来的。”楚渊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声音透着几分无可奈何。 “可是........母亲已经与我们分开许久许久了..........” “母亲会不会,不要我们了?”见楚渊不回答,楚言歌再次问道。 眼看着就要走到楚府了,楚渊忽然顿住了脚步,双手紧扣着楚言歌小小的肩膀,楚渊低头对她承诺道:“歌儿,再等两年,母亲应是迷了路,她会找到金陵的。” “可是.........若两年后,母亲还没有来金陵,我们该怎么办呢?” “若是两年后母亲还未来金陵,那.........哥哥就带着歌儿去找母亲,好不好?”楚渊轻笑道。 听了楚渊的承诺,楚言歌的心似乎一下松弛了下来,她对着楚渊笑了笑,然后点头道:“好,我相信哥哥。” “傻歌儿。”楚渊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然后重新站直身子,目光眺望着远处的房屋,再远一些,落在了金陵城外的大山之上,那里漆黑一片,不见天日,像是一团未知的迷宫在吸引着自己。 楚渊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次牵着楚言歌走向了楚府。 “对了,哥哥,今日我和子弋去青溪河的时候,见到了夫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衣曲桂花糕(二) 在踏进楚府门口的时候,楚言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楚渊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然后回头望了楚言歌一眼,轻声问道:“你是说,在青溪河的时候,见到了你的夫子?” “哥哥知道我的夫子是谁??”楚言歌有些疑惑的偏了偏脑袋。 她记得,在自己懂事的时候,楚渊已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做生意去了,那个时候夫子教导自己都是母亲一人操办的,后来没过半年夫子便因她的原因被母亲赶走了,按理来说,楚渊应该是不知道夫子这个人才是。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眼神微微一闪,然后轻声道:“我后来听母亲提起过。” “哦哦........是这样啊。”楚言歌默默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说你在青溪河见到了你以前的那个夫子,他也在金陵城吗?”楚渊和楚言歌并排走在楚府的回廊小道上,楚渊再次问道。 闻言,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回道:“嗯......他在南麓书院做了个教书先生呢。” “南麓书院?”楚渊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度,当楚言歌疑惑的看向他的时候,楚渊又收起了脸上吃惊的表情,再次淡淡的道:“你那夫子,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翟如璧,很好听的名字是吧?” “砰——!” 就在楚言歌话音落下的刹那,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听到声音的刹那,楚言歌和楚渊同时往声源望去,正好看见白烟神色慌张的站在屋檐下,眸光微微闪动。 “白烟?”楚言歌缓步走上前,刚想说些什么,白烟忽然看着她,眼睛紧紧的盯着楚言歌的双目。 “言歌,你说你见到谁了?” 闻言,楚言歌有些疑惑的往后望了一眼楚渊,楚渊对她点了点头,楚言歌这才转身看向白烟,一五一十的说道:“我今日同子弋一起去青溪河游玩,遇见了翟如璧夫子。” “翟如璧?”白烟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只见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翟如璧吗?” 闻言,楚言歌小心翼翼的看了白烟一眼,然后沉沉的点了点头。 看着楚言歌点头,白烟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她愣愣的看着楚言歌,最后只有深深的叹气,然后什么话都没说,便一个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也许是感受到了白烟的失常,楚言歌这才疑惑的往后看了楚渊一眼,轻声问道:“哥哥,白烟姐姐怎么了?” 楚渊接触到楚言歌的目光,暗自的摇了摇头,抿唇道:“我不知道。” 话音落下,楚言歌还想问些什么,楚渊已经再次开口:“走吧,先去吃饭。” “可是白烟姐姐........?”楚言歌指了指白烟的房间。 楚渊双眼微微眯起,淡淡道:“你先去吃饭,我去找白烟。” 闻言,楚言歌刚想出声辩驳,可楚渊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便将她的想法给憋了回去,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翻了个白眼,气冲冲的走出了楚渊的视线。 楚渊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空远,淡淡的侧影被府上高挂的灯笼映射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吱呀——!” 楚渊轻轻推开了白烟的房门,没有出声,只有房间里低声的叹息让他不由得眯了眯双眼。 “楚大人不知道进女子的房间需要敲门吗?”白烟略低的声音传来。 楚渊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平淡无奇的说道:“翟如璧在南麓书院,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我如何能知道?主母安排的人,我一个下属,如何能知道?”白烟从房间的屏风后面走出,一身淡青色对襟长衫,将她整个人衬得纤细如骨,瘦瘦的身子隐匿在她的长衫之下,让人见后不由得心生怜惜。 听了白烟的声音,楚渊神色一暗,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淡淡道:“你同翟如璧,果真没有联络了吗?” “主母一向深谋远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翟如璧既能得了主母的信任,自然是将前尘往事都抛了脑后的。”白烟平淡无奇的说道,就好似之前在房间外失礼的人,不是她一般。 “如此说来,那祭坛确实是在钟山了?”楚渊看着白烟,抿唇说道。 闻言,白烟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不过,既然翟如璧在钟山,那祭坛应该是在钟山附近了,不是还有两年吗?你急什么?” “难道你不着急吗?”楚渊笑看着白烟。 白烟先是一愣,随即轻笑着走出了房间,淡淡道:“我急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吗?” “呵...........”楚渊转身,看着白烟渐渐离开的背影,竟淡淡的勾了勾唇,轻笑出声。 楚言歌等了楚渊和白烟许久,两人才一前一后的走来,白烟的脸色依旧淡淡,楚渊亦是如此。 楚言歌虽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一顿晚饭下来,三人竟是没有半点交流,这让一向欢脱成性的楚言歌有些难以适应。 “那个..........”等到白烟和楚渊都起身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楚言歌才忍不住出声叫住他们。 白烟和楚渊同时回头,楚言歌缩了缩脖子,摇头道:“没事没事.......” 看着楚言歌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渊微微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什么事?” “我.......我明日想去子弋府上看看辛娅,可以吗?” “辛娅?”白烟有些疑惑的问道。 见白烟疑惑的眼神,楚言歌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再同两人说了一遍,楚言歌也不笨,她只捡了高子弋的话根说,自己倒是没有添油加醋。 “你说,那个人叫辛娅??”楚渊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莫名的诡异。 楚言歌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哥哥,有什么问题吗?”楚言歌轻声问道。 “无碍,你明日要去雨花台便去吧,就是切记不要给我惹是生非。”楚渊淡淡的警告了楚言歌一句。 闻言,楚言歌吐吐舌,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惹是生非的,嘻嘻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金衣曲桂花糕(四) 同楚言歌分别之后,楚渊和白烟一同走在府内的小道上,白烟忽然淡淡的问起:“那辛娅,似乎是北方的人?” “你也听出来了?”楚渊偏过头看着白烟。 白烟淡淡的点头,“自然,做事豪放不羁,竟敢女扮男装混入青楼,又不言明姓氏,应该是北方的女子无疑了。” “辛娅........我记得,北院大王有一女好像就叫耶律辛娅,她哥哥是战北侯骠骑大将军耶律瀚。”说到这里,楚渊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望了白烟一眼。 闻言,白烟的眸光一张,有些惊异的说道:“你是说.........那位辛娅,是大辽北院大王的女儿?” 楚渊点点头,缓慢的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的圆月,轻声道:“想来应该是不会出错的,那位女子,应该是耶律辛娅,被穆宗亲封的雅南郡主。” “雅南郡主?她来金陵干什么?”白烟轻声问道。 闻言,楚渊回头,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想必不会是耶律瀚将她带过来的,应该是自己跑来的吧。” “你怎么不会以为,她是来和亲的?南唐不是有意与大辽结盟吗?”白烟挑了挑眉。 闻言,楚渊再次回头看了她一眼,抿唇道:“不会,北院大王只有耶律辛娅这么一个女儿,他不会让她远下江南和亲,况且.......大辽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了。” “是谁?” “卡玛公主,大辽先帝的幼女,据说是穆宗最疼爱的妹妹。现在人已经在润州了,李璟派了李从深前去接待。” “李从深?秦王?他去接待卡玛公主?难不成........李璟想将卡玛公主指给李从深?” “非也,李璟中意的人选,应该是李从嘉。”说到这里,楚渊的声音忽然暗了暗,李从嘉不问政事,一心只醉心诗文,根本不是为帝的最佳人选,但李璟何苦日益紧逼呢?难道,就因为李从嘉那天生的帝王之相? 看着楚渊叹气,白烟自知失言,当下便不再多问,只是辛辛的住了口。 翌日,楚言歌一大早便被乐月督促着起床吃早膳,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楚言歌便打了好多个呵欠。 “哎呀——乐月,这还早呢,哥哥都还没有起床呢..........”楚言歌趴在餐桌上,一脸的哀怨。 “谁告诉你我没有起来?你应该是还未睡醒吧?要不再回去睡一觉,我看今日这雨花台,你也不用去了。”楚渊踏进房门,一脸无奈的看着楚言歌。 “哪有?我醒了,我今日还要出门呢。我还想去看看辛娅呢。”楚言歌被楚渊这么一糊弄,当即便爬了起来,然后使劲的扒拉着眼前的饭菜。 看着楚言歌一副饿狼吞食的表情,楚渊只得暗暗的摇头,然后坐在了楚言歌的对面,轻声道:“慢些吃,一会儿我让白烟陪你出去。” “白烟姐姐?她近日不是要研究新的药方吗?”这也是为什么昨日楚言歌只能独自跑出去游玩的原因。 听了楚言歌的话,楚渊抬起头,淡淡问道:“是吗?什么新药方?” “这我哪里知道啊?”楚言歌吐了吐舌。 见此,楚渊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告诫了楚言歌不许胡闹,不许闯祸之后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看着楚渊离开的背影,楚言歌忽然叹了口气,偏过头看向乐月,轻声道:“你说哥哥怎么就这么忙呢?” 乐月摇了摇头,表示我更加不知道。 见此,楚言歌只好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碗筷,暗自的皱眉。 用完早膳之后,楚言歌又跑去白烟的房间外溜达了一圈,确认白烟还在研制新药方之后,楚言歌便一个人活蹦乱跳的跑去了雨花台。 金陵城,一处隐秘的农家后院里,一名青衣男子眼神犀利的看着回来复命的下属。 “你说,卡玛公主的队伍已经到了润州?”男子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是........先生恕罪,这件事情,大辽做得十分隐蔽,我们的人发现的时候,卡玛公主已经到了润州。” “大辽幽州到润州,马车最少也要走两月有余,看来........大辽真的是将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荣子木阴森森的说道。 三月前他来到金陵,本就是为了打乱南唐与大辽的盟约,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大辽使臣,可是没想到,大辽的人,居然如此不听劝告。 “你去传信给长宁,就说,此次的和亲,我要她将威胁,降到最低。”荣子木沉吟半晌之后,这才淡淡的吩咐道。 闻言,下属连忙点头应是,然后转身离开了原地。 下属离去之后,荣子木的双手紧紧握起,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大辽与南唐若是达成了盟约,那以后便不好办了呀.......... “先生似乎很是苦恼?”屋檐上方,坐着一个黑袍的男子,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荣子木看向他的时候,他正低声嬉笑,然后飞身跳下了屋檐,轻声道:“先生许久未来金陵城了啊。” 男子缓慢的将头上的黑袍掀开,露出了一张戴着金丝云纹面具的脸,正是萧染。 “萧染,你不好好管好你的下属,来我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这才刚刚从勾黎那里夺了权,你就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吗?”荣子木对着萧染回以嘲讽。 闻言,萧染毫无兴趣的摇了摇头,淡淡道:“若说本公子高枕无忧那些都是屁话,这些个杀手,哪个不是怨气冲天,恨不得将本公子千刀万剐?若不是有冰碧之毒控制着他们,你觉得,鬼狱的杀手,会这么乖乖的听话吗?” “你倒是看得通透,鬼狱的人,说到底,都不过是一群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而已。”荣子木淡淡的回道。 萧染并不在意,只是一笑:“先生说得有理,都是些恶鬼,但是用得好,那些人,可是以一敌百的存在。” “你今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跟我炫耀你的下属多么厉害吧?”荣子木站起身,平视着萧染,从那面具之后的瞳孔里,荣子木似乎看到了一种暗光。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衣曲桂花糕(五) “自然不是,我听说大辽的和亲公主就要到金陵了?”萧染笑嘻嘻的看着荣子木,似乎想要从荣子木的眼里找出一丝愤怒的情绪。 可惜荣子木只是平淡的看了萧染一眼,然后抿唇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荣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听不太懂。”萧染明知故问的说道,那模样,实在是欠揍。 看着萧染的表情,荣子木似乎并没有同他周旋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你想要什么,说吧,我需要你的人手,你早就知道。” 闻言,萧染淡淡的勾了勾唇,轻声道:“简单,本公子要钱。” “钱?”荣子木有些疑惑的看着萧染,他想要钱,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对,至于用处嘛,就不劳烦荣先生操心了。”萧染重新将黑袍戴在头上,声音从一团黑色之中传来。 “多少?”荣子木也不愿与萧染多谈,径自的问道。 萧染嘿嘿一笑,抿唇道:“咱们做生意,都按人头算账,李从深不是也要去润州吗?这么着,李从深的人头五万两,卡玛公主的人头,十万两,怎么样?” “你这是坐地起价。”荣子木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满。 闻言,萧染挑挑眉,轻声道:“我为你杀了李从深,李璟必定勃然大怒,以后我鬼狱再想混迹南唐就没那么容易了。若是杀了卡玛公主,大辽也会与我鬼狱为仇,虽然大辽那边不关我的事,但本是同根生,我也不想勾黎的日子过得太惨,你说是吧?荣先生?” 听了萧染的话,荣子木真是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来的修养统统都没了,萧染还会为勾黎着想?他看萧染是巴不得勾黎被千刀万剐吧.......... “滚吧。”荣子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萧染一乐,笑道:“荣先生,我们这桩生意,这是成了?” “我要三百人。”荣子木冷冷的看着萧染,显然是已经答应了。 闻言,萧染咧嘴一笑,轻声道:“好,没问题。” 说着萧染便一个飞身离开了荣子木的小院,看着萧染的背影消失,荣子木这才收回目光,然后顺手将手边的信纸拿起,龙飞凤舞的写了些什么,然后便传来手下将信纸送了出去。 萧染离开荣子木的小院之后便一个人坐在楚府的屋檐口,看着楚言歌欢脱的背影出现在眼前,面具之下的脸上,忽然多了一层笑意。 他听见楚言歌清脆悦耳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他的眉角终于缓慢的舒展。 楚言歌和乐月站在楚府门口,楚言歌想要出府,乐月却要跟着一起,楚言歌知道这肯定是楚渊的安排,自然是百般不愿。 “哎呀——好乐月,你就让我一个人出去吧...........”楚言歌可怜兮兮的说道。 看着楚言歌委屈巴巴的模样,乐月真是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自家的楚大人不放心妹妹,他们这些下人还是要跟着受罪,而且是双方的。 “可是小姐..........大人担心您的安全。”乐月苦口婆心的说道。 闻言,楚言歌连忙打断了乐月的话,噘着嘴生闷气。 “好了小姐,你就让奴婢跟着你,奴婢保证不告诉大人小姐去了哪里!”乐月见着楚言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当下便举起手,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见此,楚言歌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不过脸色仍旧没有好转,只是依旧淡淡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乐月连忙否认:“不是不是的,小姐,您看,您马上就要过生辰了,大人也是怕您在生辰期间外出受伤,影响了心情呀。” “是这样吗?”楚言歌将信将疑的问道 “嗯嗯。”乐月使劲的点头,生怕楚言歌不答应一般。 坐在屋檐口的萧染自然是将下方主仆二人的话都听了进去,当下便是一笑,然后悄无声息的飞身离开了楚府。 萧染走后,楚言歌这才有些疑惑的往之前萧染停驻过的地方望去,看着那里空去一人,眉头忽然皱了皱眉。 “小姐?怎么了?”乐月看了楚言歌一眼。 闻言,楚言歌摇摇头,然后便带着乐月哼着小曲儿去了雨花台。 今日尚早,雨花台还未开门,楚言歌和乐月是从后院的大门进去的。 高子弋的房间就在后院,所以楚言歌一进后院便瞧见了还在烹茶的高子弋。 “子弋!”楚言歌朗声喊道。 高子弋闻声朝楚言歌看来,目光略过乐月,轻轻的落在了楚言歌的身上。 “今日怎么还带了个小跟班?”听见高子弋的取笑,乐月连忙将头低下,一言不发。 “别说了,还不是哥哥,怕我又去闯祸。”楚言歌长叹一声,然后气闷的在高子弋的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楚言歌神色郁郁的模样,高子弋也不再忍心说她,只是淡淡问道:“你这么早来这里干什么?” “哦,对了,我是来看辛娅的,她的毒怎么样了?”楚言歌忽的想起了今日来的目的。 闻言,高子弋微微挑眉,轻声道:“她走了。” “走了??”楚言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去哪里了?” 高子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沉默半晌之后,高子弋倒是若有所思的说道:“她的毒本就没什么问题,昨日你和楚兄走了之后,她也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让我告诉你,若是有缘,再见定是要拜个把子的。” “拜把子??”楚言歌轻轻的哼了一声,继续道:“有她这么拜把子的吗?都不辞而别了。” “人家可没说要在这里等你。”高子弋笑着摇摇头,继续摆弄着自己的茶具。 见此,楚言歌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抿唇道:“不等就不等,那我就走了。” “你去哪里啊?”高子弋忽然喊住楚言歌。 楚言歌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去从嘉哥哥府上,昨日去了没见着人,今日王权便来府上说,从嘉哥哥今日在王府,要我去玩儿。”说到这里,楚言歌忽然回头对高子弋吐了吐舌,轻声道:“对了子弋,若是辛娅回来了,记得偷偷告诉我,我得摆个架子再见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衣曲桂花糕(六) 高子弋闻言失笑,但最终还是在楚言歌虎视眈眈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楚言歌与辛娅性情相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想必也是因此,两人才会不打不相识吧。 想到这里,高子弋的脸上忽然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轻声叹道:“可惜........两人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楚言歌从高子弋的雨花台出来之后便径自的往郑王府走去,一路上,乐月也没有说话,楚言歌乐得清闲,只是自己哼着小曲儿,时不时的往周围的小贩摊上望两眼。 就在楚言歌望向一个中药铺子的时候,两抹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一大一小,一个男子,一个孩子,两人皆是穿得灰色布衣,虽穷困潦倒,但都还尚能入眼,不是城外破庙的乞丐打扮。 只是即使如此,中药铺的人还是十分嫌弃两人,没说两句话,中药铺是小二便将两人给赶了出来。 男子和孩子一起被老板赶出来的时候,楚言歌定睛一看,忽然喊道:“叶城哥哥?还有.........小苏?” 楚言歌连忙跑上前去,拉着小男孩的手,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歌儿?”被楚言歌唤作叶城的男子转头望了楚言歌一眼,忽然有些讶异的问道。 “言歌姐姐。”小男孩脆生生的叫道。 听见两人的声音,楚言歌顿时觉得鼻子一酸,叶城原是白州知府的嫡子,小苏是他的儿子,原本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如今却四下流离,沦落到了金陵城。 这让楚言歌怎么不辛酸?怎么不为他们难过? “叶城哥哥,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呢?”楚言歌说的,自然是叶城的妻子华霜和他的妹妹叶芷荨。 当初逃难的时候,楚言歌记得,叶知府是不愿出逃的,只安排了子女逃出白州,而知府夫人自然不愿意知府一个人苦守白州,所以便随同知府一起留了下来。 叶城本不愿离开,可奈何自己还有妻儿和尚不懂事的妹妹,所以便摒弃了大义,带着妻儿姊妹逃出了白州,一路北上。 “霜儿和芷荨,在路过番禺的时候,被樊胡子带走了。”说到这里,叶城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戚,妻子和妹妹被掳走,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樊胡子??是国师吗?”楚言歌在白州长大,自然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汉人。对于樊胡子,她知道得也比旁人多一些。樊胡子与自家母亲师出同门,都是诸葛家出来的控蛊师,后来母亲嫁于父亲之后便没有再修习控蛊之术,反倒是这位师伯,夜以继日的修习术法,后来功业大成,被南汉陛下赏识,封了国师。 “是她。”叶城想起那段往事,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见此,楚言歌知道自己不便再多问,只是轻声道:“叶城哥哥,你们来金陵,想必还没有住的地方吧?哥哥在南唐为官,我们在金陵城有个府邸,不如.........叶城哥哥就去楚府住一段时间吧?” “我们此次前来金陵,就是找你们兄妹的,樊胡子说了,想要救下霜儿和芷荨,必得你们楚氏兄妹亲自前往番禺。”叶城忽然焦急的拉着楚言歌的手。 楚言歌吃痛惊呼,乐月连忙将楚言歌护在身后。 叶城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欠妥,所以,当接触到楚言歌害怕的目光时,他淡淡的道:“歌儿,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没事的,叶城哥哥,我理解你。”说到这里,楚言歌看了一眼叶城旁边的叶苏,轻声道:“苏儿也需要休息,等哥哥从宫里回来,我们再商量如何救下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的事情,好吗?” 闻言,叶城犹豫半晌之后,还是沉沉的点了点头。 楚言歌带着叶城父子回到了楚府,晚上楚渊回来的时候,叶城便迫不及待的同楚渊说了华霜和叶芷荨的事情,对此,楚渊虽也有些同情,但并未表示要亲自前去番禺救回华霜和叶芷荨。 虽然叶城没有看出楚渊的拒绝,但楚言歌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等叶城父子回房间休息之后,楚言歌便独自来到楚渊的房间,还未等楚渊开口询问,楚言歌便一屁股坐到了楚渊的床榻边,目光如炬的盯着楚渊。 “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救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 楚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楚言歌定是偷听了自己和叶城的谈话,当下脸色便不由得沉了沉,抿唇道:“歌儿,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不能偷听旁人谈话吗?” 楚言歌听后一愣,脸上划过一丝窘迫,但只要一想起楚渊的拒绝,楚言歌便没了害怕,只是不依不饶的看着楚渊,沉声道:“这次算我错了,但是哥哥,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身陷囹圄,你真的忍心不去救她们吗?” 看着楚言歌固执的表情,楚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在楚言歌对面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一身白袍如初圣洁,但楚言歌总觉得,楚渊和从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接触到楚言歌审视的目光,楚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轻声道:“歌儿,樊胡子的力量,不是你我能抗衡的。母亲尚且敬她三分,你我怎能螳臂当车?” “可是樊胡子说了,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去番禺换回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啊。若是我们不去,她便要将她们施以火刑,哥哥,你真的忍心吗?”楚言歌微微敛了敛眼睫。 见楚渊没再说话,楚言歌不由得再次道:“哥哥,火刑是南汉最残酷的刑罚,若是樊胡子再对她们的灵魂施以咒法,那华霜和芷荨姐姐,她们的灵魂便永远得不到安宁.........哥哥.........” 楚言歌的声音越来越小,楚渊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等到楚言歌终于没再开口了,楚渊才道:“歌儿,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俩个,若是去了,或许结果会比华霜和芷荨更惨?” 楚渊的面色极差,似乎是在责怪楚言歌不能审时度势,不会保护自己,只是一心救人,却忘了自己也会陷入危难之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金衣曲桂花糕(七) “怎么会呢?哥哥一直跟着父亲修习武术.........母亲也传了歌儿控蛊之术,虽然歌儿对控蛊不是很熟练,但是从樊胡子的手中逃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不一样,她们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在樊胡子的手中待得久了,我怕她们承受不住。”楚言歌急切的说道。 她与叶芷荨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华霜嫁于叶家,待她也是极好,对于这两个人,楚言歌心中是有深深的牵挂的,所以此刻的情绪才会如此起伏。 “歌儿,你究竟明不明白我说的意思?你不能去救她们,你自身难保你明白吗?”楚渊冷冷的望了楚言歌一眼。 也许是被楚渊的眼神给唬住了,楚言歌的神色一僵,随即讷讷的问道:“哥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自身难保??” 闻言,楚渊自知失言,连忙收了声音,没再开口。 看着楚渊欲言又止的模样,楚言歌忽然一笑,迅速站起身,轻飘飘的望了楚渊一眼,抿唇道:“哥哥,你们的秘密真多……” 话音落下,楚言歌便跑出了楚渊的房间,没有给楚渊反应的时间。 楚言歌最后的那句话让楚渊有些怔愣,所以等着楚言歌离开之后,他都还有些茫然。 原来,自己这个妹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之后的几日,楚言歌都不停的往外跑,根本不听楚渊的劝导,那模样,活脱脱的像一个不听管教的少女。 其实无人知道,楚言歌不愿回楚府,一是因为不想见到楚渊,二则便是因为无法面对叶城父子。 叶城父子是她带回楚府的,是她同叶城保证,她会救出叶芷荨和华霜。可是现在,楚渊不愿前往番禺,她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一点浅薄的控蛊之术,她如何能独自前往番禺救回那两人? 到了这个时候,楚言歌才明白,自己的力量多么微薄,她不能救赎任何人,同样的,别人也给不了她救赎。 “青莺,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一日,楚言歌坐在郑王府的墙头边,手中捧着一只浑身泛着青色光晕的鸟儿,细声低喃。 闻言,青莺叽叽叽的叫了两声,然后用不大的脑袋蹭了蹭楚言歌的手指,那模样,乖巧可人得紧。 看着青莺朝自己靠近,楚言歌抿唇一笑,然后同样蹭了蹭青莺的额头,轻声道:“莺儿,你不知道,这一次我和哥哥是真的生了嫌隙了,今天是我的生辰,哥哥都没有如往年一般给我准备桂花糕。莺儿,你说,哥哥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这厢楚言歌说完,青莺便飞起来使劲蹭了蹭她的额头,然后叽叽叽的叫了几声。 青莺说完,正待楚言歌开口,下方便走来一名青衣长衫的男子,修长的身影如月华剪裁一般匀称,如玉的面容反射在楚言歌的眼中。 “从嘉哥哥??”楚言歌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刚想说些什么,李从嘉便伸手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出声警告道。 “王府的墙头你也敢爬,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若是被罗延原给抓了去,本王可不会去帮你求情!” 说着,李从嘉没好气的瞪了楚言歌一眼。 看着李从嘉的表情,楚言歌自知有错,也就俏皮的吐了吐舌,没有反驳李从嘉的话语。 “从嘉哥哥,反正你这里清静,我就躺一会儿,嘻嘻嘻……” “你来了便不清静了……”李从嘉没好气的瞪了楚言歌一眼。 看着楚言歌的表情,李从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言歌儿,你许久没来王府了,今日本王再教你临摹一副书法吧。” “啊?”楚言歌万万没想到,今日自己生辰,李从嘉居然要自己临摹书法?? “怎么??你不愿意吗?”本来已经转身离开的李从嘉忽然回头看向楚言歌,抿唇说道。 见此,楚言歌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愿意,从嘉哥哥,走吧。” 楚言歌做得比说得快,李从嘉只觉一阵好笑,然后缓步跟上了楚言歌的步子。 郑王府月仙阁中,李从嘉正教着楚言歌练习书法。 看着楚言歌略有气色的字,李从嘉欣慰的点了点头。 其实自从楚言歌来了金陵之后,李从嘉便一直教楚言歌练习书法,虽然楚言歌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到底是聪颖过人,这么半年下来,倒是将李从嘉的字迹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本王临过柳公权,欧阳询,却最是喜欢卫夫人的书法。”看着楚言歌埋头写着落花词,李从嘉便不由得想起了这词是卫夫人所作,当下有些感慨起来。 “卫夫人是谁啊?”楚言歌俯首写着落花词,一听李从嘉的声音,楚言歌连忙偏头问道。 看着楚言歌扬起的嘴角,李从嘉温和一笑,轻轻勾唇,“是颜真卿的弟子。”沉吟半晌,李从嘉再次补充道:“是位女子。” 说来也奇怪,在众多书法名家里,他竟钟情于一个女子的书法,或许是因为他骨子里有些许哀婉缠绵的气质罢。 “女子?从嘉哥哥喜欢女子的书法吗?”楚言歌直起身子,轻声问道。 “非也,只是喜欢卫夫人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倔强。笔锋回转处,优柔哀婉,而又沉缅。”李从嘉将楚言歌写下的落花词拿了起来,仔细的看了一遍。 楚言歌跳起脚看了一眼自己写下的落花词,也没觉着里面有李从嘉说的那些什么倔强,什么哀婉和沉缅,她只觉得,自己的字,似乎还是没什么长进。 “歌儿,今日是七月二十四吧?”轻瞥了楚言歌一眼,李从嘉平淡的问道。 闻言,楚言歌点点头。 李从嘉抿了抿唇,将楚言歌的诗词折好放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从长袖中拿出一纸画卷,递给了楚言歌。 楚言歌有些疑惑的接过画卷,缓慢的展开,一副百鸟朝凤图便出现在楚言歌的眼前,美轮美奂的一只青色凤凰,周围跳跃的是世间百鸟,如此活灵活现的鸟儿,就这么出现在楚言歌的眼前。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金衣曲桂花糕(八) “从嘉哥哥……这是??”楚言歌拿着百鸟朝凤图,有些疑惑的望着李从嘉,李从嘉淡淡一笑,然后将图展开,恢宏大气的画卷,配上了一首意蕴深长的长词,这让楚言歌不由得有些讶异。 “从嘉哥哥,你画这幅画做什么?” “送你的。”李从嘉缓慢的将画卷卷起,一丝不苟的将画卷扣好,递给楚言歌。楚言歌讷讷的接过李从嘉递给自己的画卷,满脸的疑惑:“从嘉哥哥,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闻言,李从嘉的脸上划过一抹淡笑,伸手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轻声道:“生辰贺礼。” “从嘉哥哥怎么知道我是今日的生辰??”楚言歌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抱紧了李从嘉给自己的画卷。见此,李从嘉的脸上划过一抹笑意,没再说话。 “今日幸好你来了本王府上,否则,本王还得跑一趟楚府。”李从嘉笑意满满的说道。 闻言,楚言歌有些惊诧的看着李从嘉抿唇道:“哪里能让从嘉哥哥送一趟呢?只要从嘉哥哥命王权来通知我一声,我就会跑着来王府了。” “好,本王知道了。”李从嘉轻笑一声,浅淡的挑了挑眉,然后走到月仙阁边的琴台上坐下,手指轻抚古琴,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传来之后,李从嘉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唇,抬头看向楚言歌。 “言歌儿,本王送你一首曲子。” “曲子?什么曲子啊?”楚言歌撑着下巴坐在了李从嘉的对面。 李从嘉笑看了楚言歌一眼,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一首浅淡清平的曲子便如约飘进了楚言歌的耳里。 如珠玉落水,叮当清脆。如落叶翻飞,沙沙作响。如溪水潺潺,哗啦啦的流过楚言歌的心间。 这一刻,楚言歌的目光落在李从嘉的脸上,那清俊爽朗的面庞,就好似楚言歌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干净,磊落。 一曲作罢,楚言歌意犹未尽的眨了眨眼睛,等到李从嘉都放下了手中琴弦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拍了拍掌,朗声道:“从嘉哥哥,你真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什么都会,我竟不知,你还会作曲儿!” 闻言,李从嘉失笑,缓慢的站起身,目光幽深的看着楚言歌,却一言不发。 他闭口不言,是因为他知道,他告诉了楚言歌,这首曲子是他专门为她所作,楚言歌也不会明白,他用情至深。 “略懂一二而已。”李从嘉看着楚言歌,轻笑一声。 见此,楚言歌吐了吐舌,也不说话。 “对啦,从嘉哥哥,这首曲子叫什么啊?”楚言歌抬头看向李从嘉,眸色泛着微光,十分动人心弦。 李从嘉将目光别开,不看楚言歌,径自的回答道:“金衣曲。” “金衣曲?这是什么曲子啊?” 看着楚言歌疑惑的目光,李从嘉只能在心底叹息,这是一首思念之曲,情人之曲。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李从嘉苦涩的勾了勾唇。 闻言,楚言歌神色微变,随即闷闷道:“都是这样,说什么我不懂,我才不是不懂呢,我是不想懂,你们是大人………还不行吗?” 说完之后,楚言歌便转身走下了月仙阁,青莺在她肩膀上叽叽咕咕的叫着,李从嘉远远的望去,只见楚言歌的背影消瘦如柳,似乎风吹能倒一般。 …………………………………………………… 走出郑王府,楚言歌便一路踩着石子小路走进了街巷,巷子里到处都是孩子在玩耍,楚言歌只好退让,以免伤到那些孩子。 可是就在楚言歌往后退的时候,一名不足两岁的小孩子正从她的身后走过,眼看着楚言歌就要撞上那孩子了,一只宽大的手掌却忽然出现,揽住她的腰身,快速的避开了来人。 “啊………!”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相反,楚言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言歌抬头,正好瞧见了那一面金丝云纹面具,一双熟悉的幽黑深沉的瞳孔映入了楚言歌的眼帘,让她忍不住出声道:“你.............” “闭嘴。”萧染低喝一声,然后环抱着楚言歌点脚离开了原地。 空中的烈风吹来,楚言歌只觉面部被刮得生疼,不由自主的出声道:“萧染!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随着萧染的一声冷喝,楚言歌不由得闭上了嘴,虽然心中十分不耻萧染的行为,但是一想到之前萧染的所作所为,楚言歌便没了继续跟他纠缠的心思。 等到萧染停下来的时候,楚言歌环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发现他们正在一处绿水青山之中。 “这是哪里?”楚言歌抬头看着萧染。 萧染缓慢的取下面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露了出来。纵使楚言歌见过多次萧染的面容,还是会被惊艳到。 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背上,一根黑色发带轻系,面如玉冠,唇如血滴,轮廓硬朗,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 “这是钟山的另一面,前几日你不是和高子弋来过吗?”萧染的语气微酸,只是神经大条的楚言歌并没有听出来。 楚言歌只是冷哼一声,抿唇道:“你!!快把我送回去!!”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萧染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危险。 楚言歌一愣,随即噎了噎口水,喃喃道:“这个.........我.......”楚言歌本来是想一怂到底,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顿住了声音,只是缓慢的抬头看着萧染,轻声道:“你这个杀人魔头,我才不要和你呆在一起。”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萧染忽然一顿,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从怀中拿出一盒桂花糕,伸手递给楚言歌,轻声道:“我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所以便随便买了些东西给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看着萧染手中的桂花糕,楚言歌的眼里忽然划过一抹光亮,她最爱桂花糕,往年楚渊都会在她生辰的这一天买来送给她。可是今年,她和楚渊发生了矛盾,到现在,楚渊都还没有给自己桂花糕,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庄园女孩(一) 可就在这种时候,萧染却给了自己一盒桂花糕,还是在自己对他恶言相向的情况之下。 “为什么........为什么给我这个?”楚言歌闷闷的接过萧染的桂花糕,轻声问道。 听到楚言歌的声音,萧染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然后轻声道:“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我最喜欢桂花糕了,小时候一个人在庄园长大,根本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每天只能和那些动物一起喝露水,吃得都是些难以下咽的东西。直到,有一天,庄园里来了个小孩儿,他给了我一块桂花糕,告诉我,这才是人间美味。”说到这里,楚言歌的眼里闪现着美好的光芒。 看着楚言歌发亮的眼睛,他的眼底也是波光流动,只是那种波光,只是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呢?”萧染淡淡的问道。 楚言歌闻言一愣,随即答道:“后来男孩就走了,连句谢谢都没有跟我说呢。” “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谢谢??”萧染疑惑的看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没有搭理萧染,径自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望着漫山遍野的青草绿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因为我救了他啊,你知道吗,我和别人不一样。” 说到这里,楚言歌忽然回头看着萧染,神秘兮兮的说道。 看着楚言歌讨打的小表情,萧染忽然一笑,不急不缓的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轻声道:“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楚言歌嘻嘻一笑,然后抿唇道:“我不告诉你。” “为何不愿意告诉我?”萧染的眸子微微一暗,轻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抬头看了萧染一眼,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让萧染心慌意乱的眼神看着萧染,沉默注视良久之后,楚言歌才道:“萧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说,我的使命是守护万物生命,那你就是破坏万物的那个人,你嗜血,好杀,视人命如粪土。我们无法做朋友,你明白吗?” 说完之后,楚言歌便将手中的桂花糕还给了萧染。然后迅速转身,眼看着就要离开萧染的视线了。 就在这时,萧染忽然喊住她,“楚言歌!” 楚言歌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萧染看着楚言歌冷硬的后背,冷冷道:“楚言歌,你这个骗子!” “是你说要和我做朋友的,是你让我冰冷无情的心有了一丝温度,是你说你要解了我的冰碧之毒,你现在却要这么避开我,这就是你的承诺吗?楚言歌?”萧染的声音透过沙沙的风声传进楚言歌的耳里。 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头看向萧染,眼睛里浸满了泪水,抽泣道:“可是........萧染,你真的很让人害怕,你不知道,那天,我和李宣远一起去停尸房的时候,看着那个守城士兵的死状,我做了多少噩梦........萧染,你真的让我害怕了.........你知道吗?” 楚言歌越说越难受,眼泪串珠的流,萧染看得心疼,当下便拉过她,情不自禁的抱在怀里,下巴抵着楚言歌的额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吓着你。” “萧染..........我们不能做朋友了,你知道吗?” 楚言歌从萧染的怀里退出来,眼睛红彤彤的看着萧染。 萧染看了一眼楚言歌的神色,然后沉沉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只要你说不愿与我做朋友,那我就不出现了。” 闻言,楚言歌缓慢的低下了头,她怕自己看久了萧染的眼神,自己会心软。 看着楚言歌倔强的模样,萧染像是终于死心了一般,转身就欲离开,可是此时,楚言歌却忽然叫住他,嗫嚅道:“萧染..........你的毒,我会帮你解的。” 楚言歌的声音掷地有声,在空谷回响,也在萧染的耳里反复回荡,可是萧染却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背对着楚言歌,然后淡淡道:“不必了,楚姑娘多多保重。” 话音落下,萧染一跃而起,瞬间便消失在楚言歌的视线中。 萧染的身影离开之后,楚言歌怔愣了半晌,然后轻轻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的抚了抚额头,看着手中的桂花糕,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她与萧染,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萧染是鬼狱的杀手,他永远摆脱不了嗜杀的性子,而她楚言歌,虽不是什么圣人,但也是诸葛家唯一的传人,是能通兽语背负天下的人,她不能和萧染过多的纠缠......... 其实很多人都以为楚言歌什么都不懂,他们都以为楚言歌只是个不通人情世故,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可是无人知道,楚言歌,也是一个心思通透的人,她知道人们心中的秘密,能看透世间变化,能通兽语,世间万物,都是她的伙伴。 想着想着,楚言歌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还生活在庄园的时候,那是一个美丽梦幻的庄园,里面没有一个人,却充满了珍奇百兽。 那个时候,她一个人在庄园里,每日只能与那些珍奇异**流,吃的东西也是和那些兽类一般的粗糙难以入口。 她唯一可以见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诸葛依云。 她就这么寂寞的孤独在,在庄园里生活了五年,直到她遇见了那个满身伤痕的男孩儿,他的身上,全是箭伤,胸膛处中了三箭,那个时候,只有楚言歌和一只雪白的狐貂发现了那个男孩。 “雪儿,这个.........是人吗?”楚言歌怀抱着狐貂,审视的看着躺在田地里的男孩儿。 狐貂在楚言歌的怀里打了个转,然后叽叽叽叽的叫了几声,大致的意思便是,这应该是个人的,毕竟你们两个长得很像。 楚言歌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男孩儿的伤势,看着他胸前中了几箭,楚言歌不由得愣了愣,然后放下了怀中的狐貂。 “雪儿,他受伤了?” “对啊......”狐貂叽叽的回答着。 “那我要救他吗?”楚言歌低声问道,狐貂却没有再回答楚言歌的话。 这时,诸葛依云送给楚言歌的那只青色夜莺从远处飞来,停在楚言歌的肩膀上,叽叽叽叽的叫了几声。 第一百四十章 庄园女孩(二) 楚言歌凝眉,抿唇问道:“莺儿,你说我应该救他??” 青莺点了点头,楚言歌转头,正好看见那男孩儿醒了过来,当下不由得失声问道:“你醒了??你没事吧??” 男孩儿拉住楚言歌的手,以低沉的声音问道:“这是哪儿??” 楚言歌一愣,随即回答道:“这是我家啊。” “你家?我怎么会在这里??”男孩儿撑起身子,露出了手上的一道伤疤,惊得楚言歌一声尖叫:“啊——!” “你干什么??”男孩儿从地上一跃而起,紧扣着楚言歌的喉咙。 楚言歌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儿受了伤还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 “你.........你放手!”楚言歌气喘吁吁的说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男孩儿犹豫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楚言歌的脖子,冷笑的问道:“你怕我?” 楚言歌点点头,这时,楚言歌肩膀上的青莺已经飞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叫着什么。 男孩儿一看见那青莺,脸色便是一变,只见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飞镖,眼看着就要打到那青莺的身上。 楚言歌见状,连忙抓住男孩儿的手,朗声道:“你干什么??” 男孩儿冷冷的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再次看向青莺,沉声道:“这个夜莺通灵性,它会去告密的。” 听到男孩儿的声音,青莺扑哧扑哧了两下翅膀,然后在空中回旋的飞了几圈,不知在说些什么。 男孩儿看向楚言歌,冷声问道:“它在说什么?” 楚言歌一愣,随即看向青莺,轻声道:“它很担心我,它不会去告密的。” “真的?”男孩儿看向楚言歌,冷冷的眯了眯眼睛。 楚言歌点点头,然后轻声道:“对啊,它不会去的。” “你说这是你家?你家里有疗伤的药吗?”男孩儿放开楚言歌,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箭矢,脸色瞬间苍白,显然之前也是在拼命的忍耐。 见此,楚言歌微微一愣,然后忙道:“我可以帮你疗伤!” “你?你怎么帮我?”男孩儿将信将疑的看着楚言歌。 “我会控蛊之术啊,我可以让蛊虫帮你疗伤!”楚言歌嘴角一扬,笑容灿烂如花,那时候,男孩儿虽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没有反驳女孩儿的疗伤之法,已经说明了他的信任。 楚言歌从回忆里抽回思绪,轻轻的瞥了一眼,在自己眼前晃荡的青莺,轻声问道:“莺儿,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救下的那个男孩儿吗?” 青莺扇了扇翅膀,然后停在楚言歌的肩膀上,用那小脑袋蹭了蹭楚言歌的脖子,亲昵如昨。 见此,楚言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望了一眼萧染离开的方向,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那道一样的伤疤,那般相似的脾性,那样不把生命当做一回事的倨傲表情,楚言歌想,她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萧染吧,应该是他吧.........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当初的自己。 楚言歌一个人,东闯西闯的,总算找到了一条通往金陵的路,从上水门进入金陵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山,楚言歌的样子已经有些狼狈了,她很饿,并且累。 “莺儿,我这次可真是长记性了。一定不能随便出门啊,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些什么人!!”说起这个,楚言歌心中的那些忧伤啊,悲哀啊,统统都没了,她有的,只有对萧染深深的恨意,他居然就这么将自己放在了城外!! 若不是楚言歌自己的方向感极好,恐怕就找不到回金陵的路了!! 就在楚言歌饥肠辘辘的走回楚府的时候,楚渊正一脸慌乱的从楚府出来,当他看见楚言歌的那一刻,脚步忽然顿住,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怒意。 “你去了哪里??” 楚府大堂中,楚渊坐在首位,楚言歌瑟缩的站在楚渊身前,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她不能告诉楚渊,她是被萧染掳走了,否则,楚渊一定会找萧染麻烦的........ 想到这里,楚言歌只好一直低着脑袋,默默的承受着楚渊的怒气。 楚渊看着楚言歌沉默不语的模样,神色一凛,他心中的那些无奈和怒意,像是一口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 一大早便没了楚言歌的身影,楚渊以为楚言歌只是像往常一般出去疯玩了,所以便没有在意,照常的去了皇宫。 可是,等楚渊晌午从皇宫回来之后,还是没见着楚言歌的身影,楚渊便有些疑惑了,当下便派人去了郑王府和雨花台找人,可是回来的下人都说楚言歌不在这两处地方,当下楚渊便有些慌乱起来。 毕竟,之前楚言歌才和自己理了两句,他实在是害怕楚言歌会一个人去番禺救华霜和叶芷荨。 别说楚言歌手无缚鸡之力,就是她已经成年,拥有完整的御兽之力,她也不是樊胡子的对手,所以,楚渊才会百般阻止。 可谁知,就在楚渊打算亲自去一趟番禺找人的时候,楚言歌却狼狈的从外面走了回来,并且对去处,保持缄默。 “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不了你了??”看着楚言歌依旧不语的模样,楚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的脸色一变,连忙摆手,轻声道:“不是的,哥哥,歌儿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为何不愿意说明,今日,你究竟去了何处??”楚渊的声音一沉。 楚言歌眸子一动,轻声道:“我去了从嘉哥哥那里,后来心情不好,便出城去走了走,可是哥哥也知道,歌儿不识路,所以.........便迷路了。” 若说别人迷路,或许楚渊还会相信,可是若说楚言歌会迷路,楚渊倒是真的不信了,莫说楚言歌有青莺跟着,就是没有,以楚言歌的控蛊之力,找到回金陵的路,并不难。 “你到底去了何处?”楚渊站起身,走到楚言歌的身旁,视线落在了楚言歌手中的桂花糕上,然后微微的眯了眯眼,沉声道:“这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宫盛宴(一) 看着楚渊伸过来的手,楚言歌往后一退,将桂花糕藏在自己的身后,下意识的躲着楚渊。 楚渊双眼一眯,不顾楚言歌的意愿,伸手将她手中的桂花糕抢了过来,沉声问道:“你出城去了,却带回了这个?” 楚渊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信任,楚言歌一直耷拉着脑袋,听到这里,眼里瞬间浸满了泪水,难过的抽泣了几声,轻声道:“哥哥........从前歌儿的生辰,你都会给歌儿准备桂花糕,还会背着母亲把歌儿带出去玩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金陵之后,哥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你变得歌儿都不认识了。每天出入皇宫,与那些趋炎附势的王公大臣打成一片,你早已经不知道歌儿想要的是什么..........” “今日是歌儿的生辰,歌儿无处可去,所以上了从嘉哥哥的王府,后来心情不畅,便出了城,可是歌儿心情不好,走着走着便走远了,所以回来得晚了。等我走到一家糕点铺的时候,恍然便瞧见了里面的桂花糕,歌儿知道哥哥今日忙,所以才会自己买了一盒桂花糕.........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哥哥,歌儿本想解释,可是哥哥却一味的指责,让歌儿无话可说。” 说着,楚言歌的声音几近哽咽,主要还是因为这些话里,虽然半真半假,但是,却句句真心,她是真的害怕楚渊变成自己不认识的那个样子。楚言歌还是喜欢从前那个,温和清隽的楚渊。 看着楚言歌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渊的神色微微一凛,他的眼睫缓慢的低下,遮住了眼底的华光流动。 对于楚言歌,楚渊的感情一直是很复杂的,他羡慕,嫉妒自己的亲妹妹。可是,同时,他又怜悯,爱护自己唯一的妹妹。 他对楚言歌的那些好,尽数都是发自肺腑的,是那种从心底里,想要楚言歌得到幸福的美好祝愿。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变得自私,只想自己实现伟大抱负,从而忽略了这个幼妹。 楚渊忽略了楚言歌心中的感情,忽略了她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求。楚渊知道,他是为了让楚言歌尝一尝亲情淡薄的感觉,可是现在,楚渊后悔了,他将楚言歌一个人抛弃在另一边,伤害的,始终是两个人。 想到这里,楚渊轻飘飘的望了楚言歌手中的桂花糕一眼,然后抿唇道:“好了,歌儿,是哥哥太忙了,是哥哥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哥哥给你道歉,可是,哥哥也希望你不要再如今日一般让人担忧,还有,叶城的事情,哥哥自会处理。你不必着急。” 说完之后,楚渊深深地凝视了楚言歌一眼,发现楚言歌震惊的目光时,他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歌儿,回去休息吧,你今日也累了。” “哦.........”楚言歌点了点头,然后缓步走出了大堂。 就在楚言歌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大堂的时候,楚渊忽然叫住楚言歌的身影。 “歌儿,过两日便是陛下为大辽使臣设下的接风宴,陛下知道我有个胞妹,便让我带上你。”说完之后,楚渊还不忘补充道:“你不是喜欢热闹吗?那皇宫大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闻言,楚言歌轻轻回头,有些疲惫的说道:“好啊,那哥哥,歌儿先走了。” “嗯嗯。”楚渊点了点头,神色之间藏着几分莫测。 直到楚言歌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楚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好转,因为他的脑海里,尽是今日御书房内,那个明黄衣袍的男子所说的话。 “过两日朕打算大宴大辽使臣,你带着你妹妹一起来参加吧,正好朕也见见她的女儿。”李璟的声音透着几分常人难以猜测的复杂。 楚渊听后,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李璟却再次开口道:“你别忘了,现在你是朕的臣子,万事还是需要想好了再说话。”说到这里,李璟转身看向楚渊,眸子里虽然依旧如往常一般混沌难测,但是楚渊却从中看出了决绝,李璟是真的想要见楚言歌。 “是,微臣遵旨。”楚渊缓缓的低下头,轻轻的勾了勾唇。 见就见吧,楚渊知道,李璟见了之后,也只会将楚言歌当做诸葛依云的女儿而已。 楚言歌回到自己的房间,有些疲累的将手中的桂花糕往桌上一扔,可就在这时,她的眼角忽然瞥见桌上另一盒东西,那精致的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怀着心中的疑惑,楚言歌连忙走上前,打开了食盒,发现里面躺着完完整整的十几个桂花糕,楚言歌的眼睛瞬间便湿润了。 这一定是楚渊给自己买的,她就知道,无论楚渊怎么生气,怎么不搭理自己。他都不会忘记自己的生辰的。 想到这里,楚言歌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不仅欺瞒了楚渊,还将楚渊对自己的关心贬的一文不值。 尽管楚言歌心中满是悔恨,她也做不到再跑到楚渊面前‘坦白从宽’。所以,她只好坐在一盒桂花糕前,和轻轻啄着自己面前的一个桂花糕的青莺面面相觑。 “莺儿,你说,我该不该去跟哥哥道歉呢?” 青莺抬起头,偏着脑袋打量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叽叽的叫了两声。 这两声叽叽声落下,楚言歌的巴掌也瞬间落下,打得那青莺羽毛直落。 因为,青莺说了一句十分欠打的话,它说,这是你们两兄妹的事儿,别问我! 没过两日便是李璟大宴大辽使臣的日子,一大早,白烟便赶来楚言歌的房间,和乐月一起替楚言歌梳妆打扮。 楚言歌十分无奈,看着铜镜中肤色红润的自己,皱眉道:“陛下的宴会是晚上,你们这么早就打扮我干什么?” 白烟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顺手将手中的一枚黄金朱钗插到了楚言歌的发髻里,快速道:“你不知道陛下宴请你们之前,你们这些宫外女眷们,都必须去瑶光殿拜见一下皇后娘娘吗?那可是晌午之后就会去的!你若是气得晚了,打扮得不好,那就是对皇后娘娘的不尊重!” 第一百四十二章 皇宫盛宴(二) 听了白烟的告诫,楚言歌只觉得眼中不停的涌出疑惑,所以她偏头看向白烟,轻声问道:“白烟,那我晌午就去拜见了皇后娘娘。下午那么长一段时间我怎么打发啊?” “你傻啊,既然陛下宴请金陵贵臣和大辽使臣,皇后娘娘自然也会在后宫设宴,你就在后宫陪那些小姐贵妇们吧。到晚宴的时候,你再跟着皇后娘娘一起前往长春殿的大宴就好了。”白烟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闻言,楚言歌的脸色顿时一变,有气无力的将脑袋趴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那个熟悉的自己,感叹道:“我真是愚蠢的人,那天为什么要答应哥哥去赴宴啊..........” 听到楚言歌的抱怨,白烟冷不防的给楚言歌泼了一盆冷水。 “要你去宴会,那是陛下的旨令,你以为你哥哥敢抗命吗?” 闻言,楚言歌回头望着白烟,轻声问道:“陛下??陛下怎么知道我的?” 听了楚言歌的问题,白烟眸子微微一闪,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只见她在楚言歌看不到的地方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陛下是南唐天子,对于自己的臣下,哪里会有不了解的道理?” 听了白烟的反问,楚言歌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看着楚言歌渐渐相信自己的话,白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主母和南唐皇帝的前缘从自己这里透露给了楚言歌,那她就真的不用活了。 晌午过后,楚言歌便被楚渊安排的马车送进了皇宫,陪同她的,只有乐月一个人。 等到了皇宫城门的时候,楚言歌掀开车帘,将手搭在乐月的手上,然后不急不缓的下了马车。 楚言歌发誓,这真是她第一次这么淑女并且温柔。 因为.........白烟给她准备的裙子,实在是太长了!! 楚言歌扯着自己身上的翠纹织锦羽缎,据白烟说,这还是楚渊从大理定制回来的锦袍,说是为了作为生辰贺礼的,可是,那日楚言歌言辞过激,楚渊一时便将这事儿给忘了。 事后想起来,便将这套锦袍作为进宫的锦衫,给了楚言歌。 “言歌。”周书岚远远的便看见了楚言歌,当下便迫不及待的往楚言歌身边凑近了几分,亲切的唤道。 楚言歌听后一愣,等她往周书岚的方向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周书岚,而是一身红色正衣曳地长裙的周宪。 周宪站在周书岚的左边,楚言歌回头的时候,恰好周宪也在往她的方向看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楚言歌微微一愣之后,这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雪莹修容,纤眉范月,不过几月不见,周宪又美了几分,那股子雍容优雅,不是她一个巫蛊世家的女子能比得了的。 “这不是楚妹妹吗?”周宪看着楚言歌,微微一笑,也随同周书岚一起走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两人,楚言歌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然后抿唇道:“大小姐,二小姐。” 在周宪面前,楚言歌自然是不能表现得与周书岚过于亲近的。 好在周书岚也能理解,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楚妹妹今日倒是出府了,之前姐姐可是给你下了好多帖子呢,你都不曾露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周宪得罪了楚妹妹呢。”周宪看着楚言歌轻笑道,语气欢愉,像是两个久未见面的姐妹一般。 周书岚在一旁,低头敛眉,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言歌显然被周宪的热情吓了一跳,只好以自己身体不适为借口,匆匆与周宪两人道了别。 等到楚言歌带着乐月走得远了,周宪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庶妹,轻声问道:“书岚,与那楚家小姐的关系,似乎极为不错?” 周书岚被周宪这么一问,冷不防的低了低头,然后将自己的神色掩藏在面容之下,只是淡淡回道:“没有过多的交情,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 闻言,周宪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唇,再次看了一眼楚言歌匆匆离开的背影一眼,轻声道:“是吗?点头之交?我看着不怎么像呢........呵呵........” 听到周宪浅浅淡淡的笑意,周书岚自然不敢多言,所以一路都沉默着没说话。 周宪的贴身丫鬟采宁在一旁看了,不由得轻哼道:“二小姐真是谦逊了,那日采宁还没有认出来,这楚家的小姐,原来就是去年在长袖坊与二小姐相谈甚欢的女子。” “什么女子?”周书岚还未开口反驳,周宪便侧过头看向采宁,目光幽深。 采宁被周宪的目光吓得不轻,当下便不由得将事情的原委脱口而出。 听了采宁的叙述,周宪的面色变得极其阴沉,周书岚连忙上前拉着周宪的手,轻声道:“大姐,那时,楚渊还未封臣,楚言歌也不过是个野丫头而已,书岚只是见她投缘,所以才多聊了两句。大姐莫要多疑。” 闻言,周宪冷冷的瞥了周书岚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可是那个眼神,却让周书岚暗自心惊。 周书岚真是没有料到,这么久远的事情,采宁居然还能想起来踩她一脚......... 采宁冷冷的看着周书岚唯唯诺诺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讥讽,真是不知好歹,不过是个庶女而已,之前居然敢下了自己的面子。她虽是丫鬟,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行了,走吧,不管你与那楚小姐有没有交情,我都不想听了。”周宪不咸不淡的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带着采宁径直的走进了皇宫。 临了,周宪还不忘回头警告了周书岚一句,“周书岚,你只是周府的一介庶女,若是我在爹爹面前替你说说好话,或许你还能嫁给一个世家府上做嫡妻。可是,如果你要去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了。” 话音落下,周宪便仰着头走出了周书岚的视线,周书岚在身后,远远的望着周宪高傲的背影渐渐消失,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庶女,嫡女,呵呵..........同样是周府的女儿,为何.........她和周宪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皇宫盛宴(三) 楚言歌与周家二姐妹匆匆道别之后,便一路跟着宫女来到了钟皇后的瑶光殿。 瑶光殿富丽堂皇,处处透着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的气派,楚言歌和乐月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真是太漂亮了。 想到这座宫殿的主人,楚言歌不由得想起了许久之前,在信王府见到的那位雍容尊贵的女子,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有楚言歌与她对视的一眼,楚言歌才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 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一口气,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她想的,是这位钟皇后,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吧。 瑶光殿内,各府女眷多数已经坐下了,所以,等到楚言歌进殿的时候,数道目光都落在了楚言歌的身上,楚言歌有些惊异的撤了一步,这时,坐在钟皇后下首的幻凌倒是一笑,轻声道:“这位楚小姐还真是可爱呢。” 听了幻凌的声音,在座的那些个官家小姐不由得想起了几月前周宪举办的赏花宴,那时候,幻凌还不止一次的刁难了楚言歌呢,今日的语气,听来倒是有些喜欢楚言歌了。 “哦?侧妃认识她?”首位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楚言歌抬头望去,正好看见那副威严不失美艳的面容,这一次的钟皇后,半点不似楚言歌记忆中的熟悉,也不似那日在未央宫外见到的亲切,这时的钟皇后,或许才是真正的钟皇后吧。 这么想着,楚言歌连忙又低下了头,然后缓步上前,恭敬的对着钟皇后行了个礼。 “民女,楚言歌,参见皇后娘娘。”楚言歌的声音不大,可是钟皇后却是听见了,但却没有叫楚言歌起来的意思,她的目光依旧停在幻凌的脸上丝毫未动。 钟皇后不喊楚言歌起来,楚言歌和乐月自然不敢妄动,只能跪伏在地,一语不发。 幻凌本是李宣远的侧妃,按理来说,钟皇后可以唤她一声弟妹,可是不知为何,钟皇后似乎不是很喜欢幻凌,所以一直唤的,都是生疏的侧妃。 幻凌自知钟皇后不喜自己,所以她也不愿意去摆那些个面子,只是随意道:“认识,几月前,周家小姐举办的赏花宴上,见过一面。” “皇后娘娘,正如侧妃所言,是娥皇举办的赏花宴,这才让侧妃和楚小姐有了一面之缘。”就在这时,周宪从瑶光殿外走了进来,满面的笑容,对着钟皇后轻轻的福了福身。 看到周宪,钟皇后似乎格外高兴的样子,忙道:“娥皇怎么现在才来?真是让本宫好生念叨了一番。”钟皇后语气虽然有些责怪,但是细听之下,却是旁人不见的宠溺。 周宪小字娥皇,通晓诗书,精通音律,采戏弈棋,她出身周府,是三代老臣的嫡女,自然能得了钟皇后的喜欢。众人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时,周宪却如恍然才看见跪在地上的楚言歌一般,讶异道:“皇后娘娘,楚小姐身子弱得很,皇后娘娘还是行行好,让她起来吧。” 听见周宪为自己‘求情’,楚言歌真是觉得自己心中一片哗啦啦的风声吹过,无言以对。 钟皇后听了周宪的声音,倒是真的将目光落在了楚言歌的身上,淡淡道:“起来吧。” 楚言歌一愣,随即道谢站起身,然后默默的退到一边,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看着楚言歌的动作,钟皇后的目光一凛,此前,楚言歌与李从嘉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一两分的,今日周宪为何为楚言歌求情,钟皇后心中也是自有定数的,只是,久处深宫,钟皇后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当下,她只是笑意满满的看了周宪一眼,顺水推舟的说道:“你真是个古灵精怪,自己来得晚了还未请罪,倒是替旁人求情起来。” “那还不是娥皇知道,皇后娘娘最是心善,一定是忘了楚小姐还跪在地上的事情了。” 周宪说着便往钟皇后的身边走近了两分,钟皇后见了很是欢喜,当下便吩咐宫女为周宪在自己身侧添了个位置。 在周宪之后,周书岚也走了进来,只是,钟皇后显然没有那个心情搭理一个庶女,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让周书岚入了座。 “大宁公主到!永嘉公主到!”就在这时,两抹倩影走进了瑶光殿,楚言歌百无聊赖的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李永仪神秘莫测的眼神。 楚言歌被这眼神看得一惊,连忙低下了头。 为何........这位大宁公主,每次给自己的感觉都不一样呢? “儿臣,参见母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李永姗冷冷的哼了一声,似乎不屑与李永仪站在一起一般。 钟皇后见到自己的女儿,似乎格外高兴的样子,当下便对着李永姗招了招手,轻声道:“永嘉,快过来,今日你起得真是太晚了,你看你娥皇姐姐都从进宫来了,你才姗姗来迟。” 听到钟皇后的训斥,李永姗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周宪,噘着嘴说道:“母后就爱唠叨我,还好娥皇姐姐不会。” 闻言,周宪轻轻掩唇一笑,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轻声道:“那你快过来和娥皇姐姐一起坐啊。” “好呀!!”说着李永姗便小跑着到了周宪的身边,笑嘻嘻的坐了下来。 李永仪被钟皇后晾到一边,倒是一派淡然自若,没有半点尴尬。 看着李永仪一派仪态端庄的模样,钟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然后冷冷吩咐道:“大宁也坐下吧。” 李永仪淡淡的点头,“多谢母后。” 只见李永仪径直的往楚言歌的方向走去,看似随意的坐在了楚言歌的身边。 楚言歌瞪着眼睛望着这位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公主,眸子微微一张,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多言。毕竟这是皇宫重地,楚言歌是个懂得收敛的人,自然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说话,什么地方不该多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皇宫盛宴(四) 钟皇后将众人聚在后宫,其实也没有说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淡淡的告诫这些富家女子,此次宴会是陛下宴请大辽使臣的盛宴,希望她们都守规矩一些,莫要闹了笑话。 “玉书萱玉姑娘到!” 就在钟皇后神色平淡的对着下面的千金小姐们告诫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道通告的声音,钟皇后眼睛微微一眯,看着瑶光殿外走进一名身着大红衣袍,美艳动人的双十年华的女子。 女子一双柳眉柔情似水,烟波微漾,让人见了,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一丝怜惜。 只见玉书萱走到钟皇后的殿下,轻飘飘的望了楚言歌的方向一眼,然后抬头看着钟皇后,轻声道:“玉书萱,拜见南唐皇后娘娘。” 闻言,钟皇后倒是没有多大的表情,只是平淡的笑道:“玉姑娘怎么来了?” 玉书萱轻笑着低头,抿唇回答道:“近日玉娘来金陵游玩,恰好听逢南唐陛下宴请大辽使臣,陛下便邀请了玉娘一起参加这个盛宴。” 说到这里,玉书萱略微顿了顿,然后再次道:“因了玉娘是女眷,知道今日午后皇后娘娘会训诫金陵城中的世家小姐们,玉娘虽是商贾之人,但还是想来凑一下热闹。” 玉书萱的笑容似乎能感染人一般,楚言歌发现,就连一向冷漠难近的钟皇后的脸上都多了一抹笑容。 这玉书萱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让皇后娘娘这般礼让?楚言歌歪着脑袋想着。 就在这时,李永仪忽然伸手拿了一杯自己身前的茶水,凑近了轻噙了一口,然后在楚言歌疑惑的目光下,淡淡的开口。 “楚小姐初进金陵,想必是不认识这位天下第一富豪的。” “天下第一富豪?”楚言歌的声音透着几分惊讶,毕竟,这个世道生意难做,别说这位玉书萱是位女子,就算她是男子,拥有过人的经商头脑,她也很难成为天下第一富豪才是。 就在楚言歌疑惑相问的时候,李永仪平淡无奇的声音再次传来。 “玉书萱,天下第一富豪,今年刚好二十,此前她所有的经历身世,无人能查出个所以然,所以,乱世各国里,都对她十分亲近。毕竟,来历不明的人,虽然危险,但也安全,不是吗?乱世之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贾商人可是比那些王公贵族,皇室宗亲要让人亲近的多。” 李永仪说完,嘴边还噙着一抹淡笑,楚言歌见后一愣,有些讷讷的点了点头,然后紧握着自己的茶杯,没有再开口。 李永仪斜眼望了楚言歌一眼,发现此刻楚言歌紧张的神色不似假意伪装,当下不由得勾了勾唇,这位楚小姐,倒真是有些让她刮目相看呢。 之前被钟皇后下了那么大一个面子,此时却能安稳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心性倒是难得一见的沉稳。 “玉姑娘说笑了,既然玉姑娘愿意赏脸来这皇宫参加宴会,本宫自然还是应该要招待周全的。”钟皇后侧过头,对身旁的贴身宫女吩咐道:“去给玉姑娘添一个位置,就坐在.........永嘉的旁边吧。” 听到钟皇后的吩咐,众人心中一凛,这钟皇后倒是不会掩饰自己对玉书萱的重视,这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皇后娘娘,不必麻烦了,玉娘也不在乎那么多细节,玉娘就坐这位姑娘旁边吧。”玉书萱的视线,落在了楚言歌右侧的位置上。 楚言歌在金陵城本就没有多少贵家小姐愿意和她做朋友,之前周书岚为了避嫌,也没有同她坐在一起,所以,才有了后来李永仪坐在了她的左侧。 现在玉书萱又要坐自己右侧的位置,感受到四周投来的不善的目光,楚言歌真是觉得,这两位煞神,怕不是来给自己添不痛快的吧? 轻轻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楚言歌往李永仪的身旁移了移,她总觉得,相比于李永仪这位天家公主,她倒真是有些害怕这位素未谋面的玉书萱。 “玉姑娘,那只是一般官家小姐的位置,本宫怕是会委屈了玉姑娘。”钟皇后淡淡的瞥了楚言歌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钟皇后此言,可真是算得上一语双关了,既贬低了李永仪这位公主的身份,又警告了楚言歌,不过是个官家小姐,莫要肖想自己的儿子。 对此,李永仪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楚言歌有没有听懂,那就无人可知了。 听了钟皇后的话,玉书萱倒是不怎么在意的笑了笑,抿唇道:“皇后娘娘真是折煞玉娘了,玉娘本就是个商贾之人,何谈委屈二字?” 说完之后,玉娘也不再看钟皇后的面色,径自的便走到了楚言歌的右侧位置,对着楚言歌淡笑的一下,然后款款的坐了下来。 那副模样,用风情万种,柔情百态来形容玉书萱,也不为过。 玉书萱没有听自己的话,钟皇后自然是不会很高兴,但是,只要一想到南唐国库还需要玉书萱做贡献,李璟对玉书萱也是礼让三分,招揽安抚为主。钟皇后的脾气,也就渐渐的压了下去。 “如此,那就依了玉姑娘吧。”钟皇后缓慢的扬起下巴,不咸不淡的说道。 听到钟皇后的声音,周围的人皆是一惊,连忙将头低下。 玉书萱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对着钟皇后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皇后娘娘。” 话音落下,玉书萱便自顾自的将身前的茶杯抬起,轻轻的噙了一口,没再说话,只是一双丹凤眼,一直不停的打量着身旁的楚言歌。 对此,楚言歌自然是有感觉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位玉书萱究竟是敌是友,自然不敢搭话。 自从玉书萱驳了钟皇后的好意之后,瑶光殿中便无人再开口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欣赏着钟皇后安排的歌舞。 整个瑶光殿中,只有周宪和李永姗的声音不时的响起。 这时,钟皇后撑着脑袋倚在自己的软塌上半寐,众人见此,不由得噤声,丝毫不敢逾越。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雅南郡主(一) 就在丝竹管弦响起的时候,玉书萱忽然转过头,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被玉书萱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玉书萱。 “玉姑娘,有事儿吗?”楚言歌小心翼翼的问道。 玉书萱微微摇头,轻声道:“无事,只是觉得姑娘与玉娘,格外投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闻言,楚言歌的嘴角微微一抽,有些难以置信的低首,尴尬的同时,又有些无语。 “不知这位姑娘的姓名?”玉书萱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言歌一愣,随即回道:“我叫楚言歌。” “楚言歌?”玉书萱轻轻的重复了一下,然后再次道:“楚姑娘不是金陵人士吧?” 楚言歌讶异的抬头,玉书萱淡笑道:“楚姑娘有一些,南汉的口音呢。” 闻言,楚言歌状似明白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我和哥哥,本是上杭人士,后来哥哥进京求取功名,我也就跟着来了。” 听了楚言歌的说词,玉书萱的眸光微微一闪,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见玉书萱没有再继续追问的意思,楚言歌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殿中的歌舞。 可就在此时,玉书萱却突然道:“楚姑娘,若是楚姑娘不嫌弃,便唤我一声玉娘吧。” “好,玉娘。”楚言歌点点头。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一个商贾之人,为何能来这么重大的盛宴?”过了半晌,玉书萱的声音再次响起,惊得楚言歌恍然偏过头。 楚言歌不敢接下玉书萱的话,所以,她假意自己没有听见,可是玉娘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继续道:“皇室中人,愿意亲近我这么个商人,不过是国库空虚而已。楚姑娘,应该是明白,乱世缺财的吧?” 闻言,楚言歌神色一顿,然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对那些皇室贵族,玉书萱用的是亲近二字,可楚言歌却是听出了她语气里对那些贵胄的嘲讽之意。 玉书萱的深意,楚言歌自然是明白的,乱世纷纭,各自为利,还真是算不上谁为谁卖命,有钱就是真理,就是资本。所以,也难怪玉书萱作为天下第一富商,却能被邀参加皇室宴席了。 市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那是在太平盛世,若是在乱世,生意难做,商人的地位,或许比有权位的人,更高一些。毕竟,乱世为财,平民百姓尚且是谁有钱便跟着谁,更何况是这些大权在握,需要养兵蓄马的国家? 在这之后,玉书萱便没有再同楚言歌多说什么,李永仪也是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楚言歌坐在两位气势逼人的女子中间,虽未开口说话,但仪态也是没有半点不宜的。就是钟皇后见了,都不由得对楚言歌刮目相看了。并且在心中暗自估摸着,如果自己的儿子是真喜欢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以让李从嘉纳她为妾。 时间虽然过得缓慢,但是,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钟皇后这才站起身,挥退了继续表演的舞姬们,仪态万千的站起身,头上戴着的凤凰金钗在烛火中闪着光亮。 “这盛宴也快开始了,走吧。”钟皇后都站起了身子,楚言歌一众女眷自然不能坐着了,所以,楚言歌连忙跟着那些人一同站起身,对着钟皇后福了福身子,整齐划一的回道:“是。” 宴会设在李璟的寝殿,大宴群臣,长春殿最为合适。 瑶光殿与长春殿隔着三道长长的回廊,所以,当钟皇后带着宫外女眷走到长春殿的时候,长春殿里,已经掌上了明灯,将整个长春殿照的异常光明。 楚言歌在乐月的搀扶下,缓慢的跟着众人走进长春殿,这时,玉书萱和李永仪自然没有再走在她身边,毕竟都是有些身份的人,自然是跟着钟皇后走在前面的。 楚言歌正乐得无人注意到自己,所以行为也就放开了一些,一路上都是提着长裙走的。 可是,楚言歌没有注意到,在自己没有看见的地方,一名魁梧高大,面容清俊的男子,一直看着自己的模样浅笑。 “言歌,快快将衣裙放下来!这是皇宫重地,你这个样子,若是被皇后娘娘看见了,你会受罚的!”就在楚言歌四处观察长春殿的建筑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提醒声。 楚言歌闻声偏头,这才看见周书岚正一脸不赞同的站在自己的身侧。 “书岚姐姐?你怎么会和我走在后面啊?周小姐不是在前面吗?”说着,楚言歌还不忘看了一眼走在钟皇后身侧,殷勤的服侍着钟皇后的周宪一眼。 闻言,周书岚的面色微微一变,然后苦笑道:“姐姐是嫡女,我只是个庶女,哪里有资格站在皇后娘娘的身边?” “可是,书岚姐姐和周小姐都是周大人的女儿啊,哪里有什么亲疏之分啊?皇后娘娘这般喜欢周小姐,肯定也会喜欢书岚姐姐的啊。”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周书岚的面色有些苦涩,眼波深处也是一阵迷离,看了楚言歌半晌之后才摇头道:“言歌,你不懂得。” 闻言,楚言歌撇着嘴没说话,都说她不懂,都说她年幼无知,可是谁又知道,其实她万事皆晓,就是不愿承认呢。 就在周书岚和楚言歌谈话之间,钟皇后已经带着她们走进了长春殿。 长春殿是李璟的寝宫,修缮得极为大气,处处透着李璟作为一国之君的威严和庄肃。 特别是长春殿正中的那一把纯金镂刻的龙椅,金光闪闪,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势。 楚言歌走进长春殿的时候便已经将衣裙放了下来,这是什么场合她自然清楚,用不着任何人提醒,她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在这种场合里,楚言歌再如何不堪大雅,也只是会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些小动作而已。毕竟,之前她才惹了楚渊不快,她不会这么快就给楚渊找麻烦的,况且,若是在这宴会上出了名,她以后怕也是不能在金陵城上蹿下跳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雅南郡主(二) 晚宴不久之后便开始了,李璟到场之后,众人都有些拘谨,楚渊站在李璟的身侧,神色一直有些莫测。 “楚渊,那便是你的妹妹吗?”李璟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皆愣,这时大辽的使臣还未到长春殿,在场的都是南唐的臣子,自然都有些惧怕李璟的。 楚渊回过头看向楚言歌的方向,眸子微微一眯。 楚言歌与诸葛依云长得有几分相似,李璟能认出她来,也不算是奇事。 “正是舍妹。”楚渊点头称是。 闻言,李璟点点头,没再开口。 虽然众人对李璟如此关心一个臣下的妹妹有些疑惑,但是他们也明白,什么是自己该问的,什么是自己不该问的。 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大辽的使臣便在耶律阮和耶律瀚的身后走进了长春殿。 今日,耶律阮穿着一身白色锦衣,倒真是一派江南文人的作风。 而耶律瀚,这位战北侯骠骑将军,穿的自然是一身北方的劲装,魁梧的身材被厚厚的兽皮裹住,面容虽然清俊,但也许是因为上过战场的原因,耶律瀚的目光,总是会让人有一种胆寒的感觉。 “大辽耶律阮携使臣,参见南唐陛下。” “大辽耶律瀚携使臣,参见南唐陛下。” “参见南唐陛下。”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楚言歌不由得往殿中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了耶律瀚魁梧挺拔的身姿。 “楚姑娘,那是大辽陛下亲封的战北侯,为大辽南征北战骠骑大将军,耶律瀚。他的父亲是大辽的北院大王耶律屋质,所以,此子,绝非凡人,楚姑娘倒是能一眼看到人中龙凤。”就在楚言歌凝眉审视着耶律瀚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楚言歌闻声望去,正好看见了淡然自若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玉书萱。 还未等楚言歌开口,玉书萱的声音再次传来:“耶律屋质是契丹皇族,早年辅佐两位帝王,后被进封为北院大王,掌管山西一带,位极人臣。听说,这位北院大王府下有一子一女,嫡子自然是这战北侯耶律瀚,那女儿........... “那女儿,名为耶律辛娅,我听说,此女子性情极为跳脱,此次耶律瀚南下,她也跟着来了,前几日刚到的金陵。不知........楚姑娘有没有听说过?” 听了玉书萱的话,楚言歌只是一惊,有些疑惑的问道:“耶律辛娅?” 此时,楚言歌的脑海里划过那日在烟柳巷见到的那一抹红衣长袍的‘男子’,那般邪魅洒脱的性格,又同名为辛娅,她不告诉自己的姓氏........难道......... 就在楚言歌思索万千的时候,耶律瀚的声音忽然传进了楚言歌的耳里。 “南唐陛下宴请我大辽使臣,耶律瀚十分感激,故而,便让舍妹,大辽的雅南郡主,为南唐陛下献舞一曲。”耶律瀚的话音落下,众人皆惊。 什么?雅南郡主?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大辽的使臣里,有什么雅南郡主啊?? 就在众人惊异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阵轻松欢悦的曲子,那曲子,透着北方民族的奔放和豪情,低湾深处,又有属于北方女儿的柔情百态。 就在一首曲子响起的刹那,众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名蓝衣宝石的异域女子,女子眉眼如黛,眼波似水,腰身如花蛇一般柔软,尽情的随着曲子摆动,让人看后心中一痒。 特别是,此时女子只是半掩着容颜,那若隐若现的美貌藏在一面蓝色面纱之下,双目含着水一般荡漾,额间一枚透着纯净的蓝宝石在长春殿内的烛火里泛着微光,柔软不由得心中一怔。 那枚宝石,随着女子的转动泛出越来越亮的光线,让众人眼神变得有些痴迷。 “叮——!” 一首曲子演奏完毕,女子终于停止了舞蹈,此时的她,正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以北方的礼仪朝着李璟行礼。 就在这时,女子的手将自己的面纱摘下,一张美艳明亮的面容,彻底的露了出来,绝代佳人,风华万千,恐怕也不足以形容眼前的蓝衣女子。 “大辽耶律辛娅,参见南唐陛下,多谢陛下的盛情款待,辛娅以舞谢过,不知陛下,可还满意?” 女子终于开口,却让在场的许多男子灭绝了心中的想法,这可是大辽的雅南郡主,如此尤物,也只能远观而已了。 听了耶律辛娅有些俏皮的话语,李璟先是一愣,随即偏过头看着下首的耶律瀚,笑道:“令妹还真是,绝代佳人啊。不止容颜远胜他人,就连性格,也是十分招人喜欢啊!” 闻言,耶律瀚缓缓低头,轻声道:“南唐陛下谬赞了。”说完之后,耶律瀚看向一脸无所谓的站在长春殿中央的耶律辛娅,抿唇道:“辛娅,这是南唐陛下,你万不可如此无礼。” 耶律辛娅撇了撇嘴,赌气似的说道:“什么嘛,我只是想要个奖赏而已嘛!”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众人皆笑,李璟也是哈哈一笑,然后沉声问道:“雅南郡主想要什么?朕一定满足雅南郡主!” 耶律辛娅的眼珠微微一转,却在偏头的瞬间,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楚言歌。 真的是她,,,,,,,,,辛娅.........耶律辛娅,难怪,难怪那日.......她不愿告知自己,她的姓氏。 耶律是大辽的皇姓,若是告诉了自己,她的身份也就算是暴露了。 想到这里,楚言歌微微敛了敛眼睫,没有再看耶律辛娅的目光。 似乎是感受到了耶律辛娅的怔愣,李璟忽然问道:“怎么?雅南郡主还没有想到要什么吗?” 闻言,耶律辛娅有些愣神的回过头,看着李璟,笑道:“辛娅想要——郑王的一首诗词。” 说着,耶律辛娅的目光便落在了皇子中的李从嘉身上。 李从嘉作为皇室子弟,自然是早早的便跟着李璟来了宴会,只是他没想到,这位异国郡主,居然想要自己的诗词。 “看来楚姑娘与这雅南郡主是旧识啊。”这时,玉书萱忽然在楚言歌的耳边说道:“雅南郡主颇得辽王喜爱,在草原上可是无人敢惹的主。看她刚才看你的眼神,似乎,有些愧疚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雅南郡主(三) 玉书萱在楚言歌的耳边说着这话的时候,李从嘉已经从众皇子中走了出来,一身青色蟒袍,面色俊秀,墨发轻束,走到耶律辛娅身旁的时候,淡淡的福了福身。 “雅南郡主,久仰。” 耶律辛娅笑看着李从嘉,朗声道:“都说南唐六皇子是人中龙凤,才华横溢,本郡主可是仰慕已久,不知郑王可否为辛娅写一首诗词?” 闻言,众人皆惊,有些讶异的望着殿中的男女。 这雅南郡主来自大辽,可她并不是和亲公主,依着耶律屋质在大辽的位置,定是不会让自己的嫡亲女儿远嫁才对。可是如今,耶律辛娅为何会出现在南唐呢?难道.......这耶律辛娅是冲着郑王来的吗? 众人心中不由得猜测万千,就连楚言歌都有些怔愣的看着耶律辛娅和李从嘉的互动,辛娅,她独自跋涉千里来到金陵,真的只是为了从嘉哥哥的一首诗词吗? 就在这时,李璟的声音忽然传来,威严而不失肃穆,“从嘉,既然郡主想要一首诗词,你便给她作一首吧。” 看着李璟面容带笑的模样,下首的李弘冀忽然变了变脸色,难道.........尚在润州的卡玛公主,不是大辽送到南唐和亲的真正人选吗? 在雅南郡主身后是整个北院王府,是重臣耶律屋质,是骠骑大将军耶律瀚,自然是比那个早已失宠的卡玛公主更加有价值。 可是........耶律屋质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远来和亲呢?难不成.......是耶律辛娅自己中意李从嘉的吗? 想到这里,李弘冀对李从嘉的怨恨更甚从前,连带着李弘冀看向李从嘉的眼神,都能淬出毒来。 听了李璟的吩咐,李从嘉的第一反应是往楚言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楚言歌的目光并没有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李从嘉的目光微微一暗,然后回首看着耶律辛娅,轻声道:“如此,本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人,上纸墨笔砚!”李从嘉对着殿外的太监高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太监便将木桌,宣纸,还有石墨、砚台,毛笔给李从嘉准备好了。 李从嘉站在木桌前,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轻飘飘的扫了楚言歌一眼,脑海里划过初见楚言歌时,那种阳光照进心底的感觉。 忽然,他低头执笔,簌簌的写下了一首词。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 词毕收笔,李从嘉缓慢的抬起头,轻轻的将笔放下,然后转过头,看向耶律辛娅,轻声道:“草草数笔,还望郡主喜欢。” 闻言,众人一惊,连忙伸着脑袋往那木桌上的宣纸上望。 数笔落下,一首诗词便跃然纸上,这般才情,整个南唐,怕是也只有李从嘉有这个本事了。 看着李从嘉从容不迫的模样,李璟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璟心中本也是个多情敏感的词人心思,对于李从嘉,他自然是更加喜欢的。 耶律辛娅走到宣纸前,伸手拿起白色宣纸,轻轻勾唇,低声将纸上的词句念了出来。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好词,真是好词。郑王,果真没有让本郡主失望。” 说着,耶律辛娅回头望了李从嘉一眼,那眼神里,尽是柔情,看得众人皆是一惊。 难道.......这位雅南郡主,真的爱慕南唐的郑王吗? 李弘冀看着耶律辛娅和李从嘉的身影,眼里妒火难掩,双手紧握,离得近的人,甚至能听见李弘冀的骨头细细作响。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楚言歌暗自敛了敛眉,眼底风华皆被掩饰,让人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是,只有楚言歌和李从嘉明白,耶律辛娅念的那首诗,是李从嘉写给楚言歌的。 因为,那是在楚言歌生辰时,李从嘉送给楚言歌的那副百鸟朝凤图上的诗词。 “郡主谬赞,是本王献丑了。”话音落下,李从嘉便对着李璟福了福身,然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半点没有与耶律辛娅再说些什么的意思。 见此,众人皆是不能理解李从嘉的做法,在这种时候,李从嘉不应该趁机与雅南郡主多说一些话吗? 毕竟,这种机会难求,若是李从嘉将雅南郡主留在了金陵,那耶律屋质便会有所顾忌,大辽与南唐的契约,也就会更加稳固。 对于李从嘉的做法,整个长春殿内,除了楚渊,怕是没有人会明白,包括楚言歌。 “多谢南唐陛下。”看着李从嘉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耶律辛娅也不生气,只是依旧笑嘻嘻的看着李璟,轻声道谢。 闻言,李璟虽对李从嘉的做法有些不满,但好在没有想在耶律辛娅面前对李从嘉发火的意思。 所以,李璟只是笑着点头,然后轻声道:“雅南郡主真是多礼了,从嘉的诗词能得郡主的喜欢,是从嘉的荣幸,若是郡主喜欢,之后可前往郑王府找从嘉,吟诗作对。” 李璟的话说得直接,众人皆是一惊,这话,分明已经是暗示耶律辛娅和李从嘉,若是两情相悦,他李璟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时,坐在钟皇后身旁的周宪也是稳不住了,当下不由得挨着钟皇后低声道:“皇后娘娘,这雅南郡主,似乎很是喜欢郑王呢。” 听了周宪的声音,钟皇后的眉头微微一挑。 周宪心中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钟皇后的,不得不说,在此之前,钟皇后心中中意的郑王妃肯定也是周宪,毕竟,周府在金陵城的声望颇大,李璟也尊敬周宗这个太傅,若是李从嘉娶了周宪,地位自然是更上一层楼的。 可是,如今有了耶律辛娅这个大辽得宠的郡主,钟皇后心中的想法又有所不同了。若是耶律辛娅能嫁给李从嘉,依钟皇后想,这太子之位,怕是也离李从嘉不远了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雅南郡主(四) 玉书萱在楚言歌的耳边说着这话的时候,李从嘉已经从众皇子中走了出来,一身青色蟒袍,面色俊秀,墨发轻束,走到耶律辛娅身旁的时候,淡淡的福了福身。 “雅南郡主,久仰。” 耶律辛娅笑看着李从嘉,朗声道:“都说南唐六皇子是人中龙凤,才华横溢,本郡主可是仰慕已久,不知郑王可否为辛娅写一首诗词?” 闻言,众人皆惊,有些讶异的望着殿中的男女。 这雅南郡主来自大辽,可她并不是和亲公主,依着耶律屋质在大辽的位置,定是不会让自己的嫡亲女儿远嫁才对。可是如今,耶律辛娅为何会出现在南唐呢?难道.......这耶律辛娅是冲着郑王来的吗? 众人心中不由得猜测万千,就连楚言歌都有些怔愣的看着耶律辛娅和李从嘉的互动,辛娅,她独自跋涉千里来到金陵,真的只是为了从嘉哥哥的一首诗词吗? 就在这时,李璟的声音忽然传来,威严而不失肃穆,“从嘉,既然郡主想要一首诗词,你便给她作一首吧。” 看着李璟面容带笑的模样,下首的李弘冀忽然变了变脸色,难道.........尚在润州的卡玛公主,不是大辽送到南唐和亲的真正人选吗? 在雅南郡主身后是整个北院王府,是重臣耶律屋质,是骠骑大将军耶律瀚,自然是比那个早已失宠的卡玛公主更加有价值。 可是........耶律屋质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远来和亲呢?难不成.......是耶律辛娅自己中意李从嘉的吗? 想到这里,李弘冀对李从嘉的怨恨更甚从前,连带着李弘冀看向李从嘉的眼神,都能淬出毒来。 听了李璟的吩咐,李从嘉的第一反应是往楚言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楚言歌的目光并没有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李从嘉的目光微微一暗,然后回首看着耶律辛娅,轻声道:“如此,本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人,上纸墨笔砚!”李从嘉对着殿外的太监高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太监便将木桌,宣纸,还有石墨、砚台,毛笔给李从嘉准备好了。 李从嘉站在木桌前,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轻飘飘的扫了楚言歌一眼,脑海里划过初见楚言歌时,那种阳光照进心底的感觉。 忽然,他低头执笔,簌簌的写下了一首词。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 词毕收笔,李从嘉缓慢的抬起头,轻轻的将笔放下,然后转过头,看向耶律辛娅,轻声道:“草草数笔,还望郡主喜欢。” 闻言,众人一惊,连忙伸着脑袋往那木桌上的宣纸上望。 数笔落下,一首诗词便跃然纸上,这般才情,整个南唐,怕是也只有李从嘉有这个本事了。 看着李从嘉从容不迫的模样,李璟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璟心中本也是个多情敏感的词人心思,对于李从嘉,他自然是更加喜欢的。 耶律辛娅走到宣纸前,伸手拿起白色宣纸,轻轻勾唇,低声将纸上的词句念了出来。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好词,真是好词。郑王,果真没有让本郡主失望。” 说着,耶律辛娅回头望了李从嘉一眼,那眼神里,尽是柔情,看得众人皆是一惊。 难道.......这位雅南郡主,真的爱慕南唐的郑王吗? 李弘冀看着耶律辛娅和李从嘉的身影,眼里妒火难掩,双手紧握,离得近的人,甚至能听见李弘冀的骨头细细作响。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楚言歌暗自敛了敛眉,眼底风华皆被掩饰,让人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是,只有楚言歌和李从嘉明白,耶律辛娅念的那首诗,是李从嘉写给楚言歌的。 因为,那是在楚言歌生辰时,李从嘉送给楚言歌的那副百鸟朝凤图上的诗词。 “郡主谬赞,是本王献丑了。”话音落下,李从嘉便对着李璟福了福身,然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半点没有与耶律辛娅再说些什么的意思。 见此,众人皆是不能理解李从嘉的做法,在这种时候,李从嘉不应该趁机与雅南郡主多说一些话吗? 毕竟,这种机会难求,若是李从嘉将雅南郡主留在了金陵,那耶律屋质便会有所顾忌,大辽与南唐的契约,也就会更加稳固。 对于李从嘉的做法,整个长春殿内,除了楚渊,怕是没有人会明白,包括楚言歌。 “多谢南唐陛下。”看着李从嘉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耶律辛娅也不生气,只是依旧笑嘻嘻的看着李璟,轻声道谢。 闻言,李璟虽对李从嘉的做法有些不满,但好在没有想在耶律辛娅面前对李从嘉发火的意思。 所以,李璟只是笑着点头,然后轻声道:“雅南郡主真是多礼了,从嘉的诗词能得郡主的喜欢,是从嘉的荣幸,若是郡主喜欢,之后可前往郑王府找从嘉,吟诗作对。” 李璟的话说得直接,众人皆是一惊,这话,分明已经是暗示耶律辛娅和李从嘉,若是两情相悦,他李璟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时,坐在钟皇后身旁的周宪也是稳不住了,当下不由得挨着钟皇后低声道:“皇后娘娘,这雅南郡主,似乎很是喜欢郑王呢。” 听了周宪的声音,钟皇后的眉头微微一挑。 周宪心中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钟皇后的,不得不说,在此之前,钟皇后心中中意的郑王妃肯定也是周宪,毕竟,周府在金陵城的声望颇大,李璟也尊敬周宗这个太傅,若是李从嘉娶了周宪,地位自然是更上一层楼的。 可是,如今有了耶律辛娅这个大辽得宠的郡主,钟皇后心中的想法又有所不同了。若是耶律辛娅能嫁给李从嘉,依钟皇后想,这太子之位,怕是也离李从嘉不远了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卫王的拒绝(一) 只是........不知为何,楚言歌的心中,竟没有半丝激动。 就在玉书萱与楚言歌话语之间,一位黑衣蟒袍的男子已经从殿外缓慢的走了进来。 只见那男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如黑瞳漆黑的眼睛,斜飞入鬓的眉毛在修长的墨发下若隐若现,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显饱满的嘴唇,粉粉的,像海棠花瓣的颜色。他的皮肤白皙得如同暗夜里的鬼魅,可是五官却有说不明的硬朗,就像是战场厮杀之后的将军。 他的眼神,桀骜不训,被他眼神扫过的每一个人,心底里都会忍不住生出一丝寒意,那股寒意,仿佛.........是对死亡的畏惧。 楚言歌看着那人犹如天人的侧颜,看着他邪肆的勾起的唇角,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道平平淡淡的,毫无起伏却让人心生悲哀的声音。 “不用了,楚姑娘还是多多保重吧。” 这句话,是他在钟山之下,与她道别时所说的话,往后的每一夜,楚言歌的心中都会繁复的念着这句话,像是一种魔咒,让她如疯如魔,让她夜不能寐,让她悔恨如斯,让她.........悲伤自责。 可是,如今说这句话的人,就这么迈着轻飘飘的步子从自己的面前走过,没有丝毫的失态,没有丝毫的留念,而此时,她的心,却像是忽然静止了一般,无法跳动,让她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动弹不得。 是他,居然是他.........他居然会是南唐的四皇子,南唐的卫王...........他是龙子凤孙,而自己,只是一个江湖女子,托了自家哥哥的福,才能有幸与他在宫中,再次相见。 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偷偷的吸了一口气。 玉书萱看着楚言歌的异样,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楚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楚言歌摆摆手,轻笑道:“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闷。” 玉书萱挑挑眉,抿唇道:“现在大宴还未开始,一会儿开始之后,你便趁着人多,出去透透气吧。” 不知是不是玉书萱的好意感染了自己,楚言歌这次并没有拒绝玉书萱的好意,而是淡淡的点头,轻声道:“好,多谢玉姐姐。” 闻言,玉书萱的眸子微微一闪,然后若有所思的抬头,远远的看了一眼站在李璟身侧的楚渊,一双柳眉弯成了一道月,眸底深处,暗藏着旁人看不懂的光芒。 “儿臣,参见父皇!” 李从瑾,也就是萧染走到李璟的殿下,恭敬的行了个礼,不大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得朝他投去目光。 “这就是卫王吗?” “是啊,那还有假?” “果然是丰神俊朗,比其母,还要美上三分呢!” 对男子用美字,本就有些欠妥,可是此时,这个字用在萧染的身上,却没有人觉得不好,也许,萧染天生,就适合所有的溢美之词。 “瑾儿来了?你身体可好些了?”李璟看着萧染,轻声问道,那语气,竟比对李从嘉还要关心几分。 “回父皇的话,儿臣已经好多了。”说到这里,萧染忽然顿了顿声音,然后环顾了一眼四周,目光从楚言歌的身上略过,落在了耶律瀚等人的身上,轻声道:“况且,儿臣听闻近日是父皇宴请大辽宾客的日子,儿臣就算身体不适,也不能怠慢了来客才是。” 此话一出,耶律瀚倒是难得的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对着萧染行了个大辽的敬礼,沉声道:“多谢卫王的好意。” “战北侯,言重了。”话音落下,萧染没再看耶律瀚一眼,径自的转过头,看向李璟。 李璟点点头,然后吩咐人给萧染添了个位置,就在李从嘉的旁边。 看到李璟如此安排,钟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紧握着扶手的双手背上不由得暴起了青筋。 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是个姬妾所生的杂种,以前怎么就没有死得干干净净了?现在回来,还要让她操心费力!!! 萧染到场之后,不久,李璟便宣布大宴开始,各类歌舞表演不断,膳食丰美,摆放在案桌上任由来客享用,可是面对如此美食,楚言歌却没有半点心情,只能借故出去透气,早早的离开了宴席。 玉书萱本来想陪同楚言歌出去走走的,可是楚言歌却以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为由拒绝了玉书萱的好意,就连乐月,她都没有带上。 独自一个人走在深宫庭院里,七月的夏风带着丝丝的凉意,楚言歌站在一处凉亭边,看着皇宫里掌上的宫灯,听着长春殿内的歌舞升平,平生第一次,楚言歌生出了一丝悔意。 她为什么要来这个宴会?为何要来见证这么个时刻?每一个人,都在欺骗着自己,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不想让自己的知道的那些东西。或许,她应该一直回避着,永远不要发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人对自己怀着愧疚或怨恨,或无奈,让自己颜面扫地,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错置。 “楚言歌!” 就在楚言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女声,清脆悦耳,不如初见时的嚣张跋扈,但仍然难免一丝盛气凌人的气势。 楚言歌回头,看着站在亭外的耶律辛娅,看着那身刺眼却美艳夺目的蓝色宝石长裙,看着她额间闪闪发光的蓝宝石,楚言歌点头微笑道:“雅南郡主。” “哎呀!楚言歌!!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耶律辛娅忽然两步跨到楚言歌的身前,委屈巴巴的看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有些哑然,她怪耶律辛娅吗?应该是不怪的,只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法再以平常的态度来面对她。 见楚言歌始终没有开口,耶律辛娅不由得撇了撇嘴,揪着自己的衣裙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楚言歌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怪你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我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的身份。” 就好像,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人的身份一样。 第一百五十章 卫王的拒绝(二) “不知如何面对我的身份?”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耶律辛娅不由得高呼一声,然后两步跨到楚言歌的身前,紧盯着楚言歌的眼睛,沉声道:“我的身份是什么?一个人,生来本就是一副皮囊,更何况身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本以为,楚言歌你是个与他人不一样的奇女子,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拘泥小节的女子而已!” 说到这里,耶律辛娅的语气有些冷硬起来。 天知道,那日她从雨花台走了之后,有多么想回去找楚言歌,可是,就在她再次出现的时候,遇见的,却是自己的哥哥,耶律瀚。 无奈之下,耶律辛娅只好同耶律瀚回了大辽的驿站,没有耶律瀚的命令,无人敢将耶律辛娅放出来。 所以,她便被关在驿站里,直到今日李璟大宴,耶律瀚考虑着耶律辛娅作为雅南郡主的身份,这才将她放了出来。 可是谁知道,耶律辛娅居然会在宴会上遇到楚言歌?虽然.......那日她们都穿了男装,可是,只要有心留意一些东西,从一晃而过的眼神末处,她们还是能看到对方的不一样。 所以,楚言歌才会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耶律辛娅,不是因为她的名字。 所以,耶律辛娅才会在不经意间,瞥到了角落里的楚言歌。 “辛娅,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言歌看着激愤的耶律辛娅,当下不由得低声解释道。 闻言,耶律辛娅嗫嚅着抬头看了楚言歌一眼,看着她仍旧没有好转的神色,耶律辛娅不由得问道:“你还说自己没有生气??你看你的脸,上面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很生气!!” 听了耶律辛娅的话,楚言歌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好笑的揶揄了耶律辛娅一眼,气冲冲的说道:“我哪有??我只是被长春殿里的气息给闷着了。” “咦?你也闷着了?”耶律辛娅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忽然摸着下巴说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闷着了呢!哈哈哈!!” 看着耶律辛娅脸上绽放的笑容,楚言歌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扬,轻声道:“谢谢你,辛娅!” “你谢我做什么?”耶律辛娅顺势坐在了凉亭里的凳子上,然后撑着下巴看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不由得一笑,然后也学着耶律辛娅的模样坐了下来,轻声道:“辛娅,我们都不是普通的人,不是吗?你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你一定看见了我是什么人吧?所以,我是谢谢你,即使如此,你还是愿意和我做朋友。” 听了楚言歌的解释,耶律辛娅的笑意忽然凝滞,她有些讶异的看着楚言歌,额间的蓝色宝石隐隐发着光芒,即使是在没有丝毫光线的凉亭深处,也是泛着让人窒息的美丽。 “楚言歌,你怎么知道,我能看得见的?”耶律辛娅将撑着下巴的手放下,看向楚言歌的眼神,充满了认真。 这还是第一次,耶律辛娅遇见了一个,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人。 闻言,楚言歌沉沉的看了耶律辛娅一眼,然后抿唇道:“你额间的蓝宝石,我见过。” “不可能!这是我大辽的镇国之宝!你怎么可能见过呢!?”耶律辛娅明显不相信楚言歌的话。 听到耶律辛娅的反驳,楚言歌也不在意,只是坐直身子,双眼凝视着耶律辛娅额间的蓝色宝石,轻声道:“辛娅,这蓝色宝石,是我在母亲的手札上见过的,这本不是大辽之物,是我诸葛家的。” “你胡说什么?!”耶律辛娅的声音陡然一高,额间的蓝宝石也随着耶律辛娅情绪的变化而泛出更加闪亮的光芒。 看着耶律辛娅的眼睛,楚言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辛娅,这蓝宝石在我诸葛家的手札上有记载,是大唐太宗皇帝时期流落草原的。我记得,那时候,母亲的手札上记的是,诸葛家的先祖,在草原上受了契丹大汗的帮助,便将这枚蓝宝石,赠给了契丹大汗,说是.........经年之后,会有一个天神之子,重新让它发光。” 说到这里,楚言歌深深的望了耶律辛娅一眼,然后叹气道:“所以.........辛娅,你能看见我们每个人的未来,是吗?” 听着楚言歌的一字一句,耶律辛娅的脸色逐渐苍白下来,她额间的蓝宝石忽明忽暗,不知她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见此,楚言歌的心中也是一阵莫名的复杂。她也不知道这么快告诉耶律辛娅,这颗蓝宝石的来历,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做法,但是........但是之前,在长春殿中,耶律辛娅和耶律瀚的对话,实在是让她太在意了。 所以,楚言歌直愣愣的看着耶律辛娅,沉声道:“辛娅,我们是不是朋友?” 闻言,耶律辛娅苍白的脸缓缓抬起,她幽深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楚言歌,似乎希望从楚言歌的眼中看见一些什么,可是,她失败了。 “当然是。”耶律辛娅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们都是天赋异禀的人,她们和旁人不同,对于同样被上天命定的人,她们之间,有种与生俱来的联系。所以,她们必定会相识,相交,成为朋友。 “好,既然如此,辛娅,我问你,你在长春殿里,和战北侯的谈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从嘉哥哥.......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楚言歌凝视着耶律辛娅的眼睛,缓慢的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闻言,耶律辛娅讶异的抬头望了楚言歌一眼,见此,楚言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此生最大的秘密吐露了出来。 “你不必惊讶,是的,我能听见。”只要凝神细听,她能听见所有,所有想知道的事情,并且,无须借用外力。 “你能听见?你果然是.........诸葛家的嫡女吗?”耶律辛娅低声呢喃了一句。 闻言,楚言歌深深的点了点头,然后抿唇道:“所以,辛娅,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你在从嘉哥哥的眼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卫王的拒绝(三) “我不能说,这是天机,你应该知道。”对于楚言歌的请求,耶律辛娅只能抱歉的低头,无奈的说道。 闻言,楚言歌的气息像是一下被打乱了一般,她死死的盯着耶律辛娅,沉声道:“既然天机不可泄露,你又为什么,要暗示战北侯??” 听了楚言歌的质问,耶律辛娅忽然抬起头,在接触到楚言歌清澈纯净的目光时,耶律辛娅像是害怕一般避开了,有些讷讷的说道:“楚言歌,你孑然一身,不懂我身上背负的东西。我是大辽的郡主,为了大辽,我甘愿背负一些罪责。” “我孑然一身?”楚言歌忽然笑出了声,“辛娅,你不明白,就算我楚言歌孑然一身,我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从嘉哥哥,就是我不能割舍的人,你明白吗?” 说到这里,耶律辛娅忽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谁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两个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女子,在此时此刻,在长春殿中还丝竹寥寥的时候,平静沉稳的在凉亭之中,暗自较劲着。 时间渐渐消逝,直到楚言歌的额头浸出了一丝冷汗,天上的月亮都已经变得有些迷蒙之后,耶律辛娅才轻声道:“楚言歌,我以为,我们能成为朋友。” 闻言,楚言歌点点头,沉声道:“在今日之前,我也以为。” 毕竟,都是命定的,身不由己的两个人,可是,就在这种时候,两人却对彼此的做法,有了分歧。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那个李从嘉??”耶律辛娅终于忍不住出声质问道。 闻言,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喜欢?她不会喜欢李从嘉的,她只当李从嘉是哥哥一般的存在,在来金陵城之后,李从嘉给了自己,几乎所有的宽容的关爱,对于李从嘉,楚言歌做不到视而不见,任由旁人伤害他。 想到这里,楚言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向耶律辛娅,眸子里写满了坚定。 “辛娅,你说你有家人,有大辽,有责任。那么反过来也是一样,我也有家人,也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不要伤害我所在乎的人.........” 楚言歌的声音极其认真,眼神也是出乎寻常的肃穆,看得耶律辛娅心中一紧。 她看不到楚言歌的未来,她的未来,就是雾蒙蒙的一片,就算自己借助蓝宝石的力量,就算自己凝神聚力,也是同样看不清楚。 这是耶律辛娅第一次感受到挫败,在此之前,还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如此耗费心力,还是一无所获.........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何苦问我?”耶律辛娅募地站起身,俯视着楚言歌,言词之间,已不似之前的温和。 见此,楚言歌只是微微低下头,轻声道:“辛娅,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诸葛家的报复,这个世间,还没有能够抵挡得住。 “楚言歌,你真的决定了吗?为了一个李从嘉??你要与我大辽为敌吗??”耶律辛娅难以置信的看着楚言歌。 她实在难以相信,楚言歌既不是南唐人,对李从嘉,也没有红鸾星动,为何.........为何她要如此保护南唐??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楚言歌也不急不缓的站起身,然后轻轻抬头,认真的看着耶律辛娅,一张白皙的脸庞上,写满了坚定。 “从嘉哥哥是个风清朗月的人,他的生命,应该不染鲜血,他应该一世长安,我要守护他。”为了那首金衣曲,更为了那首虞美人,那副百鸟朝凤图........... 说到这里,楚言歌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看向皇宫深处,点点的宫灯犹如萤火虫闪烁,楚言歌的眼里透着一丝光芒,浅浅的说道:“辛娅,我不是要与大辽为敌,如今的天下,星宿相撞,命归何人,一直未有定数,就算我们有眼睛,有耳朵,也看不见,听不见。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你为何,要自乱阵脚呢?” 说着,楚言歌忽然转过身,紧紧的看着耶律辛娅,抿唇道:“你确实能看见未来,但是,辛娅,你要相信,从嘉哥哥不会成为你所看到的样子。” “我凭什么相信他??”耶律辛娅忽然出声问道。 “楚言歌,你根本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你凭什么相信他??权欲可以让人变成另一番模样,楚言歌,你知道什么??”耶律辛娅的声音有些尖锐起来,路过的太监和宫女都不由得往凉亭望来。 只是在接触到耶律辛娅那一身蓝裙的时候,众人便迅速的将头低下,生怕冲撞了贵人。 闻言,楚言歌轻声一叹,然后转过身,悠远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一般。 “辛娅,从嘉哥哥不会变成那样的,你相信我,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必定倾尽所有,让时光往复,倒流回今日,绝不阻拦你。” 楚言歌的承诺让耶律辛娅忽然顿住了声音,眼神忽明忽暗,眼睫暗自的颤抖。 能得到诸葛家的嫡女,传说的驭灵神女的承诺,耶律辛娅不得不承认,自己犹豫了。 “郡主!!战北侯让奴婢来找您,速回长春殿。”一名身着北方服饰的女子忽然从外面冲进了凉亭,低声恭敬的说道。 那女子的目光接触到楚言歌的刹那,忽然顿住,有些犹豫的说道:“郡主,出事了。” 闻言,耶律辛娅与楚言歌暗自对了个眼神,楚言歌对着耶律辛娅点了点头,然后两人默契的忘掉了之前的不愉快,一同跟着那名女子回了长春殿。 等楚言歌和耶律辛娅回到长春殿的时候,长春殿里的人已经全部聚到了一起,歌舞已经撤下,殿中空出一大片,只有罗延原的身影,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你说什么??秦王身死??卡玛公主重伤???”龙椅上传来李璟怒极的声音,天子一怒,众人皆骇,整个大殿,一时之间,变得寂静无比,所有人,包括一向骄纵的李永姗,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卫王的拒绝(四) “是.......陛下,那日,在润州城外,秦王与卡玛公主的队伍出了河道便遇到了一大批训练有素的刺客!秦王的护卫都被刺客截杀了,最后,秦王亲自与他们交手,也没有敌过那些杀手..........好在,那些杀手的目标不是卡玛公主,所以........在他们将秦王刺杀之后,便没有再追杀卡玛公主............”罗延原的声音越来越低,此时,大殿中还站着大辽的使团,他怎么就不假思索的将事实托盘而出了呢?? 他这么说,不就是将屎盆子往大辽的头上扣吗?否则........为何那些刺客不杀卡玛公主?只杀秦王呢?? 果然,罗延原话音刚落,耶律瀚的声音便随之传来。 “这位大人,你话中的意思,似乎这刺客是我大辽派来的了??” 听了耶律瀚的质问,耶律阮的眸子微微一闪,并没有开口。 耶律辛娅穿过人群来到耶律瀚的身前,凝神的望了罗延原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耶律瀚,沉沉的点了点头。 楚言歌看着耶律辛娅和耶律瀚的互动,眸子微微一紧,耶律辛娅这般不顾反噬,多次查看旁人的过去和未来,并且........不在乎的泄露给了耶律瀚,难道.......她真的不怕死吗? “战北侯.......战北侯恕罪!我......我讲述的,都是事实啊!!”事到如今,罗延原也只能指望李璟能够保住自己了。 他带队和李从深一同前去接待大辽的卡玛公主,现在秦王死了,卡玛公主重伤,他却安全的回了金陵,若是此刻再不小心一些,恐怕他的仕途和小命,都会在此断送了! “战北侯,稍安勿躁,朕定会彻查此事,还大辽一个清白的。”说到这里,李璟忽然忘了耶律瀚和耶律辛娅一眼,然后沉声道:“在此之前,战北侯和雅南郡主,就留在金陵吧,正好等着南安王的婚礼大成,一同返回大辽。”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李璟此言,不就是想要扣下耶律瀚和耶律辛娅了吗?若此事是大辽做的,李璟自然挟持两人,让大辽不敢轻举妄动。若此事不是大辽做的,李璟也不过是留下耶律瀚和耶律辛娅完成耶律阮和李永微的婚礼而已,旁人就算觉得有些不妥,也不会光明正大的说些什么。 按着眼前的发展来看,李璟,倒还是个聪明人的。 耶律瀚直直的看着李璟,一瞬之间,耶律瀚已经知道自己不得不从,所以,他只好低头,沉沉的应声道:“是,谨遵南唐陛下的旨令。” 闻言,李璟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下方的罗延原,脸色铁青的问道:“秦王的尸身呢?” “停在了.........大理寺。”罗延原一回到金陵便入宫觐见了,李从深的尸身自然还来不及处理,便让手下的人将李从深运到了大理寺,也好方便李璟定案调查。 闻言,李璟抿唇道:“此事牵扯深广,那秦王的尸身便先不入葬了,放在大理寺也好。”说到这里,李璟顿了顿,然后看向罗延原,沉声道:“卡玛公主如何了?” “回陛下,公主只是伤了左臂,并无大碍,微臣........已经吩咐下属将公主送回了大辽驿站。” 听了罗延原的回答,大辽这边的使臣脸色总算好转了一些,好在卡玛公主没什么事儿,否则,这一场和亲,怕是真的要泡汤了。 “如此甚好,既然公主的身体不适,那便在驿站好好养着吧,和亲一事,改日,朕会给战北侯一个交代的。”李璟看着耶律瀚,神色有些阴沉。 闻言,耶律瀚的眸子微微一紧,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以大辽之礼对李璟颔首道:“是,任凭南唐陛下处理。” 对此,耶律阮倒是喜闻乐见的,反正........他娶了南唐的公主,大辽的公主若是嫁不出去,那便是耶律瀚的错了。 听了耶律瀚的回答,李璟认真的点了点头,原先的怒气已经渐渐消失,此时,他正凝眉思索着,应该由谁主持调查这件事了。 思索半晌之后,李璟看向李弘冀,目光从李从嘉的身上略过,然后在萧染的身上顿了顿,最后落在了自己身前的楚渊身上,沉声道:“楚渊听旨!” 闻言,楚渊身形一震,但当着文武百官,大辽使臣的面,楚渊只得从李璟的身边走出,跪伏在地,恭敬道:“微臣,接旨。” “朕命你,半月之内,将秦王身死已是,调查清楚!” “微臣,接旨。”楚渊的眸光微微一闪,然后缓慢的沉沉的回答道。 闻言,李璟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萧染的身上,看着萧染漫不经心的看着殿中的众人,李璟的眼底划过一丝无奈,轻声道:“瑾儿!” 萧染听后一愣,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出来,翩翩公子,优雅如斯。 “儿臣在。”萧染站在李璟的下首,微微颔首道。 看着萧染的身影,李弘冀的目光微微一闪,然后若有所思的望了李从嘉一眼,发现李从嘉对此并没有什么表情,李弘冀不由得暗自挑了挑眉,心情颇好的望了李璟和萧染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瑾儿,你初到金陵,对官场之事还不甚了解,此次,你三哥出了这种事,楚渊虽是臣子,但也是极有能力的后生,你跟着他,调查一下你三哥之死,也算是接触一下朝廷之事,可好??” 听见李璟对萧染的声音,众人皆是有些讶异的看着萧染,这位四皇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会让李璟如此轻言细语的对待??若说宠爱,郑王李从嘉也是极其受宠的,可是,为何,偏偏对这位失而复得的四子,如此礼让呢? 做惯了帝王之位的人,怎么会对人如此谦和呢?就算是失而复得,有些愧疚,也万不该如此才是。 众人心中这般想着,萧染的声音却忽然传来,让众座皆惊。 “父皇,儿臣不愿,儿臣身体不好,不宜劳累。”萧染用手枕在自己的脑后,轻飘飘的说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萧染的忽视(一) 听了萧染的回答,众人都以为李璟会大发雷霆,可是没想到,李璟只是淡淡的望了萧染一眼,然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挑眉道:“也罢,瑾儿身体不适,那便好生修养吧。” 萧染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俯身颔首道:“儿臣多谢父皇体谅,对了。” 萧染忽然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李璟的脸色,不加掩饰的说道:“父皇,儿臣的府邸什么时候能修缮好?儿臣住不惯这宫中。” 听到萧染的回答,李璟忽然一愣,随即淡淡的瞥了身旁的钟皇后一眼,发现钟皇后的面色有些异样,李璟瞬间便知道了问题所在,当下不由得冷冷质问道:“皇后!瑾儿的饮食起居,朕不是交给你了吗?你手下的人,对瑾儿的事情,都是这般不上心吗??” 听了李璟的质问,下方的朝臣连忙将头低下,眼观鼻鼻观心,这可算得上是李璟第一次对相敬如宾的钟皇后这般发火,没想到却是因为一个刚刚归来的皇子...........这让众人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惊骇,同时也在感叹,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钟皇后听到李璟带有怒气的声音,连忙站起身,低声道:“回陛下,臣妾都是按照原先皇子的进奉和人手安排给卫王的,不知为何,旁人住得惯,偏偏卫王,有些不习惯呢。” 钟皇后此话虽是对李璟说的,可是字字句句针对的,都是站在下方,一脸无所谓的萧染。 听到钟皇后这般话语,李璟的面色微微一变,刚想说些什么,萧染的声音便顺着空气传来。 “母后教训得是,儿臣是有些矜贵了,所以,便不劳烦母后挂心了。儿臣还是出宫去住吧!”萧染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却让钟皇后暗恨不已。 萧染这番说词,分明是在向众人宣说,自己待他不好,所以才想出宫建府。这个李从瑾,真是让她好生烦心!! 听了萧染的话,李璟的面色也是微微一沉,有些不赞同的说道:“瑾儿!你的府邸还未修缮好,你搬出皇宫,你住哪儿去??” 闻言,萧染若有所思的望了李弘冀一眼,然后目光从众皇子身上一一略过,最后才道:“儿臣记得,大哥常年在外,燕王府中,似乎一直是空置的?” 听了萧染的声音,李弘冀倒是难得的温和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四弟若是喜欢,当可来王府与大哥同住。” “瑾儿!这像什么话??两个皇子同住一所王府??这让旁人,如何看待我南唐??”李璟有些沉闷的声音传来,大辽使团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尴尬,说什么旁人,不就是他们这些大辽人吗? 听了李璟的话,萧染倒是无所谓的撇了撇嘴,钟皇后一直低着头,倒是没再开口,她真是怕这个想法千奇百怪的卫王随随便便的给自己扣一顶帽子。 楚言歌看着萧染脸上,或熟悉或陌生的表情,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他忘记了她曾经的救命之恩,忘记了他们美好单纯的时候,忘记了冰天雪地之中,雪山茅屋里沉默的对峙...........他现在的模样,楚言歌早已不再熟悉,虽然只过了几日,但楚言歌却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条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一生,都只能在河畔两岸遥遥相望,他不过来,她也过不去。 这便是真正的你吗?萧染.........亦或是,卫王李从瑾? 楚言歌在一旁暗自出神的时候,李璟的声音再次传来。 “若是瑾儿真的不喜欢皇宫,那朕便将城西的一处宅子赐给你吧,在卫王府建好之前,瑾儿就住城西好了。” 听见李璟如此让步,众人的心更是被震得七荤八素的,之前秦王的事情还没有半点头绪,才得知死讯的李璟,怎么就这么淡漠寡情? 说李璟淡漠寡情,似乎又有些不妥,毕竟,他对李从瑾,不是挺好的吗? 细心呵护,步步退让,就像是个,真正的父亲一般.......... 周围人的目光,萧染自然是感受得清清楚楚,除了角落里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之外,他都不在乎,这些东西,都不过是浮云如梦,总有消逝的一天。 什么君王宠爱,什么权势滔天,他统统不想要,他心中有的,只有杀戮和报复,就如那个人所说的,自己,或许生来就是一个魔鬼。 “是,儿臣谢过父皇隆恩。”萧染对着李璟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 李璟见此,眉眼渐渐舒展开来,似乎此时,他才像个父亲,得到了儿子的感谢,所以快乐一般。 这时,在众人还来不及揣摩李璟心思的时候,李璟已经把目光放在了楚渊的身上,只闻李璟浅淡的声音传来。 “楚渊,既然瑾儿不想与你一同办案,那你便一个人主导吧,朕要你将事情原委,查得清清楚楚。”说到这里,李璟的目光一一略过下方的重臣和皇子,最后落在了李弘冀的身上。 李弘冀心中一滞,这件事虽与他无关,但是李璟的怀疑,却是让他寒了心。 李璟见李弘冀的面色无异,便匆匆将目光移开,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耶律瀚周围的大辽使团,轻声道:“不关此事牵扯何人,朕都给你最大的权力,见机行事。” 说完之后,李璟对着自己身旁的陈福林使了个眼色,陈福林领命,摇着拂尘缓慢的走下了台阶,走到楚渊的身前,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块金色令牌,然后在楚渊疑惑的目光下走回了李璟的身边。 李璟看着楚渊手中握着的金色令牌,沉声道:“楚渊,这是真的金箭令牌,可保你在金陵城,畅通无阻。”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中皆是一怔,如今的天下,哪个府上不是有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如今李璟这么轻易的就将金箭令牌给了楚渊,若是楚渊以搜查逃犯为由,闯入了他们的府邸,那搜出来的东西,或许便会是死罪! 这般想着,众人投向楚渊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如今,这个白衣不染纤尘的男子,可是掌握着极大的权力,他们若是不好好巴结,说不定就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萧染的忽视(二) “微臣,谢过陛下!”楚渊将金箭令牌举过头顶,以极其郑重的方式,对李璟行了个礼。 看着楚渊的模样,李璟双眼微微一眯,然后沉沉的点了点头。 楚渊退下之后,李璟也没了继续举行宴席的心情,只是匆匆交代了几句之后,便浅浅的下达了逐客令。 “战北侯,既然卡玛公主重伤,你们就先回驿站,照看一下卡玛公主吧。”李璟的目光如鹰一般冷锐,吓得耶律辛娅往后退了半步。 耶律辛娅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娃,自然是有些惧怕天家威严的。 耶律瀚小心翼翼的护住耶律辛娅,然后抬头,直视着上方的李璟,沉声道:“多谢南唐陛下担忧,我等,这就前往驿站,看望卡玛公主。” 看着耶律瀚毫不掩饰的,如狼一般凶狠的眼神,李璟脸上的青筋微微一跳,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心底的怒气,沉沉的点了点头。 耶律瀚带着大辽使团离去之后,李璟看着耶律瀚高大的背影,双手扶住龙椅,微微眯了眯双眼。 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是个战北侯而已,居然敢如此藐视他的威严!!若是此次李从深的死与大辽有关,他必定要让大辽的人,悔不当初!! 楚渊站在李璟的下首,自然是将李璟的面容变化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易怒,又没有什么铁血手腕可以让人臣服,当初..........自己的母亲究竟是怎么看上眼前这个男人的?? 还是说,岁月,真的会让人面目全非吗?? 楚渊在一边暗暗的观察着李璟,楚言歌也躲在暗处,暗暗的观察着楚渊。到了这个时候,楚言歌才明白,原来不是楚渊变了,或许,他一开始就是如现在这般的,能屈能伸,适应朝廷的尔虞我诈和风云变幻。 也许,他是真的为了自己,所以压制了心中真正的想法吧。 想到这里,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暗,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带着乐月,偷偷的离去了。 看着角落里的一抹蓝影离去,萧染的目光微微一闪,虽没有什么大的表情,但是李从嘉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四哥,可是有所不适??”李从嘉坐在萧染的身旁,神色淡淡的问道。 闻言,萧染抬头望了李从嘉一眼,也许他对李家的人是有无限恨意,但是李从嘉可没有。为何,听到李从深的死,李从嘉半点没有伤心惆怅的感觉? 想到这里,萧染在李从嘉看不着的地方望了李弘冀一眼,心中暗道,就连李弘冀,都还是有些难过的,所以,李从嘉的表现,倒是真的让他有些吃惊了。 “没有,多谢六弟关心,本王无碍。”说着,萧染还抬起了自己身前的酒杯,对着李从嘉扬了扬,然后一饮而尽。 见此,李从嘉也不复担心,只是缓慢的转过头,神色依旧冷淡的看着上方的李璟。 “今日大宴,就到此为止吧!”耶律瀚等人走后,李璟的脾气便完全压制不住了,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便站起身,拂袖走人了。 李璟走后,百官自然也就陆陆续续的散开了去,楚渊走在最后,正好与李弘冀撞了个正着。 李弘冀笑看着楚渊,轻飘飘的瞥了他手中的金箭令牌一眼,沉声道:“恭喜楚大人啊,这枚令牌,父皇可是极少让旁人接触呢,楚大人却拥有了它两次,倒真是人间罕见的事情。” 闻言,楚渊坦荡荡的看着李弘冀,轻声道:“多谢燕王殿下的恭贺,楚渊定不会辜负陛下重托的。” 说着,楚渊轻笑了一声,然后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走过了李弘冀的身边。 见此,李弘冀倒是难得的没有生气,直觉告诉他,这场润州的刺杀,可是十分难解的一件事情。 他在金陵,自然没办法动手,那个人身在皇宫,自然更没有动手的可能。 所以........如今能算得到的,便只有敌国之人了,而现如今,天下有谁不想南唐和大辽永结秦晋之好?不就是中原的后周吗? 想到这里,李弘冀微微挑了挑眉,这件事,就连他这种不善朝政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李璟会看不出来吗? 李璟之所以顺水推舟的将事情给了楚渊,不就是想要楚渊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吗? 这般想来,他这个父皇,倒是真的有些让人难以猜透了。 另一边,楚言歌率先出了长春殿,一个人带着乐月在皇宫里迷了路,四处的回廊建造都是极其相似的,这让她不由得有些抠脑袋。 她真是大意了,不该一个人跑了的,现在四下无人,宫娥和太监都还在长春殿伺候,她可不能前去长春殿要人,况且,现在回去,若是撞见了楚渊,她可是会受不小的谴责。 这般想着,楚言歌就这么凭着自己的感觉,带着乐月在皇宫里东窜窜西窜窜,却找不到出宫的路。 “小姐,我们这是在哪里啊??”乐月小心翼翼的牵着楚言歌的衣角,轻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对着乐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那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楚言歌,有些无赖,有些顽皮,有些蠢笨。 “不管了,若是今日出不去!我就在皇宫里过夜好了,反正皇宫这么大!他们肯定也看不到我们!” 楚言歌这话,着实是气话了,若是有人看见了她们,肯定会将她们当作刺客给捉了,哪里还轮得到她们在皇宫过夜? 听了楚言歌的话,乐月更是心中一急,有些难过的看着楚言歌,轻声道:“小姐,我们不会.......死在皇宫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们主仆二人也算是出名了,在皇宫重地,被困死了!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吹过,楚言歌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然后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呼救的时候,那人已经将她放了下来,并且扔给了她一张地图。 楚言歌迅速将地图展开,发现是皇宫的地图,当下不由得看向那即将离去的黑影,在瞥到那黑影脸上的金丝云纹面具时,楚言歌不由得下意识喊道:“萧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楚渊的质问(一) 那人的背影微微一顿,但最终还是没有转过头,径自的便离开了。 这时,乐月急匆匆的从楚言歌身后赶来,插着腰大呼着气,惊恐的说道:“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我刚刚看见好大的一个黑影..........” “乐月,你什么都没有看见。”楚言歌忽然打断了乐月的声音,然后沉沉的说道。 楚言歌的目光冷冽如冰,乐月从未见过那样的楚言歌,神色微微一紧,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此,楚言歌的目光微微一缩,然后两步上前,走到乐月的身前,一双如墨漆黑的眼睛,深深的望了乐月一眼,然后冷声道:“乐月,你什么都没有看见,知道吗?” 乐月想反驳,可是在接触到楚言歌那双带着魔力的眼睛时,她像是忽然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般,只能直直的望着楚言歌,讷讷的点了点头。 “是,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 看着乐月恍然失神的模样,楚言歌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放开了乐月,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地图上。 地图上将宫殿的名字和出宫路线都标的清清楚楚,楚言歌看着地图上的折痕,显然已经被萧染拥有多时。那些逐渐消失的笔记和线条,很容易的便看出了地图的老旧,萧染........他怎么会有南唐皇宫的地图?? 楚言歌微微低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地图。 思索半晌之后,楚言歌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头绪,当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地图记在了脑子里,缓步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 当楚言歌带着乐月离去之后,她们所驻足的地方,出现了一抹黑影,萧染直直的站在楚言歌之前所在的位置,眼神如冰夜之雪,冷冽如初。 楚言歌回到楚府的时候,恰好与归来的楚渊相遇,楚渊看着楚言歌和乐月,双眼微微一沉,抿唇问道:“你提前走了吗?” 楚言歌老实的点了点头,楚渊差点被她气得吐血,只是脑海里回荡着长春殿内的,那个身着蓝色长裙的女子,脸色微微一沉,轻声道:“那个人,是那日雨花台里的辛娅吧?” 闻言,楚言歌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是她,她额头上的蓝宝石,是.........” 说到这里,楚言歌忽然顿住声音,然后往后看了乐月一眼,看着乐月傻愣愣的模样,楚言歌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乐月,你先回去吧。” 乐月讷讷的点了点头,那模样,像是灵魂出窍一般。 “是。” 乐月走后,楚渊将目光移向楚言歌,有些疑惑的问道:“乐月怎么了?” 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有些遮掩的说道:“她没事,我只是略施了一点蛊术而已。” “你为什么要给乐月施法?”楚渊有些惊讶的看着楚言歌。 若说这世间有几人是真正的了解楚言歌,那他楚渊必定是要算上一个的。楚渊知道,楚言歌虽不是那种愚昧善良的人,可是却从不轻易对他人施法,因为.........法有利弊,施法之后,总会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反噬到施术者的身上。 所以,在楚言歌成年之前,诸葛依云从不让楚言歌施法或者统御蛊虫,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伤及人根本的东西,诸葛依云并不希望楚言歌提前尝到那种反噬。 “我.......她看到了自己不该看的东西,我只是让她忘记一些必须忘掉的东西而已。”楚言歌的声音透着几分清冷。 楚渊听后,眸子微微一紧,沉声问道:“是什么样的东西,乐月不能见到?” 楚言歌微微抬头,眼神里透着一丝蛊惑的看着楚渊,沉声道:“通灵玉。” “什么是通灵玉??”楚渊的声音陡然拔高,虽然他没有听过这个东西,但是楚渊知道,能让楚言歌这么严阵以待的东西,必不是凡品。 果然,等楚渊问出口,楚言歌这才望了一眼四下,见周围无人之后,楚言歌才淡淡道:“我在母亲的手札里见过,那通灵玉,能够让佩戴者,看见过去和未来。” “什么?!那通灵玉这么神奇?”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 楚言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对,但是,通灵玉认主,在诸葛家呆了几百年也不曾有人真正的驾驭它,可是今天,我看到了它的威力。” “在长春殿上??”楚渊的声音忽然透着几分担忧,若是在长春殿中,那里的人.........可都是天下赫赫有名的人物,通灵玉若是在那些人手中,那还不天下大乱了? “在耶律辛娅的手中,她额间的那枚蓝色宝石,就是我诸葛家的通灵玉。” 说到这里,楚言歌索性将之前她与耶律辛娅的谈话统统告诉了楚渊,也好让楚渊留个心。 可是,在楚言歌说完之后,楚渊却没有说话,他只是沉沉的看着楚言歌,抿唇问道:“你的意思是,她看到了王爷的未来?” 楚渊问的那个王爷,自然是李从嘉了。 闻言,楚言歌沉沉的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这种天机,她不能随意泄露。否则,她便会被通灵玉反噬,早早的丧命。” “可是,她还是暗示了耶律瀚,不是吗?”楚渊反问道。 楚言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哥哥,此事事关重大,没有定论之前,我们都不能随意下结论。” “可是,你不是说,通灵玉能看到过去和未来吗?如果耶律辛娅真的看见了王爷的未来,那我们,还要袖手旁观吗?”楚渊沉沉的看着楚言歌,神色之间,竟有些审视。 面对楚渊的目光,楚言歌下意识的想要躲避,但是楚渊并不给她机会,只是继续道:“歌儿,你对王爷,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感情?!”楚言歌忽然抬头,认真的看着楚渊,她还以为,哥哥知道了那个人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哥哥误会了呢。 果然,就在楚言歌疑惑提问的时候,楚渊的眸子微微一沉,有些赌气的说道:“那日王爷生辰,你喝得烂醉,我听见你一直在喊着王爷的名字,还说着什么,不要走..........” 第一百五十六章 楚渊的质问(二) 听到这里,楚言歌的双眼忽然睁大,原来,那日,真的不是做梦.........只是为何,她喊的,居然是李从嘉的名字? 原来,虽然那日楚言歌喝醉了,但是意识尚存,她知道是楚渊将自己抱回房间的,可是她看见的那个人,分明不是李从嘉,为什么,她会喊着李从嘉的名字? 难道,在下意识里,她就一直在保护着李从嘉吗? 想到这里,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缩,然后低首道:“哥哥,我只将从嘉哥哥当兄长,没有其他的感情。” 说到这里,楚言歌似乎是想要楚渊相信一般,竟缓慢的抬起了头,直愣愣的看着楚渊,眼神里,写满了坚定。 闻言,楚渊仔仔细细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看着她坦坦荡荡,并无遮掩的神色,当下不由得点点头,然后望着她浅笑道:“歌儿,你知道就好,王爷虽是天之骄子,但并不是良缘之人,你知道吗?” 看着楚渊有些着急的解释,楚言歌不由得莞尔一笑,全然没了之前与楚渊交谈的凝重神色。 楚渊凝视着楚言歌,只闻她轻柔含笑的说道:“哥哥,歌儿明白的,歌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哥哥不说,歌儿都明白的。” 楚言歌的笑容依旧如初阳一般温暖和煦,让楚渊不由得看的一呆,这样的楚言歌,是那般熟悉,又是那般美丽,可是为什么.........那眼角眉梢处,他又会感受到一丝陌生呢? “既然歌儿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又能插手些什么呢?”说到这里,楚渊的眼里忽然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沉声道:“只是.......通灵玉的事情,歌儿便不要再管了,只要耶律辛娅没有危害到南唐,那我们便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好了。” 听了楚渊的话,楚言歌心中一动,暗自思索了一番,然后看着楚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哥哥,通灵玉既是我诸葛家的东西,我们便不能让它成为朝政的玩物,不是吗?” 况且,楚言歌还有一些私心,毕竟,那通灵玉第一次实施便是用在了李从嘉的身上,楚言歌心中有所膈应,还是很正常的事情。 “歌儿,你还太小了,你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玩物又如何?那是耶律辛娅自己的选择,她不怕反噬,不怕天命的惩罚,你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楚渊大大方方的由楚言歌打量,说出来的话,让楚言歌不由得一怔。 “哥哥,难道.......你不担心从嘉哥哥吗?”楚言歌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楚渊,她原本以为,虽然楚渊将政权利益玩弄于鼓掌之中,但好在心中有善。 可是,现在看来,楚言歌真是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看清过楚渊了。 “歌儿,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楚渊并没有正面回答楚言歌的问题,只是淡淡的抿唇说道。 闻言,楚言歌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凉意,垂眸苦笑道:“好,哥哥,你也早点休息,莫要太过操劳了。” 说完之后,楚言歌便在楚渊的目光下往楚府内走去。 就在楚言歌的脚步即将踏过大门的时候,楚渊的声音忽然响起,让楚言歌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缓慢的回头。 “歌儿,陛下命我彻查秦王被杀一案,明日一早,我便会带着人马前往润州了,你一个人在府中,莫要像往常一般胡闹了。”楚渊的声音透着几分莫名的复杂,楚言歌并不懂的其中的深意,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道:“好,哥哥放心,我不会胡乱闯祸的。” 说完之后,楚言歌便深深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轻声道:“那我走了?” 闻言,楚渊的眸子微微一缩,然后沉沉的点了点头。 看着楚言歌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楚渊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下去,然后缓慢的抬头,望着无尽漆黑的天空,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通灵玉呢........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呢,看来,这件事,他得好好请示一下母亲才行。 翌日一早,楚言歌从自己的房间醒来,外面已经落满了阳光,楚言歌伸了个懒腰,然后唤来乐月为自己穿衣打扮。 因为蛊虫已经将乐月昨日的记忆吸食,所以,今日的乐月已经恢复了正常,乐月看着楚言歌神色疲惫的模样,只以为楚言歌是昨日参加宴会累着了,当下不由得出声安慰道。 “小姐,今日大人来看过你,说小姐的气色不是很好,等小姐醒了之后,便去雨花台找高公子拿一副安神药。” 乐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言歌不由得怔了怔,讷讷的道:“哥哥,已经走了吗?” 听见楚言歌的声音,乐月老实的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是啊,今日一早大人便离了府,说是去润州查案子了。让小姐一个人在家,不要担心。” 闻言,楚言歌浅浅一笑,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乐月,轻声道:“乐月,给我梳个一般的发髻就好了,我今日就去雨花台好了。” 说起雨花台,她倒是好几日没有去过了,也不知道子弋有没有想自己。 楚言歌这般偏头想着,脸上渐渐浮出了笑意,她就是这般容易忽略情绪,不管那会不会影响自己。 这时,白烟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楚言歌嘴角上扬的模样,不由得讶异的问道:“哟?今晨楚渊那样的表情,你倒是没心没肺啊!” “什么样的表情?”楚言歌回头看着白烟,她知道,楚渊不会将这种事情告诉白烟的。 果然,白烟无趣的撇了撇嘴,然后恨恨的瞪了楚言歌一眼,笑道:“你们兄妹俩都是一个臭德行!” “有什么事儿吗?”楚言歌将手中的首饰放下,认真的望了白烟一眼。 闻言,白烟眸色微微一闪,然后脸色微微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问道:“昨日,你们在宫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 耶律瀚 “没什么啊,只是哥哥又接手了一件棘手的案子而已。” “怎么棘手了?”白烟好奇的问道。 毕竟,能让楚渊脑袋发疼的案子,她倒是很感兴趣呢。 只是,对此,楚言歌似乎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淡淡道:“不过是个刺杀案件而已。” 李璟为了皇家颜面,自然不会说出李从深死亡的真相,所以,除了昨日在宫中的那些人之外,应该是没有多少人知道,李从深已经死了这个消息的。 白烟与楚言歌相交甚深,此时见楚言歌不想多言,她也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再接话。 之后,楚言歌便同白烟道别,一个人出了府,朝着城东方向的雨花台走去。 走在街道繁华的金陵,楚言歌不由得东张西望,虽然在金陵已经呆了大半年,但她骨子里那些爱热闹的性子,还是没有被抹掉半分。 “楚言歌!” 就在楚言歌站在一个捏泥人的铺子前的时候,一道惊讶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楚言歌微微一怔,抬头看向来人,清秀的容颜上划过一丝凝重,特别是在看到来人身后的高大男人时,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犀利。 只见楚言歌直起身子,举步迎上前,微微低头,淡笑道:“见过战北侯。” 来人自然是尚在金陵城中的耶律辛娅和耶律瀚,今日耶律辛娅拉着耶律瀚出门逛街,没成想正好遇见了独自游玩的楚言歌,所以才会上前打了个招呼。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耶律瀚淡淡的扫了楚言歌一眼,有些深意的说道:“本侯见过你。” 闻言,楚言歌倏地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耶律瀚一眼,确定自己并没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冲撞过这个人之后,她才淡淡的低下头,抿唇一笑,轻声道:“想必战北侯是认错人了吧。” “是吗?”耶律瀚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一阵重重的节拍打在楚言歌的心底,让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哎呀,哥哥你生在大辽,怎么会见过楚言歌呢,楚言歌可是诸葛家的人呢。”耶律辛娅一把将耶律瀚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笑嘻嘻的看着楚言歌。似乎是在为自己为楚言歌挡下了麻烦而沾沾自喜。 看着耶律辛娅的笑容,楚言歌微微敛了敛眉,这耶律辛娅倒是有趣,昨日她们才发生了不小的口角,今日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诸葛家?”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耶律瀚忽然眯了眯双眼,沉沉的看着楚言歌,看着楚言歌透彻宁静的双目,完全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女子,只有十四岁而已。 “你是南汉人?”耶律瀚的声音透着几分莫测。 楚言歌直视着耶律瀚,细细的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眼。 耶律瀚是典型的草原男子,身材比江南人高大许多,甚至比中原的将士还要高上几分。他的体格壮硕而矫健,五官却不似草原男子一般粗糙难看,相反的,他与耶律辛娅一样,有着深刻而俊美的五官,带着一种异于常人的异域气息。他只是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也给了楚言歌一种蛰伏在暗处的野兽的感觉,有一种从血液里透出的侵略的气息。 他——就是大辽的战北侯,那个驰骋沙场,百战百胜的神话,被辽王亲封的,骠骑大将军。 若不是其父耶律屋质的风头过盛,他的成就,一定还会更加强大。 “回战北侯,是,也不是。” “哦?”耶律瀚若有所思的望着楚言歌,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真的甚是有趣,不由得再次问道:“何出此言?” 楚言歌凝眉,转头看了耶律辛娅一眼,发现耶律辛娅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楚言歌不由得无奈的挑了挑眉,然后转过头看着耶律瀚,轻声道:“南汉人也好,南唐人也罢,我都只是诸葛家的人而已。” 楚言歌此言,只是告诉耶律瀚和耶律辛娅,她本无意侵害大辽,所以,他们也不必如此提防着自己。 耶律辛娅愣愣的看着楚言歌,在她还未开口之前,耶律瀚已经暗自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后拉了拉,然后笑看着楚言歌,上下打量了楚言歌几眼,沉声道:“果然不愧是,诸葛家的嫡传女子,你放心,不管你是南汉人还是南唐人,都与我大辽无关。” “如此甚好。”楚言歌听后轻轻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正好带起了她脸颊上的酒窝,十分迷人。 耶律瀚有些怔怔的看着楚言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自嘲一笑,轻声道:“楚姑娘倒是难得的真性情。” 听见耶律瀚这般夸奖楚言歌,耶律辛娅不由得在一旁酸溜溜的说道:“难道我不是真性情吗?” 闻言,楚言歌和耶律瀚相视一笑,淡淡的瞥了耶律辛娅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是!真蠢!” “啊!!你们两个真是欺负人啊!!” 耶律辛娅有些暴躁的看着楚言歌和耶律瀚,看着两人齐齐的嘲笑自己,耶律辛娅顿觉无趣,气呼呼的转过身。 这时,楚言歌却忽然收住了笑意,轻瞥了耶律瀚一眼,然后看着耶律辛娅,轻声道:“辛娅,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不针对我了,那我问你,你还会用你的力量,伤害从嘉哥哥吗?” 楚言歌的眼神认真肃穆,让耶律辛娅不由得转过身,直视着她那双沉静美丽的眼睛。 “楚言歌,我只能答应你,如果南唐不做危及大辽的事情,我便不会伤害李从嘉。”耶律辛娅看着楚言歌,同样认真的回答道。 闻言,楚言歌轻轻一笑,有些感叹的说道:“现如今,南唐和大辽,不就是朋友吗?况且,我有预感,以后也会是呢。” 看着楚言歌言辞灼灼的模样,耶律辛娅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偏过头看了耶律瀚一眼,然后耸耸肩,轻声道:“也许吧,虽然我看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出错过。但是,谁叫你是楚言歌呢,也许,你能改变天命,也说不定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雨花台谈话(一) “是啊,你都说了,我是楚言歌,我是诸葛家的嫡女,我能改变天命,不是吗?”楚言歌望着耶律辛娅,淡淡一笑,眼见眉梢,布满了笑容。 见此,耶律瀚深深的看了楚言歌一眼,耶律辛娅倒是难得的没有出声反驳,而是疑惑的问道:“对了,看你似乎不是在逛街啊,你要去哪里?” 对于耶律辛娅跳跃性的问题,楚言歌倒是没有被她弄糊涂,只是径自回答道:“雨花台。” “你去雨花台干什么?”耶律辛娅有些惊讶的看着楚言歌,脑海里划过那日那位蓝衣男子,不染纤尘的素手,笑容冰冷如寒流,浸润她的心底,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由得有些害怕。 楚言歌轻轻瞥了耶律辛娅微微颤抖的肩膀一眼,有些好笑的说道:“子弋那里有安神的药,我想去拿一些。” “你去雨花台,就为了拿安神药??”耶律辛娅怔怔的看着楚言歌,耶律瀚也是一脸讶异。 毕竟高子弋作为一代神医,四海之内,世间不大,他们还是多多少少知道高子弋这个人的。 清冷如冰,对皇室尚且不会假以辞色,四处流离,并无居所,所以落了个极难相处的名声。 高子弋救人,全看心情好坏,所以,当听到楚言歌是去雨花台拿安神药的时候,他们都不由得惊讶了。 “我和子弋是朋友,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楚言歌轻飘飘的扫了耶律瀚和耶律辛娅一眼,有些难过的摆了摆手。 她也知道高子弋算是‘名声在外’,所以,和高子弋做朋友,真的需要顶住巨大压力啊!! “朋友?那你可以让他帮我们卡玛公主调理一下身子吗?”耶律辛娅急匆匆的拉住楚言歌的衣袖,有些激动的问道。 闻言,楚言歌神色微闪,抿唇问道:“卡玛公主?她不是只受了轻伤吗?” 听了楚言歌的话,耶律辛娅还未开口,耶律瀚倒是率先开口了。 “卡玛公主从小便在草原长大,也许是有些不适应江南的气候,所以一过润州便发了病,整日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后来在润州城外遇刺,受了不轻的惊吓,虽然只是伤了手臂,但是大夫说,公主惊吓过度,伤口难以愈合,江南的天气又不适宜公主养伤,所以.........辛娅才会想要请高大夫出手。” 听了耶律瀚的解释,楚言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偏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子弋会不会答应啊。” 耶律辛娅听后眼珠一转,调笑道:“那日我可是看清了的,他很喜欢你呢,怎么会不答应呢?!” 喜欢??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怔,她一直将高子弋当成知己朋友,这么一听耶律辛娅的取笑,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出声呵斥道:“耶律辛娅!你胡说什么呢!我与子弋,只是朋友!!” 闻言,耶律辛娅无趣的摆了摆手,轻声道:“谁知道呢?” “辛娅!!”这厢楚言歌还未开口,耶律瀚倒是率先阻止了耶律辛娅的取笑。 见此,楚言歌满脸通红,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闭口不言。 看着楚言歌有口难言的模样,耶律瀚无奈的看了耶律辛娅一眼,然后轻声道:“舍妹无礼,还望楚姑娘莫怪。” “哥哥!”耶律辛娅瞪着耶律瀚,她说的明明是实话,她那日看了高子弋的眼睛,那里面,分明是满满的情愫!!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耶律瀚忽然转过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吓得耶律辛娅连忙噤声,一言不发的低下头。 看着耶律瀚这般‘教训’了耶律辛娅,楚言歌也不好再说什么,所以只是闷闷道:“我可以帮你们问问子弋,若是子弋愿意那就最好了,若是子弋不愿意,你们就找其他大夫吧,反正..........金陵城医术高明的大夫还是有许多的。” 说到这里,楚言歌心中的忧郁一扫而空,只是看向耶律辛娅的眼神,依旧有些埋怨。 “如此,那就多谢楚姑娘了!”耶律瀚对着楚言歌微微点头。 “战北侯客气了。”楚言歌对着耶律瀚微微福了福身,然后转身离开了原地。 看着楚言歌的身影走远,耶律辛娅这才愤愤的从耶律瀚的身后走出,气鼓鼓的说道:“哥哥!你为什么拦住我?那高子弋分明就是喜欢楚言歌的!!” 闻言,耶律瀚无奈的抚了抚额,老天果然是公平的,他给了自己这个妹妹异于常人的天赋,可是,似乎剥夺了她基本的人文感情。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耶律瀚轻飘飘的望了耶律辛娅一眼。 也许是被耶律瀚问住了,耶律辛娅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能讷讷的发神,没有开口。 什么是喜欢?难道不是她对哥哥的喜欢?难道不是父亲对母亲的喜欢?亦或者,就是高子弋对楚言歌的喜欢?? 看着耶律辛娅歪着脑袋细细思考,耶律瀚居然不愿打扰的站在一边,看着耶律辛娅发神,最后看耶律辛娅还是没有想出说什么,耶律瀚只好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轻声道:“行了,回去吧。” “我们不等楚言歌了吗?”耶律辛娅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里还要耶律瀚的余温。 耶律瀚回头看着耶律辛娅,一张俊颜上写着无可奈何。 “若是高子弋愿意为卡玛公主医治,他们自然会找到驿站来的。” “哦..........可是哥哥,你说高子弋会来吗?” “你老问那个高子弋,你是不是喜欢高子弋啊?” “才不是!!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大冰块!!”耶律辛娅反驳的声音传得老远,耶律瀚只能无奈的笑着,却并不开口,只是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睛,却难得的闪过了一丝复杂。 楚言歌告别了耶律瀚和耶律辛娅,很快便来到了雨花台,走到雨花台的门口,看着正在扫地的疾风,楚言歌牵着衣裙走了上去,开心的问道:“疾风!子弋在雨花台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雨花台谈话(二) 经过高子弋的再三警告,疾风对楚言歌的态度已经转变了不少,此时见到楚言歌,也没有如从前一般恶言相向,只是神色淡淡的道:“公子在楼阁中。” 闻言,楚言歌便点了点头,然后迈着不大的步子走进了雨花台,雨花台的楼阁在大门进侧的右手边,宽大的楼阁,四面通风,无数曳地的白色帘布从房梁上垂下,当微风吹起的时候,楼阁上的帘布便随风而动,犹如美人起舞,煞是好看。 楚言歌站在楼阁之下,好奇的抬头看着楼阁上的蓝色背影,刚想出声喊他的名字,那人便忽然转过身,手上还拿着一把玉箫。 “言歌?”男子的声音沉稳却冰冷,可是听在楚言歌的耳里,却有说不出的温暖。 “上来吧。”高子弋对着楚言歌抿唇一笑,沉声道。 闻言,楚言歌不由得一怔,透着一块白色帘布看着高子弋的容颜,尽管见过无数次,但她还是会被惊艳到。 高子弋的俊美,不似萧染那般,给人一种浓墨重彩的感觉,但每一道轮廓,都像是被刀细细雕刻出来的一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子弋,我可以上来吗?”楚言歌提着衣裙,今日她穿的,是一袭水蓝色曳地长裙,连走路的时候都多有不便,更别说要爬上这个楼阁了。 至于楚言歌为何会有此一问,主要还是之前疾风告诫过她,雨花台中,任何地方她都能去,可唯独这座楼阁,是高子弋的禁地,旁人不得上去。 所以........楚言歌才会一直不曾靠近这个如诗如画一般的楼阁,玉石为阶,丝绸为帘,果然是天庭瑶池一般的修建,难怪连楚言歌都不曾踏及。 听了楚言歌的疑问,高子弋难得默然,他虽没说什么,但是楚言歌知道,他似乎有些生气了。但是,高子弋究竟在生气些什么呢? 就在楚言歌偏头思索的时候,高子弋的声音忽然从楼阁上传来。 “言歌,你先上来吧。” 看着高子弋侧首对自己说着,楚言歌抿唇一笑,连忙牵着自己的长裙便跑了上去。 虽然她与高子弋结交多时,但是这雨花台上的楼阁她还是第一次来,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那楼阁上的牌匾,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的三个大字时,她不由得感叹着,果然高子弋,是配得上这三个字的。 挽云阁,人生缥缈如云,高子弋神似天人,所以,这座楼阁挽留下的,不就是他这般的天之骄子吗? “子弋,你这里真好看!”楚言歌跑到高子弋的身前,轻飘飘的瞥了一眼他背后的玉石古琴,轻笑道。 闻言,高子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默然,最终叹息的问道:“你来我,何事?”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楚言歌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好,所以当下不由得出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你这里拿一些安神的药,我最近精神有些不好。” “你还精神不好?” 听见高子弋的嗤笑,楚言歌不由得小脸一红,有些嗔怪的说道:“高子弋!!” 高子弋淡淡一笑,挑眉道:“安神的药,我这里多得是,你走的时候让疾风给你抓一些就好了。” “疾风?”楚言歌瞪大了眼睛,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看着楚言歌的模样,高子弋哪里会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当下不由得取笑道:“你啊,就是过于顽皮了,难怪疾风不喜欢你!” “谁要他喜欢啊!”楚言歌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高子弋的身旁,摇头道:“我才不要他喜欢呢!” 高子弋好整以暇的看着楚言歌,轻声问道:“那你想要谁喜欢?” 高子弋的声音虽然透着几分玩笑,可是楚言歌却听出了其中的认真,当下不由得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有回答。 看着楚言歌的表情,高子弋摇摇头,淡淡微笑道:“你上次郁结于心,那个人,就是你想要喜欢的人吧?” “不是。”楚言歌忽然抬头看着高子弋,小脸通红,倏地站起身,抿唇道:“不是!” 听见楚言歌默默的强调了两遍,高子弋的神色不由得变得有些复杂,眼里划过一丝难以触摸的叹息。 “不是便不是吧。”高子弋说着便在自己的玉石古琴前坐了下来。 看着高子弋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楚言歌一时也有些尴尬,只能讪讪的坐了下来。 就在楚言歌考虑着如何向高子弋开口医治卡玛公主的时候,高子弋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耳边飘过,将她想要说的那些话,统统堵在了心中。 “言歌,你还记得我初见你时,我说了什么吗?” 闻言,楚言歌最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你说,你姓高,是金陵人,若是我想要报恩,便到金陵城最大的玉石坊来找你。” 听了楚言歌的回答,高子弋的眸光微微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抬头看着楚言歌,轻声道:“言歌,我不是金陵人,你知道吗?” 楚言歌的脑海里闪过李宣远的声音,当下不由得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着楚言歌点头,高子弋苦笑的勾了勾唇,抿唇道:“言歌,我不是瞒你,是不知道如何告诉你,我不是金陵人,我不知道自己的什么人。” “子弋,你是哪国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遇到了彼此,成为了朋友,不是吗?”说到这里,楚言歌忽然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我们究竟是不是属于同一个家国,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不重要吗?”高子弋忽然停住了抚摸琴身的双手,愣愣的抬头看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点点头,抿唇道:“是啊,如今天下本就是一锅乱粥,我们都是在锅里无法逃脱的米粒,你在哪个方位,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听了楚言歌的解释,高子弋先是一愣,但不知后来想到了什么,他竟痴痴的笑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雨花台谈话(三) “你笑什么??”楚言歌气鼓鼓的看着高子弋,眼前这人,平日里那般正经生人勿进的模样,现在怎么笑得像个孩子?? “我笑你总有一堆歪理。”高子弋轻轻抬头,收敛了笑容,认真的看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快速答道:“因为我没有你们那么多心思。” 说到这里,楚言歌的声音忽然一顿,变得极其缓慢。 “因为你们自以为是大人,自以为知道世间许许多多的人情世故,所以刻意避开我,所以不愿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知道,我明白你们的苦心,所以假装蠢笨,假装不知道。用一些看似好笑话语,来替你们遮掩。” “其实,你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破洞百出。” 楚言歌的声音落下,一双透着清明的瞳孔里映出了高子弋有些讶异的脸。 高子弋一向是世家公子的恬淡和温和,可是今日,在楚言歌的面前,却一再露出了不一般的情绪,这不由得让楚言歌有些惊讶,心中暗自猜测,不知今日高子弋是怎么了.......... “言歌,我是南平人。”在楚言歌的目光下,高子弋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苦笑着点头:“我知道。”这件事情,在很久之前,李宣远就已经告诉她了。 “南平高家的人。”高子弋再次补充道,这时,楚言歌的面色有些异样起来。 “高家?是南平国姓,可是,我并没有听说过,南平有哪位宗亲,叫高子弋。”楚言歌抬头,认真的看着高子弋,此时的楚言歌,半点不似平日里嬉笑打闹的模样,高子弋见后,不由得一怔。 “我不是皇室中人。”高子弋的声音平淡无奇,楚言歌也是暗暗的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接下来的时光,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不语,直到疾风的声音从楼阁下传来。 “公子,保宁王派人来了。” 疾风在楼阁下,对着高子弋的方向深深的一拜。 闻言,楚言歌有些讶异的看着高子弋,忽然想起,年前的时候,高子弋答应了李宣远,要替他救一个人。 “好,我知道了。”高子弋轻轻点头,然后沉声说道。 疾风见高子弋应声,连忙便退了出去。 看着疾风离去,楚言歌这才看向高子弋,轻声问道:“保宁王,让你救的人是谁啊?” 闻言,高子弋若有所思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平淡的站起身。 见此,楚言歌也连忙站了起来,高子弋却忽然看向她,轻声道:“你就半点不好奇我的来历和身份吗?” 闻言,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见此,高子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我是高家的义子。” 听见高子弋的轻叹声,楚言歌连忙靠前两步,看着高子弋如水清澈的眼眸,抿唇道:“子弋,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高子弋了,不管你是南平人还是南唐人,你都只是高子弋。不管你为了什么接近我,我只知道,在清凉山翠微亭旁,是你救了我。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只知道你是高子弋,其他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子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高子弋脸上的平淡,顿时荡然无存,他从未这般失态的将自己的情绪摆在脸上,可是今日,他的惊讶,惊喜,惶惑,还有无奈,苦涩,统统出现在了他的容颜上。 “言歌...........”高子弋的声音一哑。 楚言歌连忙阻止道:“你快去吧,别让保宁王府的人等得久了,我就先回府了,改日再来找你。” 闻言,高子弋的话语顿时被堵住,再想开口,却发现已经没了气氛。 “好,我去去就回,安神药你找疾风拿就好。” “嗯嗯!”楚言歌狠狠的点了点头。 见此,高子弋忽然叹气道:“楚言歌啊楚言歌,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说完之后,高子弋也不看楚言歌的表情,径自的转身欲走,在走到楼阁旁的时候,高子弋忽然回头,眼神透过层层白色帘布落在了楚言歌的脸上,沉声道:“楚言歌,李宣远要我救的人,是庆王,你去告诉李从嘉吧。” 话音落下,楚言歌还未反应过来,高子弋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庆王?楚言歌不由得在脑海里快速搜索这两个字,恍然之间,她的表情忽然僵住,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庆王?是那个庆王吗?从嘉哥哥的二哥.........李弘茂.........??” 想到这里,楚言歌忽然慌了神,连忙跑下了挽云阁,一路往外奔去,疾风在她身后高呼:“楚言歌!!你的药!!” 楚言歌头也不回的摆手道:“疾风!你帮我放好了,我晚点过来拿!!” 看着楚言歌跑得极快的背影,疾风不由得冷哼了两声,愤愤道:“真是个野小子!!这样的人,怎么配我家公子!!” 楚言歌一路从雨花台跑到郑王府,不停的喘着粗气,王权从王府门口路过,真好看见了气喘吁吁的楚言歌,当下不由得上前两步,焦急的问道:“楚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楚言歌一见王权,连忙拉住他,焦急的道:“快!!快,我要见从嘉哥哥!!” 听了楚言歌断断续续的声音,王权的心中一急,但好在理智尚存,连忙道:“好!奴才这就去通报!” 闻言,楚言歌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王权的背影走远,她这才撑起身子,有些劳累的喘了一大口气,然后插着腰走进了郑王府。 当楚言歌走到内院的时候,正好看见王权和李从嘉急匆匆的赶来,李从嘉的身上还披着一张虎皮披风,看得出来,他是很着急的。 所以,一见楚言歌,李从嘉连忙便迎了上来,急忙扶住楚言歌,沉声问道:“言歌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累成这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前缘(一) 闻言,楚言歌连忙噎了噎口水,沉声道:“从嘉哥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看着楚言歌严肃的身情,李从嘉不由得也是一怔,沉沉的点了点头:“好,进来吧。” 王权见了,自然知道自己不便打扰,随意扯了个理由便退开了去。 李从嘉将楚言歌扶进了书房,他还未开口询问,楚言歌便连忙抓住李从嘉的手,沉声道:“从嘉哥哥,你快去保宁王府,庆王..........庆王在保宁王府!!” 闻言,李从嘉的双目顿时一张,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 “庆王?二哥?..........言歌儿,你是怎么知道的?”李从嘉之所以讶异,是因为他的二哥,庆王李弘茂,在两年前便死了..........如今楚言歌却说他在保宁王府,李从嘉自然会感到不可置信。 “是.......是子弋说的,保宁王让子弋救的人,就是庆王!!是庆王!!”似乎是怕李从嘉不相信,楚言歌将庆王二字念了两遍,并且语气极重。 “二哥?可是二哥在两年前.........已经死了啊.........是本王,是本王亲手为二哥下殓的...........”李从嘉的嘴里不停的喃喃道,楚言歌见后忙道:“从嘉哥哥,子弋不会骗我的,庆王一定还活着!!” “高子弋?”李从嘉的脸色微微一沉,有些疑惑的看着楚言歌,抿唇问道:“高子弋怎么会突然告诉你这个??” 闻言,楚言歌神色一怔,老老实实的将李宣远威胁高子弋的事情原委道了出来。 可是这不讲还好,这一说,李从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起来,最后冷冷道:“歌儿,你知道本王的二哥是怎么死的吗?” 楚言歌从未见过如此阴沉可怕的李从嘉,所以当下不由得有些害怕,只能讷讷的点了点头。 看着楚言歌脸上一瞬间的呆滞,李从嘉的面色不由得一缓,但语气还是半分不减的冷硬:“是本王的五皇叔,是他将二哥害死的!!” 说到这里,李从嘉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楚言歌不防,一时被吓得不敢开口。 可是此刻的李从嘉好似并没有注意到楚言歌的表情,只是依旧淡淡道:“两年前,李宣远娶了幻凌,二哥郁结于心,加上幼时便多病缠身,没过两月便撒手人寰...........”说到这里,李从嘉的声音陡然一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厌恶的事情一般。 “幻凌这个女人,只爱慕荣华富贵,所以她就这么抛弃了二哥!!” “可是........庆王也是亲王,与保宁王有什么差别吗?”听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出声问道。 闻言,李从嘉的面色微微一变,但接触到楚言歌那双疑惑的目光,李从嘉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原来,幻凌之所以会选择李宣远,是因为李弘茂身染恶疾,母族又不算显赫,性情也是不得李璟的喜欢,所以.........幻凌才会抛弃了李弘茂,选择了李宣远。 可是..........幻凌若是喜欢李弘茂,为何会和李宣远在一起呢??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吗?? 楚言歌心中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问的。 李从嘉听后倒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最后,实在受不了楚言歌的眼神后,他才轻声道:“幻凌出身烟柳巷,并不是一个好的出身,二哥的母妃必定不会答应二哥纳她为妾,即使是通房丫头都不行。” 说到这里,李从嘉深深的望了楚言歌一眼,在楚言歌还未来得及摸清李从嘉的深意时,李从嘉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可是李宣远不一样,他的暴戾和跋扈,就连父皇都奈何不了,更何况是种太妃呢?种太妃为人谦和,从不与人争个上下,可是对于幻凌这件事,种太妃也是反对了的。可是最终还是拗不过李宣远,父皇对李宣远的玩世不恭也是喜闻乐见,所以,李宣远娶了幻凌,父皇并没有反对。” “毕竟.........只是娶个侧妃而已,又不是正妃,父皇都懒得去管,皇室宗亲们也不会去触了李宣远的眉头,所以.........幻凌便成了保宁王府,在金陵城里,一跃成了人上人。” 说到这里,李从嘉的声音透着几分常人无法理解的阴冷,连楚言歌都不由得暗自缩了缩脖子。 “可是从嘉哥哥,子弋告诉我的消息,应该是没错的。庆王一定还没有死!” 楚言歌拉着李从嘉的衣袖,认真的看着李从嘉,之前的喘息声已经渐渐低了下来,只是额头上的细汗还未干,发丝也是有些凌乱。 看着楚言歌的这副模样,李从嘉的眸光微微一闪,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这才转过身看着楚言歌,轻声问道:“言歌儿,你这般匆忙的从雨花台跑到郑王府,就是为了告诉本王,这件事情吗?” 楚言歌点点头,“对啊,我知道,庆王对从嘉哥哥很重要的!!” 闻言,李从嘉的眸光微微一闪,庆王李弘茂,他的二哥...........在很久之前,他们的关系,是皇室里最为要好的,或许是因为两人身上相近的气质,也或许是因为彼此对诗词的喜好,对音律的精通,对棋艺的较量。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超越兄弟之情,那是一种知己难遇的惆怅,是一种相见恨晚,恨不得来生还能遇见的乞求。 他们一同出游,一同听曲赏歌舞,一同泛舟湖上,一同对弈畅聊,一同吟诗作对...........那些都是最美好的时光,在李从嘉尚还年幼的时候,那些东西,都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可是后来........幻凌出现了,李从嘉还记得,那是在凤凰楼中,他刚刚盘下了这座酒楼,命人建造了春雨阁。后观词会,前望歌舞。 幻凌是烟柳巷的舞姬,舞步妖娆,容颜美艳,金陵城中的达官贵人,无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对此,她却不卑不亢,不抗拒,亦不顺从。 李从嘉很是赏识幻凌的性格,所以吧出钱将幻凌从烟柳巷赎身出来,让她在凤凰楼跳舞,一是为了维持她自己的生计,二是在凤凰楼跳舞,无人敢造次,也让她免于受难。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缘(二) 幻凌对李从嘉,也是一直抱着感恩之心。所以,每一曲舞蹈,她都是精心准备,每一日,她跳舞的时候,凤凰楼上上下下,都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日,恰好是夏时,黑夜来得有些晚,李从嘉与李弘茂在府中用了膳食之后才慢悠悠的前往凤凰楼。 等李从嘉和李弘茂抵达凤凰楼的时候,恰好是轮到幻凌表演的时间,整个凤凰楼,已经围满了人群,只为观赏幻凌的舞姿,那可是金陵城,难得一见的盛景。 “二哥,这就是我前几日跟你提起的那位舞姬,美艳过人,却并不假色于人,倒是难得的真性情。”李从嘉兴致勃勃的同李弘茂介绍着幻凌,神色之间,有些许的赞许。 其实在这之前,李从嘉便同李弘茂提及过幻凌,只是李弘茂与李从嘉不同,在他眼中,身份地位还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对于李从嘉提起的舞姬幻凌,他多多少少是有些不以为意的,只觉得是自己这个六弟尚还年幼,不懂地位尊卑之分。 可是今日,李弘茂看着那层薄纱之后曼妙的舞姿时,心中的一根细弦仿佛被牵动一般,一双眼睛,就仿佛掉在了薄纱之后的幻凌身上,耳边的一切事物,都好似静止了一般,李弘茂的眼里,除了幻凌,再无其他。就连李从嘉对他说的话,李弘茂都是充耳不闻。 久久没有听到李弘茂的回答,李从嘉不由得侧首望了李弘茂一眼,发现李弘茂的眼神有些发散的盯着幻凌,李从嘉不由得会心一笑。 幻凌是金陵城最好的舞姬,身姿曼妙如蛇,动作行云流水,让人一看便会被迷住。就连之前李从嘉,都是因为幻凌的舞姿,才与她相识的。 所以此刻,对于李弘茂的失态,李从嘉也都觉得在情理之中,并未预料到,他这个清冷过人的二哥,会对幻凌痴迷到无法自拔的程度。 幻凌在凤凰楼的舞台上尽情的歌舞,身影被一层薄薄的纱帘遮掩,在旁人看来,那就是九天神女下凡时,都难得遇见的景象。 一曲舞罢,众人依旧难以尽兴,都嚷嚷着让幻凌再舞一曲,这时,总算有人注意到了还未上楼的李从嘉和李弘茂二人。 李从嘉经常来凤凰楼观看词会,所以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只是李弘茂从小多病,加上其母妃担忧他被奸人所害,所以便极少出门,认识李弘茂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 所以,此刻看到李从嘉和李弘茂并列而站,周围不由得响起了一阵议论纷纷的声音。 “这是郑王吗?” “可不是吗?郑王每晚都会来凤凰楼看词会和幻凌姑娘的舞曲。” “那郑王旁边的青衣男子是何人啊?” “不知道,看郑王对其礼待有加的模样,应该是郑王才收下的寒生吧。” “寒生?” “是啊,你不知道吗?在金陵城中,就数郑王最会礼待寒门子弟,待那些人,可是极好的。” “........................”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幻凌已经从舞台上退了下去,一袭红衣渐行渐远,让众人意犹未尽,却也无可奈何。 “王爷。”这时,王权在李从嘉的耳边轻唤了一声,然后低声道:“春雨阁上的茶水已经奉好,还请两位王爷移步。” 王权的声音不大,但总还是有人听清了的,当下不由得低声议论道:“那位也是王爷?” “听王权这般说,应该是没错的,我刚听见郑王叫那青衣男子为二哥,应该就是哪位王爷了。” “二哥?那不就是庆王吗?” “庆王?或许吧.........” 周围的声音起起伏伏,可是并未影响到李从嘉和李弘茂,李从嘉只是淡淡的转头,看着李弘茂怅然所失的表情,抿唇问道:“二哥,我们先上去吧?” 李弘茂回过神,望了李从嘉一眼,然后轻叹一声,想问什么又觉得无法开口,最终,只能淡淡的点了点头。 李从嘉和李弘茂上了春雨阁之后,王权便站在一旁随身伺候,春雨阁背面的词会也进行了如火如荼,李从嘉心在词会,自然没有注意到李弘茂面色的异样,那副欲言又止,破难为情的模样。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李从嘉这才将目光从词会收回,轻轻的拿起手边的热茶,轻噙了一口之后,叹气道:“唉,近几日的词会,都没有什么好词。” “哦..........六弟词品高尚,这些素人的诗词,自然入不了六弟的眼。”李弘茂心不在焉的回着。 李从嘉微微一愣,有些迟疑的看着李弘茂,轻声问道:“二哥,你是不是身体不适?我看你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李弘茂本就多病,脸色常年泛着惨白,今日更是一脸的细汗,连嘴唇都是有些泛白,所以,李从嘉才会这么担心的问道。 闻言,李弘茂有些遮掩的别过头,低声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冷而已。” “冷?”如今是夏时,虽然已经入夜,但也算不得冷,所以此刻李从嘉只是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句李弘茂的话,看着李弘茂仍旧苍白的脸色,李从嘉不由得回过头,看向王权,沉声吩咐道:“去给二哥找一件披风。” 王权点头:“是。” 等王权退出去之后,李弘茂这才看向李从嘉,轻声道:“我真的没事,六弟过虑了。” “二哥身体不好,今夜我却硬拉着二哥出来夜游,若是二哥出了什么差池,瑶姨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李从嘉口中的瑶姨,自然是李弘茂的母妃,瑶贵人了。 闻言,李弘茂苦笑两声,想起自家母妃的担忧多虑,他的眉头便紧锁不展。 “王爷。”就在这时,一道清丽娇柔的声音响起,幻凌的手中,拿着一袭暗黑色披风,纤纤玉手,轻捧起披风,款款走到李从嘉的面前,抿唇道:“我刚刚在房前看见王权行色匆匆的说是要找披风,恰好幻凌前些日子逛街,给王爷准备了一套披风,所以便忙着拿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缘(三) 幻凌的声音有些轻柔,听在李从嘉的耳里,他不由得低下了声音,笑道:“这个王权,真是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李从嘉从幻凌手中接过披风,顺手递给了身旁的李弘茂,李从嘉还未开口,李弘茂的视线便落在了幻凌的脸上,轻声问道:“刚才在舞台上,是你在跳舞?” 李弘茂的声音,刻意的压低了两个度,若是李从嘉用心去听,定能听出其间压抑的兴奋和激动。 幻凌默然,望了李弘茂一眼,然后询问的看着李从嘉,轻声问道:“王爷,这位是?” 李从嘉轻瞥了李弘茂一眼,看着李弘茂眼里泛着的光亮,李从嘉忽然一愣,迟疑的说道:“这是——本王的二哥。”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幻凌的目光轻轻一闪,然后笑看着李弘茂,俯身深深的一拜,恭敬道:“幻凌见过庆王。” “你——认识本王?”李弘茂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轻颤。 闻言,幻凌缓慢的抬起头,眼波微动,抿唇笑道:“陛下的二子,庆王李弘茂,幻凌虽有些愚笨,但还是知道庆王的。” 听了幻凌的回答,李弘茂的眼睛似乎闪了闪,然后才接过李从嘉递来的披风,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披上,最后紧握着披风的两边,抬头看着幻凌,一双温和淡然的眸子里,透着几丝光芒,点头道:“多谢幻凌姑娘的披风。” 听了李弘茂的声音,幻凌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轻瞥了李从嘉一眼,发现此时李从嘉的目光有些游离,并没有看向自己,她也就只有强笑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庆王言重了。” 这时,王权从春雨阁外掀开珠帘,手中拿着一套青色的披风,快速走进李从嘉的身边,可是在他看向李弘茂身上的披风时,眸子微微一闪,沉声道:“王爷恕罪,奴才来晚了。” 听了王权的声音,李从嘉抬头望了幻凌一眼,笑道:“你怎么没有告诉王权啊?” 幻凌俏皮的勾了勾唇,笑道:“谁让他前些日子取笑我来着?” “幻凌姑娘,我什么时候敢取笑您啊!”王权无奈的看着幻凌,有些局促的说道。 闻言,幻凌的眸光微微一动,然后迅速看向李从嘉,笑道:“那日我编舞的时候,王权可是一直在旁边笑话幻凌,老而弥坚呢!” “咳咳,王权!说一个姑娘老而弥坚,确实不好!”李从嘉假意的轻咳了几声,然后责怪了王权两句。 听了李从嘉的责怪,幻凌倒是笑得像一只狐狸,而王权,则是有苦说不出,只是幽幽的叹气。 看着三人之间的互动,李弘茂的面色也是渐渐的好了起来,只是他的眼神,一直若有若无的落在幻凌的身上。 对此,李从嘉和王权虽未注意到,但是幻凌,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对于李弘茂的抬爱,她竟感到了一丝惶恐。 果然,不出幻凌心中所料,之后的每一夜,李弘茂都会随着李从嘉一同前来凤凰楼看她的歌舞,闲时也会找她游玩下棋,幻凌出身风尘,对于琴棋书画,都不是格外精通,可是李弘茂却对她十分有耐心,样样都亲手教她。 对此,就连李从嘉都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说道:“二哥对幻凌,倒是真的好。” 对此,李弘茂只是淡然一笑,而幻凌,则是每一次,都看着李从嘉,怅然若失的发呆。 久而久之,幻凌和李弘茂男才女貌,两情相悦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金陵城,李从嘉玩笑似的将凤凰楼送给了幻凌,说是作为朋友,给幻凌的嫁妆。只要以后凤凰楼的春雨阁还是他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李从嘉的话语,李弘茂每次都是淡笑着接受,而幻凌的目光,却是日渐黯然。 这么过了几月,李弘茂与幻凌的感情,一直极好,直到某一日,李宣远也来到了凤凰楼,他一眼便看中了跳舞的幻凌,指名道姓的让幻凌陪他喝酒。 李从嘉和李弘茂是李宣远的晚辈,自然不敢出言阻止,所以,幻凌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李宣远唤去陪酒,有一日,李弘茂终于忍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数落了李宣远,这么一来,倒是让幻凌这个舞姬在金陵城里出尽了风头,街头巷尾都知道了幻凌的美貌,足以让当朝两位王爷,争相抢夺。 可是,传言总是有些虚无缥缈,那日,李宣远并未同李弘茂动手,他只是轻飘飘的笑着,邪魅的勾唇,一句话便将李弘茂给打败了。 那日,李从嘉站在李弘茂的身后,看着李宣远搂住了幻凌的腰,轻轻的道:“本王过两日便会纳了幻凌,弘茂,你说,这是不是本王爱怜幻凌的表现呢?” 说完之后,李宣远便搂着幻凌离开了凤凰楼,临走之时,幻凌还回头望了李从嘉一眼,那眼神里,空洞无光,与之前那个光彩夺目,俏皮可人的幻凌,半点不像。 在那之后,李弘茂就病了,不管后来李宣远闹了多么大的动静,李弘茂都只是安静的在庆王府中养病,除了瑶贵人和李从嘉会不时前来探望之外,皇室中人,没有一个人关心李弘茂,甚至是李璟。 就这么过了两月,幻凌嫁入了保宁王府,凤凰楼还是她的,李从嘉也会常去观看词会,只是凤凰楼的舞台已经被拆了,说是幻凌侧妃累了,不愿再跳舞了。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李弘茂的病情便更加严重,日复一日,没过半月,便油尽灯枯,离开了人世。 李从嘉与李弘茂的关系,一向最为亲密,所以,当李从嘉知道李弘茂的死讯时,心中便恨极了李宣远和幻凌两人,同时,他也恨自己,恨自己那日为什么要带着李弘茂前往凤凰楼,若是他不将李弘茂带去凤凰楼。 也许,李弘茂就不会遇见幻凌,也就不会这么快就,油尽灯枯了............ 想到这里,李从嘉的眼里都是悔恨,他亲自将李弘茂下殓,在皇陵中,整整守了一个月,最后才在钟皇后的勒令下回了郑王府。 第一百六十四章 保宁王府对峙(一) “所以,从嘉哥哥,你眼里的哀愁,是因为庆王吗?” 听了李从嘉说出的前缘往事,楚言歌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眸色之间,有着几分忧愁。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李从嘉抿唇道:“不是因为二哥,是因为本王自己,若不是本王,二哥便不会认识幻凌了。” “从嘉哥哥,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啊,庆王会爱上幻凌,那就是命,就算那日你不带庆王去凤凰楼,他们也会在别的地方相遇,缘分这种东西,并不是从嘉哥哥你能阻止的啊。”楚言歌轻轻的拉了拉李从嘉的衣袖,沉声说道。 闻言,李从嘉望了楚言歌一眼,为何他从前没有发现,楚言歌的眼睛,仿佛纯净无痕的天空,可以看透人心一般的澄澈? “言歌儿,谢谢你。”李从嘉忽然低下了头,轻声道。 看着李从嘉仍旧郁郁的脸色,楚言歌的心中顿时一急,有些匆忙的说道:“从嘉哥哥,你快别伤春悲秋了,你去得晚了,庆王就不在保宁王府了!!” 楚言歌的面色终于让李从嘉产生了一些动摇,心中不由得暗自猜测,难道..........二哥真的没有死?而且........还是李宣远救了他?? “言歌儿,本王.........” “哎呀,从嘉哥哥,机会只有一次!相信歌儿好不好??”楚言歌拉住李从嘉的手,打断了李从嘉接下来的话语。 李从嘉的性子里,本来就有些些敏感和优柔,所以此刻楚言歌的话语,算是给了李从嘉下定决心的勇气。 “好!本王就随你去保宁王府看看,若二哥真的还活着,本王一定.........好好补偿二哥!!” 话音落下,在楚言歌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李从嘉便拉着她往外奔去,王权一直站在门外,此时见李从嘉拉着楚言歌从书房里走出,连忙迎了上去,还未开口,李从嘉的声音便快速传来。 “王权!备马车,本王要去保宁王府!!” 保宁王府??王权不由得一愣,王爷可是许久没有踏入过保宁王府了,上一次还是因为楚言歌的事情,这次.......又是为何?? “还不快去?!”见王权还愣在原地,李从嘉的声音不由得一沉。 闻言,王权连忙点头,沉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等楚言歌和李从嘉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王权已经吩咐下人将马车停在了门口,李从嘉和楚言歌急忙的上了马车,李从嘉还未开口,楚言歌的声音便隔着车板传来。 “去保宁王府,以最快的速度!” 楚言歌话音落下,马车便快速的驶离了郑王府,坐在狭窄的马车里,李从嘉的面色一直有些凝重,楚言歌只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其实,这时,楚言歌的心中是在暗暗的想着,若是李从嘉会骑马就好了,这样,他们便可以更加快速的前往保宁王府了。 只是,楚言歌心中虽是这般想的,可还是体谅李从嘉一介文人,没有开口提出来。 保宁王府与郑王府本就离得不远,所以,没出半柱香的时间,马车便抵达了保宁王府。 “王爷,到了。” 马车停稳之后,王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楚言歌连忙跳下了马车,回头看向马车里正襟危坐的李从嘉,轻声问道:“王爷?” 李从嘉微微一愣,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起,有些迷茫的看着楚言歌,轻声问道:“言歌,若是........二哥不在保宁王府,怎么办?” 闻言,楚言歌也是一愣,但是,只要她脑海里划过高子弋的那抹目光,她便暗自的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对着李从嘉重重的点了点头。 “从嘉哥哥,会在的。” 看着楚言歌认真的表情,李从嘉的神色似乎一下放松了下来,然后松开了拳头,轻声道:“歌儿,谢谢你。” 听见李从嘉对自己的称呼,楚言歌抿唇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梨涡在两颊闪着点点光亮,笑道:“从嘉哥哥快下来吧。” 李从嘉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楚言歌便随着王权一起走近了保宁王府,今日的保宁王府大门紧闭,似乎有闭门谢客的意思,所以楚言歌只好上前敲了敲门,重重的敲了几下之后,那红漆的大门才从里面打开。 一个清秀的小厮从王府里探出脑袋,看着眼前的水蓝色身影,皱眉道:“你是谁啊?” “郑王求见保宁王,还不快开门!!” 这时,王权的声音从楚言歌的一侧传来,那小厮这才往王权的方向看了一眼,顺着王权的身影,小厮瞬间便看见了楚言歌和王权身后的,一身青衣面色阴沉的李从嘉。 小厮神色一震,连忙道:“原来是郑王!小的这就去禀报王爷!!” 那小厮连忙将大门打开,迎进了李从嘉,然后迅速转身往内院跑去,看样子,是去通报去了。 站在保宁王府的门口,李从嘉的神色有些怅然,这里,他以前也是经常来的,可是,自从李弘茂的事情之后,他与李宣远之间,似乎有了一面无形的墙,他过不去,李宣远也不愿过来。 从前要好的叔侄,如今便成了陌路,就因为一个风尘女子,搅乱了皇室的亲缘。 想到这里,李从嘉有些感慨的望了保宁王府的环境一眼,因为与李宣远年龄相仿,所以自小,李从嘉便和李宣远的关系极好,自从皇祖父驾崩之后,李宣远便被分封为王,只是因为年龄尚小,便被李璟留在了金陵,这一留,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李从嘉最爱来保宁王府找李宣远,虽然他的性格与李宣远相差甚远,但好在李宣远也不是一个难相处的性子,所以,一来二去,两人竟比亲兄弟还要亲近。 可是,自从那年李宣远见到了幻凌之后,他们之间,便有了隔阂,自此,连陌路人都不如了。 “从嘉哥哥,你怎么了?”看着李从嘉意蕴深长的目光,楚言歌不由得探出脑袋,有些担忧的看着李从嘉。 这时,李从嘉刚想回答,原本进内院通报的小厮便从远处小跑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保宁王府对峙(二) “郑王,王爷有请。”之前通报的小厮小跑着回来,站在李从嘉的身前,深深的行了个礼,然后沉声说道。 闻言,李从嘉抬头望着那小厮,抿唇道:“带本王过去吧。” “是。”李从嘉是亲王,那小厮自然不敢有半分放肆,当下便低头应是,然后将李从嘉等人迎进了保宁王府。 小厮带李从嘉等人去的是李宣远的书房,小径通幽深处,静谧安详。 楚言歌四处打量着保宁王府的景色,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如果今日子弋是来保宁王府替庆王治疗,按理说,保宁王府不应该这般安静才是。 或者说,李宣远将庆王移到了别处救治,毕竟.........庆王的身份是皇子,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死了便死了,活了便活了,无人过问。 “五皇叔呢?”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李从嘉朝书房中望了一眼,发现并没有李宣远的身影,当下不由得凝眉问道。 听了李从嘉的质问,那小厮连忙赔笑道:“郑王稍等,我家王爷还在更衣。” 更衣?此话一出,不止李从嘉的面色变了变,就连楚言歌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时辰,李宣远还未更衣??难不成........是白日宣淫吗? 看着楚言歌变换不停的脸色,李从嘉轻咳了一声,然后不耐烦的挥退了那小厮,带着楚言歌走进了李宣远的书房。 走进书房之后,楚言歌将李宣远的书房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发现此人也并不是什么不学无术之辈,至少,诗词经典,兵法谋略什么的,还是一样不少的摆在书架上。 “这些,都是本王在保宁王府的时候看过的,五皇叔并不喜文,所以........一直不是很喜欢这里。” 就在楚言歌想入非非的时候,李从嘉的声音忽然传来。 楚言歌闻声朝他望去,发现李从嘉正用手摸了摸书架上的古书,手上沾满了灰尘,当下不由得有些感慨的说道。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楚言歌微微一怔,随即问道:“这些都是从嘉哥哥看过的吗?难怪呢..........” “难怪什么?”李从嘉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挠头道:“我以为,这些都是保宁王看过的呢,看来,是我高估他了。”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李从嘉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随后淡淡道:“年少的时候,除了二哥,本王与五皇叔的关系,算是极好的了。” 让李从嘉用了极好二字,看来确实是至交了。 这么想着,楚言歌不由得有些怅然,这么些年,从嘉哥哥心中虽对李宣远有所芥蒂,一直远离,但总归来说,他的心中,应该还是十分难受的吧。 就在这时,李宣远那一身白袍从书房外缓慢的走进,仍然摇着一纸折扇,风度翩翩,好不潇洒。 “哟,从嘉?真是稀客啊。”李宣远看着李从嘉,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可是当他的目光射向楚言歌的时候,楚言歌却感受到了丝丝威胁,那股森冷之意,让楚言歌不由得心中一跳。 “五皇叔,从嘉不请自来,还望见谅。”李从嘉自然感受到了李宣远看向楚言歌时,那种不善的目光,所以几乎没有经过半分考虑,他一步上前,拦住了李宣远的视线,沉声说道。 闻言,李宣远淡淡的将目光落在了李从嘉的脸上,本来邪魅上扬的嘴角,在接触到李从嘉深邃幽冷的眼眸时,微微缩了缩,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淡淡的问道:“从嘉所为何来啊?” 说着,李宣远便缓步走向了自己的位置,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李宣远本就生得俊美无双,此时一副慵懒的坐在软塌之上,不仅没有丝毫颓靡的感觉,反而,更加令人沉迷。 这么想着,楚言歌不由得噎了噎口水,再次往李从嘉的方向一躲。 看着楚言歌的动静,李宣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五皇叔,从嘉此来,只想问五皇叔一件事。”李从嘉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李宣远的脸上,若是楚言歌仔细去看,一定能发现李从嘉眼中那些审视的目光。 “什么事?”对于李从嘉的严阵以待,李宣远似乎丝毫不在意,只是依旧无所谓的问道。 闻言,李从嘉微微皱眉,眼神一动,深深的望了李宣远一眼,然后沉声问道:“五皇叔,从嘉想问,二哥,是否还活着?” 李从嘉的话音落下,李宣远本来摇着折扇的右手忽然顿住,有些讶异的望了李从嘉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楚言歌的身上。 被李宣远那深邃幽冷的目光一瞪,楚言歌只觉得心惊肉跳,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她知道李宣远为何会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因为,在李宣远进入书房的时候,楚言歌曾凝神窥探过李宣远的内心深处。 只是楚言歌并没有如愿看到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她看见的,李宣远心中,只有一片雪白,广袤无垠。 李宣远的人生,究竟需要多么的荒芜,才会如此恬淡,寸草不生? 亦或者,李宣远的内心该有多么强大,她才不会窥探他心中的秘密? 其实,在楚言歌的心中,她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此时李宣远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杀意和冰冷。看来........李宣远应该是看透了自己,想要窥探他秘密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楚言歌更加害怕的躲在了李从嘉的身后。 “弘茂?”李从嘉等了许久,李宣远的声音终于响起。 闻言,楚言歌的面色陡然一白,不知为何,此时李宣远虽没有看着自己,她却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冷意。 “弘茂,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从嘉这时候来问本王,是不是有些奇怪了?”李宣远抬眼,认真的看着李从嘉,那双幽深寒冷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吊儿郎当。 “是的,据从嘉所知,二哥在三年前确实死了,可是........如今,从嘉却是相信,二哥并没有死。” 第一百六十六章 保宁王府对峙(三) “你不相信?”李宣远嗤笑一声,随即站起身,冷冷的看着楚言歌和李从嘉两人,冷声道:“你们.......凭什么不信?” “五皇叔,从嘉不愿与你争执,是因为从嘉还当五皇叔是个长辈,可是,从嘉不希望五皇叔,一再欺骗从嘉。”李从嘉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强势,与平日里温和待人,礼让退步的李从嘉,半点不像。 听了李从嘉有些强硬的话语,李宣远忽然大笑了几声,然后一把将折扇收回了手中,慢悠悠的往李从嘉的身边走近,就在他离李从嘉只剩两步的时候,李宣远的目光忽然转向楚言歌,轻声问道:“从嘉,就因为她吗?是她告诉你的,弘茂没死?并且,在本王这里?” 听出了李宣远语气里的淡淡威胁,李从嘉微微皱眉,然后下意识的将楚言歌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沉声道:“五皇叔,不管是谁告诉从嘉的,总而言之,从嘉就是知道了这件事。五皇叔也就没有必要瞒着从嘉什么了。” 说到这里,李从嘉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光亮,似乎,他真的想李宣远能够告诉自己实情,而不是两人撕破叔侄脸皮,他派人将保宁王府翻个底朝天。 “从嘉,本王一直当你是个晚辈,你之前的诸多蠢事,本王都不予计较,可是今日,你跑来我保宁王府,就为了这件虚无缥缈的事情,指责本王。你真是,半点没有将本王放在眼里啊。”说到这里,李宣远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几分阴冷。 闻言,李从嘉却并不退后,只是依旧神色淡淡的看着李宣远,抿唇道:“五皇叔,从嘉以为,从嘉与五皇叔,并不需要闹得水火不容。” “哦?你想如何水火不容?”说到这里,李宣远顿了顿,再次道:“你是想要........派人搜查本王的府邸吗?你别忘了,本王是你的皇叔,是先帝之子,这个世上,除了皇兄,还没有人敢下令搜查本王的府邸!!” 李宣远的声音陡然拔高,楚言歌被吓得一惊,到底还是个孩子,怎么经得起李宣远的威胁?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言歌的害怕,李从嘉回头拍了拍楚言歌的肩膀,然后轻声道:“别怕,没事。” 李从嘉的手掌温暖有力,楚言歌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沉沉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确定楚言歌没有受到惊吓之后,李从嘉这才转头迎上了李宣远似笑非笑的眼睛。 李从嘉小心翼翼的沉思了片刻,方才在李宣远的目光中说道:“五皇叔是长辈,从嘉自然不敢与五皇叔相较高低。只是........如果这件事闹到了父皇那里,或许,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李从嘉的意思十分清楚明了,李宣远并不像世人想的那般无害,这件事情,李从嘉是知道的。所以,李宣远府中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李从嘉也是一清二楚,若是李璟因为李弘茂派人搜查保宁王府,那李从嘉可不能保证,会不会查出其他一些什么。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李宣远的凤眸微微一沉,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手撑着额头,沉思了片刻之后,他的声音才在书房里,慢悠悠的响起。 “从嘉,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威胁本王的人。” 李宣远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双目紧闭,右手撑着额头,左手拿着自己的一柄折扇,轻轻的摇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就在李从嘉以为李宣远不会出声的时候,李宣远才缓慢的放下了自己的右手,露出了那一双好似狐狸一般的眼睛,轻飘飘的望了李从嘉一眼,沉声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见二哥。”李从嘉的声音有些颤抖的响起,听李宣远的意思,那李弘茂,定是还活着了........日思夜想的事情,到了真正成真的那一刻,李从嘉却觉得,这似乎有些梦幻,难以置信。 看着李从嘉有些紧张的面容,李宣远微微皱眉,抿唇道:“现在,你还不能见他。” “为什么??”李从嘉的声音陡然一高,似乎在质疑李宣远话里的真实性。 这时,李宣远忽然站起身,冷冷的看着李从嘉,抿唇道:“弘茂早已是该死之人,从嘉,你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李宣远的意思很明显,此时李从嘉若是去见了李弘茂,或许会给李弘茂招来杀身之祸。 对此,李从嘉不甚明白,所以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宣远,沉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跟踪我的。” 闻言,李宣远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唇边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轻哼道:“从嘉,本王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愚蠢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在金陵城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不知道吗?” 李从嘉是唯一的嫡子,又生有帝王之相,被先祖预言,会是一代帝王,在金陵城中,对皇位觊觎的人,不在少数,那盯着李从嘉的眼睛,也就不计其数。 李从嘉想要悄无声息的去见尚在病中的李弘茂,简直是天方夜谭!! 听了李宣远的训斥,李从嘉的脑袋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有些疑惑的回头望着楚言歌,似乎是在无声的询问楚言歌,他该怎么办。 楚言歌凝视了李从嘉的双眼一眼,然后默默的拉住了李从嘉的手,轻声道:“从嘉哥哥,只要确定庆王无恙,以后再见,也未尝不可。” 闻言,李从嘉的神色似乎有些纠结,但是,最终还是敌不过李宣远和楚言歌两人的劝慰,只能沉沉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疲惫的皱了皱眉头,扶额道:“五皇叔,希望你能救下二哥。” “这是自然。”李宣远答应得爽快,几乎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这让李从嘉不由得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宣远,沉声问道:“五皇叔,你为何要救下二哥?还有.........你是如何救下二哥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润州查案(一) 当初,他明明将棺木钉死了的,李弘茂已经确认没有了气息,李从嘉确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听了李从嘉的话语,李宣远的凤眼微微沉了沉,然后手中一展,将折扇打开,轻摇着折扇,抿唇道:“从嘉,有的事情,现在的你,未必懂得。” “还望五皇叔相告。”李从嘉皱眉道。 闻言,李宣远的眸子微微一闪,然后轻声道:“这件事,还是让弘茂自己告诉你吧。” “二哥?”李从嘉是聪明人,经李宣远这么一提,自然明白了关键所在,当初,李弘茂病入膏肓确实不假,可是,在御医的调理下,不到两月便撒手人寰,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 可是,当初是李从嘉亲自下的殓,自然无人怀疑什么。况且,当初李宣远也没有机会接触到李弘茂的棺木和用药,除非是..........李弘茂自己要求的!! 就在这时,李从嘉忽然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李宣远,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五皇叔?是.........二哥想‘死’吗??” 李从嘉的声音里,虽然透着几分怀疑,但是细细听去,却是有一丝丝笃定的,毕竟........李宣远与李弘茂之间,并无过深的交情,李宣远肯救李弘茂,想来,也是李弘茂心中所求。 否则,依着李宣远随性随心的性子,他是绝不会这么麻烦自己去办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的。 “行了从嘉,你也不用再猜了,你先回去吧。等弘茂的身体好些了,本王相信,他会亲自去见你的。” 李宣远的声音透着几分平日里并不存在的沉稳,所以李从嘉听后,确实是有一些信服的。 李宣远没必要欺骗自己,再加上之前李从嘉与楚言歌的谈话,李从嘉心中更是确定,自己的二哥确实没有死,相反,还被高子弋给救了回来。 这样一来,李从嘉心中的重石也算是放下了,所以,对于李宣远的话,他并没有出声反驳,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抿唇道:“既然五皇叔都这么说了,从嘉自当遵从才是。” 话音落下,李从嘉便对着李宣远深深的拜了拜,楚言歌见到李从嘉如此,当下也不由得埋下了脑袋,对着李宣远行了个礼。 “五皇叔,谢谢你。”李从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认真,李宣远见了,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取笑他,只是轻轻的勾了勾唇,然后点头道:“行了,你先走吧,让旁人见你在保宁王府呆得久了,本王怕会有人来拜访本王的府邸了。” 毕竟,李从嘉是钟皇后的心头宝,不是吗?? 这话,李从嘉自然是听得明白,所以当下竟有些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一声,然后摇头道:“五皇叔见笑了,母后就是喜欢瞎操心。” “你倒是知道。”李宣远有些笑意的望了李从嘉一眼,李从嘉微微颔首,回以一笑。 眼前的场景,让楚言歌不由得有些怔愣,原来,在很久很久之前,从嘉哥哥与保宁王的关系,竟是这样的和睦吗? 难怪.........难怪在凤凰楼初见李宣远的时候,楚言歌便在李从嘉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久违的熟悉感。 李从嘉和楚言歌离开保宁王府之后,李宣远一直在书房里呆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中,李宣远的视线一直落在之前李从嘉站过的位置上,那里的书架上,还留有李从嘉不大的手印,那本古书,是《水经注》。 李宣远记得,这还是他在李从嘉十岁生辰的时候,送给李从嘉的。 只是后来,钟皇后防他们这些叔伯防得紧了,他再没有机会给李从嘉准备礼物,这本《水经注》,也就成了李宣远送给李从嘉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了。 想到这里,李宣远不由得轻叹了一声,那张如白色莲花一般圣洁的容颜上,闪过了一丝无奈。 知道了也好,反正将来,李从嘉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的。 只是........李从嘉是从何得知这件事的呢?是楚言歌吗?应该不是,如今的楚言歌,还没有那个本事....... 可是,如果不是楚言歌,那还有谁,会泄密呢。毕竟,照顾李弘茂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 ........不,有一个人,不是。 李宣远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那一抹蓝衣长袍,让他不由得眯了眯双眼。 高子弋........................ 接近傍晚时分,金陵城外一座小院内,高子弋背着一个药箱,正准备赶回金陵,这时,远处一匹骏马,驮着一个白衣男子,快速靠近。 见此,高子弋的眸光微微一闪,不染纤尘的蓝色锦衫被野外的凉风轻轻吹起,在傍晚夜幕时分,展现出一副美丽的画卷。 “吁——!!”马儿行到小院门口的时候,李宣远忽然拉住了缰绳,口中低吼道。 等骏马停下之后,李宣远翻身下马,两步走到高子弋的身前,谨慎的望了高子弋身后的小院一眼,抿唇问道:“高公子,今日弘茂的病情如何?” 原来,在李宣远与高子弋的那个交易之后,每过半月,高子弋便会来金陵城外的小院为尚在病中的李弘茂诊治,今日恰逢会诊的日子,所以李宣远才会快马加鞭的从金陵城赶了回来。 看着李宣远风尘仆仆的模样,高子弋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然后对着李宣远俯身行礼,抿唇道:“王爷放心,庆王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 “那他什么时候能完全康复??”李宣远凝眉问道。 高子弋摇头道:“王爷应该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庆王有心结,不肯好起来,高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心结??”李宣远冷哼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屑,不过那抹嘲讽,也只是转瞬即逝,没过一会儿,他便恢复了情绪,依旧是目光淡淡的看着眼前的高子弋,沉声道:“本王相信高公子,会让弘茂好起来的。” 闻言,高子弋缓慢的抬眼,皱了皱眉,抿唇道:“王爷,高某是大夫,只治病,不医心。”说到这里,高子弋忽然顿住,然后道:“王爷,今日高某已经为庆王诊断了,只要注意庆王的情绪变化,应该是无碍的,高某告辞。” 第一百六十八章 润州查案(二) 高子弋说完之后便要转身离开,可是李宣远一句话便让高子弋的身子顿住了。 “高公子,你说你治病不医心,那本王问你,你可做过问心有愧的事情??” 高子弋缓慢的回头,冷冷的瞥向李宣远,迎着李宣远似笑非笑的目光,沉默的点了点头,抿唇道:“做过,世人皆有问心有愧的时候,高某,亦不例外。王爷不也是问心有愧,所以才想要补偿吗?” 话音落下,高子弋也不等李宣远的回答,径自的便转头离开了野外的小院。 见此,李宣远的眸光微微一紧,空荡的天地间,李宣远的声音幽幽的响起:“真是.......好一个高子弋...............” 润州白川河畔,楚渊带着一队人马,快马加鞭的往润州的地界赶,一路上都没有休息,这才在夜幕时分,抵达了润州地界的白川河,也就是秦王李从深和卡玛公主出事的地方。 楚渊勒紧了马缰,仔仔细细的望了白川河周围的地势,南边多山石,润州更是如此,白川河周边,都是天然形成的巨石山丘,在白川河一带,极其容易被埋伏。 李从深入世未深,加上皇命在身,迎接的又是大辽的公主,自然有些得意忘形,没有提前派人斟茶白川河旁的地势,所以.......才会有了这个结局。 想到这里,楚渊倒是没有多少同情李从深的意思,他只是在为自己能不能找到一个替死鬼而担心。 “大人,前方就是润州了,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润州的知府,想必过不了多久,知府便会派人来接待大人了。”跟着楚渊从金陵城来的一名侍从在楚渊的身边轻声说道。 闻言,楚渊的眸色微微一动,轻声问道:“我记得,齐王也在润州??” 听了楚渊有些无厘头的问话,那侍从有些怔怔的点了点头,抿唇道:“是,齐王一直驻守在润州。” 齐王是南唐的元帅,驻守润州这个边塞要地,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那侍从才会对楚渊的问题感到一丝疑惑。 “秦王在润州接待卡玛公主的时候,是住的哪家客栈?”就在侍从疑惑的时候,楚渊的声音再次传来。 侍从实现已经打听过这件事,所以此刻听了楚渊的问题,回答得也很快。 “是在润州城内的天福客栈,秦王考虑到卡玛公主的身体,所以便在天福客栈多住了几日。” “天福客栈??”楚渊若有所思的声音响起,却并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见此,侍从也不敢回话,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楚渊才缓慢的抬起头,牵着缰绳,将马头掉转,朗声道:“走吧,今夜,我们就住天福客栈了!” 对于楚渊的话,众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意见,所以只是沉寂了两秒,众人便齐声道:“是!” 楚渊带着大队人马抵达润州的时候,知府的人手正好抵达城门口,见是楚渊的人马,知府连忙便下令将城门口打开了,半点不敢为难楚渊。 毕竟,在自己管辖的地方,死了一位王爷,伤了一位异国公主,知府早知自己仕途不保,此时若是不好好的接受楚渊的调查,他怕是会小命不保。 对于知府的小心翼翼,楚渊自然是能感受一二的,只是,对此,楚渊并不出言安慰,只是冷冷的道:“齐王住在何处??” 早些日子楚渊便听闻齐王的身体不好,这次来了润州,他自然是要去拜访一二的。 “回大人,齐王在军中。” “军中??”楚渊前进的脚步忽然顿住,有些疑惑的回头看着知府,轻声问道:“不是说,齐王病了吗?怎么还会在军中驻守??” 闻言,知府连忙将头低下,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燕王将陛下失而复得的四皇子,不不不,是卫王送回了金陵,吴越知道燕王不在军中,便趁机发兵。齐王担心将士无法抵御,所以便带病去了军中。” 听到这里,楚渊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若说这金陵城中,有谁是真正的爱民护民,怕是只有这一位齐王了吧。 可是,这么老实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利用.........想到这里,楚渊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今日大家都车马劳顿了,先去客栈休息吧。” 说完之后,楚渊这才看向知府,淡淡道:“明日,本大人再去军中看望齐王吧,至于知府大人,陛下有令,若是此次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个水落石出,那便将功抵过,否则...........”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吓得那知府一哆嗦。 “否则..........大人就只有,以身殉国了。” 楚渊的话语里透着几分神秘莫测,听在那知府的心中,都是慢慢的威胁,像一根根细长的针,刺在了知府的心头,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大人说的是..........下官一定将功抵过!!” 看着那知府小心翼翼的模样,楚渊的眼底划过一抹讽刺,然后一甩衣袖,快步离开了城门口。 另一边,李从嘉和楚言歌从保宁王府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楚言歌考虑到今日之事,或许会影响到高子弋,所以,她便对着李从嘉匆匆道了别,一个人往雨花台的方向跑去。 等楚言歌赶到雨花台的时候,恰好遇见高子弋从城外归来,一身风尘仆仆。 “言歌?你还没有回去吗?”高子弋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疑惑。 楚言歌微微敛了敛睫毛,轻声道:“子弋..........对不起。”楚言歌憋了许久,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楚言歌话音落下的刹那,高子弋已经明白了楚言歌想说的是什么,所以他轻轻的勾了勾唇,淡淡道:“进来说吧。” 说完之后,高子弋便不再看楚言歌的脸色,径自的便绕过了楚言歌,往雨花台内走去。 楚言歌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跟在高子弋的身后,扯着衣角,一脸委屈。 等高子弋和楚言歌走到后院的时候,高子弋忽然回头,一眼便看见了楚言歌的表情,高子弋不免有些无奈,抿唇笑道:“你怎么还是这副表情?” 第一百六十九章 润州查案(三) “我..........子弋,对不起。”还是那句话,楚言歌一直低着头。 见此,高子弋的眸光微微一闪,然后抿唇道:“言歌,你告诉李从嘉了,是吗?”高子弋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楚言歌也没有问,可是,在接触到高子弋的目光时,两人都知道,他们说的,就是同一件事,是李弘茂的事情。 听了高子弋的问题,楚言歌的眸光微微一闪,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没有回答,却是默认。 看着楚言歌的动作,高子弋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慢的从药箱里拿出了一盒药材,递给楚言歌,抿唇道:“这是我开给庆王调理身子的药材,保宁王没有要。” 楚言歌从高子弋的手中接过药材,神色有些疑惑,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看着楚言歌美丽而娴静的侧颜,高子弋微微挑了挑眉,然后抿唇道:“我看你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想来是有些操劳过度,这副药材,是我精心调制的,你拿回去,好好调理一下身子吧。” 听着高子弋的弦外之音,楚言歌微微低头,有些嗫嚅的说道:“子弋,你后悔吗?”后悔告诉自己,庆王的事情了吗? 楚言歌没有将话问完,可是高子弋却知道,楚言歌问的是什么。 所以,高子弋只是淡笑着摇头,“不后悔,言歌,我会选择告诉你,是早就料到了你会将此事告诉李从嘉。只是........这缓冲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要提前了许多。”说到这里,高子弋有些深沉的望了楚言歌一眼,“言歌,在你心中,李从嘉,是不是很重要?” 闻言,楚言歌忽然抬头,看着高子弋镇定自若、温和淡笑的模样,好似谦谦君子,并无公害。可是,楚言歌的眼睛,透过高子弋那双幽黑无边的双眸,却什么都看不到。 “是。”楚言歌掷地有声的回答,在她的心中,李从嘉很重要,因为她知道,自己在李从嘉的心中,也很重要。 “好,我知道了。”高子弋抿唇一笑,随后淡淡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府吧,我让疾风送你。” 疾风虽有些讨厌楚言歌,可是,若高子弋亲自吩咐,疾风也不会公然抗命的。 “不用了,子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改日,我再来雨花台吧。” 可是,楚言歌似乎并没有让疾风相送的意思,毕竟.........在金陵城中,又不是深夜,自然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 楚言歌接过高子弋递给自己的药材,然后快速的夺门而出,那一身水蓝色长裙,瞬间划过了高子弋的眼角,那抹张扬的笑容,似乎也凝结在了高子弋的心中。 不知为何,在此刻,高子弋似乎有了一些惆怅,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在这世间,谁又能够真正的做到洒脱呢? 翌日,润州天福客栈内。 楚渊早早的便起床了,穿着一身平常的素白衣袍,独自站在客栈的窗台边,默默的看着北方出神。 “吱呀——”这时,房间的房门从外推开。 楚渊并未回头,身后的声音突然响起:“大人,属下打听到了,这家客栈的老板,在半月前就死了,接手这家客栈的新老板,是外来人士。在秦王出事之后便失踪了。” 原来,在这之前,楚渊已经让手下的人去查了天福客栈的全部底细。 听到下属的回答,楚渊缓慢的转过身,皱眉问道:“死了?如何死的??” “回大人,说是得了重病。”那下属的声音也透着几分质疑。 闻言,楚渊淡淡的挥了挥手,让那下属退了出去。 下属退出房间之后,楚渊这才抬眼重新望向北边的方向,在这个视角看去,润州城的北边,似乎有一座亭台楼榭,与金陵城的红纱楼阁的建造,十分相似。 而楚渊住的这间房,在之前,是李从深住过的房间。 “真是有意思,一个南唐的王爷,居然会和那个女人有瓜葛.........”楚渊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幽幽的响起,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静谧。 下午时分,楚渊在天福客栈里吃了午膳,知府大人便从外匆匆的赶来,俯身在楚渊的耳边说道:“大人,客栈的新老板找到了。” 闻言,楚渊斜斜的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知府大人,抿唇问道:“哦?这么快??” 那知府大人有些羞愧的笑了笑,然后忙道:“自从秦王出事之后,下官行事便格外小心,当日便下了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润州,所以..........这才将那老板给抓住了。” 听了知府大人的解释,楚渊倒是难得的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径自的站起身,低首吩咐道:“走吧,本大人去会一会他。” 听出了楚渊口中的不善,知府连忙低头应声道:“是.........” 所以,楚渊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了润州城大牢。 润州城建于南唐的北境,与吴越之地接壤,天牢设在润州城的南边,南边有边防军队,所以,一般犯人都不敢逃狱,否则.........便会成了刀下亡魂。 楚渊站在润州城的大牢之下,看着四周颓靡的景象,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这里无人看守吗?”看着空荡荡的大牢房门,楚渊有些困惑的看向身后跟着的知府。 知府会意,连忙上前回道:“回大人,不是无人看守,而是看守的人都在牢房内。毕竟,今日看守的人是重犯,若是跑了,我们润州城的人,一个都讨不了好,不是吗?” “你倒是算得很清楚。”楚渊似笑非笑的看着那知府,在知府的心中,恐怕也是害怕自己将罪名全安在他的身上,所以现在做事才会这么小心谨慎,以免落下把柄吧。 想到这里,楚渊的眸子微微一抬,心中暗道,这么看来,知府还是比较聪明的人物。至少,不会破罐子破摔。 “走吧。”楚渊转身,不再看那知府的反应,径自的抬步,缓慢的走进了润州城的大牢,今日已经是李璟给的第二日的期限,他可得抓紧时间了。 第一百七十章 润州查案(四) 走进大牢,一股阴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被锁在牢房之中的犯人都小心翼翼的看着楚渊,生怕会冲撞了贵人,然后被莫名其妙的处死一般。 那些眼神,是害怕而回避的,绝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透露出来的眼神........... “这些人,都是犯了死罪的吗?”一边走着,楚渊一边回头看着身后的知府,神色有些阴郁。 闻言,知府连忙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回大人,这些人,都是等着秋后处斩的,自然是死罪。” “哦........”楚渊淡漠的瞥了临近的牢房一眼,在发现那里面锁着的,都是十三四岁的年轻少女之后,楚渊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偏过头看着知府,沉声问道:“这些人也是死罪??” 听出了楚渊话里的温怒,牢房里锁着的少女都惊呼了一声,然后互相抱着往后退去,瑟缩着脑袋,并排的缩在了角落里。 知府见后连忙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说道:“是........这些个刁民,都是之前..........之前杀过人的,杀人偿命,乃是南唐的国法,大人........还望大人明鉴!” 听到那知府搬出了南唐的国法,楚渊的眼睛又是一眯,透过那一道冷硬的栅栏,楚渊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如惊弓之鸟的少女身上,有些无能为力的闭上了双眼。 “你是谁?是要来杀我们的吗?”这时,一道傲然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之中,似乎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扬。 楚渊闻声望去,正好看见了隔壁牢房的那抹小小的身影。 那人穿得是一身紫色衣衫,身形纤细,如同弱柳扶风,令人一见便心生怜爱。可是,在听了她之前的话语之后,楚渊相信,眼前的女子,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因为她的眼角深处,蕴藏着锋芒,神色傲然且张扬,眉宇间,有一股常人没有的英气。 “你是谁??”楚渊朝那人的方向看去。 闻言,那人的身形微顿,然后冷声道:“我叫慕千凝!”女子的眼神,是锐利的,是蕴藏杀气的,那是一种对人世的厌恶和憎恨,楚渊能感觉到,因为........他也有......... “慕千凝?”楚渊若有所思的看着慕千凝,看着那双如楚言歌一般澄澈的眼睛,看着那眼睛里面满满的恨意,楚渊的心中,忽然一痛。 同样是花样年华的少女,为何眼前的女子,双眼会布满了冰冷,为何会在这般潮湿阴冷的地方,等着死亡的降临? “知府大人,此女,又是犯了何事?”楚渊回头望着知府。 接触到楚渊的目光,知府的神色微微一闪,然后沉声道:“这个女子,和她们所犯同罪。”知府的手指着楚渊眼前的那间牢房,神色有些异样。 “那为何不将她们关在一起??”楚渊的声音刚落,那群瑟缩在一起的少女便猛然大叫起来,乱七八糟的嘶吼着:“不不不...........她是魔鬼!!魔鬼!!我们不要和她关在一起!!!” “魔鬼!!魔鬼!!啊!!!!!” “..............她会杀了我们的,她会杀了我们的!!!”说到最后,那些少女居然如一群恶狼一般扑向了楚渊,只是有那一层栅栏围着,所以.........楚渊只是有些惊讶的皱眉,并没有退步的意思。 这些人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这样的人,还能杀人吗?倒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女子,那副幽黑的瞳孔里,透出的淡淡的嘲讽。楚渊相信,他并没有看错。 “行了,我们走吧。”楚渊看着那群如疯子一般的女人,毫无感情的说道。 听到楚渊不再搭理这群疯女人,知府的脸色也是微微的放松下来,连忙赔笑道:“大人,那老板在前面的牢房,大人请!” 闻言,楚渊若有所思的望了知府一眼,然后匆匆的略过了那抹紫色身影,快步的离开了关押死刑犯的牢房。只是....在楚渊离开之后,那牢房里的女人,还是不停的嘶吼着,魔鬼........魔鬼........... 慕千凝冷冷的看着那些如疯如魔的女人,看着她们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她忽然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楚渊走进内府大牢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名狱卒用手浇醒了那奄奄一息的老板。 见此,楚渊连忙伸手夺过那人的长鞭,看着长鞭上流下的丝丝血迹,楚渊的眸子微微一沉。 “知府大人,你这是何意??本大人还没有到场,你这是想要屈打成招吗??”楚渊将手中的长鞭往知府的脚边一扔,此时的楚渊,虽然面色仍旧没有过多的变化,但是那知府还是感受到了楚渊眼中的淡淡的冷意。 所以,那知府连忙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道:“大人恕罪!!下官........下官绝无此意!!下官只是想要先替大人审一审此人.......是下官有欠考虑,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你想审一审此人??”楚渊的声音陡然一冷,再次道:“那请问知府大人,问出什么了吗??”楚渊闲庭散步一般的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些淡漠的声音响起。 闻言,知府只觉得自己额头上冷汗直流,他本以为自己能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将功抵过,可是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审出来,反而惹了楚渊的不快。 “大人.........大人恕罪,下官无能.......什么都没有审出来...........” 听了知府的回答,楚渊冷笑一声,然后把玩着手中的长鞭,忽然一挥,“啪——!!”一道极大的声音响起,知府的身子下意识的一缩,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知府这才小心翼翼的看向楚渊,发现楚渊手中的长鞭,落在了犯人脚下的地板上,因为楚渊用力的一挥,所以发出了巨响。 “大........大人??”知府有些摸不清楚渊的情绪,所以,只好小心翼翼的试探。 闻言,楚渊冷冷的瞥了知府一眼,然后站起身,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天福客栈的新老板,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七十一章 润州查案(五) 在楚渊进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转醒,此时听到楚渊的问题,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小人........小人赵德茂。” “你是天福客栈的老板?”楚渊看着一身鲜血的赵德茂,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那一股子的血腥味,真是难闻。 “是..........”赵德茂也没有抬头看楚渊,只是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你为何盘下天福客栈?” 听了楚渊的声音,那赵德茂似乎愣了愣,随后才说道:“小人原本是天福客栈打杂的......可是,前不久,老板突然就死了.........我跟着老板许多年,所以便偷来了他房间的地契,对外就说是我自己买下的天福客栈.........”说到最后,赵德茂的声音,居然透出了丝丝的抽噎。 闻言,楚渊微微凝眉,沉声问道:“那你为何要跑?现在你是天福客栈的老板,一个客栈,每天能赚那么多钱,你老板死了,你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下这个客栈,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呜呜呜............大人你........你是有所不知啊!!”赵德茂忽然哭出了声,这让楚渊不由得皱了皱眉。 “在老板死后不过几日,便有人拿着好多黄金到小人的客栈,说是将小人的客栈包下了,也就几天的功夫被会还给小人.............小人当时,财迷心窍了.....没有考虑那么多,就将钱收下了,可是,可是谁知道.........谁知道秦王会在小人的客栈中出了事啊........” “秦王在你的客栈出过事??”楚渊忽然站起身,凝眉看向那赵德茂,神色之间有些惊惶。 秦王在润州城的时候还出过事,这件事,怎么没有人告诉过他?? 赵德茂不明白楚渊为何会如此激动,可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将实情说出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在楚渊看向自己的时候,赵德茂狠命的点了点头。 “出了何事??”楚渊冷冷的望了赵德茂一眼,然后再次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坐了下来。 见此,知府额头上不由得开始冒着豆大的冷汗,毕竟,之前他可是用了极重的刑具,却一个字都没有问出来。而现在,楚渊只是坐在那里,便将前因后果问得清清楚楚了......... 这么想着,知府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眼神上下不停的乱晃,将他心中的那些失措表露无疑。 对于那知府的动作,楚渊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可是他却并没有打算去搭理那知府的意思。毕竟,现在审问赵德茂,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这么想着,楚渊不由得再次看向赵德茂,眼神微微眯起。 赵德茂感受到楚渊陡然锐利的眼神,神色微微一怔,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是........是卡玛公主,似乎........秦王抵达润州的时候,与卡玛公主起了争执。卡玛公主想要单独前往金陵,可是秦王却不让............”说到最后,赵德茂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 就算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名之卒,也知道现在所说的事情,都是有关天家的秘辛,就算全盘托出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可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会‘死于非命’的,毕竟,天家的事情,无人敢妄论。 “继续。”就在这时,楚渊挥退了左右,只留下了知府,然后对着赵德茂说道。 楚渊之所以会留下知府,是因为他觉得,这知府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已隐瞒了而已。现在,楚渊就是想要逼着那知府,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看着楚渊的做法,赵德茂的眼中虽然也有些疑惑,但是却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特别是,在看到那知府豆大的汗珠顺流而下的时候。 “是........大人有所不知,其实卡玛公主在之前就已经到了润州,可是.......可是知府大人一直将卡玛公主留在润州,说是........金陵城会派人来迎接卡玛公主。” “卡玛公主初到江南,水土不服,所以..........所以就想着休息两日也未尝不可,可是.........可是等到秦王来到润州的时候,卡玛公主提出想早日前往金陵,却被秦王一再拒绝...........”说到这里,楚渊忽然抬头看着赵德茂,抿唇问道:“秦王想留下卡玛公主?” 闻言,赵德茂虽不懂楚渊的深意,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此,楚渊的眸子微微一沉,看来他所猜想的事情确实没有错了,李从深就是想要将卡玛公主多留在润州一些时日,毕竟........日久生情,他虽是庶子,但野心,谁都有,不是吗? 如果李从深能够娶到大辽的公主,那他母族卑微的身份,自然就可以被忽视,到时候,有了大辽的相助,与李弘冀和李从嘉一争皇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事情,李从深能够想到,李弘冀肯定也能想到,所以.........楚渊微微抬眸望了那始终低头的知府一眼,然后再次将目光落在赵德茂的身上,轻声问道:“说下去,你不用怕,有什么都告诉本官,本官定会替你做主的。” 不知是不是楚渊的目光颇有信服力,所以.......那赵德茂竟真的开始说了起来。 “那天深夜,小人照常脱衣入睡,可是.......知府大人却派人来找到小人,说是有好处给小人,小人真是鬼迷了心窍了,大半夜的,小人便跟着知府大人派来的侍从去了知府府。”说到这里,那知府的身子忽然一抖,抬手指着赵德茂,怒吼道:“你这个刁民!!你敢诬陷本官!!来人啊!!” “知府大人?你莫不是忘了,陛下亲命本官督查此事,这里已经没有你说话的分了!”楚渊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吓得那知府即刻噤声,有些后怕的望了楚渊一眼,结结巴巴的道:“大........大人,莫要听信..........听信小人之言.........” 闻言,楚渊的眼底划过一抹嗤笑,淡淡道:“是不是小人之言,本大人听完就知道了,在此之前,还望知府大人.........能够不要打断本大人的审问。” 第一百七十二章 润州查案(六) “你说吧。”训斥完知府之后,楚渊再次将目光落在了赵德茂的身上,看着赵德茂有些恍惚的神色,沉声说道。 听了楚渊的声音,赵德茂被乱发遮挡的眼睛微微一闪,然后继续道:“那夜,知府大人派来的侍从将小人唤去,是想让小人在......在秦王的膳食中下药...........” “什么药?”楚渊的眉头微微一凝。 赵德茂浑身一抖,有些害怕的说道:“是........是迎春散.......” “你说什么??”迎春散,那可是最为卑劣的春药,要将这么恶毒的药物下在秦王的身上,这知府是不要命了吗??还是说,他背后的人,按耐不住性子了?? 想到这里,楚渊轻飘飘的望了知府一眼,那知府自知罪大恶极,身子一瞬间便瘫软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楚渊的面前。 “大.......大人饶命啊!!”知府的声音透着几分凄凉。 “饶命??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谋害皇子???”楚渊的声音如一道惊雷打在知府的心上,知府伏跪在地,支支吾吾的几声,还是没有开口说出实情。 见此,楚渊的眼神微微一眯,然后看向赵德茂,抿唇问道:“你给秦王下药了??” 迎着楚渊审视的目光,赵德茂艰难的点了点头。透过额前散乱的头发,赵德茂看着楚渊那有些模糊的面容,忽然有些忐忑起来。 眼前这个长相俊挺、面容温和的男子,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 “然后呢?你给秦王下药之后,发生了什么??”沉了一口气之后,楚渊再次将目光移向赵德茂,突然沉声开口道。 赵德茂的眼神微微一闪,有些躲避的看着楚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道:“小人.........小人将迎春散下到了秦王喝酒的杯子里,之后小人便回了房间,直到半夜时分,卡玛公主住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吵闹,小人起身查看,这才发现............发现秦王将卡玛公主身边的侍女给..........给玷污了!”说到最后,那赵德茂似乎掺杂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憋了半天的话,终于抖搂了出来。 听到最后,楚渊倒是没有过多惊讶,他只是皱着眉头,淡漠的表情让赵德茂不由得再次低下了头。 知府见楚渊不再言语,当下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的问道:“大.........大人,那次之后,卡玛公主对秦王的印象可谓极差,主子便放了心,之后,下官就再没有为难过秦王,大人!...........下官也是,也是替主子办事,还望.........还望大人饶过小人这一条贱命!!”说着,那知府竟再次伏地跪了下来,脑袋在地上磕得直响。 闻言,楚渊的面色却并没有半分好转,这知府的话,看似是求饶,实则是在威胁自己,半真半假的告诉自己,他上面的主子,是金陵城中的人,他楚渊,还惹不起。 只是,这金陵城中的王爷,大都是在金陵城过着闲散的日子,除了一位,在军中历练多时的燕王。所以,这知府的话,便不攻自破了。 他身后的人是燕王李弘冀,他不想要李从深与卡玛公主有什么纠葛,便派人给李从深下了药,让李从深在卡玛公主的眼下,成为浪荡皇子。那么,卡玛公主自不会喜欢上李从深了,如此一来,李从深的此趟润州之行,也就泡了汤。 “秦王何时离开润州的?”楚渊抬头看向赵德茂,没有搭理地上的知府。 闻言,赵德茂低声道:“在出事之后的第二日,秦王便带着卡玛公主离开了润州。小人担忧秦王会查出此次的实情,所以便带着知府大人给的钱财想要离开润州。可是............可是小人才走到城门口,便听到了秦王身死,卡玛公主重伤的消息。知府大人下令封锁全城,小人没有办法,又不敢回天福客栈,就选择躲到了亲戚家中..........可是昨日,就被知府大人给捉了回来.........” “大人!!小人冤枉啊!!”那赵德茂再次哭了起来。 见此,楚渊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赵德茂哭得真是让人心烦。 楚渊不耐烦的抿了抿唇,然后站起身,睥睨了知府跪伏在地的身影一眼,他今日来此,倒真是有些失策了。问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杀手的来历,真是半点进展都没有! “知府大人,你先起来吧。”楚渊的声音响起,那知府先是一惊,随即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身,小心翼翼的看了楚渊一眼,发现楚渊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知府终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知府大人,金陵那边的事情,本大人不愿管,也管不着,所以大人不必担心本大人会在陛下的面前说些什么。只是........这赵德茂显然与刺客并无干系,只是你指使他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而已,你又何必将他送到本大人的面前来碍眼??” 闻言,知府连忙俯身道:“回大人,小人并无欺瞒大人的意思,只是.........只是刺客之事无从查起,下官也只有剑走偏锋,试一试了。” 闻言,楚渊的面色微微一凛,轻哼一声之后,却并不说话,只是一甩袖袍,冷冷的瞥了赵德茂一眼之后,快速的走出了牢房,临走之时,还不忘警告着那知府。 “这个人,不能跑了,更不能死了,本大人要他还有些用。”楚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所以,尽管知府并没有听懂楚渊的意思,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派人,严家看守!一定不会让这个人有半分损伤!!”知府连忙保证道。 闻言,楚渊的脚步依旧未顿,径自的便往外走去。 看着楚渊的背影走远,那知府这才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回头看向奄奄一息的赵德茂,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沉声吩咐道:“来人啊!将这人扔进天牢去!严家看守!别让他给本官跑了!!” 这时,外面跑进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卫,双手拱起,恭敬道:“是!”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雨花台撒赖(一) 楚渊从天牢尽头走了出来,带着一大队人马从原路返回,在路过之前顿足过的牢房时,楚渊忽然回头望了一眼,之前不停喊闹的疯女人们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依旧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嘴里念念有词。 若是楚渊用心去听,肯定能听见那些女人口中碎碎的念着,“魔鬼.........魔鬼...........” 楚渊将目光落在另一间牢房里,安静的呆在角落里,可是眼神依旧冰冷犀利的慕千凝身上,微微的眯了眯双目。 “你看什么??”慕千凝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楚渊一愣,随即两步上前,隔着牢房的栅栏,紧紧的盯着慕千凝的眼睛,抿唇问道:“你想出去吗??” “你说什么??”慕千凝似乎有些惊讶。 楚渊微微勾唇,他没有说话,可是慕千凝却读懂了他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笑,楚渊的笑是自信而温和的,可是,慕千凝的笑,却是如同狰狞的恶鬼,让人见了不由得后脊发凉。 “你猜我想不想出去??”紫衣女子站起身,隔着牢房的栅栏,挑衅的看着楚渊。 有趣!!楚渊的眸光微微一亮,他楚渊活了这么多年,遨游四海的他,什么人物没有见过??可是,他却在此时,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不用猜,就看你愿不愿意出去了。”话音落下,楚渊也不再看慕千凝的脸色,只是径自转身,快步离开了原地。 远远的看着楚渊离去,慕千凝空洞的目光里划过一丝惊讶,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痴痴的笑了起来。整个大牢里,只有她放肆的笑声,还有另一个牢房里,那些女人的哀嚎。 金陵城,大辽驿站。 耶律辛娅从自己的房间走出,依旧是一副异域女子的打扮,额间挂着的,是那枚发着灰暗蓝光的通灵玉。 “你今日起得倒是很早。”耶律瀚在院子里练武,自然一眼便看见了出门便伸懒腰的耶律辛娅。 听了自家哥哥的取笑,耶律辛娅气鼓鼓的瞪了耶律瀚一眼,然后双手叉腰,走到耶律瀚的身前,不怎么在意的问道:“你嘞?起这么早,是卡玛又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耶律辛娅没大没小的称呼,耶律瀚连忙瞪了耶律辛娅一眼,沉声道:“辛娅!!我们是臣,卡玛公主是皇室,不能逾矩!!”耶律屋质本就功高盖主,这些年来,穆宗早已看不惯他们北院一系的人,可是辛娅却如此不知轻重,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公主的名讳,这不是让有心之人以为,他们北院一系仗势欺人,不将公主放在眼里吗?? “哎呀!我知道啦,她是公主嘛!!”耶律辛娅的语气里,多少有些不以为意。 见此,耶律瀚的脸色又是一沉,刚想说话,耶律辛娅却突然打断了他,抿唇道:“哥哥,公主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啊。父王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派这么一个体弱多病的公主来和亲??要是死在了半路,我们大辽可怎么办?” 对于耶律辛娅的口无遮掩,耶律瀚似乎也有些无可奈何,这厢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他只是狠狠的瞪了耶律辛娅一眼,却并没有再数落她,而是在意了另一件事情。 “可是,就算水土不服,这么些日子了,公主也该适应了才对,况且...........”耶律瀚没有说出来的是,况且,他们大辽的儿郎,体格向来健硕,就算是女子,也万不该如此羸弱才是? “要不——我去看看??”耶律辛娅狡黠一笑,惹来耶律瀚的一记冷光。 耶律瀚横了耶律辛娅一眼,然后沉声道:“这种事情,当初苦海大师便说了,会有反噬,你怎么偏不相信呢??” “师傅就是喜欢乱说!”耶律辛娅嘟着嘴,她看了那么多人的过去和未来,可是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啊? “辛娅!!尊师重道!!这些年,离开了昆仑山,你就真当自己不是苦海大师的门生了吗??”耶律瀚的语气有些重,吓得耶律辛娅往后缩了缩脑袋,随即道:“是是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哥哥你真是和父王一个性子!!” 说完之后,耶律辛娅便对着耶律瀚吐了吐舌,然后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耶律瀚在身后喊住耶律辛娅。 耶律辛娅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朗声道:“既然哥哥不要我看,那我就去找能给公主看病的人呗!!” “你找谁??”耶律瀚凝眉。 耶律辛娅忽然回头,对着耶律瀚咧嘴一笑,朗声道:“高子弋!!” 高子弋??耶律瀚微微皱眉,高子弋这个人,耶律瀚与他也是有过一面之缘,那次,还是在大辽的王宫里,高子弋为穆宗看诊,他匆匆一瞥,便被那一身蓝衣,长相冷清,性格孤僻的神医给惊艳到了。 当初,耶律瀚可是觉得,那一身蓝衣,不染纤尘,如同上仙下凡,想要上前结交一番,却被高子弋一个淡淡的眼神给堵了回来。 那是耶律瀚第一次碰壁,所以耶律瀚对高子弋,可是记忆尤深呢......... 如今一听耶律辛娅想要去找高子弋来治疗卡玛公主,耶律瀚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当初,穆宗请求高子弋诊断旧疾,还是在雨花台外求了整整半个月呢。 不过.........耶律瀚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那日在街头见到的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嘴角微微一勾,辛娅与那女子的性格有些相似,或许..........高子弋会通融一二呢。 耶律辛娅蹦蹦跳跳的出了驿站,没有带一个随从,又是穿的异域服饰,自然惹来了不少注目。 只是,对于这种注目,耶律辛娅显然不是那么在意,在她的认知里,别人看你,一定是因为你足够美丽,可以吸引人。 所以,耶律辛娅不但没有生气,相反,她还高兴的朝那些对着自己掩嘴偷笑的女子挥了挥手。 一路走到雨花台的途中,耶律辛娅挥手挥得手都酸了,所以,当她看见雨花台三个大字的时候,马不停蹄的便跑了进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雨花台撒赖(二) “姑娘,是想求药还是买玉?”就在耶律辛娅踏入雨花台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男声,耶律辛娅闻声望去,正好看见一名身穿深蓝布衣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前,面色温和,低声询问着耶律辛娅的要求。 “我要见高子弋!”耶律辛娅不顾礼仪的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大摇大摆的扬手说道。 那下人听后一愣,随即问道:“姑娘是来治病的?”说完之后,那下人还将耶律辛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在确认耶律辛娅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那下人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我说我想要见高子弋,不求医干什么!!还有啊,你别这么看着我,小心我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说到最后,耶律辛娅忽然坏笑的对着那下人做了个挖眼的动作。 耶律辛娅本来长得甜美可人,可是这么一比划,愣是将那下人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看耶律辛娅一眼。毕竟.........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对着你狞笑着说要挖掉你的眼睛,任谁都不会不害怕的吧? “姑娘,实在不是奴才不去通报,主要是..........主要是公子今日不见客。”那下人结结巴巴的将话说完,惹来了耶律辛娅的一记冷眼。 耶律辛娅忽然站起身,双手叉腰,冷冷的看着那下人,沉声问道:“你说什么??高子弋不见我??” “姑娘莫要生气,主要是今日公子说了,他要闭门研究新药方,不见人。”那下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苦涩,他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个难缠的姑娘呢? 闻言,耶律辛娅的两个腮帮子不由得鼓了起来,有些愤愤的问道:“谁也不见?” “是,谁也不见。”那下人点点头。 见此,耶律辛娅本是气得不轻,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眸光忽然一转,仰着下巴说道:“谁也不见?我看也不见得吧?你去告诉你们家公子,就说楚言歌让我来找他的!!我倒是要看一看,他见不见我!!” “姑娘........认识楚姑娘??”那下人忽然问道,语气里透着几分疑惑。 听了那下人的语气,耶律辛娅眸子微动,笑嘻嘻的说道:“是啊,我和楚言歌,是很好的朋友呢!” 看着耶律辛娅不似说假话的模样,那下人居然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姑娘在此等候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我家公子。” “好!”耶律辛娅也没想到楚言歌的名号这么好用,当下也有几分兴奋的回答道。 看着耶律辛娅答应,那下人便连忙俯身告退,快速的掀开玉石店后的幕帘,朝着高子弋的内院跑去。 耶律辛娅等在大厅中,有些无聊的往四处张望,正好看见了雨花台偏殿里的挽云阁。 今日挽云阁上垂地的白帘都被疾风派人卷了起来,所以,当耶律辛娅一眼望去时,正好可以看见挽云阁上玉石砌成的阶梯和放在楼阁正中的如血鲜红的古琴。 古琴七弦,琴身是由血红色的玉石打造而成,砌入了玉石地板,不能移动分毫。 耶律辛娅被那古琴吸引,脚步不由自主的往挽云阁上走去,踏在玉石阶梯上的每一步,耶律辛娅都觉得如同梦幻,没有真实的感觉。可是,那把古琴,却像是一个诱人的仙女一般,亭亭玉立在挽云阁上,让她沉迷,脚步缓慢的往上移动着,双眼发神,额间的通灵玉发出了宝蓝色的光芒。 “耶律辛娅!!”一道怒吼的声音在耶律辛娅的耳边响起,胳膊被人紧紧的抓住,耶律辛娅有些恍惚的往身后看去,正好看见了高子弋那双喷着怒火的眼睛。 “高子弋.........?”耶律辛娅被高子弋抓得有些疼痛,当下不由得惊呼道:“高子弋!你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看着高子弋还没有放手的意思,耶律辛娅不由得再次吼道:“我是——!” “你是大辽的雅南郡主,我自然知道!!”打断了耶律辛娅的声音,高子弋将耶律辛娅的手一把甩了出去,冷哼道。 耶律辛娅被高子弋这么一甩,身体惯性的往前一倾,正好摔在了挽云阁上的玉石阶梯上。 玉石冰凉入骨,耶律辛娅倒下的刹那便深吸了一口冷气,有些痛苦的嘶了一声。可是,高子弋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依旧冷冷的望着耶律辛娅,沉声道:“下来!” 看着高子弋无情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耶律辛娅吃痛的爬起身,有些哀怨的看着高子弋的方向,委屈得差点掉下眼泪。 什么嘛,她可是大辽最尊贵的女人,高子弋居然敢这么对待自己?!! “还不下来?想让我派人将你赶出去吗??”就在耶律辛娅愣神的时候,高子弋再次转过身,冷冷的望着耶律辛娅。 见此,耶律辛娅轻轻的抽了一口冷气,然后瞪着高子弋,缓慢的站起身,有些留恋的望了挽云阁上的红色古琴一眼。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走下了挽云阁。 雨花台大厅中,高子弋和耶律辛娅对面而坐,双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善,耶律辛娅是气极,而高子弋则是冰冷无情,一双瞳孔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是没有感情的草木一般。 “你说,是言歌让你找我的??”两人沉默良久,终于,高子弋率先开了口。 闻言,耶律辛娅冷哼一声,揉着自己之前被高子弋紧握的肩膀,沉声问道:“高子弋,你对楚言歌这么好?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关你什么事??”高子弋冷冷的看着耶律辛娅,没有回避,亦没有承认。 见此,耶律辛娅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她还以为,高子弋会拒绝回答呢...........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勇于承认这件事。 “说吧,你有什么事?”高子弋再次开口道,望向耶律辛娅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死物一般无情。 耶律辛娅缩了缩脑袋,抿唇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我记得,那日我并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耶律辛娅答非所问的看着高子弋,眼里布满了挑衅,其间,还掺杂着点点疑惑。 第一百七十五章 雨花台撒赖(三) 高子弋抬眼,目光淡淡的扫了耶律辛娅一眼,耶律辛娅只觉自己的脸上被刀锋扫过一般,有些刺痛的感觉。 “我曾去过大辽,自然认识你。”高子弋冷冷的回答道。 闻言,耶律辛娅的眸子微微一张:“可是,可是我并不是在幽州长大的啊!”耶律辛娅倏然站起身,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高子弋,额间的蓝色宝石泛出了丝丝光亮。 见此,高子弋冷哼一声,然后一拍身侧的木桌,“啪——!”的一声响起,耶律辛娅像是受惊一般的缩回脑袋,怔怔的看着高子弋,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居然对我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高子弋冷哼一声,一双冰冷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耶律辛娅,透出一丝寒光。 耶律辛娅被高子弋的目光吓得噤声,半晌才扭扭捏捏的道:“高........高子弋........我不是故意的。”说着,耶律辛娅愣是从眼里挤出了两滴眼泪,让人心生怜惜。 可是,看着耶律辛娅那副惹人生怜的模样,高子弋却忽然嘲讽的笑了笑,然后不再看她,只是淡淡的道:“你师承苦海大师,恰好,我也常去拜访苦海大师,所以,对于你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高子弋常年在外采集药材,昆仑山集天地灵气之地,自然是他常去的地方,所以.......对于常住昆仑山的苦海大师,高子弋还是十分熟悉的。 “你知道我师傅??”耶律辛娅忽然站起身,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高子弋。 “点头之交而已,不算深交。”高子弋淡淡的回答。 高子弋的点头之交,耶律辛娅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可是........如果高子弋与自家师傅是旧识,那她在昆仑山那么些年,怎么从没有见过他? 耶律辛娅心中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问的。 只见耶律辛娅将目光落在高子弋的身上,沉声问道:“你去过昆仑山,你没见过我吗?” “见过,只是不想你见到我而已。”高子弋平淡的回答。 耶律辛娅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她是大辽的郡主,高子弋若是能与自己成为朋友,不是很好吗?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高子弋只是冷笑一声,却并不回答。 看着高子弋神色自若的模样,耶律辛娅的心中忽然一滞,有些懊恼的将头低了下来,然后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闻言,高子弋有些讶异的看向耶律辛娅,很难想象,这句话居然会从一个自小便骄纵任性的耶律辛娅口中说出来。 这个时候,高子弋本应出声安慰她。可是,高子弋不擅长说谎,也不想安慰耶律辛娅,所以高子弋便老实的点了点头,抿唇道:“你是挺讨厌的。” “为什么??你只见过我一两次啊!!”耶律辛娅有些愤愤府看着高子弋,因为耶律辛娅是站在高子弋身前的,所以,高子弋只能微微抬眼,看向耶律辛娅的下巴。 “你先坐下吧。”他高子弋可不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 闻言,耶律辛娅愣了愣,但还是坐了下来。 “你.........你快说啊,你为什么讨厌我??”耶律辛娅咄咄逼人的看着高子弋。 高子弋轻声一叹,有些无奈的看着耶律辛娅,看着她那双与楚言歌相似的眼睛,抿唇道:“耶律辛娅,你最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时候,就是这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你是大辽的郡主,从小便被众星捧月,不会替他人着想,你害死过多少生灵,你知道吗?” “什..........什么??”耶律辛娅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她害死了多少生灵??这是什么意思??她虽然喜欢恶作剧,整蛊他人,可是绝对算不上什么心狠手辣之辈啊........... “算了,我不想与你多谈。说吧,你今日来雨花台,有什么事??”看着耶律辛娅那双疑惑的眼睛,高子弋忽然选择了放弃与之争执,只是径自的问着耶律辛娅所为何来。 闻言,耶律辛娅眸子微微一张,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的时间有限。”看着耶律辛娅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高子弋不由得出声催促道。 闻言,耶律辛娅微微低眉,抿唇道:“我.......我想让你去为卡玛公主,调理一下身体。” “不去。”耶律辛娅说的纠结万分,可是高子弋拒绝起来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眼看着高子弋就要起身离开了,耶律辛娅慌忙的站起身,喊住高子弋:“高子弋!!那日我让楚言歌来找你了的,她没有告诉你吗?我们卡玛公主的身体非常不好,需要你的帮助!” 闻言,高子弋头也不回的说道:“言歌或许是忘记了,但即使是言歌说的,我也不去。雅南郡主,你还是这般骄纵任性,不懂设身处地为人着想,真是让我失望之极。” 话音落下,高子弋的身影便消失在耶律辛娅的眼前,只有一角蓝色的身影,在耶律辛娅的心中,挥之不去。 高子弋见过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吗?她十岁在昆仑山求学,十二岁那年,穆宗大病,耶律屋质让她回去了幽州一趟,后来..........后来她便在昆仑山住到了现在,若不是此次耶律瀚要前往南唐,她肯定还不能离开那个鸟不拉屎的昆仑山。 所以..........高子弋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呢?是昆仑山吗?还是王宫?? 可是........不管是哪一次,她都没有印象啊。 “高子弋!!你要是不跟我回驿站!我就赖在你的雨花台!!不走了!!”想到气极,耶律辛娅干脆将一切思绪都抛到脑后,一股脑的坐了下来,怒声骂道。 高子弋远远的便听见了耶律辛娅的声音,可是他却没有想要搭理耶律辛娅的意思,脚步依旧不减速度的往内院的房间走去。 两个时辰后,疾风来到高子弋的房前,低声道:“公子?那雅南郡主还在雨花台呢,不赶她走吗?” “不了,她是郡主,我们是平民,随她去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雨花台撒赖(四) 高子弋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疾风听后微愣,随即点头道:“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到了午膳的时间,耶律辛娅的肚子被饿得咕咕叫,可是她却不想对高子弋低头,所以,耶律辛娅便挺直了脊背,佯装不在意的坐在雨花台里,看着来来往往买玉石药材的人,眼神凶恶的四处扫射,让那些平民百姓不敢挪动半分脚步。 “雅南郡主,我们雨花台还需要做生意,还望雅南郡主能够移步。”在三两群客人都被耶律辛娅吓跑之后,疾风终于站了出来,一脸不认同的看着耶律辛娅。 闻言,耶律辛娅微微仰头,得意的勾了勾唇角,笑道:“我就是要你们雨花台的生意做不下去!哼,谁叫高子弋对本郡主不理不睬的?!” 看着耶律辛娅高扬的下巴,疾风眉头一皱,瞬间觉得,楚言歌的性子真是非常讨喜了。 “郡主是千金至尊,何必与我雨花台,一个小小的玉石坊计较呢。”疾风低头,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 闻言,耶律辛娅淡然一笑,摇头道:“错,你们才不是什么小小的玉石坊呢,我哥哥说了,你雨花台,在各国都有分舵,高子弋又是个经商奇才,在这天下间,除了玉书萱,大概就是你们雨花台最有钱了。” “郡主说笑了。”疾风淡淡的扫了耶律辛娅一眼,对这个娇生惯养的雅南郡主,他也是没有半点好感的。 看着疾风对自己的态度,耶律辛娅顿时怒上心头,倏地站起身,指着疾风怒骂道:“你不就是个奴才!你居然敢对本郡主如此无礼!!” “郡主恕罪,疾风不知何处得罪了郡主??”疾风连忙低头俯身,对着耶律辛娅一拜。 耶律辛娅是那种一见别人低头就忍不住想要欺辱的人,这厢看见疾风认错,耶律辛娅也就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没有半分错处,当下便指着疾风道:“你胆敢以下犯上,本郡主要将你的眼珠子给挖了!!”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疾风倏地抬起头,显然也是对这位郡主的狠毒感到十分惊讶了。 “郡主想动我雨花台的人,也没有问一问高某的意见吗?”这时,高子弋的一身蓝衣出现在大堂中,掀开帘幕的一瞬间,耶律辛娅的目光瞬间被高子弋吸引了去,早就忘了之前说过要惩罚疾风的事情。 “高子弋?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耶律辛娅得意洋洋的看着高子弋,似乎这场‘游戏’,她赢了一般。 看着耶律辛娅的表情,高子弋微微皱眉,然后缓步上前,望了疾风一眼,然后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闻言,疾风倏地抬头,在看见高子弋那双冷淡的眼睛时,疾风顿觉心中一凉,连忙低头道:“是。” 看来,因为疾风之前没有听从高子弋的命令,所以高子弋动了怒气。当下看向疾风的眼神,也是带着几分冰冷的。 疾风跟在高子弋身边数十年,自然明白高子弋的底线在哪里,高子弋最厌恶的,便是别人不听自己的命令,刚才自己沉不住气去招惹了耶律辛娅,看来高子弋是对自己失望了。 这么想着,疾风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带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大堂。 看着疾风的背影走出大堂,高子弋这才看向耶律辛娅,仍旧是清冷的语气。 “你想挖谁的眼睛?”高子弋的眼神带着犀利的目光,耶律辛娅一惊,随即低头吐舌道:“我只是吓吓他而已,你若是不喜欢,我就不说了吧。” 看着耶律辛娅无所谓的模样,高子弋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抿唇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我说了,我不会去治那个卡玛公主,谁求都没有用。” 话音落下,还未等耶律辛娅出声反驳,高子弋再次道:“就算是楚言歌,也不行。” 说完之后,高子弋认真的望着耶律辛娅,抿唇道:“金陵城那么多大夫,随你去请。实在不行,你可以问南唐陛下要一些医术高明的御医,医治卡玛公主,绰绰有余了。” 说完之后,高子弋不再等耶律辛娅回答,径自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吗?” 听了高子弋的推辞,耶律辛娅若有所思的望了高子弋一眼,然后沉声道:“高子弋,你是不是因为我,所以才不想救卡玛公主的?” 闻言,高子弋有些嘲讽的看了耶律辛娅一眼,方才负手而立,淡淡道:“郡主太高看自己了,高某并不讨厌郡主,只是不喜欢而已。” “不喜欢??”耶律辛娅瞪大了双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得不到高子弋的喜欢。 “高子弋!你知道我是大辽的雅南郡主,你就应该知道,本郡主的地位多么尊贵!!你居然不喜欢我!!” 这话,耶律辛娅倒是没有夸大,毕竟,耶律屋质在大辽朝廷的地位,仅次于穆宗皇帝,莫不说耶律辛娅是他唯一的女儿,就是耶律辛娅能驾驭这块通灵玉,她就是大辽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高子弋向来不买皇室的账,更何况,还是大辽这么个草原国家。 “郡主似乎总是搞错一件事。”高子弋不咸不淡的瞥了耶律辛娅一眼,沉声说道。 耶律辛娅一愣,随即看了自己一眼,问道:“什么事??” “郡主的身份,高某从来不曾放在眼中。郡主请吧。”话音落下,高子弋便伸出右手,对着耶律辛娅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见此,耶律辛娅真是火冒三丈,恨恨的瞪了高子弋一眼,然后抬手指着高子弋,朗声道:“高子弋!!你居然,居然敢这么对本郡主!!” “郡主请。”还是那句话,此时高子弋的声音里,已经没了什么起伏。 “高子弋!你敢!!”耶律辛娅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子弋的手。 高子弋微微皱眉,没什么耐心的道:“郡主,高某是看在北院大王的面子上,对郡主一再礼让,希望郡主不要让高某难做。” 第一百七十七章 慕千凝越狱(一) “如果本郡主不走,你又能怎么样呢??”听了高子弋的声音,耶律辛娅更是有些得意,原来,高子弋还是顾忌自己的父王的。 只是,耶律辛娅完全看错了高子弋,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高子弋已经一掌将她推了出去。 高子弋的掌中暗夹着内力,这么一推,耶律辛娅毫无准备的就被推出了雨花台。 人站在雨花台外,耶律辛娅还没有反应过来,高子弋便转身走进了内院,其间,一个眼神都没有甩给耶律辛娅,只是冷冷的道:“郡主既是千金至尊,那就应该明白自持身份的道理。” 高子弋此言,看似在提醒耶律辛娅注意身份,实则是在嘲讽耶律辛娅,不懂身份尊卑,还自持高贵。 耶律辛娅踉跄了两步,站直身子的时候,正好听见了高子弋这话,但她想要回头反驳的时候,大堂里已经没了高子弋的影子。 被人这么推了出来,就算耶律辛娅心再大,毕竟还是个女子,所以,她的脸上其实是有些挂不住的,特别是,这一次,还是她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吃闭门羹。 “高子弋..........你给本郡主等着!”恨恨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耶律辛娅便转身离开了雨花台,看那愤愤的脚步,重重的踏在地上,似乎是承载了不少怒气。 此时,雨花台后院里,疾风快步走到高子弋的身边,低头道:“公子,雅南郡主已经离开了。” 高子弋抿了一口清茶,然后若有所思的点头,抿唇道:“你先下去吧。” 看着高子弋神秘莫测的表情,疾风也是一愣,然后点头道:“是。” 既然高子弋都不追究自己的过失了,他自然也就不找上前去讨罚了。 疾风走后,高子弋这才缓慢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垂眸掩住了眼底的神色,那里,是一滩毫无波动的死水,让人看不清,看不透。 润州,天福客栈。 审问了赵德茂之后,楚渊便带着一群人回了天福客栈,其间,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知府跟在楚渊的身后,一言不发,害怕的低着头。 “行了,本官想一个人静一静,知府大人也先回府吧,有什么事,本官再叫你。”走到客栈的楼阁上,楚渊忽然回头,对着离自己不远的知府说道。 闻言,知府点点头,忙不迭送的道:“是是是,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传召下官就是。” “嗯。”楚渊审视的望了知府一眼,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楚渊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知府这才抬起头,有些后怕的抚了抚额头上的冷汗。 回到房间之后,楚渊躺在床上小憩,这一趟,便到了深夜。 月圆当空的时候,楚渊倏地爬起身,左右扫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发现并无人影,只有一地银色的月华洒在屏风上,朦胧之中,带有一丝空灵的美感, 楚渊坐起身,从床底掏出一个黑色包袱,然后从中拿出一套夜行衣,还有那面黑色云纹的面具。 楚渊脱下一身白衣,迅速的将夜行衣换上,然后将面具戴在了脸上,一转身,楚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满身的戾气,双眼布满杀意,与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楚渊,半点不相似。 趁着夜色,楚渊翻越几道高墙,抵达了润州大牢的位置。 可是,楚渊并没有靠近大牢,只是埋伏在一边,像是一条等待猎物的蛇一般,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 时间静默流淌,楚渊的动作却没有半丝的移动,等到月亮移到了西窗的时候,大牢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喊杀声,守在门外的狱卒互相看了一眼,正想进去看看出了何事,楚渊便一指弹去,其间夹着两粒石子,那两名狱卒便被打晕了去。 看着那巍峨的大牢,楚渊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过一会儿,大牢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抹紫衣出现在大牢门口,身后还跟着数十名狱卒,手中拿着长箭和弓,看样子是想将那抹紫影乱箭射死。 这时,楚渊从自己的袖口中拿出一支竹筒,里面是细细的,如筷子一般粗细的银针。就在那抹紫影往他这个方向跑的时候,楚渊忽然运力在那一把银针上面,随着楚渊收回力道,银针随之飞了出去,正好稳稳的射向了紫影身后的狱卒,一时之间,狱卒便倒了一大片。 见此情形,紫影也有些惊讶,目光冷冷的直射楚渊所在的方向,楚渊带着黑色云纹的面具,所以,仅凭一双眼睛,紫影,也就是逃狱而出的慕千凝,是认不出楚渊的。 “何人在此??”身后未死的狱卒首领怒吼道。 楚渊眸光一沉,然后从墙后翻出身,一把拉住慕千凝的手,足尖轻点,眼看着就要逃出大牢。 可是,就在这时,慕千凝忽然顿住脚步,偏头看向楚渊,抿唇道:“有人来了。” 果然,就在慕千凝话音落下的刹那,楚渊这才看见,他们前方,正有一大队人马赶来,为首的,正是那知府大人。 “大胆逆贼!!居然敢打伤狱卒,肆意逃脱!!来人啊!给本官抓住这个胆大妄为的逃犯!生死不论!!” “是!!”知府身后的士兵大声的回道。 闻言,知府的眼底划过一抹嗜血的笑容,楚渊见后一怔,随即偏头看向慕千凝,眼里充满了疑惑。 “你别这么看着我,若是我们不能安全的离开这里,你想知道的事情,怕是一辈子都不能知道了。”慕千凝冷冷的声音从楚渊的右侧传来。 楚渊微愣,随即皱眉道:“你知道我是谁??” 闻言,慕千凝没再回答楚渊的问题,只是冷冷的道:“你走左边,我走右边,城外汇合。” 说完之后,慕千凝便从右侧开始突破,那知府也没有料到慕千凝会直直的冲上前来,所以当下便是一惊,然后连忙吩咐着左右的人:“快!!快给本官抓住这个逆贼!!”说着,那知府还不停的往后退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慕千凝越狱(二) 见此,楚渊的眼底划过一抹赞许,眼前的女子,真是他从未见过的女子,那般果决狠辣,淡漠无情。 也罢,既然他都来了,就顺手将她救出去吧。况且,他也是真的很想知道慕千凝身后的故事。 心中一念之间,楚渊已经抬手击退了左侧的一队人马,双手不断起落,手中的暗器顺着指尖发出,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那些士兵的眉心,一击毙命。 周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知府站在军队之后,神色有些慌张,最后,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楚渊越过重重人影看向知府,看着那知府用手擦着额头上细汗的时候,楚渊的眼睛,忽然一眯。 这个知府,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想到这里,楚渊手中的力道忽然一重。 “啊——!”耳畔响起一阵惨叫,楚渊已经以极其诡异的步伐走到了慕千凝的身旁,只见楚渊一把握住慕千凝的手腕,冷声道:“跟我走!” 慕千凝本在下手杀人,可是手腕被楚渊突然的握住,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怔愣的看向楚渊,冷声问道:“你干什么??” 楚渊冷冷的扫了周围冰冷的武器一眼,抿唇道:“先离开这里!” 话音落下,楚渊没有给慕千凝反应的时间,只是径自的拉着慕千凝的双手,足尖轻点,想要突破重围。 可是就在楚渊提气的瞬间,眼角忽然瞥见了大牢对面暗处的弓箭手。见此,楚渊微微皱眉,有些头痛的看向慕千凝,沉声道:“看来,我们只能杀出重围了。” 慕千凝冷冷的斜了楚渊一眼,毫无感情的说道:“废话。” 说完之后,慕千凝便转身,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冷声道:“城外见,不要让我等太久!” 看着那女子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楚渊的眼角微微上扬,轻声回了一句,“好。” 因为知府将弓箭手安排在楼阁上,所以,楚渊和慕千凝必不能飞跃逃走,只能选择与那些士兵缠斗,杀出一条血路! 慕千凝和楚渊都是在刀光剑影中成长的人,与这些士兵交手,自然是以一敌百都不会感到吃力。 可是,不知那知府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士兵,一时之间,慕千凝和楚渊都感到了一丝吃力,毕竟,面对总是杀不完的人墙,只要他是一个人,都会有精疲力尽的时候。 就在楚渊暗自想办法脱困的时候,远处飞来一群黑影,在知府还没来得及下令放箭的时候,那一群黑影便已经稳稳的落在了楚渊和慕千凝的身侧。 为首的女子一身黑色劲装,在看见楚渊的刹那,眼睛微微一眯,随即恢复正常,然后看向慕千凝,冷冷道:“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先生要你,还有何用?” 听见女子的轻嗤,慕千凝倒是没有惧怕或是羞愧,她的眼神,依旧冷静自持,沉默半晌,慕千凝这才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士兵,然后目光在女子带来的数十名黑衣人身上略过,轻声道:“你们先走,我可以自己逃出来。”话音落下,慕千凝忍不住侧头望了楚渊一眼,然后回头对那来人说道:“顺便将这个人带走。” 慕千凝的声音里,毫无起伏,更不论感情,可是此时此刻,听在楚渊的耳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你在命令我?”女子从自己的头发里取出一根金簪,横放在身前,做出了一个极其戒备的动作。 看着那女子手中的金簪,楚渊的眼底划过一抹暗光,心中不由得暗道,果然如此,慕千凝,与那个人,果然是有些关系的。 “现在逃命要紧,你也不想先生责怪自己吧?”慕千凝倒是难得的回了女子无趣的问话。 闻言,女子的面色也是一凝,审视的望了周围的众多兵马一眼,然后感叹道:“看来,那燕王是下定了决心要抓住你啊。” 闻言,慕千凝有意无意的望了楚渊一眼,发现楚渊也正看着自己,慕千凝目光微微一闪,然后冷冷道:“先出去再说吧。” 慕千凝的这句话,像是对那女子所说,也像是对楚渊所说。 听了慕千凝的话,那女子也是即刻收敛了情绪,看着周围的士兵,手握金簪,严阵以待。 这时,那知府的眸色一暗,冷声吩咐道:“给本官将他们给抓了,或者,杀了。不留活口!!” 冷心无情的四个字从那知府的口中传出,楚渊只闻慕千凝冷冷一笑,然后跃身上前,一道剑光闪出,眼前的侍卫已经倒了一片。 看着慕千凝是动作,那女子也是一怔,但随即一笑,然后起身上去,手中的金簪飞快的刺向士兵,手腕一转,带出一片血雨。 看着那女子和慕千凝都已经动手,楚渊也不耽搁,当下便上前逼退了一队士兵。 这么一个圆月当空的夜晚,润州的大牢门口,却是一片腥风血雨,其间的几抹黑影,像是修罗魔鬼一般,杀人杀红了眼,到最后,那些士兵,都不敢迎面而上,只能从侧敲击,可是,在没有反应之下,他们的身子还是倒了下去。 就这么打斗了接近半个时辰,周围已是一片血海,慕千凝的脸上也已经挂上了一些箭伤,身上的紫衣也是染满了鲜血,到最后,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那些士兵的了。 而楚渊也并不好过,只是他穿着黑色夜行衣,根本看不出来罢了。 他们几人中,最后,倒是那蒙面女子的样子好一些,至少不会像他们这般狼狈。 “走!!”就在这时,那蒙面女子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忽然大吼一声,慕千凝和楚渊会意,脚下一点,瞬间便移到了蒙面女子的身旁。 眼见着三人就要离开了,知府的面色一惊,连忙怒吼道:“放箭!!给本官放箭!!把他们都杀了!!” 可这时,却没有一个人搭理知府的话语,他们是士兵,下方除了逆贼,还有他们最亲密的战友,他们自然不能放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慕千凝越狱(三) 见此,知府的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看着身旁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冷声问道:“赵参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赵参领冷冷的瞥了知府一眼,然后沉声道:“那些逆贼身旁,都是本参领手下的将士,大人不在乎,本参领还在乎!!” 这一句话,将知府的脸说的一阵青一阵白的,他自知理亏,不敢多言。可是..........眼见着慕千凝等人就要逃脱了,他的面色又是一急,连忙拉着赵参领的手道:“赵参领!你看那逆贼就要逃脱了,再不放箭就来不及了!!” 闻言,赵参领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道:“无事,就算他们能逃出天牢,也肯定走不远!” 听到那赵参领的话,知府真是被气得气血上心头,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晕倒。 看着那知府装模作样的样子,赵参领的眼里划过一抹嘲讽,然后将目光移向已经逃出了士兵的慕千凝一行人,眼底划过一抹流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千凝一行人跑出了润州城,在城外的破庙停了下来,楚渊的气息有些微喘,可奇怪的是,这般劳累,慕千凝的面色却没有半点变化,就连脸上都没有汗水。 “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慕千凝回头,冷冷的看向那蒙面女子。 闻言,蒙面女子一愣,随即点头道:“也好。” 他们虽不累,可是她带来的那些下属却是已经累得不行,真是难为了慕千凝还能为自己的人着想。 想到这里,蒙面女子若有所思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轻声道:“楚公子,好久不见。” 闻言,慕千凝也将目光移向楚渊,楚渊抿唇一笑,缓缓的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取下,露出了一张清俊秀挺的面容。 “金簪为器,杀人于无形,天下第一富豪,玉书萱,好久不见。”楚渊看着那蒙面女子,淡淡的开口。 闻言,玉书萱微微一愣,随即笑着将蒙面的纱布摘下,沉沉的看着楚渊,抿唇道:“我没想到,楚公子居然会和千凝有交集?” “各取所需而已。”这厢楚渊还未开口,慕千凝便率先出声,对此,楚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反倒是玉书萱有些讶异的张了张嘴,只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是吗?楚公子........?”慕千凝挑衅的看着楚渊,如白日时看向楚渊的目光,如出一辙。 见此,楚渊微微挑眉,笑看着慕千凝,看着她那张不大的脸上划过的冷漠,楚渊的心中忽然有些怅然, 因为,他实在不明白,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会让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子,眼里布满了沧桑和无情。 可是,也仅限于怅然而已,深吸了一口气,楚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看向慕千凝,抿唇道:“没错,我知道你想逃出大牢,我只是给你一个暗示而已。” 楚渊说的,是他们白日里的对话,其实他对慕千凝说的是,你要出去,我可以帮你。 好在慕千凝并不是笨蛋,瞬间便明白了楚渊的意思,所以,才会有今夜的一场血战。 “你想知道些什么?”慕千凝丝毫没有回避玉书萱的意思,径自的问道。 闻言,楚渊的眸光微微一闪,望了玉书萱一眼,然后又望了慕千凝一眼,沉声道:“我要知道的,很多都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慕千凝微微皱眉。 闻言,楚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凝眉问道:“我想问你,那知府,为何非杀了你不可?” 听到楚渊的问题,玉书萱似乎轻轻的勾了勾唇角,这时,慕千凝抬头望了玉书萱一眼,玉书萱会意,对着楚渊点了点头,然后便回避了两人。 见此,楚渊的心中微微一怔,他原本以为,玉书萱的位置应该已经很高了,可是没想到,玉书萱还是要乖乖的听慕千凝的话。 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呢?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呢。 就在楚渊思绪混乱的时候,慕千凝忽然出声道:“秦王是我杀的,知府虽然不知道,但是.........我想他应该是猜到了。他抓了我,不过是想在危机之时,让我替他背罪而已。” “可你是凶手,知府为何不直接将你交给我?这样一来,他还能将功赎罪。”楚渊有些疑惑的皱眉。 闻言,慕千凝的嘴角微微一勾,有些讽刺的看向楚渊,沉声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秦王死得如此蹊跷,里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你什么意思?”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 慕千凝微微皱眉,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你知道玉书萱的身份,应该知道我是替谁办事。可是我要告诉你的是,那日在润州城外,秦王是遇刺了,但是并没有身死。” 说到这里,迎着楚渊疑惑的目光,慕千凝再次道:“秦王遇刺之后回了润州,当夜,他便去了玉春楼,我是在那里将他杀死的。知府知道这件事,可是,他却不敢承认。毕竟........在城外遇刺身死和在润州城的花楼里被杀,可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说完之后,慕千凝望了楚渊一眼,莫名的笑了起来。 见此,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慕千凝的意思,他多少明白一些。 如果秦王是在城外遇刺身死,那其实与知府的关系就不是很大,就算要治罪,也不会是死罪。 可是,如果秦王是在润州城内的花楼里被刺杀的,那知府便难逃一死,毕竟是皇室子孙,在知府的管辖之内死了,知府自然要当死罪。 至于知府为何将慕千凝给抓了起来,想来也是怕最终查不出凶手,到时候,知府顺手推舟,就说慕千凝是杀害秦王的凶手,这件案子便算是知府将功抵过查出来的。李璟想要治罪,也是治楚渊的罪,与那知府,反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楚公子想明白了吗?”就在楚渊凝眉沉思的时候,慕千凝的声音忽然传来。 第一百八十章 只是从心 “我还有一事不明。”在慕千凝挑衅的询问楚渊的时候,楚渊再次将目光落在了慕千凝的脸上,沉声问道。 闻言,慕千凝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讶异的问道:“什么事?” “你怎么会被知府给抓了起来??”楚渊沉声问道。 听了楚渊的声音,慕千凝的脸上划过一丝难得的窘迫,在楚渊疑惑的目光中,慕千凝强自镇定的说道:“我中毒了,那知府并不是笨蛋,眼看着拦不住我,便给我下了软骨散。” 之后的几日,知府每夜都会派人过来给慕千凝重新下药,这么些日子,她便一直被关在大牢里,动弹不得。 直到今日楚渊来了大牢,审问了一番犯人,知府怕得不行,这才忘了派人来给慕千凝下药。 可是,那知府似乎是半夜想起了这事,便带着大批人马来了大牢,果不其然,慕千凝已经杀出了重围。 “软骨散?”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淡淡道:“没想到那知府还有这等阴损的药物。” 软骨散,顾名思义,能软人筋骨。特别是习武之人,若是服下了软骨散,一天一夜,都不能提起半分内力,自然也就与普通人没有差别了。 难怪,难怪自己初见慕千凝的时候,只是觉得此女子有些异于常人,可是今夜一见,那招招致命的杀法,可是与男子相比都毫不逊色。杀伐果决,让人难得的痴迷。 “你问完了吗?”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慕千凝的声音。 闻言,楚渊微微挑眉,点头道:“好了。”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慕千凝淡淡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对着楚渊点了点头,转身退出了破庙。 看着慕千凝渐渐远去的背影,楚渊的眼底忽然划过一抹流光,在慕千凝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楚渊忽然问道:“慕千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他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可是她却尽数都告诉了自己。 慕千凝头也不回的回道:“你救了我,满足你的好奇心,也只是从心而已。” 说完之后,慕千凝便一步踏出了破庙,然后带着一大群人离开了楚渊的视线。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紫色身影,楚渊的眼里划过一抹笑意,他相信,他们还会见面的。 天明时分,一处野外小院里。 院子的石桌前,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 慕千凝前脚踏进小院,青衣男子便淡淡的开口道:“回来了?” 慕千凝走近男子,在他的身前跪了下来,低首道:“先生恕罪,让先生操心了。” “起来吧。”男子的声音缓慢的响起。 慕千凝微微一怔,随即不急不缓的站起身,直直的站在男子的身前,一言不发。 这时,玉书萱从慕千凝的身后走上前,对着青衣男子微微行礼,抿唇道:“荣先生,今日营救千凝的时候,是楚渊帮了我们。” 此话一出,荣子木打着节拍的手忽然一顿,然后抬头看向玉书萱。 慕千凝的神色一僵,也是回头望着玉书萱,似乎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要刻意强调这件事情。 “先生,楚渊是诸葛家的嫡子,先生不是一直想拉拢他吗?”玉书萱轻笑道。 闻言,荣子木懒懒的抬头打量了玉书萱一眼,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荣子木懒懒的声音响起,慕千凝不由得回头望了荣子木一眼,冷声道:“先生志在天下,与诸葛家的人,还是不是过多的牵扯得好。” 闻言,不止玉书萱有些惊讶的看着慕千凝,就连荣子木都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千凝,你似乎对楚渊这个人,很是上心?”荣子木笑问着慕千凝,可是眼里已经结了一层冰,透着几分寒气。 “先生多虑了,我慕千凝从来都是就事论事。”慕千凝冷冷的看着荣子木,似乎荣子木的话语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一般。 见此,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挑,然后撑着下巴问道:“你的意思是什么?” 慕千凝的眸光微敛,淡淡道:“先生知道,诸葛家的人都是些硬骨头,如果真心相助先生,或许会事半功倍,可是,如果诸葛家的人一旦反水。那天下.........可是会易主的。”说到这里,慕千凝认真的望了荣子木一眼,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透着几分犀利的光。 见此,荣子木微微一怔,这种目光,他曾在慕千凝的眼里见过,多年的相处,荣子木知道,只有在慕千凝认真分析结果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才会透出一丝怜悯的光芒。 而这个时候,她的眼里,就有这种光。荣子木见后,久久不语。 看着荣子木认真思索的模样,玉书萱微微皱眉,有些怨毒的望了慕千凝一眼,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她对荣子木多么真心,无论她说的话多么有道理,只要慕千凝开口,荣子木都会对她的意见,视若无睹。 “千凝说的有道理,现在是非常时期,能不招惹诸葛家的人,我们就尽量避开好了。”沉默良久之后,荣子木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慕千凝仍旧不悲不喜,而玉书萱却是一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荣子木,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先生,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看着荣子木没有再吩咐的事情,慕千凝淡淡的开口。 闻言,荣子木抬眼望了慕千凝一眼,一双冷静沉稳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慕千凝,在确认她并没有任何反常之后,荣子木才淡淡的道:“你先下去吧。” 慕千凝点头离开,走出了小院的木门,脊背挺得笔直,半点不像是浴血奋战之后的人。 看着慕千凝离开的背影,荣子木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若有所思的看向玉书萱,沉声问道:“你们怎么会遇到楚渊的?他在润州?” 闻言,玉书萱连忙低头,老老实实的将楚渊为何在润州的事情同荣子木报备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强调了一句,在她前往支援慕千凝之前,楚渊已经和慕千凝‘并肩作战’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卫王的邀请(一) “你是说,在你去大牢之前,楚渊已经在那里了?”荣子木目光沉沉的看着玉书萱。 玉书萱点点头,沉声道:“嗯,先生应该知道,楚渊此人,心思向来缜密。他这么有目的的接近千凝,怕不会只是简单的想知道一些内幕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接近千凝,是想接近我们?”荣子木将手搭在石桌上,目光冷冷的看向玉书萱。 见此,玉书萱心中一惊,连忙低头道:“先生恕罪,玉娘也只是妄加揣测而已。” 闻言,荣子木冷冷的轻嗤一声,然后淡淡道:“你心中所想,我好歹知道一些。我并不反对你们耍一些小手段,可是,千万不要让我看出来。因为我虽然不在意,但是不想让自己的下属,这么笨。” 说完之后,荣子木站起身,看向玉书萱,淡淡道:“对了,你在金陵城的时候,不是去见过楚言歌吗?如果这件事让敝上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先生恕罪!!”听到荣子木的声音,玉书萱心中一颤,连忙跪了下来,浑身都在颤抖。 闻言,荣子木看也不看玉书萱,脚步速度不减的往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玉书萱,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敝上的脾性,可是比我差多了。你现在虽然是我的人,但是,敝上想要处置你,我还是拦不住的。” 说到这里,荣子木的脚步忽然顿住,然后回头望了玉书萱耷拉的脑袋一眼,轻声道:“除非.............” 玉书萱抬头看向荣子木,看着他带有蛊惑一般的目光,下意识的问道:“除非什么?” 见此,荣子木微微挑眉,抿唇道:“除非,改朝换代。” 除非改朝换代...........荣子木的声音一直在玉书萱的脑海里回荡,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一道魔咒,让玉书萱不停的触摸着心底的那扇铁门,那铁门里,关着的是洪水猛兽,一旦将铁门打开,那就是玉书萱心底无尽的贪念和嗜血。 玉书萱掌握无尽的财富,如果她一旦反水,那便是那个人..........最大的损失............而荣子木,他还是需要自己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玉书萱的眼里划过一抹精光,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金陵城,楚府。 楚言歌早早的起了床,在乐月的帮助下,楚言歌今日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看上去倒有了几分金陵大家闺秀的模样。 “小姐真是漂亮呢。”乐月看着铜镜里面若瓷肌的楚言歌,看着眉眼渐渐长开的女子,乐月的眼底划过一抹羡慕。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长得漂亮,楚言歌自然也不能例外,所以,当她听见乐月的夸赞时,即刻便扯开了嘴角,笑嘻嘻的说道:“哪有!” “小姐天生丽质,比金陵城的贵家小姐们都要好看呢!”乐月看着楚言歌开心的嘴角,当下也不由得咧开了嘴角。 “胡说八道,哥哥说了,我们这样会惹来祸事!”说着,楚言歌便学着楚渊的样子瞪了乐月一样,那气鼓鼓的样子,真是逗乐了乐月,一时之间,乐月都收不住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小姐,你这样实在是太像大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死丫头!取笑我是吧?!”看着乐月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楚言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故意用手拧了乐月的肩膀一下,疼得乐月连忙跳起身。 “啊!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听着乐月连连求饶,楚言歌不由得笑骂道:“你真是古灵精怪!哪里有那么痛!” 就在这时,一抹白影出现在楚言歌的门口,白烟倚靠着木门看向楚言歌和乐月扭成一团,淡笑道:“言歌。” 听了白烟的声音,楚言歌立即站直了身子,双眼紧紧的盯着白烟,沉声问道:“白烟姐姐,怎么啦?” 见此,白烟低头,淡然一笑,抿唇道:“雅南郡主来找你了。” 雅南郡主??楚言歌的脑海里划过一丝呆滞,在一瞬间之后,这才想起来,那雅南郡主,不就是耶律辛娅吗? “她……来找我,可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楚言歌偏着头看向白烟,有些疑惑的问道。 闻言,白烟一愣,随即道:“雅南郡主说她早和你有约,你不知道是什么事吗?” 听了白烟的声音,楚言歌只觉得嘴角有些抽搐,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轻声道:“好,我这就去。” 这个耶律辛娅,还真是谎话连篇啊…… 闻言,白烟有些怔愣的望了楚言歌一眼,在确定楚言歌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白烟这才点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楚府大堂,当楚言歌收拾好自己之后,慢悠悠的走到大堂门口,正好看见了耶律辛娅瘫软的身子窝在木椅里,那模样,可是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 今日的耶律辛娅穿的是一身大辽的劲装,大辽不比中原和江南,对女子有众多约束,在大辽,女子也是能文能武,会骑马打猎的。 所以,当今日耶律辛娅的一身红色打猎劲装出现在楚言歌面前的时候,楚言歌微微一愣之后,这才道:“辛娅,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楚言歌前脚踏进大堂,耶律辛娅后脚便扑了上来。楚言歌险险的接住耶律辛娅的同时,不由得惊呼出声。 耶律辛娅在楚言歌的怀里轻轻一蹭,然后抬起头,笑嘻嘻的说道:“我们去打猎吧。” “打猎?我们??”楚言歌指了指耶律辛娅,又指了指自己。 耶律辛娅点点头,抿唇道:“是啊!就是我们两个!” 闻言,楚言歌嘴角一抽,然后推开了耶律辛娅,忙声道:“还是不了,我们两个小女子,很容易打猎不成,还会喂了野兽的肚子。” 听了楚言歌的推辞,耶律辛娅上上下下环视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抿唇道:“你……在拒绝我吗?” 闻言,楚言歌走近一张木椅,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面容肃穆的点了点头! “对,没错!”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卫王的邀请(二) 看着楚言歌理所当然的模样,耶律辛娅冷冷一哼,同样在楚言歌的对面坐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楚言歌,朗声道:“你可是诸葛家的嫡女,你会怕洪水猛兽吗?” 耶律辛娅撑着下巴,一脸笑意的看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一愣,随即嗤笑道:“我不想操劳,不行吗?” “不行!我在金陵呆的无聊,你得陪我去玩儿!”耶律辛娅得意洋洋的看着楚言歌,丝毫不在意楚言歌的拒绝。 见此,楚言歌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偏过头,仔仔细细的审视了耶律辛娅一眼,然后抿唇问道:“你怎么这么想我和你出去打猎?你别有目的吧?” 话音落下,楚言歌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魅惑,耶律辛娅见后一愣,随即笑道:“你想知道,怎么不和我一起出去看看?” “没兴趣。”楚言歌利落干脆的拒绝道。 见此,耶律辛娅微微皱眉:“为什么?” “我懒得动!”楚言歌神色恹恹的说道。 “去嘛,楚言歌~~~”耶律辛娅的喊声跌宕起伏,听了她的声音之后,楚言歌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听说,你昨日才去雨花台闹腾了一天,今日就想在我府上撒赖吗??”楚言歌懒洋洋的看着耶律辛娅。 闻言,耶律辛娅神色一怔,似乎有些不明白楚言歌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的??”耶律辛娅这么想着,问题便脱口而出。 闻言,楚言歌微微挑眉,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递给了耶律辛娅。 同时神色自若的开口道:“你算是闹腾完了,昨夜子弋便捎人带了这么一封信给我,你倒是真会说谎啊……”说到最后,楚言歌的脸色开始变得极其精彩。 听着楚言歌说的话,耶律辛娅有些犹疑的展开那封信纸。一时之间,耶律辛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言歌: 今日耶律辛娅到雨花台相求于我,想我救下大辽的卡玛公主,我不知这是不是你的意思。如果不是,你便将我这封书信当做从未出现过,如果是你的意思,那我就坦诚的告诉你。 我想救的人,刀山火海也要去救。我不想救的人,荣华富贵相送也不救。希望你能明白。 高子弋 “这高子弋什么意思???他这是看不起我大辽的公主吗?!”耶律辛娅将那封信纸一把撕碎,神色狰狞的看着楚言歌。 对于耶律辛娅的暴怒,楚言歌并没有做什么表情,那模样,就好似笃定耶律辛娅会发火。现在发生的事情,都是她意料之中一般。 “子弋性情如此,你也不必过于生气,再说了,那卡玛公主也并不是什么病入膏肓了,你何必求助于子弋呢?”说到这里,楚言歌的声音忽然顿了顿,默然半晌之后才道:“难道说……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闻言,耶律辛娅神色一怔,倏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了楚言歌的眼眸,那眸底如清水深潭,瞳孔漆黑如漩涡,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耶律辛娅神色匆匆的移开目光,喃喃自语的说道。 “我没什么意思,是你太紧张了,辛娅……”楚言歌低声说道,那双眼睛,透出了几分柔美的光芒。 闻言,耶律辛娅愣愣的看了楚言歌一眼,在看清她眼底并无波澜之后,耶律辛娅忽然微微眯了眯双眼。 就是这样的目光,却让她暗自心惊,让她害怕到转移了目光。 这就是诸葛家的嫡女,新一代的驭灵神女………虽然她还未完全成年,可是这份洞悉人心的本事,却已经渐渐成熟…… “哼,高子弋不救就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要这七级浮屠,难道本郡主还要凑上前去给他造福吗?哼!!”沉默半晌之后,耶律辛娅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里虽然充满了任性和不以为意,但仔细听去,还是有几分无奈和难过的。 楚言歌静静的看着耶律辛娅挥舞的动作,神色微微一变,淡淡的出声问道:“怎么?你还想去打猎吗?” 嗯?耶律辛娅怔怔的看着楚言歌,似乎不明白楚言歌为什么会突然转移话题。 “去吗?”见耶律辛娅迟迟不开口,楚言歌忽然又道。 “不………”迎着楚言歌那双透视心灵的眼睛,耶律辛娅不由得有些迟疑。 “不去了?”楚言歌轻笑一声。 “不!要去!”耶律辛娅眸子一张,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的看着楚言歌。 见此,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眯,她还以为耶律辛娅已经被自己给唬住了,看来...........应该说是不愧为通灵玉选择的主人吗? “行啊,走吧。”楚言歌知道耶律辛娅别有目的,但是,就算知道,楚言歌也不会退缩,毕竟.......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看着楚言歌视死如归的模样,耶律辛娅缓慢的站起身,望着楚言歌,轻声道:“我忽然想起,前几日燕王殿下曾邀请本郡主去打猎,要不........一起吧?” “你有约了?”听到这里,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怔,她想要透过耶律辛娅的眼睛看透她心中的想法,可是多次试验之后,楚言歌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读懂耶律辛娅的内心,就像..........耶律辛娅也不能看穿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一样。 她们两人,生来就是为了互协合作的,同样的,也是互相制衡的。 “也不算,你不是害怕洪水猛兽吗?我听说燕王殿下精通骑射,勇猛无敌,我想着,他一定可以保护我们的吧?”耶律辛娅望着楚言歌,轻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道:“燕王?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敢这么接近他?” “我当然知道啊,他是个有野心有雄才伟略的,真正的帝王之才,可惜..............”耶律辛娅的声音忽然顿住,声音里有些些遗憾。 闻言,楚言歌抬头看了耶律辛娅一眼,沉声问道:“可惜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卫王的邀请(三) “我可不能说。”耶律辛娅抬起头,朗声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见此,楚言歌微微一怔,难怪那么多人都说她们相似,此时此刻,就是她也觉得呢。因为.........她似乎从耶律辛娅的笑容里,看见了自己一般。 “为何不能说?”楚言歌兴趣勃勃的问着耶律辛娅。 耶律辛娅抬头,笑看着楚言歌,轻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有什么目的吗?你和我一起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我又不会将你怎么样。” 闻言,楚言歌有些犹豫的皱了皱眉,见此,耶律辛娅忙道:“还是说,你怕了?楚言歌?” 耶律辛娅的表情欠揍得让楚言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楚言歌会怕吗?怕什么?难不成还怕耶律辛娅会将自己卖了不成? 别说耶律辛娅不敢,就是她敢,她也得有那个脑子才行啊............想到这里,楚言歌轻轻勾了勾唇,然后将目光移向耶律辛娅,轻声道:“去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把戏。” 看着楚言歌上扬的眉头,耶律辛娅竟痴痴的扶腰了起来,笑够了之后她才抬头看向楚言歌,轻声道:“走吧。” 见此,楚言歌抿唇一笑,缓步跟上了耶律辛娅的步子。 .......................................................................... 燕王府。 李弘冀独自在后院练箭,“啪——!”一支箭矢稳稳的落在了靶心,李弘冀见后微微一笑,刚毅的脸上闪过一抹自傲。 李弘冀是嫡长子,他继承了先祖李昇的勇猛和聪颖,同时也继承了李昇的暴戾和自大。所以,李弘冀是有资格自傲的,他生来就是不平凡的人,年纪轻轻便领兵沙场,在众皇子承欢膝下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李弘冀若为帝王,当是南唐之幸。可惜................. 李弘冀身后的一棵大树上,萧染斜斜的瘫软在树梢支口,眼底是淡淡的惋惜。 可惜,李弘冀此人勇猛有余,智计不足。在与人争权夺位的时候,总是会吃不少暗亏。 “大哥好箭法!”萧染躺在树梢枝头,在李弘冀射完一支箭矢之后,快速的掩去眸底惊华,笑嘻嘻的说道。 闻言,李弘冀转过头,看着笑意满满的萧染,挑眉道:“本王记得,四弟的箭法似乎也是不错的。” 闻言,萧染微微挑眉,轻声道:“大哥说笑了,本王可不会箭法。” 听了萧染的声音,李弘冀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的点点头,抿唇道:“是,是本王糊涂了,四弟并不会箭法。只是,四弟现在还是带病之身。还是好好的躺在软塌上休息吧。” “还是大哥关心本王。”萧染大笑一声,然后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半点不像是身有重病的人。 萧染跳下树梢之后,慢悠悠的往自己的软塌走去,在他还未走到软塌边的时候,一名小厮忽然从小院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禀告道:“王爷,雅南郡主求见。” 雅南郡主?听了手下人的禀报,不止是萧染顿住了步子,就连李弘冀都忍不住望了萧染一眼。 “请郡主去大殿等候吧,本王这就去。” “是。”那小厮低头,连忙转身,萧染忽然叫住他:“等等。” 萧染的声音响起,那小厮的身形一顿,迅速的转过身,李弘冀微微偏过头,疑惑的看着萧染。 在两人的目光下,萧染微微皱眉,轻声问道:“雅南郡主,是一个人来的吗?” 小厮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卫王殿下的话,雅南郡主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了一个女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但是奴才不认识。” “她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萧染懒洋洋的问道。 小厮一怔,回忆了一番之后才道:“好像是...........水蓝色的对襟锦衫。” “行了,你先下去吧。”听了小厮的回答之后,萧染的眸光微微一闪,然后低声吩咐道。 小厮离开之后,李弘冀这才看向萧染,轻声问道:“你知道耶律辛娅带的人是谁?” 萧染回头,平淡无奇的声音响起:“知道,大哥应该也见过,楚渊的妹妹,楚言歌。” “楚言歌?”李弘冀微微皱眉,对楚渊这个人,李弘冀是又惜才,又憎恨。可是对于楚渊的妹妹,他倒真是不清楚了。 “大哥没有见过她吗?”萧染不以为意的问道。 李弘冀摇摇头,萧染一笑,无意的动了动手腕,轻声道:“那走吧,去见一见,这位楚大人的胞妹。” 萧染话音落下,还未等李弘冀开口,他已经率先走在了李弘冀的前面。 看着萧染的背影,李弘冀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乐意萧染对自己卖关子。 燕王府,正府大殿。 耶律辛娅和楚言歌被燕王府的家丁请入大堂之后便替两人斟了一杯热茶,然后退了出去。 所以,此刻,只有楚言歌和耶律辛娅两人遥遥相望,相对无言。 “这燕王怎么还没来啊?”楚言歌皱眉说道。 闻言,耶律辛娅神色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道:“也许是有些事情呢,我们再等等吧。” 耶律辛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楚言歌偏头看向耶律辛娅,眼里写满了疑惑。 无视着楚言歌的目光,耶律辛娅淡然自若的将手边的茶杯端起,适才轻噙了一口,李弘冀和萧染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 李弘冀走在萧染的前方,萧染比李弘冀年幼,长幼有序,萧染自然比李弘冀故意慢了半步。 只是再如何慢,楚言歌还是一眼看见了那抹肆意行走的黑影,那如玉的面庞,鲜红的唇,浑然天成的容颜,不管从哪里看去,都是一张被雕刻的容颜,找不出半点瑕疵。 在看见萧染的刹那,楚言歌便失了神,直到耶律辛娅站起身,她才后知后觉的站了起来。跟着耶律辛娅行礼道:“民女楚言歌,参见燕王殿下,卫王.........殿下。” 耶律辛娅是大辽的郡主,行礼自然不用依着南唐的礼数,所以,耶律辛娅只是对着李弘冀和萧染两人点了点头,轻声道:“燕王殿下,卫王殿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卫王的邀请(四) 李弘冀对着耶律辛娅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首位坐下。 萧染倒是没有多看耶律辛娅一眼,他的目光在楚言歌的身上一掠而过,然后坐在了李弘冀的右下方。 见李弘冀和萧染都已经入座,耶律辛娅和楚言歌也连忙坐下,这厢耶律辛娅还没有开口,李弘冀已经率先出声道:“雅南郡主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要事?” 看着李弘冀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盯着自己,耶律辛娅微微缩了缩脖子,随即笑道:“燕王殿下说笑了,本郡主生来就是闲人,哪里有什么要事啊。本郡主只是闲来无聊,忽的想起之前燕王殿下曾告诉过本郡主,若是无聊,可以找燕王殿下一起去城外打猎。” “正好本郡主今日闲了,就不请自来了。”说完之后,耶律辛娅还转头对着楚言歌挤了挤眼睛。 见此,楚言歌微微汗颜,有些无奈的移开了目光,表示自己并不认识这个智障。 可是,当一个人越想降低存在感,她的存在便会被无限放大,就像此刻,楚言歌拼命的低头,萧染还是开口了。 “雅南郡主认识这位........姑娘?”萧染故作不知的看着楚言歌。 此言一出,不止楚言歌的表情难以形容,李弘冀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萧染,在看见萧染勾起的唇角时,李弘冀微微挑眉,他真是为这位楚姑娘感到惋惜。 萧染是个什么样的人,怕是没有人会比李弘冀更了解了,萧染想要整蛊的人,没一个能逃得了的。 也不知这位楚姑娘是怎么惹着了萧染,居然让萧染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自然,这位是楚言歌,她的哥哥可是御前行走呢。”耶律辛娅笑看着萧染,似乎并不知道萧染和楚言歌之间的瓜葛一般。 “御前行走?那是她哥哥?”萧染这话问的是耶律辛娅,可是眼睛却是看向楚言歌的。 楚言歌虽然不明白萧染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萧染询问,她还是只能点点头,沉声道:“是。” 听见楚言歌回答了,耶律辛娅自然也就摆摆手,没有再做过多的回答。 “可是,那不是太监吗?怎么会有家属呢.............”萧染疑惑的回头看向李弘冀。 听见萧染的问话,除了楚言歌,李弘冀和耶律辛娅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御前行走这么个从三品官员是太监的人,萧染怕是从古至今第一人了吧? “我哥哥不是太监,他是陛下亲封的,御前行走。”看着萧染故作疑惑的表情,楚言歌沉吟了半晌,眼底波光微动,然后冷冷的看向萧染,沉声说道。 楚言歌的声音透着几分清冷,听得在场的三人皆是一愣。 “果然不愧为,楚渊的妹妹。”李弘冀点头赞赏道。毕竟,在场的三人,每一个的地位都比楚言歌高上许多,加上之前萧染的取笑,楚言歌若是平常的官家小姐,肯定已经羞赧得不行了。 可是,楚言歌却淡定自若的迎视着萧染的眼睛,出声反驳了萧染。 或许萧染也被楚言歌的反应给唬住了,过了大半晌,他都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耶律辛娅唯恐天下不乱,朗声道:“对啊,那可是御前行走,卫王可不要胡乱猜测哦。” 闻言,萧染微微眯眼,轻轻的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多话。 “雅南郡主既然想去打猎,那本王便没有不遵从的道理。”就在这时,李弘冀的声音恰好转移了话题。 众人皆往李弘冀的方向望去,李弘冀淡笑一声,然后站起身,看着萧染道:“四弟也一起吧?” 萧染的性情极难掌握,平生也不喜欢热闹,李弘冀与他相交多年,自然明白萧染的性子。此时一问,不过是客套话而已,李弘冀似乎笃定了萧染不会同意,可是没想到萧染只是挑了挑眉,然后懒洋洋的说道:“好啊,正好本王也去活动活动筋骨。” 看着萧染答应,耶律辛娅眸子微张,沉声问道:“卫王不是体弱多病吗?你还要同我们一起去打猎吗?万一............”耶律辛娅的声音适时的止住,她还未出口的那句万一,在场的三人都能猜到。 万一萧染病发,按着现在李璟宠爱他的程度,怕是会不顾大辽的颜面,将罪责怪在自己的身上。 “万一什么?”萧染抬头看向耶律辛娅,目光冷凝。 耶律辛娅自持是一方郡主,行事从来只看心情不看人脸色,可是此刻,萧染的眼神这么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耶律辛娅竟然有一种被火烘烤的感觉,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烫。 “我.........我.............”耶律辛娅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说了两个我字,愣是没有将话说完。 “你干什么?自己事儿多又多病缠身的,别人不想与你同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就在耶律辛娅有些难堪,而李弘冀又不打算出手相助的时候。楚言歌忽然从耶律辛娅的身后探出脑袋,将耶律辛娅拉到自己的身后,眼神凌厉的看向萧染。 楚言歌的出现让众人都有些惊异,其中最难以相信的人,恐怕就是萧染了。 他以为,她会一直刻意的避开自己,可是没想到,才短短几日,他们便见了无数次。 而这一次,她还挺身而出,为耶律辛娅解围的同时,对上了自己,已经是南唐卫王的自己。 楚言歌啊楚言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此时面对的萧染,究竟是谁?他已经不是浮生公子萧染了,他已经不是当初与你在雪山同生共死的萧染了,他现在,只是南唐的卫王,李从瑾。 想到这里,萧染的眸光一变再变,最终锁定了楚言歌的眼眸,眼神犀利的射向楚言歌,冷冷的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居然敢这么同本王说话??” 闻言,楚言歌的眼底划过一抹苦涩,沉声道:“王爷恕罪,民女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还望王爷海涵。”说完这句话之后,楚言歌的心中充满了苦涩,什么时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形同陌路了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卫王的邀请(五) 楚言歌微微低头,她想,或许是从............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吧,或许,是他那句,楚姑娘,保重之后吧。 “就事论事?这就是你一介平民,顶撞本王的理由吗?”萧染冷冷的看着楚言歌,眼看着就要开口让人拿下楚言歌,耶律辛娅这才拉了拉楚言歌的手,将楚言歌还未出口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卫王恕罪,楚言歌年幼无知,又是一介女流,卫王大人大量,应该是不会和楚言歌计较的,对吗??”耶律辛娅站在楚言歌的身侧,笑嘻嘻的看着萧染,之前的恐惧已经渐渐消失。 “年幼无知?一介女流?本王看楚姑娘先前的作风,那可不是年幼的女子能干出的事情。”分明是泼辣的女汉子!萧染盯着楚言歌的眼睛,在心底默默的加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萧染含着冷意的眼睛,耶律辛娅有些不知所措的将目光移向了李弘冀,似乎希望李弘冀能够将现在的气氛缓解一二。 接触到耶律辛娅求助的目光,李弘冀在心中暗自一笑,然后缓步上前,含笑的看着萧染,轻声道:“四弟,四弟宽宏大量,就不要同一介小女子计较了吧?” “大哥觉得,本王太小肚鸡肠了?”听了李弘冀的声音,萧染回头看向李弘冀,眼底是满满的挑衅。 面对着耶律辛娅,李弘冀自然不能丢了面子,所以,他只好看着萧染的眼睛,回道:“四弟不要太过分了,四弟知道,本王没有那个意思。” 李弘冀的语气里,已经透露了几分对萧染的不满。今日本是耶律辛娅来找自己打猎的上好日子,萧染突然之间加了进来不说,还处处给自己惹麻烦,半点没有将他这个燕王给放在眼里,李弘冀若是再不发火,他就不是李弘冀了。 见李弘冀似乎真的动了真火,萧染这才挑了挑眉,然后一改冰冷无情的语气,笑嘻嘻的道:“本王自然知道大哥不是那个意思,适才,本王不过是在和大哥开玩笑而已。” 说完之后,萧染再次望了楚言歌一眼,轻声道:“还有这位楚姑娘,本王适才,也只是在同你开玩笑而已。希望楚姑娘莫要生气。” 闻言,楚言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手心的冷汗捏了捏,然后俯首对萧染说道:“卫王说笑了,民女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会。楚言歌此言,萧染听懂了,李弘冀听懂了,耶律辛娅自然也听得懂了。 只是萧染是觉得有些好笑,而李弘冀是觉得有些无语,到了这个份上,他似乎对楚言歌的不识抬举有些腻烦了。至于耶律辛娅,她倒是颇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看着楚言歌对萧染的态度,耶律辛娅已经觉得,自己此行,并没有白费了。 “行了,你们这么啰嗦半天,究竟还去不去打猎啊??”耶律辛娅在一旁无奈的耸肩。 “去啊,自然是要去的。”萧染双手枕在脑后,笑嘻嘻的看着耶律辛娅。 “雅南郡主请。”李弘冀走到耶律辛娅的身前,伸手为耶律辛娅引路。 楚言歌站在一边,并没有开口说话。 四人一路走到燕王府的门口,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可是耶律辛娅骨子里透着的是草原儿女的气息,她怎么会想要做江南这种颠簸的马车? 所以,一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耶律辛娅便嚷嚷道:“不要!!燕王殿下,我不要坐马车!!” “不坐马车?那郡主想走着去吗?”李弘冀有些疑惑的看向耶律辛娅,在李弘冀的眼中,女子出门,马车不是必备的吗?怎么到了耶律辛娅这里,反而行不通了呢? 听了李弘冀的声音,耶律辛娅险些被李弘冀给气死,她缓了一口气之后才道:“燕王殿下!!我要骑马!!本郡主是草原第一美人,若是打猎不骑马!怎么彰显本郡主的英姿呢!??” 闻言,李弘冀的神色微微一怔,消化了好半晌之后才道:“郡主要骑马?...............郡主会吗?” 此时听着李弘冀的问题,楚言歌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就这种性子,还真是对不起他想要雄霸天下的野心啊。 楚言歌那无奈的表情李弘冀自然没有看到,可是目光一直在楚言歌身上的萧染却是注意到了的。 所以,当下萧染便笑道:“大哥,郡主在草原上长大,自然是会骑马的。只是.........本王怕这位楚姑娘,似乎不是很会骑马啊..........”说到最后,萧染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楚言歌一眼。 听了萧染的嘲讽,楚言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她是有多笨,才会被萧染这个嘴巴又坏,心肠又恶毒的人给吸引住了!! “哼,卫王殿下说得对,民女不会骑马,所以..........恐怕是辜负了雅南郡主的好意,民女就此告辞。”说着,楚言歌便对着耶律辛娅福了福身,然后对李弘冀和萧染行了个礼,眼看着就要‘告辞’了,萧染忽然叫住楚言歌。 “原来你真不会骑马啊??” 楚言歌的身形一顿,咬牙切齿的回头,看着萧染得意洋洋的表情,沉声道:“是的!” 看着楚言歌吃瘪的表情,萧染的眸底划过一抹笑意,忙道:“那本王不介意和你同骑一匹马啊,刚好本王,骑术精湛呢!!” 闻言,楚言歌一口鲜血差点喷了出来,她就是不想与萧染一同出城打猎,所以才佯装自己不会骑马的,此时萧染这么一说,她却是真的不好拒绝了。 有的时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用在楚言歌的身上,实在是再正确不过了。因为在此时,在楚言歌想着怎么推脱的时候,耶律辛娅连忙拍手道:“好啊好啊,卫王和楚言歌同骑一匹马,然后本郡主和燕王殿下各骑一匹马,不是刚刚好吗?” 耶律辛娅指着马车前方的三匹马,笑呵呵的样子,让人有火难发。 李弘冀本来就是想陪耶律辛娅打猎的,此时耶律辛娅高兴骑马,李弘冀自然也是乐意满足她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城外狩猎(一) 所以,几乎没有看到楚言歌那求助的眼神,李弘冀已经开口道:“行,就依雅南郡主所言,我们走吧。” 虽然萧染在外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可是李弘冀却知道,萧染的骑术可是十分精湛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楚言歌在萧染的马上会出什么意外。 况且,就算出了意外,也不关他李弘冀的事情,这可是萧染自己要求的呢,不是吗? 眼看着李弘冀都发话了,萧染自然也就没了意见,轻轻的耸了耸肩,然后抱着脑袋,一跃上了身旁的黑色骏马。 紧接着,李弘冀和耶律辛娅也相继翻身上马,最后,只剩下了楚言歌一个人,直直的立在原地,有些尴尬的望着马背上的三人。 “楚言歌,你快上来吧!”耶律辛娅回头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朝着萧染的方向撸了撸嘴。 看着耶律辛娅的动作,楚言歌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大骂自己交友不慎,居然这么算计自己!! “对啊,还不快上来??难道要本王抱你吗?”萧染坐在马背上,懒洋洋的看着下方的楚言歌,用手支着脑袋,一副惬意的样子。 李弘冀看着萧染的模样,鹰眼微微一眯,眼底波光流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楚言歌,在萧染说出这些话的刹那,楚言歌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必了!!” “我自己来!!”话音落下,楚言歌转过头对一旁牵马的小厮道:“去给我牵一匹马来!!” 小厮微微一怔,连忙低头称是,然后小跑着去给楚言歌找马去了。 耶律辛娅见后一愣,随即问道:“楚言歌,你会骑马啊??” 楚言歌默然,显然已经默认了,对此,李弘冀微微眯眼,沉声道:“你胆敢欺骗四弟?” 闻言,楚言歌抬头,正好撞见了李弘冀那双透着几分冷光的眼睛,楚言歌被吓得往后一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角,甚至能感受到衣角上的细汗湿润。 李弘冀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比楚言歌之前见过的人,都要危险...........那是一种不用言明就能感受到的东西,就像是野兽,它只是懒懒的盯着你,你就能感受到本能的危险。 “大哥说的是,你居然敢欺骗本王?”相比于李弘冀冰冷幽暗的眼神,还有那股子阴森森的语气,此时萧染那玩笑似的话语,实在是太得楚言歌的欢心了。 即使...............即使楚言歌很不愿意在此时和萧染搭话。 “卫王宽宏大量,民女只是不愿劳烦卫王而已。”楚言歌对着萧染微微屈膝,神色淡然的说道。 闻言,李弘冀若有所思的望了萧染一眼,萧染在为楚言歌解围,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四弟,还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看来...............今日他是收获颇丰啊。想到这里,李弘冀轻飘飘的望了自己身旁的耶律辛娅一眼,当他发现耶律辛娅也是兴致勃勃的看着萧染和楚言歌的时候,李弘冀微微皱了皱眉,看来,这个雅南郡主,也是别有目的的啊........... “本王欢迎你随时劳烦啊。”萧染看着楚言歌,不似之前的暗讽和轻嘲,此时的萧染,更像是把楚言歌当成自己的一件玩物。 当楚言歌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双手藏在袖中,紧紧的握起,面色僵硬,没有回答萧染的问题,只是将牙齿咬得紧紧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萧染和楚言歌两人胶着的时候,小厮已经牵着一匹骏马走到了楚言歌的身前,小厮将马缰绳递给楚言歌,然后恭敬的退了下去。 楚言歌看着眼前的棕色骏马,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瞪了萧染一眼,然后一跃而起,翻身上了马背。 楚言歌勒着马缰,脊背挺得笔直,轻轻的扫了李弘冀等人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萧染的身上,轻声道:“劳烦燕王殿下久等。” 楚言歌直接略过了萧染和耶律辛娅两人,若是那两人心中有数,就决计不会同自己计较,否则............她楚言歌就不奉陪了! 果然,也许是耶律辛娅和萧染两人心中都有些心虚,在听到楚言歌的声音时,都下意识的转移了目光。 感受到身边异样的气氛时,李弘冀的眸光微微一敛,然后拉着缰绳道:“走吧!” 随着萧染的一道声音响起,萧染和耶律辛娅都如同被放生的鸟儿一般,一甩马鞭便跑了出去。 看着萧染和耶律辛娅的身影越跑越远,李弘冀回头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道:“走吧。” 楚言歌点点头,拉着缰绳,乖乖的跟在了李弘冀的背后。 也许是感受到了楚言歌的温顺,李弘冀在微微皱眉的同时,还不禁轻轻勾了勾唇。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当李弘冀和楚言歌如闲庭漫步一般骑马到城外的时候,萧染和耶律辛娅已经躺在了青溪河畔晒太阳了。 远远的,楚言歌便听见了耶律辛娅和萧染的声音,互相对骂着,半点没有贵为皇室的气度和自持。 “你长得像个女人!你还好意思说本郡主没有女人味儿??!!” “呵!你看看你的样子!长得丑就算了!还敢诽谤本王!!更可恶的是,你居然站在本王的眼前,污染本王的眼睛!!” “李从瑾!你说什么!!”耶律辛娅站起身。 萧染懒洋洋的支着脑袋,斜侧着身子,笑眯眯的看着耶律辛娅,那副模样,真的很欠揍。 “本王说,你个丑女!别用你那双丑眼睛看着我,好吗!!”萧染的声音说得抑扬顿挫,特别是在‘丑眼睛’三个字的时候。 “李从瑾!!”是个女子都不会愿意别人说自己丑,就算是性格大大咧咧的耶律辛娅,也不例外。 更何况,萧染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自己是个丑八怪!还说自己污染了他的眼睛?? 对于这样的萧染,耶律辛娅表示,自己真的不能忍!! 第一百八十七章 城外狩猎(二) “你干嘛?丑女!”萧染似乎并没有发现耶律辛娅的怒气一般,仍旧肆意的挑衅着耶律辛娅。 “李从瑾,你真是天底下最丑的男人!”耶律辛娅对着萧染吼道。 可怜的耶律辛娅,根本不知道萧染大爷对自己的容貌有多么自信,一般的诋毁,根本不会让他对自己产生怀疑,相反的,萧染只会对怀疑自己的那个人产生鄙视,因为他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瞎子。 果然,就在耶律辛娅的话音落下之后,萧染便连忙道:“唉,长得丑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傻子,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可惜了,可惜了。”萧染连连几声可惜,让后来的楚言歌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四弟!”李弘冀出声喊住萧染,然后瞥了一眼耶律辛娅那副暴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歉意满满的说道:“还望雅南郡主莫怪,本王这四弟,就是有些口无遮拦。” 李弘冀说的是口无遮拦,那就是间接承认了萧染说的话都是事实,唉,楚言歌微微摇头,真是可怜了耶律辛娅,居然和这么两个语言笨拙的男人说了这么久的话。 “他就是瞧不起本郡主!!”显然耶律辛娅还在气头上,只见她指着萧染就开始骂道。 闻言,萧染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对于耶律辛娅的指责,选择了无视。 看着耶律辛娅的咄咄逼人和自家四弟的一通无视,李弘冀只觉额头青筋直冒,难受的抚了抚额,不知想说些什么。 “雅南郡主,卫王或许不是那个意思,你就不要生气了。你忘了,我们今日是出来游玩的,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呢?”楚言歌将马系在一旁的大树上,然后走到耶律辛娅的旁边,轻声说道。 也许是楚言歌的声音轻柔得让人心安,所以,耶律辛娅浮躁的心也渐渐的安了下来。 若说丑字,决计是不会和耶律辛娅沾上边的,毕竟,耶律辛娅可是大辽的第一美人,加上那一股子的草原情怀,是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情人?也许,只有萧染这种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才会这般挖苦耶律辛娅吧。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人是萧染,所以耶律辛娅才会表现得那么在意,毕竟..........如果是别人,或许耶律辛娅根本不会搭理他,因为耶律辛娅只会在比自己更好看的人面前,才会有卑微的情绪。 而恰好,虽然萧染的性情恶劣,嘴巴又毒,可是,这也不能掩盖他容颜盖世,风华绝代的事实。 被一个比自己长得好看的人说丑,也许,这才是耶律辛娅生气的真正原因吧。 “这位楚姑娘说的很对,可惜呢,本王就是那个意思,就是说的,你是丑女。”萧染一跃而起,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耶律辛娅,气死人不偿命的说出了这句话。 “你——!!”耶律辛娅一听,顿时气上心头,指着萧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弟——!!”李弘冀冷冷的瞥了萧染一眼,意在警告萧染,这位郡主,可是大辽最得宠的人物,万不能得罪。 至于楚言歌,该劝的她都劝了,萧染自己要挑事儿,她也管不着。 “好了好了,就当本王没有说过这句话。”萧染一见李弘冀真的动怒了,当下便不怎么情愿的认了错。 萧染语气里的不以为意,耶律辛娅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可是,正因如此,耶律辛娅就更加难受了,因为,她觉得,萧染自始至终都是觉得自己丑的。 一个人若是对自己有信心,那不管如何,她都是信心十足的。可是,这种自信,就像是一张脆弱的纸,一桶,就会破。此时萧染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一根针,捅破了耶律辛娅心底里的一层薄薄的纸,直戳了她的心门。 所以,耶律辛娅才会怔愣的半天说不出话,她不是不想反驳,她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也许,萧染说的是对的。 “雅南郡主,四弟多言,还望雅南郡主见谅。”李弘冀轻轻的瞥了萧染一眼,然后负手而立,对着耶律辛娅轻声道。 闻言,耶律辛娅委屈的望了李弘冀一眼,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走到一旁牵住自己的马儿,朗声道:“本郡主才不想和某些人计较呢!燕王殿下,我们去打猎吧!” “我们?”李弘冀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 耶律辛娅回头,恨恨的瞪了萧染一眼,然后怒气满满的说道:“卫王殿下说了,本郡主污染了他的眼睛,那本郡主就自行离开好了,打猎这种事,卫王就不用参与了!” 言下之意,耶律辛娅已经不愿意和萧染一同打猎了。至于楚言歌,一开始楚言歌就说了自己不愿同他们一起狩猎,自然也就没了去不去的问题。 只是............听了耶律辛娅的话,楚言歌微微皱眉,她可不想同萧染单独相处。 “既然卫王不去打猎,那民女便陪着郡主和王爷一起去吧。”楚言歌连忙走上前,看着耶律辛娅,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她希望,耶律辛娅能够不要再戏耍自己了呢。 耶律辛娅似乎是读懂了楚言歌眼底的光芒,当下也不愿惹事上身,所以,几乎没有什么考虑,耶律辛娅便想开口答应。 可是,就在这时,萧染忽然走上前,冷冷的看着耶律辛娅,沉声道:“可是本王想去打猎,若是没有人陪着本王,本王晕倒了怎么办?” 把自己体弱多病又事儿多的事情说出来,真的好吗?卫王殿下?? 只是,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萧染是个什么性子,说风就是雨的。若是之前,或许看在萧染长得好看的份上,耶律辛娅会考虑带着他,可是现在,耶律辛娅绝对不会愿意和萧染一起打猎。 李弘冀考虑到这里,只能将目光移向楚言歌,轻声道:“那就只能麻烦楚姑娘,照顾一下四弟了。” “什么??”楚言歌的双眸一张,刚想出口求助于耶律辛娅,萧染的声音便忽然响起:“好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城外狩猎(三) 看着萧染答应得爽快,李弘冀不由得疑惑的看了萧染一眼,然后狐疑的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别太过分就行了。” “知道了。”萧染轻声回道。 见此,耶律辛娅有些抱歉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对着萧染冷冷的哼了一声,以示她作为大辽郡主的骄傲。 “郡主,走吧。”李弘冀拉了拉马缰,对着耶律辛娅说道。 闻言,耶律辛娅点了点头,然后与李弘冀一同策马离开了楚言歌的视线。 “你看什么呢?他们已经走了。”萧染从楚言歌的身后探出脑袋,冷冷的取笑着楚言歌的张望。 听见萧染的取笑,楚言歌心中气急,竟没有回头看萧染一眼,便径自的往自己拴马的大树走去,一脸愤恨。 这个萧染,当初说什么不相见,说什么保重?她楚言歌是好好保重自己了,可是萧染呢??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自己的底线,这又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楚言歌便觉得心中一阵堵塞,手上拉马的力度也重了不少。 “你干什么呢?拿马儿撒气呢?”看着楚言歌牵马走过自己的身旁,萧染明知故问的说道,手枕在脑后,一副懒洋洋的欠揍的模样。 楚言歌回头瞪了萧染一眼,然后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姑娘说什么呢?本王可听不懂。”萧染轻轻的勾了勾唇,就好像他与楚言歌,真的是今日才认识的一般。 闻言,楚言歌知道自己不能将萧染怎么样,也不能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究竟还想不想和她划清界限?! 所以,楚言歌轻飘飘的瞥了萧染一眼,然后准备独自去打猎。 可就在这时,萧染却伸手拦住楚言歌的路,挑眉道:“你去哪里?” 楚言歌侧头,冷冷的道:“关你什么事?” “你是真的觉得本王不会把你怎么样,是吗?”看着楚言歌对自己的态度,萧染只觉心中一滞,下意识的便将狠话放了出来。 闻言,楚言歌冷笑一声,上上下下的打量萧染一眼,萧染被楚言歌的目光看得发毛,有些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移开目光,轻声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楚言歌微微勾唇,笑嘻嘻的说道:“我是看,卫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个小平民感兴趣?” “你说什么?”萧染的声音陡然拔高,楚言歌居然敢说自己出了问题?? 他还真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的事情多次注意,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这个不知感恩的女人!! 接触到萧染发火的目光,楚言歌微微一怔,随即将目光移开,轻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民女与卫王相差万里之遥,卫王实在不必为了民女的刁钻而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萧染身上的冰碧之毒还没有解,楚言歌自然是能感受到的,所以,对于她所说的话,楚言歌觉得,还是十分正确的。 “楚言歌!!”萧染咬牙切齿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回头,抿唇道:“卫王不是还想去打猎吗?走吧。” 说完之后,楚言歌便翻身上马,一声低喝从她的口中传出,身下的骏马便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看着楚言歌渐渐远去的身影,萧染的眼底微微一暗,然后一吹口哨,将自己的马儿唤来,脚尖轻点,跃上了马背。 “驾——!!”萧染很快赶上了楚言歌的速度,两人并肩骑马,在广阔的草地上疾驰。 金陵城外多山水,狩猎场也只有钟山外的一片山林,除去春日皇家狩猎之外,这一带的草地,多见的是一些山下的猎户。 猎户打猎,都是守在暗处,等着猎物落到自己的陷阱里,像楚言歌和萧染这般疾驰在草地上,背上背着一排弓箭的狩猎人,还是很少见的。 草地广阔无垠,楚言歌骑行在萧染的前方,时不时的停下来看一下方向,然后便继续往前方的山林疾驰而去。 猎场前方的山林,靠近钟山,学子之地,猎人很少去,可是楚言歌和萧染就没有这个忌讳了,毕竟...........他们只是来游玩为主,打猎为辅,并不会打扰到山上的学子。 “你骑那么快干什么??快累死本王了!!”萧染好不容易追上楚言歌的背影,然后岔着气数落着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回头,冷冷的看了萧染满头大汗的模样一眼,微微皱眉,沉声问道:“你——你的毒,是不是快发作了?” 听了楚言歌的问题,萧染的表情微微一凛,有些隐晦的望了楚言歌一眼。 见此,楚言歌微微敛眉,冰碧之毒,不是只有在冬日才会发作,如果宿主在蛊毒休眠时期受过重伤,体内的血液不足以支撑蛊毒的声息,那冰碧蛊虫便会苏醒........ “你受过伤?很严重?”楚言歌拉了拉马缰,停稳之后,看向萧染,眼底透着隐隐的质问。 闻言,萧染轻飘飘的望了楚言歌一眼,同样将腿夹紧马腹,停在原地,淡淡道:“本王没事。” “没事?”楚言歌的声音微微一凛,“你体内的蛊虫一旦苏醒,你将生不如死,你说你没事?” 难怪,难怪萧染对外一直说自己的身体不好,需要休养。之前楚言歌还以为这是萧染的托词,可依今日的状况来看,恐怕..........萧染是真的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本王都说了,本王没事,楚姑娘未免太多事了!”看着楚言歌咄咄逼人的模样,萧染的声音不由得一重。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差,现在的他,就像是个风烛残年老人,若不是自己高深的内功支撑着身体,也许他早就倒下了....................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楚言歌担心,他知道,冰碧之毒没那么好解除,否则,勾黎也不会选择以冰碧之毒来控制自己........ 如今他和勾黎闹翻,勾黎自然不会放过他,启动冰碧蛊虫,是萧染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对于自己日渐消瘦的身形,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初试控蛊之术 “萧染!你的身体我是管不着,但是,你未免太不爱惜自己了!!”楚言歌怒吼道。 他们之间,不过几月不见,萧染就将自己的身体搞垮成这个样子,实在不怪楚言歌生气,主要还是萧染太让人操心了。 看着楚言歌因气愤而泛红的脸颊,萧染的眼睛微微一闪,不自觉的降低了声音:“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萧染真是后悔,他为什么要在楚言歌的眼前太过劳累呢?否则,以他的内功,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楚言歌看出来? “萧染,我想看一下你的伤势。”这时,楚言歌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她唤的,不再是卫王,而是萧染。 对于楚言歌态度的变化,原本萧染是很开心的,可是在此时此刻,面对楚言歌更加冷硬的脸庞时,萧染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楚言歌……” “萧染,你知道冰碧之毒的危害,我不想说第二遍。”楚言歌认认真真的望着萧染,将他欲言又止的声音,堵在了嘴边。 “楚言歌,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有一条界限吗?你现在这么关心我,又是为了什么?咳咳咳...........”萧染沉沉的看着楚言歌,在还未说完话之前,忍不住轻声咳了出来。 听着萧染的轻咳声,楚言歌的眼眸微微一闪,然后翻身下马,找了一棵不大不小的树干将自己的骏马拴在上面,然后回头看向萧染,看着那抹在阳光下显得极其瘦弱的身影。 轻声道:“萧染,过来吧。” 对于楚言歌选择避而不答的态度,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心中百转千回,但还是没有急迫的逼着楚言歌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在金陵的时间还有很长,他可以慢慢等。 想到这里,萧染驱马缓慢的靠近楚言歌,然后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了楚言歌。 见此,楚言歌沉默的将萧染的马拴好,两人之间,相顾无言,却默契十足。 “萧染,你能告诉我,你做了些什么,让你体内的冰碧蛊虫提前苏醒了吗?”楚言歌拴好马儿之后,转身看着萧染,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萧染微微皱眉,淡淡道:“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了武功比我好的人。”萧染不愿告诉楚言歌,他是因为和勾黎翻了脸,才会致使他体内的蛊虫苏醒的,就像他不想告诉楚言歌,这冰碧之毒,其实就是她的父亲,亲自给自己种下的。 这样一来,只会让他们本就脆弱的关系,变得不堪一击。 “比你还厉害的人?”楚言歌的声音里,明显透着讶异。 毕竟,萧染能成为鬼狱第一杀手,那他的武功肯定是公认的强大,可是,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萧染武功更厉害的人,那萧染的性命,不就危险了吗? 看着楚言歌惊讶的张大了双眼,萧染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轻声道:“我又不是神,这个世上,肯定会有比我更加厉害的人啊。你不用表现得这么惊讶吧?” 见萧染对着自己笑眯眯的样子,楚言歌便觉得心中一阵堵塞,有些愤愤的道:“我才没有惊讶呢,你的武功虽然还不错,但是,应该也不是天下第一。执行任务遇到比自己厉害的人物,也不是不可能,我惊讶的是..........”说到这里,楚言歌忽然抬头看向萧染。 萧染被楚言歌的眼神一扫,当下便无奈的挑了挑眉,轻声问道:“怎么了?你惊讶的是什么?” 楚言歌神色未动,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俊美男子,许久方才说道:“我惊讶的是,你究竟伤到了什么程度,居然唤醒了体内的蛊虫,而不是.........死亡。” “死?什么意思?”萧染忽然问道。 楚言歌一愣,随即抿了抿唇,脑海里回忆着楚寒告诉自己有关冰碧之毒的东西,沉默半晌之后,才道:“冰碧之毒本来对你的影响不大,它长在你的心脏里,吸食你的精血为生,只要你不死,它就不会死。它是以血而生,在冬日会苏醒一月左右,按照去年我见你的时间推算,应该是腊月苏醒,对吗?” 闻言,萧染沉沉的点了点头。 楚言歌见萧染肯定,当下不由得再次道:“腊月的蛊虫最为少见,你体内的蛊虫应该跟了你不少时间了,你也经常生活在刀光剑影里,你应该知道,不管你怎么受伤,甚至在生死边缘的时候,蛊虫都不会有动静,因为.........你还没有死。” 说到最后,楚言歌的声音微微一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果然,就在楚言歌噤声的时候,萧染忽然抬头看向她,轻声问道:“你知道冰碧之毒所有的秘密,是吗?” 闻言,楚言歌抬头,认真的望着萧染俊美无俦的容颜,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可能会这么着急的想要替他诊治。 “既然你知道,我也明白,那你就开始吧。你不问我蛊虫是如何苏醒的,我也不追问,蛊虫的秘密。行吗?”萧染的意思是,两人各退一步,只疗伤,不问原由。 “好。”楚言歌的下巴微微一扬,点头说道。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萧染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不是吗? 见楚言歌答应得爽快,萧染的心情反而不怎么好了,原来,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吗? 萧染公子一想到这里,心都碎了,脸上的表情也愈加委屈起来。 可是,楚言歌对此选择了视而不见,反正,他们之间本来就泾渭分明不是吗?现在她关心萧染,只是为了给他疗伤而已,对,没错,爹爹说了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想到这里,楚言歌的眼珠微微一转,看向萧染,轻声道:“你坐下。” 萧染点头,老实的坐了下来。 见此,楚言歌的眉梢微微一挑,然后自己也坐在了萧染的身后,双手持平,轻轻的搭在了萧染的肩膀上,还未开始为萧染疗伤,楚言歌的额头上已经浸满了细汗,手指都有些颤抖。 因为,她很紧张。 第一百九十章 关系缓和 楚言歌紧张,也不知是因为眼前的人是萧染,还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用诸葛依云所授的控蛊之术为他人疗伤。 他们诸葛世家,世世代代养蛊控蛊,千年出一名驭灵神女,能与百兽通灵,是乱世的救星,也是诸葛家的荣耀。 而她楚言歌,从很小的时候就被预言为驭灵神女,是乱世的救世主。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被独自关在庄园里,与虫鸟鱼兽,草树花木一起生长。在那之前,她从未见过生人,只有诸葛依云会不定时的来庄园,教她控蛊之术。 以蛊救人,或者,以蛊杀人............因为楚言歌能通兽语,所以,没过多久,楚言歌便学会了诸葛家的控蛊之术,在她八岁的时候,诸葛依云才将她从庄园里接了出来,重新教她识文断字,也是那个时候,诸葛依云给她请了一个夫子。 楚言歌在庄园的时候,无聊而孤独,除了青莺这只灵鸟之外,没有动物愿意同她玩耍,因为........它们觉得,楚言歌和它们长得不一样。 直到.........直到那个男孩的出现,楚言歌才第一次接触到人类,那还是她五岁的时候............ 想到这里,楚言歌忽然将思绪收了回来,看着萧染的后脑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手放在萧染的背脊上,缓慢的扣紧,一根肉眼不可见的丝线从楚言歌的指尖流出,顺着萧染的肩部,缓慢的往他的身体里钻入。 如果旁人能够看见的话,肯定能看见那根丝线,在萧染的身体里,如一条软蛇一般游荡,极有目的性的往萧染的胸口探去。 那根丝线,在靠近萧染心脏的时候,忽然顿住,缠绵在萧染的心脏处,看着心脏里冒出的蓝色的烟,踌躇不前。 那蓝色的烟,就是冰碧之毒的原体,蛊虫即将苏醒,所以,心脏周围,已经生出了一层保护蛊虫的膜。 楚言歌的丝线不能靠近,只能在外观望。而且,因为楚言歌的控蛊之术还没有到达成熟的地步,所以......她强行运功,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就好像现在她额头上不停滴下的水珠,就是最好的证明。 “噗——!!”一道声音响起,楚言歌口中的鲜血一盆而出,指尖的丝线猛然退出了萧染的身体,因为受到了反噬,楚言歌的身子募地倒下,半晌都不能动弹。 “楚言歌!”萧染感受到身后的人往下倒去,他连忙转过身,半蹲在楚言歌的身旁,用手将楚言歌的抱了起来,然后沉声轻呼楚言歌的名字。 “楚言歌,你醒醒!言歌!”萧染用手扶住楚言歌的小脸,低声轻呼。 这个时候,萧染已经悔恨自责死了,在他心里,总是觉得,如果不是他,楚言歌肯定不会有事。 “咳咳咳...........”就在萧染暗恨不已的时候,楚言歌忽然轻咳出声,身子有些轻颤的躺在萧染的怀里,双目有些迷离的看着萧染。 “言歌?你怎么样??”萧染一见楚言歌醒了,当下便惊喜的问道。 楚言歌从萧染的怀里撑起了身子,然后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这冰碧蛊虫,如此难缠。”果然,她还未成年,控蛊之术还不成熟,不应该轻易尝试的。 “楚言歌,我不用你为我疗伤,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萧染自楚言歌说话之后,便一直沉默,直到楚言歌的脸色有了些许的好转,他才淡淡的开口。 闻言,楚言歌愣愣的看着萧染,轻声道:“我没事..........”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让你救我了,不行吗?” “可是,只有我能救你。”楚言歌直直的看着萧染,神色有些慌张。 看着楚言歌的模样,萧染微微皱眉,随即道:“楚言歌,不用了。我不用你救,你知道了吗?” “不用我?你只能死你知道吗?”楚言歌何尝不知道萧染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可是就按照萧染现在的身体,那蛊虫迟早会将他折磨至死。 “我死是我的事情,你不是讨厌我吗?正好我死了,也就遂了你的心。”萧染放开楚言歌,缓慢的站起身,负手而立,面容冷硬。 他真是不该再接近楚言歌了,莫说他是楚寒的女儿,就是一个诸葛嫡女的身份,就是他萧染高攀不起的。 他有国仇家恨,有摆脱不了的羁绊,他与她之间,更有解不开的仇怨,他真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要来到楚言歌的身边。带给她苦难的同时,也给自己添了麻烦。 “萧染,你几次三番放我生路,我救你,只是求个心安。”楚言歌看着萧染站起身,她也重新站了起来,然后冷冷的看着萧染,那双透彻清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萧染。 看着楚言歌的目光,萧染微微皱眉,随即道:“你不用.........” “救不救是我的事情,你不受也得受着。”楚言歌难得强硬的看着萧染,然后蹒跚着步子往自己的马儿走去,她真是疯了,居然和这个疯子讲道理。 现在,她的头真的好晕啊...........想回家休息啊........... 在楚言歌的视线里,那些树木,都是东倒西歪的,她的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就好像是喝醉了一般。特别是头顶上的太阳,像是烈焰一般烘烤着自己,让她面容发烫,难受得不行。 她怎么感觉............天旋地转呢?............忽然,楚言歌的双眼一黑,她再也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耳边只有萧染的声音,急促的喊着:“楚言歌...........楚言歌,你醒醒.............” 醒?楚言歌迷迷糊糊的哼了两声,她醒过来干什么?还不是受萧染的冷嘲热讽吗?萧染真的是个没有良心的王八蛋,她在他危急的时候救了他那么多次,他居然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萧染.........你真的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楚言歌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然后紧紧的盯着眼前目光闪闪的男人,怒吼了一声,然后再次闭上了双眼,喃喃道:“我想睡觉.............想睡觉...........好累..........”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初次交锋(一) 就在楚言歌陷入昏迷的时候,楚渊正在润州城的知府衙门里,审问知府。 “昨夜那么大的动静,你给本官一个解释吧。” 知府战战兢兢的站在楚渊的身边,然后低头道:“回大人.........昨夜有逆贼越狱,叨扰到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逆贼?什么逆贼啊?”楚渊倚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问道。 “是........冲撞了秦王殿下的逆贼。”知府的眼睛微微一转,然后沉声说道。 闻言,楚渊的双眼微微一眯,好整以暇的问道:“冲撞了秦王殿下?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本官?” “下官.......下官以为,这件事并不重要,那只是一个歌姬而已.........”知府话里有话,将慕千凝的身份说成是歌姬,又言明是冲撞了秦王,所以才被自己给抓了起来。 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责任推给了李从深,楚渊微微敛眉,心中为李从深默默的哀叹了一番。真是倒霉啊,人死了还要被别人拿出来当挡箭牌。 其实,那知府的做法,楚渊也是能理解一些的。毕竟,现在慕千凝已经跑了,剩下的那些疯女人根本没有半点用处,此时他若再遮遮掩掩的不将事情说清楚,那他就是真的不想活了。 只是,这实话要说,可也不能全说实话,毕竟..........慕千凝不见了,他找不到替死鬼了,为何还要惹上一身骚呢? “一个歌姬,就让知府大人连夜追捕,看来,知府大人很是操劳啊..........”楚渊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打在那知府的心上,却是犹如千斤重锤一般。 “大人言重了,只是........手下的人办事不利索,本官才会前去监察的。”迎着楚渊审视的目光,知府的声音越来越低。 楚渊本也没有想要过多的为难知府,毕竟,知府会失责,其中也有自己的推波助澜。况且,慕千凝是不可能再捉回来了,他也需要一个替死鬼,不是吗? “这点小事知府大人都亲力亲为,还真是让本官惭愧不已啊。” “大人过奖了。”知府暗自的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有些艰难的说道。 天知道他顶着多大的压力在和楚渊说话,楚渊虽然年轻,可是那股子威严,却是比皇室中人还要让人感到害怕啊........ “行了,知府大人就先下去吧,本官乏了,想休息一下。” “是。”听了楚渊的话,知府连忙称是,然后退了出去。 看着知府退出衙门,楚渊这才缓慢的站起身,然后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卫,沉声道:“去盯着知府,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侍卫一愣,随即点头道:“是。” 替死鬼嘛,他楚渊也不是第一次找了,只要仔细的盯着,总是会找到突破口的。 吩咐了侍卫之后,楚渊便闲庭散步的走出了衙门,今日天气甚好,他应该去看看老朋友了。 想到这里,楚渊的脑海里划过那名冷面肃穆的女子,轻轻的勾了勾唇。 楚渊闲步走在润州城的街头,一身白衣,面若中秋之月,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真是好一副陌上公子的潇洒随意。 “公子好生面熟,可是在哪里见过?”就在楚渊路过桥头的时候,一名身着布衣的荆钗女子站在一旁,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笑看着风流倜傥的楚渊。 楚渊也同样望着那女子,微微皱眉,轻声道:“不曾见过。” “不曾?那是奴家记错了。”说完之后,那女子便对着楚渊微微点头,然后缓步离开了楚渊的视线。 遥望着那女子的背影,楚渊对着暗处保护自己的暗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那女子。 暗卫领命,瞬间便消失在楚渊的眼前。 这个女子,眉眼如黛,气质华然,肯定不是什么粗使女子,可是却打扮成民妇的模样,想来肯定不是普通人。 她故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想必.........也是想让自己的人跟上她.........想到这里,楚渊微微敛了敛眉,心中一动,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的主意。 不过,这个女子的事情,他还是先放在一边吧,军中的齐王,才是他今日要去见的人物。 一个小插曲之后,楚渊便没有再被外部环境干扰,再次起身往城外的驻军营地走去。 南唐的大军驻扎在距离润州五十里地的平原之上,因为之前吴越的侵扰,李弘冀又不在军中,无法安定军心。 所以,李景达才会在病中的时候,毅然决然的去了军营,一是震慑吴越,二则,是为了稳定军心。 对于这位齐王,楚渊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敬意的,毕竟,在这个各自为利的世界,李景达的初心,已是少见的纯净了。 不过,这却并不是他来拜访这位齐王的主要原因,楚渊之所以选择只身前往军营拜访李景达,主要还是因为,他需要一个证人.......... 楚渊的步子极快,加上不时的使用轻功,等他抵达军营的时候,也不过才过了两个时辰而已。 “何人来此?”在看到楚渊的一刹那,守卫军营的士兵便伸出长枪,拦住了楚渊去路的同时,沉声问道。 闻言,楚渊微微一怔,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令牌,抿唇道:“本官乃陛下亲派的钦差大人,今日来军营,是来拜访齐王的。” “原来是钦差大人,还烦请大人在此等候一会儿,小的这就去通报王爷。”那小兵看见楚渊将金箭令牌掏了出来,当下便恭敬十分的说道。 闻言,楚渊点点头,“好。” 见楚渊应承,那小兵连忙便转身往主营跑去,齐王是将帅,居所自然是在主营的。 没等一会儿,之前通报的小兵便跑了回来,在楚渊的面前停下,沉声道:“大人,王爷有请。” 楚渊点点头,然后越过栅栏和那小兵一同往齐王的营帐走去。 齐王为人简朴,就连旗下的治军都是一派朴素的模样,楚渊一路走来,都没有看见一个闲散游荡,喝酒吃肉的小兵。不得不说,李景达的治军严明,还真是南唐出了名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初次交锋(二) 很快,小兵便带着楚渊准确的找到了李景达的营帐,小兵站在营帐门口,对楚渊恭敬的低头道:“大人请。” 楚渊点点头,然后扶着衣袍的一角,缓慢的走近了李景达的营帐之中。 李景达的营帐里并无多余的装饰,四方也没有过多的饰品,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帅将的营帐,李景达的营帐,过于简朴了。 在楚渊审视李景达的营帐时,李景达也在观察着楚渊,其实,在这之前,李景达是听闻过楚渊这个人的。 毕竟,他虽常年驻守在外,对金陵城的事情,也还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所以,李景达自然知道,在不久之前,自己的那位皇兄,封了一位年轻的御前行走,并且,极其重用。 “楚渊,参见王爷。”楚渊的目光从营帐周围的环境一掠而过,然后将视线落在了首位的高大男子身上,微微颔首行礼。 “你就是楚渊?”李景达的声音透着特属于军人的沧桑,使人听后不由得肃然一敬。 楚渊抬头看着李景达,缓缓的点了点头。 见此,李景达的眉头轻轻一舒,满意的点了点脑袋,此子心性稳重,这一次,皇兄总算没有看走眼。 在李景达打量着楚渊的同时,楚渊也在观察着李景达。 都说南唐齐王平庸,只会舞刀弄枪,不如李璟风流,不如皇太弟聪慧,也不如保宁王俊逸潇洒..........可是,在楚渊看来,李景达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一股皇家气度,宽宏,沉稳,以民为本。 “你什么时候到润州的?”李景达轻声问道。 其实李景达并非不知道楚渊是什么时候来润州的,可是他这么突然一问,楚渊倒真的不知道李景达是在问什么了。 “回齐王,楚渊是前日才到润州的,昨日审问了一下被捕的犯人,所以没有来得及拜会王爷,还望王爷见谅。”楚渊毕恭毕敬的回答了李景达的问题,神色恭谨,没有半分逾越。 李景达微微眯眼,沉声问道:“是.........秦王的案子吗?” “是。”楚渊点头承认。 李景达微微点头,似乎对楚渊的老实很是满意,然后再次道:“你可查出了什么?” 楚渊微微沉吟,然后拱手回道:“尚无头绪。” “尚无头绪?”李景达有些惊讶的望了楚渊一眼,按理来说,就算真的没有查出什么,也不会如楚渊所说的那样,没有丝毫头绪吧? 况且,秦王身死,这是何等大事?就算是遇到他国的行刺,多多少少也会留下一些证据,可是现在呢?什么都没有吗? 李景达心中所想,楚渊自然也能料到一二,所以,面对李景达审视的目光,楚渊淡然自若的抬头,任由李景达打量,然后沉声道:“王爷心思敏达,不知王爷可能替楚渊分析一二?” 闻言,李景达微微皱了皱眉,他真是摸不清这楚渊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李景达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你且说说看。” 得到李景达的首肯,楚渊自然将昨日审问赵德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然了,那知府追捕慕千凝的事情,也被楚渊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弯曲事实什么的,他也很在行的。 听了楚渊的一番说词之后,李景达的面色瞬间一变,啪的一声响起,只见李景达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座椅,然后冷冷道:“那知府!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皇室子弟下如此下三滥的毒药!!” 楚渊虽没有说明知府是受何人指使,但是李景达并不是愚笨之人,只要楚渊将李从深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同李景达说一遍,加上李景达与李弘冀常年驻守在润州,对李弘冀与知府的交情略知一些。楚渊相信,李景达就不会猜不出来,这件事,与李弘冀有着多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样一来,楚渊得偿所愿,才好牵引着李景达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不是吗? “王爷息怒,那知府确实死有余辜,但是,杀害秦王的凶手还逃逸在外,王爷,您看............?”说到这里,楚渊适时的住了口,意味深长的望了李景达一眼。 闻言,李景达抬头,视线正好和楚渊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看着楚渊眼里不停闪烁的光芒,李景达微微沉吟了半晌之后,抿唇道:“你知道逃犯在何处吗??” 楚渊一愣,随即低头道:“楚渊自然不知,可是,楚渊知道,润州城外布满了王爷的军队,那逃犯,定然是逃脱不了的。” “你想借兵?”李景达的声音忽然一沉。 听到这里,楚渊有些忐忑的抬头望了李景达一眼,发现李景达并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时,楚渊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俯身道:“想必王爷也不想逃犯逍遥法外。” 此话一出,李景达便知道了楚渊的真正来意,知府有问题,楚渊虽然官衔比知府高了不少,但是,实权却是没有。如果一旦同知府撕破脸,那楚渊的境况便会危及。 所以,楚渊会来找自己要兵,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李景达的眼睛微微一眯,沉沉的望着楚渊,抿唇问道:“如果逃犯逃出了润州城,那润州方圆百里之内,你要多少兵马人手才能找到他?” 闻言,楚渊低头,轻声道:“不多,五千即可。” “五千兵马?”李景达的声音在楚渊的头顶上响起。 楚渊听后一愣,虽摸不清李景达的深意,但是,楚渊还是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抿唇道:“是。” 此话一出,李景达默然,半晌没有开口,楚渊心中忐忑,不知李景达会不会将兵马借给自己,所以,一直没有抬头看向李景达,只是一直俯首,任由李景达审视。 “好,本王就借你五千兵马,限你三日之内,将凶犯捉拿归案!”李景达的声音忽然响起,带有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楚渊听后,心中暗暗一松,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淡淡道:“是,楚渊定不会有辱使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初次交锋(三) “至于那知府,你且先将其收押,等本王向皇兄递上奏折之后,再派人将其押送金陵审问!”就在楚渊暗暗松气的同时,李景达的声音忽然响起。 闻言,楚渊微微一愣,随即淡笑道:“不如,今日王爷便同楚渊一起回润州,否则,楚渊也不好私自收押朝廷官员。” 楚渊事先已经打听清楚了,李景达在军营中并无什么重要的事情,近日来,吴越的大军也没有什么异动,此时让李景达与自己同回润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果然,在楚渊心中暗暗忖度的时候,李景达已经开口道:“好,本王知道你的难处,那今日本王便同你走一趟,本王倒是要看看,这知府是哪里来的胆子!!” 说着,李景达便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从上方走了下来,与楚渊对视道:“走吧!” 闻言,楚渊微微点头,然后侧身为李景达让路,伸手恭敬的道:“王爷请。” 李景达点点头,率先踏步走出了营帐,楚渊跟在李景达的身后,心思百转千回。 今日一见李景达,楚渊倒是有了颇多的意外收获,至少,从现在看来,李景达与李弘冀的关系,并不如传闻所言,冷硬疏远吧。 否则,依照李景达如此尊礼守成的人,怎么会在猜到了事情与李弘冀有关的时候,也不怪罪李弘冀? 出了营帐之后,李景达便唤来自己的副将,简单的吩咐了一下军中事宜之后,便遣来五千精兵,交给了楚渊。 今日还需回城解决知府的事情,所以,楚渊便让那五千精兵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下,开始了搜索。 他相信,慕千凝她们的藏身之地,一定不会让这些士兵在短短几天就搜到的,他要的,只是这个声势而已。 吩咐完之后,楚渊这才回头看向李景达,沉声道:“王爷,我们走吧。” 看着楚渊将士兵安排得井然有序,李景达对着楚渊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走吧。” 两人翻身上了军营里的快马,一路疾驰,没过一会儿功夫,便能遥遥的望见润州城的城门了。 李景达在白川河畔勒住了马缰,然后回头看着赶来的楚渊,点头赞许道:“想不到,你一介文人书生,体力倒是不错。” 至少,能跟上他这个半辈子征战沙场的人,确实能担得上不错两个字了。 对于李景达的夸奖,楚渊苦笑的摇了摇头,有些微喘的说道:“王爷真是折煞楚渊了,楚渊哪里能比得上王爷的体力?”楚渊这句话倒是没有说谎。 虽然他的武功甚高,但是,与李景达这种上过战场,杀伐多年的人相比,还是差了许多的。 对于楚渊的谦虚,李景达倒是没有半分不快,反而更加满意楚渊的不卑不亢。 “这就是白川河,之前,秦王就是在这里遇刺的。”见李景达一时没有开口,楚渊以为李景达是在伤怀李从深之死,所以,当下不由得轻声说道。 闻言,李景达坐在马背上,缓慢的环视了一眼白川河的环境,有些怅然的道:“秦王这个孩子,倒是真的大意了。” 李景达的言语之间,虽有对李从深的惋惜,但是并未有半分的难过。 楚渊低头,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皇家的骨肉亲情了。 “走吧,越过白川河,就是润州城了,本王也去会一会那个知府!”长喝一声之后,李景达再次拉紧了马缰,朝润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那抹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楚渊微微敛眉,然后夹紧马腹,紧紧的跟了上去。 .................................................................................. 金陵城外,钟山青溪河畔。 楚言歌已经晕过去多时了,萧染一直守候在她的身旁,没有半分分神。 萧染将楚言歌抱在怀中,不时的将青溪河中的泉水喂在她的嘴里,看着楚言歌的额头上冒着细汗,萧染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的难受。 他不停的自责,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答应让楚言歌尝试用控蛊之术给自己解毒?明明,明明知道楚言歌还未及笄,不是吗? 萧染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就连青溪河上的洞帘里走出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翟如璧远远的看着萧染环抱着楚言歌小小的身子,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人,眉眼好生眼熟,胜似天人,可是,翟如璧却想不起来,他在何处见过............. 按理来说,这般的天人之姿,出尘气质,翟如璧应该会记忆尤深才是........... “谁?”就在翟如璧认真思索自己是在何处见过萧染的时候,一道冷声响起,翟如璧听到那破空声自自己的耳边擦过,他猛然回头一看,发现一颗石子,硬生生的被打入了山壁之中,翟如璧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迎面撞上了那颗石子,境况会不会比那山壁好一些........... 看那尺寸和力度,想来袭击自己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想杀自己了,否则,凭他一介文弱书生,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这么想着,翟如璧苦笑的摇了摇头,然后从水帘之中走了出来,跳下山洞,直直的看着青溪河边的两抹身影。 一黑一蓝,惊华天人,女子粉黛未施,只是静静的躺在男子的怀里,已成了一副唯美空灵的画卷。 男子一身黑衣,墨发轻束,面若宣纸惨白,鼻梁高挺,眉如远黛,双眼漆黑如墨,星辰闪烁,让人不由得沉迷其中。 “打扰先生的雅兴了。”见翟如璧迟迟不曾开口,萧染忍不住冷声的道。 若是放在从前,萧染肯定已经将翟如璧给杀了,以免看着心烦。 可是,自从上次楚言歌与他争执之后,每每他想杀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楚言歌那倔强又认真的眼睛,让他一再犹豫,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翟如璧远远的将目光落在萧染的身上,一身布衣,眉眼清秀,看似无害,但是,萧染却知道,若真是平凡书生,恐怕早已经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傻了,哪还会有如此风姿如此闲心,在这里与自己对视良久?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初次交锋(四) 翟如璧听了萧染的声音,微微眯了眯双眼,然后闲庭散步的往萧染的方向走去,视线落在了萧染怀里的楚言歌身上。 淡淡道:“我并不是来这里散心的,我是为了她。” 楚言歌身上的气息,翟如璧在南麓书院之上便闻到了,他还以为楚言歌是又来青溪河游玩,可是没想到,自己从山上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楚言歌奄奄一息的躺在萧染的怀里。 “你是谁?”萧染的神色忽然一冷,认识楚言歌的人,果然都很麻烦! 看着萧染戒备的模样,翟如璧轻轻一笑,在这时,他才真正的肯定了,萧染不会伤害楚言歌。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似乎被自己的控蛊之术反噬了。你不打算救救她吗?”翟如璧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下楚言歌的脸色,然后挑眉看向萧染。 闻言,萧染的面色一黑,冷冷的问道:“你是诸葛家的人?” 翟如璧淡笑了一下,并不反驳,也不承认。 见此,萧染若有敌意的看了翟如璧一眼,考虑到怀中的楚言歌,萧染皱眉问道:“怎么救?” 见萧染妥协,翟如璧的眼里划过一抹暗光,然后蹲下身子,将楚言歌的衣袖拉到胳膊肘的地方,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臂。 看着翟如璧的动作,萧染之前还有些疑惑,但是,当他看见翟如璧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到楚言歌的手臂上,楚言歌的手臂上应时的出现了一个蝴蝶似的蓝色印记时,萧染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勾黎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事情。 勾黎曾告诉过萧染,诸葛家,世世代代控蛊为生,除了养蛊之外,还会制作蛊人。 蛊人,顾名思义,就是身体里养蛊的人,这种人,一生下来便会被诸葛家的上层长老下一种名为噬心蛊的蛊虫,直到这个人成年,诸葛家的人才会催动噬心蛊,让蛊人为诸葛家培育,最新的蛊虫。 诸葛家之所以能够从上古到如今,都在南汉占据一定的影响力,除了家族的荣耀之外,就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控蛊之术。而蛊术易学,可蛊虫却是难得,能噬心碎骨的蛊虫,更是百年难求。 所以,便有了蛊人的存在。 蛊人,一定是与诸葛家有血缘关系的人,才会被种下噬心蛊,等到成年的时候,便会为诸葛家提供源源不断的,新的蛊虫。所以,诸葛世家才会在源源不断的控蛊世家里,脱颖而出,生存至今。 萧染知道,蛊人十分难得,不仅要求受蛊人的身体异于常人,还要求...........此人的心智,高于常人。 毕竟,噬心蛊,本就是蚀人心智,扰乱人七情六欲的蛊虫,若是蛊人不能反控制噬心蛊,那便会被反噬,成为一个容器。 萧染没想到,眼前这个文文弱弱额书生,居然会是诸葛家的蛊人............... “你看出来了?”也许是萧染的目光太过坦然了,翟如璧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所以,才会沉声开口。 萧染听后默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翟如璧。 翟如璧无奈,只好停下为楚言歌驱除反噬力的动作,抬头望向萧染,轻声道:“你若是不想歌儿受苦,你就好好替她运功疗伤。” “你不是在为她疗伤吗?”萧染凝眉问道。 翟如璧微微一叹,抿唇道:“她提前使用控蛊之术,不仅遭到了蛊术的反噬,而且...........还被你的内力反伤,怕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若是你不给她输送内力疗伤,只凭借我的血,她是醒不过来的。” 蛊人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他的血,能够将蛊术的反噬力消除,这是诸葛家的家主,最需要的东西。 毕竟,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有了强大的蛊术,自然会害怕受到反噬,有了蛊人之后,便能将反噬力净化,被噬心蛊吞噬,这也是诸葛家从来离不开蛊人的原因。 “你说她被我的内力损伤了??”萧染惊骇的张了张双目,不可置信的问道。 闻言,翟如璧微微皱眉,他也有些不清楚,楚言歌怎么就受了内伤呢? “这个问题先不管了,还是先让歌儿醒过来再说吧。”说完之后,翟如璧便重新将手放在了楚言歌的手臂上,催动体内的噬心蛊,为楚言歌消除反噬力。 看着翟如璧的动作,萧染也是精神一震,连忙盘腿屈膝,将手放在楚言歌的背部,为她输送内力。 时间静默流逝,就在萧染有些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翟如璧终于松开了手,沉声道:“好了。” 随着翟如璧的声音落下,萧染也缓慢的收回了双手,然后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细汗。 翟如璧接住楚言歌,将昏迷的楚言歌扶了起来,倚靠在了旁边的树干旁。 看着楚言歌依旧苍白的脸庞,翟如璧微微皱眉,刚想回头询问萧染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见了萧染的一声低喘。 翟如璧连忙回头,正好看见了萧染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 那眼睛,是满满的红色,如血瞳一般,泛出冷冷的寒光,特别是那如染血的红唇,更为萧染增添了不少的杀气。 看着眼前可怕的人,翟如璧的神色并没有半分惊慌,相反,他只是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你中毒了?” 萧染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心中翻腾的杀意和血腥味,抿唇道:“她怎么样了?” 听了萧染的声音,翟如璧微微挑眉,然后回头望了楚言歌安睡的容颜一眼,轻声道:“没事了,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醒了。” 听了翟如璧的承诺,萧染的面色这才微微的松了下来,身子像是支撑不住一般,颓然倒地。 瘫软在草地上,萧染眼睛里的红色依旧没有减退,翟如璧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了萧染一眼,然后凝眉道:“你体内并没有毒素,看上去,并不像是中了世间的药毒。” 诸葛家的人,都会将毒药分为医家所制的药毒和控蛊世家所下的蛊毒。 听了翟如璧的话,萧染冷冷的一笑,然后抿唇道:“你没有看错,我就是中了蛊毒。” 第一百九十五章 蛊人 看着萧染毫不避讳的承认,翟如璧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轻声道:“可是,你的蛊毒,我却看不出来。” 闻言,萧染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冰碧之毒,本就是楚寒结合医家的毒术和诸葛家的蛊术研制而成的新的蛊毒,他只是试验品而已,翟如璧自然是认不出来的。 只是,萧染很好奇,如果翟如璧知道自己的蛊毒是谁下的,他还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同自己说话吗? “我倒是很好奇,你的血,能解除反噬力,能解蛊毒吗?”两个男人沉默良久之后,萧染忽然从地上撑起身子,一双血红的眸子,有些意味深长的盯着翟如璧。 虽然翟如璧早已经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在接触到萧染那双寒冷的血眸时,翟如璧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冷颤。 不过,翟如璧并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情绪,所以,他只是轻轻的勾唇,淡淡道:“不能。” “不能?”萧染有些讶异的张了张口,眼里是惊疑不定的光。 如果说,蛊人不能接触蛊毒,那............诸葛家所下的那么多蛊虫,都只能养着吗? 就在萧染心思混乱的时候,翟如璧忽然回头望了沉睡的楚言歌一眼,然后淡淡启唇:“是少主,她身上流着的,是最纯正的诸葛家的血,她能解蛊毒。” “这么说,楚渊也可以了?”说到这里,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知想到了什么。 似乎是洞悉了萧染心中的想法,翟如璧嘲弄的望了萧染一眼,然后在萧染的身边坐了下来,揉着自己酸软的手腕,抿唇道:“楚渊不行。” “为什么?”萧染的声音微微一低,他还以为,自己可以用楚渊来解毒呢。 只是,这件事他得做得隐秘一些,万不能让楚言歌知道了。 可是,在萧染心中的想法刚刚成型的时候,就被翟如璧的话给打散了。 如果说,楚渊也是诸葛依云和楚寒的儿子,那为什么,楚渊不能解蛊毒? 难不成,楚渊不是诸葛依云和楚寒的儿子吗?可是,如果楚渊不是诸葛家的人,他又是谁呢? 接触到萧染疑惑的目光,翟如璧的眸光微微一动,然后将目光移向远处,淡淡道:“歌儿是驭灵神女,就注定了是诸葛家的继承人。楚渊虽然也是嫡子,但是,他体内,没有继承到诸葛家的纯正血脉,自然,也就没有修习控蛊之术的潜力了。” 一个没有控蛊之力的诸葛后人,他也就没了继承诸葛家的基本条件。所以,在诸葛世家,楚渊的身份,甚至还不如翟如璧这个蛊人。 听了翟如璧的解释,萧染忽然沉默了下来,血脉,没想到,楚渊居然没有诸葛家纯正的血脉........... 看着萧染变幻莫测的表情,翟如璧的目光忽然一敛,然后淡淡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楚渊还是主母的儿子,只是,因为歌儿是千年一见的驭灵神女,所以,楚渊就不能得到更多的关注了。” 其实,萧染不知道的是,在诸葛家,没有纯正血脉的人,有很多。可是,只要诸葛世家的人愿意去培养,有没有血脉,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可是,楚渊就不一样了,按理来说,楚渊是嫡子,他的地位应该比楚言歌高上许多才对。 可惜,楚言歌一出生便带上了驭灵神力,能通百兽语,自带御灵之力,是诸葛世家盼了一千年的神女。 所以,别说楚渊没有纯正的血脉,就是有,楚渊也不会比楚言歌对诸葛世家有用。 “咳咳咳..........”就在萧染和翟如璧说话之际,楚言歌轻咳的声音忽然传来。 萧染一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 这时,翟如璧也站了起来,只是,他并没有靠近楚言歌的意思,反而拉住了萧染的手腕,沉声道:“别告诉她,我来过。” 萧染皱眉,有些疑惑的看向翟如璧,用眼神问他,为什么。 翟如璧轻轻一笑,并不言明原因,只是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知道我的身份。” “什么意思?”萧染的声音一沉。 翟如璧淡淡的摇头,看着即将苏醒的楚言歌,眼眸微微一沉,轻声道:“我先走了,如果你真的在意歌儿的话,就不要告诉她,是我救了她。” 说完之后,翟如璧也不待萧染回答,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青溪河边。 看着翟如璧快速退去的身影,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了一句,果然是诸葛家的人,这份轻功,很是了得。 “啊...........好痛..........”就在萧染的目光落在山壁上的帘洞时,身后忽然传来楚言歌呼痛的声音。 萧染听后连忙转身,两步上前,扶起楚言歌的身子。 轻声道:“你没事吧?”萧染关心的看着楚言歌,在瞥向楚言歌露在外面的半截雪白的手臂时,微微皱了皱眉。 他记得,上面明明有翟如璧的血啊?难道...........楚言歌将翟如璧的血液吸收了吗? 是那只........蓝色蝴蝶?? 就在萧染心中惊骇的时候,楚言歌已经苏醒过来,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用惺忪的眉眼望了萧染一眼,缓慢的从萧染的怀里挣扎起身。 “我脑袋好痛啊...........”说着,楚言歌还不忘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在楚言歌发现自己的胳膊露在外面的时候,有些疑惑的望了萧染一眼,轻声问道:“这是?” 楚言歌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萧染眸光微微一闪,然后伸手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淡淡的问道:“脑袋很痛吗?” 楚言歌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也不是,就是有些迷糊。” “这是怎么回事啊?”楚言歌的目光早已经被萧染那双赤红的眼睛吸引,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手臂。 看着凑近自己的楚言歌,萧染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迅速的将目光移开,淡淡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楚言歌将萧染的肩膀扳向自己的方向,然后审视了萧染一眼,沉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擅自运用控蛊之术,提前触发了你体内的蛊虫??” 第一百九十六章 让我靠一会儿 “不是。”萧染正视着楚言歌,认认真真的说道。 楚言歌被萧染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脸上不由得一红,然后迅速将目光移开,轻声道:“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太任性了,是我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而且,还害了她自己。楚言歌有些懊恼的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自己太小了吗? 看着楚言歌自责的模样,萧染的眼神微微一闪,然后在楚言歌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突然伸手环住了楚言歌的腰,并且得寸进尺的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了楚言歌的腿上。 楚言歌被萧染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开口怒吼,萧染有些疲惫的声音便从耳畔传来。 “言歌,我照顾了你这么久,很累了,我想休息一下,咳咳咳...........” 听着萧染疲倦的轻咳声,楚言歌终究是不忍将萧染推开,所以,只好咬牙切齿的道:“那你要躺多久?” 闻言,萧染的唇角似乎轻轻的勾了勾,然后满意的闭上了双眼,一张绝美的容颜被墨发轻轻掩住,低鸣一般的声音缓慢的响起。 “言歌,就让我靠你一会儿.............” 楚言歌从未见过如此听话温顺的萧染,这样的萧染,就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没有半点的威胁。 看着萧染熟睡的侧颜,楚言歌缓缓伸手拨开他的墨发,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那如染血一般的红唇,映在他惨白的脸上,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让人望之生却。 可是,看着这样可怕的萧染,楚言歌的心中,只有满满的心疼。 是什么样的变故和残忍,才会让萧染这样美好的人,在水深火热,刀光剑影里生存? 如果可以,楚言歌真想回到八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萧染的时候,将他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样,这个美丽的男孩子,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想到这里,楚言歌的心中轻轻一叹,只剩下满满的惋惜。 在那个如梦幻仙境的庄园里,楚言歌救下萧染之后,为了避免诸葛依云前来探望的时候发现萧染,楚言歌只好将萧染藏在了槐花老树的树洞里。树洞里,曾经栖息过一条巨型的蟒蛇,所以,藏下萧染这个弱小的男孩儿,还是有充足的空间的。 “你先留在这里,等我过两日再来为你换药。”在狭窄的树洞里,楚言歌弯着身子看着半躺在枯草上的萧染,轻声说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萧染冷冷的道:“你要去哪里?” 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抿唇道:“今日是母亲授课的日子,我不能在这里久待。” 虽然萧染听不懂楚言歌话里的意思,但是,他还是知道,楚言歌是为了自己好,所以,萧染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将目光移开,轻声道:“好。” 听见眼前这个美丽的男孩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楚言歌的嘴角轻轻一扬,兴奋的说道:“好!你可要等我哦!” 说完之后,楚言歌便对着萧染咧开嘴角,轻轻一笑。 看着楚言歌明媚如阳的笑容,萧染的神色忽然一怔,他真的,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温暖的笑容了。 这种笑容,曾经的萧染也是有的,只是,时过境迁,太多的变故,家国不复存在,他再也没了笑容。 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渐渐退出树洞,萧染的神思这才缓慢的抽回,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箭伤,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这一次,他算是死里逃生完成了任务,下一次,他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了。 楚言歌回到树洞的时候,那里除了一地的枯草,再没有半丝人影。 为此,楚言歌的眼睛都哭肿了,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萧染。 在楚言歌的心中,一直以为是原本住在树洞里的蟒蛇吃掉了萧染,所以,从此以后,楚言歌爱护万物鸟兽,唯独厌恶蛇类,虽然不至于伤害它们,但是,也绝不会与之交流。 想到从前的种种,楚言歌忽然笑出了声,一张小脸上,满是笑意。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原来,楚言歌轻笑的同时,萧染已经苏醒过来。 萧染醒得快,也不过才半柱香的功夫而已,所以,楚言歌不由得望着他依旧带着疲倦的双眼,轻声问道:“你不睡了吗?” 萧染轻轻摇头,仍旧将头枕在楚言歌的腿上,但是,已经无法入睡。 “我做梦了,睡不着了。” “你做什么梦了?”楚言歌好奇的问道。 萧染轻轻一笑,然后不急不缓的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微风从自己的脸颊上拂过,淡淡道:“梦见了,人间仙境,有仙女,有神鸟,仙女给我疗伤,让我的伤势,瞬间痊愈.............” 听了萧染的声音,楚言歌的神色忽然一僵,有些讷讷的问道:“仙女?” 萧染点点头,然后睁开双眼看向楚言歌,轻声道:“和你很像。” “和我很像?”楚言歌有些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脸。 萧染一笑,然后从楚言歌的腿上坐起身子,一双红眸含笑的盯着楚言歌的眼睛,抿唇道:“你们的眼睛,一模一样。” 眼睛?楚言歌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神色恍惚的看向萧染,轻声问道:“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萧染仍旧没有注意到楚言歌异样的情绪。 见此,楚言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草地上站起身子,轻声道:“走吧,夕阳都要落山了,燕王和雅南郡主该是要来找我们了。”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萧染的眉头微微一挑,然后轻声道:“说的是,我们走吧。” 看着萧染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楚言歌和萧染一起骑马回到他们原来起身的草地时,李弘冀和耶律辛娅已经在那里等候了,看见萧染和楚言歌姗姗来迟,耶律辛娅有些揶揄的望了两人一眼,笑道:“咦?你们怎么什么猎物都没有打到?” 闻言,楚言歌的脸上划过一抹羞赧,嗫嚅道:“这个..........” 第一百九十七章 混乱的刺杀(一) “本王累了,所以就去睡了一觉,没有打到猎物,很奇怪吗?”见楚言歌半天说不出一个原由来,萧染不由得暗自一笑,然后懒洋洋的枕着脑袋,走到耶律辛娅的眼前,挑衅的说道。 萧染的眼睛还没有恢复正常的黑色,此时这么一站在耶律辛娅的眼前,愣是把耶律辛娅吓了一跳,止不住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尖叫道:“啊!!鬼啊!!” 被耶律辛娅这么一吼,李弘冀也不由得望萧染的方向望了过来,在看到萧染唇如染血,双目通红的模样时,李弘冀也不由得惊骇的眯起了双眼。 只是,李弘冀好歹与萧染是旧识,所以,表现得没有那般惊恐,只是沉声问道:“四弟,你这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楚言歌的面色微微一变,有些担忧的望向萧染。 萧染却好似没有收到来自楚言歌关怀的目光一般,只是依旧懒懒的说道:“老毛病了。” “什么.........什么毛病??”耶律辛娅在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是萧染之后,才终于鼓起胆子走到了萧染的身前,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 闻言,萧染轻飘飘的看了耶律辛娅一眼,眼底带着丝丝嘲讽,轻声道:“本王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耶律辛娅的双目一张,恶狠狠的瞪了萧染一眼,放下狠话:“哼!看你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病!!否则性格怎么会这么恶劣!!” 说完之后,耶律辛娅便气呼呼的走到一边生闷气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染那嗜血的目光。 看着耶律辛娅走开,楚言歌也只好对李弘冀和萧染两人行了个礼,缓步离开了原地,朝着耶律辛娅的方向走去。 见楚言歌和耶律辛娅都离开了,李弘冀这才重新将目光移向萧染,轻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也没有这么严重啊?” 闻言,萧染不怎么在意的挑了挑眉,然后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体内的毒,不定时的就会发作。” 萧染与李弘冀是旧识不错,但是,李弘冀也只是知道萧染体内有一种剧毒,一旦发作起来,眼睛便会变得赤红。 只是,什么时间会发作,李弘冀倒是真的不清楚。 所以,听了萧染的解释,李弘冀也就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问道:“那你如何对父皇说?” 听了李弘冀的问题,萧染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轻声道:“直接告诉他吧,就说我有些恶疾,让他的太医来查一下好了。” 反正,那些庸医也查不出什么,最多,只会告诉李璟两句,他的身体有些不好,需要静养罢了。 看着萧染没有丝毫担心的模样,李弘冀也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耶律辛娅和楚言歌两人。 看着站在耶律辛娅身旁的楚言歌,李弘冀的眉头微微一挑,轻声问道:“你之前与这位楚姑娘,似乎认识?” 闻言,萧染淡淡的瞥了李弘冀一眼,轻声道:“我并不喜欢你管我的私事。” 对于萧染如此无礼的表现,李弘冀却并没有生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望向楚言歌的目光,更多了一分兴趣。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让萧染出声相护?他倒真是很好奇呢。 不同于萧染和李弘冀之前凝重的气氛,耶律辛娅和楚言歌之间的气氛,倒算得上融洽,只是互相问了些平淡的小事。 不过,说起打猎之事的时候,耶律辛娅的神色忽然顿了顿,然后轻声道:“本郡主觉得,那燕王身手,确实是不错呢,都快赶上我哥哥了。” 耶律辛娅口中的哥哥,自然是大辽的骠骑大将军,战北侯耶律瀚了。 耶律瀚武功高强,兵法如神的名声,楚言歌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当她从耶律辛娅的口中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楚言歌不由得挑了挑眉,轻声问道:“燕王殿下竟如此厉害?让你都刮目相看了吗?” “本郡主可是实话实说的,燕王的武功,确实不错。只是可惜了............” 再次从耶律辛娅的口中听见可惜二字,楚言歌的眉头微微一挑,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耶律辛娅嘻嘻一笑,并不回答楚言歌的问题。 见此情形,楚言歌也不强迫耶律辛娅,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抿唇道:“比起什么天人之命,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听到楚言歌的声音,耶律辛娅忽然转过头,轻飘飘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挑衅的道:“你与燕王并无交情,你想说的,是郑王吧?李从嘉的命运,你想要扭转,只会让你自己陷入泥潭,永不能脱身。” 闻言,楚言歌的眉眼微微一敛,然后不咸不淡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管我最终会怎么样,我都不想从嘉哥哥这般雅致静词的人,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嘛。”耶律辛娅若有所思的看着楚言歌,话里的深意,耐人寻味。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楚言歌微微扬眉,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偌大的草地上,四个风采各异的男女,心怀不同的理想,迎风而立,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 润州城。 楚渊和李景达骑马越过护城河,来到了城门之下。 “下方何人??”守城士兵从城墙上往下望,沉声问道。 楚渊从怀里掏出金箭令牌,沉气道:“开城门!!” 看到楚渊手中的金箭令牌,守城的士兵连忙高扬起手,朗声道:“钦差大人回城了,开城门!!” 士兵的声音落下,城门便从里面打开,厚重的城门犹如一道厚重的陈铁,发出如狮低吼的声音。 “吱呀——” 城门打开,李景达和楚渊一前一后的骑马走进城门。 士兵早已守在两侧,看到李景达和楚渊的身影,连忙伏地跪下,整齐划一的恭敬道:“参见齐王!参见楚大人!” 李景达审视的望了下方的一队士兵一眼,然后沉气道:“起身吧!” “是!!”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混乱的刺杀(二) 从城门口离开之后,楚渊和李景达便一路直奔知府衙门,并未有半分停歇。 当两人抵达知府衙门的时候,那里,正发生着一场混乱的刺杀。 只见一群蒙面的黑衣杀手正与衙门的侍卫打成一团,死伤数十,知府躲在侍卫的身后,脸色发白,似乎十分害怕,仔细看去,知府的脚都在打颤。 看着那知府的模样,坐在马背上遥遥望去的李景达冷冷的哼了一声,手中拿着长戟,在空中划出一道气势如虹的弧度,沉声道:“杀!!” 李景达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人,那个‘杀’字,喊起来有着无尽的杀伐意味,在下方的杀手听来,更是如同地狱里的召唤,让人心生害怕。 特别是,在李景达那一声杀字之后,从李景达身后涌出来的沙场士兵,个个面容肃穆。 那群杀手看到李景达的影子之后,皆是一愣,手中的动作一顿,然后迅速汇集到一团,目光冷冷的看着李景达的人马。 李景达回润州,并没有带过多的军队,只有自己多年来培养起来的一支亲卫队,不过五百人而已。 可即使只有五百人,那些杀手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李景达手下的人,可不是什么吃素的。更不会如同那些衙门的侍卫一般,不堪一击。 “你们是何人派来的?!”李景达见下方的杀手没有再继续打斗,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看着李景达坐在骏马之上,高大瘦削的身影,那领头的杀手忽然眯了眯眼睛,然后低喝道:“撤!” 黑衣人一声令下,李景达便知道他们要逃,瞬间举起右手,这是给自己的亲卫队下命令的姿势。 果然,亲卫队接令,拿起手中的武器,上前了两步。 这时,楚渊才听见李景达浑厚的声音传来,“本王要活的!!” “是!!”气势如虹的声音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卫队已经上前与黑衣杀手浴血厮杀了。 黑衣头领见到李景达的亲卫队来势汹汹,眼里闪过一抹凝重,就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忽然朝衙门里面畏畏缩缩的知府望了一眼,沉声吼道:“陈大人!!我劝你还是自行了断吧!否则!敝上只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当着李景达的面威胁了知府之后,黑衣头领朝身后一转,提气吼道:“撤!” 此言话落,那黑衣头领的身影一闪,眼看着就要使用轻功逃离知府衙门了,这时,楚渊忽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使用轻功,如踏雪飞燕一般掠过众人,拦住了黑衣头领的去路。 “好功夫!!”这时,就连李景达都不由得高呼了一声。 楚渊似乎没有听到李景达的声音一般,只是自顾自的同那黑衣人交手,两人的武功皆是奇高,几十招下来,居然难分胜负。 看着两人胶着的战场,再看看下方死伤无数的黑衣人和自己的亲卫队,李景达的眼睛忽然一沉,持着长戟,高声道:“楚大人!让老夫来会一会这野蛮子!!” 听了李景达的声音,楚渊的眸子忽然一紧,然后掌中的力道猛然一紧,一掌朝那黑衣人袭去,黑衣人闪身一躲,借着楚渊的掌力,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的停了下来。 见此情形,李景达一踏马背,飞下了马背,然后持着长戟站在黑衣人的身前,朗声道:“就让老夫来会一会你!” 黑衣人冷冷一笑,轻嗤道:“我早闻南唐的齐王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没想到,也会使这种车轮战的手法!真是令我等后辈,刮目相看!!” 听了黑衣人的嘲讽,李景达的面色一变,有些犹豫的皱了皱眉。 见此,站在李景达身后的楚渊微微皱眉,果然还是迂腐的思想。 就在李景达愣神之际,黑衣人见着自己抓住了机会,脚尖一点便飞身离开了原地,远远的,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传来。 “多谢齐王饶在下命!!哈哈哈!!”那人的声音张狂,听在李景达的耳里,更像是嘲讽。 李景达被黑衣人一顿戏耍,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时之间,不知作何表情。 这时,楚渊连忙走上前,沉声道:“王爷,奸人狡猾,莫要中了奸人的计谋,当务之急,是捉拿剩下的杀手。” 听了楚渊的提醒,李景达这才抬起头,看着下方死死伤伤无数的黑衣杀手,眸子一紧,沉声道:“本王要活的!” 就是因为李景达这个命令,亲卫队下手不敢过于重了,所以,又让几名黑衣杀手借机逃脱了,最终,只抓住了三名杀手。 当亲卫队将那三名黑衣杀手押到李景达的身前时,李景达的脸色变得铁青,蕴藏着怒意的问道:“是何人派你们来刺杀朝廷命官的??” 就在这时,两名黑衣人的脑袋忽然一歪,楚渊忙道一声不好,然后两步上前,握住最后一人的下颌,沉声道:“他们服毒自尽了!!” 江湖上的杀手,嘴里都会含着致命的毒药,刚才若不是楚渊的手脚快,这最后一名杀手也会服毒了。 见此,李景达的眼睛微微一眯,今日发生的事情,真是让他头痛不已。 对于李景达的反应,楚渊是有几分理解的,毕竟,李景达是个从军的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所以,刚才才会被那黑衣人的头领钻了空子。 这时见到这些手段,李景达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是谁派你来的??”楚渊见李景达没有发话,当下便握着那最后一名黑衣人的下颌,沉声问道。 听了楚渊的问话,那黑衣人的眼睛微微一闪,却并不答话。 见此,楚渊的眼神微微一沉,然后回头看了李景达一眼,抿唇道:“王爷,看来,此人的嘴很硬,楚渊需要时间审问。” 闻言,李景达只好沉沉的点了点头,然后让人将人给押了下去。 那黑衣人被押解离去之后,李景达这才看向楚渊,沉声道:“这一次,多亏你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混乱的刺杀(三) 楚渊微微颔首,不无谦虚的道:“王爷过誉了,这是楚渊应该做的。” 闻言,李景达的眼里更多了几分欣赏的目光,然后点点头,沉声道:“去看看那知府怎么样了。” 闻言,楚渊点点头,跟在了李景达的身后,越过知府衙门的大门,朝大堂里的陈知府走去。 知府见黑衣杀手离去,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是,当他看到李景达和楚渊的身影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知府的脚下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王爷!!大人!!救救下官啊!!” 那知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景达最是见不得这种懦弱之人,当下便一脚往那知府踢去。 知府是文人,不像楚渊这种修习过武功的人,自然是受不住李景达的这一脚的,眼看着知府的身体飞了出去,在大堂石柱上撞倒,楚渊的眼睛微微一敛。 李景达是武将,这一脚下去,这知府的心肺算是大伤了。 果然,只见那知府的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伏地艰难的爬行。 见此,楚渊的眸子微微一沉,并未说话,李景达却是冷哼一声,然后在一旁坐了下来,冷冷道:“真是丢脸!” 李景达的意思,自然是丢南唐官员的脸。 闻言,楚渊只是神色不改的站在李景达的身后,此时,他少说多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听了李景达的嘲讽,知府的面色一变,有些艰难的爬到李景达的脚下,轻咳出血,断断续续的求饶道:“王..........王爷..........下官不知何处出错了..........还望...........还望王爷..........王爷明示。” 听了那知府的声音,李景达心中更是一阵气极,眼不见为净的撇开目光,然后冷声道:“来人啊!将这谋害皇子的知府给本王拉下去!收押候审!!” 听到李景达给知府的定罪,楚渊的嘴角微微一抽,到底是武将,这般无凭无证的,便给知府定了罪,倒真是省了他不少事。 想到这里,楚渊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唇。 不同于楚渊的心情舒畅,那知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顿时愣在了原地。 直到李景达的人上前将他从地上拖起,知府才后知后觉的为自己辩解道:“王爷!!王爷!!下官冤枉啊!!下官哪里来的胆子!!胆敢谋害皇子啊!!” 就在知府嘶声辩解的时候,楚渊的眼底忽然划过一抹嘲讽,看来,他还真是高估了这些人的才智。 就在楚渊的目光落在知府的身上时,知府像是有了某种感应一般,回头看向楚渊。 看着楚渊眼底划过的嘲讽,知府心中像是瞬间清醒了一般,双目微微一张,脑海里划过这两日来发生的种种境况,眼前忽然一亮。 见此,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手下一根暗针刺向那知府的喉咙,一时之间,知府的双目微张,咿咿呀呀的,总是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时李景达已经没有再看那知府了,否则,还会是一件麻烦事。 楚渊在心底暗暗的想着,李景达的身子已经站了起来。 李景达回头看向楚渊,沉声道:“你去审问那刺客,一定要将事情,完完整整的给本王查清楚了!!” 闻言,楚渊微微敛眉,然后俯首道:“是。” 之后,李景达便离开了知府衙门,去了润州的驿站休息。 傍晚时分,楚渊派人去驿站将李景达请到了大牢,说是黑衣人终于开了口。 当李景达带着一众亲卫队抵达大牢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黑衣人一身鲜血的模样,气息奄奄的模样,似乎即刻就会死亡。 见此,李景达的眼睛微微一眯,沉沉的看着楚渊,抿唇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闻言,楚渊微微敛眉,轻声道:“王爷还是自己看吧。” 说着,楚渊从身后的狱卒手里接过一纸诉状,递给了李景达。 李景达疑惑的接过,眼底里瞬间落满了字迹,越往后看,李景达的面色越是阴沉。 直到最后,李景达的面色微微一变,气极的将诉状撕成粉碎,然后狠狠的道:“来人啊!” “是!”李景达的身后站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李景达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将那知府的府邸给本王抄了!!上上下下的搜查,本王要好好的看看,这个知府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闻言,那高大的身影一愣,随即应声道:“是!” 眼看着那人退了出去,李景达的面色这才好转了一些,然后冷冷的盯着那气息垂危的黑衣人,沉声问道:“你是后周的人??” 黑衣人没有答话,李景达的面色一凛,刚想说些什么,楚渊身后忽然跑来一名狱卒,低声禀报道:“大人!!犯人跑了!!” 楚渊一愣,随即回头,沉声问道:“谁???” 狱卒忙道:“赵德茂!!” 闻言,楚渊的脸色一凛,在楚渊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李景达已经随着那狱卒一同前往了关押赵德茂的房间。 走到最里边的牢房时,已经空空如也,没有半点痕迹。 见此,不止李景达疑惑的蹙起了眉头,就连楚渊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究竟是谁?还要救下赵德茂呢?赵德茂本就没有多大的罪过,为何要将他带走??难不成.........赵德茂是那边的人? “这赵德茂是谁??”就在楚渊想入非非的时候,李景达忽然回头看向楚渊。 闻言,楚渊的面色一凛,连忙将赵德茂的来历和所犯之事同李景达说了一遍。 听到这里,李景达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让人害怕的愤怒,是想将人撕碎的表情。 “那知府!!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在这时,李景达和楚渊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王爷!!大人!!知府............不,陈俊畏罪自杀了!!” 陈俊,自然是那知府的姓名。 闻言,楚渊的眸子微微一眯,在他还未说话之前,李景达已经缓慢的闭上了双眼,抿唇问道:“怎么死的??” 第两百章 城外追捕(一) 狱卒连忙将头低下,沉声道:“回王爷,撞墙而死!” 闻言,李景达的眼睛忽然睁开,然后看向楚渊,沉声道:“那黑衣人既然是后周派来的杀手,就证明后周的人还在润州城外,你之前说的那名逃犯,很可能就是后周的人!你速去城外的军营,带上本王的手令,领兵拦截后周的贼人!!务必将人给本王带回来!!” 闻言,楚渊连忙低头领命,接过李景达的手令,沉声道:“是!!” 说完之后,楚渊便不再看李景达的神色,连忙带着几分随从便跑出了大牢。 后周的人.........你们的手还真是伸得长啊。到了这个时候,楚渊才渐渐的不确定,究竟是自己利用了后周的人,还是后周的人利用了自己了。 看着楚渊的身影渐渐离去,李景达这才收回目光,然后看向跪了一地的狱卒,沉声道:“将犯人陈俊的尸体收押,即日运回金陵。” “是!”狱卒领命,连忙退了出去。 见此,李景达再次将目光移向自己身后的亲卫队,沉声吩咐道:“去将知府府里各个角落都搜一遍,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先不要伸张,拿给本王瞧瞧再说。” 闻言,亲卫队的首领连忙点头,拱手道:“是!!” 将命令都吩咐下去之后,李景达的神色没有半分松懈,只是沉着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向自己的皇兄禀明此事。 自己眼底下的朝廷命官,通敌卖国,谋害皇子,就算李璟对李景达再如何偏袒,李景达也讨不了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想到这里,李景达的眼睛忽然眯了眯,不知想到了什么,重重的锤了一下自己身侧大牢门上的木桩。 .................................................... 当楚渊持着李景达的手令到达城外的驻军营地时,已是深夜。 这时,军营里的军官见到李景达的手令,连忙鸣鼓吹角将全营的士兵给集中到了一堆。 楚渊坐在高台上,看着下方渐渐多起来的南唐士兵,眼睛微微一眯。 沉声道:“本官奉齐王之命,提五千精兵,捉拿逆贼!!” “是!”士兵应声而喝。 闻言,楚渊的眸子微微一眯,然后站起身,领着众多士兵,从润州城外的百里之地开始了搜捕。 五千精兵,每个千骑将军领兵往不同的方向搜捕,楚渊带着一千精兵,走的是城东的路线。 一千精兵,打着火把,连夜搜捕,到了子夜时分,楚渊带着一千精兵来到了一个小村落。 村落上的村民早已入睡,这时听到官兵的声音,都陆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穿好衣物,从自家的窗口探出了脑袋,想要看个究竟。 这时,楚渊听见手下的士兵高声道:“都把门打开,奉命搜查逃犯!!” 听到了士兵的声音,周围的村民都陆陆续续的将门从房内打开,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接受着士兵的搜查。 见此,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沉声吩咐道:“让手下的人手脚轻一些,不要破坏了村民的物件。” 闻言,带首的士兵忽然点了点头,沉声道:“是。” 真是想不到,金陵城来的达官贵人,还会有体恤民情的时候,士兵的心中暗自的想着。 这时,楚渊已经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个小院里。 那个小院,雅致别有一番风情,立在村落的一角,像是如世外桃源一般,不染纤尘。 想到这里,楚渊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然后抬步往那小院走去。 这时,所有的士兵都忙着搜查村民的家里,自然没有人注意到楚渊的动静。 不过,就算注意到了楚渊的动作,那些人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楚渊缓步往那小院走去,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 就在楚渊即将靠近小院的时候,小院的灯光忽然一亮,院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名身着布衣,带着荆钗的村妇。 见到那清秀雅静的村妇时,楚渊的眸子微微一敛,这人,不正是自己下午时分,在润州城内撞见的‘村妇’吗?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就在楚渊还未开口前,那女子已经三步走到了楚渊的身前。 只见她轻轻的对着楚渊行了个礼,落落大方的承认了自己就是下午时分的那个村妇。 见此,楚渊的眸子微微一眯,然后抿唇道:“确实是又见面了。” 说完这句话,楚渊的眼睛微微一抬,落在了小院屋顶的一抹紫衣上。 那抹紫影,迎风而坐,斜靠在小院的门口小憩,此时,接触到楚渊的目光,紫影缓慢的睁开了双眼,毫无波澜的接受着楚渊的打量。 这时,村妇轻轻在楚渊的耳边道:“公子,这是我家主子的贴身护卫。” “护卫?”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解的望向那抹紫影,不过才一日的光景,楚渊却觉得,眼前女子身上的气息,似乎又变了不少。 至少,这个女子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看来,昨日她的身体刚刚恢复,并没有使出全力。此时,想必是完全恢复了吧。 想到这里,楚渊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紫影,也就是慕千凝。 沉声道:“慕姑娘!” 慕千凝的眼眸微微一闪,对着楚渊点头示意,并不开口。 见此,楚渊的眼神微微一闪,没有再开口。 看着两人的互动,那村妇的眼底划过一丝莫名,沉声道:“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楚渊听后微微点头,轻声道:“走吧。” 村妇点头,走在楚渊的前方,为其引路。 看着楚渊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慕千凝的眼睛忽然微微的眯了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名黑衣劲装的女子出现在慕千凝的下方,那男子抬头看向慕千凝,看着慕千凝脸上变化莫测的光芒时,微微眯眼道:“慕姑娘似乎对这楚大人,有些不同?” 慕千凝将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清秀俊挺,正是昨夜在润州城大牢外,与知府站在一起的赵参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说完这句话,慕千凝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小院的屋顶。 第两百零一章 城外追捕(二) 楚渊跟着那村妇走进小院,迈进一道木门之后,那村妇便回头朝着楚渊微微俯身,轻声道:“公子请,我家主子就在里屋。” 闻言,楚渊微微挑了挑眉,然后对着那村妇颔首示意,抬步走进了木屋的内间。 当楚渊掀开帘布走进里屋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位青衣男子端坐在木桌前,男子的身后,还站着一名红衣纱裙的美艳女子。 看到那女子的时候,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后将目光放在坐在木桌前的青衣男子身上,微微低头,沉声道:“后周的荣先生,久仰了。” 荣子木听后轻轻一笑,然后伸手示意楚渊坐下。 见此,楚渊淡淡的点头,然后坐在了荣子木的对面。 看着楚渊坐下,荣子木不急不缓的为楚渊斟了一杯清茶,然后手指轻敲桌面,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楚公子乃人中龙凤,荣某,却是当不起楚公子这久仰二字。” “哪里?荣先生的手段,楚渊也是有所耳闻的。”楚渊神色不变的端起眼前的清茶,轻轻的噙了一口,然后不咸不淡的回着荣子木试探似的话语。 反正追捕的士兵就在这个村落里,他楚渊有时间同荣子木耗下去,荣子木可是不敢的。 毕竟..........身为后周的谋士,却出现在南唐的边境,说出去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的事情。更何况,在润州城,不久前还死了一位皇子。 “楚公子,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看着楚渊闲适的模样,荣子木的眼睛微微一眯。 见此,楚渊抬头,挑眉的看着荣子木,目光有意无意的略过了荣子木身后的玉书萱,然后淡淡道:“荣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听了楚渊的声音,荣子木淡淡的勾了勾唇,然后回头望了玉书萱一眼,玉书萱领会,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顺手递给了楚渊。 见此,楚渊眸光一闪,然后接过玉书萱递来的宣纸,认真的低头看了起来。 看着楚渊的目光被宣纸吸引,荣子木这才轻轻一笑,然后淡淡道:“楚公子与玉娘是旧识,有很多事情,我不说,想必楚公子也明白。” “这上面都是鄙人给楚公子的承诺,若是楚公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可以提出来。”荣子木指了指楚渊手中的宣纸,言谈之间,皆是笃定。 荣子木笃定,楚渊会答应自己,毕竟...........楚渊可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 果然,这时,楚渊抬起头,握住宣纸的右手微微一紧,目光莫测的看着荣子木,沉声问道:“先生这么相信楚渊?” 闻言,荣子木微微点头,“自然,楚公子是诸葛家的嫡子,这点小事,我相信公子还是能够办得好的。” 闻言,楚渊冷冷一笑,然后抬头看向荣子木,笑道:“郭威知不知道,他养了一只凶猛的狼啊?” 此话一出,玉书萱的眸子微微一变,连忙看向荣子木,可是荣子木却并没有半分表情,神色依旧淡淡,只是眸子里已经结上了一层寒冰。 “楚公子想要的,不就是那么些东西吗?义父能给你,我自然也能给你。而且..........只多不少,至于其他的,楚公子就不必多问了。” 荣子木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丝丝的不满。 玉书萱站在荣子木的身后,暗自的为楚渊捏了一把汗。 只是,楚渊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缓慢的站起身,俯视着荣子木,沉声道:“荣先生,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保证,不能伤她分毫。” “她若听话,我自然不会动她。”荣子木微微点头,不知是应承了楚渊,还是没有应承楚渊。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半晌之后,楚渊才冷冷道:“此次润州的事情,是荣先生派人做的吧?” 闻言,荣子木微微挑眉,他知道楚渊说的是知府身死的事情,可是,他不承认,也不反驳。 见此,楚渊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考量,脑海里划过一丝光线,淡淡道:“我只是没想到,荣先生居然这么提防燕王,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置燕王于死地,此时,知府的府上,怕是已经有了燕王的‘罪证’了吧?” 荣子木危险的眯了眯眼,然后冷冷道:“楚公子,聪明的人,都活不长的。” “是吗?可是楚某却不相信呢。”说完之后,楚渊将手中的宣纸扔给荣子木,淡淡道:“这些东西,我虽然想要,但是,你却不是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 “你拒绝了?”荣子木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自问,这一系列的承诺,是他给楚渊最好的东西了。荣子木实在想不明白,楚渊为何要拒绝? 难道..............“难道,楚公子还想同敝上合作吗?楚公子要知道,敝上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若是令妹落到了敝上的手里,怕是...........不会有活路的。”荣子木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郭威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就在荣子木笃定楚渊不会拒绝的时候,楚渊忽然一笑,轻声道:“我知道荣先生迫切的想要翻身,但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所以,楚渊不会与荣先生做任何交易。” 说到这里,楚渊忽然眯了眯双眼,再次道:“这次润州的事情,就当我们互利合作了,知府府上的东西,我已经让人调换了,燕王,现在还不能死。” 听了楚渊的声音,荣子木的眸子微微一寒,压抑着怒气道:“你要保李弘冀?” 楚渊摇头,淡淡道:“我是要保南唐。” “为何??”听到这里,荣子木觉得,自己真是不了解楚渊这个人了。 从之前楚渊找上郭威的时候,荣子木便觉得楚渊只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那个时候,荣子木觉得,楚渊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棋子。 可是.........荣子木没想到,现在楚渊的羁绊居然如此多? 第两百零二章 默契 “南唐还不能灭。”楚渊无意的拂了拂袖,然后正视着荣子木的眼睛,淡淡的启唇。 闻言,荣子木轻飘飘的抬头望了楚渊一眼,然后低头,轻抿了一口清茶,嘲讽的道:“呵........没想到,楚公子的心中,还是有着诸葛世家的制衡之道啊。” 听了荣子木的嘲讽,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声音一沉:“哪里?荣先生不也是百年世家的后代吗?难怪...........生得一副玲珑七窍心,将天下之事,尽数握在手中。” 闻言,荣子木忽然抬头,冷冷的看着楚渊。 玉书萱站在荣子木的身后,下意识的退了半步。她跟在荣子木的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荣子木最厌恶的就是别人提及他的出生,因为.........无论在什么时代,庶子,永远都是抬不起头的。 就算,他是名扬天下的荣子木,也不能逃脱。 什么百年世家?贵族权臣?荣子木是庶子,无论家族多么显赫,他卑微的身份都无法摆脱,可是,荣子木岂会是甘愿平凡的人?? 所以,荣子木才会投奔郭威,这些年来,死心塌地的为郭威谋算,终于得到了郭威的信任。他好不容易翻了身,自然不想再提及原来的身份。 “楚公子说笑了,南汉诸葛氏,才是闻名天下的权臣之家,不是吗?”多年来的隐忍,早已经将荣子木的心性磨砺得差不多了,所以,此时他才能控制住怒气与楚渊谈笑,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只是,荣子木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夸耀楚渊,他说的是诸葛世家,却不是楚渊。同样是嫡系子孙,楚言歌是众人的焦点,而楚渊只是个陪衬,这种情况下,楚渊不生出背叛的心思就太奇怪了。 “荣先生真是好口才。”楚渊冷冷的看着荣子木。 荣子木回以一笑,却并不答话。 见此,楚渊微微的眯了眯双眼,没再说话,径自的离开了木屋。 今时今日的交锋,不过是小试牛刀,楚渊和荣子木都没有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互惠互利,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 至于那些身外之物,等到有足够的能力正视它的时候,再去清算好了。 想到这里,荣子木轻轻使劲,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然后偏过头,淡淡的对玉书萱道:“吩咐下去,撤。” 闻言,玉书萱微微一愣,但是她也知道荣子木的命令不容违背,所以,她连忙低头称是,退出了木屋。 看着玉书萱的身影退出房间,荣子木这才缓慢的站起了身,淡淡的将目光落在房间外,长身玉立的紫影之上,沉沉的道:“千凝,你都听到了?”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慕千凝两步跨进房间,背脊挺得笔直,眉眼寒霜一般的看向荣子木,轻轻点头道:“先生在意吗?” “在意什么?”荣子木微微挑眉。 慕千凝敛眉,将长剑抱在胸前,不咸不淡的道:“没什么。” 说完之后,慕千凝便作势要走,这时候,荣子木忽然叫住慕千凝,沉声道:“你想见她吗?” “谁?”慕千凝背对着荣子木,头也不回的问道。 见此,荣子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静嘉。” “不想。”慕千凝冷冷的回道,然后脚尖轻点,三两下便出了房间。 看着慕千凝离开的背影,荣子木的眸子微微一暗,不知想到了什么,荣子木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苦涩。 他用慕静嘉的性命相要挟,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也不知是对是错。 可是,如果她不能在自己的身边............荣子木的神色微微一变,心中轻叹。若是,她不能在自己的身边,或许,他会亲手杀了她吧........... 楚渊离开小院,还未走出十步,小院的灯火便熄灭了,楚渊回头看去,除了屋顶的一抹紫影之外,再无其他痕迹。 这么快就撤离了?看来.........荣子木确实不愿意相信自己啊........ 想到这里,楚渊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抹紫影,远远的看着那双空洞冰冷的眸子,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小院。 看着楚渊走后,慕千凝脚尖一点,瞬间消失在小院的屋顶,如果说,相遇就是一场错置,哪时间所有的相遇,又有什么意义呢? 楚渊走后,士兵不一会儿便搜到了小院,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然后,楚渊便带着军队离开了村落,一路往靠近润州城的方向搜去。 搜索到天明,五千精兵几乎将润州城外翻了个底朝天,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楚渊回到知府衙门,李景达正好在,楚渊向李景达请罪,李景达却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然后让楚渊站了起来。 楚渊不解,轻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李景达的神色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睡,可是,李景达的眼底还有丝丝的痛心,楚渊觉得,那可不是因为什么疲惫而来。 “这是在知府府中搜出来的。” 李景达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楚渊,楚渊早知那是什么,可还是疑惑的接了过来,看到最后,眉头微微皱起。 “王爷,秦王.........?”楚渊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 闻言,李景达知道楚渊要说些什么,所以,他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痛心疾首的道:“秦王,真是糊涂啊!!他居然通敌卖国,最后落了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李景达痛心的是,李从深作为皇室子弟,居然想着与敌国合作,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楚渊拿着手中的信件,一言不发的站在李景达的身侧,这些东西,都是他亲自放去知府府的,他自然不会有惊讶的情绪,只是,这个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 “还有燕王..........燕王居然与知府勾结,设计秦王!!不就是一个卡玛公主吗??如今,都成了什么??兄弟相残??渔人得利??”李景达痛心疾首的说道。 闻言,楚渊的眉梢微微一挑,原来,知府与李弘冀还有来往的信件吗?他还真是失策了,这一次,看来李弘冀还是免不了要被牵连了。 第两百零三章 误会(一) 之后,李景达又发了一通脾气,然后气冲冲的去给李璟写奏折去了,楚渊见后只好回避,一个人回了天福客栈。 回到客栈,楚渊径自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润州城的事情,算是了结了,现在,就是李景达的事情了......... 楚渊站在自己的房间窗口,眸色沉沉的望着窗外远方的小院,透过层层迷雾,楚渊似乎能看见里面的人。 正对楚渊房间的小院里,荣子木也正神秘兮兮的往楚渊的方向望去,两人的目光,似乎在空中交汇了一般。 这时,一名黑衣劲装的男子走进了小院,在荣子木的身前停下,递上了一封密函。 荣子木接过密函,缓慢的展开,轻声问道:“查到什么了?” 男子微微低头:“回先生,依照先生的吩咐,已经将陈俊给处理了,齐王那里,也都处理好了。” “怎么处理的?” “燕王的信件,都在齐王手中了。”男子低声答道。 听到这里,荣子木的嘴角微微一勾,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看完信件之后,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扬,然后将信件扔给了男子,淡笑道:“楚渊此举,也不算是冤枉了李从深。” 男子低头一笑,附和道:“还是先生神机妙算。” 闻言,荣子木的眼角微微一敛,淡淡道:“按照李从深提供的消息,去将那些人给处理了吧。” 荣子木口中所言,自然是李从深给他的,那些南唐埋在后周的细作。 男子领命,点头道:“是。” 看着男子即将转身离开,荣子木忽然喊住他,轻声问道:“元朗,你以后还是回来吧。” 男子的身影一顿,随即转身看向荣子木,有些激动的问道:“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荣子木淡淡的点头,轻声道:“正好,我的身边也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可是慕姑娘.........?”赵元朗有些惊讶的说道。 若是他回去了,那慕千凝的位置,怎么办? 听了赵元朗的声音,荣子木微微摇头,轻声道:“她在暗处,你在明处,自然不同。” “明处?”赵元朗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光亮,任何一个暗卫,都希望站在明处,不是吗? 难道,他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看着赵元朗的表情,荣子木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不愿再多说,便挥手让赵元朗退了出去。 赵元朗见荣子木不愿多说,心下微微一紧,连忙退了出去。 看着赵元朗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荣子木这才轻轻的抚了抚额,轻声道:“你不会怪我吧?” 这时,荣子木自言自语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抹紫影,手持长剑,面无表情。 慕千凝眸若寒星,轻轻一动,抱剑玉立,轻声道:“赵元朗是个可造之材,先生目光独到,不用顾忌我。” “你可知,一旦入了朝政,他便不再是自由之身了。”荣子木转过身,目光直直的看着慕千凝。 闻言,慕千凝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最终,还是在荣子木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慕千凝有些无奈的问道:“你想我回答什么?” 这个男人,永远是这样,让自己猜测他的心思,永远不会向人袒露心声。 看着慕千凝无可奈何的表情,荣子木微微眯眼,轻声道:“你真的不关心静嘉吗?” 闻言,慕千凝的神色一凛,将目光移开,不再看荣子木,沉声道:“先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的心思,先生只要知道,静嘉是我的软肋,我很关心她就行了。” 顿了顿,慕千凝再次将目光投向荣子木,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淡淡道:“而赵元朗,我不知道静嘉究竟喜不喜欢他,我只知道,如果他选择了仕途,我就不会再让他接近静嘉。” 话音落下之后,慕千凝不再待荣子木重新问话,身影一闪便消失在荣子木的眼前。 见此,荣子木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是生性冷漠,是自己将她逼成了如今的模样,现在,却挖空心思的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以前的痕迹,想找到她身上尚存的一点人情味。 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她,用慕静嘉,用.........他自己。 ............................................................... 金陵城,雨花台。 自从那日楚言歌离开之后,楚言歌便没再来雨花台了,这日,高子弋坐在挽云阁上弹琴,微风轻轻吹来,将他的长发吹得半飞,如谪仙降世,自带朦胧之美。 一曲空灵的琴声响起,如梦如幻,招来了许多彩色的鸟儿,在挽云阁中盘旋,直到高子弋手下的琴弦渐渐的平稳下来,那些鸟儿才念念不舍的离去了。 疾风站在挽云阁下,听到高子弋的琴声停下,他才缓慢的走上挽云阁,在高子弋的身后轻轻揖了个礼,然后恭敬道:“公子,王爷传信来了。” 闻言,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抬,轻声问道:“什么事?” “王爷说,他想来金陵一趟。” 疾风的话音落下,高子弋的手指微微一颤,也许是怕疾风发现,他假装不经意的将手指藏在了袖中,然后淡淡问道:“什么时候?” 疾风微微敛眉,沉声道:“南安王和永微公主大婚之时。” “这么急?义父想干什么?”高子弋回头,冷冷的扫了疾风一眼。 听了高子弋毫无感情的声音,疾风连忙将头一低,抿唇道:“回公子,疾风不知。” 闻言,高子弋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疾风见状,连忙将头低下,退出了挽云阁。 疾风退出之后,高子弋这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手指,看着那轻颤的手指,高子弋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义父,他来金陵城,希望不是为了楚言歌吧..............”高子弋轻声叹息的声音在空旷的挽云阁上响起,隔着层层垂地帘幕,还是能看见高子弋那张恍如天人的容颜。 也许这才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最好的写照吧。 疾风站在挽云阁下,一直没有离去,在听到高子弋的那声轻叹之后,疾风的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叹。 第两百零四章 误会(二) 金陵城,清晨时分,高子弋便独身一人来到了楚府,看着那巍峨庄严的红漆大门,高子弋的目光在楚府二字上停留了良久,这才抬手,轻轻的敲响了大门。 “砰砰砰——!” 不大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晨时响起,楚府的家丁闻声而来,将大门从内打开,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眼前这个蓝衣的旷世男子,轻声问道:“请问公子找谁?” 高子弋淡淡一笑,颔首道:“我是雨花台的高子弋,想求见楚小姐。” “哦?原来是高公子啊,公子请等等,小的这就去通报我家小姐。”说完之后,那家丁便对着高子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府内跑去。 看着那家丁的背影,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眯,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扳指,轻轻的转了一圈,神色依旧淡然,看不出半点情绪。 这时,楚言歌还未起床,仍然瘫在自己的房间里,四仰八叉的睡得正熟。 所以,当家丁来通知乐月的时候,乐月正一脸无奈的望着楚言歌的房间,鼓着腮帮子说道:“小姐还在睡觉呢,你也知道,小姐起床气可大了,你我怎么叫得起来啊?” 看着乐月苦涩的表情,家丁的神色也是一变,然后有些试探的问道:“要不...........让白烟小姐来?” 此话一出,乐月与家丁的目光在空中一撞,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乐月的手一扬,拍了拍家丁的肩膀,笑道:“好主意!!” 平日里都是白烟将楚言歌从床上扒起来的,今日是还太早了,所以白烟才没有来,现在高子弋来了,她们去请白烟出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一定是这样的。 乐月自言自语的点点头,然后拍了拍家丁的肩膀,轻声道:“那你快去吧!” “我去?我去找白烟小姐吗?”家丁的脸色发苦。 虽然白烟已经在楚府住了大半年了,可是,白烟素来深居浅出,除了楚言歌和楚渊可以与之多说几句话外,对他们这些下人,白烟都是礼貌待之,并没有过多的接触。 所以,乐月让那家丁去请白烟,倒真是难为了那家丁。 “可是,难道要我去吗?”乐月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虽然她是楚言歌的贴身侍女,与白烟的接触比旁人多一些,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乐月能与白烟言谈自若啊? 可是,乐月此话一出,家丁连忙往后跑去,一边跑着还一边说:“就是这样的,乐月姑娘,你去让白烟小姐叫小姐起床,我还要去安排高公子呢,总不能让高公子在门口晾着吧?” 说完之后,那家丁跑得更快了,看得乐月眼睛发直。 这个人!肯定早就打好了主意了!! 家丁走后,乐月心中虽然有些打鼓,但还是理智占据了上方,唯唯诺诺的靠近了白烟的小院。 此时,白烟正好在梳妆,见到房间外那抹唯唯诺诺的绿色身影时,白烟在笼着长发的手忽然一顿,有些疑惑的回头,目光落在了乐月慌乱的小脸上,挑眉问道:“乐月?有事儿吗?” 既然白烟已经看到了自己,乐月也不好再遮遮掩掩的了,所以,她有些紧张的扯着衣角走进了白烟的房间,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嗫嚅道:“这个...........白烟小姐,高公子来了...........” “高公子?”白烟微微挑眉,显然,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高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乐月微微低头,向白烟解释道:“是雨花台的高子弋,高公子。” 闻言,白烟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同为医者,白烟对那高子弋,多少有些排斥。 看到白烟皱眉,乐月的心中又是一紧,白烟与高子弋的关系,乐月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点的,所以,她才会不确定,白烟究竟愿不愿意去叫醒楚言歌。 此时,白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乐月的神色,所以,她重新转过身,轻轻的拢着头发,抿唇问道:“原来是那位高公子啊,怎么了?他来楚府,不是找言歌的吗?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说着,白烟又重新带上了一个耳坠,乐月站在白烟的身后,轻声道:“可是..........小姐还没有醒,白烟小姐也知道,小姐的起床气............很重.............” 此话一出,白烟忽然一笑,回头望向乐月,轻声问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将言歌叫起来?” 乐月连连点头,这时,白烟却忽然站起身,缓慢的走到乐月的身旁,笑着拿过一旁的檀香圆扇,摇得风情万种的说道:“言歌还小,起得太早也不好,就让那高子弋多等一会儿吧。” 闻言,乐月真是有苦说不出,有些难受的低下了头,默默的为高子弋鞠了一把泪。 什么起得太早啊?分明........是白烟小姐你故意想为难高公子吧? 而白烟,就好似没有看见乐月的小表情一般,笑嘻嘻的拍了一下乐月的脑袋,轻声道:“正好,我也许久没有见过那高公子了,他在何处?领我去见一见吧?” 闻言,乐月心中忍不住吐槽,白烟小姐,其实你是想去取笑人家吧?? “在前厅。”虽然乐月对白烟的做法多有意见,但乐月还是伸出了右手,为白烟指路。 见此,白烟也不在意,只是微微挑眉,然后走在了乐月的前方。 楚府前厅,家丁将高子弋迎进大门之后,便将他安排在了前厅喝茶。 高子弋轻端着手中的热茶,目光不知投向何方,安静闲适的坐在木椅中,等着楚言歌。 所以,当白烟在乐月的带领下来到前厅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派公子饮茶的唯美画卷。 尽管白烟心中对高子弋的医术多多少少有些不满,但是,对于高子弋这个人,白烟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很出色,比之楚渊,也是过犹不及。 甚至,比之那人,也远胜一筹,特别是身上那种廓然俊秀的气质,就是李从嘉,也是比不了的。 这样完美的人,很难想象,自己居然会对他生出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里,白烟不由得暗自挑了挑眉,或许,这就是,医者的嫉妒吧。 第两百零五章 误会(三) 她费了多少努力,才让自己的医术在年轻一辈之中拔得头筹?可是,到了高子弋这里,她却什么都不是了。 想到这里,白烟不由得轻嘲的勾了勾唇,之前那些藏在心底的话语,都已经被自己压了回去,远远的望了高子弋一眼,白烟忽然转身离开了前厅。 看着白烟猝不及防的转身,乐月有些讶异的朝白烟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连忙跑了上去,轻声问道:“白烟小姐,你怎么了?高公子就在那前厅啊?” 乐月真是有些搞不懂这个白烟小姐了,明明是她想要来这里的,怎么前脚还没有踏入前厅,后脚就走了呢? 闻言,白烟回头望了一眼跟上自己的乐月,然后淡淡道:“本姑娘心情不好了,不想去了。”说着,白烟就往楚言歌的房间走去。 见此,乐月的心中暗喜,难道,白烟小姐想通了?? 果然,看着白烟的步子逐渐接近楚言歌的房间时,乐月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渐渐多起来。 乐月心中高兴了,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见白烟走上了台阶,乐月连忙上前帮白烟推开楚言歌的房门,忙道:“白烟小姐,您请。” 闻言,白烟若有所思的望了乐月一眼,乐月一愣,有些疑惑的回望了白烟一眼。 白烟摇摇头,并不说话,抬脚走进了楚言歌的房间。 这厢,楚言歌正在梦中,还未回过神,身上的被子就被白烟掀开了去。 感觉到自己身上一凉,楚言歌有些惺忪的睁开双眼,苦兮兮的说道:“白烟.......今日还早呢,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啊~~~~~” 楚言歌的声音透着几分委屈,眼看着自己就要吃到那条鸡腿儿了,怎么就被白烟给叫醒了呢? 想一想,楚言歌都想哭。 看着楚言歌欲哭无泪的表情,白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抿唇道:“不是我想你这么早起来的,高子弋来找你了,你起来吗?” “子弋??他怎么这么早啊??”楚言歌坐在自己的床边,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见此,白烟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摸着下巴道:“或许是...........某人太久没去雨花台了?” 闻言,楚言歌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上次离开雨花台时,她与高子弋说了些什么,她顿时就不淡定了,蹭的一下从自己的床上爬了下来,忙呼道:“乐月!!乐月!!快来给我梳洗!!” 站在房外的乐月脸上一喜,连忙道:“是!” 说着,乐月便跑了进来,为楚言歌挑好了衣裳,快速的给她穿好,然后为她梳妆。 见此,白烟抱着手臂站在楚言歌的身后,有些感兴趣的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什么什么??”楚言歌佯装不知的问着白烟。 白烟浅浅一笑,淡淡道:“你自己算算,距离你上次去雨花台,已经过了几日了?” 闻言,楚言歌当着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有些纠结的说道:“不过五日而已啊,不算久。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之前,可是恨不得天天往那雨花台跑的,那里,像是吸了你的魂儿一般。怎么现在,却隔了这么久呢??” 听了白烟的声音,楚言歌的面色微微一僵,她实在不想告诉白烟,她是没有脸面去见高子弋。 毕竟.........若不是她,李从嘉也不会那么快知道庆王事情,说得实在一些,在她心中,高子弋也许是没有李从嘉重要的,可是,这也不能代表,她可以忽视高子弋的心情。 所以,她才不敢去雨花台,她很害怕面对高子弋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更怕自己的心思,被高子弋看的透彻。 看着楚言歌扭扭捏捏的表情,白烟的眼底划过一抹暗光,有些疑惑的问道:“言歌,你不会............喜欢高子弋吧?” “啪——!”此时,一道声音响起,楚言歌和白烟同时往乐月望去,原来,是乐月手中的木梳落在了地上。 见此,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闪,轻声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小姐恕罪,是乐月的手滑。”乐月连忙跪在了楚言歌的面前,惶恐的道。 闻言,楚言歌也不生气,只是对着乐月挥了挥手,轻声道:“没关系,今天我就梳这个发髻好了。”楚言歌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又看,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听到楚言歌果真不怪罪自己的马虎,乐月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连忙退了出去。 看着乐月退出房间,白烟这才重新看着楚言歌,似乎是在等待楚言歌给自己一个答案。 见此,楚言歌轻轻一笑,从木椅上站起身,轻声道:“没有。” “真的没有?”白烟将信将疑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坚定的点了点头,她不会喜欢高子弋的,她只是当高子弋是自己的朋友。 见此,白烟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楚言歌放行了。 其实,也不怪白烟这般紧张,主要是高子弋,真的太优秀了,这个人,似乎没有任何缺点,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就是毒药。 楚言歌一蹦一跳的出了房间,渐渐靠近前厅的时候,脚步子却慢慢的停了下来,神色有些纠结的看着前厅里的那一抹蓝影。 高子弋坐在前厅之中,之前白烟和现在楚言歌的到来,他都知道,可是,他却未动丝毫。 其实,之前李弘茂的事情,高子弋并不怪罪楚言歌,是楚言歌将自己给禁锢了,这一步,需要楚言歌自己踏出来。 所以,这个时候,高子弋也不逼着楚言歌,只是一个人,坐在前厅的木椅里,神色自然的喝着清茶。 楚言歌站在外面,满脸的纠结。 子弋究竟还怪不怪自己?难道...........他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那日,他问自己,他与李从嘉,谁更重要,难道.......自己的表现,伤害他了吗?可是,若真是如此,那..........他还来楚府干什么? 他来楚府,是原谅了自己吧?楚言歌的眉头紧拧,心思百转千回,却始终踌躇不前。 第两百零六章 误会(四) “言歌,你想我等多久?”就在楚言歌在前厅外踱步良久之后,高子弋终于无奈的走了出来。 看着丰神俊朗的高子弋,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愣,有些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衣角,轻声道:“我……我……” “要不要,陪我下一盘棋?”高子弋无视了楚言歌的无措,径自的走向她,淡淡的启唇。 闻言,楚言歌神色一顿,有些讷讷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愿意?”看着楚言歌惊疑不定的模样,高子弋略微皱眉的问道。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楚言歌连忙抬头,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惊慌的摇了摇头。 “那走吧?”高子弋笑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轻声问道。 楚言歌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高子弋就已经抬脚往内院走去。 见此,楚言歌连忙跟上了高子弋的脚步。 楚府的花园建在内院之中,因为李从嘉常来找楚渊下棋,所以,楚渊便在花园外的凉亭里建了一个棋盘。 这件事,高子弋是知道的,所以,他走在前方,楚言歌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高子弋进了凉亭,连忙走到高子弋的身后喊住他。 “子弋!” “怎么?”高子弋回头看着楚言歌,神色自若的道。 “前日暴雨,我让乐月将棋子收了回去,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去将棋子拿来。”说完之后,楚言歌也不等高子弋回答,提着衣裙就往后跑去。 见此,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张,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角。 之前,她也不是这般慌乱的性子,看来,自己之前的态度,真是吓着她了。 高子弋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往身后的凉亭走去,稳稳当当的坐在了石椅上,等候着楚言歌回来。 没过多久,楚言歌就端着两盒棋子回到了凉亭。 楚言歌将棋子放在棋盘两侧,然后抬头看向高子弋,发现此时高子弋也在端详着自己,楚言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然后伸手将棋子推到高子弋的身前,抿唇道:“子弋,我不是很会下棋,可能会扫了你的兴致............” 闻言,高子弋微微一笑,然后打开棋盒,执起白子,摩挲道:“无碍,我就当,教你下棋了。” 楚言歌有些讪讪的笑了笑,然后道:“那你先下吧。” “我让你四子。”高子弋含笑的说道。 闻言,楚言歌猛地抬起头,朗声道:“四子??我也没有那么弱吧?” 看着楚言歌吃惊的表情,高子弋只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轻声道:“你没有听错,下棋吧。” 既然高子弋要让自己四子,楚言歌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她哼哼了两声,然后便执黑棋先行了。 下棋的时候,高子弋是不喜欢多言,而楚言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彼此之间的气氛,所以,她一直撑着下巴,不时的叹气,似乎很是为难。 见此,高子弋抬头笑看了楚言歌一眼,看着她撅着嘴巴,歪着脑袋的模样,高子弋轻轻的勾了勾唇,淡淡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楚言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撇嘴道:“子弋你太厉害了,我是赢不了了。” 看着棋局上被高子弋吃掉的大半江山,楚言歌真是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为什么,为什么高子弋让了自己四子,她还是输得这么惨烈? 看着楚言歌的表情,高子弋有些忍俊不禁的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胜负已分,他自然没必要再下了。 “你对围棋本就不感兴趣,这不怪你。”看着高子弋笑意满满的眼睛,楚言歌顿时觉得自己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尽,有些讨好的笑了笑,然后吐舌道:“还是子弋好,若是哥哥,肯定就说我整天疯闹,不学无术了。” 也许是楚言歌愤懑的表情逗乐了高子弋,高子弋居然难得的笑出了声,一张玉颜上展开了如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将楚言歌迷得七荤八素的。 如果说,萧染的容颜是神似天人的话,那高子弋,便是胜似天人了吧? 对于高子弋,楚言歌多的是敬畏之心,和欣赏之意。这样高风亮节的君子,真的是很难让人用世间的俗语去玷污他,因为,高子弋的美好,比楚言歌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诗词,都还要好。 真是应了那一句,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高子弋无奈的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有些宠溺的笑了笑。 对于高子弋亲密的动作,楚言歌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她只是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说道:“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子弋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了,为什么医术还是当世无二?真是让人嫉妒啊!!” “我长得好看?”高子弋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愉悦。 他承认,这真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听到最动听的话了。 听到高子弋的重复,楚言歌又狠狠的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对啊,子弋最好看了!!”说完,楚言歌又痴迷的扯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看着楚言歌像个傻姑娘一样对着自己大笑,高子弋微微低头,轻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楚言歌,沉声问道:“那,言歌,你喜欢子弋吗?” 不知是不是楚言歌没有注意到高子弋的语气,所以,她连忙点了点头,然后没心没肺的道:“子弋,你是我来金陵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肯定喜欢你啊。” 闻言,高子弋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但是因为隔得远,花园边上的那个人,并没有看到高子弋脸上僵硬的笑容,他只看到了高子弋的口型,他问的是,你喜欢子弋吗? 而楚言歌,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点了头。 “王爷?”王权站在李从嘉的身边,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李从嘉的面色。 王爷突然想来找楚言歌,怎么到了眼前,又不上前了呢? 难道............王权顺着李从嘉的目光向凉亭望去,正好看见了高子弋的身影。 王权的脸上划过一抹了然,看来,自家王爷定是吃醋了。 第一百零七章 误会(五) 李从嘉僵直的站在凉亭外,一双眸子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王权见后,不由得心中一紧,这王爷也真是的,不会打算在这里一直站着,就不进去了吧? “走吧。”出乎王权的意料,李从嘉没有进凉亭,而是转身离开了楚府的花园。 见此情形,王权在掩饰自己惊讶的同时,连忙跟上了李从嘉的脚步。 王权虽不知李从嘉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为何不进去问个明白,但是,王权知道,此时若是自己再加追问,怕是会惹怒了李从嘉。 所以,王权一直唯唯诺诺的跟在李从嘉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李从嘉带着王权一路走出楚府,没有上王府的马车,快步的往御街的方向走去。 见此,王权连忙跟上,其间还朝着王府的马夫挥了挥手,示意他将马车拉回王府。 就在王权回头的时候,李从嘉的脚步却忽然顿住,王权不备,差点撞上了李从嘉的后背。 “王.........王爷?”王权将头从李从嘉的身后探出,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从嘉的脸色。 这时,李从嘉仍然不动分毫,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 王权有些疑惑的顺着李从嘉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了停在他们眼前的一辆红纱丝绸的马车。 马车的前方,挂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个阔然大气的周字。 王权见后,小声的在李从嘉耳边说道:“王爷,这是周府的马车。”司徒周家,在金陵城,也只有周家出行,会有四方让渡的现象。 就在王权的声音落下时,一只洁白纤细的玉手,从红帘纱布中掀开马车的车帘,探出了脑袋,一双杏目,如春雨带露一般,看向李从嘉。 被这么一个大美人看着,饶是李从嘉这般镇定的人,都不由得红了耳根。 周宪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提着长长的裙摆,缓慢的朝李从嘉靠近,步步生莲。 看着朝自己走近的美人,李从嘉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皱眉的看着周宪。 周宪并不在意李从嘉的后退,只是款款的在李从嘉的身前行了个礼,然后低声细语的道:“娥皇,见过郑王。” 娥皇?周家嫡长女,周宪,周娥皇? 李从嘉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到了有关周宪的信息,当下礼貌的回礼,微微颔首道:“原来是周小姐,不知周小姐在长水巷做什么?” 长水巷是金陵城少有的空巷,在这条长巷里,除了楚渊的府邸,只有几位朝廷命官的家宅,没有什么作坊和茶馆,很难想象,周宪这等大家闺秀,会出现在长水巷里。 听了李从嘉的问话,周宪的面上闪过一抹怔愣,然后有些羞赧的说道:“回王爷,是家丁不识路,才走进了这长水巷,还冲撞了王爷,真真是该死!” 说到最后,周宪的脸上还多了一抹娇羞的表情,看得李从嘉微微一怔。 王权站在李从嘉的身后,对周宪的风情万种,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金陵城虽不小,但是,周府的车夫,居然会走错路?说出来,谁会相信啊?这周家的大小姐,肯定是为了自家的王爷,才在长水巷来堵人的! 王权在李从嘉的身后愤懑的想着,这个时候,王权是多么想念楚言歌也在这里啊,要是楚言歌在这里,王爷肯定不会愿意多与这周家小姐搭话了。 作为男人,王权也不是不喜欢美人,但是,这么矫揉造作,千篇一律的美人,他还真是宁可不要。王权相信,自家的王爷,也是这种想法。 李从嘉的想法与王权是否一样,王权自然无从得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楚言歌和高子弋的身影却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王权一惊,心中难免有了一些落空。 这个楚姑娘,真是会凑热闹!! 其实,这也不怪楚言歌,主要是她和高子弋下完了棋,就想着去街上的茶坊喝喝茶,吃点儿点心,谁知道,刚走出府门,就看到了李从嘉那身青色的背影。 在看见李从嘉的那一刻,楚言歌自然是开心的,她许久不见李从嘉了,自然是想得紧,所以,在楚言歌没有看见李从嘉身前的女子是谁的时候,楚言歌的声音便在李从嘉的身后响起,王权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从嘉哥哥!!”楚言歌在李从嘉的身后拍了拍李从嘉的肩膀,然后笑嘻嘻的看着他,并没有注意到周宪那双含毒的眼睛。 这时,高子弋慢悠悠从楚言歌的身后走来,在看见李从嘉的时候,颔首行礼道:“草民,见过郑王。” 闻言,李从嘉的眼睛忽然一眯,有些晦暗不明的看了高子弋一眼,然后冷声道:“高公子真是好兴致。” 人人都知道,雨花台的高子弋高公子,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日能在楚府里见到高子弋,真真是应了李从嘉的那句,好兴致了。 对于李从嘉阴阳怪气的语气,高子弋并不在意,李从嘉在楚府的花园外驻足了许久,楚言歌不知,他可是感受得清清楚楚的,所以,他也不在乎李从嘉的气闷,只是淡淡的点头,回道:“尚可。” “哎呀,你们文人墨客就是奇怪,说个话都文绉绉的。”楚言歌见两人一来二去的生疏,不由得出声调侃了两句。 可谁知,平日里都会搭理自己的两人,这时却一句话都不说。 楚言歌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的转了转,最后实在不明白其中的关联,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周宪身上。 之前,楚言歌是没有看见周宪,此时一见,脸上不由得又多了一抹惊艳,若说雍容华贵,这金陵城里,怕是无人能超过周宪了吧?那股子世家小姐的修养和淡然,在周宪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楚言歌轻轻的扯了扯嘴角,掩饰了自己的艳羡,轻声道:“原来是周小姐,言歌见过周小姐。”说着,楚言歌还装模作样的对着周宪行了个礼,与之前和李从嘉的相熟,半点不似。 第一百零八章 误会(六) 听见楚言歌终于看见了自己,周宪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所以,她只好淡笑着点头,没有过多的话语。 只是,她的视线,依旧落在李从嘉和楚言歌的身上,目光微微的闪烁。 问候了周宪之后,四人之间,一时无言,李从嘉难得的冷硬着脸,而高子弋是习惯了不言不语,周宪是自持高贵,不愿与平民言谈。 至于楚言歌,她是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缓解气氛。 之前因为李弘茂的事情,她与李从嘉和高子弋之间的关系,都有些微妙,此时两人站在一起,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楚言歌的面部表情极其扭曲的时候,李从嘉忽然讳莫如深的看着她,轻声问道:“歌儿,你们要去哪里?” “喝茶。”楚言歌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就将喝茶二字说了出来。 闻言,李从嘉自嘲一笑,然后抿唇道:“那好,你们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楚言歌似乎没有注意到李从嘉语气里的异样,所以,她仍旧傻乎乎的问道:“可是从嘉哥哥来长水巷,不就是来找我的吗?一起吧?” 说着,楚言歌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周宪一眼,想着之前周宪对自己的刻意接近,有些不情愿的问道:“周小姐,也一起吗?” 周宪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楚言歌的眼神,只是淡淡的点头,笑看了李从嘉一眼,轻声道:“王爷去,周宪自然义不容辞了。” “本王不去。”这时,李从嘉忽然冷声道,然后轻飘飘的望了楚言歌一眼,轻声道:“歌儿,喝了茶,就早些回府,以免楚兄担忧。” 说完之后,李从嘉也不再等楚言歌回话,径自的便离开了原地。王权见后,连忙对着楚言歌等人点了点头,快步跟上了李从嘉。 看着李从嘉离开,周宪的面色微微一变,然后恨恨的扫了楚言歌一眼,颔首道:“既然郑王都走了,那我也就告辞了。”说完之后,周宪便转身上了马车。 一时之间,楚府门口,只剩下了楚言歌和高子弋两人,楚言歌回头,与高子弋面面相觑,轻声问道:“子弋,从嘉哥哥这是怎么了?” 高子弋淡笑着摇头,并不说话。 李从嘉对楚言歌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清楚明了,可是,身在局中,楚言歌是真的够糊涂了。 见高子弋摇头,楚言歌只好闷闷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摸不清这些文人墨客的心思。 看着楚言歌耷拉着脑袋,高子弋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抿唇道:“走吧,城中新开了一家茶馆,可以听故事。你应该会喜欢。” 闻言,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张,听故事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好啊,在何处?”这时的楚言歌,早就忘了李从嘉的情绪低落了,或许,在她心中,李从嘉很强大,能够自己调解好吧。 “城中,凤凰楼旁。” “凤凰楼?”楚言歌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笑着和高子弋离开了楚府。 等楚言歌和高子弋穿过偌大的御街来到凤凰楼旁的茶馆时,那里已经坐满了听客,一个胡子花白的说书人,正捋着他的小胡子,在台上侃侃而谈。 楚言歌和高子弋走进门口,看着人声鼎沸的茶馆,楚言歌小心翼翼的拉着高子弋的衣角,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开的茶馆啊?这么多人?” 高子弋同样低声的回道:“是前两月才开的,凤凰楼很出名,所以,这家茶馆,只是沾了凤凰楼的光罢了。” 听了高子弋的解释,楚言歌这才知道,这个茶馆,开在凤凰楼,真是最明智的决定。 毕竟,凤凰楼是在金陵城最繁华的地带,每日,都是文人墨客汇集的地方,将茶馆开在此处,自然是客似云来了。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子弋,我们哪里有位置啊?”楚言歌有些担忧的望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这里可真的算是人山人海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故事,能吸引这么多人。 就在高子弋准备回答楚言歌的时候,一个店小二忽然迎了上来,在高子弋的面前行了个礼,恭敬道:“公子来了?请上二楼雅间。” 见到店小二对高子弋的礼待,楚言歌的眼睛都不由得伸直了,有些讶异的捂住嘴,惊呼道:“你??这是..........??” 看着楚言歌惊讶的模样,高子弋淡笑的拉着她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伸张。 楚言歌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自然明白高子弋是不想让旁人知道这家茶馆是高子弋开的,所以,楚言歌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见楚言歌点头,高子弋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拉着楚言歌,跟着那店小二,上了二楼的雅间。 茶馆与凤凰楼并立而建,凤凰楼是雅致三层木楼,茶馆按照凤凰楼的设计,自然也是三层的楼阁设计,二楼设的是雅间,多供王公贵族喝茶闲聊。 高子弋作为老板,自然是在最好的位置,也就是茶馆最里间的雅阁,与春雨阁毗邻。 走进雅阁,楚言歌连忙坐在了靠窗的位子,以便自己好看清台下的场景。 看着楚言歌迫不及待的模样,高子弋微微颔首,有些笑意的坐了下来,然后吩咐店小二上茶。 “就要我上次留在这里的药茶,她最近皮实得紧,需要补一补。” 听了高子弋的吩咐,店小二偷偷的抿嘴一笑,然后退出了雅阁。 店小二退出去之后,高子弋这才看向一脸认真的盯着下方的楚言歌,轻声问道:“言歌,我这茶楼还没有正式挂名,你来取吧。” “我??”楚言歌的神思从下方的说书人那里抽回,有些惊讶的望着高子弋。 让她这么个俗气又笨拙的女子来给高子弋的茶楼取名?子弋莫不是疯了? 高子弋笑看着楚言歌惊诧的表情,然后点头道:“对,就是你。你说吧,改日,我就让人将牌匾做好。” “子弋,我不会啊。”楚言歌真是有苦说不出。 第一百零九章 卫王的嘲讽(一) “你说吧。”看着楚言歌纠结的小脸,高子弋轻轻的勾了勾唇,淡笑的开口。 可是,尽管高子弋已经让楚言歌随意开口了,可是,楚言歌还是一脸的不情愿,纠结了半天,直到之前离开的店小二都已经将药茶端了上来。 “公子,卫王来了。”店小二将药茶端到木桌上,然后微微俯身在高子弋耳边说道。 听了店小二的声音,高子弋的眸光微微一闪,然后偏过头望了楚言歌一眼,他记得,这位卫王,似乎前不久才为难了楚言歌吧? “言歌,宫中的卫王,你熟悉吗?” 楚言歌本凝眉思索着究竟该为高子弋的茶楼取个什么名字,这时高子弋的一句问话,让她撑着下巴的双手微微一颤,脑海里划过那张邪魅俊美的容颜,心虚的摇了摇头。 其实,楚言歌在心中安慰自己,她这实在不算是说谎,毕竟……她对萧染,确实不算熟悉…… “不熟悉吗?”高子弋看着楚言歌摇头,饶有兴趣的问道。 闻言,楚言歌抬头,在高子弋的目光下,最后淡淡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与他,也只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因为雅南郡主……” “雅南郡主?”高子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得来的消息,只知道是耶律辛娅和楚言歌去燕王府上找上的李弘冀和李从瑾,倒是不知道,楚言歌并非自愿…… 看着高子弋面色有些不善,楚言歌转念一想便知道高子弋是误会了什么,当下不由得出声道:“其实,辛娅只是有些贪玩,我……” “言歌,你不必说了,我知道那雅南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很多年前,就知道了……”高子弋的声音微微一沉,讳莫如深的眼光,让楚言歌不由得噤声,脑袋随之微微一缩。 “很多年前?”楚言歌轻声问道。 “这都是陈年旧事了……”高子弋淡淡的将这件事略过,然后轻声道:“卫王来了,你若是不想见他,就在房间里吧。” “啊?!”楚言歌的手一抖,险些将手边的茶水挥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高子弋微微皱眉,一个卫王而已,竟让她失礼至此?? 楚言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眸光闪烁的回道:“没事,他来了……就来了吧……” “嗯嗯,你下去安排吧,我听说那卫王的脾性有些不好,你们好生照看着。”高子弋的话语已经很客气了,至少他没有直接说,要小心翼翼的伺候这位爷,不要让他找到苗头撒野。 “是,公子。”那店小二领命,缓慢的退了出去。 看着店小二退出雅阁,楚言歌缓缓的吐了一口气,高子弋见后一笑,轻声问道:“你就这么怕那卫王吗?” “没有!”楚言歌即刻否定道。 见此,高子弋的眼睛微微一眯,看来,他要好好的调查一下,这位失而复得的南唐卫王了。 就在楚言歌和高子弋坐在雅阁里,安静的听书饮茶时。 萧染正和店小二走在茶楼的楼阁上,萧染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用一根金色的丝带轻轻的系上,散漫不羁里,又透出一丝王者的尊贵。 或许,这就是属于帝王家,特殊的气质吧。店小二跟在萧染的身后,暗自的思索着。 突然,萧染的脚步忽然顿住,回头望着店小二。 店小二被萧染的动作吓了一跳,心中暗道,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什么吧?? “你们这里,最好的雅间,是哪个?”萧染轻轻勾起嘴角,有些邪魅的问道。 闻言,店小二的神色微微一僵,茶楼最好的楼阁,自然是高子弋和楚言歌所在的雅阁,可是,这个时候,他肯定不能老实的交代,否则,他没有被卫王治罪,肯定会被自家公子的眼神给杀死。 “回卫王,在左手第二间。”店小二轻声说道。 萧染的神色微微一愣,随即似笑非笑的问道:“是吗?那里有人吗?” 店小二将头低了低,轻声道:“有。” “谁啊?”萧染将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的问道。 “潘先生。” “潘先生?哪个潘先生啊?”萧染的眉头微微一皱,表示自己并没有听说过这个潘先生。 店小二将头低了低,心中再次为潘先生默哀,然后轻声道:“是韩大人府上的潘佑,潘先生。” 潘佑?萧染的脑海里划过那张有些生涩年轻的脸,轻轻的勾了勾唇,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韩熙载府上的潘佑。 “那让他给本王让位吧。”萧染理所当然的说道。 听着萧染平淡无奇的吩咐着自己,店小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有些颤声的说道:“王爷……这,不好吧?” “不好?”萧染的声音微微一高,吓得那店小二往地下一跪,害怕的说道:“王爷……王爷若是需要,小人……小人这就去请示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在这里吗?”萧染微微挑眉,轻声问道。 店小二听后微微一愣,显然想起了高子弋的话,可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看着店小二点头,萧染的嘴角微微一扬,笑道:“那行啊,你去请示一下吧,反正……本王就是要最好的!” 听了萧染的声音,跟着萧染一起的那些侍从皆是落了一头的黑线,王爷,您这么幼稚霸道,陛下知道吗? “是……” 店小二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尽头的雅阁跑去。 看着那店小二摇摇晃晃的背影,萧染的嘴角划过一抹轻笑,神色有着几分隐晦。 这时,楚言歌好不容易缓解了自己的情绪,与高子弋说说笑笑起来。 店小二忽然破门而入,神色慌张的将萧染的原话传达给了高子弋。 楚言歌在一旁听了,神色微微一愣,随即在心中暗暗吐槽,果然,萧染就是这样的让人想把他塞回去回炉重造,那恶劣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他想潘先生让位?”高子弋微微挑眉。 店小二轻轻点头,高子弋略微皱了皱眉,然后朗声道:“那你就领他去吧。” 第两百一十章 卫王的嘲讽(二) 听了高子弋的吩咐,店小二的神色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抬头,轻声问道:“可是公子,那潘先生........可是替韩大人定的位置啊。” 闻言,高子弋的眉头微微一挑,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只管将卫王领去潘先生的雅间就好了,至于这雅间最终归谁,还不是让他们自行商议?” 高子弋的意思很明显,他只是开门做生意的,谁都不想得罪,如果萧染一定要潘佑的那个雅间,那就让他自己去说明就好了。 闻言,店小二似乎领会到了高子弋的意思,当下便点点头,连忙退了出去。 “是,公子,小的这就去安排。” 看着那店小二退出去的身影,楚言歌不由得皱了皱眉,依着萧染的性子,他肯定不会让事情任由高子弋设想的那样发展。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萧染.......会不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 楚言歌有些担忧的凝眉,不时的叹气,只希望,这个煞神,今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也不知是不是楚言歌心中有鬼,总之,楚言歌总觉得高子弋看自家的目光,与之前有所不同了,那是一种带着审视与打量的目光。 楚言歌心中暗暗的惊诧,但神色却不敢有半分的慌张,因为,只要她露出了一丝的异样,高子弋,肯定是会发现的。 想到这里,楚言歌真是欲哭无泪,自己真是不该随着高子弋来这什么劳什子茶楼的! “言歌,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太好?”高子弋的手指轻轻的敲着他们身前的木桌,然后轻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顿,随即道:“没有.........是没有睡好罢了。” 她今日早早的就被白烟给叫了起来,确实是没有睡好啊。 只是,高子弋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只觉得,或许,楚言歌是被那什么卫王给........吓住了。 另一边,店小二从高子弋的雅阁跑到萧染所在的位置,然后喘着微微的粗气声说道:“王爷,我家公子说了,您可以前去雅间,去潘先生沟通。” 这时,萧染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可是,可怜的店小二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子的意思是,如果王爷能够让潘先生让出雅间,就是最好的了。” 闻言,萧染的脸上扯出一抹冷笑,有意无意的望了一眼尽头的雅阁。 这一眼,可把那店小二给吓坏了,若不是理智支撑着自己,他的腿脚,早就已经瘫软了。 “若是那潘佑不识相呢?”萧染大爷将头一扬,不无挑衅的说道。 闻言,店小二的心中一颤,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身着藕色纱衣坠裙的貌美女子从茶楼下走了上来,看见店小二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的模样,她不在意的勾了勾唇,然后迎上前来,对着萧染行了个礼,然后沉声道:“燕希见过卫王殿下。” 闻言,萧染和那店小二同时往那女子的方向看去。 不同于萧染疑惑的眼神,那店小二,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忙跑到女子的身旁,恭敬道:“燕希姑娘,您可回来了。” 听到店小二求救一般的声音,燕希淡淡的一笑,然后挥手示意店小二下去,这里她来解决。 见此情形,店小二如获新生一般,飞一般的逃离了萧染的视线范围,并且表示,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位卫王殿下了。 看着那店小二狼狈的背影,燕希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对着萧染,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淡淡道:“卫王殿下天人之姿,家奴没有见过世面,竟失礼至此,还望殿下见谅。” “你是谁?”萧染对那燕希的话语,闻若未闻,只是依旧撑着脑袋,不咸不淡的问道。 听了萧染毫无礼貌的问话,燕希的神色一分微变,眼珠依旧澄澈如清水半透亮。 “回卫王殿下,民女燕希,是这家茶楼的掌柜。” “你是这家茶楼的掌柜??”萧染的声音终于透出了丝丝的惊讶。 现在这个世道的女子,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想到这里,萧染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咸不淡的道:“那你可能为本王安排你们这里最好的雅间?” 燕希神色微怔,随即摇头道:“王爷恕罪,这件事情,真是没法子。” “本王是天子之子,来你这小小茶楼是给足了你们面子,你们难道不应该为本王安排最好的雅间吗??!!”萧染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挑衅和高傲。 闻言,燕希神色微微一变,随即道:“王爷说笑了,为王爷安排最好的,自然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不知王爷可知,诚信二字?” “你什么意思?”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难道眼前这个女子,是想说自己没有诚信吗?还是想暗讽自己?? 看着萧染的眼睛轻轻的眯了起来,燕希的神色微微一顿,然后低头笑道:“民女听闻,王爷是从民间归来。想必也应该明白,人民疾苦。小店开门做生意,自然要讲究诚信二字。潘先生已经定下了雅间,若是小店出尔反尔,岂不是坏了规矩?” “那是你们的事情,关本王何事?”萧染笑意满满的说道。 也许燕希是从未见过萧染这般无赖的人,一时之间,她竟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燕希哑口无言的模样,萧染阴测测的道:“你们若是不将雅间给本王,那本王就去大理寺告你们,藐视皇权!!” 看着萧染得意洋洋的面容,燕希瞬间有些无语,难道,卫王殿下您今日来这里,就是为了找茬的吗? 看着燕希有些发苦的面色,萧染的心情一时之间变得极其不错,甚至嘴角都勾起了一抹弧度。 楚言歌躲在门后看着萧染的表情,嘴角微微一抽。 萧染这个人,就是性格恶劣至此,外加嘴毒又得理不饶人。 虽然这件事萧染半点没有理,但是,他一旦耍起赖来,恐怕没人是他的对手!! “你看什么呢?”高子弋的声音在楚言歌的身后淡淡的响起,吓得楚言歌脚下一滑,摔到了门外。 第两百一十一章 卫王的嘲讽(三) “啪嗒——!”一声不大的声响,在寂静的茶馆长廊里响起,不止是萧染有些讶异的往尽头望去,就连那心中百转千回吐槽着萧染的燕希都往楚言歌的方向看来。 当看到楚言歌的时候,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可是,就是这种目光,已经让楚言歌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金陵城过。 至于那燕希,她在看见楚言歌的时候,本是一惊,还没有开口呵斥楚言歌为何会在雅阁出现,就看见了楚言歌身后那抹高洁的蓝色身影,那抹让她魂牵梦萦的蓝色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只是,他的目光,却没有注意到她,而是落在了地上的楚言歌身上,眼中含着温柔的笑容。 “你干什么呢?这么害怕?”高子弋的声音在楚言歌的身后响起。 他只不过是小憩了一会儿,楚言歌就站起来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往外望,高子弋睡眠浅,楚言歌一有动作,他就已经发现了。 所以,当楚言歌撅着屁股在门口张望的时候,高子弋一直站在楚言歌的身后,听着她不时的偷笑和吐槽,还有叹息。 听了高子弋在自己身后的低笑,楚言歌这才好似反应过来一般,不顾礼仪的翻身爬了起来,推开高子弋的身子,侧身进了雅阁。 见状,萧染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不怀好意的射向高子弋。 对于萧染这般明显含着敌意的目光,高子弋自然是有所感应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萧染居然会和楚言歌,有着说不清的纠葛。 不过,尽管萧染对自己表现了他的敌意,但是,高子弋也没有打算搭理萧染,他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返身就要重新回到雅阁。 这个时候,燕希忽然上前一步,隔着老远道:“公子!” 听到那道女声响起,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紧,想要抬脚的步子也顿了下来,回头往燕希的方向看去,微微眯了眯眼。 沉声道:“你...........这么快就来了?” 燕希点点头,轻笑道:“本来还有几日的路程,只是燕希快马加鞭.........” 燕希口中的那句,只为早一点见到你还没有说出口,高子弋便淡淡的打断了燕希的声音。 “既然来了金陵,就好好守着自己的本分吧。对了,卫王殿下想要潘先生的那雅间,你带殿下过去吧。我相信,潘先生会理解我们的。” 高子弋这三言两语之间,已经给萧染安上了一个嚣张跋扈、又不讲道理的皇室纨绔子弟的名号。 萧染虽然知道自己混蛋,但是,却不能容忍别人说他混蛋,特别是,这个雨花台的小白脸!! 心中暗骂别人是小白脸,不知我们的萧染公子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好不了哪儿去。 就在高子弋的话音落下之时,燕希的笑容有些僵硬的停在脸上,还未开口说话,萧染的声音便瞬间响起。 “不,本王改变主意了。本王不要潘佑的雅间了。”萧染今日,本是来找韩熙载麻烦的,但是没想到,现在的情况,更是出乎他意料的混杂,他可得好好的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了,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跟着别人跑了! “哦?卫王殿下改变主意了?”高子弋饶有兴趣的看着萧染,他倒要看看,萧染还能无理取闹到哪个地步。 就在这时,萧染忽然道:“我觉得,你那雅阁,似乎不错。”说着,萧染的脚步便往高子弋的方向走去。 见此,燕希连忙拦住萧染,沉声道:“王爷,那是我家公子的雅阁,并不对外人开放,还望王爷见谅。” 燕希的声音沉稳有力,萧染听后微微挑眉,朗声道:“如果说,本王硬要进去呢??”萧染的脸上,写满了挑衅。 见此,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愣,然后道,“还望王爷..........” “燕希,让卫王殿下进来吧。”高子弋淡淡的打断了燕希想要拒绝的声音,然后含笑的看着萧染,轻声道:“今生有幸,与卫王殿下同饮清茶。” “你们这些文人墨客,就是让本王心烦。”听了高子弋的邀请,萧染反而轻轻的勾了勾唇,出声嘲讽。 听到萧染嘲讽高子弋,燕希的面色微微一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染虽然没有看到燕希脸上的神色,但是,天生对危险的敏感告诉他,他身边,有了杀气。 看来,这茶馆的女掌柜,也不止是女掌柜而已啊。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高子弋,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医生了。 想到这里,萧染的嘴角微微一沉,脚步缓慢的走近高子弋,在距高子弋还有两步之遥的时候,萧染忽然停了下来,笑意满满的看着高子弋,轻声道:“高公子不会嫌弃,本王打扰了你的雅兴吧?” 闻言,高子弋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萧染说的是楚言歌。 高子弋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侧身给萧染让道,在萧染前脚踏进雅阁的时候,高子弋在他的耳边,轻轻道:“是有些打扰。” 萧染的后脚一顿,怔愣半晌,然后抬步走了进去。 打扰?他倒要看看,他究竟打扰了他们什么。 想到这里,萧染假装没有听见高子弋的话语一般,径自的坐在了雅阁的首位处。 这厢,楚言歌好不容易缓解好了情绪,从雅阁的看台处拍着小脸走了回来。 “子弋,我想我还是.............回去了.................”楚言歌的话,因为看见了端端正正坐在自己面前的萧染开始变得有些结巴。 见此,高子弋更加确定,萧染和楚言歌之间,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当下,高子弋的眸子便微微一暗,没有开口,但是,楚言歌却能感觉到高子弋身上变化的气息。 只是,此时的楚言歌,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高子弋,因为,此时,萧染的一双透着腥红的眼睛,正调笑的看着自己。 真是要命,她怎么在哪里都能遇见这个瘟神?? “卫王殿下。”楚言歌佯装初次见到萧染时一般,俯身给他行了个礼。 第两百一十二章 卫王的嘲讽(四)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规规矩矩行礼的楚言歌,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淡淡道:“高公子,我看你的欣赏水平似乎不怎么样啊,这么丑的女人,你也要金屋藏娇?” 萧染的声音,就像是一道闪电般,劈得楚言歌七荤八素的,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萧染又再次嘲讽道:“你看看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没想到,高公子居然喜欢这种女子。唉,真是枉费了本王为公子准备的一大批美人呢。” 楚言歌被萧染的话语气得吐血,但是碍于他的身份,楚言歌又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他对掐,所以,楚言歌便将希望寄托在了高子弋的身上。 只见楚言歌可怜兮兮的望着高子弋,心中默念,子弋啊,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可要帮帮我啊,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好好的谴责一番。 楚言歌不知,自己的这副模样,在萧染看来,俨然是一种撒娇,本就没有宣泄的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高子弋却似乎没有看见楚言歌求救的眼神一般,仍旧笑嘻嘻的看着萧染,轻声问道:“哦?美人?” 看着高子弋轻扬的眉眼,楚言歌有些诧异的张大了嘴巴,就差将手捂住嘴,以示自己的惊讶了。 子弋今日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与萧染混到一起了呢?? 楚言歌的心中百转千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什么时候,连高子弋都变得不正常了?? 每当这个时候,楚言歌就格外的想念李从嘉,因为,只有他的从嘉哥哥,才会永远无条件的护着自己啊,而且,不会像眼前这两人这般不正经! 就在楚言歌心中暗暗谴责两人的时候,萧染和高子弋,一来二去的聊着,竟然聊到了金陵城最好的花楼了。 “本王觉得,满月楼的姑娘就比宜春院的姑娘美上许多,而且很是温柔,不像某些母夜叉!”萧染将母夜叉三个字咬得极重,眼睛还不时的瞟向楚言歌,气得楚言歌眼冒金星,想打萧染出气,又不能动手,真是憋屈死她了。 “看来,卫王是常去烟柳巷了。草民杂事繁多,倒是没有去过。”高子弋淡笑着拿起手边的一杯热茶,轻轻的喝了一口。 闻言,萧染的神色微微一僵,这高子弋,感情是在将自己套进去啊! 果然,萧染有些艰难的转头,发现楚言歌的眼神十分犀利,紧紧的盯着自己。 见此,萧染的心中暗暗叫苦,果然,他不应该得意忘形的。不过,楚言歌这般在乎自己,想来自己在她心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只是,可怜的萧染显然是误会了楚言歌的目光,他以为楚言歌是吃醋,所以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可是,他完全忘却了,自己之前的冷嘲热讽,和故意为难。 “高公子.......所言极是,本王才回金陵不久,也就.........去过一次。”萧染有些哭笑的摇了摇头,似乎十分遗憾。 闻言,高子弋的眼里划过一抹淡笑,并不答话,至于楚言歌,她的眼睛都快将萧染给瞪出窟窿了,高子弋想,他或许应该知道了,楚言歌与萧染,有着怎样的交情了。 …………………………………………………… 就在楚言歌与高子弋和萧染两人在茶楼里面面相觑的时候,楚渊已经带着知府的首级快马加鞭的回了金陵。 在此之前,李景达已经将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回了金陵。 所以,当楚渊骑着快马,靠近皇宫的时候,陈福林已经奉李璟的命令等候在了南宫门。 楚渊远远的看见陈福林,一手拉住马缰,口里一声轻喝,“吁………” 一身白衣的楚渊从马上翻身下来,潇洒如初的走向陈福林。 看着依旧风度翩翩的楚渊,陈福林的眼里划过一抹赞赏。 这楚渊大人,年少成名,却没有半点高人一等的姿态,真是极为难得。 “陈公公,是陛下让公公在此等候的吗?”楚渊手中提着知府陈俊的首级,黑布遮住了鲜血,楚渊的身上,依旧纤尘不染。 “是,楚大人功成归来,陛下特意让老奴在这里等着楚大人归来。” 陈福林对着楚渊微微俯身,轻声道。 “不知陛下可收到了齐王的奏折?陛下……可有震怒?”楚渊与陈福林并排走在皇宫长道里,淡淡的试探的问道。 “大人不比担忧,陛下虽有怒气,但……秦王和那罪人陈俊都已身死,通敌卖国之事查无罪证,陛下……也就不会怪罪大人了。”陈福林低声回道。 听了陈福林的回答,楚渊的眸子微微一闪,看来,李璟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与李弘冀有关系,这样一来,那后周的心思,不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吗? 呵……真是有趣,那后周的荣先生大才在胸。可是却没想到,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齐王与李弘冀,还有着不浅的交情。 “多谢陈公公提醒。”楚渊对着陈福林微微点头。 见此,陈福林忙摇头,连道不敢。 闻言,楚渊的眼里划过一抹嘲讽。这陈福林,已经活成了人精,这厢与自己献殷勤,怕是另有所图啊……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长春殿,陈福林才对楚渊道:“大人,长春殿乃天子居所,不宜有污秽之物擅入。还望大人将这……给老奴。” 陈福林指了指楚渊手中的人头首级。 楚渊领会,连忙点头,然后将手中的首级递给了陈福林。 陈福林接过首级,然后一扬拂尘,慢悠悠的走出了长春殿。 看着陈福林的背影,楚渊微微的敛了敛眉,然后抬步走进了长春殿。 长春殿外,陈福林提着知府的首级,端端正正的站在宫门口。 这时,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带着一名宫女款款的走了过来。 “老奴见过大宁公主。”陈福林微微俯身行礼。 来人正是李璟的长公主,李永仪。 “陈公公,本宫想求见父皇。”李永仪对着陈福林微微拘礼,轻声道。 第两百一十三章 李璟怀疑(一) 看着眼前华贵逼人的李永仪,陈福林的身子微微一躬,轻声道:“公主稍等,陛下正在接见楚大人。” “楚大人?”李永仪的声音微微一扬,眉头轻挑,继续道:“楚大人已经回金陵了吗?”说到这里,李永仪的眼里划过一抹不可易见的暗芒,陈福林低垂着脑袋,所以,并没有看见。 “是,楚大人适才回京,便直奔皇宫了。”言下之意便是,李永仪处在深宫,没有得到消息,也属正常。 闻言,李永仪轻轻的笑了笑,然后站在一旁等候李璟的传召,不卑不亢,倒是有一国长公主的风范。 而此时,长春殿内,楚渊走进大殿,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龙椅上小寐的李璟。 “陛下。”楚渊站在李璟的下首,微微低头行礼,沉声道。 楚渊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无声的长春殿里响起,还是将李璟给惊醒了。 李璟撑着额头的手微微一撮,眼睛缓慢的睁开,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当他看清下首的人是楚渊之后,李璟这才微微皱了皱眉,抿唇问道:“你回来了?” “怎么样?查出什么没有?”李璟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疲惫。 楚渊微微敛眉,用着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回陛下,罪证和供词,皆在此处,那知府自缢而死,下官已经将其首级斩下,带回了金陵。”说着,楚渊便将自己身后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的文书证词递给了李璟。 李璟从楚渊的手中接过罪证,一一翻看,越翻到后面,李璟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起来。 自己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些小名小利,就这么被后周的细作给利用了!! 还有他千挑万选的朝廷命官!!居然敢以下犯上,杀了他的儿子!! 这些东西,李璟本已经在齐王递上的奏折上知晓了大半,可是此时看来,怒气还是止不住的上升。 “真是反了!!这知府,真是好大的胆子!!”李璟气得将一堆文书掀在了地上。 见此,楚渊的眸子微微一敛,并不开口。 李璟的血亲淡薄,除了那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六子,怕是无人能得他的喜欢,所以,对于李从深的死,或许,李璟并不会难过。 李璟生气的,只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和难以掌控。连自己的儿子都想背叛自己,这样的皇帝,李璟做来,又有何用呢? 楚渊能想到的问题,荣子木不会想不到。所以,此次润州的事件,荣子木针对的,或许本不是李弘冀,而是,李璟。 一国帝王的雄心若是被削弱,那底下的臣子再如何想要开疆扩土,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可是,荣子木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来挫败南唐呢?他...........究竟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楚渊的眉头不由得深深蹙了起来,连他都愁眉不解的事情,这世间,怕是无人能猜到荣子木的心思了吧。 “你在想什么??”李璟将楚渊的心不在焉完完整整的看在眼里,见楚渊的眼里流露出疑惑的表情,李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那双阴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楚渊就算思索得再入迷,也还是有些感觉的。 所以,只见楚渊抬头,对着李璟俯首道:“楚渊在想,这件事,或许就是后周自导自演的。”楚渊考虑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给李璟提个醒。 毕竟是与诸葛依云有过一段情缘的人,楚渊还是不愿意看到李璟像个傻子一样被别人设计的。 听了楚渊的声音,果然,李璟的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现在,李璟的心情,自是不必说的,灰暗无光。在自己登基十一来,也曾壮志凌云,可如今,却落了个被自己亲生儿子背叛的结局,李璟自然是会质疑自己的。 可是,就在李璟心情灰暗的时候,楚渊却说,这件事,与后周有关,这让李璟不由得再次相信了自己。 所以,李璟看向楚渊的目光,是充满信任的,他想让楚渊,将自己无法表达的情绪,说出来。 楚渊自然明白李璟的意思,若是往日里,楚渊肯定是不会愿意满足李璟的,可是此时,楚渊知道,李璟需要一个肯定。 其实,作为帝王来说,李璟并不算一事无成,他平定南楚,闽国,南唐铁骑还涉足南汉,可以说,在江南的割据政权里,南唐,是当之无愧的巨擘。 可是,万事过犹不及,李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近年来,修生养息,想要百姓过上几年好日子。 李璟的这种想法,谁又能说,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呢? 可是,正因为李璟的这种想法,让南唐局限在了南唐,短短两年的时间,中原的政权,更替变幻,现在的后周,已不是南唐可以匹敌的了。 所以,若问李璟后不后悔没有一鼓作气拿下中原?想必,李璟是后悔的,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无用,现在,李璟只想保住南唐。 或者说,保住自己。毕竟,谁都不想背上一个亡国之君的名号。 “陛下,楚渊前往润州查案的时候,后周的细作已经在润州了,当时,那知府还没有丝毫的异样,是后来,楚渊查到一个名为慕千凝的杀手时,才发现了知府与后周的端倪。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李璟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很是想要知道,楚渊接下来的话,究竟想说什么。 闻言,楚渊抬头,轻飘飘的望了李璟一眼,然后低头道:“楚渊怀疑,或许,与后周有勾结的,只有那知府,秦王,或许只是受了蒙骗。” “什么?蒙骗??你看这字字句句写得,还不够清楚吗??你居然说他是被蒙骗的??”李璟将手中知府与李从深之间来往的‘书信’扔到了楚渊的身前,恨恨的说道。 一个帝王,平生最恨被欺瞒,可现在,李从深却将他蒙骗在鼓子里,这么久! 楚渊捡起地上的信纸,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些东西上面写了什么,他自然全都清楚。 第两百一十四章 李璟怀疑(二) “陛下息怒,楚渊的意思是,秦王殿下,或许只是想要娶得大辽的卡玛公主,对后周所提的条件,没有看得太仔细。”楚渊直视李璟的眼睛,轻飘飘的说道。 闻言,李璟的眸子微微一动,然后缓缓的躺在自己的龙椅背上,一双阴鸷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渊,抿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对此事,早已知情?” 听了李璟的试探和怀疑,楚渊冷冷一笑,也不在乎什么礼仪了,只是淡淡的道:“陛下,别说这件事楚渊本不知情,就是楚渊知情,陛下觉得,楚渊会让秦王殿下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吗?” 暗杀皇子,偷盗兵法阵图,楚渊觉得,李璟是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们。 这些事情,除了一向胆大妄为的李弘冀敢做之外,李璟的其他子女,有谁有这个胆子? 况且,就算李弘冀有这个胆子,楚渊觉得,李弘冀也不会这么做,因为,李弘冀对于南唐,还是有着浓厚的故土情怀的。虽然,他对李璟这个父亲,已经死了心。 “那你怎么敢说,这秦王是不知情的?”李璟冷哼一声,显然也不是很反感楚渊为李从深平反。 闻言,楚渊的眼底划过一丝了然,看来真是被自己猜对了,李璟,就是不想让世人知道,自己有个这么愚蠢的儿子。 “陛下,难道陛下觉得,秦王殿下有这个胆子,答应后周的这些条件吗?”说到这里,楚渊忽然顿了顿,然后再次道:“别说秦王殿下没有那个本事偷到齐王的兵防图,就是有,陛下觉得,如此一来,秦王殿下还要这个王位有何用?国亡,他作为一国皇子,能得到什么好处?作为敌国的俘虏?” 听到楚渊的一再追问,李璟忽然有些哑然,不知说些什么。 看着李璟怔愣的表情,楚渊便知道,自己是说到了点子上。 所以,沉默半晌之后,楚渊再次看向李璟,轻声道:“陛下,对于知府而言,做哪个国家的臣子,都是做。可是,秦王殿下可不一样,他可是,您的子嗣,就算他通敌卖国,在后周有了一席之地,陛下觉得,这会比现在的南唐秦王,更加风光吗??” “可是,这个逆子,想娶大辽的公主!”李璟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扶手,冷哼道。 闻言,楚渊的眉头微微一挑,自信满满的说道:“陛下,大辽的公主,当秦王是南唐的王爷时,才会有用,不是吗?” 一旦南唐亡了,那秦王这个头衔,也就不复存在,他一个南唐的亡国王爷,在后周为官,再娶一个大辽的公主,莫不是李从深嫌自己活得太长?? 听了楚渊的声音,李璟一直冲着怒火的胸口,这才缓慢的熄灭了不少,只是,仍旧疑惑满满。 看着李璟并不算和善的面色,楚渊微微低头道:“陛下,若是无事,楚渊就先告辞了。” “嗯。”左右李璟也不想再看见楚渊,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旁人看见自己受挫的一面。 李璟,更是不能例外。 听见李璟应承,楚渊微微一笑,然后弯着身子,走出了长春殿。 有的事情,点到即可,楚渊可不想因为李从深这件事,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毕竟,自从之前诸葛依云盗走熏华草之后,李璟对他和楚言歌的态度,一直有些隐晦不明。 他若是再不小心一些,怕是会被人给钻了空子。 走出长春殿,楚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步朝殿外走去。 这么久没有回金陵,歌儿想必是玩疯了吧?他可得回去看看。 彼时,尚在茶楼里,与萧染怒目而视的楚言歌,生生的打了个喷嚏。 “你干什么呢?本王的茶!!!”楚言歌站在萧染的旁边,一个喷嚏下来,正好打在了萧染端着的茶杯里。 看着萧染像吃了苍蝇的表情,楚言歌一时没忍住,竟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高子弋微微勾唇,并不作什么表情。可是,萧染带来的那些侍从,好不容易看着自家主子吃亏,当下有些忍不住的掩嘴偷笑。 “你们笑什么!!”萧染将茶杯往桌上一扔,冷冷的看着自己的那些侍从,心中暗骂,真是丢人现眼。 “滚滚滚!!”萧染对着那些掩嘴偷笑的侍从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见萧染让自己出去,那些侍从自然是喜闻乐见,当下便前仆后继的挤出了雅阁。 见外人都已经走了,楚言歌自然更加放肆起来,她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来。 萧染一脸发黑的看着楚言歌毫无形象的大笑,冷冷的问道:“很好笑吗??” 楚言歌捂住肚子,点点头。见此,高子弋微微敛眉,两人的相处模式,这般熟悉,就好像,他们认识了许久许久一般。 可是,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查到半点,这个卫王与楚言歌相交的消息啊?? “你.......你不是,不是一直找我麻烦吗??哈哈哈,这就是........就是报应啊哈哈哈!!” 楚言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拍桌子。 看着楚言歌的面色,萧染本是很生气的,可是,不知为何,看见楚言歌脸上笑出了眼泪时,他却淡淡的勾了勾唇,没有再与楚言歌斗嘴。 而这厢,楚渊从长春殿走出,陈福林连忙迎了上去,沉声问道:“楚大人,陛下..........可有生气?” “无碍,你且等等再进去伺候吧。”楚渊淡淡的说道。 有的东西,还要李璟自己消化。 这个时候,陈福林的面色微微敛了敛,然后对楚渊点了点头,“多谢楚大人。” “陈公公客气了。”说着,楚渊便要往外走去。 这时,一名鹅黄长衫的女子走到自己的面前,轻飘飘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沉声道:“这位.........就是那位楚大人吗?” 李永仪这句话,问的是陈福林,看的却是楚渊。 楚渊有些疑惑的望着李永仪,然后在脑海深处搜索到了李永仪的身份,微微颔首,行礼道:“楚渊,见过大宁公主。” 第两百一十五章 李永仪的邀请(一) “楚大人忙吗?”李永仪笑看着楚渊,眼里盈盈秋波,闪着晦朔不明的光,让人难以拒绝。 楚渊摇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李永仪。 一个闺中公主,难道还要请自己喝茶闲聊不成? 这时,陈福林忽然在楚渊的身侧道:“公主可是想邀请楚大人参加公主的诗词会?” 听见陈福林的声音,楚渊微微凝眉,往身后的陈福林望了一眼,疑惑的问道:“什么诗词会?” 听了楚渊的声音,陈福林笑了笑,尖着声音说道:“楚大人有所不知,大宁公主热爱诗词古画,常常在京中的清远茶楼举行百子诗词会,邀请的,都是金陵城内外有些名气的秀才举人。陛下雅好诗文,所以,对于公主的安排,也是极力支持的。” 皇室的公主,如李永仪这般年龄的,多数都已经婚配,能让李璟留下来的,不是和亲所用,就是有着不小的用处。 显然,李永仪是第二种。 李璟性情雅好诗词,所以,对于李从嘉,对于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儿子,很是喜爱。 “陈公公真是深知本宫的心思,这不是临近九月了吗?重阳佳节了,众学子定是思乡情切,本宫特地来求见父皇,就是想让父皇为他们提供一个机会,让他们一展才华的同时,表达深切的故土情怀。” 李永仪轻笑着看向楚渊,不咸不淡的说道。 听了李永仪的解释,楚渊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李永仪这什么诗词会,就是为李璟招贤纳士的地方啊……难怪,难怪李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公主还有如此心思。”楚渊淡淡的点头,并不多话。 见此,李永仪也不在意,只是依旧浅笑的问道:“那不知楚大人,可愿意参加本宫的诗词会,为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指点一二?” 李永仪说的隐晦,可楚渊还是将她的深意摸得一清二楚。 他是御前行走,是在李璟面前有话语权的人,在朝廷上也有着一席之地。如果楚渊去了李永仪的诗词会,那么,那些寒门子弟,必定让自己举荐一二。 可是,对于李永仪为什么这么做,楚渊倒是不是很清楚。毕竟........在今日之前,他与李永仪都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这李永仪,身为深宫公主,楚渊不知道她是如何取得了李璟的信任,又是如何将这般间接性选拔人才的诗词会握于手间的。 所以,对于这位公主,楚渊的心中,敬畏多过于兴趣。 “公主言重了,若是楚渊得空,必定前往。”楚渊对着李永仪微微颔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闻言,李永仪的眼角微微上扬,一双杏目透着丝丝光亮,然后垂下眼帘,轻声道:“那大宁就在此,替那些寒士门生,多谢楚大人了。” “是公主抬爱了。”楚渊回以一礼,然后抿唇道:“若是公主没有其他事,楚渊就先告辞了。” “楚大人请便。”李永仪并未过多的为难楚渊,任由其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等到楚渊的身影走得远了,陈福林这才在李永仪的身边道:“公主,老奴这就去通报陛下。” 闻言,李永仪将自己投射在楚渊身上的目光收回,然后对着陈福林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陈公公了。” 陈福林微微摇头,没有回答李永仪,摇摇晃晃的往长春殿内走去。 这时,李永仪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抹弧度,一双杏目,透着浅浅淡淡的光晕,在阳光的映射下,更显魅惑。 楚渊从宫中走出的时候,李弘冀的马车正好停在了宫门口,李弘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楚渊正好经过,当他接触到李弘冀有些黯淡的面色时,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 只见楚渊规规矩矩的上前,对着李弘冀行了个礼,然后道:“楚渊见过燕王殿下。” 李弘冀在看见楚渊的那一刻,眸光微微一闪,然后冷声道:“你回来了?” “是。” “你可查到了什么?”李弘冀有气无力的问道,似乎这几日的事情,已经让他伤了心神。 楚渊微微低头,抿唇回道:“燕王殿下想知道些什么,还是亲自去问问陛下吧?” 听了楚渊的声音,李弘冀有些阴暗的望了楚渊一眼。 三皇叔传给他的书信,李弘冀自然是一字不漏的看了的,里面的怒斥喝骂,李弘冀至今想起来,都还有些身心疲惫。 其实,这件事真的不能怪他李弘冀。当初,他只是让知府给李从深使一些绊子,好让李从深没有那么顺利的与卡玛公主相熟起来。 可是,李弘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是遇上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厢还没有达到目的,后周那边,已经盯上了自己。 “楚渊,有的事情能说,有的事情不能说,本王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李弘冀紧紧的盯了楚渊良久,最后,看着楚渊依旧未变的面色,李弘冀只好冷冷的威胁道。 听见李弘冀威胁自己,楚渊的心中直想冷笑。这个燕王,果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他也不好好想想,若是自己将他的事情告诉了李璟,那么,李弘冀还能不能坐稳这个燕王的位置,都是未知数。 若是这样,李弘冀又有什么资本来威胁自己呢? 想到这里,楚渊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现在他还不想惹麻烦,所以,楚渊轻轻点头道:“是,楚渊明白,还请燕王殿下放心。” 也许是从未见过如此配合的楚渊,一时之间,李弘冀竟没有反应过来。 “王爷?”楚渊轻轻抬头,看向怔愣的李弘冀。 听了楚渊的声音,李弘冀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下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 “行了,你走吧。”李弘冀对着楚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李弘冀觉得,楚渊这么个聪明的人,他就是站在自己面前,什么都不做,李弘冀都觉得他在无声的嘲笑自己。所以,眼不见为净,李弘冀干脆挥手让楚渊退下好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李永仪的邀请(二) 对于李弘冀的反复无常,楚渊并没有什么疑惑,只是依旧淡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楚渊告退。” 然后,楚渊便抬起头,大步的往外走去。 看着楚渊挺得笔直的脊背,李弘冀的眼里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然后缓步往皇宫深处走去。 但愿,但愿自己的父皇,不要太试探自己的底线了……… 届时,楚言歌和高子弋萧染二人,正在茶楼中面面相觑。 “喂,你怎么会和这个阴阳怪气的臭大夫在一起啊?”见楚言歌终于停下了对自己的嘲笑,萧染这才踢了踢楚言歌的木椅,吊儿郎当的问道。 闻言,楚言歌抬头望了萧染一眼,然后又看了高子弋一眼,最后撑着下巴,不耐烦的道:“关你什么事??” 听到楚言歌的声音,高子弋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见到眼前的情形,萧染自然是不淡定了,倏地站起身,轻飘飘的看了楚言歌一眼。 楚言歌被萧染的眼神看得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的直起身子,轻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闻言,萧染阴测测的笑了笑,然后咬牙切齿道:“本王是皇子,你就是这么对本王说话的吗??” 好啊,不要他管?那他就用身份来压制楚言歌好了。 果然,萧染的话音落下,楚言歌的面色微微一变,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她倒是真的忘了,现在这个萧染,已经不是萧染了,他是南唐的卫王,李从瑾。 虽然楚言歌对萧染这个卫王的来头,不是很相信,但现在事实是,他就是李璟昭告天下,失而复得的四子,李从瑾。 并且,对这个四子,李璟还表现得十分喜爱,这更让楚言歌摸不清头脑了,难道萧染,真的是从嘉哥哥的哥哥吗?? 可是........为何一个人的性格如四月春风让人舒适,而.........眼前这人,怎么看,怎么像市井流氓呢?? 心中虽然是对萧染百般不满,但是,楚言歌的脸上还是没有透露半分的,她只是端端正正的对萧染行了个礼,然后轻声道:“是,王爷恕罪。” “哼!”看着楚言歌假模假样的样子,萧染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轻瞥了一眼淡然自若的坐在自己身侧的高子弋。 沉声问道:“本王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还和这位高公子在一起?你们认识吗??”萧染的表情,几近扭曲,就是逆天的容貌,也不能拯救他歪曲的脸。 楚言歌强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道:“回王爷,民女与高公子,是旧友,自然可以..........在一起喝茶了..........”说到最后,楚言歌的话语,已经接近咬牙切齿了。 萧染微微挑眉,“真的吗?” 楚言歌抬头,死死的盯着萧染的眼睛,朗声道:“是!!” 如果萧染再用这种讨打的目光看着自己,楚言歌真的不确定,她会不会一手给萧染将嘴打歪。 真的,太讨厌了,不管她走到哪里,萧染永远可以找到她,并且,不忘嘲讽她一番。 难道..........她楚言歌的命,就真的这么苦吗?? 看着楚言歌欲哭无泪的表情,高子弋淡笑着站起身,对着萧染拱了拱手,轻声道:“卫王殿下,殿下日理万机,难为殿下还能记得言歌这个小人物。” 闻言,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高子弋这个人,真的很讨厌,难道他会不知道高子弋是在嘲讽自己吗? 说他是闲得发慌,所以才来找楚言歌麻烦的吗?? “高公子真是伶牙俐齿。”萧染沉声说道。 见此,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转,有些讶异的看着高子弋,不愧是子弋啊,三言两语就将萧染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了。 闻言,高子弋轻轻的摇了摇头,抿唇道:“哪里,与殿下比起来,高某只是花拳绣腿而已。” 花拳绣腿.........噗,确实是这样,萧染东扯西扯的,就能将火线引到自己的身上,相比之下,高子弋的话语,真是显得有些‘花拳绣腿’了。 萧染将楚言歌的偷笑看在眼里,血红的眸子微微一紧,然后将目光落在高子弋的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萧染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阴森。 这一番的变化,就连楚言歌这个反应迟钝的人都感受到了,高子弋自然也即刻感受到了这一股敌意。 所以,只见高子弋的身子微微往后一退,有些戒备的看着萧染。 这个卫王,似乎有些危险啊。亏他之前还以为这个卫王只是性格有些恶劣而已。 没想到,还是个高手,至少,武功在自己之上,否则,在之前,他不会发现不了。 “萧........卫王..........?”楚言歌有些担忧的看着萧染,难道他的病有复发了吗??冰碧之毒,果然如此厉害吗?? 可是,如果冰碧蛊虫已经苏醒,那萧染还在这里与自己浪费时间干什么??为何不回王府好好休息呢?? 就在楚言歌担忧的看着萧染时,萧染的目光忽然一动,然后摇了摇头,收敛了身上的气息,一瞬间,萧染又变回了那个无良的卫王李从瑾。 “干什么?”萧染回头看着楚言歌,有些后知后觉的回答着楚言歌的话。 看着萧染逐渐发红的眼睛,楚言歌的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的忽略了高子弋的存在,连忙上前扶住萧染的身子,沉声道:“你的毒.............” “放肆!本王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滚!!”萧染的心绪似乎受到了影响。 在楚言歌还未说完之前,萧染便趁机打断了楚言歌,一手将楚言歌推开了去。 见此,高子弋连忙上前接住楚言歌的身子,以免她摔到地上。 确认楚言歌没事之后,高子弋忽然转身看着萧染,刚想开口质问萧染,却发现了萧染脖子上爬出的青丝。 见此,高子弋的话语统统堵在了喉咙,半天没有话语。 也许是高子弋的表情太过怪异了,所以,萧染连忙往一旁的铜镜走去,在看见自己脖子上蔓延的青丝时,萧染的双手一紧,然后一掌将铜镜劈碎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缓解之法(一) “哗啦——!”铜镜碎裂的声音在茶楼雅阁中响起,外面等候的侍从连忙在门口问道:“王爷,您没事儿吧?”那模样,好像是立马就会冲进雅阁护驾一般。 “滚——!!!”萧染的声音里夹杂了内力,外面的侍从一听,连忙往后退去,安安静静的守在门外,并不再说话。 这时,一道女声在外面响起,“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听那声音,应该是之前和萧染理论的,那位女掌柜,燕希。 高子弋轻飘飘的望了萧染一眼,然后冷声道:“无事,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你们都不许进来。” 门外的燕希似乎犹豫了半晌,然后才道:“是.........” 这时,萧染的眼睛里,已经是一片血红,不见半分其他的颜色。 现在,他的心绪真是太容易受旁人的影响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无法控制自己了。 一想到这里,萧染的手掌又是一紧,想怒吼出声,但是,又被自己的理智压制着。 见此,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酸,当下也顾不得高子弋是否还在,连忙跑上去,扶住了萧染摇摇欲坠的身子,沉声道:“你已经这个样子了,还到处招摇干什么!!” 楚言歌是真的不明白,萧染体内有着蛊虫,时时刻刻都是钻心的疼痛,他怎么还有这个精力四处蹦跶?? 接触到楚言歌拂过来的双手,萧染想要挥手让楚言歌离开,可是,最终眼前一黑,他踉踉跄跄的跌倒在楚言歌前方的木桌上,四肢瘫软无力。 萧染的身体已经逐渐被蛊虫侵蚀,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他一定活不过多久,就会被蛊虫反噬,直至精血耗尽而亡。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萧染死,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她楚言歌都要留下萧染这条命!! 想到这里,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张,也顾不得高子弋是否在场,手指微微一弯,指尖流出一股白色的烟云,如同细涓流水,缓缓流淌。 那股白烟,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在楚言歌的指尖环绕,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自萧染的眉心处,缓缓流入了萧染的身体。 这时,萧染的眼睛开始缓慢的张开,双目的瞳孔时而黑,时而红,闪烁不停,看得一旁的高子弋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个卫王究竟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他会看不出来?还有...........楚言歌,居然为了卫王,将她的唯一的秘密,就这么袒露在自己的面前,楚言歌啊楚言歌,你是真不明白,还是一直这么信任我? 居然将自己的控蛊之术,展示在自己的面前,楚言歌不会不明白,这正是她最虚弱的时候,如果自己想要她的性命,那她必定逃不了。 难道,她就真的,这么相信自己吗?想到这里,高子弋的脸上划过一抹嗤笑,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难为楚言歌还会这般相信自己。 “子弋!你为我护法。”就在高子弋思绪万千的时候,楚言歌的声音忽然传来,划过了他的耳膜。 “你想干什么?”高子弋看着楚言歌手下的速度依旧不减,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她究竟知不知道,勉强自己使用控蛊之术,只会受到反噬?? 高子弋这么一个局外之人都明白的事情,他不相信楚言歌不明白。想到这里,高子弋微微敛了敛眉,眼底划过一抹黯淡。 楚言歌是明白的,明白自己会遭到控蛊之术的反噬,明白自己这么做会伤害到自己,可是,她更想救下卫王。 “子弋,帮帮我,之后我再同你解释!”楚言歌见高子弋的神色有些发愣,当下不由得继续说道。 闻言,高子弋缓慢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看着她额头上浸出的冷汗,高子弋的眸光微微一暗,然后轻声道:“好。” 他答应帮她,可是,他也要一个解释。 看着高子弋答应,楚言歌的面色终于微微一松,手下的动作也加快了一些。 还是如同上次试探的进入萧染的身体一般,楚言歌指尖的那抹白烟,顺着萧染的血管,靠近了他的心脏。 楚言歌透过心房看见,萧染的心脏周围,已经是一片青丝蔓延,在那些青丝之中,是一条乌黑的蛊虫,那条蛊虫,此时已经半醒,漆黑的眼睛,提防的看着楚言歌指尖产生的那抹白烟。 那抹白烟与蛊虫对视半晌,忽然,那蛊虫嘶哑的吼了一声,楚言歌没有听见声音,可是却看到了萧染的身形微微一震。 “啊——!!”听见萧染痛苦的声音响起,楚言歌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决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楚言歌将另外一只手轻轻抬起,硬逼着自己将御灵之力运上指尖,这时,因为用力过猛。 楚言歌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血迹,鲜红刺目。 “你疯了!!”就在楚言歌将左手抬起,想要放到右手叠加施法的时候,高子弋忽然从她的身后探出脑袋,紧紧的握住楚言歌的左手,不让她动弹分毫。 感受到手腕上的禁锢,楚言歌的面色微微一变,连忙看向高子弋,沉声道:“子弋,你放开我,没时间了,他体内的蛊虫已经醒了!!我再不救他,他就死了,你知道吗??” “你为了救他,命都不要了吗??”高子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闻言,楚言歌微微一愣,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会死的,你知道吗?”看着楚言歌的表情,高子弋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道。 高子弋的话音落下,楚言歌似乎怔楞了半晌,不知过了多久,楚言歌才缓慢的抬起头,眼里浸满了泪水。 “可是子弋,我不想他死,他不能死。” 楚言歌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抽泣,听在高子弋的心里,就像是一块重石砸在了他的心上,久久不能缓过气来。 “他就这么重要?”高子弋不死心的问道。 闻言,楚言歌的眼睫微微敛了敛,没有回话,可是,那坚定的眼神已经给了高子弋答案。 她要救萧染,一定要救他。 第二百一十八章 缓解之法(二) “你要救卫王,或许,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沉默良久之后,高子弋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响起。在此时,却紧扣住了楚言歌的心弦。 “什么办法??”楚言歌抬头,紧紧的盯着高子弋。 见此,高子弋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抿唇道:“很简单,只要你的一滴心头血。” “心头血??”楚言歌声音陡然一高,嘴唇有些发白的问道:“怎么给?” “我可以取出你的心头血,可是,你知道一旦动用心头血,你会怎么样吗?”高子弋仔仔细细的望了楚言歌一眼。 楚言歌摇摇头,抿唇道:“我不知道我未来会怎么样,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救他,我会后悔。” “你为何会后悔?”高子弋有些疑惑的看向楚言歌。 闻言,楚言歌微微愣了愣神,然后才道:“子弋,有的事情,只适合遗忘,就好像,我也遗忘了你对我的欺瞒一样。”说到这里,楚言歌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深沉起来。 高子弋对她的接近,那么明显,她就算刻意的忽视,也还是忽视不了,这个世间,有的东西就是这么神奇,就好像她对萧染的关心,就算有心去掩藏,还是掩藏不了。 出乎楚言歌意料的是,高子弋并没有惊讶自己的清醒,相反,他有些了然的笑了笑,然后道:“果然,你什么都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雨花台,还是翠微亭?” 楚言歌微微敛眉,并不言语。 见此,高子弋也不逼迫她,他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抿唇道:“好,你不说,我也不问。” “啊——啊——!!”就在楚言歌和高子弋沉默对峙的时候,萧染惨烈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双瞳孔,已然变成了赤红色。 这时,一口鲜血从楚言歌的嘴角溢出,惊得高子弋忙扶住她的身子,沉声问道:“你没事吧??” 楚言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沉着的摇了摇头,然后抿唇道:“我没事,你快救他。” 楚言歌指了指倒在桌边的萧染,他的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涣散了,他根本认不清人,但是,他还能伤害自己。 “你真的要救他吗?你会折损御灵之力的,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我成年之后,也不能拥有完整的御灵之力,我知道。但是,此时此刻,我一定要救他。”楚言歌径自的打断了高子弋的话语,然后抿唇说道。 看着神色严肃的楚言歌,高子弋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轻声道:“那你忍着一些,我用银针取血。” 说着,高子弋转身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一根半臂长的银针,然后沉沉的看着楚言歌,轻声问道:“你能忍住吗?” 闻言,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后沉沉的点了点头,她如何不能?她只能忍,否则,萧染就会死了。 用她一滴心头血,缓解他的伤痛,楚言歌觉得,不管如何,她都能忍了。 “那好,我先封住你的大穴,以免你伤害到自己。”高子弋伸手点住了楚言歌身体的几处大穴。 这时,楚言歌的眼睛缓慢的闭上,然后抿唇道:“来吧。”取出心头血会有多么痛,楚言歌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为了萧染,她甘愿去承受这份痛苦。 看着楚言歌紧闭的双目,高子弋的眸子忽然一紧,原本淡然的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高子弋的手缓慢的抬了起来,手执银针,缓慢的靠近楚言歌的胸口。 “你忍住。”高子弋的声音微微一高。 在银针没入楚言歌身体的刹那,楚言歌的眼皮微微一动,牙齿咬着嘴唇,都咬出了鲜血。可是,她却没有喊一句痛,这份忍耐,连高子弋都不由得佩服起来。 果然,不愧是诸葛世家的嫡女。 “好了。”高子弋缓慢的拔出手中的银针,银针的尖头处,是一滴浓郁的心头血。是诸葛世家,驭灵神女的心头血。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心头之血,此时却要用在一个深中蛊毒的人身上。 诸葛世家的人,下过千千万万的蛊毒,可是,这却是第一次,需要诸葛世家的嫡女的心头血来解毒。 想到这里,高子弋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张,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当初,诸葛依云蛊女的名号响彻整个江湖,使多少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如今,她唯一的女儿,却要用自己的心头之血,来救一个皇室子孙........... 就在高子弋思绪万千的时候,楚言歌忽然睁开了双目,沉沉的看着高子弋手中的那滴鲜血,面色发白的道:“子弋..........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说着,楚言歌还强撑着意志对高子弋道:“子弋,你不要让他知道,是我付出了心头血的代价,才救的他。” “为何?”高子弋正准备为萧染用血,此时一听楚言歌的声音,不由得顿住了动作。 楚言歌的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然后轻声道:“子弋,他会自责的。” 这么一句话,将高子弋心中的所有疑问都打消了,楚言歌既愿意用心头血来救萧染,她自然也不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的。 “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他的。”高子弋淡淡的说道,手下的动作,依旧如常。 “好...........”楚言歌的嘴角划过一抹笑意,然后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好累,好累了................. 看着楚言歌支撑不住的昏睡过去,高子弋的面色微微一顿,然后站起身,将楚言歌扶了起来,将她安置在软塌中,然后才回头为萧染医治。 萧染的蛊毒已经深入骨髓,高子弋用楚言歌的心头血也只能解燃眉之急,不能根除蛊毒。除非...........等楚言歌的控蛊之术完全成熟,才能为萧染拔出蛊虫。否则,萧染体内的蛊毒只会再次复发,再次面临生死之劫。 想到这里,高子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医治了无数疑难杂症,可是对蛊毒,却是一无所知,否则,他也不至于用楚言歌的心头血为药引,让她平白受这么多苦。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叶城相求(一) 楚渊回到楚府的时候,白烟正好出门,与楚渊相撞的时候,白烟不由得挑了挑眉,轻声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还以为,润州城的事情,楚渊会再处理几日呢。 看着白烟讶异的表情,楚渊微微皱眉,轻声问道:“你去哪里?” 白烟浅浅的勾了勾唇,抿唇道:“是他传信,让我去见他一面。”白烟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她总是无法拒绝那个人,不是吗? 听了白烟的解释,楚渊的脸上划过一抹了然,然后低头道:“歌儿呢?” “她和高子弋出去了。”说起这个,白烟同样有些疑惑,她似乎也不知道楚言歌与高子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两人互相都不搭理对方,现在却又好似没事人一般。 “和高子弋?”楚渊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道:“行了,你先去找他吧。我在府中等歌儿回来。” 说完之后,楚渊便对着白烟点了点头,抬步往楚府内走去。 闻言,白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楚渊的话,楚渊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见此,白烟无奈的挑了挑眉,这对兄妹,还真是让人看不明白啊。 好在,她与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一想到与自己有干系的那人,白烟的眉头又不由得皱了起来。 真是冤家,不管她身在何处,总是逃不出那人的身影!! 想到这里,白烟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抬步往城外走去。 楚渊与白烟分离之后,一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楚渊的视线里,一双剑眉紧紧的皱起,面目严肃,眼窝处有着疲惫和绝望。 看到那人的时候,楚渊的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叶城,你怎么没在房间里休息?” 站在楚渊身前的人,正是在楚府住了许久的叶城,这一次,他是一个人站在楚渊的面前,眼角处都是疲惫,可是,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楚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叶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听得楚渊心中一紧。 “什么事?我们还是进房说吧。”楚渊说着,就要上前打开自己的房门。可是,这时,叶城却扑通一声跪在了楚渊的面前。 叶城与楚渊的交情虽然不算深厚,但都是同辈,叶城这一动作,显然也将楚渊吓得不轻。 楚渊连忙扶住叶城的身子,沉声道:“叶城,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渊见叶城像是被嵌入了地板一般,楚渊也就放弃了将叶城扶起来的想法。 只见楚渊直起身子,眼神犀利的看着叶城。 叶城微微敛眉,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黑影,沉着的声音在楚渊的耳边响起。 “楚渊,我叶城从没有求过旁人什么事,这一次,我想求你,替我照顾好小苏。”叶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哽咽,他说的小苏,自然是他与华霜的儿子,叶苏了。 听了叶城的话语,楚渊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叶城想干什么,所以,楚渊连忙伸手,想要将叶城给扶起来。 “叶城,你听我说,仅凭你一人之力,你是不能在樊胡子手上救下华霜和芷荨的。”楚渊的话语句句在理,若是往日沉着冷静的叶城,肯定也会明白,可是,现在的叶城,他已经受尽了精神的折磨,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他没有余力去思索这件事是对还是错,他现在只想遵从本心。 叶城想去救自己的妻子和妹妹,这就是他的本心。 “楚渊!!如果,如果樊胡子抓的是你的母亲和妹妹!!你会去救她们吗?即使知道,那是龙潭虎穴??”叶城被楚渊搀扶起来,他一把抓住楚渊的右手,用眼神逼问着楚渊。 闻言,楚渊的眼神微微一闪,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 其实,在楚渊的眼神闪烁的那一刻,叶城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楚渊会去,即使知道那是死路一条,为了诸葛依云和楚言歌,楚渊也会去。 既然楚渊会去救她们,那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数落自己的不理智和冲动?? 想到这里,叶城忽然放开了楚渊的双手,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抬眼,朦朦胧胧的看着楚渊,沉声道:“楚渊,你会去的,如果是你的母亲和妹妹,你一定会去的。因为,她们是你最亲近的人,就像我的华霜和妹妹一样………..”叶城的声音透着几分绝望,他知道自己很多地方都不如楚渊出色,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挑战樊胡子设下的陷阱。 可是,就是因为他的无奈和无能,他就能对自己妻子和妹妹所受的苦痛视而不见了吗? 不可能的,他不能,不能………. 看着叶城不停摇着的脑袋,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在他的心中,也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如果叶城去了南汉,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楚渊知道,叶城无法活着回来。樊胡子留着华霜和叶芷荨的命是想威胁他和楚言歌,可是叶城,樊胡子不必留着他的性命,因为,叶城的命,在樊胡子的眼里,根本不值钱。 “你会死的,你知道吗?”楚渊冷静沉着的开口。 叶城听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就算死,也比我现在在金陵城生不如死得好!!” “你这是无畏的牺牲,就算你死了,樊胡子也不会放过你的妻子和妹妹的。”楚渊的话语,永远这么直戳人心,让人不得不正视,同时,还会厌恶知道真相。 “可是我能怎么办?在金陵城苟且偷生吗?”叶城忽然抬头,直视楚渊的眼睛,目光咄咄逼人。 他似乎在谴责着什么,是怪楚渊兄妹没有去南汉救自己的亲人吗?还是在怪楚渊和楚言歌,牵连了华霜和叶芷荨? “叶城你听我说,你还有小苏,你不是一无所有。我想,你与华霜和芷荨分开的时候,她有好好嘱咐你要照顾好小苏吧?如果你现在撒手不管,你还对得起华霜吗?” 第二百二十章 叶城相求(二) 楚渊静静的看着叶城,似乎是希望叶城自己能想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华霜和叶芷荨,自然是要救,但是,楚渊不会以楚言歌为交换。 这一点,想必叶城也很清楚,可是,如果不用楚言歌去交换,那么,他们就必须等,等楚渊有这个实力去闯樊胡子布下的棋局时,才能去南汉。 否则,他们只会自投罗网。当初,他们为什么放着南汉的皇室不去投靠,转而来金陵?还不是因为樊胡子这个大权在握的南汉大巫师? 樊胡子与诸葛依云同出一门,同为巫蛊传人,可是,诸葛依云修习的是控蛊之术,而樊胡子,修习的却是些控人心神的邪术。 在很久之前,一直是诸葛世家辅佐君王,造福黎民百姓的。 可是,自从樊胡子入世以来,一直伙同魅惑君王的卢琼仙,利用蛊术,迷惑君王,搞得整个南汉乌烟瘴气,早已违背了修习术法的初衷。 除此之外,还施法让南汉的君王沉迷于卢琼仙的美貌,几进谗言,让君王远离诸葛世家,实行暴政。 樊胡子师承诸葛世家,可是,最后却长成了诸葛世家的一颗毒瘤。与诸葛世家的经世初衷,早就背道而驰了。 “所以………我才拜托你和言歌,替我照顾好小苏啊……….”叶城似乎也有些语塞,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看着叶城满脸的无奈,楚渊心中也是重重的一叹,然后道:“叶城,我们与小苏的关系虽然亲近,但是,总归比不得你。只有你在,小苏才会幸福,你知道吗?” 听了楚渊的话,叶城的眼睛微微暗了暗,没再继续说话,可是,楚渊已经从叶城的眼底看到了犹豫。 果然,叶苏才是叶城的软肋。 想到这里,楚渊趁机道:“叶城,你与叶苏好不容易来到金陵这片安宁之地,你还想让小苏回到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可是……..可是华霜和芷荨………”叶城抬头看向楚渊,眼里已经有了几分犹豫。只是,他似乎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对华霜和叶芷荨的安全,视而不见。 看着叶城的双眼,楚渊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抿唇道:“无事,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救出华霜和叶芷荨的。” “可是……….可是你………?”叶城欲言又止的看着楚渊,他想说的是,可是楚渊与楚言歌,不也是自身难保吗?在南汉,在樊胡子的搜索之下,楚渊和楚言歌已经是寸步难行,哪里还有那个能力去救下华霜和叶芷荨呢? 看着叶城犹疑的面色,楚渊哪里不知道叶城心中在想些什么,可是,他也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只是暗自的拍了拍叶城的肩膀,沉声道:“叶城,你相信我,我说了我会去救华霜和叶芷荨,我就一定会去救。” 至于怎么救出她们二人,楚渊觉得,自己还是不用交代得那么清楚的。 不知是不是对楚渊的绝对信任,叶城见楚渊不想多说,他也渐渐的住了口,只是,一双眼睛,仍然透着担忧。 看着叶城眼底遮不住的疲惫,楚渊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叶城的肩膀,轻声道:“行了,你也不必想太多,樊胡子还想用华霜和叶芷荨来要挟我和歌儿,她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你安心一些。以免影响到小苏的情绪。” 叶苏还很小,小孩子的心思,最简明单纯,你想让他看到什么,他就会看到什么。如果他在很小的时候看到都是这个世界的黑暗,那么,将来你想让他变成一个阳光友善的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楚渊的意思,叶城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所以,只见叶城沉着的点了点头,然后叹气道:“我知道了。” 他只能承诺,不会在叶苏的面前,表现太多的负面情绪,可是,有的时候,情到深处,他也是忍不住的。 看着叶城眼底的憔悴,楚渊也只能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叶城的肩膀,沉声道:“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叶城的疲惫,楚渊想,或许叶城已经等了自己许久了吧? 否则,叶城也不会在自己刚回楚府的时候,就来到了他的房间门口,等着他的回来。 “嗯。”叶城耷拉着脑袋,沉沉的点了点头,然后拖着沉重的身子往门外走去。 看着叶城缓慢前行的背影,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叶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楚渊这才收回了目光,然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 就在这个时间,楚言歌还躺在高子弋的茶楼里,人事不省。高子弋和刚刚苏醒的萧染,正冷漠的对视着。 “她这是怎么了??”萧染忍不住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撒火。 他一醒,楚言歌就病倒了,脸色还这么难看,萧染不信,这件事与高子弋没有关系?? 可是,高子弋的性情一向冷清,在他愿意搭理你的时候,还会开口与你说几句话,在他不想搭理你的时候,他可能就像一个哑巴一样,对旁人的话语,更是充耳未闻。 “你说话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沉默的高子弋,萧染的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看着萧染炸毛的模样,高子弋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但是,他还是没有开口。 高子弋的样子,高贵清冷,明明是一副世家公子,翩然潇洒的模样。可是看在萧染的眼里,他却只想和高子弋厮杀一场。 想到这里,萧染身上的杀气更是蓬勃而起。 高子弋对于杀气,也是极其的敏感,所以,就在萧染的脸色变得阴沉的时候,高子弋就已经将视线放在了萧染的脸上。 “你还真是一个只会动手的杀人机器。”如果说,在这之前,高子弋对萧染的身份还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高子弋就已经完完全全的确定了,萧染,就是一个杀手,一个冷血无情的机器。 第二百二十一章 萧染察觉(一) 虽然之前高子弋也有些不明白,一个南唐的皇子,怎么会成了杀手?但是,一想到这位皇子是从民间归来的,那么,高子弋之前所有的疑虑就都已经打消了。 萧染是南唐的四皇子不错,可是,这位四皇子,可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失踪了。 等再被李璟找到的时候,这皇子,如果做过杀手,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高子弋有些好奇,不知道李璟知不知道自己疼爱的四子,曾经在刀口上讨过生活呢?? “你说什么??”听了高子弋的嘲讽,萧染的脸色微微一沉。 杀人机器??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虽然,他确实不将人命看在眼里。可是,这也不能代表着,别人可以随意取笑自己! “高子弋,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本王,本王就不敢杀你!!”萧染的眼睛危险的闭了起来。 闻言,高子弋冷笑的看了萧染一眼,冷声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你皇家不成??” 之前,高子弋对萧染礼待有加,是因为楚言歌在场,也或许是因为,他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疑惑,所以,才会任由萧染在自己的面前撒泼。 否则,高子弋怎么会搭理这么一个只会找茬的皇子??他高子弋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的。 “本王就知道你不怕什么皇家,那你之前装模作样的干什么?欺骗楚言歌吗??”萧染像是抓住了高子弋的小辫子一般,咄咄逼人。 看着萧染炸毛的模样,高子弋的嘴角微微一勾,缓缓的站起身,轻声道:“随你怎么想,如果你还想惹是生非的话,本公子可不会陪你耗了。” “你敢赶本王走?”萧染有些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高子弋点点头,挑眉道:“不走吗?” “她不醒,本王不会走的。”看到躺在木桌上,脸色惨白的楚言歌,萧染的目光再次恢复了犀利。 见此,高子弋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失去了一滴心头血,任谁都不会再活蹦乱跳的吧? 更何况,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楚言歌的身体,似乎在前不久才受过伤,按时间来推算………不就是之前耶律辛娅带着楚言歌和李弘冀李从瑾在城外狩猎的时候?? 想到这里,高子弋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看向萧染,沉声问道:“上次,言歌和你一起去城外打猎,是不是动用了控蛊之术??” 显然,萧染不知道高子弋对控蛊之术也这么了解,所以,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让高子弋笃定了心中的想法,果然,楚言歌果然在之前就受了伤……….难怪,今日的她会这么虚弱,一滴心头血,便已人事不省。 “她为了救你,是吗?”看着萧染变换不停的脸色,高子弋冷冷的眯了眯双眼。 闻言,萧染倏地抬起头,像是嗅到了什么苗头一般,沉沉的看着高子弋,抿唇问道:“她是为了救我,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吗?” 高子弋被萧染的问题问得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再说些什么。 “你……” “她怎么救得我?又是控蛊之术吗??她会遭到反噬的,你不知道吗??”高子弋的话语还未出口,萧染便上前揪住了高子弋的衣领,沉声吼道。 闻言,高子弋的目色微微一变,然后想说些什么,可是,萧染却再次阴测测的道:“你不是医术高明吗?你怎么不阻止她??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当然,他更不会放过自己。 说完之后,只见萧染伸手抱起楚言歌的身子,转身就要离开雅阁。 见此,高子弋连忙将萧染拦下,沉声问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给我让开!!”此时此刻,萧染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份。 到了现在,萧染才终于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金陵,他明明还可以等的,明明可以等到时机成熟,等到她及笄之后,不是吗? 可是,是什么让他如此急切的来到金陵呢?还是因为她,因为李从嘉,给了他危险的感觉………… “她是我的病人,自然关我的事。”高子弋的态度同样强硬起来,他绝不允许李从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楚言歌给带走! “你不让?”萧染我眼睛微微眯起,一双瞳孔,渐渐变成了红色。 见此,高子弋的心中微微一紧。 萧染心中的杀意实在是太强了,就算自己用楚言歌的心头血压制了蛊毒,还是挡不住萧染心中喷薄的杀气! “难道,你要杀了我吗?”高子弋看着萧染,沉声说道。 闻言,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我会杀了你的,你不怕吗?” “你杀得了我吗?”不是高子弋自大,而是他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加上本不弱的武功,萧染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闻言,萧染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长剑。 他将楚言歌缓慢的放在了木椅上,然后轻声道:“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带你走。” 说完,萧染这才站起身,凝视着高子弋的脸,沉声道:“我答应过楚言歌,不随便杀人,但是,今日你若不让我带走她,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说完之后,萧染的面色微变,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犀利,充满杀意。 见此,高子弋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萧染的武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 想到这里,高子弋的手不自觉的弯曲起来,袖中的百种毒药,已经蓄势待发。 他不会杀李从瑾,可是,他也不会让李从瑾好受。 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变得十分僵硬,就在那千钧一发之时,雅阁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为首的,是一名青衣男子,气质与楚渊有几分相似。 跟在那名男子身后的,是一名身着白衣的貌美女子,女子的气质如兰,淡雅似冰。 她就这么站在那青衣男子的身后,像一个雕塑一般,沉稳若山。 第两百二十二章 萧染察觉(二) “少主呢??”男子冷冷的扫了萧染和高子弋二人一眼,然后直接略过了剑拔弩张的两人,径自的往桌边的楚言歌走去。 白衣女子跟在男子的身后,同样脸色凝重。 “翟如璧??”高子弋看着那名青衣男子,惊呼出声。 在之前的青溪河畔,高子弋是见过翟如璧的,自然知道翟如璧与楚言歌的关系匪浅,可是,这位白衣女子又是………….?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萧染不由得往翟如璧的方向看去,这个蛊人,他在前几天才见过,自然不会不认识。 可是,此时的萧染却没有半点与翟如璧叙旧的意思。毕竟,翟如璧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楚言歌的境况,十分危险了?? 想到这里,萧染的面色微微一变,自己的身体之所以好得这么快,难道,又是楚言歌付出了什么吗?? 高子弋站在萧染的身侧,自然感受到了萧染周身气息的微微变化,所以,只见高子弋轻飘飘的望了萧染一眼。 轻声道:“看来,你与言歌的交情,着实不浅。”高子弋之所以会如此说,主要还是因为萧染与翟如璧的相识。 虽然只是一个眼神的变化,但是高子弋能笃定,萧染是认识翟如璧的。 果然,就在高子弋的话音落下之时,萧染偏头望了高子弋一眼,无声的承认了这个事实。 见此,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动,站在一旁,并未再说话。 而这厢,翟如璧从高子弋二人的身旁走过,半跪在楚言歌的身前,神色凝重的搭上了楚言歌的脉搏。 见此,白衣女子跟上了翟如璧的脚步,沉声问道:“言歌怎么样了?” 翟如璧微微摇头,放在楚言歌脉搏上的手,缓慢的收了回来。 “不怎么样,伤及根本,短时间之内,怕是难以恢复了。”翟如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冷冷的望向身后的萧染和高子弋。 翟如璧与二人都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对于二人,翟如璧是半点好的印象都没有。 所以,翟如璧的语气也有些不好起来。 “你们谁能告诉我,言歌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翟如璧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强硬。 闻言,萧染的眸光微微一闪,沉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我都说了,她不好。”翟如璧冷冷的看着萧染,他就知道,从之前他察觉到萧染体内的蛊毒时就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家少主,天生的克星!! 当初,真是应该杀了他!!想到这里,翟如璧的眼里溢出了一丝杀气。 萧染是干什么的,他是杀手,自小便与不同的人浴血厮杀,此时,翟如璧身上气息的变化,萧染自然是察觉到了的,只是,此时的萧染,真是半点不想去管这种小事儿。 现在萧染的眼里,只有躺在桌边,昏迷不醒的楚言歌。 “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她好起来?”萧染抬头,无视翟如璧身上满溢的杀气,沉声问道。 闻言,站在翟如璧身旁的高子弋微微皱眉,他才将萧染从鬼门关救回来,现在萧染又上赶着去送死??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若不是楚言歌的苦苦相求,高子弋都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救下这么一个笨蛋! 被高子弋在心底狠狠骂了笨蛋的萧染,此时正严肃的看着翟如璧,似乎想要翟如璧给自己一个答案。 “如璧,我们还是先将少主带回去吧。”看着翟如璧身上满溢的杀气,他身后的白衣女子不由得上前拉了拉翟如璧的袖口,轻声说道。 这时,听了那女子清凉如夏日冰泉的声音,翟如璧的理智似乎回来了不少,只见他将目光从萧染的脸上移开,然后落在了高子弋的脸上,沉声问道:“高公子是一代神医,不会不知道歌儿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见翟如璧将矛头对准自己,高子弋虽有些无奈,但也没有畏惧,只见高子弋直视着翟如璧的双眼,沉沉的点了点头。 见此,翟如璧的眼睛微微一眯,不在乎身后白衣女子的焦急,沉声问道:“我只想知道,歌儿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心头血,可以缓解他的蛊毒的??” 驭灵神女的心头血,是天下所有蛊虫的克星,一滴心头血,便能解世间所有的蛊毒,萧染体内的蛊毒是他闻所未闻的蛊毒,所以,他也不确定楚言歌的心头血是否能解。 可是,当翟如璧看到了萧染正常的瞳孔颜色时,翟如璧明白了,楚言歌的心头血,虽不能完全解除萧染的蛊毒,但是,一定可以缓解。 而驭灵神女的心头血与蛊毒解药之间的联系,翟如璧不用想也知道,除了诸葛世家的人,应该就只有这位天下第一神医,知晓其中的周折了。 “是我告诉言歌的。”高子弋的声音,似乎将翟如璧仅存的理智给摧毁了。 他们捧在手心里的驭灵神女,竟让人取了心头之血,怎能让人不气?? 就在翟如璧要上前与高子弋动手的时候,他身后的白衣女子忽然拉住翟如璧,上前两步,沉沉的看着高子弋,并不说话。 这时,高子弋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白姑娘,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那白衣女子,自然是常住楚府,与高子弋有过几面之缘的白烟了。 之前翟如璧传信给自己,说是有急事相商,所以她马不停蹄的就赶去了翟如璧所在的地方,没想到,得到的回答竟是,少主出事了,需要她来寻找楚言歌的踪迹。 等他们千辛万苦的找到这所茶楼的时候,推门所见的,却是萧染和高子弋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有昏睡在桌边的楚言歌。 这不仅让白烟费解,更让翟如璧愤怒。 翟如璧是蛊人,他的使命,就是守护楚言歌,可是,如今的楚言歌,奄奄一息,似乎随时就会死去,这样的楚言歌,就是翟如璧不心痛,白烟也心痛。毕竟……..白烟与楚言歌,可是一起长大的人。 第两百二十三章 翟如璧的怒火 “我想问高公子一句,这件事,是不是言歌的意思??”白烟的声音沉着冷静,可是,细听之下,又有几分隐忍和怒气。 “是。”高子弋听了白烟的声音,轻飘飘的朝萧染的方向看了一眼,当高子弋发现萧染也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时,高子弋终于松了口。 言歌,对不起了,现在这个局面,也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高子弋神色淡淡的望了楚言歌苍白的面色一眼,然后在心中补充道。 听了高子弋的回答,白烟的面色微微一变,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望了楚言歌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翟如璧在白烟的身后喊道:“你让开!我要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闻言,高子弋和萧染皆是一愣,想必,在这之前,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两人说话吧。 “你疯了!他——是言歌拼死都要救回来的人,而他——是天下第一神医,医毒双绝,你能打得过谁??”白烟在翟如璧的身前,怒吼了翟如璧一句,然后,在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白烟便上前扶起了楚言歌的身子,不再看萧染和高子弋二人,只是冷冷的瞥了翟如璧一眼,沉声道:“还不快来扶着她?” “我们就这么回去了吗?”翟如璧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今日的事情,真是让他太生气了,否则,他也不至于会风度全无。 听了翟如璧的声音,白烟的头也没有抬,只是冷声道:“公子已经回金陵了,你若真想找这两人算账,不如带上公子,胜算还大一些!” 不知是不是气氛过于僵硬了,白烟说了这么一句话,竟将翟如璧心中的怒火,熄灭了一大半。 沉默半晌之后,翟如璧才恨恨的望了萧染和高子弋两人一眼,然后转身抱起了楚言歌小小的身子。 看着翟如璧和白烟的身子就要消失在雅阁门口了,萧染忽然喊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回去!” 看着萧染的动作,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眯,不由得在心中骂了一声蠢货,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要往前凑。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果然,不出高子弋所料,在萧染说出这句话之后,翟如璧的脸色又是一变,冷冷的回头,望了萧染一眼,沉声道:“你敢跟上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虽然知道翟如璧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不知怎么的,一向惹事图痛快的萧染,此时此刻,竟没有开口。 翟如璧见萧染并没有继续跟上来,眼下的杀意也削减了不少,然后转身同白烟一起离开了雅阁。 当白烟和翟如璧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萧染和高子弋的眼前时,萧染仍旧没有动静,只是一直望着楚言歌离开的方向,望着那雅阁的大门,久久不语。 直到茶楼的女掌柜燕希带着萧染的一干侍卫从楼下赶来,萧染仍旧笔直的站在门口,眼里幽深黑暗,像一团漩涡一般,深不可测。 这时,燕希第一眼注意到的,自然是萧染,她越过萧染的身影,看向萧染背后的高子弋,此时的高子弋,神色依旧淡然,只是,眉眼间,已经有了些许的疲惫。 一时之间,救下了两个人的性命,只要高子弋还是个正常的人类,他就会感到疲惫。 “公子。”燕希略过了萧染,径自的走到高子弋的身前,轻声问道:“公子,之前有两名身份可疑的人进了茶楼,可是打扰到了公子?”之前见翟如璧和白烟来势汹汹,燕希便察觉到了不对,可是,之前高子弋为了不让人打扰到他给萧染解毒,便遣走了所有的侍从和燕希,并吩咐不准上雅阁。 所以,碍于高子弋的命令,燕希便一直呆在楼下,翟如璧和白烟两人进了茶楼,她也不敢上雅阁。 可是,当她看见翟如璧和白烟二人怀抱着晕倒的楚言歌离开茶楼的时候,她便慌忙的带人上了雅阁,似乎是害怕高子弋出什么事情。 现在,看到高子弋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燕希又有些嗤笑自己的紧张了,她真是会瞎操心,也不看看高子弋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受伤呢? “没有,我累了,就先回雨花台了。”说着,高子弋便越过了萧染的身影,朝外走去。 见此,燕希连忙跟上了高子弋的步伐,追着问道:“可是…..公子,那卫王殿下呢??” 燕希的意思是,那卫王好像并没有走的意思,难道要让卫王在您的雅阁里喝茶吗? 燕希本以为有洁癖的高子弋会拒绝,可是,没想到高子弋只是回头望了萧染一眼,在他看见萧染脸上的迷茫和不知所措时,高子弋竟缓慢的低下了眼睫,轻声道:“随他吧。” 说完之后,高子弋也不待燕希再多加追问,径自的便抬脚走出了茶楼。 这时,燕希连忙跟上了高子弋的步子,在高子弋即将踏出茶楼的时候,沉声问道:“公子,这茶楼还没有取名字呢,不知公子要赐个什么名字呢?” 闻言,高子弋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回头望了燕希一眼,轻声道:“随你吧。” 说完之后,高子弋再次抬起脚步往外走去,这时,燕希忽然喊道:“公子!主公有话让属下带给你!” “什么??”高子弋的脚步顿住,往后望了燕希一眼。 看着高子弋终于肯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燕希的神色微微一顿,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只闻燕希轻灵的声音,在高子弋的耳边响起。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高子弋的眉头微微皱起,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是高子弋知道,燕希不会同自己开玩笑,看来,义父确实是有话带给自己。 “走吧。”说着,高子弋便往雨花台的方向走去。 看着高子弋修长挺拔的身姿,燕希的脸上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笑容。 她就知道,只要搬出主公,高子弋就一定会理会自己的。 虽然,这么做,她会显得十分卑微,但是,在高子弋的面前,她一直都是这么卑微的,不是吗?为了他,再卑微一些,都无不可。 第两百二十四章 铤而走险(一) 翟如璧和白烟从茶楼出来之后,便一路快步往楚府的方向赶去,这个时候,楚言歌的性命危在旦夕,他们必须要先回楚府才行。 在翟如璧和白烟赶回楚府的时候,楚渊还在房间里休息。 白烟唤来仆人,让仆人前去将楚渊喊来,她和翟如璧没有半分停歇的将楚言歌抱回了楚言歌自己的房间。 这时,乐月连忙迎了上来,焦急的问道:“白烟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啊??” 看着乐月焦急的小脸,白烟抽空的回了她一句,“出了点事儿,没有大碍的。” 说着,白烟便跟随着翟如璧的脚步,踏入了楚言歌的房间。 在进入房间之后,白烟回头关门,看着门外呆若木鸡的乐月,沉声道:“一会儿大人来了,记得让他快些进来。” 乐月连忙点头道:“是,白烟小姐,小姐伤得重吗?” 闻言,即将关上房门的白烟微微一愣,随即道:“你不是看见了吗?”生死不明的,怎么会伤得不重呢。 听了白烟的声音,乐月下意识的哦了两声,然后转身往小院外跑去。 见此,白烟也没有什么表情,径自的关上了房门。 乐月一路跑出了楚府,因为楚言歌的事情,楚府内外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乐月的去处。 乐月一路沿着御街往郑王府跑去,在郑王府门口,被守卫的侍卫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这么横冲直撞的??”那侍卫连乐月的脸都还没有看清,就伸手拦住了如风一般掠过自己身畔的乐月。 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粗壮的手臂,乐月连吸了两口气,然后喘着粗气道:“是我啊!” 说着,乐月抬起了头,侍卫一见,心中暗道,这不是从前在王爷书房伺候的小丫头吗? “是你??”另一位侍卫大声说道。 一旁拦住乐月的侍卫微微皱了皱眉,收回了拦住乐月的手,沉声问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要见王爷!”乐月插着腰,朗声道。 闻言,两位侍卫面面相觑,然后有些疑惑的道:“王爷不是去楚府看望楚姑娘去了吗?你怎么还来王府找王爷啊?” “王爷去了楚府??”乐月有些惊疑不定的擦了擦自己额头的细汗,然后再次问道:“什么时候?” “早上的时候啊。”那侍卫回答得云淡风轻,乐月却是听得心头一凉。 早上的时候,王爷来了楚府,那个时候,小姐不是正和高公子……….下棋吗??难怪,难怪那时没有听到下人传报王爷来了楚府……….. 想到这里,乐月只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顺畅了,早上王爷去了楚府,怎么会现在都还没有回府?难道,王爷真的吃醋了?绝望了?? 就在乐月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的时候,身边的侍卫忽然朝乐月的身后喊了一句:“王爷!” 乐月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缓慢的转过身子,给李从嘉行了个礼。 “奴婢……参见王爷…….”乐月的声音,仔细听去,还有几分颤抖。 李从嘉看着眼前胆小甚微的乐月,眼睛微微一眯。 当初,他让乐月跟着楚言歌,就是为了替自己看着楚言歌,以免楚言歌出了事,自己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的。 所以,今日见了乐月,李从嘉的眉头就不由得皱了起来,沉声问道:“你这么着急,可是歌儿出了什么事情?” 李从嘉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乐月根本听不出异样。 所以,乐月也无法揣摩出李从嘉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道:“是小姐,小姐病了。” “歌儿病了??”李从嘉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几分担忧。 明明今日在楚府外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怎么才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病了呢?? “她怎么病的??”李从嘉焦急的问道。 听到李从嘉声音里担忧和急切,乐月的心头微微一松,看来,王爷应该是没有不在乎楚言歌才对。 所以,乐月连忙将自己所看到的场景说了出来。并且,结尾的时候还不忘告诉李从嘉,她也不知道楚言歌是怎么病了的,因为,楚言歌是外出的时候病了的。 而李从嘉,他哪里还有心思听乐月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只见他连忙往后疾步离去,王权见后一愣,连忙跟了上去,在李从嘉的背后喊道:“王爷可是要去楚府??奴才为王爷备马吧?” 王权想着,马儿总比你人脚走得快吧? 听了王权的声音,李从嘉的身影微微一顿,然后转过身,冷声道:“去吧,本王要最快的马。” “是。”王权连忙往王府内跑去。 见此,乐月的眼神微微一闪,没想到,王爷还是这么关心楚言歌,即使早上的时候,还被楚言歌和高子弋,伤了心神。 这时,楚府内,楚渊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下人叫醒,楚渊本有些不耐烦,但是,当听到下人说起楚言歌时,楚渊的困意顿时一扫而空,连忙从床头拿了一件披风,三两下的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疾步往外走去。 楚渊将房门打开,看着恭恭敬敬站在门口的下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是白烟小姐,和一名青衣男子,将小姐从外面抱了回来。具体的情况,奴才也不知道。”那下人老老实实的说道。 闻言,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沉声道:“走吧,歌儿在哪里?” “在小姐的房间。” 楚渊快步往楚言歌的房间走去,脸色沉重。 白烟是去见翟如璧了,可是,两个人却带着重伤的楚言歌回来,这不得不让楚渊警惕起来,翟如璧的身份,根本不允许他离开钟山,可是,他不但离开了,还来了楚府。 这足以证明,楚言歌的伤势,十分严重,甚至,危及性命! “歌儿!!”楚渊推开楚言歌的房门,沉声喊道。 可是,他并没有看见楚言歌,只看见了站在床前,一脸严肃的翟如璧和白烟。 “这么回事??”楚渊走上前,掀开帘幕,神色凝重的望着翟如璧。 第两百二十五章 铤而走险(二) 看着疾步走进房间的楚渊,翟如璧和白烟的脸色都不由得变了变,因为,他们发现,楚言歌的状况,要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糟糕。 听着楚渊焦急的问话,翟如璧的面色微微一沉,抿唇回道:“公子,我想,你还是先来看看少主的情况吧。” 闻言,楚渊的目光从翟如璧的脸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太久,但是,翟如璧还是感受到了那如被刀割的感觉。 楚言歌出了事,还是在金陵,作为守护驭灵神女的蛊人,他确实难辞其咎。 白烟与翟如璧共事多年,自然知道翟如璧的心中在想些什么,所以,只见白烟走到翟如璧的身前,抬手拍了拍翟如璧的肩膀。 “你不必过于自责,我想,这件事既是言歌首肯了的,那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白烟的声音将翟如璧拉回了现实,他的脑海里,开始出现之前在青溪河下的情景。 那次萧染与楚言歌狩猎,在青溪河畔,两人双双病倒,那个时候,翟如璧就看出来了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翟如璧想,或许那时,他就应该警告萧染,或者说,将那件事情尽快的告诉白烟和楚渊,让他们有所提防。 可是没想到,萧染的病会发作得那么快,那么突兀。 而恰好,楚言歌又在他的身边。 翟如璧是真的不明白,自家的少主,怎么会对一个纨绔的皇家王爷动了心,而且,那李从瑾深中蛊毒,想来与他们诸葛家的蛊毒脱不了干系。 他们这般纠缠,也不知是福是祸。 想到这里,翟如璧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白烟站在翟如璧的身边,自然听清了翟如璧的这一声叹息,所以,白烟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叹气?” 闻言,翟如璧的眼神微微一闪,随即轻声道:“少主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主母会怎么对付我们,我能不着急吗?” 听了翟如璧的担忧,白烟也不由得皱了皱眉,说起诸葛依云,这些年来,她的脾气确实是越来越不好了。 这一次楚言歌受了这么重的伤,失去了一滴心头血,御灵之力大肆衰竭,诸葛依云若是知道了,必定会追究他们二人的责任。 想到这里,白烟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歌儿!!”这时,楚渊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翟如璧和白烟二人的谈话。 只见楚渊顺势坐在了楚言歌的床榻边上,双手紧紧的握着楚言歌的手,看着楚言歌紧闭的眼睛,楚渊的眸子微微一沉,头也不回的喊道:“翟如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言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楚言歌的伤势严重,楚渊也是急红了眼,所以才会对翟如璧和白烟二人,大发雷霆。 楚渊是诸葛依云之子,是诸葛世家的嫡子,他们按规矩,都要称呼楚渊一声公子,所以,此刻楚渊以主子的身份来呵斥两人。 翟如璧和白烟,也是一声不敢吭的。 “说话啊!!”久久的等不到二人的答案,楚渊不由得回头,冷冷的瞥了二人一眼。 见此,翟如璧沉声道:“公子恕罪,是属下没有看护好少主,致使少主遭此大劫!” 白烟在翟如璧的身后,见翟如璧仍旧不肯说出实情,连忙俯身道:“公子,这件事,是卫王和那雨花台的高公子所做。” “什么??”楚渊的目光落在了白烟的脸上,与此同时,翟如璧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白烟。 他以为,他早就告诉了白烟这件事的严重性,没想到,白烟还是一意孤行。 白烟无视了翟如璧的眼神,径自的看着楚渊,缓缓将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虽然白烟没有亲眼看见事情发生的经过,但是,从高子弋和萧染二人的神态之中,她也能猜出一些。 听了白烟的解释,楚渊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阴沉,他的目光转回翟如璧的面庞,沉声问道:“歌儿是怎么与李从瑾认识的??”楚渊生气起来,就连李从瑾的王号都没有称呼了。 看着楚渊动怒的模样,翟如璧知道自己无法替楚言歌隐瞒下去了,所以,他低眉,缓缓的将几日前,他在青溪河畔偶遇了萧染和楚言歌二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了翟如璧的说词,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有些疑惑的皱眉道:“歌儿与李从瑾,是旧识??” 接触到楚渊疑惑的目光,翟如璧的面色也是一变,同样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李从瑾与楚言歌以前是否相识,这件事,翟如璧也不清楚,所以,对于楚渊的问题,翟如璧选择沉默。 只见楚渊的目光狐疑的在二人的脸上转过,然后重新看向床榻之上昏睡的楚言歌。 楚渊面色沉痛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有气无力的道:“现在怎么办?歌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自己不应该如此忽视楚言歌的行迹,否则,他怎么会连楚言歌是怎么认识李从瑾的,都不知道。 翟如璧沉默半晌,然后抿唇道:“少主失了心头血,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这种情况,属下也从未遇到过。属下还需要回去查阅医书,才能知道怎么唤醒少主。” “那你需要多长的时间?”楚渊的理智已经恢复了冷静,声音也已经恢复了平稳。 “两日。”翟如璧沉声回道。 “两日?你的意思是,歌儿这两日都不会醒了?”楚渊的声音陡然一高。 这时,白烟从翟如璧的身后走出,沉沉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抿唇道:“公子稍安勿躁,少主不苏醒,或许是好事。” “好事??”楚渊看向白烟,目光里有着明显的嗤笑。 接触到楚渊有些骇人的目光,白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抿唇道:“少主损失了太多御灵之力,此时休眠静养两日,或许……..才是最好的调养之法,不是吗?” 其实,白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此时的楚渊,哪里还能接受两日这样漫长的等待?? 第两百二十六章 铤而走险(三) 只见楚渊冷哼一声,然后回到楚言歌的床前,目光冷冽的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楚言歌,阴沉的声音传来。 “翟如璧,我给你一日的时间,若是你无法找到唤醒歌儿的办法,那你就自己去吴越向母亲领罪吧。”楚渊的声音,透着一股无法忤逆的强势,翟如璧听后,眉头微微一皱。 若只是楚渊处置自己,翟如璧自然是不怕的,但是如果是诸葛依云的话………翟如璧觉得,自己还是自行了断好了。 看着翟如璧难得的皱眉,白烟站在他的身后,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所以,白烟当下便站了出来,双眼紧紧的盯着楚渊的背影,抿唇道:“公子!少主的伤势……..” “行了,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不是不知道。你也不用为他求情,歌儿受伤,翟如璧难辞其咎,这也是他应受的惩处。”楚渊的声音,冰冷无情,让白烟到嘴边的那些求情的话,统统化为了虚无。 “是,公子处置得并没有错处,翟如璧这就去寻找唤醒少主的方法。”翟如璧对着楚渊的背影微微拘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楚言歌的房间。看样子,是要马不停蹄的回钟山去查阅医书了。 白烟看着翟如璧离开的背影,目光微微的沉了下来,心不在焉的守在楚言歌和楚渊的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过去了许久,楚渊的目光一直盯着楚言歌的小脸,直到乐月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回来,站在门口不敢进房间,只是不停的张望。 这时,楚渊才回头看向乐月,乐月被楚渊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平日里,楚渊最是温润和善,今日的楚渊,却是让人看后不由得心生寒意。难怪,乐月的反应会如此大。白烟在心底默默的想到。 楚渊紧紧的盯着乐月,看到乐月额头的细汗,楚渊不由得皱了皱眉,轻声问道:“你去了何处?累成这样?” 闻言,乐月连忙将头一低,她哪里敢说自己是去了郑王府?所以,她只好佯装失礼的说道:“大人,王爷,是王爷来了,乐月是前来通报的。” “王爷?”楚渊的眉头微微一挑,能让乐月唤作王爷的人,整个金陵城,应该只有李从嘉了。 所以,楚渊的眸子微微一紧,沉声道:“王爷在何处?” “王爷……王爷!”乐月正欲回答楚渊的问题,李从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楚言歌的小院门口。 看到李从嘉的身影,乐月连忙低头行礼。 见此,楚渊也是一惊,然后连忙俯身对李从嘉行礼道:“楚渊参见王爷。” 李从嘉根本没来得及与楚渊叙旧,径自的走向了床榻上的楚言歌。 走近楚言歌的床榻时,李从嘉的脚步忽然顿住,有些犹豫,似乎不知该不该向前一步。 这时,楚渊的声音在李从嘉的身后响起:“王爷,歌儿的身体抱恙,还望王爷原谅。” 闻言,李从嘉忽然转身看向楚渊,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歌儿早晨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王爷见过歌儿?今晨的时候?”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 李从嘉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沉声道:“是,我今日来楚府找过歌儿,可是,那时,她是跟着高子弋走了的啊?” 说到这里,李从嘉的声音忽然一顿,然后抬头看向楚渊,沉声问道:“是高子弋将她伤成这个样子的吗?” 看着李从嘉微微改变的脸色,楚渊忙道:“不是,是歌儿自己被……..马儿给吓到了,昏睡了过去。” “被马儿吓到了??”李从嘉的声音里,明显有着不信任。 这时,楚渊既然已经把话说了出来,自然只能选择继续道:“是,是卫王殿下的骏马,歌儿与高公子路过凤凰楼,正好被卫王的马儿给惊到了。” 楚渊想,自己这个说法,应该是比较符合实情的。 果然,李从嘉听了楚渊的解释,脸上的担忧胜过了怀疑。 只见李从嘉回头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轻声道:“那楚兄请了大夫了吗?” 闻言,楚渊微微一笑,抿唇道:“王爷不必担忧,在被马儿惊到的时候,高公子已经为歌儿诊治过了,说只是被吓到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哦哦………是这样啊………”李从嘉明显已经相信了楚渊的说词。 看着李从嘉担忧的目光,楚渊的眸色微微暗了暗,他没有说话,但是,白烟知道,楚渊的心情并不算好。 这时,乐月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楚言歌的房间门口,只闻她焦急的道:“大人!卫王殿下来了,他还………” “卫王?四哥??”先楚渊一步,李从嘉已经站了起来,回头看着乐月,沉声问道。 看着李从嘉的表情,乐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低声道:“回…..回王爷,是…….是卫王殿下,他带了许多补品来,说是……..说是给小姐的。” “补品??”楚渊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 白烟在两人的身后为还未现身的卫王殿下捏了一把冷汗。 恐怕,这位卫王殿下,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些什么人吧?? “是….是啊,卫王殿下带来了好些补品,说是给小姐补身子………..”不知是不是楚渊和李从嘉两人的目光越来越骇人,总之,乐月是不敢说下去了,她的声音,到最后,已经低如虫鸣了。 “卫王殿下现在何处??”楚渊抢先一步问道。 “在大堂。”乐月老老实实的回道。 这时,李从嘉的面色微微一变,抬出去的步子微微顿住,他的面色有些挣扎,楚渊见后,眉头微微一松。 还好,还好李从嘉还记得自己是一个皇室子孙,还记得外面那人是自己的兄长。 若是李从嘉完全不顾这些礼教尊卑,只想着为楚言歌‘讨回公道’的话,楚渊觉得,自己才是真的要担忧了。 “王爷身份不便露面,还是楚渊去见见这位卫王殿下吧。想必,他也是来向舍妹赔罪的,楚渊去见他,合情合理。” 第两百二十七章 铤而走险(四) 听了楚渊的声音,李从嘉缓慢的收回了自己的脚步,脸色有些变化的说道:“这样也好,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站在李从嘉的层面上讲,他确实没有必要为了楚言歌去得罪自己的亲兄长,这件事,楚渊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对于萧染,楚渊是恨得牙痒痒的,他单独去见萧染,也好发泄一下情绪不是吗? 这时,可怜的浮生公子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楚渊给惦记上了。 “王爷留步吧。”楚渊走出楚言歌的房间,然后回头对着意欲跟上来的李从嘉说道。 闻言,李从嘉微微点头,然后凝视着楚渊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口。 白烟跟在李从嘉的身后,看着李从嘉悠远深沉的目光,白烟的心,没由来得紧了紧,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位郑王殿下,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歌儿什么时候被马儿惊到的?”就在白烟想入非非的时候,李从嘉温润如玉的声音,忽然传进了她的耳朵。 白烟微微一愣,随即回道:“是今日辰时。” “在何处?”李从嘉转过身,一边往楚言歌的床榻边走去,一边问道。 白烟虽不知李从嘉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干什么,但是,她却不得不答。 所以,几乎没有经过考虑,白烟便低头道:“在凤凰楼旁边的茶楼。”白烟的声音,透着几分疑惑,似乎是想不通,为何李从嘉要翻来覆去的问这几个问题。 听了白烟的回答,李从嘉的面色顿了顿,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将唇角沉了沉。 “歌儿………” 白烟站在房间门口,只听见了李从嘉这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然后,便没了声音。 大堂内,萧染一脸肃穆的坐在楚府的大堂木椅上,面色凝重,半点不似平日的嬉皮笑脸。 此时的萧染,心中是百转千回,他想知道楚言歌怎么样了,他想去守候在她的身边,如果可以,他想从未遇见楚言歌。 至少,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因为自己,受这么多的波折。 就在萧染心思紊乱的时候,一道破空声传来,一抹白影掠过自己的眼睛,萧染下意识的闪身躲开,还未等萧染站稳身子,一根长长的银针便破空而来,唰的一声,划过萧染的脸颊,深深的刺入了萧染所在位置身后的木柱中。 看着那没入木柱的银针,萧染的脸色微微一沉,倏地回头,看向那坐在首位,纤尘不染的白衣男子。 这厢萧染还未开口,那偷袭萧染的白衣男子,也就是楚渊,已经阴沉沉的开口了。 “萧染!!你对我给你的警告,置若罔闻!!你这是公然与我诸葛世家作对吗??”楚渊站起身,目光冷冷的射向萧染。 闻言,萧染微微一愣,他似乎不明白楚渊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重点了,不是吗?? 看着萧染闭口不言的模样,楚渊的眼底划过一丝讶异,在楚渊的眼中,萧染,一直是个桀骜不训的性子,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让自己指着他的鼻子骂。 “楚渊,你我的恩怨,今日暂且不算。我与你诸葛世家的纠葛,也暂且放下,我今日来楚府,是为了楚言歌,我想见她。”萧染冷静的看着楚渊,轻声说道。 听了萧染的声音,楚渊甚至想放声大笑,萧染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自己会让他再见楚言歌?? “歌儿是为了谁变成现在的模样的?需要我来告诉你吗?”楚渊反问着萧染,语气里,已经满是拒绝。 “楚渊,我只想见她。”萧染依旧还是那句话,似乎并没有受楚渊的影响。 闻言,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抬步走近萧染,冷声道:“萧染,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你我都清楚,你自己想找死我不管,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牵涉到歌儿!!” 萧染现在是南唐的四皇子,他从民间归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因为李璟的宠爱,被无限的放大。 与萧染有关的人或事,都会被别人注意到。 若是,此时萧染与楚言歌的关系被皇室中人知晓,楚渊无法想象,这会为楚言歌招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事情,楚渊能够想清楚,楚渊不信,萧染会不明白。 果然,在楚渊的话音落下之时,萧染的眸光微微一暗,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了,我不会以卫王的身份来见她的。”说着,萧染便抬步往外走去。 他说的是,不会以卫王的身份来见楚言歌,但是,他以杀手萧染的身份来见楚言歌,总是不会被人知晓了吧? 看着萧染即将离开自己视线的背影,楚渊忽然喊住萧染。 “你等等!我已经告诉了郑王,歌儿是因为你的骏马,受了惊,希望你能安排好一切。”楚渊话里的意思,就是让萧染去将案发的‘时间’、‘地点’。安排妥当,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闻言,萧染轻轻的点头,然后再次抬步,离开了楚府。 看着萧染的背影消失在楚府的大门口,楚渊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他的眉眼间,尽是疲惫。 萧染…..萧染……… 真是好一个萧染!!忽然,楚渊的眼睛倏地睁开,一双淡漠冰冷的眸子里,透出了无尽的杀气。 萧染离开楚府之后,径自的回了燕王府,这时,李弘冀还未回府,燕王府里,除了李弘冀的几名姬妾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萧染带着自己的侍从,快步的回了小院,这时,萧染召来了鬼狱的手下,吩咐他们去将楚渊交代的事情办好。 “之后的几日,除了李璟的传召,其他的人,都说本王病了,不见客。”萧染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对身后的侍从说道。 闻言,侍从微微一愣,随即问道:“王爷,那若是燕王殿下来了呢?” “同样是这句话,大哥会明白的。”李弘冀自然是能明白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不会多管自己的闲事。 这么想着,萧染的目光微微敛了敛,心中暗道,再说了,现在李弘冀应该是自顾不暇才对。 第两百二十八章 铤而走险(三) 雨花台,高子弋先燕希一步走进了后院,疾风连忙迎了上来,接过高子弋递来的披风,轻声道:“公子,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平日里,高子弋和楚言歌在一起,不是都要到夜晚时分才会回雨花台的吗? “疾风。”疾风的目光一直在高子弋的周围,此时,听到一声熟悉的女声,他有些诧异的回头,正好看见了站在雨花台前,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的燕希。 “燕希姑娘?”疾风讶异的张口,听那声音,疾风与燕希,显然是旧识。 果然,就在疾风开口的时候,燕希忽然一笑,轻声道:“疾风,好久不见。” “是…..是很久不见了。”疾风有些艰难的望了高子弋一眼,他一直随同高子弋在金陵城居住,燕希听了主公的吩咐,在吴越一代掌控大权,今时今日才来到金陵城,她与高子弋二人,确实算得上好久不见了。 “燕希姑娘,怎么会………?” “跟我来吧。”高子弋冷冷的打断了疾风的问话,然后轻声说道。 对于高子弋的命令,两人自然都不敢有所异议。 虽然疾风对于燕希的出现很是讶异,但是,他还没有傻到看不出高子弋的心情不佳,所以,他只好讪讪的住了口,退到一旁,为燕希和高子弋让路。 见此,燕希对着疾风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的走过疾风的身旁,跟着高子弋走进了后院。 雨花台通往高子弋后院的路上,开满了桃花,此时虽然已经是夏日,但是,高子弋种的是药花,四季常开,一路之上,落英缤纷,让燕希不由得惊叹。 “子弋,雨花台真是好漂亮啊………真是名如其景…….”听了燕希的赞美,高子弋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步子也未曾减速。 看着高子弋清冷孤傲的背影渐行渐远,燕希微微敛眉,她就知道,高子弋就是这副性子,冷清如冰,让人不能接近分毫。 可是为什么………在茶楼的时候,那个女子,可以接近他呢?难道……… 走进后院,高子弋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燕希已经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寒意了。 那是一种,生人勿进的屏障。 “公子。”燕希站在高子弋的身前,不敢上前一分一毫。 闻言,高子弋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冷冷的道:“义父有什么话带给我?” 燕希微微低头,想着之前主公交代的事情,燕希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说吧。”高子弋见燕希迟迟不肯开口,这才再次追问道。 他的义父会吩咐些什么事情给自己,他大概能够了解一二。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燕希的神色微微一暗,沉声道:“公子,主公想来金陵,是想查探一下唐朝龙脉的事情。” “唐朝龙脉??”高子弋的声音陡然一高,随即道:“这件事,义父不是已经交代给我了吗?” 闻言,燕希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公子,主公的意思是,公子办事不利,他想亲自来督办。” “亲自督办?所以,他就选在了南安王和永微公主完婚的时候?”高子弋冷冷的嘲讽了一句。 燕希听后,自然不敢多言,这是高子弋与主公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一个做下属的,只管听着就好。 看着燕希没有说话,高子弋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芒,随即道:“义兄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闻言,燕希微微低头,轻声道:“听三娘传来的消息,说王爷过得,尚可。” “尚可?呵…….”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眯,没再说话。 沉默半晌,直到燕希的肩膀上都落下了一层厚厚的桃花,高子弋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不知义父想让我做些什么?”高子弋轻声问道。 闻言,燕希微微一愣,随即道:“主公想让公子……….将诸葛家的嫡女带上,寻找龙脉。” “什么??义父未免太着急了!诸葛家的女儿还未及笄,”听到燕希的声音,高子弋不由得倏地站起身,眸色微微一沉。 见此,燕希微微低下头,将眼底的暗芒掩藏。 “公子,主公的命令,可是从没有人敢违背。” “你在威胁我??”高子弋转过头,冷冷的看向燕希。 “公子误会了,燕希不敢。”燕希听了高子弋略带怒气的声音,连忙跪在了高子弋的身前,低声说道。 闻言,高子弋冷冷的瞥了燕希一眼,然后冷哼一声,离开了后院。 看着高子弋清冷孤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燕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慢的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辽驿站。 耶律辛娅和耶律瀚坐在房间里下棋,耶律辛娅东倒西歪的坐在位置上,显然没有那个心思与耶律瀚下棋。 这时,耶律阮从外面推门而入,当他的目光投向耶律辛娅的时候,微微一怔。 耶律辛娅看到耶律阮,当下不由得收敛了一些,只见她将自己的脚从棋盘上放了下来,然后撑着下巴,苦兮兮的看着耶律瀚,嗫嚅道:“哥哥......南安王来找你了,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乖乖给我待在这里,不许走动!”耶律瀚看着耶律辛娅故作可怜的表情,沉声呵斥道。 闻言,耶律辛娅顿觉委屈,她不就是去找了一次燕王和卫王吗?哥哥至于这么生气吗? “哎呀.......哥哥,我保证不到处乱跑!!”耶律辛娅见求救无望,连忙挤出了几滴泪水。 闻言,耶律瀚微微皱眉,冷声道:“不准,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吗??” 看着耶律瀚似乎真的动了怒气,耶律辛娅连忙将头低下,不敢再造次。 看着耶律辛娅老老实实的低下了脑袋,耶律瀚这才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向耶律阮,缓慢的站起身,轻声道:“不知王爷来找本侯,可是有什么要事?” 看着耶律瀚站在自己的身前,没有半点行礼的意思,耶律阮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 第两百二十九章 铤而走险(五) “战北侯,过不了几日就是本王和永微公主的大婚了,卡玛的伤势还没有半点气色,你就没有想办法吗??”耶律阮冷冷的瞥了耶律瀚和耶律辛娅一眼,然后慢悠悠的走到耶律瀚房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着耶律阮的动作,耶律辛娅坐在棋盘旁边,笑嘻嘻的看着自家兄长,微微挑眉。 接触到耶律辛娅挑衅的目光,耶律瀚只是微微的眯了眯眼,并没有开口训斥她。 耶律辛娅无非是想嘲笑自己,连耶律阮这个闲散王爷都治不了。 但是,耶律辛娅怎么会知道,耶律阮代表的是皇家,他们北院一系,怎么做,也不能太过分。 否则,就是藐视皇权,就是功高盖主,过于放肆。 想到这里,耶律瀚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耶律阮的身旁坐了下来,沉声道:“王爷不必着急,就算卡玛公主好不了了,陛下也会派其他的公主来南唐的。” 言下之意就是,耶律阮你也不必过于在意你的婚事,不管大辽会不会有和亲公主来南唐,这永微公主,你都得娶。 耶律阮不是笨蛋,耶律瀚的深意,他自然是听得明明白白的。 所以,耶律阮的脸色,才会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战北侯,卡玛公主病重,总是对本王的婚事,有些不好吧?” “王爷是说,卡玛公主的病,不吉利吗?”耶律瀚轻轻的敲了敲自己身前的桌面,一双瞳孔讳莫如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耶律瀚闲散释然的模样,耶律阮的眸光微微一沉,他虽没说话,但是,从他紊乱的气息里,耶律瀚已经感受到了耶律阮的不满。 他在不满些什么?南唐与大辽的婚事,已经昭告天下了,难道,他还以为,会有转圜的余地吗?? 想到这里,耶律瀚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嘲讽,还真是蠢货! 耶律辛娅在一旁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息流转,眉头微微一挑,手中把弄着棋子,没有开口。 这种互相试探,真是无聊死了,她真的好想跑出去找楚言歌和李弘冀玩儿啊。 对了,还有那个毒舌的卫王殿下。 想到李从瑾的天人之姿,耶律辛娅的脸颊不由得红了红,他是很好看,很邪魅,有着令人着迷的气质,可是,那嘴巴实在是太坏了。 比自己还要坏!!耶律辛娅在心中恨恨的想着,脸上的色彩,更是变换不停。 也不知道,她那天做的事情,有没有效果,她这几天一直被耶律瀚关在驿站里,都没有出去看看,很多消息都不知道......... 耶律瀚与耶律阮沉默的对峙着,耶律辛娅在一旁思绪乱飞,这时,门外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身在耶律瀚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耶律瀚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看着耶律瀚微变的脸色,不止耶律阮疑惑的朝耶律瀚望去,就连耶律辛娅都忍不住嚷嚷道:“哥哥,出了什么事啊??”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耶律瀚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吓得耶律辛娅连忙噤声,没敢造次。 虽然,耶律瀚对自己很多事情都很顺从,但是,耶律瀚一旦发起脾气来,还是很可怕的。 “战北侯,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耶律阮坐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问道。 听了耶律阮的声音,耶律瀚轻轻的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大事,王爷若是没有其他事了,就先请离开吧。” 听到耶律瀚对自己下的逐客令,耶律阮的脸色不由得一青,他堂堂南安王,居然被一个侯爷指使?? “王爷还有什么事吗?”耶律瀚见耶律阮还没有动作,他假装没有看见耶律阮喷薄的怒气,径自的问道。 闻言,耶律阮的牙齿咬到一起,冷冷的道:“无事,那本王就先走了。” “恭送王爷。”耶律瀚一听耶律阮要走,连忙站了起来,俯首道。 见此,耶律阮缓慢的站起身,冷冷的瞥了耶律瀚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耶律瀚肯定已经被耶律阮杀了好几次了。 耶律阮走后,耶律瀚挥手让自己的下属离开了房间,这时,耶律辛娅才眼巴巴的凑了上来,轻声问道:“哥哥,你的脸色很不好看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闻言,耶律瀚回头望了耶律辛娅一眼,看着耶律辛娅不停转动的眼珠,看着那瞳孔里漆黑神秘的一片,目光微微一闪。 有些犹豫的道:“楚言歌,似乎损伤了御灵之力。” “什么??御灵之力??”耶律辛娅不由得大吼一声。 御灵之力,是她们这种具有特殊能力的人,多么要命的东西??楚言歌居然会损伤了御灵之力? “她是怎么损伤的?严重吗??”耶律辛娅焦急的问道。 看着耶律辛娅担忧的目光,耶律瀚不由得一笑,轻声问道:“没想到,你和她的关系还挺好。” 耶律辛娅无视自家哥哥的嘲笑,径自的问道:“你快说啊!她到底怎么了!!” 看着耶律辛娅担忧的面容,耶律瀚的眸光微微一闪,抿唇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这里,耶律瀚仔细的观察了耶律辛娅的表情一眼,当他发现耶律辛娅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的时候,耶律瀚在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耶律辛娅是个什么性格,他自然清楚。耶律辛娅看似开朗活泼,但是,因为她的使命,她从小过的是什么生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耶律瀚不敢想象,她居然还会有担忧别人的时候。 其实,耶律瀚自问,在他心中,耶律辛娅究竟是自己的妹妹多一点,还是大辽的神女多一点?他对她,是尊敬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耶律瀚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皱眉,这个答案,他给不出来,他想,耶律辛娅也给不出来。 至于耶律辛娅为何会对楚言歌有所不同,耶律瀚想,或许是因为两人相同的命运吧。 一个是诸葛世家的嫡女,一个是掌控通灵玉的神女,一个能统御百兽,一个能通晓前尘往事。 第两百三十章 铤而走险(七) 耶律辛娅和楚言歌都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经历的,自然也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东西,两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或许是从出生以来,就伴随着的吧。 心中如此想着,耶律瀚的面色上却没有半点变化,他只是轻轻抬手,拍了拍耶律辛娅的肩膀,轻声道:“辛娅,你若是担心,可以去楚府看看她。” 听了耶律瀚的声音,耶律辛娅忽然抬头,撞进了耶律瀚那双洞察明毫的眼睛。 “我......没有担心她。” “真的吗?”耶律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耶律辛娅再次固执的摇头,看着耶律辛娅的模样,耶律瀚轻轻的扯了扯嘴角,抿唇道:“辛娅,其实,你完全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如果你心中将楚言歌当成朋友,那你就应该去楚府看个究竟。” 其实,在耶律瀚的心中,他更多的,还是想将耶律辛娅当作自己的亲生妹妹,他的父王虽然寡情绝义,但是,对耶律辛娅,多多少少还有些亏欠。 耶律屋质尚且如此,他耶律瀚,又何尝不心疼耶律辛娅呢? 耶律辛娅心中本就倾向于去楚府看望楚言歌,这厢听耶律瀚的一阵劝说,心中更是笃定了要去楚府的念头。 所以,只见耶律辛娅对着耶律瀚点了点头,然后从耶律瀚身后的蓝色衣裙里掏出通灵玉,整个人就如同闪电一般,跑出了驿站。 看着耶律辛娅跑得极快的身影,耶律瀚的眸子微微一紧,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进了耶律瀚的房间,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耶律瀚的表情,然后往耶律瀚视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问道:“侯爷可是担心郡主?” 闻言,耶律瀚朝自己的贴身侍卫望了一眼,缓慢的摇头,“本侯并不担心辛娅,本侯担心的是,那诸葛家的嫡女,是否真的损失了御灵之力。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大辽,可等不了那么久了。” 听了耶律瀚的声音,那侍卫缓缓的低下头,并不多言。 他从小就跟在耶律瀚的身边,很多事情,耶律瀚都不会隐瞒他,就如同楚言歌是诸葛家嫡女,掌控统御百兽的灵力这件事,耶律瀚就从未想过要瞒着他。 原本定的两年时间,现在看来,恐怕是要延后了。大辽内乱已久,若不是有摄政王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和战北侯耶律瀚撑着大辽的大旗,恐怕,大辽早已经被后周打回了草原了。 如今楚言歌损失了御灵之力,仅凭雅南郡主的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力挽狂澜,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大辽吗?? 想到这里,耶律瀚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起来,不管结果会怎么样,他都要死守幽州,一定不能让祖上创下的基业,毁在他们这一代人的手上。 .................................................. 楚府,楚言歌的小院里,李从嘉和白烟一直守候在楚言歌的床榻之前,分寸不离。 等到楚渊回来的时候,李从嘉正吩咐乐月去为楚言歌熬药。 “这些是本王从宫里太医那里求来的药方,你仔仔细细的去药铺将药材抓来。记得好好的量一下,斤两不能有所偏颇,知道吗?”李从嘉的声音在不大的小院里响起,乐月听后连连点头,楚渊站在两人的身后,自然也将李从嘉的吩咐听到了耳里。 只是,对于李从嘉的好意,楚渊却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相反,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向李从嘉的目光,透出了几分审视。 李从嘉对楚言歌的心思,楚渊是早就知晓了的,只是那楚言歌是个直肠子,一直没有洞悉李从嘉的心思,任由李从嘉对自己付出,事到如今,李从嘉对楚言歌的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楚渊怕的是,长此以往,楚言歌会对李从嘉,心生感动。 那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李从嘉吩咐好乐月之后,转身想要进楚言歌的房间,一眼便瞥见了站在门口的楚渊。 李从嘉的神色微微一愣,缓步上前,轻飘飘的望了楚渊一眼,轻声问道:“楚兄,可是将四哥打发了?” 看着李从嘉肃穆的神色,楚渊微微敛眉,轻声道:“是。” “那就好。”说着,李从嘉的脸色也缓解了不少,眼看着他就要踏进楚言歌的房间,楚渊忽然伸手拦住了李从嘉的脚步。 见此,李从嘉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望了楚渊一眼,凝眉问道:“楚兄这是什么意思??” 楚渊将手放下,对着李从嘉微微拘礼,沉声道:“王爷是千金之躯,尊贵之身,舍妹福薄,担不起王爷如此厚爱。” 听了楚渊的说词,李从嘉的眸子微微一紧,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那双异色瞳孔,忽然一暗。 “楚兄是担忧,本王会带给歌儿祸事??”他的身份受限,从他出身的时候开始,他就是南唐的六皇子,是李璟最疼爱的嫡子,不管李从嘉愿不愿意,他都已经是人上人了,不管他怎么努力,在旁人的眼里,他还是一个王爷,是皇家子孙。 李从嘉以为,楚渊是不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当初徐州城下的一番国论,让李从嘉对楚渊刮目相看,待楚渊,如同自己的长兄一般。 如今,当李从嘉发现,楚渊被官场侵蚀得如同变了一个人的时候,不知他有没有后悔,在去年的冬日,收留了楚渊兄妹。 原本,李从嘉是应该会后悔的,可是,当他的目光越过楚渊的身子,投向病榻之上的楚言歌时,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一变。 想起那抹温暖如初阳的笑容,想起往日欢声笑语的岁月,李从嘉想,他应该是不后悔的,他不后悔遇见楚渊,应该说,他很庆幸,自己能遇见楚渊。 否则,他去哪里找第二个楚言歌? “王爷是天之骄子,人上之人,舍妹不过是个凡夫女子,不懂礼教,不值得王爷,屈尊降贵。”楚渊仍旧挡在李从嘉的身前,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 第两百三十一章 铤而走险(八) 楚渊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他在拒绝李从嘉的好意,在拒绝李从嘉,对他们兄妹二人的照顾。 因为,李从嘉是帝王之子,是金陵城耀眼的星辰,如果他一再接近楚言歌,或许,楚言歌不是被温暖,而是被灼伤。 楚渊的意思,李从嘉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只是,清楚明白是一回事,李从嘉想不想去思索,又是另外一件事。 “楚兄,若是本王偏要留在这里呢?”果然,李从嘉对楚渊的一众说词,十分恼怒,难得发火的他,竟对楚渊加重了十分的语气。 闻言,楚渊像是早已经料到了一般,他的面色,没有半点变化。 只见楚渊仍旧挺直了脊背,对着李从嘉微微颔首,抿唇道:“王爷,若是王爷执意如此,楚渊自然不能将王爷赶离,可是,舍妹的病,或许就永远好不起来了。” “你是什么意思??”李从嘉的眼睛微微一眯。 楚渊颔首,继续道:“王爷或许不知道,舍妹也曾跟楚渊讨论过,王爷与我们兄妹二人,过于亲近的问题。” “歌儿说了些什么??”李从嘉声音陡然一高,似乎十分紧张,显然,李从嘉对楚言歌的想法,十分在意。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楚渊便知道李从嘉是担忧这件事情的。 只要李从嘉心中有了担忧,楚渊想,或许他就能让李从嘉,知难而退了。 “王爷是性情中人,做事仅凭心中所想,可是,在金陵城中,很多人都想接近王爷,可是王爷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是他们想攀上就能攀上的。王爷他们不敢得罪,掌控我们兄妹二人,还是很容易的。” “你什么意思?有人威胁歌儿吗??”李从嘉紧紧的看着楚渊,似乎希望楚渊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王爷,有的事情,楚渊以为,点到即止,否则,岂不白白伤了你我的昔日之情?”楚渊忽然抬头,认认真真的望了李从嘉一眼。 楚渊的话,已经彻底的点醒了李从嘉,楚渊不愿与自己过多的接触,就是因为.........金陵城中,有人找上了楚言歌,并且,为难了她。 “究竟是谁?”李从嘉不死心的问道。 楚渊摇摇头,并不言明。 看着楚渊的模样,李从嘉微微皱眉,脑海里划过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见过的人物,排除了许多不可能的文人之后,李从嘉的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名字。 “是周宪吗?周家的嫡小姐?”李从嘉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看着楚渊。 楚渊微微敛眉,轻声道:“王爷不必猜测了,楚渊只是不想金陵城中,太多的人议论舍妹,王爷也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就算是为了歌儿,也还望王爷,能够远离楚府。” 楚渊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从嘉哪里还没有明白楚渊的意思?他明白,可是,他更难过,更身不由己,为何,他连关心自家喜欢的人,都还要受这个身份的限制?? 想到这里,李从嘉的脸上苦笑多了几分,可是,楚渊就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仍旧站在李从嘉的身前,像是一座大山,阻拦了李从嘉的脚步。 见此,李从嘉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目光沉沉的望了楚渊两眼,最后别开目光,轻声道:“楚兄,本王一直将你当成本王的兄长,可是没想到,楚兄也将本王,置于此种境地。” 退了李从嘉的声音,楚渊的脸上,划过一抹动容,但是,转瞬即逝。 他不能动摇,不能动摇。 在李从嘉说完之后,他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摇摇晃晃的往小院外走去。 见此,楚渊的心,似乎也跟着提了起来,眼看着李从嘉的身影里门口越来越近。楚渊的眼睛,忽然缩了缩。 这时,李从嘉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望了楚渊一眼,沉声道:“楚兄,本王给乐月的药方,还望楚兄记得及时抓给歌儿吃。” “多谢王爷。”楚渊隔着老远的距离,对着李从嘉行了个礼。 见此,李从嘉的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然后快步离开了楚府。 看着李从嘉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楚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睛看向远方,悠远深沉。 这时,外面跑进了一个家丁,对着楚渊行了个礼,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雨花台高公子求见。” “高子弋?”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道:“让他进来。” 高子弋,他居然还敢来楚府?? 不多时,一身蓝色长衫的高子弋,背上背着一个药箱,疾步走进了楚言歌的院落。 看着那道宛如天人的身影,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高公子,真是稀客。” 听了楚渊的嘲讽,高子弋并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对着楚渊,颔首示意,“楚大人,今日言歌的伤势,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在下,在下想,就算在下不言明,楚大人应该也知道了吧?” 看着坦诚的高子弋,楚渊的神色似乎松了松。 高子弋是神医,有他在,楚言歌的伤势,应该能缓解不少。 “既然高公子知道本大人已经知晓了此事,现在还跑上门来干什么?”楚渊一甩衣袖,将怒气表达得淋漓尽致。 见此,高子弋的眸光微微一闪,他知道之前楚渊是毫不客气的将萧染赶走了的,此时楚渊肯留下自己,多半还是因为自己的医术。 想到这里,高子弋也不耽搁,连忙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楚大人明鉴,言歌的伤势,实乃高某的过错,所以,今日高某来此,是想挽回一二。” “你什么意思?”楚渊将目光投在了高子弋的身上,即使是楚渊,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世间,若是谁的医术能高得过自己的母亲,想必,只有眼前这位,高子弋了。 所以,对于高子弋,楚渊是从心底里信任的。 闻言,高子弋忽然抬头,看着楚渊的双目,沉声道:“高某的意思是,或许,有一个铤而走险的方法,可以让言歌醒过来。” 第两百三十二章 银针过脉(一) “什么方法?”楚渊目光冷冷的看着高子弋,有些紧张的看着高子弋微张的薄唇,似乎十分害怕听到自己不愿得到的答案。 “银针过脉。”高子弋淡淡的启唇。 “什么意思?”楚渊眼睛微微一眯,在听到高子弋吐出的那四个字时,不知他的心里,划过了一些什么。 “字面上的意思,通过刺激言歌的脉搏,唤醒她。只是........”说到这里,高子弋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见此,楚渊心头跟着一紧,连忙上前两步,看着高子弋的眼睛,沉声问道:“只是什么?有危险吗?” 高子弋点点头,抿唇道:“我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用内力护住言歌最脆弱的心脉。” “我来。”就在楚渊想将那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深沉沙哑的男声,让楚渊和高子弋都不由得怔在原地,反应半晌之后才回头往来人看去。 “我来,楚言歌是为了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救醒她,是我应该做的。”只见一身着黑色锦衣,面带金丝云纹面具的消瘦男子从楚言歌的小院上一跃而下。 一双漆黑的瞳孔里,透着几分或暗或明的光芒。来人,正是之前被楚渊赶走的,卫王李从瑾,也就是,萧染。 看着萧染的出现,楚渊和高子弋的面色,各有不同,高子弋是惊异,而楚渊,则是危险的闭起了双眼。 对于萧染,楚渊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否则,怎么会遇上他这个煞神!! 在他和楚言歌初到金陵城的时候,萧染就百般为难楚言歌,在那时,楚渊对此虽然不知,但是,之后楚言歌忽然失踪,被人掳上雪山的事情,楚渊却知道,就是萧染做的。 所以,对于萧染,楚渊就是想不讨厌,都很困难。 至于高子弋,他为一方神医,享誉天下的时候,就知道鬼狱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浮生公子萧染,来历不明,却能在恶鬼遍行,实力为尊的鬼狱里驰骋多年,屹立不倒。 高子弋想,这位浮生公子,定是有过人的本领,或者说,是狠辣的心性和精深的算计,否则,他也不可能会在鬼王勾黎的眼皮子底下,反了他。 对于这位浮生公子,高子弋一直是敬畏多于好奇的,在初见卫王李从瑾的时候,高子弋却是没有想过浮生公子就是萧染,可是,在茶楼的时候,两人面面对峙的那一刻,高子弋脑海里的记忆,忽然连成了一条线,他恍然明白了,卫王,也许就是那位名震江湖的浮生公子萧染。 否则,他怎么会有这么浓厚的杀伐之气?那可不是什么下三滥的杀手,能够散发出的气息。 今日在楚言歌的小院中,萧染毫不掩饰的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将高子弋心中潜藏的疑问统统打破,原来,他真的是,浮生公子。 “浮生公子萧染,久仰大名。”高子弋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风姿过人的萧染,看着萧染脸上神秘阴寒的面具,微微眯了眯眼睛。 萧染的那张面具,也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只是一眼,他便感受到了面具之上,无数阴魂的哭喊。 “高子弋,我没空跟你废话,不是要救楚言歌吗?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既然高子弋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身份,萧染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需要掩饰的了,所以,只见他摘下面具,然后将面具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听了萧染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语,高子弋的面色倒是依旧淡淡,如沐春风,并无多少不满。 看着高子弋假模假样的表情,萧染只是在心底轻嗤了一声,然后便抬脚欲往楚言歌的房间走去。 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忽然拦在了萧染的身前,迫使萧染顿住了步子。 萧染偏头望向那只手的主人,也就是楚渊,轻轻挑眉道:“你不是说,卫王的身份不宜与她扯上关系?那我换一个身份过来,不行吗?” 萧染的声音,透着几分理所当然,却气得楚渊想将他给打包扔出府外。 难道在萧染看来,鬼狱的第一杀手这个身份,就适合与楚言歌扯上关系了吗? 别说现在南唐的皇帝对鬼狱恨之入骨,就是没有李璟的针对,鬼狱杀手这个名号,楚渊也是半点不想让他与自己的妹妹相关联。 虽然,萧染来无影去无踪的,应该也没多少人能发现他。 “滚。”无视萧染欠揍的表情,楚渊直接给了萧染这么一个字。 闻言,萧染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楚渊,沉声道:“你没听见刚刚高子弋说的是什么吗?他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替楚言歌护住心脉!!”萧染自问,自己的武功内力,绝对能在天下称雄。所以,此刻看着楚渊不让他去救楚言歌,他才会这么着急。 闻言,楚渊冷冷的瞥了萧染一眼,然后冷声道:“这件事,就不必麻烦萧公子了。我会替歌儿护法的。” “你觉得,你的内力控制,会有本公子好??”萧染气急,也管不得楚渊是不是楚言歌的哥哥了。 “你什么意思??”楚渊简直要被萧染给逗笑了,他师承自己的父亲,鬼狱的大长老楚寒,武功更是得过诸葛依云的亲自督导,就算不及萧染,但是,也绝不会差太远。 可现在萧染的这副语气,是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吗?? 眼看着楚渊和萧染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高子弋细微的皱了皱眉,然后上前两步,视线落在了楚渊的身上,轻声道:“楚大人,在下以为,浮生公子,或许会比楚大人合适一些。” 连高子弋都亲自开了口,楚渊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就算楚渊再讨厌萧染,也不能置楚言歌于不顾,这种事情,出不得半点差池。 “行,就让你来。”楚渊沉默半晌之后,冷冷的看着萧染,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闻言,萧染的眼角微微上扬,心中的愉悦,显而易见的流露出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银针过脉(二) “走吧。”高子弋无视了楚渊和萧染二人之间的眼神交锋,径自的掠过了两人,背着一个不大的药箱,走进了楚言歌的房间。 看着高子弋率先走了进去,萧染也不甘落后,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病榻之上,楚言歌的脸色,如同一张白皙透明的纸,让人心生怜惜。 高子弋站在楚言歌的床榻之前,透过一层厚厚的屏风望着她沉睡的容颜,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歌!”萧染在江湖中呆惯了,没有高子弋那么多规矩,在楚渊还未走近楚言歌的病榻前,萧染便一步越过了屏风,坐在了楚言歌的床边,目光紧紧的盯着楚言歌的容颜,不敢有半分松懈。 白烟本守在楚言歌的床前,此时见到萧染,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得愣愣的看着萧染,微微皱眉。 就在白烟想要出声的时候,忽然瞥见了楚渊黑沉沉的脸,当下便像明白了什么一般,弯身退了出去。 萧染的这番做法,楚渊虽气,却并没有出声赶他走,想来楚渊是默许了萧染进楚言歌的房间的。 再者,萧染只是静静的看着楚言歌,并没有什么越界的动作,白烟自然不能出声赶人了。 所以,眼不见为净,白烟干脆告退了去。 看着白烟离开房间,楚渊这才看向高子弋,冷声道:“动手吧。” 闻言,高子弋微微点头,将自己背上的药箱取下,放在了一旁。然后抬脚越过屏风,站在了萧染的背后。 “浮生公子,你且先让在下查看一下言歌的伤势。”高子弋轻声说道。 萧染闻言,连忙站起了身,为高子弋让了个位置。 见此,高子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挑了挑眉,然后神色自若的坐了下来。 一手搭在楚言歌的手腕上,感受到楚言歌微弱的脉搏,高子弋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萧染和楚渊两人对医术都不是十分精通,所以,只能看着高子弋的表情来判断楚言歌的身体是否安好。 此时看着高子弋的眉头皱起,萧染和楚渊的脸色都不由得变了变。 “怎么了?” “歌儿有什么事吗?”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高子弋回头,看着脸色焦急的二人,轻轻摇头。 “暂时无事,只是,她的脉搏过于微弱,一会儿用银针刺穴过脉的时候,可能会有危险。”高子弋的语气里,难得的添了一丝凝重。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萧染的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沉声道:“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护住她的心脉的。” 就算他死,他也要救回楚言歌。萧染在心中,默默的道。 听了萧染的声音,不止高子弋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就连楚渊,都不由得微微侧目。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高子弋认真的看着萧染,这个时候,他只有选择相信萧染了。 义父要来金陵,楚言歌必须醒过来,这件事,高子弋没得选择。 想到这里,高子弋的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其实,他这一生,还从未遇到过这么难解决的问题。 他想救楚言歌,可是,绝不是像如今这般,救下她,然后将她推向另一个漩涡。 也许萧染和楚渊都太紧张楚言歌的身体了,所以,此时高子弋的面色变化,两人都没有去刻意注意。 一切准备就绪,楚渊在楚言歌的房间外为二人护法,房间里,楚言歌的身子被萧染扶正,盘坐在了床榻上,萧染同样盘坐在楚言歌的身后,双手抬起,平整的放在了楚言歌的背部,暗自调用体内的内力,不急不缓的输送进楚言歌的身体。 这时,只见高子弋的手中多了一排细长的银针,在烛火之下,泛着寒冷的光芒。 高子弋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即使是最棘手的病人,也没有让高子弋露出这种表情。 高子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将银针握于手间,运起内力,稳稳的将银针刺入了楚言歌的穴位。 只要一针落下,高子弋的紧张就随之缓解了不少,只见他三两下,手起针落,楚言歌的身上,已经落下了十几根长长的银针。 “呼.............”高子弋在最后一根银针落下的时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同样额头冒着冷汗的萧染,沉沉的点头。 “你现在只需将内力环绕楚言歌的全身,替她疏通血脉的同时,护住她的心脉,她就能醒过来了。” 闻言,萧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冷声道:“好。” 话音落下,萧染的双眼缓慢的闭上,按照自己修习武功的时候一样,将内力环绕楚言歌的各路经脉,然后回到楚言歌的心脉处,微微用力,在楚言歌的心脏处,形成了一个肉眼不可及的保护罩。 时间静默流淌,楚渊在楚言歌的房间外等得心急,几次三番想推门而入,可是,却又怕打断了高子弋和萧染二人对楚言歌的治疗。 楚渊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用内力疗伤的时候被人打断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轻则重伤,重则,走火入魔。 虽然楚渊与萧染总是互相看不顺眼,但是,楚渊可不会拿楚言歌的性命来开玩笑。 就在萧染和高子弋在为楚言歌疗伤的时候,李从嘉正漫步在楚府外的街道上,几次想往楚府的方向走去,可是,每每抬脚,脑海里都会闪过楚渊的声音,让李从嘉的脚步,生生的止住。 “王爷,要不,我们就进去吧?王爷担忧楚姑娘,想必...........楚大人也不会说什么的。”王权守在李从嘉的身侧,看着李从嘉焦急的眼神,却有屡屡止步的动作,王权不由得出声劝道。 闻言,李从嘉的眼神忽然亮了亮,可是,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神又再次黯淡了下去。 “不必了,等歌儿伤势好些了,本王再去看她吧。”说着,李从嘉便转身欲走,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头上戴着丹凤朱钗,走起路来,哗啦啦的响。 第二百三十四章 嫉恨(一) 女子雍容华贵,气质不凡,带着一名绿衣丫鬟缓步走近李从嘉,在靠近李从嘉的时候,女子的眼里,也划过了一抹异色。 “六弟?”女子缓缓启唇,神色讶然的看着李从嘉站在楚府外的街道上,踌躇不前。 看到那女子,李从嘉这才收敛了担忧的表情,微微俯身,对李永仪颔首道:“皇姐。” 来人是南唐的大宁公主,李永仪,李从嘉是她的皇弟,态度谦卑一些,自是可以理解的。 “六弟出现在这长水巷,可是要去楚府找楚大人?正好..........” “皇姐误会了,从嘉只是闲散游步到了这里,看这天色,从嘉也该回府了。”李从嘉打断了李永仪的声音,然后看了看天色,轻声说道。 闻言,李永仪的脸色划过一抹讶然,有些惊讶的看着李从嘉,似乎对李从嘉的反应,十分不解。 “不知皇姐出宫做什么?”李从嘉并不在意李永仪的探究,径自的转移了话题。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李永仪微微一怔,随即含笑道:“你看我这记性,我今日出宫,是想去楚府找楚大人,商议秋日的诗词会的。” “诗词会?”李从嘉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目光落在李永仪的脸上,轻声问道:“今年的诗词会,皇姐邀请了楚.......大人,参见吗?” 李从嘉几乎是本能的想唤楚渊为楚兄,可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从嘉只好硬生生的改了口。 在金陵城,确实需要谨言慎行,这一点,李从嘉无法反驳楚渊,可是,这并不代表李从嘉认同楚渊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做法。 所以,对于那日楚渊的言行,李从嘉是失望的,是不认同的,也是无法理解的。所以,他困惑,难受,困顿难解............以至于,此时李永仪提及楚渊,李从嘉的心中,都还是不知该作何滋味。 “是啊,楚大人也是远负盛名的才子,又是父皇的重臣爱卿,有他参加,皇姐的诗词会,一定更能吸引金陵城内外的才子。”李永仪含笑的看着李从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李从嘉微变的脸色。 听了李永仪的声音,李从嘉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抿唇道:“也好,楚大人才华横溢,眼光独到,定能为皇姐招揽不少贤士.........”说完之后,李从嘉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再次看向李永仪,对着李永仪微微颔首道:“如此,从嘉就先回府了。” “六弟这么着急吗?不如.......和皇姐一起去?”李永仪笑意盈盈的看着李从嘉,微风拂来,将李永仪的大片衣裙吹起,迎风而立之间,李从嘉恍然惊觉,自己的这位皇姐,竟如出尘谪仙一般,显得空远而神秘。 特别是那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如同深夜寒潭,让人不由得沉入其中............. “不了,皇姐与楚大人交涉之后,还是早些回宫吧。”李从嘉将头一低,轻声道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李永仪的视线。 王权站在李从嘉的身后,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李从嘉就已经抬步离开了。 王权见后一愣,连忙对李永仪行了个礼,快步跟上了李从嘉的步伐。 看着王权踉踉跄跄的背影,还有李从嘉隐忍克制的身形,李永仪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悠远起来,那束目光,不知在看向何方。 “公主,我们走吧?”这时,李永仪身后的一名绿衣宫女轻声问道。 闻言,李永仪这才缓慢的收回目光,然后抬步往长水巷内的楚府走去。 这时,楚府内,萧染还在为楚言歌疏通经脉,高子弋已经提着药箱出了房间。 看着高子弋出来,楚渊连忙迎了上去,当他只看见高子弋,而未见到萧染的时候,楚渊的面色微微一沉。 冷声问道:“歌儿怎么样了?” 闻言,高子弋抬头,轻声道:“只要浮生公子能护好言歌的心脉,最迟今夜,言歌就会苏醒,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言歌的身体虚弱,若要..........若要弥补心头血的损伤,还是需要翟如璧想办法。”高子弋神色自然的看着楚渊,似乎,他与翟如璧,很是相熟一般。 楚渊不是笨蛋,高子弋肯这么清楚的告诉自己,只有翟如璧才能调解好楚言歌的伤势,他肯定是已经知道了翟如璧的身份,或者..........是在猜测?? “高公子,似乎知道翟如璧是谁?”楚渊有些试探的问道。 闻言,高子弋的眉梢微微一挑,不咸不淡的回道:“之前在青溪河畔,有过一面之缘。” “高公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在下说的是什么?”楚渊再次问道。 听了楚渊的声音,高子弋这才无奈的望了楚渊一眼,当他看见楚渊眼底不似玩笑的目光时,高子弋的眼睛微微一闪,轻声道:“那日在茶楼,翟如璧与白烟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其中必定有一人,与言歌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所以,才能洞悉言歌的御灵之力,是否损伤,而那日.............” “行了。”楚渊打断了高子弋的声音,因为,他知道高子弋要说些什么。 那日,是翟如璧率先开口,是翟如璧暴怒如雷,是翟如璧,说出了御灵之力,四个字。 这时,外面忽然跑进一名小厮,对着楚渊和高子弋弯了弯身子,沉声道:“大人,大宁公主驾到。” “大宁公主?”不止是高子弋,就连楚渊,都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小厮沉沉的点了点头。见此,高子弋若有所思的拧了拧眉,似乎十分不解。 看着小厮点头,楚渊微微皱眉,大宁公主此时来访,想必是为了诗词会的事情,只是此刻........他如何能走开? 看着楚渊的表情,高子弋便知道楚渊在想些什么,所以,高子弋淡淡道:“大人还是快些去接待大宁公主吧,这里,高某会照看着。” 闻言,楚渊淡淡的望了高子弋一眼,知道对方是好意,所以,这才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麻烦高公子了。” “大人言重了。”高子弋对着楚渊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五章 嫉恨(二) 李从嘉与李永仪分别之后,一路沿着御街大道往郑王府的方向漫步而去,一路之上,李从嘉的眉头都没有松懈过,王权在一旁见了,虽然心中为李从嘉不值,但是,到底是主子的事情,王权不敢逾越分毫。 “王爷?”就在李从嘉主仆二人慢悠悠的路过金陵城最有名的胭脂坊,胭香斋的时候,一道清明的声音响起,惹得二人同时往那声源望去。 只见周宪一身大红色长袍锦绣曳地裙,发间一根兰花步摇,素雅之中,是招摇的华贵。 周宪的身侧,同样站着一位佳人女子,只是,此女子穿的是素衣锦袍,发间只别了一根朱钗,并不惹眼。 周宪在胭香斋挑选脂粉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从街口路过的李从嘉,只是一眼,周宪的眼里,就已经布满了惊喜,连忙出声喊住了李从嘉。 在李从嘉回头的瞬间,周宪的脸上,自然的爬上了两朵红晕,远远的看去,黛眉如山,容颜似水,笑容浅浅,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可是,李从嘉的目光,却落在了周宪身后的素衣女子身上,虽然只是一眼,但是,却足够让周宪颜面尽失。 她周宪可是金陵第一美人,李从嘉第一眼注意到的,居然不是自己?? 对此,周宪自然是不甘的,可是,在她的容颜上,却没有流露半分。 眼见着周宪喊住自己,李从嘉只好上前两步,轻声问道:“周小姐这是?” 见李从嘉的目光回到自己的身上,周宪不由得颔首道:“周宪闲来无事,便出门置办一些胭脂水粉,没想到遇见了王爷,让王爷见笑了。” 周宪的目光微微一低,李从嘉从他的视线望去,竟有说不清的风情,看得他心头一震,到底已经是成年的男子,看到美人,这是正常的反应。 “周书岚,见过王爷。”就在李从嘉的目光落在周宪的脸上时,周宪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抹素衣身影,如同夜魅。 听了那道声音,李从嘉往周书岚的方向一望,沉沉的点头,“是.......周府的二小姐?”之前李从嘉与周书岚有过一面之缘,能记得她是周家的庶女,实属不易。 听到李从嘉的声音,周书岚的脸上划过一抹喜色,似乎没想到李从嘉能记得自己。 周书岚是高兴了,可是,周宪的目光却如同淬了毒一般,阴沉寒冷。 “王爷真是好记性。”周书岚抬头,看着李从嘉,嫣然一笑,晃得李从嘉神色一怔。 这样的笑容,正是李从嘉,最想看见的。只不过,此时对他笑的人,已经不是楚言歌了。 看着李从嘉怔愣的神色,周宪的目光微微一暗,眼底的嫉妒,掩藏不住的往外流泻。 “二小姐怎么穿得这般素净?”李从嘉笑看着周书岚,越过周宪,径自问道。 闻言,周书岚两步上前,与周宪并肩而立,一红一白,妖娆的牡丹与纯净的雪莲,在整条御街大道上,形成了一道美丽风景。 “今日出门着急了些,书岚便没有过于在意穿着。只是没想到会遇到王爷,是书岚失礼了。”周书岚再次对李从嘉鞠了一礼。 看着周书岚这般在意礼节的模样,李从嘉的目光微微一闪,随即淡笑道:“周小姐言重了,本王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些俗礼的人。” 闻言,周书岚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是,是书岚过于拘泥了。” 周书岚的话音落下,李从嘉便没再开口,周宪看着两人之间流露的气氛,神色微微一怔,在李从嘉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剜了周书岚一眼,然后俯身道:“王爷这是去了何处?” 李从嘉重新看向周宪,淡淡道:“刚从凤凰楼出来。”说着,李从嘉还往凤凰楼的方向望了一眼。 周宪不解,朗声道:“可是王爷...........” “原来王爷在凤凰楼啊?早知道,书岚和姐姐就去凤凰楼喝杯茶了。”周宪的话音未落,周书岚便径自打断了周宪的声音,气得周宪的脸部都扭曲了。 听了周书岚的声音,李从嘉倒是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嗯,早晨去的,眼看天色已晚,就想着回王府了。”李从嘉的声音响起,周书岚的眸光微微一闪,连忙道:“如此,便恭送王爷了。” 闻言,周宪诧异的望了周书岚一眼,而李从嘉,倒是淡笑的点了点头。 这周府的三位小姐,大小姐和三小姐都是嫡出,只有这位二小姐周书岚是妾室所生,周宗与周夫人恩爱鹣鲽,庶出的小姐,怕是连周家的族谱都上不了。 想到这里,李从嘉看向周书岚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怜悯。 在周府那样复杂压抑的环境下长大,周书岚能长成如今知书达理,聪慧过人的模样,着实不易。 之前,李从嘉的话语里已经透露了自己不想多呆,本意是让周宪听个明白,李从嘉倒是没想到,这位二小姐,却更先于周宪洞悉了自己的本意。 “如此,本王就先告辞了。”见周书岚已经开口,李从嘉连忙点头颔首,离开了胭香斋。 等李从嘉走后,周宪这才冷冷的看向周书岚,目光冷冽,尖声问道:“周书岚!!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姐姐,说的是何事??”周书岚听了周宪尖锐的声音,眉头微微一展,然后转身看向周宪,语气淡淡的问道。 闻言,周宪的双手一紧,冷声道:“周书岚!你刚刚为什么打断我的话??” 听了周宪的声音,周书岚的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嘲讽,随即道:“姐姐可是想告诉王爷,我们刚从凤凰楼出来,怎么没遇见王爷?” 闻言,周宪冷着脸点了点头。 见此,周书岚的眼底划过一丝轻蔑,真是愚蠢。那时,李从嘉的面色已经有了些许的不悦,显然不想透露自己从何而来,周宪却要将李从嘉的谎言戳破,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尽管心中对周宪多有不屑,但是,周书岚的面色上却没有半点显露,只是淡淡道:“姐姐,你真的觉得,王爷是从凤凰楼出来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偶遇(一) “难道不是吗?那是王爷自己说的..............”周宪并不是蠢笨之人,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显然是知道了问题所在。 “王爷........我们肯定没有在凤凰楼见到王爷,那王爷是从何处来的?”周宪有些讶异的看向周书岚。 见此,周书岚的眉头微微一挑,若有所思的往长水巷的方向望了一眼,沉默的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就算她们有七窍玲珑心,猜得透李从嘉的心思,也得不到他的心,不是吗? 周宪见周书岚不说话,心底便以为周书岚是故意不告诉自己,所以,当下面色也阴沉了不少。 “行了,回府吧。”说着,周宪便一甩长袖,往胭香斋外走去。 看着周宪从自己的身边略过,周书岚的眉头微微一皱,轻声问道:“姐姐不买胭脂了吗?” “不买了!”周宪此时的心情可谓是极其糟糕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买什么胭脂水粉。 闻言,周书岚微微敛眉,然后转身让老板娘将自己挑好的几盒胭脂装了起来。 过不了几日就是大辽南安王和永微公主的婚宴,她虽是庶女,但是周宗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肯定还是会带上自己的。 平日里,周书岚不曾打扮装饰自己,可是,两国和亲这般重大的场合,她还是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的。 就当是为了..........那个人也好。 想到那人面若春风,笑意温和的样子,周书岚的眼角眉梢处,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羞涩。 “小姐想什么呢?”就在周书岚有些失神的时候,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有些好奇的看着周书岚,轻声问道。 闻言,周书岚嗔怪的瞥了那丫鬟一眼,有些羞赧的道:“就你多嘴!” “小姐恕罪,是婉儿多言了。”那名叫婉儿的丫鬟看着周书岚嗔怪的神色,知道周书岚不是有意与自己生气,当下心中一松,竟与周书岚开起了玩笑。 闻言,周书岚没好气的望了婉儿一眼,刚准备说话,那老板娘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打包好了。 “二小姐,给。”周书岚经常跟随周宪一起采买胭脂水粉,所以那老板娘自然是认得周书岚的。这时唤来,倒也不显生疏。 听到老板娘的声音,周书岚转身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一个纸盒,然后含笑的点头:“多谢老板娘了。” “二小姐客气了,一共五两银子。”老板娘笑意满满的看着周书岚,轻声道。 闻言,周书岚的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回头对婉儿道:“婉儿,给钱。” “哦,好的。”婉儿点头,正准备掏腰包,可是,她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怎么了?”周书岚一见婉儿的脸色便知出了事情,当下不由得皱眉问道。 婉儿抬头看向周书岚,有些无奈的道:“小姐,奴婢没有带银子。” 平日里,她们和周宪一起出门,根本不需要花银子,所以,婉儿便如同往日一般,没有将银子带在身上。 婉儿的声音不大,但是,胭香斋今日格外清静,所以,老板娘还是将主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的脸色也不是太好,毕竟已经为周书岚装好了,此时却没有银子,难道还要还给自己不成? 就在周书岚有些窘迫的时候,一道不高不低的男声响起。 “这位姑娘的东西,我来付吧。”砰地一声响起,是银子落在柜台的声音。 周书岚三人同时往那声源望去,正好看见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周书岚往那男子的容颜望去,正好看见他俊逸挺拔的侧颜。心中不由得一动。 “公子是?”周书岚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男子没有回答周书岚的问题,只是平淡的扫了那老板娘一眼,冷声道:“将你们这里最好的胭脂水粉,给我包起来。” 老板娘一见大财主来了,自然没有功夫去管周书岚了,连忙对着那男子道了一声好,然后便转身去准备了。 周书岚见那男子不搭理自己,心中也不气,只是缓步走近男子,轻声问道:“不知公子贵姓?今日的银子,我改日遣人送到公子的府上去。” 听到周书岚再三追问,男子这才轻飘飘的望了周书岚一眼,然后抿唇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姑娘就不必太过在意了。” 闻言,周书岚不由得脸上一窘,这男子说话真是让人费解,不明白的人,恐怕会以为是自己过于小家子气了吧? 只是,周书岚的素养一直很好,听闻男子的声音,也没有生气,只是淡笑道:“公子豪迈远胜他人,不知小女子可否知晓公子的姓氏?” 闻言,那男子冷冷的望了周书岚一眼,只是这一眼,周书岚便觉头皮发麻,有些艰难的勾了勾唇,不知该作何表情。 男子的眼神,过于犀利和寒冷,周书岚一个闺阁女子,自然是难以招架的。 看着周书岚将目光移开,男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微微勾唇,沉声道:“耶律瀚。” “啊..........??”饶是周书岚自诩修养远胜他人,听到男子的声音,也不由得愣了愣神。 看着周书岚怔愣的模样,耶律瀚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轻轻勾唇道:“你这女子真是好生奇怪,我不告诉你吧,你苦苦追问,告诉你了,又被吓着了。真是让我很难做啊。” 听到耶律瀚调笑的声音,周书岚的脸上不由得一红,有些愤愤的道:“原来是大辽的战北侯,是小女子眼拙了。” 听到周书岚言不对心的声音,耶律瀚嘴角的笑意更浓,只是,周书岚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的时候,老板娘从里间端出了一个大盒子,捧到耶律瀚的身前,朗声笑道:“公子,你可是来对了地方,在这金陵城里,就我这胭香斋的东西最好!” 闻言,耶律瀚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接过了老板娘装好的胭脂水粉,沉声问道:“多少银子?” 这时,老板娘的眼珠微微一转,抿唇道:“二百两。” “二百两?”这厢耶律瀚还未说话,周书岚便浅淡的开了口。 第两百三十七章 偶遇(二) “老板娘,这些胭脂水粉,虽然品质上等,可是,应该不会那么贵吧?”周书岚笑意满满的看着那老板娘,抿唇说道。 其实,周书岚绝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性子,但是,今日却出声为耶律瀚说理,不知是为了耶律瀚的身份,还是之前,耶律瀚的热心帮助。 听了周书岚的声音,那老板娘的脸色微微一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在周书岚的那双幽深的眼睛下,欲言又止。 其实老板娘也只是看着耶律瀚似乎是个金主,想要敲诈一番,但是,没想到这一向沉默寡言的周家二小姐会突然出声,这不仅让那老板娘下不来台,更让耶律瀚有些侧目。 耶律瀚想,周书岚不会不知道,她这么帮自己说了话,这老板娘心中,肯定会对她有所怀恨。为了一个本不相熟的人,惹上一个潜在的危险,耶律瀚忽然不知道该说周书岚是聪明,还是蠢笨了。 接触到耶律瀚若有所思的目光,周书岚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婉儿在一旁见了,连忙将头低下,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和眉善目了? “二小姐.........二小姐是太久没有出门了,这价钱........自然是不同的了..........”老板娘有些为难的看着周书岚。 周书岚的眉头微微一挑,刚想说些什么,耶律瀚已经将银子扔在了老板娘的面前,足足一包银子,合着替周书岚付的胭脂钱,还多出不少。 老板娘一见,双目忽然一亮,连忙伸手接过,连声道谢,那谄媚的模样,就好像耶律瀚是她的衣食父母一般。 见此,周书岚的眉头微微皱起,她看向耶律瀚,刚想说些什么,耶律瀚忽然笑着道:“周二小姐,走吧。” 见耶律瀚轻车熟路的叫出了自己的身份,周书岚的眼底划过一抹暗光,眼睫微微垂下,遮住了满满的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既然金主愿意当那个冤大头,她又何必去管那么多呢? 这么想着,周书岚的心中也释然了不少,抬步便跟着耶律瀚走出了胭香斋,至于那老板娘,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书岚和耶律瀚的离开,她的注意力,早就已经被眼前的银子给吸引住了。 走出胭香斋,周书岚与耶律瀚并肩走在金陵城的街头,街上的小贩从二人的身旁吆喝着走开,路边的摊铺倒是不停的招呼着两人上前看看。 当走到一个糖人铺子的时候,周书岚的脚步忽然顿住,见此,耶律瀚也连忙停下脚步,朝周书岚所望的方向看去。 那铺子里,正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眯着眼睛,在认认真真的捏着糖人。 那些糖人,在老人灵巧的双手下,渐渐成型,个个生动如活物,栩栩如生。 看着那老人熟练的手法,周书岚的眼底划过一抹温柔,耶律瀚站在周书岚的右手边,看着周书岚淡淡的笑意,不由得出声问道:“二小姐想吃吗?” “啊.............?”也许是耶律瀚的问题让周书岚感到了一丝讶异,所以,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只能诧然的看着耶律瀚。 从出生起,她就是周府的二小姐,礼教严明,虽不能入族谱,但是,周宗对她,也是教导极严,在众人承欢膝下的时候,她所读的,都是些女训女德,周礼论语。后来大一些,周宗为周宪请了教书先生,周书岚也被要求跟着长姐一起学习,周夫人不愿,便向周宗提议,让周书岚跟在自己的身边教导。 周宗与周夫人感情深厚,自然是不愿意为了一个庶女闹不愉快,所以,周宗几乎没有犹豫,第二日便将周书岚送到了周夫人的院子里。 周夫人看不上周书岚,便将周书岚当丫鬟使唤,那段日子,是周书岚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每日,不将周夫人安排的功课和杂务做完,周书岚是不能吃饭的。 周夫人吩咐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周书岚经常忙到深夜,忙到小厨房都已经下了锁,她才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段时间,她经常偷溜出府,用自己的首饰换一些钱财,然后买糖人吃。 后来,不知是不是周宗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便过问了两句。 那时候,或许是因为周书岚的不反抗不斗争,所以,周夫人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几乎没什么犹豫,就将周书岚给放了回去。 就这样,周书岚再次与周宪一起受南麓书院的先生教导,再也没有出府吃零嘴的机会。 后来大一些之后,周书岚便更无机会出府,这么一来二去,这糖人,周书岚想想,自己好像已经有十年没有吃过了。 所以,此时听耶律瀚问起,难免有些惊诧。 “怎么?你不是想吃吗?”耶律瀚含笑的看着周书岚。 闻言,周书岚的脸上划过一抹羞赧,到底是女儿家,被一个俊逸不凡的男子这么笑看着,周书岚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婉儿站在两人的身后,倒是没有注意到周书岚微红的脸色,还有耶律瀚戏谑的目光。 “侯爷说笑了,这种东西,周家的二小姐,是不能吃的。”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周书岚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叹息。 闻言,耶律瀚微微挑眉,不再看周书岚,径自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扔到了老人的怀里,沉声道:“给我来一个。” “好嘞!”那老人看着怀里多出的银子,微眯的眼睛忽然一亮,然后连忙笑嘻嘻的应了一声。 老人的动作熟练,没两下便捏出了一个糖人,只见他三两下的将糖浆抹在糖人上,然后擦了擦手,将糖人递给耶律瀚。 耶律瀚偏过头看向周书岚,然后对那老人道:“给她。” 老人先是不解,随即一笑,朗声道:“小娘子,快些拿着吧。” 听见老人的称呼,周书岚的容颜不由得再次一红,有些羞赧的接过老人递过来的糖人,然后嗔怪的看了耶律瀚一眼。 接触到周书岚的目光,耶律瀚的眼角微微向上一挑,没有说话。 第两百三十八章 翟如璧归来(一) 从糖人铺子离开之后,两人再次并肩行走,只是,此时周书岚的手上多了一个糖人,那糖人不大,可是在她的手中拿着,却显得有些突兀。 “多谢侯爷,周府就在前方,书岚就在此拜别侯爷了。”走到御街的拐角处,周书岚的步子忽然顿住,然后回头对耶律瀚颔首道。 闻言,耶律瀚挑挑眉,有些好奇的往街尾的周府望了一眼,周书岚不想让旁人知道她与自己的相识,看来..........她活得,也很是小心翼翼的啊.........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耶律瀚的心中,忽然对周书岚生出了一丝怜惜,所以,他的面色变得有些柔和,轻声道:“好,二小姐先请吧。” 听了耶律瀚的声音,周书岚微微颔首,两个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耶律瀚是大辽的战北侯,是大辽仰仗的骠骑大将军,而周书岚,只是南唐一个并不出色的庶女,他们之间,还是不要有什么联系得好。 “那书岚就先行一步了。”周书岚对着耶律瀚轻轻一拜,然后转身离开了耶律瀚的视线。 周书岚走后,耶律瀚在原地站了许久,眼底划过一抹深思,然后转身往驿站的方向走去。 今日,他本是出门为耶律阮采办一些给永微公主的聘礼的,虽说两国相交,和亲的聘礼和嫁妆都由国库采办。但是,在大辽,却有些不同。 在大辽,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的丈夫,必定是要准备一些自己的聘礼的,聘礼不在多,只在心意。 虽然,耶律阮看上去也不像是对永微公主有心的样子。但是,耶律瀚作为此次两国和亲的使臣,自然是要替耶律阮准备周到的,否则,南唐的人,还会以为他们大辽对南唐的公主不敬呢。 ........................................................... 楚府,楚渊正和李永仪商议着诗词会的事宜。约莫闲谈了半个时辰,李永仪这才看向楚渊,笑道:“如此,便多多麻烦楚大人了。” 闻言,楚渊的脸上划过一抹不耐,但是,李永仪的身份摆在面前,他只能浅笑着应道:“公主言重了,这是楚渊应该做的。” 看着楚渊应承,李永仪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就在楚渊以为李永仪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李永仪忽然转头看向楚渊,像是适才才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问道:“上次在父皇宴请大辽使臣的宴会上,本宫与楚大人的妹妹倒是有一面之缘,本宫很是喜欢她呢,不知她可方便出来见本宫一面?” 听了李永仪的声音,楚渊的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变,有些皱眉的道:“公主,小妹身体抱恙,怕是...........不能出来与公主相见了。” 闻言,李永仪的眸光微微一闪,随即笑道:“这样啊.......本宫初次见楚小姐的时候,就觉得很合眼缘。想着这次来楚府,应该能与她再见上一面,没想到,楚小姐的居然身体有恙。” 说到这里,李永仪的声音忽然顿了顿,然后才再次道:“看来,是本宫没有那个运气,与楚小姐相见了。” 闻言,楚渊连忙惶恐的说道:“公主言重了,是舍妹福薄。” 看着楚渊惶恐的模样,李永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沉默半晌之后,李永仪这才端着茶杯,缓缓的站了起来,轻声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宫了。” 见此,楚渊也连忙站起身,对着李永仪行了个礼,颔首恭敬道:“楚渊恭送公主。” 闻言,李永仪微微挑了挑眉,淡笑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对着楚渊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楚府。 送走李永仪之后,楚渊这才快步的往楚言歌的小院走去,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楚言歌有没有出事。 等楚渊快步赶到小院的时候,高子弋仍旧笔直的站在门外,眉眼处,有些淡淡的忧愁。 这时,楚渊连忙上前,沉声问道:“高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听了楚渊的声音,高子弋连忙回头,轻飘飘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抿唇道:“大人不必如此着急,言歌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只是,我担心那浮生公子,他的毒..............” “什么毒?”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问道。 看着楚渊惊诧的表情,高子弋便知道楚渊不知道萧染深中蛊毒的事情,既然翟如璧和楚言歌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楚渊,那高子弋也不愿多事,所以,听得楚渊问起,高子弋也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见高子弋不愿多说,楚渊刚想追问,这时,小院外传进了一阵嘈杂声。 “郡主!郡主!你等小的们先进去通报大人一声吧..............” “滚开!!敢挡本郡主的路,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郡主...........郡主.............你走慢点啊!” “楚言歌在哪里??”一道蛮横的女声响起,高子弋和楚渊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耐烦。 这个耶律辛娅,真是半刻也不能消停!!! 楚渊微微扶额,然后对候在一旁的乐月道:“乐月,你去将雅南郡主请进来吧。” 楚渊不是个习惯妥协的人,可是,耶律辛娅怎么说也是个大辽的郡主,他总不能做得太过分。 见楚渊松口,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低,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乐月得了楚渊的命令,三两下便跑出了小院。 高子弋看着楚渊,轻声道:“大人,这雅南郡主与言歌的交情,似乎很不错?” 闻言,楚渊偏过头,审视的望了高子弋一眼,然后不屑的勾了勾唇,没有答话。 之前楚言歌与高子弋总是混在一起,楚渊可不相信,高子弋会不知道耶律辛娅与楚言歌的关系不错。 此番问起,不过是想看自己对大辽的反应而已。 这个时候,高子弋还有心情同自己相互试探,看来,高子弋是真的不担忧歌儿了,或者说,他是确定楚言歌不会出事了。 就在楚渊和高子弋两人沉默不言的时候,一抹红影出现在小院的门口,惹人侧目。 第两百三十九章 翟如璧归来(二) “楚言歌怎么样了??”耶律辛娅快步朝楚渊和高子弋的方向靠近,一身火红的衣裙,随着她的移动烨烨生火,如地狱的岩浆,晃得人头疼。 耶律辛娅率先看到的人楚渊,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站在楚渊身后的高子弋,这么走近一看,耶律辛娅才发现高子弋的身影,笔直的站在楚渊的身后,面无表情。 对于高子弋,耶律辛娅的情绪,或多或少也些变化,楚渊对这些东西,一向敏感,看到耶律辛娅怔愣的表情,楚渊便知晓,这两人之间,怕是有着别人不知晓的接触。 “你..........你也在?”耶律辛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什么叫高子弋也在啊?他可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与楚言歌的感情也十分深厚,楚言歌受了重伤,高子弋出现在楚府,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好吗? 就在耶律辛娅在为自己的愚蠢而懊恼的时候,高子弋竟对着她淡淡的点了点头。 见此,耶律辛娅只觉得心中一阵烦闷,差点忘记了自己来楚府的初衷。 这时,楚渊看着耶律辛娅,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楚渊见过雅南郡主。” 看着楚渊毕恭毕敬的样子,耶律辛娅的眼角划过一抹暗芒,但是,高子弋和楚渊两人都没有发现。 “楚大人不必多礼,本郡主听说楚言歌受了伤,所以才会不顾你下人的阻拦,硬要闯进来的!”耶律辛娅朗声道。 在耶律辛娅看来,她能这么对楚渊解释一番,已经是给足了高子弋的面子,可是,耶律辛娅不知,自己的这副模样,在高子弋的眼中,更是成了屡教不改的骄纵性子。 “多谢郡主关心,舍妹并不大碍。”楚渊依旧对耶律辛娅恭恭敬敬的,只是,言词之间,已经有了些许的不满。 不知耶律辛娅是不是听不懂楚渊的话,她一挥手从台阶上走到楚言歌的房间门口,朗声道:“无碍?怎么可能?我听说她伤得可重了!!” 说着,耶律辛娅就要去推开楚言歌的房门,见此,楚渊和高子弋两人皆是一惊,高子弋站得离耶律辛娅更近,他几乎没有犹豫就伸手拉住了耶律辛娅,然后冷声道:“郡主,楚大人已经说了言歌无事,你还是不要太过无礼了。” 闻言,耶律辛娅顿觉心中委屈,她哪里有无礼取闹了?明明,她这次就是真的关心楚言歌啊? 难道,自己在高子弋的心中,就是这么蛮横无理的人吗?? 想到这里,耶律辛娅更觉得自己委屈难受,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见此,高子弋的眉头微微一皱,这耶律辛娅怎么说也是大辽尊贵的郡主,她要是在楚府受了委屈,也不知会不会怪罪在楚渊的头上? 看着二人的动作和表现,楚渊就是用鼻子想也该明白了,两人之前,肯定是相识的。 就在楚渊暗自猜测着两人的关系时,乐月从外面疾步走来,俯身在楚渊的身前说道:“大人,翟公子回来了。” “翟如璧回来了??”听了乐月的通报,楚渊的眼睛忽然一亮,他以为,翟如璧最迟明日才会回来呢。 就在楚渊有些惊喜的时候,翟如璧那道俊秀挺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小院门口,在翟如璧的身后,还站着一名身着暗红衣衫的女子,女子轻纱缚面,一双杏目,透着无尽的担忧。 看到女子身影的刹那,楚渊只觉心中一涩,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其他的地方,没有及时的开口。 耶律辛娅的手腕上戴着通灵玉,女子一眼便看见了,当下不由得轻声道:“大辽的神女?” 女子的声音清凉如水,滴在耶律辛娅的心头,只觉一阵眩晕,不自觉的跟在点了点头。 见耶律辛娅点头,那暗红衣衫的女子微微敛眉,然后和翟如璧一前一后的走到了楚言歌的房前。 女子的目光投射在楚言歌的房间门上,没有言语。 不知为何,耶律辛娅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能透过这扇房门,看见里面的场景一般。 “她怎么样了?”女子的声音,平淡的响起,听在众人的心头,皆是一愣。 但是,楚渊知道,她问的是自己。 “还在疗伤。”楚渊轻声对那女子说道。 闻言,女子的眉梢微微一皱,然后侧头看向楚渊,抿唇道:“那是...........鬼狱的萧染?” 听了女子的声音,楚渊的双目微微一张,知道自己这是犯了她的忌讳,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只能沉沉的点了点头。 看着女子不怒自威的气势,高子弋站在一旁,同样感受到了那股子压力,心中翻江倒海,但是,还是缓步走上前,对着女子微微行了个礼,轻声道:“是在下请鬼狱的浮生公子为楚小姐疗伤的。” “你?”女子一听高子弋的声音,当下便转过了身,冷冷的看向高子弋。 女子的眼神冰冷无情,高子弋只觉得心中一凉,不自觉的退了半步。 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不由得暗骂自己,尽管心中百转千回,高子弋的面色依旧淡淡,这一点,倒是得了女子的点头赞赏。 “你为何请鬼狱的人?若是歌儿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女子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闻言,高子弋微微颔首,抿唇道:“是在下欠缺考虑了。” 见此,女子这才缓慢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看向楚渊,轻声问道:“里面的人,什么时候能出来?” 闻言,楚渊不能回答,只能望向高子弋的方向,高子弋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能不能护住楚言歌的心脉并且唤醒楚言歌,这是萧染的事情,他们只能等着,不能打断萧染为楚言歌疗伤。 对此,那女子似乎也是了解的,所以,见楚渊一时不能给出答案,也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站在一旁,沉默的等着萧染出来。 那女子不偏不倚,正好站在了耶律辛娅的身旁,这时,耶律辛娅手腕上的通灵玉微微发亮,女子的眸光微微一动,偏头看向耶律辛娅,似笑非笑。 第两百四十章 楚言歌苏醒(一) 接触到女子似笑非笑的眼神,耶律辛娅的脸色陡然一僵,有些讪讪的别开目光,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前方。 见此,女子浅浅一笑,然后缓步走近耶律辛娅。 耶律辛娅警惕的往身后退了两步,看着女子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耶律辛娅不由得微微皱眉,轻声问道:“你干什么?” 女子见耶律辛娅顿住脚步,眼底划过一抹浅笑,淡淡道:“大辽的神女,你知道我是谁吗?” 闻言,耶律辛娅神色微微一顿,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听了女子和耶律辛娅的对话,楚渊的眸子微微一紧,下意识的往耶律辛娅手腕上的通灵玉看去。 接触到楚渊等人的目光,耶律辛娅神色一僵,讪讪的将手腕上的通灵玉遮住,一时之间,有些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年,你还很小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女子笑看着耶律辛娅吞吞吐吐的样子,轻声说道。 “什么?”耶律辛娅茫然的看着女子,疑惑的问道。 女子的眸光微微一动,然后道:“是我将你从北院大王那里接走,到昆仑山,拜苦海大师为师的。” 听了女子的声音,不止是耶律辛娅惊讶得说不出话,就连楚渊和高子弋翟如璧两人都怔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说什么?我们见过?”耶律辛娅讶异的声音在寂静的小院里响起,女子听后淡淡的点了点头。 看着女子点头承认,耶律辛娅的眸光微微一顿,然后思及之前自己并未查看到女子的前生后世,心下对自己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你究竟是谁?”耶律辛娅冷冷的望了女子一眼,不敢置信的问道。 听了耶律辛娅略带威胁的声音,女子微微一笑,在女子还未开口之前,楚言歌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萧染从房间里走出,满头冷汗,面色发白,向来染着血红的嘴唇,也如同惨白的宣纸一般,毫无生气。 看着萧染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楚言歌的房间,楚渊倒是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凝眉问道:“歌儿怎么样?” 闻言,萧染抬头望了楚渊一眼,刚想说些什么,眼角却忽然瞥见了那抹暗红色的身影,风姿绰约,仍旧如当年。 萧染看着那女子站得笔直的身子,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冷声道:“诸葛依云。” 见萧染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诸葛依云也不再多加掩饰,只是淡笑着将自己脸上的轻纱揭下,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 诸葛依云虽已年过三十,但是,肌肤仍旧吹弹可破,一双漆黑的瞳孔如同双十女子一般,透着盈盈秋波。若不是萧染道出了诸葛依云的身份,想必,高子弋和耶律辛娅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姐。 对于诸葛依云这个名字,在场的几人都不会陌生,特别是..........之前与诸葛依云有过一阵对视的耶律辛娅。 她终于记起来了,诸葛依云........看着那张如同十年如一日的不老容颜,耶律辛娅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还在草原上的时候,那名来自遥远的南方,却骑着白骆驼从草原山丘靠近自己的美艳女子。 那时,女子一身绛紫色异域服饰,腰间挂着一串人骨骷髅头,头发披散着,有着数不清的细辫子,额间,还有一朵凤尾花,火红的印在女子的额头,闪着奇异的光芒。 那时,耶律辛娅就是被女子的打扮吓了一跳,一直躲在自家父王的身后,迟迟不肯出来。 耶律屋质,那时候还不是北院大王,那时候,耶律屋质是上卿大人,掌管三军,诸葛依云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抿唇道:“大人,您的女儿,不是凡人,你不应该将她归屈在自己的臂膀下。” 听到诸葛依云笃定的言词,耶律屋质微微皱眉,似乎是不想同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多谈。 正待耶律屋质想要喊人赶走诸葛依云的时候,诸葛依云忽然摇了摇自己腰间的铃铛,清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大人,你大辽可是有一宝物,名叫通灵玉?你可以将通灵玉戴在你女儿的脖子上,若是她有了不同的反应,你再来凉州找我!”女子身轻如燕,在与耶律屋质说完话之后,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鸟儿一般,一跃上了身后的白骆驼的背。 看着那女子摇摇晃晃离开视线的背影,耶律屋质的眼睛微微一眯,这时,幼时的耶律辛娅小步的从自家父王的身后探出脑袋,眼里闪着迷惑的光芒。 耶律屋质看着女儿不谙世事的模样,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将耶律辛娅从地上抱了起来,缓步走进了帐篷。 之后,不知为了什么,耶律屋质还是将通灵玉从大辽陛下那里要了来,戴在了耶律辛娅的脖子上。 几乎是通灵玉戴上的一瞬间,耶律辛娅的瞳孔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发出了幽蓝色的光芒,那一瞬间的变化,吓得耶律屋质连忙将通灵玉拿了下来。 可是,就在耶律屋质将通灵玉从耶律辛娅的脖子上取下的时候,耶律辛娅忽然倒在了地上,昏迷不起。 见此,耶律屋质自然心急,连忙又将通灵玉给耶律辛娅戴上,可是,不管如何,耶律辛娅就是没有醒过来。 无奈之下,耶律屋质只好带着耶律辛娅去了诸葛依云所说的凉州,刚进凉州城,诸葛依云便派人来将耶律辛娅接走了。 耶律屋质本欲跟着前去,可是却被诸葛依云派来的人阻止了。 “家主不会对小姐怎么样的,大人请放心。” “可是,若我一定要去呢?”耶律屋质爱女如命,自然不会任由诸葛依云对自己的女儿做什么。 来人看着耶律屋质不肯退让的模样,只好暗自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诸葛依云交代他的话说了一遍。 “大人,我家家主说了,若是大人执意要跟着前往,那这大辽的小姐,我家家主就不救了。”来人气定神闲的说道,似乎并没有看到耶律屋质想要杀人的目光一般。 第两百四十一章 楚言歌苏醒(二) 听了来人的话语,耶律屋质差点被气死,什么叫不救??若不是听了诸葛依云的话,他会将通灵玉戴在耶律辛娅的脖子上吗?如果不是那通灵玉忽然发光,他的女儿怎么会昏迷不醒?? 越想,耶律屋质心中越气,可是,为了自己的爱女,耶律屋质也没有办法,只好退步道:“我可以不去,但是,你们什么时候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家主说,小姐天赋异禀,应该前往昆仑山潜心钻研大道。所以,在小姐醒后,家主便会将小姐送去昆仑山,之后,便看小姐愿不愿意回草原了。” “什么意思??”耶律屋质神色不善的看着来人。 来人微微敛眉,沉声道:“小姐不是凡人,不应受凡事束缚,想必大人也听说过,能驭使通灵玉的人,就是能拯救大辽的神女这个传说吧?” “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耶律屋质怒声道。 闻言,来人低眉一笑,轻声道:“那大人何苦听了家主的话,将通灵玉给小姐戴上了呢?” 耶律屋质之所以会听诸葛依云的话,还不是因为他心中也有远大的抱负?还不是因为,耶律屋质也相信先祖的预言?相信大辽终会出现一个神女,能驭使通灵玉,拯救大辽子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虽然耶律屋质心中对女儿十分爱怜,但是,跟整个大辽比起来,耶律辛娅还是轻了许多,所以,耶律屋质才会向大辽皇帝讨来了通灵玉,让耶律辛娅陷入了昏迷。 其实,说到最后,并不是诸葛依云害了耶律辛娅,而是耶律屋质自己,将耶律辛娅放在了大辽之后,否则,诸葛依云就算再神机妙算,也不能将通灵玉挂到耶律辛娅的脖子上。 被来人道出了心思,耶律屋质更是气愤,只是,这份气,他却不能对着来人撒。 “好,为了辛娅,我可以将她交给你们家主,可是,我连你家家主是谁都不知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闻言,来人微微低头,语气平淡但是又不无骄傲的说出了自家家主的名字。 “我家家主姓诸葛,名依云。是南汉诸葛世家的掌门人,所以大人可以放心,家主绝不会对小姐不利的。” 来人说完之后,在耶律屋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命人将耶律辛娅带走了。 等耶律屋质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没有了半点身影,看着空荡荡的前方,耶律屋质的眉头微微一皱,径自的喃喃道:“诸葛依云.........诸葛世家...........” 当初,替大辽下预言的先祖,不就是诸葛世家的人吗?还有那通灵玉,当初,不也是来自南汉的,诸葛世家吗?? 想到此处,耶律屋质的眼底忽然多了几分了然,难怪了,难怪那女子会知道耶律辛娅神女的身份,原来,她是诸葛世家的家主。 再说耶律辛娅被诸葛依云带走之后,诸葛依云用诸葛世家的控蛊之术唤醒了耶律辛娅,然后便将昏昏沉沉的耶律辛娅送到了昆仑山苦海大师门下,希望耶律辛娅能在昆仑山修身养性,参悟大道,以免为患天下。 那时,耶律辛娅虽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还是听见了苦海大师与诸葛依云的一些稀疏的对话。 “诸葛施主,这可是大辽顶尊贵的人,老衲这里,怕是容不下这尊大佛啊。”苦海大师的声音,有些许的无奈。 闻言,诸葛依云淡淡一笑,同样对苦海大师颔首道:“大师佛法无边,早已看透大道红尘,这转世神女由您教导,再合适不过了。” 听了诸葛依云的声音,苦海大师微微沉吟,过了半晌之后,苦海大师才点点头,沉声道:“诸葛施主能看得起老衲,是老衲之幸。” 见苦海大师妥协,诸葛依云的脸上划过一抹笑意,然后低首,双手合十,轻声道:“如此,便多谢苦海大师了。” “诸葛施主客气了,当年,若不是诸葛施主,老衲也不能参透佛道,这谢字,老衲实在担待不起。” “苦海大师言重了,诸葛依云无德无能,哪能帮得了苦海大师什么忙?”看着诸葛依云的神色淡淡的模样,苦海大师的眸子微微一动,并不言语。 这时,耶律辛娅的眼皮忽然动了动,诸葛依云见后微微一笑,然后起身道:“这女子也该醒了,那诸葛依云便告辞了。” 苦海大师也站了起来,对着诸葛依云点点头,双手合十道:“诸葛施主,前途坎坷,还望谨慎慢行。” 闻言,诸葛依云的眸光微微一闪,这苦海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这么一番忠告,她竟不知他说的是下昆仑山的路途坎坷,还是说的她未来的路,艰难坎坷呢。 从回忆里抽回思绪,耶律辛娅愣愣的看着诸葛依云那张未变的容颜,双手不动声色的握了起来。 这时,诸葛依云的目光却没有在耶律辛娅的身上,她同样冷冷的看着萧染,抿唇道:“萧染,鬼狱的人。” 闻言,萧染撑着门框,艰难的站着,掀唇道:“鬼狱的人又如何?楚寒,不也是鬼狱的人吗?” “萧染!!”此言一出,诸葛依云还未开口,楚渊倒是冷冷的呵斥了萧染。 闻言,萧染的面色仍旧挂着一丝浅笑,似乎此时虚弱的他,并不怕诸葛依云和楚渊恩将仇报一般。 看着萧染和诸葛依云一来二去的对视,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上前一步道:“你们在这里杵着干什么??楚言歌醒了吗?” 前一句话,高子弋呵斥的是所有人,而第二句话,却是问的萧染。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只见萧染点点头,诸葛依云和楚渊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时,诸葛依云也没有再去管萧染是不是鬼狱的人,之前有没有出言不逊了,她只是径自的掠过了萧染,快步往楚言歌的房间走去。 “歌儿!” 萧染和高子弋耶律辛娅三人站在门口,还未跨进房门,便听见了诸葛依云的声音。 第两百四十二章 楚言歌苏醒(三) 闻言,高子弋与萧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退意。 诸葛依云可不是楚渊,之前不对他们二人动手,那是因为诸葛依云不知道楚言歌的伤势与他二人有关。 若是一会儿问起来,知晓之后,高子弋和萧染都不敢保证,这位诸葛世家的家主,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你们要走?”看着两人眼中闪烁不停的光芒和没有移动半分的脚步,耶律辛娅有些疑惑的问道。 闻言,高子弋冷冷的瞥了耶律辛娅,然后背上了自己的药箱,快步离开了楚府。 看着高子弋离开,萧染眸光微微一闪,有些留念的望了一眼楚言歌的房间,然后脚尖一点,也从耶律辛娅的视线里消失了去。 看着两人接二连三的离开,耶律辛娅望了望楚言歌的房间一眼,也心生了退意。 反正........楚言歌也醒了,不是吗?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要面对那个不冷不热的女人,她才不要!! 这么想着,耶律辛娅也快步离开了楚府,一时之间,楚言歌府房间外已经空无一人。 这时,诸葛依云坐在楚言歌的病榻之前,望着这个刚刚苏醒的女儿,眼睛微微一酸。 楚言歌身上的御灵之力消散了多少,诸葛依云是最能察觉的,所以,她才会心疼自己的女儿。 究竟是谁,是谁动了自己女儿的心头血??让她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娘亲……??”楚言歌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得诸葛依云鼻子一酸。 只见诸葛依云伸手拉住楚言歌的手,轻声道:“歌儿?你终于醒了。” “娘亲……怎么会在?是我在做梦吗?……我定是太想念娘亲了……”说到最后,楚言歌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渐渐的耷拉下去,吓得诸葛依云连忙摇了摇楚言歌的身子,急切的道:“歌儿,是娘亲啊,娘亲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看看娘亲啊!” 诸葛依云的声音似乎将楚言歌的神智再次唤了回来,她缓慢的睁开双眼,眯着眼缝看着诸葛依云,轻声问道:“你真的是娘亲吗?” 说着,楚言歌伸手抚摸了一下诸葛依云的脸颊,诸葛依云轻轻的勾了勾唇,然后俯下身子任由楚言歌触碰。 楚渊站在诸葛依云的身后,看着诸葛依云与楚言歌这一副母慈女孝的模样,心中微微发苦。 对于这份母亲的关怀,他始终是得不到的悲,和叹。 翟如璧站在楚渊的身侧,自然是能感受到楚渊异样的情绪的,只是,这是主家自己的家务事,他一个做下属的,即使看见了,也应该装作没有看见才是。 这般想着,翟如璧不由得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这时,楚言歌的声音再次传来:“娘亲,你怎么才到金陵?我和哥哥……都等你好久了……” 楚言歌的声音透着几分委屈,诸葛依云只好安慰道:“歌儿,是娘亲不好,娘亲离开白州之后,迷了路,所以来迟了。” 迷了路……躺在床榻上的楚言歌听话微微敛眉,沉默了半晌,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着楚言歌点头,诸葛依云也不会认为自己的女儿就这么蠢笨被自己骗到了,相反,在诸葛依云的心中,楚言歌是难得的聪慧,她是选择性的,难得糊涂。 “对了,歌儿,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诸葛依云从楚言歌醒过来的喜悦中回过神,这才想起追究这件事的本源。 听了诸葛依云的声音,楚言歌自然不答,她沉默的别开了目光,只是淡淡道:“我没事,母亲就不要追究了。” 看着楚言歌闭口不言的模样,诸葛依云的脸色又是一变,有些隐晦的望了楚渊一眼,似乎想要楚渊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是,此时的楚渊心情十分低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诸葛依云的目光,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对于楚渊的出神,诸葛依云眸光微微一闪,也不为难楚渊。 只见诸葛依云将目光转向翟如璧,沉声问道:“你说,歌儿是怎么受伤的?” 闻言,翟如璧先是一愣,随即低头想要回答,可是,此时楚言歌却忽然睁开眼睛,紧紧的盯着翟如璧,不说话。 翟如璧被楚言歌的目光盯得有些退意,到嘴的话语,竟被他生生的压了回去。 见此,诸葛依云更是知道了其中必有猫腻,只是,此刻楚言歌才苏醒过来,诸葛依云自然不能当着楚言歌的面逼问翟如璧,所以,诸葛依云只是站起身,轻飘飘的望了楚言歌一眼,再次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诸葛世家家主的傲人姿态。 “歌儿,你伤势未愈,就好好歇歇吧,母亲和你哥哥就先走了。” 闻言,楚言歌的目光由诸葛依云移向楚渊,抿唇道:“母亲,歌儿还想与哥哥说说话。” 听了楚言歌的请求,诸葛依云微微一愣,侧头看着楚渊依旧淡然的神色,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道:“也好,渊儿就在这里陪陪歌儿吧。” 楚渊收回心神,对着诸葛依云微微颔首道:“是。” 看着楚渊故意远离的淡漠的语气,诸葛依云的心中一酸,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眼角忍不住一湿,在眼泪还未掉落之前,诸葛依云连忙带着翟如璧离开了楚言歌的房间。 诸葛依云和翟如璧离开房间之后,楚言歌这才看向楚渊,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楚言歌不说话,楚渊也没有开口。 就这么对视了半晌,楚言歌才淡淡的开口道:“哥哥,他走了吗?”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下意识的问道:“谁?” 闻言,楚言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萧染。” 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之前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是……现在渐渐清醒之后,楚言歌笃定,自己看见的,就是萧染。 听了楚言歌缓缓的吐出的名字,萧染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楚言歌不打算瞒着自己了吗?还是说,她也终于觉得,瞒不住了? 第两百四十三章 若我死了,就当还命 “你……为了救萧染,是吗?”楚渊没有即刻回答楚言歌的问题,只是缓慢的坐在了楚言歌的床边,沉沉的看着楚言歌的眼睛,轻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最后,还是在楚渊逐渐阴沉的目光里,老实的点了点头。 之前,楚渊或多或少抱了一些侥幸的心思,可是,此刻看着楚言歌点头承认,楚渊这才不得不承认,他很惊讶,他没想到,楚言歌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会是鬼狱浮生。 “哥哥,对不起。”接触到楚渊渐渐低迷的目光,楚言歌终于承受不住,低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其实,楚言歌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楚渊不高兴了,楚言歌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忍不住道歉。 “歌儿,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你失去了御灵之力,你该知道,自你及笄之后,会有多危险。”听了楚言歌的那句对不起,楚渊的神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阴沉了。 “歌儿明白。”楚言歌抬起头看着楚渊,眼神澄澈明亮,并无悔意。 她救萧染,只是遵从本心,何来后悔? “你……你的心中,难道一直装着萧染吗?”犹豫许久,楚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 听了楚渊的问话,楚言歌先是不明所以,反应半晌之后,楚言歌的小脸不由得微微一红。 楚言歌尚在病中,脸色本是苍白暗沉的,但是听到萧染的名字,楚言歌的脸颊上突然飞出了两朵红云,楚渊见后一愣,不用想,也明白了楚言歌的答案。 就在楚渊暗暗叹气的时候,楚言歌却忽然红着脸,摇了摇头。 “哥哥,我与萧染,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楚言歌否认,楚渊不由得凝眉问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么样的?”闻言,楚言歌微微低头,轻声道:“他于我有恩,我救他,是报恩。” “报恩??他何时救过你?”楚渊疑惑的看着楚言歌,萧染与楚言歌的交集,难道在白州的时候已经有了吗? “哥哥,你只要知道,萧染救过我,我当还他一命就是了。所以,这件事,我不想让母亲知道,否则,她一定会找萧染麻烦的,他还不是母亲的对手。”楚言歌的眼里带上了一丝请求。 看着楚言歌如盈盈秋波的双目,楚渊的心头微微一怔,随即抿唇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若不是高子弋及时为你疏通经脉,你就已经死了?” 楚渊的声音,严肃而冷硬,他本以为楚言歌会好好反省自己的过失,没想到,楚言歌只是淡淡的望了自己一眼,然后低首抿唇道:“若我死了,就当还命!” 楚言歌的声音,掷地有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像是一滴水珠,打在了楚渊的心上,让楚渊久久反应不过来。 “死……你为了那鬼狱浮生,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这句话,说得楚渊是又气又闷的。 他千算万算,防了李从嘉,防了高子弋,怎么就唯独漏掉了一个鬼狱的萧染呢?! 听了楚渊痛心疾首的声音,楚言歌微微敛眉,低声道:“哥哥,不会有下次了,我这次救下萧染,只是还恩。” “只是还恩?”楚渊的声音里,明显透着几分怀疑。 楚言歌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那你以后能不与萧染来往吗?”楚渊再次追问道。 闻言,楚言歌抬起头,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你就说,你能不能保证?” “不能。”楚言歌认真的看着楚渊,轻声回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表示,自己真是要被这个妹妹给气死了! “为什么?”楚渊耐着性子问道。 楚言歌的目光微微一闪,抿唇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呵呵……”楚渊一阵冷笑,随即道:“歌儿,我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愚蠢呢?与鬼狱的人做朋友?歌儿你是真的不了解……什么叫杀手无心吗?” 闻言,楚言歌的每天微微一皱,似乎真的在思索楚渊的话语,可是,就在楚渊以为楚言歌终于开了窍的时候,楚言歌忽然抬起头看着自己,轻声道:“哥哥,可是我相信,萧染是有心的。” 闻言,楚渊还没有来得及反驳,楚言歌便淡淡道:“哥哥,是不是萧染救了我?” 楚渊闻言一愣,萧染救了楚言歌,这是事实,所以,他只能点点头承认。 见此,楚言歌微微一笑,然后抿唇道:“哥哥,他这不是有心吗?” “什么有心??”楚渊冷静的望了楚言歌一眼。 迎着楚渊的目光,楚言歌轻声道:“他没有不管我,相反,他还冒着被哥哥责备的危险,来楚府为我疗伤。哥哥还觉得,萧染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吗?” 看着楚言歌认真清冷的眼神,楚渊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凉风席卷而过,愣愣的站在原地。 沉默到最后,楚渊只有冷冷的道了一句随你,然后便转身出了房间。 看着楚渊转身离开的背影,楚言歌的眸光微微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痴痴的笑了起来,最后,还呛到了自己,一阵轻咳声缓缓传来。 这厢,诸葛依云和翟如璧在楚渊的书房,翟如璧将前因后果,或多或少的向诸葛依云禀报了一番。 听完了翟如璧的禀报,诸葛依云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双手握起,在桌面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冷声道:“这两个后生,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我的女儿!” “他们人呢??”诸葛依云冷冷的看着翟如璧。 翟如璧心头一怔,连忙低头道:“回家主,已经走了。” “呵,走了?他们以为,这件事,我诸葛依云会这么算了?” “我诸葛世家的嫡女,就这么被那两个后生取了心头血,若是我诸葛依云不教训教训他们,怎能解我心头之恨!!”说着,诸葛依云忽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第两百四十四章 两国和亲(一) 就在诸葛依云起身,意欲往外走出的时候,楚渊从书房外的转角处走了过来。 楚渊的书房本就离楚言歌的小院很近,所以,他从楚言歌的房里出来,还没有两步就跨过了回廊。 走到拐角处,不知是不是楚渊天性敏感,总之,当诸葛依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楚渊也即刻抬起了双目,诸葛依云与楚渊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沉默半晌,诸葛依云才对远处的楚渊道:“渊儿来了,进来吧。” 听了诸葛依云的声音,楚渊便知道诸葛依云的心情并不算上佳,想来,翟如璧已经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诸葛依云。 想到这里,楚渊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歌儿,不是哥哥不帮你隐瞒,而是这件事,本就无法隐瞒。 诸葛依云沉默的坐在书房首位,她的目光稳稳的落在了才从楚言歌房里出来的楚渊身上。 “歌儿说了什么?” “母亲指的是什么?”楚渊抬起头,迎着诸葛依云怀疑的目光,沉声道。 闻言,诸葛依云的面色微微露出一丝不悦,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诸葛依云向来是怀有愧疚不错,但是,这也不意味着,她可以忍受自己的儿子欺骗自己。 “我问你,歌儿与你说了些什么?” 诸葛依云投在楚渊身上的目光有着隐晦的打量,楚渊常年与人交锋,自然是能感受出来诸葛依云的怒气的。 所以,思量了半晌,楚渊还是将事情的始末同诸葛依云交代了一番,至于楚言歌同自己为萧染求情的那部分,楚渊倒是念及楚言歌尚在病中,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诸葛依云。 否则,诸葛依云就不是教训教训萧染一顿了,若是知道楚言歌与萧染有所纠缠,恐怕,诸葛依云会让萧染生不如死的。 “咔嚓——!”诸葛依云一拍身前的案桌,那案桌本是檀木所制,却硬生生的被诸葛依云劈成了两半。 楚渊虽心疼自己才置办的案桌,但是,他更怕诸葛依云的怒气。 因为,诸葛依云最擅长的,就是迁怒。楚言歌受了重伤,不止是翟如璧看护不利,更有他楚渊的掉以轻心。 对此,诸葛依云不会不追究。 果然,沉默良久之后,诸葛依云终于看向楚渊,冷声道:“所以,是那鬼狱的毛头小子,动了我诸葛家的嫡女??” 接触到诸葛依云寒冷的目光,楚渊心中微微一惊,在心中暗自梳理了一番言论之后,楚渊这才看向诸葛依云,抿唇道:“母亲息怒,萧染是鬼狱的第一杀手,自得勾黎重用,如今虽对歌儿下了狠手,但是,最终也是他救回了歌儿的性命。”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好好的感谢他一番不成??”诸葛依云看着楚渊气定神闲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她的脸色更加阴沉起来,说出的话,也是有些阴阳怪气的。 闻言,楚渊的眸子微微一动,随即道:“母亲,萧染是鬼狱的人,父亲尚在勾黎的手上,母亲难道要同萧染撕破脸面吗??” 萧染背叛勾黎的事情,还未在江湖传开,就算知道萧染独自掌管江南一带,众人也只会以为这是勾黎对萧染的信任。 至于勾黎那里,除了他在暗地里对萧染动一些手脚之外,勾黎是不会主动对外宣称,萧染背叛了自己的。 勾黎是一代枭雄,能将鬼狱统领至今,想必不会是一个庸才,所以,他肯定不会让旁人知晓,自己养了一条白眼狼,还差点将自己给咬死。 果然,听了楚渊的话,诸葛依云倒是难得的沉吟下来,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随即抿唇道:“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我南汉诸葛世家的面子往何处放??” 闻言,楚渊默默的低下了头,就算曾经的诸葛依云是个处事淡然,闲定若谷的人,享受了这么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和至高无上的地位,诸葛依云也早已同诸葛世家那些个老古董没有什么两样了。 诸葛世家,说来有多么多么吓人,百年望族,可是,只有诸葛依云和楚渊知晓,现在的诸葛世家,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 特别是在樊胡子背叛诸葛世家之后,她带着诸葛世家的不传蛊术去效忠了南汉皇帝,与魅惑陛下的卢琼仙私相勾结,将诸葛世家赶出了南汉帝都。 南汉的皇室早已经看不惯诸葛世家的繁荣昌盛,一看诸葛世家倒台之后,自然是人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脚。 诸葛世家虽底蕴深厚,但是,也决不能与皇家抗衡,就算被皇家逼到了海域之地白州,也只能忍气吞声,在夹缝中生存。 在那个时候,诸葛依云才真正接手诸葛世家的一切事物,那时候,诸葛世家已经是个烂摊子了。 诸葛依云身怀控蛊之术,是诸葛世家真正的家主传人,她心思甚敏,审时度势,让诸葛世家在白州偏安一隅。多年来,未曾出过变故。 后来,诸葛世家渐渐回过了元气,在白州扎根,到底是百年大家,就算远离了南汉帝都,也不会让诸葛世家彻底摧毁。 可以说,诸葛世家,是诸葛依云一手救回来的,所以,诸葛依云才看不得旁人欺辱诸葛世家的人,因为,这会让诸葛依云想起曾经那段不怎么美好的经历。 好在这些年来,诸葛世家处事低调,因为是控蛊世家,所以,也就鲜少会有人来找麻烦。这也是今日诸葛依云说出这一番话的原因。 都说病落的老虎不如猫,可是,诸葛依云却偏偏不信。 想到这里,楚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道:“母亲,高子弋和萧染都不是等闲之辈,这时候,歌儿损伤了御灵之力,实在不宜再为诸葛世家,招来不必要的敌人。” 况且,在楚渊看来,高子弋和萧染二人,未必是敌人。 听了楚渊的劝解,诸葛依云气愤之后,心中也平静了许多。 仔细的想了想,诸葛依云也知道自己这是一时之气,所以,她敛了敛眉,沉声问道:“渊儿,我问你,那高子弋和萧染,为何在伤了我歌儿之后,又上门为她诊治?” 第两百四十五章 两国和亲(二) 既然高子弋和萧染已经伤了楚言歌,取走了楚言歌的心头血,为何还要冒着危险来楚府为楚言歌诊治?而且..........那鬼狱的萧染,似乎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也是诸葛依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听了诸葛依云的声音,楚渊微微低头,轻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说自己不明白,不知道,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闻言,诸葛依云果然沉默下来,微微凝眉,似乎是在思索高子弋和萧染的用意。 这时,楚渊隐晦的望了翟如璧一眼,似乎是在责怪翟如璧早早的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诸葛依云。 诸葛依云怎么说也是诸葛世家的掌门人,哪里会没有些超乎常人的手段?就算不明着找高子弋和萧染的麻烦,这暗地里的亏,那两位肯定也不会少吃。 不过,楚渊与那两人并没有多深的交情,此时责备的看着翟如璧,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应承到楚言歌的所求罢了。 翟如璧接触到楚渊的目光,倒是微微的愣了愣,似乎不是很明白,楚渊这时为何要多看自己一眼。 沉默半晌之后,诸葛依云缓慢的站起身,轻飘飘的望了楚渊一眼,确定没有从楚渊的眼中看到任何不满之后,诸葛依云才浅浅的道:“今日歌儿受的委屈,来日我必当为她讨回。今日,我还有些私事处理,就不久留了,若是歌儿问起,你就说是她迷迷糊糊中,梦见了我吧。” 说到最后,诸葛依云的声音里,也有了些许的怅然。作为一个母亲,居然不能与自己的女儿互诉思念,连见个面,都是匆匆了别。有的时候,就连诸葛依云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选了一条过于艰辛的路来走,不仅如此,她也为自己的女儿,选了一条荆棘密布的路途。 其实,事到如今,诸葛依云也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了。 “是,楚渊明白。”听到诸葛依云又要离开,楚渊只好低头,轻声说道。 见此,诸葛依云沉沉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抿唇道:“渊儿,好好照顾歌儿,以后的诸葛家,就要靠她了。” 听到诸葛依云语重心长的声音,楚渊的心头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是,楚渊不会再让之前的事情发生了。” 听了楚渊的保证,诸葛依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迈出步子,离开了楚渊的书房。 翟如璧是跟着诸葛依云一起来楚府的,此时诸葛依云离开,翟如璧自然紧随其后。 看着诸葛依云和翟如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墙头,楚渊暗自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低首,眼底布满了阴霾,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来,诸葛依云还是怀疑自己了,就算自己是她的亲生儿子。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诸葛依云对自己,仍旧放不下戒备心。难道,真的是怕自己的妒忌吗?可是,如果诸葛依云真的怕自己会妒忌楚言歌,她又为何不肯将母爱,分一些给自己呢? 想到这里,楚渊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暗暗紧握起来,目光冷冷的看着之前诸葛依云劈裂的案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此次诸葛依云到金陵城,绝不是因为得知了楚言歌受伤的消息,只不过是恰好遇到了而已。 那么,诸葛依云来金陵城,又是为了什么呢? ................................................ 另一边,周书岚回到周府之后,便与自己的贴身丫鬟一起,缓步走回了自己的兰草院,因为周书岚是庶女,所以别院自然不能与周宪这个嫡女相比。 兰草院不仅位置偏僻,而且置办的东西也不多,在这个华丽的周府里,显得格外突兀。 才周府的大门走到周书岚的兰草院还需要经过一个小院,小院花香四溢,周书岚不由得驻足了半晌,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好巧不巧,正好遇上了带周府的嫡二小姐周嘉敏游园的周夫人。 对于这位周夫人,周书岚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平日里若是无事,周书岚是绝不会去招惹周夫人的。 可是此时在小院里撞见周夫人,周书岚也不好再回避,只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硬着头皮迎了上去,端端正正的给周夫人行了个礼,然后恭敬道:“母亲。” 在周府,周书岚是庶女,自然要称周夫人这位周宗的嫡妻为一声母亲的。 周夫人对周书岚一向不待见,此时在小院里撞见周书岚,也是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让周书岚起身。 周书岚缓慢的站起身,一直低着头,静候周夫人将自己赶走。 可是,此次却没有如周书岚的愿望,周夫人冷冷的扫了周书岚那一身素净的打扮,有些寒冷的道:“整天穿成这个样子出门,成何体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带丧呢!” 闻言,周书岚的心中一惊,不由得暗自苦笑,果然,想要刁难你的人啊,就是你穿得绫罗绸缎,她也能给你挑出个不好来。 更何况,这周夫人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想到这里,周书岚自然不敢拂了周夫人的威严,所以,只好俯身道:“是,多谢母亲教诲,以后书岚会注意的。” 看着周书岚一副任由自己揉圆捏扁的模样,周夫人更觉得心中一阵子怒气无处发泄,看向周书岚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不善。 果然跟她亲娘一个样!都是看了让人心堵的人!! 周夫人的目光周书岚不是没有感受到,就是感受到了,所以周书岚才更加忐忑。 也不知今日周夫人会怎么对付自己............. “娘亲.........二姐做错事儿了吗?”就在这时,被奶娘抱着的周府三小姐忽然揪住周夫人的衣角,奶声奶气的问道。 听到周嘉敏的声音,周夫人脸上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连忙俯身抱起周嘉敏,笑得和蔼可亲:“嘉敏,你二姐就是做错了事,所以母亲才要责罚她的。” “二姐做错了什么?”周嘉敏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夫人,似乎很好奇周书岚究竟做错了什么。 第两百四十六章 两国和亲(三) 听了周嘉敏软绵绵的声音,周夫人心中的怒气似乎也削减了许多,因为看见周书岚而带来的不快也消散了去。 所以,周夫人只是冷冷的瞥了周书岚一眼,然后便让周书岚退下了。 见周夫人如此轻易的放过了自己,周书岚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了一声女儿告退就离开了小院。 在离开小院的时候,周书岚从周夫人身边路过的时候,察觉到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周书岚敏感的往后看去,正好看见周嘉敏对自己咧嘴一笑,那小模样,着实招人喜欢。 只是,不知是不是对周夫人的惧怕,纵然周书岚看见了周嘉敏对自己友善的笑容,周书岚也只能冷着脸,转身快步离开了小院。 等到周书岚的身影消失在小院的尽头之后,周夫人这才笑意满满的看着怀里的周嘉敏,轻声道:“嘉敏啊,你看什么呢?” 周嘉敏转头,眉间有些许疑惑,“娘亲,娘亲不喜欢二姐吗?” 闻言,周夫人的神色微微一怔,在接触到周嘉敏没有移动半分的目光时,周夫人这才叹气道:“娘亲不是不喜欢你二姐。”而是,只要想起周书岚是怎么来的,周夫人的心中便觉得一阵堵塞。 周夫人十六便嫁给了周宗为嫡妻,一直以来,都是夫妻和睦,相敬如宾的。 周宗不是一个好色之人,除了几个通房丫头之外,周宗就一心一意的守着周夫人,后来周宪出世,周宗夫妇的感情就更加好了。 只是,不知为何,在生下周宪之后,周夫人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别说是想给周宗生一个儿子,就是再怀孕,都很困难。 周宗夫妇听了宫里御医的建议,一直悉心调养身子,可是,几年之后,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这下,周宗虽不急,但是周家老太太却十分着急,眼看着周家就要没有子嗣了,周家老夫人怎能不急? 所以,在周老夫人的威压下,周夫人被迫为周宗纳了一个侧室。 谁知这侧室十分争气,在进周家门之后,接连为周家添了两个子嗣,一女一儿,也就是如今周家的庶女和庶子,周书岚和尚在南麓书院念书的周琛。 周琛不成气候,周夫人自然也不在意,只是这周书岚,三番两次的交锋下来,周夫人也是摸清了,这周书岚,并不像自己表现得那般纯良。 所以,周夫人才着急,自己身下无子,周琛虽然过继给了自己,但是,终究不是自己亲生。说到底,周琛与周书岚,才是同母而生。若是周书岚的聪慧嘉敏与周琛联合在一起,以后周宗走后,这周府,哪里还有她们母子三人的容身之处? 其实,如果有人知道周夫人的心中所想的话,一定会告诉周夫人一句,您实在是想太多了,就算以后周琛掌管了周府,周夫人仍旧是周琛的嫡母,周娥皇和周嘉敏,始终是周琛的嫡姐和嫡妹,不管如何,周琛都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周书岚哪里不知道周夫人心中所想,只是尽管知晓,周书岚也懒得去管这位周夫人的想法,因为.........她本来也没有打算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庶女。 想到这里,走进自己兰草院的周书岚不由得微微敛眉,掩去了眼底的风华,凭什么她周书岚生来就低人一等?她有惊世的才华和过人的胆量,她不应该在周府这一隅之地坐吃等死! 看着自家主子双拳握得紧紧的,周书岚身后的丫鬟连忙将头低下,轻声劝道:“小姐,夫人对小姐是有些过分了,只是,小姐当忍则忍啊...........” “哼!我知道。”周书岚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然后不再看丫鬟的脸色,快步走进了兰草院。 终有一日,她周书岚会将这些人,统统踩在脚下!!剑走偏锋又如何?自古以来,只有成王败寇之说,不是吗? 想到这里,周书岚的眼神,稳稳的落在了身后丫鬟抱着的一盒胭脂上,嘴角轻轻上扬,不知在想些什么。 丫鬟被周书岚的眼神吓得不轻,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小姐真是越来越恐怖了,她刚才真是不该麻着胆子提醒她的。 ................................................. 雨花台,高子弋背着药箱走进红漆大门的时候,疾风像是守在门口一般,在高子弋踏进门的瞬间,疾风便迎了上来,替高子弋接过药箱,并且低声道:“公子,主公到了,燕希在里面伺候着呢。” 闻言,高子弋的脸色微微一凛,沉声道:“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最少也还要十日吗?? 接触到高子弋责备的目光,疾风连忙请罪道:“公子!都是疾风不好,没有探查到具体的消息。” 闻言,高子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怎么能怪罪疾风呢?疾风是个下属,知道的消息自然有限。再说了,高子弋可不会认为,自己这位义父,会是一个会泄露行踪的人。 毕竟,像他们这种人,可是谁都不会相信的,若是行踪被旁人知晓了,引来杀身之祸,那可怎么办? “走吧。”这种情况,自然容不得高子弋多想,连忙和疾风一起往后院走去。 当高子弋走进后院桃林的时候,一眼便望见了坐在桃林之下,悠闲的饮茶的一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形高大,却并没有常人中年发福的模样,约莫是他的骨架大,所以,才会显得比一般人高大不少,这样的人,不像是江南之乡的人,倒像是偏北部落里的游牧族。 压下心中的思绪,高子弋缓步朝那人靠近,在离那人还有三步之遥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义父。”高子弋对着那男子恭敬的揖了揖礼。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那男子抬起头,眉头微微一挑,然后缓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一道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子弋啊,这金陵的生意,你做得不错。”听着男子轻声的点头赞赏,高子弋的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道:“义父过奖了,这是子弋应该做的。” 第两百四十七章 两国和亲(四)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男子抬头仔细的打量了高子弋两眼,然后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他这个义子啊,什么都好,就是太难掌控了,也不知道当初养了他,是不是一件坏事。 看着男子若有所思的模样,高子弋的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紧,只是面上仍旧没有松动的痕迹。 他的义父,是南平先帝的四王兄高季升,因生得一副北边汉子的面貌,自来身份就饱受争议,加上京城周围还流传着高季升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的王妃有染的消息,高季升就更加不受先祖的待见了。 后来,先祖驾鹤西去,先帝登基,因为高季升与自己妻子的风言风语,就更是不愿承认自己这位王兄了,接连打压高季升,不得已之下,高季升只能诈死逃出南平。 在高季升逃离的路上,捡到了当时还在襁褓之中的高子弋。之后高季升见高子弋天资聪颖,便请人教授了他一些学问谋略,随着高子弋渐渐长大,高季升这才发现,高子弋在医学方面的天赋。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高季升将高子弋带到了当时有医圣之称的谷焰老人的手下,让高子弋拜谷焰老人为师,修习医术。 之后,高子弋自然不负所望,成为了一代有名的神医,甚至,因了高季升的栽培,高子弋的经商头脑,也非常人可比。 心中暗自的思索着,高子弋并没有注意到高季升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满。 “子弋,这诸葛家的嫡女何在?”就在高子弋凝眉沉思的时候,高季升忽然开口问道。 闻言,高子弋的神色微微一顿,随即拱手道:“回义父,楚言歌身受重伤,想来..........这一两个月里,是好不了了。” “什么??”听了高子弋的回话,不止是高季升惊讶的站起了身,就连一旁的燕希都不由得微微蹙眉。 “她怎么会受重伤?那我此次金陵之行,岂不是白白泡汤了??”相比于高季升的震怒,高子弋倒是要淡然许多,他微微敛眉,抿唇道:“义父,楚言歌既受了重伤,又尚未及笄,想必............是不能替义父找到唐朝龙脉所在了。不过...........” 听到高子弋的前半段话,高季升本是火冒三丈,但是,当他听到高子弋的后半段话时,双眼又亮了起来,轻声问道:“不过什么?” 看着高季升微亮精明的双目,高子弋淡淡敛眉,轻声道:“不过,大辽的神女,却是在金陵城的。” “大辽的神女?”高季升微微皱眉,他怎么没听说过,除了南汉的诸葛家,大辽还出了一位神女啊? 看着高季升疑惑的眼神,高子弋不急不缓的将耶律辛娅的身份说了出来。 其间,高子弋还不忘强调了,此时通灵玉就在耶律辛娅的身上,有通灵玉相助,勘察大唐龙脉所在,应该不成问题。 这不就是高季升提前两年来金陵的目的吗?大唐龙脉...........对南平那位义兄,似乎真的十分重要啊..........这么想着,高子弋的目光不由得沉了沉,他虽然受恩于高季升,但是不代表,他愿意受人束缚。 “你的意思是,用大辽的神女,来代替那楚言歌?”高季升疑惑的望了高子弋一眼。 高子弋微微点头,高季升再次道:“可是,那大辽神女的灵力毕竟有限,哪里比得上能通兽语,驾驭万物之力的驭灵神女?”高季升不屑的说了一句。 闻言,高子弋微微低头,掩去了眸底的神色,然后轻声道:“义父,您还漏了一个条件。” 高子弋虽未说明,但是高季升自然明白高子弋说的是什么条件,诸葛家的嫡女,千年一出的驭灵神女,只有及笄之后,才能掌控全部的御灵之力。 可是,高季升知道,自己等不了这么久了,南平的那位,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子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楚言歌出现在我面前,我倒要看看,她伤得有多重!!”高季升冷哼一声。 “义父!”高子弋的声音微微一沉,高季升冷冷的瞥了高子弋一眼,冷声道:“还有何事?” 高子弋微微低头,沉声道:“义父,今日,我在楚府里,见到了诸葛依云。” 虽然高子弋很不愿意出卖诸葛依云在金陵城出现的消息,但是此刻,他却不得不让诸葛依云来挡一下义父想要将楚言歌带走的决心。 “诸葛依云??”果然,一听诸葛依云四个字,高季升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见此,高子弋不由得暗暗的出了一口气,然后低头道:“义父,楚言歌重伤,诸葛依云出现在金陵城,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孩儿认为,此时对楚言歌动手,绝非最佳时机。”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高季升冷冷的望了高子弋一眼,他希望高子弋不要再用一个什么大辽神女来忽悠自己。 接触到高季升警告的目光,高子弋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是.................孩儿以为,还可以等两年。” “还等??你可知你义兄在南平有多艰难?若是我们不能及时找到大唐的龙脉,扭转局势,你义兄就会被那狗皇帝给折磨死了!!”看着高子弋依旧一副冷淡风清的模样,高季升不由得怒声呵斥道。 闻言,高子弋微微敛眉,刚想说些什么,燕希忽然上前两步,假意替高季升顺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王爷何必着急?公子自有主张。是吗??公子?” 接触到燕希的目光,高子弋微微偏过头,并不领情。 现在诸葛依云出现在金陵城,高季升的计划,根本行不通。只有退一步,等诸葛依云离开金陵城,等楚言歌真正及笄的时候,他们才有十足的把握。 否则,此次贸然行事,只会让楚言歌置于危险之地,也只会如他南平高氏一族,与南汉诸葛世家结下深仇。 “义父,还望义父多加考虑,要知道,诸葛依云可不是吃素的。”淡淡的瞥了高季升身后的燕希一眼,高子弋便款款转身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第两百四十八章 两国和亲(五) 看着高子弋不急不缓的离开,高季升的脸色顿时一变,吓得燕希连忙往后一退,轻声道:“王爷息怒,公子也是为了王爷和小王爷着想。” “哼,为了本王?呵!本王看他是被那诸葛家的嫡女迷了神志了!你不是说,今日他去了楚府吗?他这是急急忙忙去救那诸葛家嫡女去了!”高季升冷哼一声,然后一甩衣袖,快步走出了燕希的视线。 闻言,燕希的脸色顿时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望了一眼高子弋离开的方向,他真的被楚言歌迷住了吗? 不可能的,他是一个超然物外的人,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迷住呢? 想了又想,燕希一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推翻,最后,只能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步走出了雨花台。 不管高子弋对楚言歌是什么感情,总是都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不是吗? ........................................ 另一边,耶律瀚从街上回到驿站的时候,正好遇见耶律辛娅从西街跑了回来,一身铃铛叮叮当当的响,惹得行人侧目。 见此,耶律瀚有些不赞同的瞪了耶律辛娅一眼,然后沉声道:“辛娅,你好歹是大辽的郡主,注意一些礼仪。” 耶律辛娅从小在山野里长大,许多规矩不懂,耶律屋质尚且拿她没有办法,耶律瀚除了说她两句,又能做些什么呢? “是是是啦,我知道了。”说着,耶律辛娅便对着耶律瀚吐了吐舌,快步跑进了驿站。 见此,耶律瀚连忙大步跟了上去,沉声问道:“辛娅,那楚言歌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高子弋和萧染将她救回来了!”耶律辛娅摆摆手,丝毫没有之前的在意和担忧。 闻言,耶律瀚微微颔首,看来,那楚言歌已经没什么大事了,这样也好,否则,他回去必定又会被自己的父王说上一顿。 毕竟,他耶律一族,曾经受过诸葛世家的恩惠,如今楚言歌在金陵城受了重伤,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去关心一番的。 “对了,哥哥你手上提着一大盒什么东西?”本已经走进房门的耶律辛娅忽然探出脑袋,贱兮兮的看着耶律瀚手中提着的盒子。 闻言,耶律瀚微微挑眉,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身旁的侍卫,轻声道:“将这些东西送去南安王的房间,他会明白本侯的意思。” “是。”此次出行,耶律瀚带的随从都是自己的人,自然都对耶律瀚唯命是从了。 看着那士兵走远,耶律辛娅这才从房间里扭扭捏捏的退了出来,噘着嘴看着耶律瀚,轻声问道:“哥哥,你给南安王的,是什么东西啊?” 闻言,耶律瀚低头,正好看见了耶律辛娅那一双好奇的眼睛。 耶律瀚只觉得好笑,轻轻的点了点耶律辛娅的脑袋,轻声道:“你呀!” 耶律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耶律辛娅,听了耶律瀚的做法之后,耶律辛娅微微挑了挑眉,随后抿唇道:“哥哥还真是老好人啊。” “什么老好人?这是我大辽对和亲公主的尊重,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耶律瀚没好气的看了耶律辛娅一眼。 闻言,耶律辛娅低头吐吐舌,多多少少有些不以为然。 什么嘛,她可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好吗? 之后的几日,金陵城一直风平浪静,除了皇帝陛下以燕王殿下出言顶撞君王为由,下令禁足了燕王殿下几日之外,几乎没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金陵城日日都有新鲜事儿发生,皇帝的子嗣又那么多,所以,那些老百姓自然的就将已经死去的三王爷李从深给忘了。 之后,在大辽南安王和永微公主的婚宴前夕,似乎是为了给大辽一个说法,李璟这才向天下昭告了秦王遇刺的真相。 告示上写的是,润州知府勾结后周细作,意欲残害皇室子弟,破坏大辽南唐两国联姻,现已自尽谢罪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揭了过去,只是,这大辽的卡玛公主似乎受了不轻的惊吓,一直卧在病榻,久久不见好转。 宫里的御医和民间名医都去过大辽的驿站为卡玛公主诊治,可是,卡玛公主的脸色却日渐消瘦,没有半点生气。 对此,不止是耶律瀚着急,就连李璟都有些担忧,这位公主是否还能和亲南唐? 就在卡玛公主久病不起的时候,大辽的国书就到了南唐皇宫。 长春殿内,楚渊立在李璟的身侧,一脸云淡风轻,当耶律瀚带着大辽的众使臣走进长春殿的时候,李弘冀和李从瑾李从嘉一众皇子也都坐在李璟的跟前。 看着李璟坐下良莠不齐的皇子,耶律瀚的眸光微微一动,要说南唐人才济济吧,在武功上,只有一个李弘冀而已,文治吧,也只有那六子。 实在比不上大辽的骑兵猛将,可是,就是如此脆弱的南唐,却占据着江南富庶之地,这让耶律瀚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楚渊和李弘冀都是习武之人,耶律瀚的气息变化,二人自然是注意到了的,只是,李弘冀是不敢说,楚渊是不愿说。 至于那位已经瘫睡在位子上的李从瑾,就可以忽视了。 不管他是不是醒着的,他都不会管这些破事儿的。 “大辽耶律阮,携众使臣,参见南唐陛下。”明面上,仍旧是耶律阮带头,向李璟行了大辽的礼。 可是,即便耶律阮是站在耶律瀚前面的,李璟的目光还是率先落在了他身后的耶律瀚身上。 “南安王,战北侯。”为了给耶律阮一个面子,李璟自然不会直接越过耶律阮同耶律瀚打招呼。 闻言,耶律阮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只是在落座之后,李璟便没有再看耶律阮,这不由得让耶律阮的脸色再一次变成了绛紫色。 注意到耶律阮脸色的变化,坐在李璟下首的李弘冀冷冷的一哼,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别的不说,就是这一身气度,耶律瀚就甩耶律阮好几条街了。 “不知陛下传召我等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第两百四十九章 两国和亲(六) 耶律瀚见李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自觉的问出了口。 闻言,李璟微微垂目,沉声道:“不知卡玛公主的身体如何了?” 此话一出,耶律瀚便明白了,李璟这是在关心大辽的卡玛公主,是否还能完成和亲了。 说起来,这也真是一个问题,不是说大辽已经再无公主或郡主,而是,大辽距离南唐,路途遥远。若是他们再在南唐等候新的和亲公主到来,怕是还要耽搁两个月才能回到大辽,耶律阮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耶律瀚却不一样,他统帅三军,久不回大营,怕是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毕竟,这年头眼红他们耶律一族的人,不再少数。 “回陛下,卡玛公主的身体,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好转。”耶律瀚老实的回答道。 闻言,李璟轻轻的敲了敲龙椅的扶手,然后朝楚渊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渊领会,从李璟身侧的案桌上取下一封国书,然后让陈福林呈给了耶律瀚。 对此,耶律瀚虽有疑惑,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大辽国书四个字的时候,眼睛忽然一眯,快速的从陈福林手中拿过了国书。 大辽有国书到南唐?为何他却半分消息也没有,就连他的父王,都没有告诉自己..............想到这里,耶律瀚的心中微微一惊,但还是丝毫不影响他手下的动作。 只见耶律瀚快速的打开国书,浏览了一遍之后,眸子微微一暗,有些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耶律阮的身上。 “怎么?战北侯为何如此看着本王?”耶律阮偏过头,直视耶律瀚的目光,微微挑眉。 闻言,耶律瀚没有回答耶律阮的问题,只是抬头望向龙椅之上的李璟,沉声道:“陛下,想必这只是一个误会,我大辽必不会言而无信的。” “战北侯,这国书上可是印着大辽陛下的玉玺,这事儿,还能有假不成??”李璟轻飘飘的瞥了耶律瀚一眼,眼中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见此,耶律瀚的眸光微微一沉,他自然没有看错,国书上确实有大辽陛下的印鉴,可是,这却不能代表大辽的意思。 更何况,出尔反尔,也绝非大国所为,他的父王,难道没有阻止陛下写下这一封国书吗? 想到这里,耶律瀚沉沉的望了耶律阮一眼,然后转向李璟,沉声道:“南唐陛下,我大辽为南安王求娶的,只有一位永微公主,并不会贪得无厌,这一点,请南唐陛下放心。” 此话一出,李璟的眉头倒是难得的舒展了一些。只是耶律阮的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了,只见耶律阮冷冷的看向耶律瀚,沉声问道:“战北侯,这国书上究竟写了什么?” 闻言,耶律瀚只觉心中好笑,将手中的国书递给了耶律阮,轻声嘲讽道:“王爷的艳福不错,陛下可是为王爷将正妃和侧妃都选好了。” 原来,国书上,大辽的要求是,迎娶南唐两位公主,一位是早已定下的永微公主,而另一位...........却是南唐的长公主,先杨贵妃之女,李永仪。 李永仪身份不比李永微,李永仪母妃的母族,是南唐的显赫家族,身后有家缠万贯,朝中也是多有门生,与李永微这个妃嫔所生的公主不同。 杨贵妃是杨家唯一的嫡女,送进皇宫之后,虽只为李璟添了一个公主,但因其身份高贵,李璟还是将她进封为了贵妃之位。 只是这位杨贵妃福薄,生下李永仪之后,没几年就精神失常了,李璟自然不会留下一个疯了的妃子在宫中,所以,便将其送到了金陵城外的静安寺修养,这一去,就是十多年。 虽然杨贵妃福薄,但这位长公主,却是杨氏一族格外看重的人,虽是女儿身,但杨家的家主却将其当男儿来看待,几次请求李璟将李永仪送出皇宫,在杨家门下教导。 李璟先是不愿,但似乎是对已经失了神志的杨贵妃有些愧疚,一来二去,李璟也就答应了杨家的奏请。 一年之中,李永仪能在杨家呆上几个月的时间。 也许旁人会觉得这不符合规矩,但是在杨家这种商贾和士族并存之家来看,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了。毕竟人家杨家有钱有势,之前的杨贵妃又是杨家唯一的嫡女,现在的家主是李永仪的亲舅舅,亲舅舅疼爱女儿,又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些事情,南唐的国人自然是很清楚明了的,至于大辽,他们是不是知道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才求娶李永仪的,就不那么清楚了。 耶律阮将国书从头看到尾,眉宇间也有些许的疑惑,这国书上写的是李永仪为南安王正妃,李永微为侧妃,大辽将会再送一名公主到南唐,与卡玛公主一起,和亲南唐。 可是,让耶律阮十分不明白的是,这大辽的陛下凭什么以为,南唐的皇帝陛下会将两个女儿都嫁给自己?而且,耶律阮自问,他在穆宗那里,还没有这么受宠。 看着耶律阮眼底的疑惑不似作假,耶律瀚的眉头也忍不住微微一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战北侯,朕不知道大辽是怎么个想法,但是,这和亲一事,之前朕可是和战北侯都谈好了的,永微嫁于南安王为妻,至于卡玛公主..........现在卡玛公主身体抱恙,就暂且不谈。大辽不是还送来了一个公主吗?这公主,朕就做主将她许给瑾儿做王妃了。也算是与大辽,有了一个交代。” 李璟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卡玛公主,他就不要了。 一个病恹恹的公主,在他南唐,也是平白沾了晦气。 耶律阮对此虽有不服,但他也知道,这李永仪是个什么身份,自然不会远嫁大辽,就算李璟答应,杨家,也不会答应的。 况且,他们大辽派来的是哪个公主现在都还不清楚,李璟就将她指给了南唐的卫王殿下,倒也算不得不合规矩。 “父皇,本王不娶!”这时,耶律瀚还未回话,一旁本来昏昏欲睡的李从瑾,也就是萧染忽然抬头,沉沉的看着龙椅之上的李璟。 第两百五十章 两国和亲(七) 萧染的声音将李璟惊了一惊,李璟不由得往萧染的方向望了一眼,面色本来一沉,但是,当他真正看向萧染的时候,有慈爱的笑了笑,轻声道:“瑾儿,这是国之大事,岂容你胡闹!” “这也是儿臣的终身大事啊,父皇又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就替儿臣决定了呢?”萧染歪着脑袋,倚靠在木椅上,没有半点规矩。 但是,李璟对此似乎视而不见一般,只是轻声道:“瑾儿,那大辽的公主可是金枝玉叶,配你的王爷的身份,已经足矣。再说了,你不是还未有正妃吗?都老大不小了,父皇这也是为你着想。” 听了李璟的声音,萧染不仅没有半分感念,反而冷冷的道:“父皇,儿臣还小,娶妻之事,尚且不急,这大辽的公主,儿臣也高攀不起。” “胡说!朕的儿子,怎么会高攀不起呢??”李璟听了萧染赌气似的话语,不由得暗暗的瞪了萧染一眼,但是眼中,却还是没有责怪的意思。 “可是儿臣还不想娶王妃!”萧染一双黝黑的瞳孔射向李璟,李璟眸子微微一紧,愣是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耶律瀚坐在一旁,对萧染的所作所为也有些惊讶。 虽说李璟宠爱这民间归来的四子,但是他没想到,李璟居然会如此忍让萧染。毕竟,一个帝王的威严,可不是说不顾就能不顾的。 若不是李璟过于宠爱萧染,那就是李璟有什么把柄在萧染手上了,或者说,萧染有什么东西,是李璟需要的…… 想到这里,耶律瀚的目光不由得暗沉了几分,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呢? 这厢李璟见萧染那里不好说话了,不由得往耶律瀚那里望了一眼,正好看见耶律瀚有些阴沉的目光,李璟忽然道:“战北侯,瑾儿还小,说话难免有些口无遮拦,还望战北侯谅解一些。” 李从瑾还小??坐在李璟下首的一干皇子心中不服,李从瑾排行老四,除了李弘冀之外,这里就他最大,这样还不懂事?恐怕是乡野之中长大,没有半点规矩吧! 耶律瀚听了李璟的解释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道:“陛下言重了,既然卫王殿下不愿娶王妃,那就请陛下另下一道旨意吧。” 闻言,李璟的面色这才微微一松,都说帝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若不是耶律瀚开口,他怕是真的要反悔了。 虽然感念耶律瀚的理解,但李璟作为一国之主,自然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只能沉吟半晌,然后轻声道:“既然战北侯体谅瑾儿的年幼,那朕就再考虑考虑,等得大辽公主到了南唐,再说和亲之事。” “陛下,过几日就是南安王的与永微公主成亲的日子,不知礼部安排得如何了?”耶律瀚倒是没有去管这还没有到金陵城的公主如何如何,他关心的,只是耶律阮能不能将南唐的公主娶回去。 听了耶律瀚的声音,李璟微微挑眉,轻声道:“自然是万事俱备了。” “那本侯也就放心了。”耶律瀚点点头,指尖轻敲他身旁的扶椅,眉间有着淡淡的疑惑。 这纸过书,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父王那里,怕是出事了…… 看着耶律瀚紧锁的眉头,在场的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快意,耶律阮自然不必说了,这耶律瀚让他娶一个没权没势的公主,心中自然多有不满。现在看着耶律瀚头疼,耶律阮自然是在心中大喊痛快的。 这国书有问题,应该是出自穆宗之手,如此有问题的国书,不仅没有经过北院大王耶律屋质的眼,还安安全全的到达了南唐陛下的手中。 可以想见,大辽内部,已经出现了多大的问题。 还有,此事针对的,完全是大辽,在这世间,有哪个国家不愿大辽与南唐结下盟约呢? 自然是……中原崛起的,后周了…… 后周的手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向了大辽,而耶律瀚,却没有半点察觉,这一点,不仅耶律阮幸灾乐祸,李璟也是乐见其成。 耶律屋质在大辽,可谓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如今却出了这种纰漏,想来,这其中也有穆宗不愿被掌控的原由。 想到这里,李璟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从国书上来看,穆宗显然是想毁约,那他一定是被后周的人收买了,可是……耶律屋质又没有变态,想来,除了那个昏聩的穆宗之外,大辽上下,还是更愿意与南唐结盟的。 看着李璟脸上露出的一抹笑意,楚渊不由得低头一笑,李璟与穆宗还真是蠢到一起了。 他们都以为后周此举是想破坏两国联姻,但是,不知李璟有没有想过,如果大辽内乱,他们还有没有心思与南唐结盟? 这一纸国书,不过是扰乱耶律瀚的心智,让耶律瀚自乱阵脚而已。 若是穆宗与耶律屋质一系有了嫌隙,那么……这大辽,还会如之前一般稳固吗?……那可就……说不了一定了。 耶律瀚和耶律阮在宫中不多时便离开了,之后,李璟便下召,大辽南安王与南唐永微公主三日后成亲,着令礼部准备事宜。 这件事,来得比预想中要快一些,楚言歌还在病中,自然不能前去凑热闹。 对此,楚言歌虽心生不满,对自己身体的羸弱十分伤心难过。 但是,楚渊对此,倒是难得的满意。毕竟,楚言歌好好的呆在府上,就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了。 “哥哥~~~我想去玩儿嘛!”楚言歌趁着楚渊来看望自己的时候使劲儿的撒娇。 可是,楚渊却选择视而不见,丝毫没有在意楚言歌泪眼汪汪的样子。 “哥哥~~~”楚言歌将这一声哥哥叫得跌宕起伏,让楚渊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歌儿,你伤势未愈,不能出去!”两国和亲,何其壮大而混乱的场面,楚言歌一个重伤之人,他怎么会让她去凑热闹?? “可是哥哥……我真的好无聊啊……”楚言歌企图用自己的可怜来让楚渊回心转意。 第两百五十一章 两国和亲(八) 对于楚言歌的苦苦相求,楚渊一直硬着心肠没有答应,最后离开楚言歌房间的时候,还回头望了她一眼,侧头对一旁的乐月交代道:“看好她,如果她跑出去了,你就不用在楚府呆下去了。” 反正……乐月也是李从嘉的人,楚渊可不喜欢别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插眼线。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楚渊的眼神,乐月心头一惊,连忙道:“是,大人请放心,奴婢……一定会看好小姐的。” “嗯。”对于可以的保证,楚渊只是冷冷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踏步走出了小院。 楚言歌半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楚渊渐渐离去的背影,眼泪汪汪的挥了挥手。 她的哥哥,何时变得如此狠心了啊………难道……是因为母亲在金陵城吗? 虽然之前楚渊告诉自己那是她在做梦,但是楚言歌不是笨蛋,她不会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纵然那时她还是迷迷糊糊的,但是诸葛依云的模样,是梦还是真实存在,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只是,如果楚渊和诸葛依云都想自己认为那就是一个梦的话,那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小姐,你也不用这么伤心啦,这几天身体不好就好好在房间里养着,反正还有叶小少爷陪你解闷儿的嘛。”送走了楚渊之后,乐月快步走了进来,看着楚言歌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由得掩唇笑道。 闻言,楚言歌抬头,倒是真的没再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轻声问道:“对了,苏儿呢?今日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有来啊?” 这几日,楚言歌一直被楚渊关在房间里,叶城和叶苏倒是经常来看望楚言歌,不过叶城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男子,自然不好经常往楚言歌的闺房里跑。 但是,叶苏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这几日,倒是楚言歌房里的常客。 只是,今日已经接近晌午了,叶苏还没有出现,楚言歌才忍不住出声问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乐月抬起头,同样也有些疑惑。 “不知道呢,今日奴婢都还没有见过叶小少爷呢。” “他是不是出府玩儿去了??”楚言歌蹭的一下从自己的床榻上窜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说道。 若是叶苏真的出府去玩儿了,那她楚言歌肯定也要出去,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呆在闷闷的房间里啊? “小姐,您可别吓乐月啊,大人说了,您不能出去。”看着楚言歌一副马上就要起床离开的模样,乐月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上前拦住楚言歌的去路。 见此,楚言歌却冷哼一声,似乎对楚渊的安排十分不满。 “我不要,我好久都没有出去玩儿了,再说了,我哪有这么娇弱?哥哥就是会瞎操心。” 看着楚言歌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乐月都要哭出声来了,这小姐敢跟楚渊对着干,那是因为楚渊对楚言歌的溺爱,可是..........他们这些下人,对楚渊,还是从心底里恐惧的............. “小姐............”乐月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些抽泣声。 乐月一点都不怀疑,楚言歌要是离开了楚府,今日,楚渊一定会将自己给赶出去的。 看着乐月泪眼朦胧的模样,楚言歌不由得心中一滞,连忙问道:“乐月,这是怎么了?哥哥可是为难你了?” 闻言,乐月抬起头,抽泣的看着楚言歌,小声的道:“小姐............大人说了,小姐要是走了...........今日...........就要将奴婢给赶出去..........呜呜呜,小姐,乐月不想离开小姐..........” 啊........楚言歌一听,一张小嘴不由得张大,透出自己的惊讶。 在楚言歌的印象中,楚渊可不像是会放狠话的人,今日怎么会威胁乐月呢? “哥哥真这么说?”楚言歌有些怀疑的问道,她想着,不会是乐月这个丫头在哄骗自己吧? 闻言,乐月连忙点点头,脑海里回荡着楚渊的声音,仿佛吓得不轻。 见此,楚言歌微微皱眉,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唉,哥哥这么威胁她,乐月是在自己来金陵城之后就开始伺候自己的,楚渊肯定想着楚言歌不会硬着心肠不管乐月的。 这么想着,楚言歌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叹,自家哥哥真是越来越腹黑了.............. “言歌在吗?”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道略显着急的男声。 楚言歌闻言,连忙从房间里探出脑袋,看着站在小院中,一脸着急的青年男子,疑惑的道:“叶城哥哥,怎么啦?进来说吧。” 来人正是叶城,此时,叶城也不管楚言歌穿的是中衣,连忙上前道:“言歌,苏儿不见了。” “什么?苏儿怎么会不见?”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张,惊疑不定的问道。 叶苏还是个孩子,整个楚府就这么大,他能到哪里去?? “叶城哥哥,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分头找找。”说着,楚言歌就随手从一旁的衣架上顺了一件披风,迈开步子就要出门。 这时,乐月连忙拦住楚言歌,忙声道:“小姐!大人说了,不能让你出门的!” “现在苏儿下落不明,哥哥不会怪我的,乐月,你快去通知管家,让府上的人都四处找找!” 看着楚言歌的面色十分肃穆,乐月似乎也知道了这件事的重要性,当下也不再犹豫,连忙提着衣裙跑出了小院。 看着乐月快步离开的背影,楚言歌这才看向仍旧有些不安的叶城,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还在樊胡子的手里,叶苏已经成了叶城哥哥活下去的希望,若是此时叶苏出了什么事,叶城哥哥一定会奔溃的吧。 这么想着,楚言歌的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愧疚,若不是他们诸葛世家在白州,叶家也不至于被牵连..............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也不会被樊胡子给抓了去。 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走近叶城,有些歉疚的道:“叶城哥哥,你放心,就算苏儿跑出了府,我也一定会把他找到的。” 第两百五十二章 叶苏失踪(一) “谢谢你,言歌。”叶城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着楚言歌,认真的说道。 接触到叶城的目光,楚言歌只觉得心中一滞,明明是他们诸葛家牵连了叶城,现在,叶城却对自己满怀感恩,她何德何能啊.................. 这么想着,楚言歌都不想再面对叶城了,所以,随意说了一句叶城哥哥客气之后便拖着一副并不算好的身子出了小院。 楚言歌离开之后,叶城也连忙跟了上去。 “叶城哥哥,你带人出府,朝着城西的方向去看看,那里很是热闹,也许苏儿是跑出去玩儿去了。我带人往城东找找,若是找到了,就先将苏儿带回来,然后再让人来通知对方。”楚言歌有条不紊的说着,叶城看楚言歌的目光,就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一样。 什么时候,楚言歌已经变得这么懂事了? 若是平日里,叶城一定会找楚言歌探个究竟,但是,此时叶苏下落不明,他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虽有些疑惑,但也不能让他撇下叶苏的事情不管。 听了楚言歌的安排,楚府的下人分成了三批,一批叶城带着去了城西方向,一批由楚言歌带着去了城东,一批留在府中,将楚府上上下下找上一遍,若是叶苏真的出了府,那也是从楚府出去的,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 燕王府。 李弘冀坐在书房里看文书,萧染从门外走了进来,连门都没有敲一下。 对于萧染这种无礼的行为,李弘冀虽有不满,但也明白萧染是在江湖呆惯了,也就没有管那么多。 “什么事?”李弘冀冷冷的看着萧染,这几日他的心情也算不得好,萧染最好是真的有什么事,否则,无故打断自己看文书,李弘冀可不会这么好打发。 “韩熙载已经将那些高位挪了出来,现在正六品和从三品的位置上,还空缺不少人,你有什么安排吗?”萧染一屁股坐在了李弘冀的对面,将脚放在了李弘冀的案桌上。 对此,李弘冀微微皱眉,没有先回答萧染的问题,而是冷声道:“把脚放下来,你现在好歹也是皇室子孙,做事儿,要懂规矩。” 闻言,萧染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给了李弘冀面子,将脚从案桌上放了下来。然后挑眉的看着李弘冀,示意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见此,李弘冀这才缓慢的放下手上的文书,不咸不淡的道:“这件事,你不是早就打好了主意吗?” “那些官位可不低,你愿意都让给我?”萧染笑意满满的看着李弘冀,他才不信李弘冀半点私心都没有。 如今那皇帝老儿摆明了不相信李弘冀,时时刻刻都提防着李弘冀谋反,若是这样,李弘冀还死心塌地的效忠李璟的话,萧染都要怀疑李弘冀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果然,听了萧染的话,李弘冀的眸子微微一抬,轻声道:“除了你安排的人,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留给本王。” “大理寺少卿?你想干什么?”萧染饶有兴致的问道。 大理寺少卿,那可是个不小的官,正四品,掌管刑部司法,比刑部掌握的权力还更广泛,李弘冀想要大理寺,是想做些什么呢……救人?或者……掌控刑部? 刑部,自古以来,都是朝中众大臣结好的对象。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犯事儿不是吗? 想到这里,萧染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他可不喜欢为别人做嫁衣。 “这你就不用管了,除了大理寺,其他的位置,你就安排自己的人吧。”话语落下之后,李弘冀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其他的位置,不是李弘冀不想要,而是他并无可用之人,这几年,李璟可是把他防得紧得很,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过他,他能在李璟的眼皮子底下从齐王的手里分出一些兵权,都还是胆战心惊的。 “也成。”萧染审视的看了李弘冀几眼,然后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闻言,李弘冀同样抬头看向萧染,看着萧染目光泛着几分奇异的色彩,李弘冀不由得微微挑眉,沉声问道:“你想在南唐朝廷里,安排自己的人,萧染,你究竟是谁?” “你猜?”萧染站起身,轻轻的瞥了李弘冀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这几日,他的身体似乎渐渐回转了,体内的那只臭虫子也没有再闹腾了,眼瞳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应该是可以出去走走了,顺便...........去看一看楚言歌。 虽然萧染知道诸葛依云还没有离开金陵,但是,悄无声息的去一趟楚府,萧染公子还是有办法的。 不同于萧染舒适的心情,李弘冀的脸色可以说得上十分不好看了,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室子孙,居然被萧染牵着鼻子走?他怎么能不气? 可是,如果不是萧染,或许..........他连坐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现在的李弘冀,只能任由萧染摆布。否则,他就一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李弘冀不由得狠狠握紧了自己的双手,若不是龙椅上的那位对自己严苛至此,他也不至于看着萧染的脸色行事!! 另一边,楚言歌带着楚府的一干下人沿着金陵城的大小街道呼喊叶苏的名字,愣是招来了不少的目光。 “咦........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又走丢了吗?” “不知道呢.........看那小姐急匆匆的样子,怕是很着急呢。” “唉,这年头,人贩子这么多,可苦了那走丢的小少爷了...........” “..........” 楚言歌没有在意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依旧仔仔细细的寻找着叶苏的身影,从茶楼小铺找到酒楼客栈,没有一个人见过叶苏,楚言歌都不由得气馁的叹了一口气。 金陵城就这么大,叶苏还那么小,他能去到哪里呢? “小姐,到处都问过了,没有人见过叶小少爷。”就在楚言歌插着腰出气的时候,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到楚言歌的眼前,轻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对着小厮摆了摆手,然后道:“继续去找。” “是。”小厮连忙跑了回去。 第两百五十三章 叶苏失踪(二) 看着金陵城繁华热闹的街道,楚言歌的眼神微微一闪,若是在这里找不到叶苏,她怕是只能去求从嘉哥哥帮忙了。 想到李从嘉,楚言歌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不知从嘉哥哥是不是没有接到自己受伤的消息,这么些日子了也没有到楚府来看望过自己........... 这么想着,楚言歌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再次往人群中走去。 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让楚言歌的脚步微微一顿。 “楚言歌??” 楚言歌闻声望去,正好看见了一身大红锦衫的耶律辛娅和耶律瀚从远处踱步而来。 耶律辛娅的神采依旧那般明艳动人,笑起来的时候,如骄阳似烈火,让人不容忽视。 看到大辽的郡主和侯爷,楚言歌自然是需要行礼的,所以,她只是微微愣了愣神,然后便颔首对两人道:“郡主,侯爷。” “哎呀,楚言歌你这么多礼做什么?本郡主和大哥都不是那么介意这些的。”耶律辛娅笑看着楚言歌,那模样,似乎两人真的是知己一般。 耶律辛娅是高高在上的雅南郡主,她自然可以这么说,可是楚言歌却不能不懂规矩,毕竟............楚渊在朝为官,有些事情,不落人口舌是最好不过了。 “你们.........不忙吗?”楚言歌不理会耶律辛娅,直接岔开了话题。 永微公主和南安王的婚宴在即,耶律瀚作为此次大辽使团的代表,怎么会如此清闲?还有时间陪耶律辛娅逛街?难道........是耶律阮不想耶律瀚插手吗? 可是,楚言歌的心思似乎想岔了,还未等楚言歌揣测完,耶律瀚便笑看着楚言歌,缓缓道:“我们今日是去雨花台的。” “雨花台?”楚言歌有些讶异的张口,雨花台,看来是去找高子弋了。 只是..........耶律瀚或者耶律辛娅,与高子弋都没有什么交情,在这么个繁忙的时候却抽空去雨花台,难道............. “卡玛公主的伤势,还没有气色吗?” 听了楚言歌轻声的疑问,耶律辛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是啊,也不知是不是在润州给吓傻了,到现在,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严重?”楚言歌也有些惊讶,因为……她没想到人的胆子居然那么小。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理解,卡玛公主自小在幽州长大,虽然幽州地处偏僻,生活艰苦,但卡玛公主既然是先帝的女儿,吃住自然是上等的。 在这样娇生惯养之下,卡玛公主哪里受得了打打杀杀的场面?更何况,还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皇子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是啊,虽然陛下已经重新送了和亲公主来南唐,但是卡玛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先帝之女,我和哥哥总不能看着她不管吧?”耶律辛娅说得已经很克制了,按理来说,卡玛公主除了一个公主的身份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耶律瀚兄妹一而再再而三往雨花台跑的。 现在,耶律瀚恐怕也是看在卡玛和亲公主的份上,随意做个样子吧。 毕竟,高子弋说不救的人,他就决计不会救。至于这和亲一事,大辽的陛下,不是又送了一位公主来南唐吗?如此,耶律瀚也就没必要那么着急了,闲庭散步一般的去往雨花台,能求得高子弋相救自然是好,不能也无所谓。毕竟……这件事,错不在耶律瀚。 “既然如此,那郡主和侯爷就先去往雨花台吧,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奉陪了。”楚言歌了解了其中内情之后,便没有兴趣在这里同两人耗下去,直接选择了告辞。 似乎没有想到楚言歌会有什么事情,在楚言歌转身离开之际,耶律辛娅才喊住她。 “楚言歌,你等等!” 楚言歌转身看向耶律辛娅,眼中有些许疑惑。 接触到楚言歌疑惑的目光,耶律辛娅微微敛眉,有些扭捏的问道:“我听说你前几日病了,不知你好些了没有?” 耶律辛娅的语气,可不像是关心楚言歌,听着,倒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耶律瀚在一旁听得心中直感叹,辛娅这性子,不改一改还真不成。 明明听说楚言歌受伤的时候,她还很着急呢,这面对着楚言歌的时候,她倒是口不对心了。 “我?”对于耶律辛娅的别具一格的问候,楚言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伸出双手,指了指自己,轻声问道:“你说的,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啊?”耶律辛娅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那日在楚府里,她可是都看见了的!要不是最后诸葛依云回来了,她肯定能进房间去看一看楚言歌的丑态,以后好笑话她! “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了的?”楚言歌抬起头,目光澄澈的看着耶律辛娅。 平日里,她与耶律辛娅虽然不至于交恶,但是,她受伤了,耶律辛娅也不至于如此关切她吧? 没错,楚言歌在耶律辛娅的眼中,看到的就是关切。这真是让楚言歌费解啊…… “哼,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想来也没什么事儿了!哥哥,我们走!!” 也不知道耶律辛娅是不是在争一口气,总之,当她拉着耶律瀚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楚言歌似乎从耶律辛娅的眼中,看到了挑衅? 嗯……也不知道耶律辛娅在挑衅她什么? 不过,耶律瀚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妹妹过于无理取闹了,当下便歉意的看着楚言歌,轻声道:“楚小姐见谅!” “侯爷客气了,郡主和侯爷慢走。”楚言歌对着两人点点头,无视了耶律辛娅别扭的神色。 告别了耶律辛娅和耶律瀚之后,楚言歌这才重新挨家挨户的打听着叶苏的消息。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大概这么高,白白净净的。”楚言歌努力的比划着叶苏的模样,可是,每一次都得到了冰冷的回答。 “没有没有!”路人和店家,无不是不耐烦的挥挥手,然后快步离开了楚言歌的视线。 第两百五十四章 高季升(一) “唉..........”楚言歌看着行人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暗暗一叹。 “你的伤好了吗?你怎么在这里?”萧染穿过人群,走到了楚言歌的身前,一双漆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楚言歌。 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萧染,楚言歌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当她发现这是在金陵城的大街上的时候,她才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我这么可怕吗?”萧染缓步走近楚言歌,这一次,他的身后没有跟着侍从,只是独身一人。穿了一件泼墨色的锦衣长衫,没有象征皇室的四爪巨蟒,墨发也是随意的披散在肩部,用一根漆黑的发带轻轻束起,闲散之中,带着无尽的尊贵。 以前她都没有发现,萧染的身上,居然还有这种气质?楚言歌以为,萧染只会欺负柔弱无依的小女子而已。 “我出府找人。”楚言歌回避着萧染的目光,朝一旁转移了视线。 见此,萧染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的问道:“找谁?” “苏儿,一个小男孩。”楚言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头,无意识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甲。 为什么,每一次在萧染的面前,她总是不能活动自由呢。 “苏儿?是谁?”萧染挑眉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道:“叶城哥哥的儿子,叶城哥哥是........我以前的朋友。”看着萧染越来越不友善的目光,楚言歌还是决定将话说完。 果然,在楚言歌说出了‘以前的朋友’这五个字的时候,萧染的面色终于好转了一些。 “他怎么走丢的?” “今早好像就没有看见他。”楚言歌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的说道。 闻言,萧染微微敛眉,然后轻声道:“你让人画一幅人像图给我,我去替你找。” “你?”楚言歌疑惑的看向萧染,随即低头道:“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吧。” 说着,楚言歌就要从萧染的身边走过,可是,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萧染忽然伸手拉住了楚言歌的手腕,轻声道:“你救了我,我帮你找个人而已,没必要拒绝吧?” “啊?”楚言歌抬头,震惊的看着萧染,不是......萧染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子弋.......不会的,子弋答应过自己的。 “你以为是谁救了你?”就在楚言歌冥思苦想的时候,萧染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 “你怎么知道的?”楚言歌知道自己瞒不了萧染了,于是便追问了一句。 谁知,萧染突然一笑,然后放开了楚言歌的手腕,轻声道:“你自己多大能耐,自己不清楚吗?救下我之后就不省人事了,我醒来之后,看见你昏倒在地的模样,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虽然萧染也很想将事情推到高子弋的身上,但是,萧染公子还是有尊严的,他可不会这么去陷害一个没有竞争力的对手。 没错,在萧染的心里,像高子弋这样的小白脸,是没有资格和自己争楚言歌的。至于他那个便宜的六弟,就更不会了,毕竟,长兄如父,自己可是他名义上的四哥,他肯定不会同自己争抢楚言歌的。 对,没错。 只是,不知道信心满满的萧染公子有没有想过,他的长相,虽然比高子弋精致不少,但是,真的不能说硬朗到哪里去。至于李从嘉,萧染也没有想过,他从来没有用李从瑾这个身份表达过对楚言歌的喜欢,李从嘉想让,又从何让起呢? “你..........你知道?”其实楚言歌想问的是,如果你知道,为什么不来看望病中的我?只是,话到嘴边,楚言歌终究还是咽进了肚子里。 看着楚言歌明若星辰的眼睛,萧染的嘴角轻轻一勾,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痴痴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楚言歌被萧染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萧染。 闻言,萧染收敛了笑意,然后掩唇道:“我想着,那天我给某人疗伤的时候,某人迷迷糊糊的说了很多话。让我很是吃惊,所以,这几日,我都在家中思考,这些话的深意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萧染轻飘飘的望了楚言歌一眼,楚言歌只觉得那眼中尽是戏谑,若是仔细的寻去,还有..........认真,和,深情.......... 额?深情?楚言歌不由得退后一步,神色有些闪躲,不敢直视萧染的眼睛。 “我.....我说了什么?”楚言歌低声问道。 “你想知道?”萧染笑看着楚言歌,挑眉问道。 楚言歌抬起头,正好撞进了萧染戏谑的目光里,但是,为了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混账话,楚言歌还是迎着那道目光,沉沉的点了点头。 ................................................. 燕王府,书房内。 萧染走后,李弘冀朝一旁的书柜望了一眼,看着那微微颤抖的书柜,李弘冀的眸光微微一沉,然后抿唇道:“出来吧。” 李弘冀的话音落下,书柜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只闻一道咔嚓声响起,书柜便从里打开,一名身着鹅黄衣衫的华贵女子,从密室里款款走了出来。 看着那柳眉杏目的美艳女子,李弘冀的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女子走近李弘冀,在李弘冀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轻轻启唇:“小妹只想知道,这大辽的国书,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大辽国书里提到过的,南唐的大宁公主,李永仪。 看着李永仪端坐在自己的眼前,李弘冀的眉头微微一皱,对于自己这个妹妹,李弘冀自然没有多少感情,两人都是互相利用而已,所以,李弘冀自然没有多在意李永仪的利益,这一次大辽国书的内容,他确实提前知道一些内情。 但是,以李弘冀的性子,没有踩上一脚就不错了,怎么会提前知会李永仪一声呢? 不过,李弘冀倒是没有想到,为了这事儿,李永仪竟亲自找上了自己。 之前,李永仪可是一直与自己保持距离,就是避免被有心之人发现。此次这般不顾危险,想必,是真的生气了吧? 第两百五十五章 高季升(二)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来质问本王的吗?”李弘冀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好整以暇的看着李永仪。 虽然他也比较忌惮杨家的权势,但是,在李弘冀的心中,他可不会认为那杨家的家主,真会将李永仪放在心上。说到底,都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李永仪看着李弘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李永仪轻笑一声,然后淡淡道:“大哥还真是,坐怀不乱啊?” “你什么意思?”李弘冀倒要看看,今日,李永仪是不是要说一朵花出来。 “大辽的公主,父皇可是还没有下旨,许配给谁呢........”李永仪的话里,透着一丝意味深长。 李弘冀警觉的看着她,冷声问道:“你知道父皇的心思了?” 李永仪含笑,不置可否的说道:“应该能猜到一些。”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看着李永仪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李弘冀不由得出声讽刺道。都是不得李璟喜欢的皇子公主,李永仪凭什么会比自己知道得多?难保,她不会欺骗自己。 “大哥以为,小妹这几年,是在宫中白呆的吗?”她身为皇室公主,不与李璟的妃子们争宠,与她们自然没有利益冲突,这么些年来,李永仪蛰伏在皇宫里,她能安排的眼线,自然是比李弘冀这个束手束脚的皇子多得多的。 “就算你不说,本王也知道,父皇不会将大辽的公主许配给本王。”李弘冀冷哼一声,显然对李永仪的消息没什么兴趣,尽管,他也猜不透李璟的心思。 李永仪轻飘飘的瞥了李弘冀一眼,然后淡笑道:“大哥何必这么着急?小妹也没有不告诉大哥的意思,只是,此次大辽的做法,实在有些不厚道。” 那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大辽还想迎娶南唐的长公主?还真是异想天开了.......想到这里,李永仪的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嘲讽,不知是对大辽的,还是对李弘冀的。 李弘冀假装没有看见李永仪的脸色,只是轻声道:“你身份尊贵,本王想着,就算是大辽陛下的意思,父皇应该也不会允许,所以,本王便没有告诉你。” 李弘冀的话,说得实在太敷衍,但是李永仪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小妹自然是明白大哥的意思,这件事,小妹也不想追究了。至于父皇想将大辽的和亲公主赐给谁嘛........”说到最后,李永仪故意拖长了尾音。 李弘冀凝眉看着李永仪,一见李永仪摆谱,李弘冀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 李永仪自然知道李弘冀的耐心算不得好,所以,她停顿了两秒之后还是道:“大哥应该明白,除了才回皇宫的四哥,父皇最喜欢的皇子,只有六弟了。”李永仪浅浅的笑着,似乎适才挑拨离间的人不是她一般。 李从瑾拒绝了李璟的提议这件事,当日在长春殿的人都知道,可是,当时李永仪并不在,但是李弘冀知道,李永仪总有渠道去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所以,此刻李永仪的话在李弘冀听来,简直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李璟想将大辽的公主,赐婚给李从嘉。 想到这里,李弘冀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沉,李从嘉李从嘉,为什么每一次,父皇的心里,永远只有李从嘉?? 他也是嫡子,他也是李璟的亲生儿子,为什么,所有的好处,一分都没有自己的?? 看着李弘冀阴沉的脸色,李永仪便能将李弘冀的心中所想猜到几分,只是,就算猜到了,李永仪也没有那个心思去调侃李弘冀,她只是淡淡的道:“大哥,虽然消息是这么的,但是,这大辽公主毕竟还没有进金陵,而且,国书上也没有写明,究竟是哪一个公主。所以,大哥不必过于着急。” 李永仪的话说得确实在理,但是两人皆是十分聪慧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此次大辽送来的公主,身份只会比卡玛公主更加尊贵,否则,怎么敢直接提出迎娶李永仪的要求? 其实,这件事也不难猜出来,毕竟,此次卡玛公主旧病不起,本来就已经触了南唐的霉头,临时加重盟约,若是送一位身份不高的公主来南唐,大辽想必是不想合作了。 但是,大辽根本不会不想依附南唐,因为..........大辽的穆宗虽然想摆脱耶律屋质的控制,但是,他也没有傻到将自己的国家与另一个强国对立起来。 所以,这位公主,恐怕是大辽先帝的嫡公主,或者........是某位王公大臣的嫡女,否则,怎么会作为卡玛公主的替补来南唐和亲呢? “你今日专门跑一趟,不会只是为了来笑话本王不如六弟的吧?”李弘冀脸色暗沉的看着李永仪。 这李永仪,还真是像极了已经得了失心疯的杨贵妃,聪慧机敏,可惜..........物极必反,李弘冀可不觉得李永仪以后会有什么好下场! “大哥明鉴,小妹可没有笑话大哥,小妹只是为大哥着想,毕竟.........大辽可是一块肥肉,若是大哥能得大辽的助力,那这.........”说到这里,李永仪隐晦的望了李弘冀一眼,她不言明,但是她知道,李弘冀一定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这皇位,不就如同,探囊取物了吗? “你只会耍耍嘴皮子,没有什么作为,这公主,父皇怎么可能赐给本王?”李弘冀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闻言,李永仪轻轻一笑,抿唇道:“大哥也知道,父皇忌惮大哥,这大辽的公主,小妹确实没有办法让父皇赐给大哥。”将大辽的公主给李弘冀做王妃,李璟还不如自己留着做皇妃呢。 当然了,李永仪也只是在心中暗暗的腹诽了一番,并没有说出来。 “那你还说什么?” “大哥,小妹想,大哥不愿意看着六弟做了大辽的乘龙快婿吧?”李永仪的凤眼微微一挑,好整以暇的看着李弘冀,嘴角微微上扬,若有若无的将视线落在李弘冀的身上,但当李弘冀朝她望去的时候,李永仪又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好似适才开口的人,不是她一般。 第两百五十六章 高季升(三) “继续。”李弘冀轻飘飘的望了李永仪一眼。 见此,李永仪抿唇一笑,轻声道:“小妹可以帮大哥将六弟那里拦下,至于之后的事情,就要看大哥您的了。” “你要什么回报?”李弘冀知道,李永仪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 “小妹不想去大辽和亲。”李永仪的目光,稳稳的落在了李弘冀的身上。 闻言,李弘冀微微一怔,他有些惊疑不定的望了李永仪一眼,轻声道:“父皇不会......” “不会吗?”李永仪打断了李弘冀的声音,再次道:“大哥真的以为,父皇不会吗?” 这一次,李弘冀沉默了,李璟并不那么喜欢李永仪这个女儿,或许是因为杨贵妃太过聪敏,当年的事情,李璟未必能放下。 所以,对于这个遗留下来的女儿,李璟也是打心底里有些忌惮的。这一次,若是能够以大辽为挡箭牌,打压一下杨家,顺便将这个不顺眼的女儿送走,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大辽的那位公主还没有到南唐,一切,都还可以有变数。 想到这里,李弘冀轻飘飘的望了李永仪一眼,然后点头道:“行,本王答应你,一定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得了李弘冀的承诺,李永仪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 不管李弘冀是不是受制于人,他的身份地位还是摆在那里的,能得他亲口承诺,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李永仪缓慢的站起身,然后对着李弘冀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小妹就在此,多谢大哥了。” “小妹告辞。”说着,李永仪便缓缓转身,看样子是要离开李弘冀的书房了。 可是,当李永仪渐渐走近书柜密室的时候,李弘冀忽然喊住了李永仪,轻声问道:“长宁,你真的,这么恨父皇吗?” 长宁,是南唐长公主,李永仪的字。 听了李弘冀的问话,李永仪轻轻一笑,没有转身,声音如同从远方飘来一般轻盈。 “恨。”她对南唐皇室的恨意,岂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恨字,就能够表达的? 说完之后,李永仪便转身走进了书柜的密室,一袭鹅黄衣衫,渐渐消失在李弘冀的眼前。 看着李永仪的身影消失之后,李弘冀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些年来,李璟对自己多番打压,但是,在李弘冀的心中,李璟到底是自己的父亲,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想要背叛李璟。 但是,李弘冀却知道,李永仪就不一定了,在李永仪平淡无波的眼里,李弘冀看到的是,凶猛海浪之后的,平波无澜。 李永仪是恨李璟,恨南唐的。 接触到心中的想法之后,李弘冀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这一次,李弘冀难得的沉默了,他竟不知道,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位置,与自己这个长妹合作,究竟是不是错的。 ............................................ 李弘冀书房的密室,是通向金陵城东的清远茶楼的,这几年,李永仪与李弘冀互通消息,都是通过这条密道的。 所以,当李永仪走出密室的时候,她手下的人,还规规矩矩的守在房间外。 “来人。”李永仪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这时,一个绿衣宫女从门外推门而进,缓步走到李永仪的身边,沉声道:“公主有何吩咐?” 李永仪说她想小憩一会儿,便将下人都挥退了去,没有李永仪的命令,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此刻听到李永仪的声音,难免有些惊诧。 这主子还没有休息多时,难道是心情不佳吗? “静嘉呢?”李永仪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不急不慢的问道。 闻言,绿衣宫女微微一愣,随即吞吞吐吐的道:“回........回公主,静嘉........” “怎么了?”李永仪何其聪明?一见那宫女的脸色不对,李永仪便知道出了事。 果然,那宫女扑腾一声跪在了李永仪的身前,大声的认错道:“公主!公主恕罪,是静嘉......静嘉想着她难得出宫一次,所以.........所以便同奴婢,奴婢说,她出去一小会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出去了?真是好大的胆子!”李永仪一拍自己身前的木桌,美艳动人的脸上划过一丝温怒。 “去将人给本宫找回来!” “是是........”眼见着李永仪都发火了,那宫女也只得在心中为静嘉默默的哀叹了一番,然后告退了去。 看着那宫女飞也似的步伐,李永仪的眼睛微微一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静嘉,自然是荣子木送到她身边的,说是让她教导一二,可是深处内宫,她行动起来尚且不便,更何况是带一个十来岁的女娃? 可是,荣子木的面子,李永仪又不能不给,所以,她便留下了林静嘉,让林静嘉在自己的身边做个侍女,看在她是荣子木的人的份上,李永仪对她多有宽待,只是没想到,这一放宽,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李永仪更是对荣子木心生了不满,无缘无故的,当年为什么要丢一个玩闹的孩子给自己?徒惹一身腥! “公主,先生的信来了。”就在李永仪撑着额头烦心的时候,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将手中的信鸽递给了李永仪。 李永仪点点头,接过侍卫递给自己的信鸽,从信鸽的脚上取下了信纸,认真的浏览了一遍。 看完之后,李永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那侍卫,沉声道:“回去告诉你家先生,这些日子,南唐不会打扰到后周的。” 闻言,那侍卫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是。” 看着荣子木派来的人退出自己的房间,李永仪这才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荣子木的眼线,还真是无孔不入,如此大才,却屈居人下,想必..........过不了多久,后周就会大乱了吧? 想到这里,李永仪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弧度,这些日子总是出些烦心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开心的事儿呢,荣子木............我现在很期待你下次再来金陵的时候了呢。 第两百五十七章 高季升(四) 楚言歌和萧染面对面,凝视着对方,萧染不答话,楚言歌也只能陪着萧染沉默,但是,她心底却在不停的嘀咕,她那日昏昏沉沉的,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看着楚言歌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萧染用鼻子想也知道她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所以,萧染一直憋着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终于轻咳了一声,轻声道:“你想知道,你就求我啊。” “我..........我才不想知道!!”事到如今,如果楚言歌还不知道萧染是在戏弄她的话,那她就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 就是知道萧染的故意,所以楚言歌才更觉得心中来气。若不是现在叶苏下落不明,她一定要揪着萧染骂个痛快!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但是楚言歌却没有再与萧染耗下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找到叶苏再说。 看着楚言歌气冲冲的从自己的身旁走过,萧染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刚想喊住楚言歌跟她道歉,楚府的下人却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 萧染回金陵之后,甚少在金陵城走动,楚府的下人自然是不会认识萧染的,所以,在瞥见萧染的身影时,那下人也只当是楚言歌的某个朋友,并没有理会。 “小姐,有人给了我们一封信。”看着来人气喘吁吁的模样,楚言歌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接过来人手中的信封,展开一读,楚言歌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的皱了起来。 “什么事?”萧染看着楚言歌的面色不太好,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的看着萧染,沉声道:“有人绑架了苏儿。” “谁?”萧染下意识的问道。 楚言歌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楚言歌看着那小人,沉声问道:“你们怎么受到这封信的?” 楚言歌想,若是知道送信人,或许能推出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一定。 可是,谁知那下人摇摇头,磕磕巴巴的说道:“是.......是这封信自己飞过来的,当时,小的正在同路人描述叶小少爷的相貌。” 看着那下人纠结的模样,楚言歌的眉头微微一皱,她想她算是知道了,这来者,真是不善........... “信中可有写你那苏儿在什么地方?”萧染看着楚言歌凝眉深思的模样,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抬头看向萧染,萧染被楚言歌的目光看得一愣,随即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看着萧染不似知道真相的模样,楚言歌抿着唇摇了摇头,最后才浅声道:“在金陵城外的雪山,信中说,若是今日傍晚不能见到我,他就会将苏儿扔下雪山。”其实,信中还有一句话楚言歌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如果楚言歌敢带着别人,叶苏照样会死。 可是,楚言歌也不是蠢笨之人,别说现在她的身体处于极其虚弱的状态,就是她的状态良好,她也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前往雪山,任由那素未谋面的人牵制自己。 “雪山?”萧染仔细的琢磨了一下楚言歌言语中的话,这才微微眯眼,轻声道:“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闻言,楚言歌抬头望了萧染一眼,然后摇头道:“我没有。” “没有?”刚才明明就有!当然了,萧染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现在不是追问楚言歌为何不信任自己的最佳时机,他想着,自己一定要将这件事记好,日后才好同楚言歌说理! 只是不知道萧染公子有没有想过,这么耿耿于怀的记着一件小事儿,会不会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绅士风度? “没有就好,那我陪你一起去吧?”萧染看着楚言歌仍旧紧锁的眉头,当下不由得出声询问道。 闻言,楚言歌抬头,审视的看了萧染一眼,眼中的意思十分明显:你大病初愈,那蛊虫没事儿吧? 萧染双眼一张,瞪着眼睛回答着楚言歌:本公子可是鬼狱第一杀手,武功天下第一,那根死虫子算什么?? 楚言歌无奈:呵,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被那死虫子折磨得要死的。 不过,考虑到自己的武力值,楚言歌还是默认了萧染跟着自己去雪山。 “你可以跟着我去,但是,你不能以.......这个身份。”楚言歌顾忌着周围的下人,没有将萧染的身份说明。 闻言,萧染自然明白楚言歌的担忧,所以,他连忙点点头,然后抿唇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很擅长隐藏自己身份的。” 看着萧染得意洋洋的模样,楚言歌实在不忍心打击萧染,自家哥哥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了。 只是,萧染说得也不算大错,毕竟,他作为鬼狱的杀手,易容术应该是学得不错的。 “我和这位公子一起去雪山接苏儿,你们照常在这里找人,若是晚上我还没有回府,你们就将这封信给哥哥。”楚言歌将手中的信封给了身旁的下人,沉声嘱咐道。 下人接过信纸,有些犹豫的看着楚言歌,小姐这么鲁莽的行事,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看着那下人眼里那么明显的担忧,楚言歌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她只能轻声安慰道:“我不会出事儿的,还有这位公子呢。” 说着,楚言歌淡淡的扫了萧染一眼,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某人还是比较靠谱的。 接触到楚言歌的目光,萧染像是被表扬了一般,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精致的面庞配上一双凤眸,顿时把楚言歌迷得七荤八素的。 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知道自己长相犯了罪吗?还笑............ 楚言歌转过身,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内心,然后同那下人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带着萧染出了城。 她的身体虽然已经有些扛不住了,但是,叶苏必须得救,否则,她怎么对得起叶家? 看着楚言歌疾步前行的模样,萧染跟在楚言歌的身后,忙声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你快些!”她怕,自己若是慢上一分,叶苏出事了可怎么办? “其实,我可以用轻功的,你要不要试试?可比你走路快多了。” 第两百五十八章 高季升(五) 萧染的话音落下,楚言歌还没有来得及拒绝,整个人便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楚言歌抱着萧染的腰,害怕得不敢睁开眼,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真是太不好了! “萧染!!”楚言歌窝在萧染的怀里,咬牙切齿的说道。 耳畔不停的刮过破风声,楚言歌也不确定萧染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威胁。 楚言歌的声音,某人自然是听见了的,不止听见了,他还志得意满的笑了笑,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对楚言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反正,他就是不想看见楚言歌受伤,不想楚言歌难过,在没有看见楚言歌的时候,他就会想念她。 萧染想,或许,他应该将楚言歌留在自己的身边才会好一些吧。 但是,一想到楚言歌在自己的身边会有多么危险,萧染又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深深的压了下去。 这件事,还是等日后,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再说吧。 不过,就算他还有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楚言歌若是有难,他也不会置之不理。这个人,是他想保护一生的人啊。 就在萧染心思反复之际,雪山已经近在眼前,萧染稳稳的停在了雪山脚下,环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将楚言歌放了下来。 楚言歌从萧染的怀里抬起头,气鼓鼓的看了萧染一眼,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所以,她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出声责骂萧染。 “我已经到了,你去暗处藏起来,否则,我怕他们会对苏儿不利。”楚言歌侧过头看向萧染。 萧染微微点头,他自然知道楚言歌话里的意思,所以,他也没有打算跟着楚言歌上山,只是低声嘱咐了楚言歌一句小心,然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楚言歌的视线里。 但是楚言歌知道,萧染就在不远处,藏身不被人发现什么的,鬼狱可是行家。 将萧染支走之后,楚言歌便按照信中所说的地方,往雪山走去。 信中的言词只有寥寥数语,留下的地址就是雪山半山腰的一个十里亭,之前楚言歌被萧染绑架的时候来过这个雪山,对于记忆力十分不错的楚言歌来说,找到那个亭子并不困难。 所以,没有走一段时间,楚言歌便独自一人来到了那个有些破烂的十里亭。 就算现在是七八月的天气,雪山还是有些寒冷刺骨,所以,当楚言歌走到十里亭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病态的红晕。 她之前一直卧在床榻里,久病未愈,走这么长的路途上山,已经花了她不少的力气,此时自然是力不从心了。 “不知是哪位高人请小女子来此?还望露上一面。”楚言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放于嘴边,做喇叭状,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言歌知道请她来这里的人一定在某个地方窥视着自己,所以,她一定不能慌乱,至少,在看到叶苏安然无恙之前,她不能倒下。 果然,楚言歌的话音刚刚落下,山里空旷的回音还没有消失,一名身着黑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便从十里亭下方的树林里走出,跟在男子身后的,还有一个明艳动人,妖娆绝艳的红衣女人。 不知为何,楚言歌只觉得那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似乎有着淡淡的审视和不屑。 楚言歌凝眉深思,她记得,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么个女人才对吧? “苏儿呢?”不过,楚言歌现在可没有那个功夫去管什么有敌意的女人,现在的金陵城,不是好多人都对自己有敌意吗? 她现在最在意的是,在这两人身后,并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听了楚言歌的问话,那中年男人沉声一笑,随即道:“楚小姐不必着急,这叶小少爷,我们自然不会伤害他的。” 闻言,楚言歌对眼前的两人更是充满了警惕,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时,男子身边的红衣女子忽然掩唇一笑,走到楚言歌的身前,轻声道:“楚小姐,我们也不是什么坏人,我们只想楚小姐能帮我们一个小忙。” “什么忙?” “不知道楚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大唐龙脉的传说?”那女子轻笑的眉眼盯着楚言歌,似乎想从楚言歌的眼角处找出一丝异样。 可是,楚言歌让她失望了,楚言歌谨慎的盯着眼前的两人,然后缓慢的道:“我不知道。” 楚言歌的神色正常,甚至身形未动,看样子,并不像在说谎。 “楚小姐是诸葛家的嫡女,怎么会不知道大唐龙脉?毕竟.........诸葛家和大唐皇室可是..........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女子嫣然一笑,似乎并不相信楚言歌的话中所言。 “诸葛家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再说了,我还未及笄,现在的诸葛家,还不是我说了算,我怎么会知道大唐留下来的东西?”楚言歌冷冷的道。 楚言歌说完之后,趁着那女子还没有开口,继续道:“倒是二位,怎么会知道什么大唐龙脉?还知道我诸葛家与大唐李氏有什么关系?容我想想........在这天下,知道诸葛家与大唐皇室关系的人..........似乎...........”楚言歌的声音顿了顿,随即抿唇道:“似乎,只有南汉皇室了啊..........” 说完之后,楚言歌的视线即刻射向那红衣女子,阴寒凌厉。 这时,女子为难的回头望了男子一眼,然后恭敬的退了下去,低声道:“王爷恕罪,燕希无能。”至少,在她与楚言歌言语交锋的时候,并没有问出什么东西,反而,好像泄露了他们的身份。 原来,眼前的两人,就是之前在雨花台与高子弋会面的高季升和燕希。 高季升自雨花台离开之后,受了燕希的言语挑拨,还是认为楚言歌应该能替他们找到龙脉,所以便派人将楚府的叶苏悄无声息的抓了来,为的便是以此威胁楚言歌。 可是高季升没有想到,楚言歌竟如此难缠。不仅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反而反客为主,在那里妄自揣测他们的身份。 第两百五十九章 高季升(六) “你就说,你肯不肯替我们找到大唐龙脉就行了,何必如此多的废话?”高季升冷冷的看着眼前脸色苍白,仿佛弱柳扶风的女子,沉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的眼神微微一闪,随即苦笑道:“阁下是认为,凭着小女子的这一副身躯,能替阁下找到什么大唐龙脉吗?” “别说小女子现在身负重伤,就是小女子身体康健的时候,也未必有这个能耐。”楚言歌轻咳了两声,身体摇摇晃晃的坐在了十里亭的石凳上,似乎正如她所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很是残破了。 看着楚言歌不似作假的病态,高季升的眉头微微一皱,之前听高子弋转述,高季升还不相信楚言歌的身体已经差到了如此地步,此时一见,高子弋倒也没有欺骗于他。 这么想着,高季升的脸色就更加阴沉了,如果说楚言歌没有那个本事替自己找到大唐龙脉,那他现在在这里,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不止是打草惊蛇了,还做了徒劳无功的事情,将自己的身份明明白白的摆在了楚言歌的面前。 楚言歌既是诸葛家的人,那心思自然是玲珑剔透的,如果说现在一时没有猜出他们的身份,想必过不了几日,她便会什么都明白了。 想到这里,高季升的眼里不禁有了几丝杀意。 楚言歌虽不懂武功,但是对外界的感知还是十分敏感的,此时高季升身上那么明显的杀气,楚言歌自然是感受到了的。 所以,此时楚言歌也不由得紧绷了精神,以免高季升狗急跳墙,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死了。 “阁下似乎对小女子十分不满?”接触到高季升看着自己那阴测测的目光,楚言歌只想长叹,她真的是不容易。 闻言,高季升微微转头,冷冷道:“既然你已经来了,就容不得你想不想了。” 沉默良久之后,高季升也想了一下,他既然已经将楚言歌给弄出了金陵城,必不能让楚言歌再回到金陵,否则,诸葛依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自己拦在南唐,他能不能安然的回到吴越还不一定,更何谈两年之后再下南唐寻找龙脉? “阁下想如何?”楚言歌挑眉看着高季升,她也很好奇,高季升想怎么对付她呢。 高季升看着楚言歌言谈自若的模样,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跟我走。” “去哪里?苏儿呢?”楚言歌站起身,凝视着高季升的眼睛,沉声问道。 若是此时楚言歌还不明白高季升想做什么的话,那她就太愚蠢了。 高季升这是想将自己带走,囚禁,等到御灵之力大成之时,再替他寻找大唐龙脉。 想到这里,楚言歌的眼底划过一抹阴霾,眼前的男人,还真是不知死活,他这么大的野心,也不怕撑死自己? “只要你跟我走,那叶小少爷我自然会让人送回去的。”高季升沉声保证道。 闻言,楚言歌微微一笑,有些嘲讽的看着高季升,“我凭什么相信你?” 跟他走了,楚言歌自己都自身难保,更何况救下叶苏了? “你现在没有选择。”高季升同样回以淡淡的嘲讽。 闻言,楚言歌倒是难得的沉吟了一下,若是今日萧染没有跟着她一起来,她怕是真的会退缩,可是,既然知道萧染就在附近,出于对萧染公子武力值的绝对信任,楚言歌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所以,只见楚言歌挺直脊背,朝高季升走近了两步,轻声道:“我是没有选择,但是,你们应该也不想要一个死人吧?我要见叶苏,否则,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四个字一出,楚言歌的手上便多了一把匕首,只见楚言歌将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冷冷的看着高季升。 高季升被楚言歌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本以为楚言歌是想对自己动手,可是,就在他后撤半步的时候,那匕首却落在了楚言歌的脖子上。 这么一来二去,高季升已经失去了夺走匕首的最佳时机。 “你...........!”高季升看着那匕首上浸出的丝丝血迹,他丝毫不怀疑楚言歌会用匕首割破自己的喉咙。 “怎么?考虑好了吗?我只是想见一下叶苏。”楚言歌对着高季升微微扬了扬下巴,沉声道。 听了楚言歌的要求,燕希站在高季升的身后,不得不说,她确实有些佩服眼前女子的勇气,若是自己,一定没有那个勇气以死相逼。 一是没有那个本钱,二是没有那个胆量。 想到这里,燕希的嘴角不由得掀起了一抹苦笑,公子的眼光,何时差过? “我可以让你们见一面,你先将匕首放下来。”看着楚言歌决然的目光,高季升都快怀疑她会一不小心弄死自己了。 “请吧。”楚言歌话虽如此说,但是,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高季升知道,若是楚言歌没有见到叶苏,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所以,高季升冷冷的瞥了身后的燕希一眼,然后冷冷道:“去将人带上来。” 闻言,燕希微微敛眉,随即轻声应道:“是。” 没过一会儿,叶苏便被人抬上了十里亭,看着麻袋里昏睡的叶苏,楚言歌的目光凌冽的射向高季升,沉声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高季升微微皱眉,眼前的女子真是太不讨喜了,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不过是嫌他闹腾,迷晕了而已。”高季升冷冷的道。 对一个小孩子使用迷药,楚言歌看向高季升的目光,已经非常不善了。 “将他送过来,我要看看他是否安好。” “你说什么?”高季升怀疑自己听错了,楚言歌居然要亲自查看叶苏的身体?难道她以为自己是笨蛋吗? 闻言,楚言歌冷笑一声,将匕首拉近了自己的脖子,沉声道:“还是说,阁下想要一具尸体?” 知道了高季升的软肋之后,楚言歌便屡试不爽了。 只要他想要活着的自己,那他就别想事情的发展按照自己的预想来。 毕竟,她楚言歌也不是一个任由旁人牵着鼻子走的性子。 第两百六十章 龙脉移位(一) 看着楚言歌不似作假的表情,高季升毕竟不敢冒这个险,况且,他对自己带的人也有信心,所以,只见高季升轻轻抬手,示意下属将叶苏送到楚言歌的身前去。 两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高季升谅他们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当叶苏被抱到楚言歌身前的时候,楚言歌有些担忧的望了叶苏一眼,然后伸手摸了摸叶苏的小脸,确认叶苏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楚言歌这才缓慢的放下了匕首。 见楚言歌将匕首放下,高季升的眸子微微一闪,然后偏头对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高季升的手下领会了主子眼中的深意,沉沉的点了点头,然后迈开步子往楚言歌的方向走去。 楚言歌对外界的察觉一向灵敏,她怎么会不知道高季升和他手下之间的眼神交换?只是,楚言歌虽然知道,但是,她担心的却不是自己。 果然,在楚言歌的嘴角还未上扬的时候,一道劲风自自己的耳边擦过,之前想上前牵制住楚言歌的男子已经被萧染一掌劈晕了。 楚言歌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不可置信的望着萧染,然后倒在了地上。 看着那人的下场,楚言歌看向萧染的眼神似乎变了变,不自觉的,楚言歌小心的噎了噎口水。 她发誓,自己以后一定不要随意的挑衅萧染,否则........自己也不会比这些人好到哪里去。 楚言歌的目光,萧染何尝没有感觉?他就是感觉到了,所以他转头看向楚言歌,正好看见了楚言歌脖子上未干的血迹,一双瞳孔,沉沉的眯了起来。 一会儿给我解释。 楚言歌从萧染的眼里读出了他的话语,只是,楚言歌却没脸与他对视,只能讪讪的移开了目光。 解释什么的,还是等他们安全离开这里再说吧。 等离开了这里之后..........大概,也许萧染会看在自己是个病人的份上...........放过自己的吧? “你是何人??”就在萧染与楚言歌之间眼神暗自交锋的时候,高季升不甘寂寞的在一旁插嘴道。 萧染回头,冷冷的瞥了高季升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高季升何时被人下过这么大的面子?所以,直觉告诉高季升,他与萧染,并不对盘。 “给我将他拿下!”萧染明显的是楚言歌请来的帮手,如果此时高季升还不能反应过来的话,那他就真的不用混了。 听到高季升一声令下,周围忽然涌出了许多黑衣暗卫,那一身打扮,倒是像极了萧染的同僚,楚言歌在一旁暗暗想到。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萧染看着周围涌出的人群,眼底划过一丝轻蔑,就凭这些乌合之众也想留下他浮生公子?这人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嘲讽,在对付那些人的时候,萧染还不忘抽空对楚言歌说了话。 “你小心一些啊。”楚言歌听话的将叶苏抱在自己的怀里,退到了凉亭的一旁。 其实,如果高季升的目标是解决掉楚言歌的话,或许他还不至于这么心累,可惜,他想要的,是活着的楚言歌。 “给我抓住楚言歌!”高季升承认,自己真是要被气疯了!这次要是被楚言歌给跑了,不仅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以后想要抓住楚言歌,都会十分麻烦! “本王要活的!”人一旦愤怒起来,很多东西都不会管了,所以,当高季升那一声本王出口的时候,楚言歌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闪了闪。 南汉人士,自称本王,想找大唐留下的龙脉............眼前要抓住自己的男子究竟是谁,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或许萧染并没有注意到楚言歌的眼神,所以,当他解决掉身边的麻烦之后,一手将楚言歌拉到自己的身边,沉声道:“他们人多势众,虽然我不介意将他们全部杀了,但是多造杀孽总是不好,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带着他走!” “你还怕造杀孽?”楚言歌听后并没有担心萧染的意思,毕竟,这些东西,萧染似乎并没有放在眼里。楚言歌关心的是,萧染什么时候转性了? 闻言,萧染的嘴角微微一抽,然后没什么好气的说道:“我这是为某人积福!” 说完之后,萧染便一剑将迎上前捉拿楚言歌的人割破了喉咙,并且,将那些人往自己的身边引。 “快走!”萧染低吼道。 楚言歌也不是个磨磨蹭蹭的性子,只是轻声嘱咐了萧染一句,然后便提着衣裙,抱着叶苏离开了十里亭。 眼看着楚言歌就要离开了十里亭了,自己的计划将要泡汤,高季升不由得急红了眼,拿起手边的弓箭上了箭矢就要往楚言歌的身上招呼。 总之,楚言歌不死就行了,谁会在意她是不是断了一条腿? 楚言歌对危险的察觉自然十分敏感,在高季升将弓箭对准自己的时候,楚言歌便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向高季升,目光凌冽。 “你现在停下,本王还不会伤害你。”高季升自然也接触到了楚言歌的目光,所以,他还是决定和楚言歌和谈。 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萧染已经发现了高季升的动作,当下便一脚踢开身边的人,手中的长剑如破开了的绿竹,一路杀出了人群,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高季升的身前。 高季升的武功不弱,自然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从自己的面部迎来,所以,他当下便往后一退,再次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虽然高季升没有被萧染的长剑刺中,但是,那种冷冽的杀气,那样嗜血的眼神,高季升想,自己这一辈子都别想忘记了。 刚刚那一瞬间,若是他慌神了,没有躲开............他丝毫不会怀疑,萧染的剑,一定会刺穿自己的喉咙! 想到这里,高季升的心中便略微有些后怕,拿着弓箭的右手,都还在微微发抖。 这人,究竟是谁?他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杀气? 高季升往一旁的楚言歌看了一眼,发现楚言歌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高季升的眸子微微一眯,侧头对一旁的燕希吩咐道:“去将她给本王捉回来!本王要活的!” 闻言,燕希微微敛眉,沉声道:“是。” 第两百六十一章 龙脉移位(二) 眼看着燕希要往楚言歌的方向追去,萧染的眸子微微一寒,手中长剑一挥,脚尖轻点,顿时从包围圈里抽出身,三两下便拦住了燕希的去路。 “你们还真是找死!!”萧染的眸子微微一寒,然后手中的长剑一挑,临近萧染的一个人便瞬间倒下,双眼睁大,似乎连死都没有看清,萧染是怎么杀了自己的。 萧染本就是在血场之中厮杀活下来的,此时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逆鳞.........他萧染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心中一念,萧染的瞳孔便瞬间充斥着血红色,看得燕希微微一惊。 眼前的萧染没有戴面具,燕希自然认得出他就是前几日在茶楼里闹事的卫王李从瑾,虽然燕希不知道李从瑾与楚言歌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帮楚言歌来雪山救下叶苏,但是燕希知道,如果让萧染看见了自己........为了保住他的身份,萧染也不会让自己活下来。 所以,之前燕希一直躲在高季升的身后,生怕萧染会发现自己。可是,现如今,她还是不得已与萧染对上了,燕希的目光接触到萧染血红的眼睛时,心中微微一跳,有些害怕的躲在了身旁的黑衣人之后。 可是,燕希只是一露面,萧染便认出了她,只见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后沉声道:“是你?你是高子弋的人??” 只要认出了燕希,再将茶楼和眼前男子的身份一联系,萧染很容易的便猜出了今天的事情,究竟是谁的手法............高子弋吗?应该不是,否则,以高子弋的才智聪慧,楚言歌在还没有来这里之前,可能就已经被抓起来了。 若不是高子弋,那难道是眼前的红衣女子背主勾结?但是,似乎又不是这样的,或者说,燕希一开始,就是这个中年男人的手下。 “上!”看着萧染并不友善的神色,燕希还没有反应过来,高季升就在后面冷冷的开口了,所以,燕希也不确定高季升有没有听见萧染的问话。 看着眼前迎面而上的一批黑衣人,萧染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之前他已经将人杀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这些人,不过是做困兽之斗,既然他们想要送死,那他就成全他们好了!! 这么想着,萧染的眼神微微一冷,手下动作极快,身影一闪,眼前又倒下了一大片尸首。 高季升似乎对萧染的武功也有些头痛,他怎么会知道,挟持一个叶苏来要挟楚言歌,会扯出这么一个杀神?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人就要被萧染给杀完了,高季升这才后知后觉的头皮一麻,连忙低吼道:“撤!!” 不管高季升承不承认,今日的事情,确实是他太鲁莽了,否则,也不至于损失这么多人手。 此次高季升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不仅没有抓到楚言歌,相反还暴露了身份,他这次肯定不能再进金陵城了,他得快马加鞭的回吴越去,否则,诸葛依云不会放过他的。 这么想着,高季升对燕希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分,若不是这个不中用的下属随意的建议,他怎么可能会不顾高子弋的反对对楚言歌动手? 所以,当高季升的手下问他,“王爷,燕希姑娘还在下面,我们要不要将姑娘带上?”的时候,高季升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声,“走!” 燕希本畏畏缩缩的躲在黑衣人之后,可是,当她听到身后的动静时,不由得往后一看。 虽然她反应及时,但高季升已经带着人下了山,燕希的目光,只能看见高季升的一片衣角。 燕希愣愣的看着高季升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高季升给舍弃了。 就在燕希暗自神伤的时候,挡在她面前的一个黑衣侍从也死在了萧染的剑下。 燕希愣愣的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尸体,还有萧染戏谑的目光,燕希只觉得自己额头冷汗直冒,脚步也有些虚浮。 “王.........卫王殿下,饶过小女子一命吧..........”看着萧染渐渐逼近的剑锋,燕希一边后退,一边忍不住求饶。 闻言,萧染好整以暇的望了燕希一眼,然后嘴角轻勾,“本公子还是比较相信死人!”话音落下,手起剑落,燕希还没有回过神来,自己就被萧染割破了喉咙。 最后,燕希只能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捂住汩汩流下的热血,然后倒在了地上,身体略微抽了几下,再无动静。 看着燕希的尸体倒在自己的面前,萧染的眼神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眼神望向高季升离开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然后身形一闪,将剑归于剑鞘,连忙往楚言歌离去的方向追去。 而另一边,楚言歌带着叶苏下山,走到半路的时候,叶苏忽然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被楚言歌抱在怀里的时候,叶苏的小脸不由得微微一红,随即问道:“言歌姐姐,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眯,随即轻声道:“我带你来这里玩的,你之前睡着了。”说着,楚言歌就把叶苏放在了地上。 “玩儿?可是苏儿记得,苏儿是要去找言歌姐姐,但是...........没有找到言歌姐姐之前,苏儿好像就.........就睡着了。”叶苏歪着脑袋说道。 楚言歌抿唇道:“好啦,苏儿别想太多了,我们回家吧。” “嗯嗯!”小孩子心性单纯,自然是大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更何况,楚言歌的神情,真的很令人相信啊。 在楚言歌走后,萧染才出现在楚言歌之前驻足与叶苏说话的地方,看着雪地上两人的脚印,萧染的眸子划过一丝温柔,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渐渐消失的两个背影。 萧染暗自的叹了一口气,他身上满是血腥味,还是不要去见她了吧,一会儿,让人给她送去一封平安信就好了。 想到这里,萧染公子不由得抬头望天,有些怅然的舒了一口气,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啊? 或许,是从第一眼看见楚言歌的时候吧.............. 第两百六十二章 龙脉移位(三) 在楚言歌与萧染和高季升交锋的时候,诸葛依云和翟如璧正轻装慢行在钟山之上,两人闲庭散步,眼神却是极其肃穆,特别是诸葛依云,此时的她薄纱缚面,一双秋目露在外面,时不时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传信来说,龙脉出了问题,我看着,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啊............”诸葛依云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布局,看着那些看似散乱却有着明显规则的树木丛林,美目微微上扬。 原来,之前诸葛依云之所以会这么巧,在楚言歌受伤的时候来到金陵城,是因为之前翟如璧传信给她,说钟山上的大唐龙脉似乎出了不小的问题。 大唐龙脉自唐高祖建国以来就归荆南汉地的诸葛世家掌管,只是此事事关天下,除了诸葛世家的家主和蛊人之外,就连楚言歌都没有告诉,即使将来楚言歌会是那个有能力开启龙脉之人。 大唐龙脉,或许在世人看来,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在那些霸主眼里,却是代表王权的象征,如今群雄逐鹿,这名正言顺四个字,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如果有哪一个国家的皇帝得了这大唐的龙脉,便可以昭告天下,说自己是真命天子,说自己代表了未来一个时代的兴盛。 这,也许就是诸葛世家,就是龙脉存在的价值。 守护龙脉,是诸葛世家的任务,也是诸葛世家的使命。这就将诸葛世家与天下有意争夺大位的那些人联系了起来。 那些要龙脉,必得先得到传说千年重生的驭灵神女楚言歌。所以,从出生开始,楚言歌便与这个天下的走势,联系在了一起,像是一个怪圈,她永远都挣脱不得。 “主母,你看这里。”翟如璧听了诸葛依云的声音,这才将诸葛依云带到了自己发现的问题所在。 所谓龙脉,莫不是与五行八卦沾上边,这大唐的龙脉,虽在钟山,其实连绵数个国家,这钟山,只是其中一处命脉所在。 而此时,翟如璧的惊慌就来自命脉的移位。 山形崩塌,地河移位,这些因素,都有可能导致龙脉的位置转移。 只是翟如璧没有想到,他才在钟山呆了几年,这龙脉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什么?”诸葛依云跟着翟如璧走到了密林深处的一个石岩旁,看着那石岩上变化莫测的纹路,诸葛依云的面色终于忍不住变了变。 龙脉说白了就是一个天然阵法,龙脉所在,就是天子出世之地。 之前,龙脉一直在金陵城呆得好好的,所以诸葛依云才预测将来统一天下的国君会在金陵城出现,可是诸葛依云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数年,这龙脉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如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龙脉转移了的?”诸葛依云凝眉看着眼前纹路已经发生变化的石岩,面目变得有些难看。 如果这龙脉移位,那就预示着天子将不是南唐的人,如此一来,他们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 不仅如此,现在他们对未来的君主一无所知,再次寻找龙脉,少说也要两三年,就算是走楚言歌这条捷径,也要等上两年。 而这两年,乱世纷纭,权位更替变幻莫测,诸葛依云要怎么保证诸葛家依附的,是下一任的天下君王? 若是诸葛依云将宝押对了,那诸葛世家自然能再续大唐时候的繁华,若押错了,诸葛世家虽不至于灭族,但也好不了哪里去。 再等一个乱世到来,又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诸葛依云不由得感到一丝疲惫,为何,这种事情,要落到她诸葛依云的手中? “回主母,一月前。”翟如璧在发现龙脉的转移时便向诸葛依云传了信,所以,诸葛依云才来得那么快。 闻言,诸葛依云的眸子微微一闪,一月前? “近一月里,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离开了南唐?”说着,诸葛依云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望了的翟如璧一眼,沉声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南唐的贵族?” “属下不知,近一月,那些皇室子孙都留在金陵城,就连大辽的战北侯和南安王也在南唐,李璟为了尽地主之谊,更不可能会离开。”翟如璧凝眉回答道,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称呼李璟的名讳有什么不对。 至于诸葛依云,她的面色倒是略微有些不好看,不知是为了翟如璧口中的话语,还是为了已经消失不见的龙脉。 真是奇怪了,按理来说,龙脉一旦稳定,是不会再发生转移的才是............. “主母,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是加派人手,寻找新的龙脉吗?”翟如璧看着诸葛依云焦虑的神色,不由得轻声问道。 闻言,诸葛依云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道:“不了,现在重新入手,已经太迟。你还是留在金陵,看好歌儿吧。” 只要楚言歌在,这龙脉,便是他诸葛世家的囊中之物,以后谁要想统一天下,必得有求于诸葛世家,到时候,只要楚言歌没有出什么事,诸葛依云就不愁能与新皇搭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到这里,诸葛依云的眼角终于微微扬了扬,唇角轻勾道:“你留在金陵城,将歌儿看好了,你能保护她,比起渊儿,我更信任你,如璧,你可明白?” 只见诸葛依云微微转身,神色沉凝的看着翟如璧。 闻言,翟如璧心中一紧,似乎有些惶恐的道:“属下明白,属下感恩主母的厚爱。” 翟如璧是蛊人,自然注定了生生世世要与楚言歌绑在一起。 他死,楚言歌伤,楚言歌死,他死.............诸葛依云怎么能不放心呢?这噬心蛊,还真是一个牵制人的好东西........... 想到这里,翟如璧的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只是诸葛依云心系龙脉,并没有注意到罢了。 “对了,大辽与南唐的公主,什么时候成亲?”缓步走在林间,诸葛依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偏头问了翟如璧一句。 第两百六十三章 龙脉移位(四) “回主母,三日后。”翟如璧小心翼翼的回道。 闻言,诸葛依云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轻声道:“哦……那我参加了两国的和亲之后,再回吴越吧。” “是。”翟如璧怎么会不知道诸葛依云为何留下来? 不过是害怕在这期间,再出什么岔子罢了。 毕竟,两国和亲,场面盛大鱼龙混杂,这个时候,有诸葛依云在楚府,总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去招惹楚言歌的。 ………………………………………………… 因为有萧染断后,所以楚言歌带着叶苏,很安全的便逃回了金陵城。 回到楚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楚言歌推开大门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人,不是叶城,而是白烟。 楚言歌牵着叶苏跨进大门,疑惑的看着白烟,轻声问道:“叶城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楚言歌看着白烟身后站着的几个下人,这些人,不就是她派去给叶城当帮手的人吗? 这些下人都回来了,叶城怎么还没有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一声?”白烟并没有直接回答楚言歌的话,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楚言歌手上牵着的叶苏身上,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 叶苏是叶城的儿子,在白州的时候,白烟也是认识他们父子两个的。 只是白烟的性格没有楚言歌那般欢脱随性,所以,白烟对于叶家的人,也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所以,即使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了,白烟也没有与叶城父子亲近多少。 这一次,还是乐月告诉她,叶苏失踪了,她才知道这件事的。 听了白烟的质问,楚言歌倒是有些讶异的抬头道:“我给忘了!” 当时情况紧急,她尚在病中都马不停蹄的爬了起来,然后与叶城分头找人,哪里还记得通知白烟一声啊? 白烟一听,无语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轻声道:“苏儿一定累着了吧?你们带叶小少爷下去沐浴一番,然后让小少爷好好休息一下。” 对于白烟,叶苏始终没有对楚言歌那般信任,甚至可以说,叶苏对于白烟,是有些害怕的。 所以,听了白烟的吩咐之后,叶苏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楚言歌的手。然后跟着白烟给自己指定的下人,去沐浴洗漱去了…… 看着叶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楚言歌这才看着白烟,轻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言歌了解白烟,若不是出了什么事,白烟是绝不会将叶苏支走的。 而能将叶苏支走的事情……楚言歌的眼睛忽然一眯,沉声问道:“可是叶城哥哥出了什么事儿?” 闻言,白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原来,叶城和楚言歌分头前去寻找叶苏的时候,叶城心浮气躁,在一家客栈询问的时候,那客人嘲笑了叶城两句,两人便打了起来。 本来叶城是有功夫底子的,就算打起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是仗不住那些人人多势众,而且,取笑叶城的人,似乎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儿子,权大势大,没有人敢出头为叶城说话。 叶城与那些人厮打起来,楚府的下人本来上去劝架,可是都被一一扔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场面混乱,楚府的下人心里也是一阵诧异。 这叶城公子可是大人和小姐的朋友,可不能被这纨绔公子给打死了! 楚府的下人也都是机灵的,当下便商量着,一个去顺天府报官,一个回楚府去请白烟姑娘,若是大人回府了,那就将大人请来,总比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下人能处理现在的场面! 可是,当他们将顺天府的人请到那个客栈的时候,叶城的强势已经颇为严重了,可是,尽管如此,顺天府的人也不敢擅自收押尚书府的公子。 所以,顺天府的人便一不做二不休,把打架斗殴的那一群人抓了,包括已经重伤的叶城,可是,就是没有将那唆使打人的尚书府公子抓了去。 眼看着叶城就要被关进顺天府的大牢了,楚府的下人自然是有些害怕的,若是叶城出了什么事,楚言歌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慌乱之中,他们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先回来找白烟了。 虽然白烟在楚府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好歹也是主子。 听了那些下人的禀报,白烟虽觉得有些不耐,但好歹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当下便换好衣物,想直接去顺天府要人。 毕竟……楚渊也不是个什么没名没头的小官,这点面子,那顺天府尹不会不给。 可是,正当白烟到了顺天府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事情没有她想象得容易。 顺天府尹不卖楚渊的面子,而且,他还说了,叶城来历不明,谁知道他是不是他国的细作,在天子脚下惹事,顺天府尹不可能会放了他。 听了那顺天府尹义正言辞的话语之后,白烟只觉得心中一堵。她真是差点忍不住嘲讽这官吏,你这般为陛下着想,为什么不把那尚书府的公子一起给抓了? 交涉无果之后,白烟心中也有些郁闷,你说这叶苏还没有找到,这叶城怎么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呢? 她以前见这叶城,也是一个聪慧机敏的人,怎么到了南唐之后,就处处出错呢? 想到这里,白烟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莫不成,这逆境真的只能让人变得更加蠢笨吗?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去宫门口等着大人了,大人一出宫就能知道这个消息。”白烟说完之后,这才轻飘飘的望了楚言歌一眼。 闻言,楚言歌的眉头也拧成了一团,刚想说些什么,白烟忽然道:“你若是不想楚渊回来发火的话,你还是快些去把自己身上的衣物换了吧。” 要是让楚渊知道楚言歌不仅偷偷出了府,而且还去了雪山的话,楚渊一定会气得再将自己禁足半个月的! 想到这里,楚言歌连忙提起脚往自己的小院跑去。 第两百六十四章 离去(一) 等楚渊急匆匆的回到楚府的时候,楚言歌早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换了下来,除了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怎么回事?”楚渊一回到楚府便听到下面的人来报,说什么叶城出了事情,被扣押在了顺天府。 顺天府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帝直属的行政府衙,莫说楚渊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前行走,就是从二品以上的官员都不能直接与顺天府杠上,除非,他们不想在京城混了。 楚言歌和白烟自然免不了被楚渊细细的审问了一番,楚言歌虽不清楚始末,但是这件事,楚言歌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可是,楚言歌也没有那么蠢笨,她不会将自己独自上雪山救下叶苏,而且还是和萧染一起去的事情说出来的。 所以,楚言歌偷工减料的说了不少事情,就是半点没有说到自己去雪山救下叶苏的事情。 至于叶苏是怎么回来的.......楚言歌只告诉楚渊,是叶苏乱跑,跑出了金陵城,她是在放生池那里将叶苏给找到了的。 楚渊对楚言歌的说词似乎并没有什么怀疑,因为他现在忧心的事情是,如何将叶城从顺天府里捞出来。 “叶城受了很重的伤吗?”说这话的时候,楚渊是看向白烟的。 白烟微微点头颔首,轻声道:“确实不轻。”虽然白烟到客栈的时候顺天府的人已经将人给带走了,但是据那些下人所说,白烟也能够推断出叶城受了多么严重的伤。 听了白烟的声音,楚渊终于微微皱了皱眉,这件事,确实比他想象中要严重一些了。 且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能耐将叶城从顺天府里救出来,就是叶城的伤势,也不能在顺天府里多呆。 毕竟,顺天府里的人,可不是什么活菩萨,你若是不幸在里面病死了,反倒省了他们不少事儿。 想到这里,楚渊的脸色不由得变得铁青,似乎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这时,楚言歌在一旁插嘴道:“哥哥,或许,我们可以去找从嘉哥哥............” 其实楚言歌是想去找萧染的,但是只要楚言歌一想到萧染那张邪魅肆意的脸,她就不想与他多谈正事儿。 况且,楚言歌要救的人是叶城,萧染会不会帮忙暂且不说,若是萧染公子吃起醋来,那指不定会将叶城怎么样呢,更别说救他了。 “王爷?”楚渊在楚言歌话音落下的时候,便偏过头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审视。 见此,楚言歌心中一凛,虽然她不知道李从嘉和楚渊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楚言歌隐隐的感觉,楚渊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亲近李从嘉了,是因为.........什么呢? 不过,就算楚言歌的心中对此多有不解,但是楚言歌还是点点头,迎着楚渊审视的目光道:“是啊,从嘉哥哥是王爷,那顺天府尹怎么也要卖一个面子给从嘉哥哥吧?” 说完之后,楚言歌还不忘看了楚渊一眼,轻声道:“况且.........叶城哥哥也等不起了。” 其实之前叶城的身体也是十分健朗的,只是自从来了金陵城之后,叶城因为华霜和叶芷荨的事情,一直郁结于心,身体也是每况愈下,现在更是被打成重伤下狱,若是楚言歌和楚渊不能及时将他给救出来,想必........他是真的讨不了好了。 “你让我再想想吧。”话音落下,楚渊便起身想要离开,可是,楚言歌却忽然站起身,叫住了楚渊,“哥哥。” 楚渊回头看向楚言歌,白烟也是朝楚言歌投去不解的眼神。 楚言歌微微低头,以一种不属于她的老成语气说道:“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与从嘉哥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一直明白,任何事情,都没有人命来得重要。” “如果哥哥明知叶城哥哥危在旦夕,还是不愿意去请从嘉哥哥帮忙的话,那我只想说,歌儿对哥哥很失望。” 说完之后,楚言歌也不再看楚渊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等到楚言歌走得远了,白烟这才站起身,不自觉的看了楚渊一眼,然后轻声道:“公子,其实白烟觉得,少主说得是对的。” 虽然白烟与叶城没有多大的交情,但是白烟知道,在楚渊的心中,叶城应该还是算楚渊的朋友的。 否则,以楚渊的性子,他一定不会让叶城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么久。 不知楚渊是不是将楚言歌和白烟的劝说听到了心里。 总之,翌日一大早,楚渊便登上了郑王府拜访李从嘉。 当楚言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收到萧染传来的,所谓的保平安的信。 其实,萧染这个人,他哪里会做什么正经的事情?昨日没让人送来平安信,今日倒是让一只白鸽把这封半是调戏,半是撩拨的信传了过来。 楚言歌想,她还真是对萧染过于纵容了,连这种玩笑,萧染都开得起来。 “小姐?”乐月看着楚言歌手中已经捏成一团的信纸,当下不由得为这送信人捏了一把汗。 “哥哥去了郑王府就行,想必叶城哥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府了,你去让人请一个大夫,对了,这件事,不能让苏儿知道。”楚言歌闻言抬头望了乐月一眼,然后沉声吩咐道。 闻言,乐月的面色微微一僵,在楚言歌还没有发火之前,连忙退出了楚言歌的视线。 等乐月退出去之后,楚言歌这才拿起手中的信纸,咬牙切齿的道:“萧染——!” 而此时,尚在燕王府,舒舒服服晒太阳的萧染公子,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但是萧染公子并没有在乎这个,因为,他的心情可是十分美丽。 毕竟,调戏楚言歌什么的,他已经想了好久了,这一次终于实现了。所以,萧染公子不仅没有作为男子应有的愧疚,反而想着,以后一定要多与楚言歌通信什么的,萧染公子美其名曰,促进感情。 只要一想到楚言歌收到那封信,怒气冲冲但是又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时候,萧染便觉得心中一阵痛快。 第两百六十五章 离去(二) 只是这个时候的萧染公子并没有想过,他若是这么一下将楚言歌给得罪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能不能活下去............ 楚渊拜访郑王府的事情,顺天府尹自然有所耳闻,只是他不知道楚渊竟将叶城看得这般重要,居然请来了郑王殿下做说客。 其实,能坐上顺天府尹这个位置,这位大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笨蛋。所以,在楚渊和李从嘉一起到顺天府的时候,那顺天府尹便笑吟吟的出来迎接了。 “下官见过郑王殿下。” “楚渊见过徐大人。” 在顺天府尹朝李从嘉行礼的同时,楚渊也对着顺天府尹微微颔首点头。 “徐大人过于拘礼了。”李从嘉淡淡的开了口,然后率先走进了顺天府的衙门。 见此,那徐大人连忙跟上了李从嘉的脚步,余光还不时的打量着楚渊。 楚渊与李从嘉的关系,金陵城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徐大人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徐大人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叶城,楚渊竟会请李从嘉出手。 可怜的徐大人还在疑惑这件事的时候,楚渊已经和李从嘉一起走进了衙门。 李从嘉自然是坐在首位的,楚渊坐在李从嘉的下首,看着眼前毫不讲礼的两个人,徐大人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抽,这些人还真是半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不知王爷驾临下官这小小的顺天府,可是有什么吩咐?”那徐大人自然是知道李从嘉所为何来,但是绕圈子这种事,徐大人也不是不会做。 果然,李从嘉沉吟半晌之后,终于道出了自己所为何来。 “本王听说,昨日有人在金陵的客栈里大打出手?大人一去,便将所有人都带走了?”李从嘉漫不经心的说道。 闻言,那徐大人的心中一惊,但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还不至于失态,只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这等小事,王爷是如何知道的?不过是几个纨绔子弟而已,何须劳烦王爷亲自来过问一趟?” “不知大人抓了哪些人啊?本王恰好闲得很,不如帮大人掂量掂量,也算是为父皇分忧。”李从嘉不咸不淡的声音缓慢的响起。 闻言,徐大人差点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若是他知道叶城能够请来一个李从嘉,他是宁愿得罪那户部尚书的。 毕竟,在金陵城混得久了,是个官场人都明白,这位才是正宗的嫡子,又颇得当朝陛下喜欢,就算现在立下了皇太弟又如何?自古以来,哪位君王不是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的? 所以,在这些朝中大臣看来,这皇位,十有八九还是李从嘉的。毕竟是嫡子,又有圣宠,只要李璟有这个想法,那他们这些朝廷命官也是半个字都不敢说的。 “嗯?大人可是没有听见本王的话?”见那徐大人久久不曾开口,李从嘉不由得再次出声道。 闻言,那大人神色一僵,有些难受的扯了扯嘴角,将昨日抓来的人一一报了出来。 “哦?不知他们是因何事起了争执?”李从嘉淡淡的望了徐大人一眼。 徐大人心中一抖,轻声道:“下官不知.........”这事儿真不能怪他,他确实不知道啊........... 本来这件事就是芝麻一点儿大的事情,他作为一个顺天府尹,怎么会去管这种小事儿呢? 所以,昨日将人抓回来之后,徐大人便将这些人统统收押了,想着将人关上几天,让他们吃些苦头,然后再审理此案。 若不是什么大事,那便收押两月,将人放了。 可是,徐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人里面,有一个被打成重伤的叶城? 不过,就算徐大人知道这件事,恐怕他也不会过多过问。 毕竟,这年头,死在顺天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怎么会去管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就将人尽数给抓回了顺天府?你就是这么治理金陵的吗??”李从嘉一拍手边的木桌,略有些愤怒的吼道。 李从嘉确实是生气了,因为,他似乎通过这顺天府尹看到了南唐腐烂不堪的官僚制度。 连京官对这些百姓都是这般敷衍,那外放的官吏,还不为祸一方吗? 看着李从嘉怒气满满的脸色,徐大人的身形微微一抖,刚想说些什么。 李从嘉再次冷笑道:“据本王所知,昨日惹事的可是尚书府的嫡公子?” 南唐的户部尚书,姓李,膝下只有一位嫡子,平日里,可是对这位嫡子百依百顺,不能忍受他受半点苦。所以才将那公子养成了如今纨绔子弟的模样。 听了李从嘉的问话,徐大人的眸子微微一暗,随即颤声道:“..........下官不知。” “你又不知,你不知,为何还要收押众人??你这是摆明了告诉金陵的百姓,你这是欺软怕硬啊.........” “王爷!”徐大人忽然抬起头,凝视了一眼李从嘉的眼神,然后又将视线转移开了去。 “王爷,这事儿,下官可是按着程序走的。”徐大人有些不满的说道。 就算李从嘉是王爷,他也不能插手自己顺天府的事情吧? 听了那徐大人的声音,李从嘉微微皱眉,冷声问道:“既然是按着程序走,为何不收押李家公子?”李从嘉的眸子微微一冷。 闻言,徐大人的额头上不由得冒起了冷汗,沉默半晌之后才道:“王爷,这件事,是下官处理有误,还望王爷恕罪。” 不管那徐大人有千万个理由,他没有收押李家的公子,就是错。 “哼,你也知道这是你的错?”李从嘉冷冷的望了徐大人一眼,然后轻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便尽快将案件给审理了,至于率先挑事儿的李家公子,本王也不强求大人将人抓来。” 闻言,那徐大人抬头望了李从嘉一眼,只见李从嘉的嘴角微微一动,轻声道:“本王要带走一个人,等案件审理的时候,再将人送过来,徐大人,这不过分吧?” 听了李从嘉明显带着威胁的声音,徐大人的嘴角微微一抽,嗯...........确实不过分,您老人家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第两百六十六章 离去(三) 来了之后不仅训斥了他一顿,还出声讽刺了他,说到最后,终于把来意说了出来。 “是..........” 李从嘉和楚渊顺利的将人从顺天府里带了出来,没过一刻钟,这件事便传到了皇宫,李璟听后,倒是难得的扯出了一抹笑意,轻声道:“这从嘉,倒是学会了一些官场法则。” 见李璟嘴角挂着的笑容,站在李璟身旁的陈福林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陛下啊..........这好的歹的,都被您给说了。 将叶城从顺天府带回楚府之后,楚言歌事先请好的大夫便替叶城处理了伤口,并且开了药方。 既然是李从嘉将人从顺天府捞出来的,李从嘉自然是和楚渊一起回的楚府。 所以,当楚言歌看到李从嘉和楚渊的身影时,并没有多大的惊讶。 “从嘉哥哥,好久没见了。”将叶城安置好之后,楚言歌这才和李从嘉走在楚府的羊肠小道上,轻声的说起了话。 闻言,李从嘉眸子微微一闪,其实,他们之间也算不得许久不见,只是楚言歌病时,李从嘉见到她的时候,她不知道罢了。 不过,李从嘉肯定不会将他与楚渊的对话告诉楚言歌,所以,李从嘉只是轻声的应了一声:“是啊,歌儿近来可好?” 听了李从嘉的关怀,楚言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早该猜到,李从嘉是不知道自己的伤情,所以才没有来楚府看自己的。 想明白之后,楚言歌对着李从嘉轻轻一笑,抿唇道:“挺好的,从嘉哥哥呢?” 挺好的...........李从嘉目光深沉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低眉,轻声道:“尚可。” 他的生活,还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身为皇子,除了自己的大哥,还会有谁会那么不长眼找自己的麻烦? “那就好,从嘉哥哥是不知道,歌儿都快要闷死了。” “怎么回事?”李从嘉顿住脚步,望了楚言歌一眼。 这些日子,楚言歌一直被楚渊关在小院里,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她自然是说起来滔滔不绝了。 楚言歌将自己被楚渊‘囚禁’的经历说得凄惨无比,为的便是李从嘉能够替自己求情,好让她过两日能出去凑热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李从嘉,这一次居然没有和她同仇敌忾,只是淡笑的看着楚言歌,轻声道:“楚兄这般做,定是为了歌儿好。” “为我好??哥哥难道不知道我会被闷死吗?”楚言歌夸张的指了指自己,面目狰狞的说道。 闻言,李从嘉的面色微微一变,却没有接口。 见此,楚言歌自然知晓了李从嘉的兴致不高,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楚言歌想,或许是李从嘉这两日有些劳累了。 所以,当李从嘉说起要回王府的时候,楚言歌并没有出手拦他。 李从嘉离开之后,楚言歌正欲关门回自己的房间歇息一会儿,谁知她一转头,就看见了楚渊站在自己的面前。 “........哥哥?怎么了?”楚言歌走近楚渊,语气透着几分欢快。 闻言,楚渊往门外的方向望了几眼,然后轻声问道:“王爷走了吗?” 虽然楚言歌不明白楚渊为何问李从嘉是否离开了,但是,楚言歌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哥哥找从嘉哥哥还有事吗?” “没有。”楚渊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抿唇道:“你先回去吧,这两日你也累着了。” 楚渊对楚言歌嘱咐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大门口,留下了一脸疑惑的楚言歌。 咦..........哥哥这是怎么了?他与从嘉哥哥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呢。 楚言歌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最后发现自己啥都想不明白之后,楚言歌终于认命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撑着脑袋,撇了撇嘴。慢悠悠的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而李从嘉从楚府离开之后,却没有直接回王府,只是带着王权,去了凤凰楼的春雨阁。 李从嘉上春雨阁的时候,将王权留在了凤凰楼下,说是想自己静一静。 王权自然不敢违抗李从嘉的命令,所以便乖乖的站在了凤凰楼下,目光担忧的看着缓步上春雨阁的李从嘉。 这算是王爷第一次带楚姑娘出府游玩的地方,想必,王爷对这里的感情,是有所不同的吧。 正当王权想入非非的时候,一身红衣,头戴金钗步摇,妖娆多姿的幻凌,从凤凰楼上,缓步走了下来。 幻凌既是舞姬,走路都是摇曳多姿的,让凤凰楼内外的客人,都看得直流口水,王权也不例外。 就连幻凌走到王权的眼前的时候,王权的眼神都还是没有收回来。 “王权,王爷可在春雨阁上?”幻凌的声音透着几分蛊惑,一张一合的嘴唇,似乎有魔力一般,让人不得不盯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看着王权点头,幻凌的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她就知道,王权在凤凰楼,他也一定是在的。 这么想着,幻凌提着衣裙就要往春雨阁走,这时,王权的神智似乎恢复了一些,他连忙拉住自眼前掠过的一抹红衣,忙声道:“幻凌姑娘!王爷说了,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任何人不得打扰!” “任何人?”幻凌回头,目光冷冽的看着王权。 王权被幻凌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紧,但是,迫于李从嘉的压力,王权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王爷可是心情不好?”幻凌停住脚步,回头盯着王权。 “是。” “为何?”幻凌凝眉问道。 闻言,王权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在幻凌犀利的目光下,将这些日子以来,李从嘉与楚氏兄妹发生的事情,都同幻凌说了一遍。 王权说得快速到位,说到后面,王权的声音更是带上了几分愤怒,他家王爷才貌风流,俊逸潇洒,怎么那楚姑娘就不喜欢自家王爷呢。 听了王权的一番说词,幻凌的脸色倒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王权说完之后,幻凌的脸色仍旧没有好转。 这让说得尽兴的王权不由得一愣,轻声问道:“幻凌姑娘?” 第两百六十七章 离去(四) “我没事。”幻凌将王权的手拂开,目光阴沉的应了一声。 闻言,王权不由得微微一愣,没事?幻凌姑娘,您这副样子,可不像真的没事啊......... “你在这里等着。”幻凌侧身对身后的丫鬟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提着衣裙,缓步朝春雨阁走去。 见此,王权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拦住幻凌的去路,扭扭捏捏的说道:“幻凌姑娘,王爷.......王爷吩咐了。” 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上前。 看着王权脸上划过的无奈,幻凌怎么会读不懂王权的意思? 就是读懂了,所以幻凌才更加生气,在之前,那不过是个平民女子,怎么有那个福气,让李从嘉这样风光霁月,身份高贵的人放在心上? “你让开。”幻凌冷冷的斜视了王权一眼。 王权被幻凌的目光吓了一跳,但始终没有移开身子,他现在只是李从嘉的奴才,他可不能被美色所迷惑。 看着王权不为所动的模样,幻凌微微皱眉,冷声道:“你让还是不让?” “..........幻凌姑娘。”王权微微低头,虽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但是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幻凌被王权的态度气得脸色铁青,从她坐上保宁王侧妃之后,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就在幻凌即将发火的时候,李从嘉清淡的声音,从春雨阁上传来。 “王权,让她上来。” 既然李从嘉都开口了,王权自然不能再拦着幻凌。 幻凌走上春雨阁,曳地的长裙在春雨阁小小的楼阁上,显得有些过于繁复,只是,幻凌却丝毫不在意,她径自的走向了李从嘉,俯身为李从嘉添了一杯茶,就像两年前,她还在凤凰楼跳舞的时候一般。 那段时光,真是她最美好的日子,那时候,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旁,替他斟酒,为他跳舞,有的时候,还会陪他下棋。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李从嘉在教她,可是,幻凌十分聪慧,没过多久就摸到了门路,与李从嘉下棋,她十分用心。所以,运气好的时候,幻凌还能赢上那么一两局。 但是,幻凌一直觉得,那个时候,她之所以能赢李从嘉,都是因为李从嘉在让着自己。 只是,自从她与庆王和保宁王扯上关系之后,她与李从嘉的距离,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为了让李从嘉开心。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她不但没有让李从嘉过得更幸福,反而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到了如此地步? 难道..........她幻凌,真的这般罪不可恕吗?明明,明明她也有苦衷的........... “王爷。”幻凌见李从嘉迟迟没有将手中的茶杯拿起,当下不由得轻声唤了李从嘉一声。 他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啊?哦............本王有些失礼了,还望侧妃莫要见怪。”李从嘉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幻凌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僵硬了。 侧妃,又是侧妃,这两个字在别人的口中,幻凌从不在意。可是,每一次听到李从嘉这么喊她,她就觉得,自己身心都在受着煎熬。 “侧妃请坐吧。”李从嘉摩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茶杯,抬头对着身旁的幻凌说道。 幻凌是李宣远的侧妃,按理来说,李从嘉还要唤她一声五皇婶,这样像个丫鬟一般站在自己的身旁,确实有些欠妥。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幻凌的眸子微微一闪,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绝李从嘉的好意,当下也只有点点头,然后坐在了李从嘉的对面。 虽然幻凌可以不要名声,但是李从嘉的名誉,幻凌还是不可能不顾的。 毕竟,她现在是李宣远的侧妃,若是旁人看见她与李从嘉坐在一起,传出去的话,对李从嘉的名声一定会有些损害的。 “侧妃可是有什么事?”等幻凌坐了下来,李从嘉才淡淡的开口道。 “我..........无事。”幻凌放在桌下的手都快被绞断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何尝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过话? 这一次,幻凌是真的很紧张。 “哦,侧妃若是无事的话,就先请回吧,这春雨阁,总不是个好地方。”李从嘉清淡的声音响起,幻凌倏地抬起了头,有些讶异的看着李从嘉,轻声道:“王爷?春雨阁.........” 春雨阁,怎么不是个好地方了?当然了,幻凌并没有将自己想要问的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她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侧妃,你现在是保宁王府的侧妃,按照辈分,侧妃可以直接唤本王一声从嘉。”李从嘉的话倒是没错,如今幻凌是李宣远的侧妃,随着辈分,李从嘉比幻凌还要小一辈,唤他从嘉,倒也不错。 只是,幻凌怎么肯?在她的心里,李从嘉永远是她的主子,是她的王爷.......... “王爷,你可是,还在恨我?”幻凌凄楚的看着李从嘉,泪水布满了眼眶,眼看着就要泪盈于睫。 “我不再恨你。”李从嘉说的是真话,既然李弘茂并没有死,他又何必去恨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不恨?”幻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果李从嘉说恨,她或许会很难过,但是,绝不会如现在一般,有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在李从嘉的心中,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连恨,都不想恨自己了吗? 幻凌的目光那样凄苦,那样幽怨,李从嘉不会没有注意到,只是,注意到了又如何?李从嘉仍旧没有那个心思去在乎幻凌的想法。 “侧妃若是无事,从嘉就先告辞了。”说着,李从嘉便站起了身子,然后缓步往春雨阁的帘幕走去。 “王爷!”幻凌忽然出声叫住李从嘉。 李从嘉回头,疑惑的看着幻凌,沉声问道:“何事?” 何事?他这么平淡无奇的问自己,何事? 幻凌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轻声道:“无事,只是幻凌想告诉王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想告诉他的,只是这个而已。她总不能告诉李从嘉,我很想你吧? 第两百六十八章 离去(五) “本王知道了,侧妃也是。”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李从嘉便快步离开了春雨阁,留下了一脸泪水的幻凌,独自站在春雨阁上,愣愣的出神。 “娘娘?”当幻凌的丫鬟从楼下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幻凌一脸呆滞的模样。 “走吧。”幻凌抬眼望了一下脸上布满担忧的丫鬟,然后缓慢的伸出手,搭在了丫鬟的手背上。 ................................................ 两日后,大辽和南唐的和亲盛宴,前所未有的壮大盛礼,整个金陵城,都弥漫着喜庆的气氛,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耶律阮一身大红衣袍,骑着白色的战马,从大辽驿站一路游街前往皇宫南大门。 皇家嫁女,正门大开,李璟亲自将李永微送到了南宫门,李璟的身侧,是同样盛装出席的钟皇后和大宁公主李永仪,至于李永仪之后,则是南唐的嫡公主李永姗,李永姗身旁,是三公主,四公主。 李璟的左下首,依次是燕王李弘冀,卫王李从瑾,郑王李从嘉,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皆是一身亲王正服,以显对大辽的重视。 等到耶律阮的队伍越过御街最后一道弯道的时候,李璟满意的点了点头,虽说耶律阮是大辽的儿郎,但是,这相貌肖母,倒是像极了江南人士。 从李从嘉的方向看去,正好能够看见耶律阮的两侧,是一身黑衣劲装的耶律瀚和红衣张扬的雅南郡主耶律辛娅。 今日,耶律辛娅倒是收起了一贯喜好闹事的模样,规规矩矩的骑马行在耶律阮的左手边,脸上挂着淡笑,并不失礼。 至于耶律瀚,脸上倒是难得的没有了属于战场的锋利。 等迎亲的队伍行驶到南宫门的时候,耶律阮这才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缓步走到李璟的身前,以大辽的规矩给李璟行了个礼,沉声道:“南唐陛下,今大辽南安王不甚荣幸,能娶得南唐公主。” “哈哈哈哈!南安王太过谦逊了,朕也很高兴,有南安王这样的乘龙快婿啊!”李璟大笑一声,然后从一旁牵过李永微的手,递给了耶律阮,两人在南宫门告别了李璟之后,耶律阮便带着大队的人马,从御街驱马过了龙光门,一路出了金陵城,往北而行。 这一场盛大的婚宴,在热闹中落下了帷幕,公主被大辽的人接走了,但是,除了耶律阮之外,耶律瀚和耶律辛娅却依旧留在金陵城,因为,他们还在等着大辽新的和亲公主到来。 在回驿站的途中,耶律瀚和耶律辛娅两人骑着身下的马儿,慢悠悠的走在金陵城的街道上。 “大哥,父王有没有说陛下送来的和亲公主是谁啊?”耶律辛娅百无聊奈的看着耶律瀚。 闻言,耶律瀚的眸子微微一闪,然后沉声道:“是耶律萧眉。” “什么?耶律萧眉??”耶律辛娅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去,就能明白,这位耶律萧眉的身份,有多么尊贵,并且,让她诧异。 与此同时,才参加了自己二妹的婚宴回宫的李永仪收到了一封千里传书。 看着传书了写下的密密麻麻的字体,李永仪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信纸放在油灯上,看着那信纸,慢慢的烧成了灰烬。 看着灯罩里留下的灰烬,李永仪的眸子微微一敛,摩挲着手掌,轻声道:“耶律萧眉..........呵呵............也不知道父皇会将这位尊贵的公主,许给谁呢..........” “耶律萧眉是谁啊?”楚言歌没有去看成两国联姻的大场面,心中十分堵塞,所以,无聊的她就选择了来找同样无聊的高子弋。此时,楚言歌还躺在桃林的摇椅里,悠闲的吃着果子。 听得磨药的高子弋提起这位和亲的大辽公主,当下不由得问了一句。 看着楚言歌嘴角还遗留着没有吃完的残渣,高子弋不由得微微摇头,然后轻声道:“这耶律萧眉,是先帝的嫡兄唯一的女儿,她的母亲,是大辽第一家族萧氏的嫡小姐。所以,她的姓名里,有一个萧字,据说,这是她外公为她取的字。” “听上去来头好大的样子。”楚言歌窝在摇椅里,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和亲公主嘛,不管你之前的身份有多么尊贵,到了其他的国家,还不是无依无靠的女子? 不过,如果你身后的家族大一些,自然不用吃那么多的苦。 高子弋无奈的笑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抿唇道:“你可别小看了她,她不仅是大辽最尊贵的公主,更是萧家培养的未来的皇后。如今被穆宗这么送到了南唐,说不定,萧家和耶律家,就要反目成仇了。” “这么严重吗?”楚言歌有些讶异的问道。 至少,在楚言歌看来,这萧家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吧? “萧家恨的,自然不会是穆宗,他们只会以为,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是耶律屋质。” “为何?”楚言歌终于来了一点兴趣。 看着楚言歌手中还未吃完的果子,高子弋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笑意,然后轻声道:“你就没想过,为何耶律辛娅,不和亲吗?” “她是神女。”楚言歌皱眉道,就算这是虚无缥缈的事情,耶律辛娅也是不可能离开大辽的,因为,她的身份注定了她只能为大辽效力。 “谁知道呢?除了穆宗和耶律屋质之外,谁还知道耶律辛娅是大辽的神女?在旁人的眼里,耶律辛娅只是一个郡主,只是北院大王的女儿,这种身份,不高不低,正好用于和亲。”高子弋淡笑着打破了楚言歌的疑问。 闻言,楚言歌这才抬头望了高子弋一眼,然后微微皱眉。 是这样的吗?因为耶律辛娅是耶律屋质的女儿,因为她没有和亲,矛头就会指向耶律家吗? 或者说,耶律屋质一系? 看着楚言歌紧皱的眉头,高子弋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所以说,这穆宗,也不是个昏君。” 能在混乱的宫变里坐上那个位置,谁又会是傻子呢? 第两百六十九章 离去(六) “耶律屋质不可能让自己的爱女和亲,那他与萧家的仇,算是结定了?”楚言歌偏着脑袋看向高子弋。 闻言,高子弋微微点头,然后将手边的茶杯拿起,轻抿了一口。不再开口,楚言歌确实是个伶俐聪慧的人,他只需要点上一点,楚言歌就会明白了。 而另一边,耶律瀚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因为,多想一下,他就明白了穆宗的意思。 “大哥可是在担心父王?父王英明神武,必定不会被萧家算计的。”耶律辛娅歪着脑袋看向耶律瀚,眼里也是布满了担忧。 闻言,耶律瀚将目光移向耶律辛娅,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辛娅,也许父王的处境也不好过。” “为什么?”耶律辛娅将马儿的缰绳拉了拉,缓慢的行到了耶律瀚的身边,沉声问道。 “辛娅,我们这么久才知道来南唐和亲的人是耶律萧眉,你以为,父王在幽州,还会好过吗?” 他们的眼线已经遭到了侵蚀,之前耶律瀚还担心是后周那位的手段,可是现在看来,或许.........是萧家,和穆宗的手段罢了。 功高盖主,自古以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大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现在回幽州不行吗?”耶律辛娅同样有些焦虑,虽然她对耶律屋质的感情没有对耶律瀚这般深厚,但是,再怎么说,耶律屋质也是她的父亲,她不可能对耶律屋质的境遇,视而不见。 原本耶律辛娅以为耶律瀚会同意自己的请求,没想到耶律瀚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然后沉声道:“不行。” “为什么?大哥,你明知道现在父王在幽州的处境很艰难,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去?”耶律辛娅实在不明白耶律瀚在想些什么,若是他们回了幽州,穆宗看在耶律辛娅是神女的份上,一定不会对耶律屋质怎么样的。 况且,耶律瀚的手中还有大量的兵马可以调动,只要穆宗不想自己的国家被窝里反,就不会对耶律屋质做些什么。 可是,耶律瀚不是耶律辛娅,做什么事情不考虑后果,他要想自己做了这些事情之后,会给大辽,或者说,耶律屋质一系带来一些什么。 他们无旨回京,是抗命。不接应和亲的耶律萧眉,是违命。这不仅会让大辽有了理由处置她们两个,更会让南唐的朝臣觉得,他们大辽目中无人,特别是他这位战北侯。 如此一来,那和亲的益处,也就渐渐没有了。 这种责任,耶律瀚负不起,耶律辛娅更加负不起。 所以,耶律瀚只是轻叹了一声,然后拉了拉马缰,偏头对耶律辛娅道:“行了,走吧。” 闻言,耶律辛娅被耶律瀚的选择吓了一跳,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耶律瀚,沉声道:“大哥,我们.......” “辛娅,万事,以大局为重。”耶律瀚打断了耶律辛娅的声音,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闻言,耶律辛娅微微一愣,随即傻傻的问道:“什么是大局?大哥,我一向很敬重你,现在你告诉我,什么是大局?将父王置于不顾,就是顾全大局吗?” 听了耶律辛娅略带指责的声音,耶律瀚微微闭上了双眼,然后淡淡道:“辛娅,现在,两国和亲,就是大局。再说了,父王那里,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父王英明一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一个小小的萧家算计到的。” 说完之后,耶律瀚淡淡的扫了耶律辛娅一眼,然后夹紧马肚,一路往驿站的方向驶去。 看着耶律瀚越走越远的背影,耶律辛娅闷闷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冷哼了一声,这才驱马跟上了耶律瀚的步伐。 等就等吧,这耶律萧眉自小娇生惯养,比卡玛公主还要娇贵几分,等她摇摇晃晃的到金陵城,恐怕已经入冬了。他们在南唐耽误这么多的时间,也不知道父王在幽州会怎么应付那些朝臣。 想到这里,耶律辛娅的心中便如同堵上了一口巨石一般,难受得紧。 ................................................... 后周,汴京。 一处雅致的小院里,荣子木端坐在小院假山旁的凉亭里,与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对弈。 一局结束,荣子木以半子获胜,那老者欣慰的抚了抚长长的胡子,然后不无慈祥的看着荣子木,轻声道:“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听了老者的赞叹,荣子木微微颔首,谦逊的道:“是先生礼让了。” 闻言,老者眼中的赞许更胜之前,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老者看向荣子木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些可惜。 荣子木一向十分敏感,当他感觉到老者的目光改变之后,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话想对子木言明?” “子木,世间之事,变化莫测,你若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老天爷总会从别的地方补偿给你的。”老者若有所思的说道。 闻言,荣子木的眸光微微一闪,随即执起一颗白子,落在了天元之地,随即沉声道:“可是,如果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舍弃的东西,何止万千?最后,连自己的姓氏都舍弃了,若是还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他便会毁了他! 只见荣子木的目光微微一暗,手中的白子便化为了一堆粉末,在荣子木将手移开的时候,粉末便被一阵微风吹开了。 看着荣子木的动作,老者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眼前的人了,当下也只有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开口。 老者姓孙,是荣子木的启蒙先生,可以说,他是看着荣子木长大的。 其实,在很久之前,孙先生便已经发现了荣子木心中的野心,只是,他以为自己能劝得住,可是,这么多年了,他看着荣子木的野心慢慢的膨胀,长成了一道沟壑,再也没办法跨越。 孙先生的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看着那孙先生的表情,荣子木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荣子木并不是一个会听旁人劝解的人,就算之前孙先生出言相劝,恐怕,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第两百七十章 离去(七) “与我下了一局棋,想必先生也是累了,来人啊,扶先生下去休息。”荣子木淡淡的吩咐道。 闻言,孙先生抬头望了荣子木一眼,看着荣子木眼里不似玩笑的神情,他只好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随着那前来扶住自己的丫鬟出了凉亭。 看着孙先生被丫鬟搀扶着走远,荣子木的眸子才微微闪了闪,但是,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时,一直负剑而立在荣子木身后的慕千凝忽然道:“先生,你不该如此对孙老先生的,他是您的老师。” 听了慕千凝毫无起伏的声音,荣子木倒是难得的沉吟了半晌,然后才缓慢的站起身。 正当慕千凝想开口请罪的时候,荣子木忽然叹道:“千凝,你不明白。我不是不听老师的话,我只是,想要的太多。” 换言之,他若是听随孙先生的教导,恐怕,就没有今日的荣子木了,可是,他喜欢如今的荣子木。 慕千凝虽为人冷漠,但是也懂得人情世故,所以,当她听到荣子木的声音时,她就明白,荣子木是什么意思。 “是,是属下逾矩了。”慕千凝后退半步,对着荣子木拱手道。 闻言,荣子木回头看了慕千凝的动作一眼,双眼微微一眯,沉声道:“千凝,你明白,我不想.........” “先生,今日是先生进宫的日子。”慕千凝径自的打断了荣子木想要开口的话,然后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着荣子木。 闻言,荣子木微微低头,有些怅然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缓步走出了凉亭。 等到荣子木离开之后,慕千凝身形一闪,也消失在原地,她是暗卫,出了这座小院,她自然要在暗处保护荣子木的安全。 而此时,独自穿过红色长廊的荣子木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慕千凝的冷漠,李长宁的恭敬,林静嘉的惧怕,玉书萱的恭顺..........这些东西,不算是他真正想要的,可是,却是他实实在在感受到的。 可是,他不想要,这些东西,他都不想要。 汴京的皇宫在城中以南,与南唐金陵的布局恰恰相反,楼屋建筑也是按照后周中原的习俗来建造的,恢弘大气,不会有江南蜀乡的精致情调,端的是一派严谨肃穆。 今日,是荣子木进宫汇报政绩的日子,跟在他身边的,是之前从润州府带走的赵参领,赵元朗。 走到皇帝居住的正阳殿时,殿外正候着一大堆的宫女太监,自然,还有维护秩序的侍卫。 荣子木走近宫殿,一身青色蟒袍,守在殿外的一个年长的老公公连忙迎了上来,小声的道:“是晋王殿下啊,陛下正在同兵部尚书议事,还请殿下等候半时。” 闻言,荣子木也不生气,只是淡笑着点头,顺便不免对那公公说了一句,“辛苦公公了。” “没有没有,殿下常年在外奔波,才真是累着了。”那公公尖着声音跟荣子木一来二往的吹捧着。 荣子木也不介意与那公公打几个圆场,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不耐。 两人聊了许久之后,宫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里面走出的,是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荣子木认得那人,是前些年的新科状元,荣子木只知道他姓张,但是,并不知道姓名。 荣子木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位张大人,已经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要知道,刑部尚书,可是从二品大员。 看来,自己下去,是应该好好查一下这个人了。 这么想着,那张大人已经走到了荣子木的身前,对着荣子木微微行礼道:“下官见过晋王殿下。” 闻言,荣子木微微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认得本王?” 他常年不在汴京,没想到,这位刑部尚书张大人,还能记得自己。 “殿下风采过人,下官有缘见过一面,自然是记得的。” 这话,倒是有些像在拍荣子木的马屁了,但是,即使是拍马屁,荣子木也不在意,只是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张大人客气了。” 话音落下之后,荣子木便浅笑着从那张大人的身边走过,径直的走进了正阳殿的大门。 看着荣子木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张大人才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然后轻笑了一声,快步往宫外走去。 荣子木带着赵元朗走进了正阳殿,那位守在宫外的公公并没有和他们一起。 “元朗,一会儿见着父皇,你不必紧张。”走到中途的时候,荣子木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四肢有些发软的赵元朗。 闻言,赵元朗微微摇头,苦笑的道:“先生,不,殿下,属下,属下还是害怕..........” 那可是一国之主,他怎么能不怕呢? 闻言,荣子木失笑的看着赵元朗,一时无语,没想到,上过战场,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元朗,居然会怕这种场面。 “那你跟在我的身后,什么话都不要说,就好了。” 闻言,赵元朗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的跟在了荣子木的身后。 越过偏殿,荣子木和赵元朗走进了皇帝接见内臣的议事阁。 当荣子木和赵元朗走进议事阁的时候,辉煌大气的龙椅上,正坐着一个变过半百,须发花白的中年男子。 看着男子低头认真批阅奏折的模样,荣子木的眼中划过一道光芒,可是,还未等他行礼,那男子便抬起了头,看着荣子木的时候,微微眯眼,沉声道:“是荣儿回来了?” 闻言,荣子木微微低头,颔首道:“父皇。” “你已经许久没有来见过朕了。”郭威抬头,认真的审视了荣子木一眼,然后以玩笑的语气说道。 闻言,荣子木淡笑的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挂念了。” “这是?”郭威的目光从荣子木的身上移向他身后的赵元朗,挑眉的问道。 听了郭威意味不明的声音,赵元朗吓得小腿直哆嗦。但是,为了不给荣子木丢脸,赵元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在了荣子木的身后,对着郭威行礼道:“陛下,小人名为赵元朗,曾在南唐的齐王帐下任参领一职。” 第两百七十一章 离去(八) “南唐齐王?”郭威偏过头,轻飘飘的望了荣子木一眼,荣子木意会,连忙站在赵元朗的身前,拱手道:“父皇,元朗是儿臣早些年安插在南唐的人。” 听了荣子木的解释,郭威这才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勾唇道:“既然是荣儿的人,现在回了汴京,就还是在荣儿的手下做事吧。” 闻言,赵元朗连忙低首称道:“是。” 之后,郭威又不痛不痒的问了赵元朗几句在军中的感受,之后便将赵元朗给遣了出去。 听到郭威让自己退下,赵元朗心中自然是欢喜的,所以,几乎没有经过考虑,赵元朗便对着郭威行了个礼,然后跑出了正阳殿。 等赵元朗退出之后,郭威这才看向荣子木,轻咳了几声。 见此,荣子木刚想开口,郭威忽然摆手道:“不行了,朕老了,这身体,是越不越不如从前了。” 闻言,荣子木连忙道:“父皇洪福齐天,这身体,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荣儿,你过来。”对于荣子木略显奉承的话语,郭威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便对着荣子木招了招手,轻声道。 荣子木看着郭威对自己招手,神色微微一敛,然后缓步走上前,轻声道:“父皇。”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已经初显锋芒的荣子木,郭威的眼里划过一抹欣慰,然后轻声问道:“你去见过你母后了吗?” 荣子木摇头,“未曾。” 闻言,郭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你出京多时,你母后很是挂念你。” 荣子木的眸光微微一闪,沉默半晌之后才道:“是,儿臣一会儿就去凤仪殿看望母后。” 看着荣子木懂事的模样,郭威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喉咙突然又感到一阵酥痒,当下不由得轻咳出声。 “咳咳咳..............” 见此,荣子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父皇的身体,乃国之根本,父皇应当保重才是。” 闻言,郭威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了荣子木。 对此,荣子木微微一愣,随即在郭威的目光下接过他递过来的奏折,看着奏折上写满的密密麻麻的字迹,微微皱眉。 “大辽内部,早已分崩离析,这穆宗倒也不是一个昏君。”在荣子木细细研读奏折的时候,郭威忽然在身旁补充道。 闻言,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扬,将手中的奏折合拢,轻声道:“父皇,依儿臣看,这耶律屋质,可是比穆宗聪明多了。” “哦?荣儿有何见解?”郭威好整以暇的看着荣子木。 荣子木淡淡的勾了勾唇,浅声道:“父皇,这大辽可是穆宗的大辽,耶律屋质,说得顶天了,也不过是个权臣而已。这穆宗与我后周合作,不是将其霸业置于不顾吗?这样的人,可利用,不可尽信。” 说着,荣子木将手中的奏折重新放回了郭威的手中。 见此,郭威微微挑了挑眉,然后轻声道:“荣儿所言有理。” 顿了顿,郭威再次道:“不过,这穆宗昏聩,倒是给了我们可趁之机?”说这话的时候,郭威的目光放在了荣子木的脸上,眉眼处,皆是笑意。 闻言,荣子木低了低头,一副谦逊恭谨,不愿多言的样子。 看着荣子木的模样,郭威也知道荣子木这是不想牵扯太多,所以,他也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之后,郭威没再与荣子木说什么,只是有些疲惫的对荣子木道:“你好不容易回京,若是得空,也去柴家一趟吧。” 闻言,荣子木的脸色瞬间一冷,只是他控制得很好,只是一瞬便消失了,所以,郭威并没有注意到。 “是。”荣子木微微颔首,然后便从正阳殿里退了出来。 退出正阳殿的时候,外面的阳光一下照射进了荣子木的眼里,让他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 今日的阳光,还真是不错。 看着荣子木从殿中退了出来,一旁的赵元朗连忙迎了上来,恭敬道:“王爷。” 闻言,荣子木偏头望了赵元朗一眼,然后淡淡道:“本王要去凤仪殿见母后,你去宫门等着本王吧。” “是。”道了一声是,赵元朗便转身离开了正阳殿。 这时,之前给荣子木通报的老公公才从一旁凑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荣子木,尖声道:“殿下可是要去凤仪殿?” 闻言,荣子木对着那老公公,颔首点了点头。 “不如老奴给殿下引路吧。”那老公公十分殷勤的说道。 闻言,荣子木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不知想到了什么,荣子木的眉头一展,轻声道:“那就麻烦公公了。” 荣子木和那老公公走在汴京的皇宫中,不时有着嫔妃的銮驾从两人的身边走过,那老公公是奴才,所以每当一个銮驾走过,他都会躬身避让。 而荣子木则不同,虽然他是郭威的养子,但是,他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一个亲王的封号。况且,郭威膝下无子,荣子木的身份,就显得更加高贵了。 所以,一般来说,这些宫里的嫔妃,都不愿意与荣子木交恶。 除了柴皇后之外,这宫中的嫔妃,荣子木都是不需要行礼的。 只是,知道这件事是一回事,可有些人,就是会恃宠而骄。 这不,荣子木和那老公公即将走到凤仪殿的时候,拐角处行来一架銮轿。看那排场,品级应该不低。 荣子木和那老公公照常站在一旁,等那銮驾路过,可是,在经过荣子木身旁的时候,那銮驾里忽然传出一道女声,“停。” 闻言,那老公公的眉头微微一抽,可是,在他还未开口之前,那銮驾的主人已经掀开了帘幕。 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容颜娇媚,肌肤吹弹可破,一双凤眼更是顾盼神飞,平常人就这么被她看上一眼,心中就会激起千层涟漪。 就在荣子木疑惑这位生面孔的嫔妃是不是新进的某位贵人的时候,那女子忽然看着自己,娇滴滴的道:“这位大人好生面生,怎么会出现在深宫里呢?” 第两百七十二章 郭荣(一) 闻言,那老公公的额头忽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刚想抬头同那贵人解释,这位是当今的晋王殿下时,荣子木已经冷冷的开口道:“本王也没有见过贵人。” 荣子木已经自称本王了,那贵人自然知道自己这是找错了人,所以,当下便不由得一笑,然后轻声道:“原来是晋王殿下啊?” 汴京里,只有荣子木这么一位王爷,那女子虽没有见过,但是转念一想,也能推出荣子木的身份。 看着那女子有些隐晦的目光,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开口,一时之间,那贵人似乎也有些下不来台。 见此,那老公公连忙抬头,一张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笑眯眯的看着那女子,轻声道:“美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虽然知道那老公公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但是那美人的脸色仍旧有些僵硬,似乎是不明白荣子木为什么要下了自己的面子一般。 “哦,本宫闲来无事,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坐了一会儿,这就要回宫了。”那美人意兴阑珊的回答了老公公的问题,然后将帘幕放下,斜倚在銮轿的一侧,懒洋洋的说道:“走吧。” 只闻那美人一声令下,銮驾再次移动,缓慢的朝皇宫深处走去。 等那美人的队伍走得远了,那老公公才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荣子木的表情,看着荣子木脸上没有什么不耐烦之后,他才低声对荣子木道:“殿下,这位是陛下新纳的陈美人,最近得宠得很,所以..........” 所以,性子难免有些骄纵。但是,这后面一句话,那老公公自然是没有说出来的。 “公公不必多说,本王并没有生气。”话音落下,荣子木便对着那老公公轻笑了一下,然后往凤仪殿内走去。 他确实没有生气,这般空有一番美貌又没有什么脑子的人,自然是他最喜欢的棋子了............ 看着荣子木快步离去的背影,那老公公沉默的望了一眼陈美人离开的方向,然后再隐晦的扫了一眼荣子木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眯了眯双目。 荣子木走进凤仪殿,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殿中小寐的柴皇后。 柴皇后是后周有名的世家,柴家的女儿,之前嫁于郭威做了嫡妻,后来郭威称帝,柴皇后便理所当然的坐上了皇后这个位置。 其实,严格来说,柴皇后也是世家女子,若说统领后宫,倒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郭威不好美色,所以,这后宫如同闲置,柴皇后的负累也就轻巧了许多。 “儿臣,给母后请安。”荣子木站在柴皇后的下首,微微颔首行礼,轻声道。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柴皇后这才睁开了双眼,眸子里布满了慈爱,抿唇道:“是荣儿回来了?” 荣子木微微点头,却没有多余的表情。虽然,柴皇后在实际上是自己的姑母,但是,自从荣子木被柴家遗弃之后,他就一直尊柴皇后为母后,平日里,比起郭威,荣子木还是更亲近这位姑母母后的。 只是,再如何亲近,一个人的本质还是不那么容易改变的,就像荣子木,他的心底并没有将任何人当成亲人,就算对柴皇后这个姑母有些恻隐之心,但还是不足以让荣子木对柴皇后表现得多么热情。 毕竟,在荣子木的心中,柴皇后,始终是柴家的人。 而相比于后来对他多加苛责的郭家,荣子木其实更怨恨柴家。 若不是因为自己庶子的身份,柴家抛弃了他,他就不会寄人篱下,在郭家的荫蔽下长大。 若不是几年前的宫变,郭家的嫡子和庶子相继被害,他荣子木,又怎么会有这个福分,坐上晋王的位置呢? 想到这里,荣子木的眼底布满了阴霾,说到底,他还是别人的一颗棋子而已,随手可弃的棋子。 “荣儿离开多时,母后真是牵挂得紧,生怕你出什么事。”柴皇后倒是没有注意到荣子木的表情,她只是慈爱的看着荣子木,声音里有些后怕的意味。 荣子木自然知道柴皇后害怕的是什么,也许,柴皇后并不是害怕他出什么事,她只是害怕这种结果,就像几年前,他的两位所谓的兄长,被后汉皇帝所杀一般。 那样的猝不及防,却又无可改变。 荣子木想,那一次的经历,想必已经让柴皇后感到心惊害怕了吧。 现在她的年龄大了,也不可能再生下皇子了,若是自己再出了什么事,她这六宫之主,真是不做也罢。 所以,尽管荣子木并不是郭威的亲生儿子,也不是柴皇后的亲子。他仍然能够坐稳这个位子,而且..........皇宫之中,还一直没有哪个妃子身怀龙种的消息,想必也是自己这个姑母的功劳。 “是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忧了。”荣子木轻声回道。 看着荣子木脸上不咸不淡的表情,柴皇后的心中也是一阵无奈,最后,她忍不住挥退了手下的宫女太监,等凤仪殿安静下来,柴皇后才目光沉静的盯着荣子木,轻声道:“子木,你还在恨着柴家吗?” 闻言,荣子木忽然抬头,有些讶异的看了柴皇后一眼,然后轻声道:“母后多虑了,子木并无此意。” 荣子木,原为柴家不受宠的庶子,后在郭威眼下崭露锋芒,被郭威收为养子,养在郭府,改名郭荣,后二十及冠,郭威亲自为其赐字,子木。 所以,其实,这位闻名天下的后周荣先生,名为郭荣,字子木,是后周唯一的王爷,晋王殿下。 而最奇怪的是,这位晋王殿下,还只是后周皇帝的养子,他原本,是柴家的庶子,叫柴荣。 “子木,你莫要仇恨柴家,哥哥……也很后悔。”说到这里,柴皇后的眼里已经有了一些泪光,似乎是想感动荣子木一般。 可是,荣子木是谁?他怎么会因为柴皇后的一两滴泪水,就将心中对柴家的憎恨削减半分? 他能走到今天,除了柴皇后是真心扶持。柴家,又有多少人是愿意他功成名就的? 第两百七十三章 郭荣(二) 听着柴皇后一直抽泣的声音,荣子木的眸光微微闪了闪,然后低头道:“母后,儿臣对柴家,并无恨意。” 并无恨意,亦无感恩,若是以后柴家触怒了他,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子木……”看着荣子木并无变化的脸色,柴皇后终于放弃了劝解,最后只能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子木,你若是得空,还是回去看看哥哥吧。” “儿臣明白。”荣子木对着柴皇后微微颔首,语气恭敬,但是柴皇后却能从他恭顺的声音里,听出一些漫不经心。 其实柴皇后也不是非要荣子木与柴家的关系处得多么好,她只是不想自己的母家与自己未来的依靠有什么冲突。 自从自己的两个儿子先后死于宫变之后,柴皇后的心似乎也平静了不少。 至少,她不再如之前一样对万事上心,对母家维护,对荣子木冷眼相待,只因为他会威胁到自己儿子的位置。 现在的柴皇后,少了几年前的锋利和狠冽。多了一些宽容和慈善,所以,相对于郭威,荣子木还是更愿意和柴皇后说话的。 一来,柴皇后没有郭威那么聪明,与她交谈,不会费神费心。 二来,现在的柴皇后已经将他与自己绑在了一起,不会刻意的为难他。 荣子木甚至知道,只要自己不动柴家,柴皇后应该会一心一意的帮助自己。 “母后看你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可是这些日子出门在外,生病了?”柴皇后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撇下了心里的怅然,再次看着荣子木,关切的问道。 “是儿臣让母后担忧了,儿臣无事。” “还说你没事,你看你府上那些个姬妾有什么用?照顾人这种事,还是需要世家之女的。” 说到这里,柴皇后微微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道:“自从烟儿死后,你那正妃之位就一直空旋着,今次你回京,是不是要看着……选一个正妃??” 听了柴皇后的建议,荣子木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刚想拒绝,柴皇后再次道:“这汴京的权贵关系错综复杂,你府上若是没有一个掌舵的女主人,你又常年在外,这汴京……怕是要变天了……” 说到最后,柴皇后的语气里有着微微的叹息。 闻言,荣子木眸子一动,轻声道:“无事,母后不必担忧。” “子木!”柴皇后的目光忽然一敛,神情严肃的看着荣子木,似乎对荣子木一再违背自己的意愿而发怒。 只是,荣子木并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表情,相反,他只是抬头,轻飘飘的望了柴皇后一眼,然后抿唇问道:“不知母后中意哪家的小姐?” 见荣子木的口气略有松动,柴皇后的眼里这才划过一抹满意,然后轻声道:“是宣宜.........” “母后,子木以为,母后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明白子木的人。希望母后不要强求子木做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荣子木淡淡的打断了柴皇后的声音,径自说道。 闻言,柴皇后的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她自然知道荣子木说的是什么,荣子木这是在无声的拒绝自己。 他不想娶自己给他安排的王妃,因为,那个女子是如今柴家旁支的女子,柴宣宜。 其实,柴皇后也不是一个喜欢安排别人的人,只是如今的形势对荣子木十分不利。 因为府中并无女眷,嫡子又年幼,所以,一直以来,荣子木的后院就被那些言官御史逮着不放,似乎,只有荣子木的后院安泰了,荣子木才有资格坐上东宫的位置。 柴皇后的心思,荣子木并非不明白,就是因为明白,他更不会允许自己接受柴皇后的建议,因为...........他不想靠任何裙带关系登上自己想要的位置。 现在,那个位置对他来说,已经是囊中之物,他实在没有必要去做一些并无意义的事情。 看着荣子木并无转圜的眼神,柴皇后知道自己的计策是被荣子木给看穿了,并且,荣子木不会答应自己为他找的王妃。 想到这里,柴皇后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荣子木不接受柴宣宜,不知是真的不想迎娶新的王妃,还是不愿意与柴家扯上关系。 “子木,你的心思,母后明白,既然你不愿意,那母后就不强求你了。”话音落下,柴皇后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头,似乎十分烦恼这件事。 见此,荣子木微微敛眉,并没有什么诚意的说道:“母后不必担忧,这件事,子木自有主张。” 说完之后,荣子木便深深的望了柴皇后一眼,然后颔首行礼。 见此,柴皇后自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的叮嘱了荣子木两句,便让荣子木退下了,说是自己身体不适,想休息一下。 柴皇后说自己需要休息,荣子木自然也不能再留在凤仪殿,所以,几乎没有经过考虑,荣子木便俯身告退了。 出了凤仪殿之后,之前送荣子木来凤仪殿的老公公早已经离开了,毕竟是郭威身边的大太监,自然不能一直跟着自己,否则,传到前朝言官的耳里,又不知会如何数落荣子木了。 想到这里,荣子木抬头望天,看着刺眼的阳光从天空射入自己的眼睛,荣子木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只留了一条缝隙,迎着阳光,细细的打量。 柴皇后似乎比自己还要着急,她就这么想自己坐上东宫的位置吗?为什么呢?毕竟,之前的柴皇后对自己虽说不上是处处针对,但也没有如此伤心过。 是.........皇宫里的嫔妃有孕了吗?竟让柴皇后自乱阵脚,想替自己纳下王妃,以巩固位置? 不得不说,柴皇后想得还是太简单了,郭威重用自己,对自己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他膝下无子而已。 郭威对自己的所有宠爱,都是建立在他听话识趣的条件上的。 如果此时荣子木按捺不住迎娶了柴家的女儿,以此巩固自己的位置,试问,在这之后,郭威对自己,还会有如今的信任吗? 第两百七十四章 汴京风云(一) 荣子木想,若他是郭威,必定会想办法除了自己,毕竟,郭威还没有到烛火残年的地步。他并不需要一个觊觎他皇位,又不是他亲生儿子的人。 想到这里,荣子木的嘴角划过一抹嘲讽,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爹,对他还真是多有防备。 不过,好在他荣子木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么多年了,他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看着依旧刺目的阳光,荣子木缓慢的低下了头,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半晌,最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有的事情,或许,是该做了。 从皇宫出来,荣子木带着赵元朗返回了汴京城的晋王府,一边走进王府,一边回头望着赵元朗道:“这几日你先住汴京城的客栈,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让父皇知道,之后,便看你的造化了。” 闻言,赵元朗即刻便明白了荣子木这是在为自己铺路,所以他连忙点了点头,对荣子木充满感激的道:“多谢王爷!” 见此,荣子木的目光微微一闪,然后转过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时候,晋王府里走出一个气质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的手上,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看着那女子的时候,荣子木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芒,不过脸色变化得太快,就连离荣子木最近的赵元朗都没有发现。 “王爷。”女子抱着婴儿,半跪在荣子木的身前。 见此,荣子木挥手让女子起身,然后轻轻瞥了一眼那尚在襁褓的婴儿,沉声道:“本王听说,他的身体一直不好?” 闻言,女子有些惶恐的低下头,迎着荣子木的目光,只得轻声道:“是,小世子是王妃姐姐难产而生,先天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府里的下人又不怎么会照顾,所以........才会体弱多病。” 说到这里,女子有些忐忑的望了荣子木一眼,眼里有着隐晦的倾慕,然后抿唇道:“王爷.........小世子还没有取名呢。” 闻言,荣子木的目光微微一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生性本就薄凉,做任何事都是只关心利益,并无感情可言。 在后汉宫变的时候,他的两个嫡子,先后死于后汉皇帝的手中,荣子木也不曾有半点动容。 可是,不知是不是现在年龄大了,看着女子怀里紧抱的婴儿时,荣子木的心中,居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亲缘的力量吧。 想到这里,荣子木轻轻眯了眯双眼,语气仍旧淡漠的说道:“就叫宗训吧。” 听了荣子木毫无起伏的声音,女子的眸子微微暗了暗,随即道:“是。”然后又笑意满满的看着怀中的小婴儿,轻声道:“宗训..........你有名字了呢..........” 看着女子毫无违和感的哄着怀里的婴儿,荣子木的眉头不由得舒展了一些,但是仍旧没有表露出对那小世子的关心,只是淡淡的道:“他的身体不好,你就不要带他出来了,以免感染风寒。” 轻声嘱咐完之后,荣子木便转身离开了原地。 女子怔怔的看着荣子木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里不由得写满了失落。 她是知道今日荣子木会回府,所以才带着柴宗训在府门口候着的,目的就是让这个男人多看自己一眼,可是没想到,他还是如同记忆里那般冷酷无情,似乎任何事都不能掀起他心中的半点涟漪。 想到这里,女子的嘴角划过一抹苦笑,神色黯然。 见此,女子身旁的丫鬟连忙道:“淑妃娘娘,王爷一向如此,淑妃娘娘实在不该如此难过。” 听了丫鬟的劝解,女子,也就是荣子木的淑妃,脸上的表情倒是自然了不少。想必,那丫鬟说得也是实话,因为,荣子木确实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无事,青儿,我们回去吧。”说着,女子就抱着怀中的婴儿,缓慢的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而另一边,荣子木将赵元朗挥退之后,便一个人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走进书房,荣子木将房门关上,慕千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书房里,看着慕千凝,荣子木的眼底划过一抹暗光,但是他隐藏得极好,所以慕千凝并没有发现。 “今日那个陈美人,你去替我查查,若是没什么心思,倒是可以利用一番。”荣子木淡淡的扫了慕千凝一眼,然后走到书房里的木椅上坐下,有些劳累的揉了揉额头。 他真是太久没有回过汴京了,还有些不适应汴京的气候。 看着荣子木有些烦躁的模样,慕千凝微微一愣,到底还记得荣子木的吩咐,所以,她敛眉道:“是,属下明白。” 说完之后,慕千凝转身欲走,这时,荣子木忽然喊住她。 “千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情?” “什么?”不知道荣子木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所以,慕千凝一时竟有些语塞。 看着慕千凝不似作假的表情,荣子木的眸光微微一闪,然后轻声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闻言,慕千凝微微一愣,随即道:“好。”说着,慕千凝便拉开了书房的门,可是,在她走出书房的时候,一道声音传进了荣子木的耳里,让他久久不语。 “王爷,我只是个下属,不知道什么是无情,但是我知道,很久很久以前的王爷,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现在这个,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视若无睹的人。” 慕千凝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自己的耳里,荣子木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怀念。 很久很久以前,是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他的心底,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波澜过了,除了面对她的时候,会不可抑制的想起往昔岁月,不时的露出怀念的目光。 可是,也仅限于怀念而已,他可不想回到以前那种,任人宰割的时候。 想到这里,荣子木的目光忽然又变成了刀一样的锋利与冷冽,在无人的书房里,像是一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杀气。 不是只有杀手才会有这么浓厚的杀气的,有的时候,纤尘不染的人,心中的杀戮,不会比那些满手鲜血的人少。 第两百七十五章 汴京风云(二) 与此同时,金陵城里,迎来了大辽的和亲公主,迎接的队伍,从南城门排到了御街的尽头,场面宏大,足以显示李璟对这个公主的厚待。 楚言歌带着乐月混在人群中,一跳一跳的往人群中央的女子望去,女子坐在红色纱帐之后,脸上蒙着一张红色的面纱,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双杏目,波澜无惊,却蕴藏着无尽的危险。 站在人群中的楚言歌心中微微一跳,危险,为什么她会从这位公主的眼里,看到危险的光芒呢? 楚言歌一直是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如果说这位公主带给了她危险的感觉,那么她就应该提高警惕。因为,她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过。 “小姐,你怎么了?”乐月似乎发现了楚言歌的异样,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偏过头望了乐月一眼,然后再次隐晦的望了望红纱帐内的大辽公主,微微敛眉。 这位公主,她一定得好好注意一下了...... 就在楚言歌沉默的时候,远处行来一队人马,带头的,正是一身黑色劲装的耶律瀚,高大魁梧的身材将身后的耶律辛娅遮住,楚言歌只能看到耶律瀚身后有着一抹红影。 楚言歌想,那必定是耶律辛娅了。 自从上次高子弋告诉过她耶律萧眉和耶律辛娅尴尬的关系之后,楚言歌就在心底暗暗的为耶律辛娅捏了一把汗。 她想着,这位耶律萧眉既然是受了耶律辛娅的牵连,远下南唐和亲,那么,她的心中,必定十分痛恨耶律辛娅。可是如今,楚言歌从耶律萧眉的眼里,没有看到半点的涟漪,只有空洞的冰冷时,楚言歌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说,耶律萧眉的眼里是对耶律辛娅的仇恨和怨毒,或许,楚言歌还不会如现在这般担心。 可是耶律萧眉没有,她看耶律辛娅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一般。 这让楚言歌的心,没由来的跳了跳。 “和硕公主,耶律瀚接驾来迟,还望公主见谅。”就在楚言歌暗自出神的时候,耶律瀚已经高声对尚在红纱之后的耶律萧眉喊道。 耶律瀚的声音里夹杂了内力,所以,即便是闹市,众人还是将耶律瀚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红纱之后的耶律萧眉,自然也听得清楚的。 这时,只闻耶律萧眉轻声道:“战北侯言重了,左右本宫也没什么事,迟一些也无所谓。” 话音落下之后,耶律萧眉似乎这才注意到耶律辛娅一般,有些讶异的道:“辛娅也在南唐?” 耶律萧眉的声音透着几分疑惑,似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耶律辛娅是擅自来到南唐金陵的,这件事楚言歌也是知道的,可是,如果说在此之前,耶律萧眉不知道耶律辛娅在南唐的话,楚言歌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耶律辛娅,见过和硕公主。”耶律辛娅坐在马背上,听到耶律萧眉的声音,眸子微微一闪,手腕处的蓝色通灵玉微微泛光,楚言歌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红纱之后的耶律萧眉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才微微启唇道:“辛娅还是这般调皮啊。” 这个语气,就好像耶律萧眉与耶律辛娅是旧识一般。耶律辛娅十分不喜欢耶律萧眉这个人,在大辽的时候不喜欢,现在她来南唐和亲,自然更是不喜欢。 所以,在耶律萧眉话音落下之后,耶律辛娅并没有搭理她,只是暗自的撇了撇嘴,假装无聊的玩弄着手腕上的通灵玉。 可是,好死不死,耶律辛娅低头的瞬间,瞥见了人群中的楚言歌。 只见耶律辛娅对着楚言歌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整洁干净的牙齿,灿烂如花的笑容在此刻楚言歌的眼中,却是无比的碍眼。 因为,就在耶律辛娅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红纱之后的耶律萧眉也看见了楚言歌。 楚言歌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原本,她不必与这位大辽公主正面撞上的。 “公主,时辰不早了,微臣带公主先去觐见南唐陛下吧?”耶律瀚似乎没有注意到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只是客套的说着。 听了耶律瀚的声音,耶律萧眉自然将目光从楚言歌的身上收了回来,然后轻轻启唇道:“行。” 耶律瀚带着耶律萧眉一路从御街到南宫门,自南宫门下了马车之后,便看到了在宫门口候着的南唐皇子们。 李弘冀是嫡长子,自然站在众皇子之首,萧染一脸疲惫的站在李弘冀的身旁,至于李从嘉,自然是温文儒雅的站在没什么规矩的萧染之后。 看着眼前风采各异的皇子们,耶律瀚的眸光微微一闪,今日,李从嘉的位置虽在李弘冀和李从瑾之后,但是,就凭着那一身儒雅气质和淡然自若的神色,就足够让任何一个闺中女子倾倒。 至于容颜比李从嘉还要好一些的萧染,自然被耶律瀚给忽略了,因为,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自己未来的丈夫比自己还要好看。 就在耶律瀚暗自猜测李璟的目的时,走在他前半步的耶律萧眉忽然顿住了脚步,见此,耶律瀚微微一惊,连忙看向耶律萧眉。 只见耶律萧眉的目光落在一脸疲倦的萧染身上,隐晦的笑了笑。 见此,萧染撑着后脑勺,微微挑了挑眉。 看着两人的互动,李弘冀的面色微微一冷。李从嘉倒是有些好奇的看了自己这位四哥一眼,平日里,他也不似现在这般没有规矩啊? “公主,请。”忽然,李弘冀从萧染的身旁向前跨了一步,正好挡住了耶律萧眉的视线。 见此,耶律萧眉的眉头微微一皱,但是也明白现在的她只是别国的公主,不宜有逾矩的行为。 所以,只见耶律萧眉微微颔首,轻声道:“多谢燕王殿下。” 看这些皇子所站的位置,耶律萧眉就能隐隐的猜到李弘冀的身份了。所以,当下的这一声燕王殿下,倒是没有喊错。 第两百七十六章 汴京风云(三) 长春殿内,李璟接见了这位大辽的和亲公主之后,又左右试探了一下李从嘉和萧染的意思,无奈两人都没有将耶律萧眉纳为王妃的意思,李璟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现在萧染和李从嘉都不愿意娶和亲公主,他又不能将耶律萧眉指给李弘冀,难不成...........他要自己消受了吗? 若是从前,耶律萧眉这么一个美人,李璟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是现在,李璟却对这种东西没了兴趣。 但是,现在自己宠爱的两个皇子都不愿意要这大辽的公主,李璟着实有些头痛,似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看着李璟伤脑筋的模样,李弘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起,有些难看的脸色让人不敢靠近,就连站在他身旁的萧染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副像天下欠了自己的鬼样子,难怪不得李璟喜欢。萧染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这时,耶律萧眉忽然看向萧染,轻声道:“这位.......可是卫王殿下?”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和亲公主,如此主动的找一个男子说话,在那些南唐大臣看来,这已经是不守妇道的行为了。 听见耶律萧眉询问自己,萧染的心中也是一惊,有些疑惑的看着耶律萧眉,轻声问道:“公主可是在和本王说话?” 看着萧染指了指自己,耶律萧眉浅浅一笑,不顾耶律瀚不赞同的目光,兀自点了点头。 见此,李弘冀的目光微微一凛,有些阴鸷的望了萧染一眼。 接触到李弘冀的目光,萧染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没什么诚意的说道:“是本王。” 听到萧染如此不以为意的声音,众人本以为耶律萧眉会打退堂鼓了,可是没想到,耶律萧眉竟然浅笑道:“卫王殿下果真如传言所言,有着举世无双的容颜了。” 原来还是看上了萧染的那一张脸啊,众人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被旁人的目光看得有些烦躁,萧染的目光微微一冷,有些阴沉的看了耶律萧眉一眼。可是当萧染发现对方的瞳孔里,并无情愫,只有无尽的空洞时,萧染不由得微微挑眉,有意思......... “公主才是,容貌冠绝天下。”听了萧染的声音,众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萧染,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萧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语气,难道说.........人都是经不起恭维的吗? 就在众人暗自猜测的时候,萧染已经缓慢的将目光移开,耶律萧眉也没再看萧染,只是沉默的站在耶律瀚的身侧,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似乎之前与萧染搭话的人不是她一般。 众人对萧染和耶律萧眉的行为都感到了一丝疑惑,但是,这一份疑惑,并不能让他们忘掉今日李璟召他们入宫的目的。 李璟生辰在即,最好能提前将这位公主指给一位皇室子孙,以免与李璟的生辰撞上,今日,李璟特意让朝中一些有威望的大臣来到长春殿。 一是为了显示对大辽公主的重视,而则是为了见证他下旨指婚的决定。 可是,之前信心满满的李璟,此时却有些犹豫不决了,他以为,这位耶律萧眉,大辽皇帝亲封的和硕公主,身份尊贵,李从嘉和萧染应该都会愿意守为王妃的。 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只是,适才萧染与耶律萧眉的互动,让李璟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难道,瑾儿改变主意了吗? 心中如此想着,李璟不由得再次看了萧染一眼,当他发现萧染正低头不知在看什么的时候,李璟轻咳了一声。 “瑾儿。”李璟的这一声瑾儿,没有将萧染的视线收回来,反而,惊住了萧染身旁的李弘冀。 “瑾儿,朕跟你说话呢。”见萧染没有动静,李璟不由得再次喊道。 闻言,萧染这才抬起头,似乎刚才没有听到李璟的声音一般,轻声问道:“父皇叫儿臣?” 见此,李璟没好气的点了点头。 “父皇想说什么?”萧染轻轻一笑,然后看着李璟,轻声道。 .................................................. 大辽公主进宫不久,便传出了李璟的圣旨,将大辽公主耶律萧眉,赐给卫王李从瑾为正妃,即日完婚。 这一道圣旨下来,金陵城中,有人喜有人忧,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楚言歌。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言歌和乐月正在绸缎庄里选布匹做衣服,当侍卫拿着明晃晃的圣旨环街大喊的时候,楚言歌手中的布匹不受控制一般的落在了地上,沾染了一地的灰。 掌柜十分心痛的捡起楚言歌落下的布匹,轻声的抱怨了两声,乐月一听,连忙道:“这布也没脏啊,你嘟囔什么呢?” “这位小姐,小的也是做小本生意的,你看这布...........”掌柜的同乐月争执了起来。 “............” 可是,两人你来我往的话语,并没有进入楚言歌的耳朵,楚言歌就像是失聪了一般,沉默的望着街道上议论纷纷的人们。 他要成亲了吗?对象还是大辽的和硕公主,是那位,耶律萧眉? 她知道,这位公主的身份尊贵,想必,能为他带来不少好处的............... 想到这里,楚言歌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 “乐月,你们在吵什么?”楚言歌惊疑不定的看着乐月,轻声问道。 原本乐月与那掌柜的争执不下,这厢一听楚言歌的声音,乐月没由来的有了底气,指着那掌柜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你居然为了一匹布想敲诈我家小姐!” 闻言,楚言歌连忙打断了乐月的话,“乐月,住嘴。” 楚言歌开口了,乐月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偃旗息鼓。 楚言歌是想起来了,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错,所以,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一见楚言歌出手大方,当下也就没了脾气,一个劲儿的赔笑。 不过,楚言歌也并不在乎掌柜的是什么脸色,她只是微微敛了敛眉,然后轻声道:“告辞。” 说完之后,楚言歌便抱着自己买来的一匹布出了绸缎庄。 第两百七十七章 汴京风云(四) 看着楚言歌渐渐远去的背影,乐月连忙跟了上去。因为楚言歌走得急,乐月有些跟不上楚言歌的步伐,只得大声喊道:“小姐!小姐,您等等乐月啊!” 楚言歌晃晃悠悠的回了楚府,这时,楚渊正从皇宫里回来,看着楚言歌神不守舍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 萧染在长春殿里答应迎娶大辽公主的消息,他自然比楚言歌知道得更早一些,因为,那时他就在长春殿里。 虽然对萧染的做法十分不解,但是萧染不得不承认,他听见萧染答应的那一刻,他居然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或许......在楚渊的心中,还隐隐的有些感激耶律萧眉。因为,若不是耶律萧眉,或许,楚言歌不会那么轻易得对萧染死心。 “哥哥.......?”楚言歌看着眼神讳莫如深的楚渊,轻声唤了楚渊一声。 闻言,楚渊这才抬头看向楚言歌,“歌儿,你去哪里了?” “去街上买了一些布匹,想做新衣服。”楚渊问得漫不经心,楚言歌回答得也敷衍。 楚渊疑惑的望了楚言歌一眼,楚言歌的手中,并没有布匹啊......... 就在楚渊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忽然瞥见了门外气喘吁吁的乐月,视线落在乐月手中的一匹艳色布帛时,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难得歌儿想做些新衣服,回头我就让人去请城里最好的裁缝来为歌儿做衣服。”楚渊说着,忽然慢悠悠的顿了顿声音,在沉吟半晌之后才重新说道:“这布匹的颜色鲜艳喜庆,适合参见婚宴。” “什么?”楚言歌抬头看着楚渊,眼里布满了疑惑。 看着楚言歌迷茫的模样,楚渊的眉头微微一挑,轻声道:“卫王殿下与大辽公主的婚宴,陛下让我带上你。”说着,楚渊隐晦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抿唇道:“你不是一向喜欢凑热闹吗?这一次,我就不将你关在府里了,出去走走,对你的伤势,也有好处。” “哦.........”很显然,楚言歌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楚渊并不在意,他只是淡淡的吩咐楚言歌注意休息之后,便一路往自己的书房走去,想必是去处理公务了。 目视着楚渊离去,楚言歌的眼底划过一抹黯然,随即有气无力的吩咐乐月道:“走吧,我有些累了。” “好。”乐月一听楚言歌累了,连忙便应了一声好,快步跟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容易累了?乐月有些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最终什么也没想明白,只好作罢。 ............................................ 燕王府,李弘冀气急败坏的在书房里踱步,萧染斜靠在木椅上,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慵懒闲散的气息。 看着李弘冀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扰得萧染无法休息,萧染这才睁开眼睛,冷冷的望了李弘冀一眼,沉声道:“大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了萧染的声音,李弘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剜了萧染一眼,阴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为什么答应迎娶耶律萧眉??”李弘冀简直要被萧染给气死了,想起在长春殿里,耶律萧眉和萧染之间的眉目传情,李弘冀便觉得自己心中一阵怒火无处宣泄。 “为什么不?”萧染反问道,“耶律萧眉是大辽萧家的嫡女,是大辽陛下亲封的和硕公主,身份尊贵,就连耶律辛娅都还要靠后几分。她有意于我,我为何不娶?” 萧染的声音,就像是在嘲讽李弘冀一般。 果然,不出所料,李弘冀勃然大怒,冷冷的盯着萧染,怒声道:“萧染!!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闻言,萧染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芒,幽深的瞳孔微微张开,像是一条蛰伏的蛇,缓慢的张开了眼睛。 被萧染的目光盯着,纵使是李弘冀这样的人,都本能的感到了一丝危险。可是,为了皇室王爷的尊严,李弘冀不能见自己的惧怕表现出来。 “大哥,你以为,若我不娶耶律萧眉,父皇就会将她指给你吗?”萧染的嘲讽,让李弘冀的脑子冷静了下来。 若是耶律萧眉不指给萧染,李璟会将耶律萧眉指给自己吗?答案是否定的。 李璟忌惮他,自然防着他,不会让他有外戚的支持,更不会让他与他国建立友好的关系。 想到这里,李弘冀忽然沉默下来,眼睛紧紧的闭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李弘冀略显疲惫的模样,萧染的嘴角划过一抹暗嘲,随即站起身,轻声道:“若是大哥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萧染便站起身,大步从李弘冀的身旁走过。 眼看着萧染的脚要跨出书房的门了,李弘冀忽然回头,冷冷的盯着萧染,沉声问道:“你去哪里?” 这些日子,萧染一直是住在燕王府的,此时萧染说他要走,李弘冀自然要过问一两句了。 闻言,萧染缓慢的回头,懒散的说道:“我这不是要娶王妃了吗?父皇赐了我一座府邸,我去看看。” 说完之后,萧染不再看李弘冀的表情,转身便离开了燕王府。 看着萧染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李弘冀双手一挥,将书法里的纸墨笔砚统统扫到了地上,没过一会儿,原本整洁干净的书房,就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李弘冀孤身站在书房里,看着眼前的狼藉,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将萧染安排到了金陵城,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从燕王府出来,萧染并没有如他所说的找自己的府邸,只见他径直的往大辽的驿站走去,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身子一闪便甩掉了后面的尾巴。 这时,两个小厮打扮的人冲出了人群,看着前方再没有那一抹尊贵的黑色身影,两人互看一眼,皆有些茫然。 看着那两个小厮快步离去之后,萧染这才从一旁的围墙一跃而下,唇角微勾,有些不屑的拂了拂自己身上的灰尘。 真是麻烦啊,所以说,这个身份就是这么不自由! 第两百七十八章 汴京风云(五) 就在萧染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忽然瞥见了街角的一张告示,萧染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当他看清了告示上的内容后,当下不由得低骂了一声,然后快步离开了御街。 萧染以极快的速度从御街长衣巷拐进了楚府的后院,彼时,楚言歌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暗暗出神。 之前乐月已经被楚言歌遣出了房间,所以,此刻只有楚言歌一个人在房间里。 楚言歌托着腮,目光稳稳的落在手心,看着那上面因心头血散失而形成的黑色纹路,楚言歌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就要娶妻了,对方还是大辽的公主,是那个带给她危险感觉的耶律萧眉,美艳动人,风情万种…… 他是南唐皇子,到了现在这个年龄,自然是要娶妻生子的。虽然之前他是一个杀手,飘摇无依,但是现在好了,他有了家人,有了权势地位,自然……也需要佳人在侧了…… 他或许,并不是那么需要自己的…… “你想什么呢?”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了楚言歌的思绪。 楚言歌的手一滑,整张脸差点磕到桌子上,她愣愣的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黑衣男子,看着他幽深的瞳孔,深沉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何,楚言歌心中的一根弦,忽然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你……”她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可是转念一想,她便知道,他一定是从后院翻墙而入的。 看着楚言歌愣愣出神的模样,萧染不由得轻声一笑,抿唇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闻言,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没……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不过是在想他而已。 “你是不是在想我?”萧染没脸没皮的靠近楚言歌,贱兮兮的说道。 楚言歌被萧染逗得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萧染就已经自作多情的笑道:“这么多天都没有看见我,我想你肯定是想我了,所以我今天马不停蹄的就来看你了!” 看着萧染若无其事的模样,楚言歌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怒气,自丹田处往外涌,他都要成亲了,都要做大辽的驸马了,还在这里晃悠做什么?? 楚言歌越想越气,当下不由得抬腿踢了萧染一脚,怒声道:“谁要想你啊!你给我滚!!” 说着,楚言歌便起身将萧染从凳子上拖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萧染被楚言歌的神情吓了一跳,有些怔愣的问道:“你……你干什么??” “我没有干什么!就是不想看见你了!不行吗?啊?!”楚言歌恶狠狠的瞪了萧染一眼,她发誓,她真是从来没有这么无理取闹过! 可是,楚言歌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就是想发火,就是不想看见萧染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的样子!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越是这样,自己就陷得越深!? 他都要成亲了,从此以后,他陪伴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现在又来自己这里干什么?? 直到现在,楚言歌终于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她对萧染动情了,真的动情了。 一想到萧染以后会对着另外一个女人笑,细心的照顾别人,楚言歌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了起来,疼痛难忍。 心中思绪万千,楚言歌越想,心中越是气愤,到了最后,她的泪水,已经忍不住往外流了出来。 看着满脸泪水的楚言歌,萧染的心似乎被拉扯了一下,他有些着急的看着楚言歌,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道:“言歌……言歌,对不起,你怎么了…?” 其实,萧染的心底,隐隐有一个答案,但是,他不敢去触碰,因为,他怕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萧染,你走好不好!?”楚言歌忽然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萧染,抽泣道:“我现在……真的不想见到你……” 若是往日,换了一个人对萧染说这句话,萧染一定会让那个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楚言歌,是他牵肠挂肚的女子,他怎么会生她的气? 只见萧染缓慢的靠近楚言歌,然后伸手擦了擦楚言歌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别哭了,言歌……你是因为今天皇榜上的事吗?” 萧染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楚言歌的想法,他很怕,楚言歌会冷漠的说,不是。 楚言歌听了萧染的声音,抬头看他,目光有些闪烁,最后还是嘴硬的说道:“不是……” “不是?”萧染的眼神微微一闪,随即道:“真不是吗?楚言歌,你哭了……” “我说不是就不是!!你都要成亲了!还来管我做什么?!!”楚言歌恼羞成怒的瞪了萧染一眼,然后怒吼道。 如果说,之前萧染还不能确定楚言歌是不是在吃醋在意的话。那现在,萧染是真真切切的确定了,楚言歌就是在置气,因为今日皇榜上,他与耶律萧眉的婚约。 想到楚言歌居然在为自己吃醋,萧染不由得闷声笑了起来。 她在乎自己……这是萧染此时真真切切的感受。 想到这里,萧染不由得伸手揽过楚言歌的肩膀。 也许楚言歌是被萧染的动作吓了一跳,所以,她竟然楞在原地,没有开口让萧染放开她。 “言歌,你能听我解释吗?”萧染想了许久,终于有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说词。 “解释?”楚言歌微微抬头,眼里布满了疑惑。 “对。”萧染点点头,然后道:“你知道耶律萧眉的来历吗?” 听了萧染的问题,楚言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耶律萧眉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世,高子弋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看着楚言歌点头,萧染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言歌……那你知道,她是萧家的人了吧?” 不明白萧染的意思,但是,楚言歌还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时,萧染的眸子微微一眯,像是经过了一番挣扎,然后才道:“言歌,很多事情,我现在告诉你,不是最佳的时机……” 第两百七十九章 汴京风云(六) “但是言歌,我想告诉你,我和萧家,有些渊源……娶耶律萧眉,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能理解我吗?”萧染目光深沉的看着楚言歌,眼神里,有一种紧张的情绪,这是从前的萧染,从来没有的东西。 楚言歌就这么紧紧的盯着萧染的眼睛,看着他漆黑瞳孔里的自己,缓慢的点了点头。 萧染大笑,似乎忘了自己现在身在楚府,楚渊也不是一个毫无武功的人。 所以,毫无疑问的,风度翩翩的萧染公子,再次以同样的方式,被楚渊大人从后门赶走了,并且警告了萧染,若是再敢无故来楚府,他绝不会再对他客气! 听了楚渊毫无威胁的话语,萧染除了有些担忧这未来大舅子对自己的看法之外,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毕竟.........他萧染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某个地方,还没有人能够发现呢。 将萧染赶走之后,楚渊警告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抿唇问道:“你给我在房间好好呆着!” 楚言歌立刻站直了身子,下意识的道:“是,哥哥。” 楚渊微微皱眉,楚言歌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 南唐和大辽结下秦晋之好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后周汴京,郭威的手里。 与此同时,晋王府后的书房里,荣子木的手中,同样握着一张信纸。 “王爷,这大辽与后周,还能和亲?”赵元朗有些不明所以,明明,他们就已经让大辽的卡玛公主半死不活了啊?这种随时会丧命的和亲公主,南唐还要吗? 这时,荣子木缓慢的将手中的信纸递给赵元朗,随即轻声道:“我们都小看了父皇。” 确实是小看了,否则,大辽重新派了和亲公主到南唐的消息,他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荣子木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底,郭威还是在权政中生长的人,早年的时候,更是与汉隐帝暗中交锋,数年的蛰伏,怎么会简单了? 想到这里,荣子木不由得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眼睛微微眯了眯。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赵元朗盯着荣子木的眼睛,沉声问道。 闻言,荣子木轻轻的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轻声道:“还能怎么样?还得等着。” “等?”赵元朗真是不能理解荣子木的想法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要等?明明.........之前玉书萱就告诉他们,郭威已经病入膏肓了,他只是在强撑而已。 而这个时候,郭威还撑着干什么?不就是不想将权力尽数交给荣子木这个外人吗? 可是,如果郭威不将权力交给荣子木,他现在膝下无子,又能给谁呢?想到这里,赵元朗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出结果了吗?”荣子木没有理会赵元朗的神色,只是淡淡的问道。 闻言,赵元朗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之前荣子木吩咐他暗查的事情,当下不由得凝眉回道:“王爷所料不差,勾黎,确实不在吴越。” 他派去的手下传信回来,说勾黎已经不见许久了。 闻言,荣子木微微挑眉,勾黎不在鬼狱?那就是说.........在汴京了?这位鬼王........他可得想个办法,好好会他一面。 “千凝回来了吗?”荣子木淡淡的问起。 赵元朗沉沉的摇了摇头,昨日荣子木吩咐慕千凝离开之后,慕千凝好像一直都没有回来。 看着赵元朗摇头,荣子木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紧。 慕千凝办事,向来不拖泥带水,怎么这一次去查一些宫闱之事,会耽搁这么久? 难道.............?想到这里,荣子木的手掌忽然一紧,蹭的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王爷,怎么了??”赵元朗被荣子木的动作吓了一跳,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闻言,荣子木微微敛眉,冷声道:“千凝.........或许出事了。” “什么?”赵元朗不由得失声,这位冷漠的冰美人,在赵元朗的心中,那可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她还会出事吗? 荣子木轻轻的瞥了赵元朗一眼,然后冷声道:“你不是说..........勾黎不在吴越吗?那他........不就在汴京,而汴京能让我们查不到的地方,只有皇宫。” 说完之后,荣子木的眼里便迸发出一阵阴寒,他自然知道勾黎的武功不敌慕千凝,他甚至知道,勾黎的武功甚至不及萧染。 可是,勾黎曾与楚寒共事,学过楚寒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还有,诸葛家的蛊术......... 毒,慕千凝或许能应付,可是蛊,荣子木忽然不敢确定,慕千凝是否能够应对了。 想到这里,荣子木有些悔恨的闭上了眼睛,他为什么不等着勾黎的踪迹有了消息之后才安排?难道,他就这么等不及吗?? 深吸了一口气,荣子木再次睁开双眼,冷冷的看着赵元朗,沉声问道:“楚寒离开鬼狱了吗?” 赵元朗微微点头,“被诸葛依云救走了。” “诸葛家付出了什么代价?”要知道,楚寒是鬼狱的大长老,他知道鬼狱所有的秘密,勾黎肯放过他,肯定是得了什么,比楚寒更有利的东西。 果然,似乎是为了应证荣子木心中的想法,赵元朗沉声道:“熏华草。” 熏华草??荣子木忽然眯起了危险的双眼。 熏华草,那可是诸葛家的不传之宝,听说早些年已经失踪了,没想到一直在诸葛家,这一次,还被诸葛依云用来救了楚寒.......... 当然了,荣子木惊讶的并不是熏华草的来历,而是,熏华草的本身,那是一种,能开出迷人心智的花的种子。 也许,用摄魂草来形容熏华草会更加贴切一些,因为,凡是被熏华草迷惑了的人,不管你有多强的意志力和武功,都只有被摄魂的份儿.......... 想到这里,荣子木的脸不由得沉了下来。熏华草.....勾黎..........慕千凝..........当这几个名字连在一起的时候,就连一向淡然处事的荣子木,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慕千凝现在还没有回来,肯定是出事了,勾黎在皇宫,若是他抓住了慕千凝,那么.........一切都完了。 第两百八十章 汴京风云(七) “元朗,你去联系玉书萱,让她想办法,从皇宫里打听出一些东西。”郭威防他防的紧,这皇宫,是荣子木唯一无法随心所欲的地方。 看着荣子木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赵元朗心中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当下不再多问,连忙退出了书房,前往玉书萱所在的客栈去了。 寂静的书房里,荣子木目光冷冷的盯着手中的一纸信件,忽然,他的手下一紧,那封信件便碎成了粉末。 荣子木缓缓的展开手,任由那粉末从自己的手心飞走。 父皇啊父皇,你就这么着急吗............ 彼时,皇宫深处,冷宫密道里,一个灰暗阴沉的牢房里,关着一个紫衣女子。 那女子昏睡在地上,虽然四肢没有了知觉,但是从她紧皱的眉头来看,她的心中,不知藏着怎样的事情,让她在熏华草的花香之下,始终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这时,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也就是后周皇帝郭威,带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密室的牢房。 两人在牢房门口停住脚步,郭威冷冷的望着昏睡在地上,没有半点知觉的女子,眉头紧紧的皱起,显然是想到了不那么愉快的经历。 “陛下,这女子性情太过极端,是老夫轻敌了,没能让她吐出一些有用的东西。”郭威身后的黑袍男子沉声说道。 闻言,郭威缓慢的抬起手,止住了黑袍男子继续请罪的话语,只是微微凝眉,抿唇道:“虽然她不说,可是她的来历,朕也能猜到几分。” “哦?陛下以为是..........?”那黑袍男子试探的问道。 郭威偏头望了男子一眼,然后嘲讽的勾了勾唇,并不说话。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慕千凝是谁派来皇宫的?他就算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出七八分,除了自己的那位养子,谁还会有那个胆子呢? 想到这里,郭威不由得眯了眯双眼,眼底划过一抹阴霾。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是风烛残年,就是如此,那个人,都还是如此着急,他究竟想干什么?? “咳咳..........”郭威的喉咙忽然一痒,有些困难的咳嗽了两声。 黑袍男子看着郭威的模样,眼神微微一闪,藏于黑袍之下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指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还望保重身体。”黑袍男子不咸不淡的说道。 闻言,郭威偏过头望了男子一眼,“勾黎,你是不是也觉得朕不行了?”郭威的声音透着几分薄凉,纵使是勾黎,也不敢轻易的回答。 看着勾黎沉默的站在自己的身后,郭威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勾黎,其实,朕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后周,政权还不够稳定,让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婴儿继位,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 闻言,勾黎不由得抬头望向郭威,沉声问道:“那陛下为何.......?” 勾黎还未说完的那句话,郭威自然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 无非是,既然知道这其中的重要性,为何不直接封了那位晋王殿下为太子?既能安定老臣们的心,也能让那位,少一些戒备和算计。 “勾黎,你还是不懂,这帝王之道.........”郭威轻叹了一声,然后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帝王之道........陛下,还望陛下告知?”勾黎小心翼翼的望了郭威一眼。 之前,勾黎与郭威也算是至交,但是,自从郭威坐上了这个皇位之后,勾黎与其说话,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小心与谨慎。 闻言,郭威轻飘飘的望了勾黎一眼,然后轻声道:“若是他坐上了这个位置,这天下,还会是郭家的吗?” 听了郭威的声音,勾黎心中一怔,随即明白了郭威一直忧患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原来,无论是平民还是君王,对姓氏和血缘,还是这么在乎的。 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勾黎偏头看了郭威一眼,沉声道:“陛下,可是晋王殿下与..........柴家那边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僵持吗?” 不得不说,勾黎僵持这个词,用来形容荣子木和柴家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委婉了。 荣子木与柴家的关系,没有人会比郭威更清楚了。 若不是考虑到柴家与荣子木之间已经结为了死结,或许,在之前,郭威就已经容不下荣子木了。 “他与柴家,确实不可调节,可是勾黎,你知道他在外的名声,是怎么样的吗?”郭威偏头,好整以暇的望了勾黎一眼。 闻言,勾黎的眸子微微一动,随即道:“是.......荣先生?”勾黎眉头微微一凝,他并不觉得这个名号有什么问题啊? 可是,此时的郭威却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望着黑暗牢房里,倒地不起的慕千凝,若有所思的道:“朕记得,荣儿的名字是他母亲取的,字虽是朕给题的,但是,他的母家,却是姓荣的。” “姓荣??”勾黎心中一惊,这件事,他倒是没有听说过。 看着勾黎惊疑不定的表情,郭威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随即道:“可不是吗?他的母亲,只是一个红馆女子,朕记得,好像是叫荣涵曦........从他出生到被朕收养,他一直是荣涵曦带大的,对于荣涵曦,想必,他是真有感情的。” “陛下是担心,以后这天下,会姓荣吗?”勾黎有些不置可否,其实,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荣子木若是擅自改国号,都是对郭威的不敬,都会受到天下文人的谴责。 可以说,如果荣子木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接下来的一生,都会在言官的唾沫星子里夹缝求生。 虽然那些人不敢拿荣子木怎么样,但是,言官最擅长的,不就是膈应人吗? “不知道,朕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朕的孩儿不能安全落地,朕绝不会将皇位传给他!”说到最后,郭威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杀意。 看着郭威杀气腾腾的侧脸,勾黎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掩在黑袍之下的容颜划过一丝无奈。 若不是他与郭威是至交,他是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荣子木为敌的。 当然了,他选择郭威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萧染反叛的事情,勾黎总觉得,与荣子木脱不了关系.......... 第两百八十一章 汴京风云(八) “行了,既然她醒不了,那将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吧。”最后,郭威冷冷的看了慕千凝的身影一眼,然后便一拂长袖,走出了灰暗的密室。 看着郭威快步离去的背影,勾黎这才看向慕千凝,微微敛了敛眉。 这个人,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要承受得住。 毕竟,熏华草对人精神的摧残,可是出了名的。 就在勾黎目光沉沉的看着慕千凝的时候,暗处忽然走出一个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走到勾黎的身前,颔首行了一个礼。 “鬼王。” “你来了?”勾黎偏过头看着那人,然后转身,伸手指了指不知死活的慕千凝,轻声道:“将她在本座手里的消息,想办法透露给荣子木,他会明白,本座的深意。” 闻言,那黑衣男子虽不明白勾黎的用意,但还是沉沉的点了点头,“是。”话音落下,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密室,勾黎忽然伸手掀开了自己的黑色衣袍,露出了一张不再年轻的容颜。 他蛰伏吴越,费尽千辛万苦建立鬼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得了从龙之功,重见天日。 可是现在,萧染的反叛,让他元气大伤,鬼狱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敌人。而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他着实不想再与诸葛家为敌,所以才会放了楚寒,得了一颗熏华草。 其实不用想,勾黎也不想楚寒离开鬼狱,毕竟,一个楚寒,可是比熏华草,值钱得多。 想到这里,勾黎不由得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说到底,他也只是在同诸葛依云休战,不想再让鬼狱的实力,折损在诸葛依云的手上。 诸葛依云这个女人,给勾黎的感觉,一直是危险的罂粟。所以,如果不是不得已,勾黎一点也不想与诸葛依云扯上关系。 而现在,他身在汴京,卷入朝堂之争,早已身不由己,他只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最准确的判断,才能让鬼狱,死而复生。 “汴京........真是该变天了。”黑暗无声的密室里,忽然想起了一道叹息,转瞬熄灭,就像并不存在一般。 此时,躺在牢房冰冷地板上的慕千凝,手指忽然动了动,苍白如死灰的脸上沾满了灰尘,眼睫毛在第一缕阳光落下的时候,微微颤了颤。 如低鸣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响起。 “不.......静嘉........静嘉.........子木.........不要............” 一声一声的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只是,除了慕千凝弱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整个牢房,连一只蚊子都没有。 .............................................. 晋王府后门,赵元朗带着一个蒙面的黄衫女子从僻静的后门走进了晋王府。 两人一路并无交流,脚下如生风一般往荣子木的书房走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黄衫女子忽然顿住脚步,往一旁的丛林看去。 见黄衫女子顿住身子,赵元朗不由得回头,凝眉看着黄衫女子,正想说些什么,黄衫女子忽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时,赵元朗往黄衫女子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了一片红色的衣角,藏在丛林之后,似乎在窥视着他们一般。 看着那片红色衣角,赵元朗微微皱了皱眉,想要出口阻止黄衫女子上前,可是,黄衫女子的动作却比自己想象得要快。 还没有等到赵元朗出声,黄衫女子已经一个飞身,越过丛林,一手抓住了那片衣角的主人。 “啊!!”一道惨烈的声音响起,黄衫女子的眸子微微一眯,刚想动手打晕那女子,赵元朗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沉沉的摇了摇头。 “你认识她??”看着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毫无尊贵可言的女子,黄衫女子的眼底划过一抹明显的嘲讽。 听了黄衫女子的声音,赵元朗朝地上的女子望了一眼,然后缓慢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元朗问的人,自然是蹲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可是,她却好像听不见一般,只是一个劲儿的求饶。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不会是个疯子吧?”黄衫女子嘲讽道。 闻言,赵元朗忽然瞪了黄衫女子一眼,这一眼,瞪得黄衫女子莫名其妙,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冷声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不要动她。”赵元朗只是淡淡的出声警告了黄衫女子一句。 闻言,黄衫女子忽然嗤笑一声,笑意盈盈的看着赵元朗,抿唇道:“我来猜猜啊,她这身穷酸打扮,显然不是王爷的侍妾。只要不是王爷的人,就没有我玉书萱不敢动的人。还是说,她是你的女人............?”说到这里,玉书萱不由得调笑的看了赵元朗一眼。 闻言,赵元朗冷冷的看着玉书萱,似乎她说的这句话,冒犯了蹲在地上,不断求饶的女子一般。 “不要.......不要..........我要回家,我不想,不想离开姐姐............”这时候,地上的女子忽然抱着脑袋,大哭起来。 见此,赵元朗连忙蹲在了那红衣女子的身旁,看着她脚上挂着的小铃铛,眸子微微一闪,轻声道:“静嘉........你看看我,我是元朗哥哥啊?” 也许是赵元朗的声音十分温柔,所以,那女子竟止住了哭泣,缓慢的抬头,愣愣的打量了赵元朗一眼,然后,痴痴的笑了起来。 “是.........元朗哥哥?”女子笑起来十分好看,两颗虎牙露在外面,会说话的眼睛里,映出了赵元朗怔愣的神情。 “你,你能告诉元朗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赵元朗尝试着和林静嘉交流。 这时候,林静嘉却忽然像换了个人一般,一个劲儿的往后退,嘴里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明明,明明那些人说,我可以在这里见到姐姐的.........可是,可是..........现在只有静嘉一个人,静嘉好害怕.........姐姐在哪里..........在哪里啊........” 越说到后面,林静嘉的声音就越小,最后,传出了低声的抽泣。 看着弱小的林静嘉蜷缩着身子,蹲在自己的面前,赵元朗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他有些无奈的道:“是谁将你带到这里来的?” 第两百八十二章 林静嘉 “是本王让人将她带回来的。”就在赵元朗出声询问林静嘉的时候,一个身穿青衣长衫的男子从内院深处走来,脚步不急不缓,面色确实始终沉静如水,那一双透着几分薄凉的眸子里,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王爷?为什么??”赵元朗蹭的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有些疑惑的望着荣子木。 之前,林静嘉好好的呆在南唐皇宫里,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现在,又将人接回来干什么?? 赵元朗的面色有些激动,这让荣子木不由得皱了皱眉。 “本王自有本王的用意。”荣子木冷冷的瞥了赵元朗一眼,然后挥手,准备让身后的侍卫将林静嘉带走。 就在侍卫接近林静嘉的时候,林静嘉忽然往后退了几步,眼里写满了惊恐,特别是在看到荣子木的时候,眼里的惊慌,更甚之前。 “不要........不要杀我.........我想见姐姐..........姐姐...........”林静嘉的话,越说越低,同时,荣子木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最后,荣子木实在看不得林静嘉的模样,当下不由得有些烦躁的挥手,冷声道:“带她下去!” “是。”侍卫对着荣子木拱手称是,然后两步上前,也不顾林静嘉是否害怕,拽起林静嘉的手臂就要往身后的院子走去。 显然之前林静嘉就是被关在那座院子里的,只是适才偷跑出来,被赵元朗和玉书萱发现了而已。 看着林静嘉抽泣不停的样子,赵元朗的心像是被揪了起来。他想要出声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可是,荣子木却并没有给他机会。 “走吧,本王有事与你们商量。”话音落下,荣子木便不再看赵元朗和玉书萱二人,径自的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在晋王府里,他荣子木才是主人,没有任何人敢违背自己,没有任何人。 看着荣子木决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赵元朗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抬步跟了上去。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荣子木的一个下属,他不能违背荣子木的意愿,这是此刻赵元朗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不能违背是一件事,心中是否赞同,又是另外一件事。 书房里,赵元朗和玉书萱站在堂下,荣子木有些疲惫的撑着额头,端坐在首位,目光冷冽。 “玉书萱,本王有件事交给你。”荣子木抬眼看着玉书萱。 玉书萱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问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现在明面上她可是郭威的人呢,这么明目张胆的为荣子木办事,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荣子木根本没有理会玉书萱的心中所想,他只是微微敛了敛眉,沉声道:“本王要知道,宫中是不是有皇妃怀孕了.......” 此话一出,玉书萱的神色忽然一敛,大家都是聪明人,荣子木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玉书萱自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只是,玉书萱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荣子木为什么会交给自己来做呢? 如果说,这是荣子木对自己的信任的话,玉书萱是绝不相信的。 荣子木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谁都不会相信,怎么会相信自己这个临阵倒戈的人? “王爷,这件事,玉娘会想办法去打探的。”不管玉书萱的心中有着怎样的纠结,现在,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答应荣子木的要求。 “对了,你进宫的时候,顺便查探一下,千凝的下落.......”说到慕千凝,荣子木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了几分异样,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他对慕千凝的控制欲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更想的是,慕千凝能够平平安安.......至少,不必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 “千凝?”玉书萱的声音忽然一高,可以得见,她与慕千凝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 但是,荣子木怎么会去管这些?他只是冷冷的望着玉书萱,轻声问道:“有问题吗?” 接触到荣子木的目光,玉书萱连忙将头低下,摇头道:“没......没事。” “行了,那你就先下去吧。” 挥退了玉书萱之后,荣子木这才看向一旁沉默如冰的赵元朗,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赵元朗被荣子木的声音一惊,有些困难的抬起头,抿唇道:“没.......属下无事。” 是无事,不是不敢有事........ 荣子木沉沉的望了赵元朗许久,然后才轻叹道:“元朗,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赵元朗不知荣子木怎么会突发感慨,就像他不知道荣子木为何会对一个神智有些问题的林静嘉出手一般。 “王爷,元朗只是不明白,静嘉在长宁姑娘那里好好的,为何王爷要在此时将她接回来?在晋王府里,王爷想瞒着千凝姑娘藏住静嘉,那是不可能的。”赵元朗抬头看着荣子木,轻声说道。 闻言,荣子木的眸光似乎闪了闪,随即道:“本王知道,千凝心思敏捷,所以........在千凝回来之前,本王要你将静嘉送出晋王府。” “什么?送去哪里??”赵元朗神色一怔,显然十分吃惊。 “符家。”荣子木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却让赵元朗愣神了许久。 符家?将林静嘉送回符家?? “王爷,万万不可!!”赵元朗忽然出声道。 闻言,荣子木缓慢的抬头,目光如一条蜿蜒的曲线落在赵元朗的身上,清冷如冰。 “为何?”荣子木的声音,已经透出了几分不耐。 “王爷,符家不会善待静嘉的,若是千凝姑娘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赵元朗的情绪十分激动,说到最后,不由得将慕千凝搬了出来。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荣子木的眼睛微微一眯,虽然赵元朗的意思十分隐晦,但是荣子木还是知道,赵元朗这是在告诉他,如果慕千凝知道他将林静嘉送回了符家,恐怕不会再为他所用,甚至..........反目成仇。 “赵元朗,你莫要忘了,你是本王的手下,不是慕千凝的!”荣子木冷冷的看着赵元朗,看着他冷肃的面容,冷哼了一声。 第两百八十三章 符家的叛徒(一) 闻言,赵元朗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这个与记忆半点不相符的青年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你还想说什么??”赵元朗的目光荣子木不是没有注意到,可是,当他不想理会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可以忽视。 “属下无话可说。”赵元朗对荣子木拱手言道。 他确实无话可说,就算有,也说不出来。 “行了,去办吧。”荣子木淡淡的吩咐道。 这时,赵元朗忽然抬头看了荣子木一眼,轻声问道:“王爷,属下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说吧。”荣子木已经有了一些疲惫,说出的话都有些没有精力。 见此,赵元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王爷,这个时候,您冒着被千凝姑娘误会的危险将静嘉送到符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闻言,荣子木抬头,轻飘飘的望了赵元朗一眼,然后抿唇道:“符家一直在找当年盗走星薇剑的人是谁,已经查到了千凝的身上,本王也是没有办法,才将静嘉从南唐接回来的。” 在现在这个危急时刻,得到符家的支持,显然比林静嘉要重要得多。 “所以,王爷就舍弃了静嘉吗?千凝姑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自责愧疚一辈子的!”赵元朗还是忍不住想要劝阻荣子木的决定。 可是,此时的荣子木哪里听得进去赵元朗的劝说? “现在慕千凝生死未卜,皇宫里或许还有一个随时会降生皇子!纯正血统的皇子!本王等不起!也不想再等了!符家掌控着整个汴京的军队,本王不能得罪符家……甚至,本王需要讨好符家!!你知道什么!”说到这里,荣子木忽然站起身,情绪难得的有了一丝起落。 “王爷……”赵元朗想张口说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元朗,你跟着本王也十年了,你知道本王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本王赌不起……”赢了,他是九五之尊,可若是输了,那他二十多年的卧薪尝胆,便没了意义。 闻言,赵元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轻瞥了荣子木一眼,沉声道:“是,属下遵命!” 话音落下,赵元朗便不再看荣子木的表情,径自的转身走出了书房。 赵元朗走后,空荡荡的书房里只有荣子木的身影,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落寞,心中还有些难以诉说的秘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如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了。 其实,他派人去南唐李永仪手中接走林静嘉的时候,他的心底是有些犹豫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回汴京之后可能面对的最坏的情况,荣子木又不得不将林静嘉带回来。 之前荣子木也想过,这件事如果被慕千凝知道了,或许他会失去一个有利的臂膀,但是,如果他不舍弃林静嘉,那他就可能是被人舍弃的那一个。 现在的符家只想找到当初盗走星薇剑的人,失去神智的林静嘉,不,或者应该说,失去神智和记忆的符家二小姐,符静嘉会比慕千凝这个外人更加令人信服。 而他荣子木,是替符家找到罪魁祸首的那个人,就算符家不会站在自己的这边,想必也不会在郭威与自己斗智斗勇的时候添一把火。 这就是荣子木将林静嘉送回符家最初的目的,而且,在符家没有找到星薇剑之前,荣子木相信,林静嘉虽然会受一些皮肉之苦,但是,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荣子木想,等他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或许,他就能为慕千凝将林静嘉救回来了。 到那时,虽然慕千凝会对自己有所非议,但是,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害死林静嘉,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他想,慕千凝定不会因此就与自己反目成仇的。 想到这里,荣子木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开了,这些事情,一旦想通了,他便没了许多的顾忌。 他荣子木是个善于玩弄人心的天才,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切,只会依着自己的想法走,一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彼时,赵元朗拿着荣子木的手令,去后院的园子里接林静嘉,当赵元朗靠近小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就因为园子里面传出的阵阵歌声。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宁忍予?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乱离瘼矣,爰其适归? 冬日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废为残贼,莫知其尤! 相彼泉水,载清载浊。我日构祸,曷云能谷? 滔滔江汉,南国之纪。尽瘁以仕,宁莫我有? 匪鹑匪鸢,翰飞戾天。匪鳣匪鲔,潜逃于渊。 山有蕨薇,隰有杞桋。君子作歌,维以告哀。” 清丽的女声如潺潺溪水,从山间的岩石上往下簌簌的落,砸在赵元朗的心中,却不是清泉一般的畅快,而是如坐针毡的痛楚。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唱起这首歌?静嘉,你真的疯了吗?还是说,现在的遭遇,让你不愿意清醒?? 想到这里,赵元朗不由得回忆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与林静嘉和慕千凝的初见,那时候,林静嘉和慕千凝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可是,就是这么两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却被当时南下办事的荣子木给发现了。 赵元朗记得,当荣子木发现慕千凝的那一刻,他在荣子木的眼里,发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芒。在这之前不曾有,在这之后不再有。 赵元朗记得,那时候,荣子木缓慢的朝慕千凝二人走近,看着慕千凝手上握着的星薇剑,淡笑的说了一句,“真是奇才。” 赵元朗知道,荣子木说的是,练武奇才。 当荣子木的目光落在林静嘉身上的时候,慕千凝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大灰狼一般,警惕的将林静嘉护在自己的身后,冷冷的望着荣子木。 “你想干什么?”赵元朗记得,这是慕千凝对荣子木说的第一句话。 第两百八十四章 符家的叛徒(二) 那时候,才过及冠的荣子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所以,听到慕千凝的这一句警惕的话语,他不由得大笑了几声,然后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慕千凝。”慕千凝的神色依旧戒备,但听了荣子木这个陌生男子的问题,她还是出声回答了。 那时候,赵元朗就觉得,这位慕千凝,一定不会是平凡的人。直到现在,赵元朗依旧这么认为,慕千凝的不凡,与她卑微的身份没有半点关系,就像荣子木一样。 想到这里,赵元朗不由得回忆起了荣子木那令人尴尬的身份。从前,在柴府的时候,他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在母亲的庇佑下才长到十岁,后来被上府做客的郭威发现,收为了义子。 从此之后,荣子木的人生就像是被上天眷顾一般,可以说,之后的荣子木,是一帆风顺的,是平步青云的。 可是,就在荣子木十六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死在了柴府。 从那之后,荣子木的性情便变得有些捉摸不定了,在江湖上,他将自己的名号改为了荣子木,似乎是为了纪念她的亡母。 而那时,赵元朗从慕千凝的眼里,看到了当初与荣子木一样的光芒,那个时候,赵元朗似乎就认定了,以后他与慕千凝,一定会共同为荣子木做事。 果然,不出赵元朗所料,之后没几日,慕千凝便带着瑟瑟缩缩的林静嘉来到了他们下榻的客栈。听到掌柜的来禀报,说有两个小女孩在门外找荣先生的时候,赵元朗便肯定了,那个人一定是慕千凝和林静嘉。 当慕千凝牵着林静嘉上楼的时候,赵元朗的眼底划过一抹了然,果然是这样,就是慕千凝二人。 那时候的赵元朗还没有那么注意慕千凝身后畏畏缩缩的林静嘉,可能是因为慕千凝身上的气质太过引人注目,所以,他的目光就一直被慕千凝吸引了吧? 事情的发展与赵元朗心中设想的一样发展,那日,慕千凝来找荣子木,就是为了让荣子木保护她们。或者说,是保护她的妹妹,林静嘉。 赵元朗记得,那时候的他真是被慕千凝的勇气给惊讶住了,因为,他看着慕千凝在荣子木的面前,没有丝毫的后退和害怕,这是赵元朗不曾想过的事情。 毕竟,在赵元朗的心中,荣子木这样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在面对他的时候,毫无压力。 但是,赵元朗也知道,慕千凝就有这个本事,她能站在荣子木的面前,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事后,赵元朗想了很多种理由,关于慕千凝为何能在荣子木面前,淡然自若的理由,最后,都被赵元朗归结为了,或许,这和两人相似的灵魂有关。 不知为何,赵元朗的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猜测,那就是荣子木与慕千凝,或许,真的是同一类人,爱憎分明。 但是,相对于荣子木,慕千凝似乎有多了一分牵挂,她的那分牵挂,就是现在蹲在晋王府里,痴痴傻傻唱着小雅四月的女孩子。 因为这分牵挂,所以,慕千凝只能被荣子木牵制,为他所用。 想到这里,赵元朗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天下间,如荣子木一般冷心冷情的人,又有多少呢?至少,现在的他不是,否则,他怎么会只是一个下属呢? “赵大人?”见赵元朗在小园的门口顿住了脚步,并且久久没有回神,守在门外的侍卫不由得探出半个脑袋,有些疑惑的望了赵元朗一眼。 闻言,赵元朗转过头,对着侍卫微微点头,轻声道:“我这就进去。” 说完之后,赵元朗便抬脚踏入了小园的大门,迎着那传入耳中的阵阵歌声,走近了林静嘉的身影。 林静嘉身上的红色衣裙依旧没有换下来,她蹲在地上,用手拨弄着地上的泥沙,嘴里喃喃的唱着之前赵元朗在门外听到的那首歌谣。 想起这首歌谣,赵元朗不由得想起了慕千凝投奔荣子木之后,他与林静嘉的第一次接触。 那时候,荣子木怕慕千凝反悔,便要求慕千凝外出的时候,必须将林静嘉留在自己的地方。 慕千凝没有想过背叛,所以,对于荣子木的要求,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对于慕千凝的反应,荣子木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他只是顺手将林静嘉扔给了赵元朗。 因此,赵元朗和林静嘉才有了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你叫什么名字?”那时候的林静嘉,神智还没有退化到如今的地步,所以,对于赵元朗的问题,她还是能听懂的。 只见林静嘉紧紧的盯了赵元朗几秒钟,然后笑道:“我叫林静嘉........” “林静嘉?”赵元朗的嘴角划过一抹笑容,看着这般单纯可爱的女孩子,赵元朗也有些不忍心板着一张脸。 看着赵元朗对自己笑了,林静嘉也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姐姐姓慕,你姓林啊?”赵元朗好笑的逗着眼前的小女孩。 林静嘉偏了偏脑袋,似乎在认真的思考赵元朗的问题。 看着林静嘉认真思考的模样,赵元朗的眼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温暖,眼前的女子,没有经过黑暗无光的时光,她的眼里,满是纯净。 没错,就是纯净,是现在的赵元朗,最稀缺的东西。赵元朗想,也许这也是荣子木最稀缺的东西,所以,荣子木才会任由慕千凝带着这个拖油瓶的吧?纵使,最初的时候,荣子木只是想用林静嘉来威胁慕千凝罢了。 但是,赵元朗知道,如果荣子木愿意,他能让林静嘉死得悄无声息,并且,让慕千凝不能背叛自己。 可是,荣子木并没有这么做,他留着林静嘉,也许也是为了这份纯净......... 现在,赵元朗站在晋王府的小园里,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女子,看着她仍旧如初的眼眸,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容,赵元朗的心中,忽然一痛。 如果,如果在那时候他就知道林静嘉最后的结局,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林静嘉带走的。不管自己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第两百八十五章 符家的叛徒(三) “静嘉。”赵元朗在林静嘉的身后,轻轻唤出了林静嘉的名字。 正在玩土的林静嘉忽然回头,看着赵元朗的脸,愣了许久。 就在赵元朗以为林静嘉不再认识自己的时候,林静嘉忽然咧开了嘴角,笑道:“是........元朗哥哥?元朗哥哥...........” 听着林静嘉喊着自己的名字,赵元朗的眼睛忽然一酸,他强忍着情绪,上前擦了擦林静嘉脸上的泥土,轻声道:“静嘉,好玩儿吗?” 林静嘉摇摇头,嘟着嘴看着赵元朗,撒娇似的说道:“不好玩.......他们都不让静嘉出门,也不准静嘉见姐姐.........静嘉真的好想见姐姐啊,元朗哥哥可以带静嘉去见姐姐吗?” 说起慕千凝,林静嘉的眼中,总是有一种奇异的光芒。赵元朗想,也许这就是一种信任吧,虽然,慕千凝并不是林静嘉的亲姐姐,只是因为一把星薇剑,让两人的命运,无缘无故的联系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赵元朗忽然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林静嘉痴傻的面容,心中暗暗的想着,也不知道从前的林静嘉有没有后悔过。 不知她有没有后悔,因为一把星薇剑,她被符家逐出族谱,被亲人抛弃,最后中毒高烧,伤了神智。只为了一个为报血仇的慕千凝,而且,这位慕千凝与自己还只有一面之缘......... “好,元朗哥哥带你去见千凝姑娘,静嘉愿意和元朗哥哥走吗?”赵元朗哄骗似的看着林静嘉。 林静嘉偏了偏脑袋,笑道:“好啊!” 看着林静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自己,赵元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静嘉啊静嘉,你知道你的元朗哥哥是要带你去哪里吗?是符家,是你最不愿意回的人间地狱........... 想到这里,赵元朗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像是堵了一口大石,无法喘息。 “元朗哥哥,你不舒服吗?”林静嘉抬起头看着赵元朗,笑意盈盈的问道。 见此,赵元朗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头道:“我没事,走吧。” 说着,赵元朗便牵起了林静嘉软软的手掌,抬步走出了小园。 赵元朗进晋王府是走的后门,带着林静嘉出晋王府自然也是走的后门。 所以,当赵元朗带着林静嘉从后门走出晋王府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辆马车在候着了。 车夫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翁,看着赵元朗牵着大眼懵懂的林静嘉从晋王府的后门出来,车夫连忙道:“是赵大人吗?王爷吩咐奴才在这里等着赵大人。” 闻言,赵元朗抬头看了老翁一眼,然后沉沉的点了点头,抿唇道:“好。” 说着,赵元朗便牵着林静嘉走到马车前。 “静嘉,能自己上去吗?”赵元朗偏头看向林静嘉,轻声问道。 林静嘉点点头,然后一跳便跃上了马车。 见此,赵元朗的眼神有些黯淡,但还是打起精神,随着林静嘉的身后进了马车。 马车里的空间虽然不大,但是容纳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静嘉和赵元朗一人坐一边,林静嘉不时的往外探头,看着街上吆喝的小贩和人群,眼里带上了笑容。 “元朗哥哥,这是汴京吗?”林静嘉回头,好奇的看着赵元朗。 似乎是因为赵元朗一路上的沉默,所以,林静嘉以为赵元朗是在生自己的气,一直没敢率先开口。 这时候,看到自己喜欢的热闹街市,林静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赵元朗笑看了林静嘉一眼,然后轻声问道:“你还知道汴京?” 闻言,林静嘉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然后不无自豪的说道:“是姐姐告诉静嘉的!而且,前两日荣先生也说了,这是汴京!” 听了林静嘉口中的荣先生三个字,赵元朗的神色微微一怔,不由得出声问道:“荣先生........你在私下见过荣先生吗?” 赵元朗觉得,荣子木可不像是一个愿意与林静嘉这种神智出了问题的人多呆的人。 可是,出乎赵元朗的意料,林静嘉点了点头,然后比划着手势,朗声道:“对啊,我以前总觉得荣先生是个很坏很凶的人,但是,这两天他真是好温柔呢,还教静嘉写字呢!” “荣先生教你写字??”赵元朗的神色更加惶惑了,教林静嘉写字?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荣子木吗?? 可是,林静嘉点头的动作,打消了赵元朗心中的猜测。 原来,这两日,荣子木的心中,也有过愧疚。 但是,这点愧疚,终究不能让他放弃自己的权位,他还是选择了牺牲林静嘉。 看着仍旧笑得没心没肺的林静嘉,赵元朗不敢想,若是符家那些家法和刑具落在她的身上,她会害怕成什么样子? 说到底,林静嘉不过还是个孩子,她的心智,已经永远停在了八岁。 赵元朗一路想了很多很多,他巴不得这条道路没有尽头,但是,路途终有尽头,在赵元朗还没有准备之前,马车就已经停在了符府的后门。 赵元朗掀开车帘,看着眼前巍峨肃穆的宅院,想着那位驻守京城的魏王符彦卿,赵元朗的脑袋便一阵发麻。 “元朗哥哥,姐姐在里面吗?”对于一个陌生的环境,林静嘉始终是有些害怕的。 闻言,赵元朗回头望了林静嘉一眼,然后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违心的点了点头。 “静嘉,你不用怕,我们进去找千凝姑娘好不好?” “嗯嗯!”一听到慕千凝的名字,林静嘉似乎就安静了下来,有些浮躁的面容也变得沉静下来。 “叩叩叩——!”不大的敲门声响起,赵元朗牵着林静嘉等候在后门,不多时,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肥硕的中年男子从里面探出脑袋,看着赵元朗和林静嘉,凝眉问道:“你们是谁?” 赵元朗朝后退了半步,然后恭敬有礼的回道:“在下奉了晋王殿下的命,来给魏王送一件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元朗还特意的偏头看了林静嘉一眼,林静嘉不知赵元朗心中所想,只是对着赵元朗咧嘴一笑。 第两百八十六章 符家的叛徒(四) 看着林静嘉的笑容,赵元朗的心中一滞,有些难受的别过头,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赵元朗,再看了一眼赵元朗手中牵着的林静嘉,眸子微微一眯,随即道:“进来吧。”今日王爷有交代,说是有人会送一个女子到府上,想来,就是眼前的两人没错了。 进了魏王府之后,中年男子走在前面为两人引路,赵元朗一直紧拽着林静嘉的手,好几次,他都想带着林静嘉跑出这座府邸。但是,赵元朗的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呼喊着自己,赵元朗,你不能。 “元朗哥哥?你怎么了?”林静嘉感受到手中的力度有些紧,不由得偏头看向赵元朗,轻声问道。 闻言,赵元朗的眸光微微一闪,随即道:“我没事。” 都说孩童心性的人,一向十分敏感,难道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赵元朗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双手,像是想要驱赶出内心的不安。 “两位先在此等候,小的先去禀报王爷。”中年男子将赵元朗和林静嘉带到王府的一个偏殿里,然后一个人退了出去。 看着那有些凶凶的中年男人离开偏殿之后,林静嘉这才拉了拉赵元朗的手,轻笑道:“元朗哥哥,这个人好可怕对不对?” 闻言,赵元朗的神色微微一僵,随即问道:“怎么可怕了?” 林静嘉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然后对着赵元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元朗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是......魏王府。”赵元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林静嘉这是魏王府,或许,在赵元朗的内心深处,是希望林静嘉发现异样,然后独自跑掉的吧? 可是,听了赵元朗的声音,林静嘉却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害怕的样子,反而神秘兮兮的看着赵元朗,轻声问道:“元朗哥哥........那我可以在这里说话吗?”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赵元朗反问着林静嘉,这一刻,赵元朗似乎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林静嘉笑嘻嘻的看着赵元朗,随即道:“因为之前我也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但是公主告诉我,我不能随便说话,也不能随意走动,看到外人来了,只能站在一旁,不能有所动作。” 听了林静嘉的描述,赵元朗自然知道林静嘉说的是哪里。 之前荣子木将林静嘉放在李永仪的身边,赵元朗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荣子木愿意相信李永仪而已。但是,现在看来,也许是因为李永仪与慕千凝之间的相似之处吧。 赵元朗心中的相似之处,是说她们二人的气质,都是清冷如冰的气质,但是李永仪不同于慕千凝的是,她在权势斗争里,能够游刃有余,应对自如。 而慕千凝,只适合生活在黑暗之地,因为,她不屑与人周旋,她信奉的是,兵刃相交。 “静嘉,你不害怕吗?”看着林静嘉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靠近,赵元朗不由得出声问道。 这时,林静嘉偏头看着赵元朗,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赵元朗微微皱眉,轻声问道:“你笑什么?” 林静嘉扬起一抹微笑,说得没心没肺。 “我啊,在笑元朗哥哥啊。有元朗哥哥在,静嘉会有什么事儿呢??” 林静嘉的声音落下,赵元朗就像被人施了术法一般,愣愣的站在原地,暗自出神。 林静嘉,你知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个元朗哥哥,已经不是当初的元朗哥哥了?他的心里,早已经不再纯粹,他想要功成名就,成为一代权臣。 他的野心,丝毫不比荣子木小,为了这个目标,他能牺牲掉任何人。包括眼前这个,在他少年时代有过春心萌动的女孩子。 “静嘉,对不起........”赵元朗偏头看着林静嘉嘴角上扬的侧脸,在心中默默的补上了这句话。 静嘉,对不起,我将你带到这里。对不起,我没办法违背荣先生的命令。对不起,没能给你安定快乐的生活..........静嘉,对不起.............. 就在赵元朗心中默默念着这几句话的时候,外面走进了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走进偏殿,犀利的目光便射向了赵元朗身旁的林静嘉。 林静嘉到底是个孩童的心智,哪里经得起符彦卿的这一眼?所以,在符彦卿走进偏殿的时候,林静嘉就已经躲在了赵元朗的身后,并且小声的呢喃道:“元朗哥哥,我怕.........” 赵元朗安抚性的拍了拍林静嘉的背,然后低声道:“静嘉不用怕。” 看着两人的互动,符彦卿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沉声问道:“这就是晋王找到的人??” 赵元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符彦卿行了个礼,沉声道:“回魏王,这人,正是殿下找到的,当年叛离符家的二小姐,符静嘉。” 赵元朗说完这一串话,不知用了多少的力气,他的额头,甚至已经有了细细的密汗。 闻言,符彦卿似乎相信了赵元朗的说词,当下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道:“既然如此,来人。” 符彦卿的话语落下,外面便走进了两个侍卫打扮的人。 看着来人,赵元朗的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是自己将林静嘉带到这里的,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元朗哥哥..........”看着那两个略带杀气的侍卫,林静嘉下意识的往赵元朗的身边靠了靠。 因为,在林静嘉的心中,现在这个偏殿里,只有赵元朗一个人是安全的。 她还是孩童的想法,最是纯真无邪,可是,就是这种纯真无邪,将她推进了幽暗深渊........... “静嘉,不用怕,他们会带你去找姐姐的。”看着林静嘉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角,赵元朗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然后才缓慢的说道。 听到赵元朗口中的姐姐二字,林静嘉的手下果然松了松,有些期待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侍卫。 “你们会带我去找姐姐吗?”林静嘉的声音在偏殿里响起。 第两百八十七章 救还是不救?(一) 林静嘉的声音不小,可是那两名侍卫就像没有听见一般,面无表情的架着林静嘉朝外走去。 看着林静嘉说话的神态,符彦卿早就发现了端倪,所以,等那两个侍卫将林静嘉带走之后,符彦卿这才看向赵元朗,冷声道:“这就是晋王殿下给本王找的人吗?她这个样子,本王能审问出什么??” 察觉到符彦卿的不悦,赵元朗眸子微微一闪,随即沉声道:“王爷,殿下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其他的,殿下也无能为力。” 赵元朗的意思很明显,难不成符彦卿还想让他们将林静嘉的神智问题医治好吗? 闻言,符彦卿的面色虽然仍旧没有好转,但好在已经没有了不悦,最后只是冷冷的望了赵元朗一眼,倏地站起身,沉声道:“回去告诉你家殿下,这件事,算是我符家欠殿下一个人情。来日.........符家会还上的。” 话音落下,符彦卿便淡淡的吩咐了一声送客。 然后,赵元朗就被送出了魏王府,直到赵元朗站在魏王府外,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将林静嘉送入了虎口......... 符彦卿最后的话语,赵元朗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能得到符彦卿的一个人情,于情于理来说,荣子木这笔生意,都是稳赚不亏的。 只是........赵元朗的心情却出奇的沉重,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样的。 而且........他也不明白,那被慕千凝拿走的星薇剑里,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值得符彦卿追查了十余年。 想到这里,赵元朗的脑海里不由得划过那位生死未卜的女子,想着那张清冷如冰的容颜。想着她知道是自己将林静嘉亲自送进魏王府之后的反应,赵元朗的身体不由得颤了颤。 他知道那个女子的手段,绝不会比荣子木好到哪里去........... ....................................... 此时,晋王府内,荣子木的眼前,正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男子以鬼面示人,上面的图纹,显然是江湖最有名的杀人组织,鬼狱的图纹。 “是勾黎派你来的?”荣子木看着眼前的鬼面人,微微皱眉。 看着荣子木毫不意外的神色,黑衣人的眸子微微一眯,随即哑声道:“是,晋王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不必奉承本王,说吧,勾黎想干什么??”这个时候派人来接触自己,荣子木可不会傻到以为勾黎是想拉拢自己。 毕竟..........勾黎与郭威,可谓是生死之交,这也是荣子木为何会选择与萧染合作的原因。 因为,与勾黎相比,萧染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荣子木何其聪慧?他怎么会不明白,萧染的目标,只是南唐呢? 或许从某个方面来看,以后萧染说不定还会是自己南下的一大助力,能与萧染合作,荣子木怎么还会考虑勾黎呢? 只是,此时勾黎派人来找上自己,恐怕是与...........慕千凝有关。 果然,就在荣子木的心中暗暗猜测的时候,黑衣人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块紫色的衣料。荣子木与慕千凝朝夕相处,他自然认得出,那就是慕千凝的衣物。 “勾黎想要什么?”荣子木目光冷冽的看着那块衣料,神色微微一变,千凝........果然出事了。 不知为何,当真正确定这个消息的时候,荣子木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更加在意慕千凝的安全,而不是慕千凝会在熏华草的药性下,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不得不说,荣子木为自己的这个感觉感到烦恼,但是,他又不得不这么想。 “鬼王想要晋王殿下对付浮生公子。”黑衣人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出了勾黎的目的。 闻言,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皱,现在的萧染,不仅拥有江南一带的全部鬼狱杀手,而且,他与南唐的李弘冀关系也不一般。 这个时候,荣子木不会傻到为自己树立这么大一个敌人,就算是慕千凝的性命,也没有他的尊位重要............. 看着荣子木变化不停的脸色,黑衣人似乎能猜测到容子木心中所想一般,所以,黑衣人再次道:“晋王殿下,鬼王和浮生公子相比,晋王殿下还需要考虑吗?” 闻言,荣子木抬头看向那黑衣人,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荣子木保证,黑衣人说的,一定不会是勾黎会帮助自己夺位。 “晋王殿下,鬼王说了,只要晋王殿下老老实实的呆在现在的位置,陛下一定不会动殿下的。殿下........凡事,还需适可而止...........”黑衣人的话语清浅冷淡,可是,听在荣子木的耳里,却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让他心底的怒火,不停的翻涌。 勾黎还真是好算盘,他这是打算用慕千凝一个人的性命,来交换自己不与郭威为敌,顺便灭了萧染的气势吗? 不得不说,这位鬼王勾黎还真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不说荣子木不会那么在意慕千凝的生死,就是他在乎,在他的眼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会比自己的抱负重要............ 如果最后真的没办法,那荣子木只会选择,牺牲慕千凝............ “看来,鬼王还是不够了解本王。”荣子木轻飘飘的望了黑衣人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闻言,黑衣人有些讶异的望了荣子木一眼,似乎不明白荣子木为什么会拒绝勾黎的合作? “回去告诉勾黎,慕千凝在本王这里,没那么重要。若是他想要慕千凝的命,那就拿去好了,至于慕千凝会说些什么,本王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慕千凝只不过是本王的一个护卫,她.......不会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荣子木轻轻的将话语,一一说完。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黑衣人的眼睛微微一眯,在他还未开口之前,耳边便响起了一阵掌声,荣子木微微皱眉,朝声源望去,正好看见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从屋顶一跃而下。 看着眼前装束奇特的男子,荣子木的眸子微微一张,随即冷声道:“勾黎!”鬼王勾黎,武功果然不差!在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居然没有发现他! 第两百八十八章 救还是不救?(二) 看着荣子木惊讶的神色,勾黎缓慢的将斗篷从自己的脑袋上取下,露出了一张有些沧桑的容颜。 “晋王殿下,您不必如此讶异,您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想到呢。”只见勾黎的唇角微微一扬,然后轻轻的扬起手拍了两下。 只见两名黑衣人架着一个神经衰弱,面色惨白的女子从屋顶上飞身而下,看着那在两名黑衣人手中,奄奄一息的紫衣女子,荣子木的瞳孔忽然一张,冷冷的看着勾黎,沉声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这时,勾黎还没有说话,慕千凝便已经抬起了头,她的眼睛,是赤红色的,里面有着绝望和痛苦。 天知道她在熏华草的折磨下,都梦见了什么,那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往事,却在短短一日之内,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这种精神折磨,慕千凝不得不承认,她受不了。 看着慕千凝虚弱的模样,荣子木的心顿时一紧,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颤抖,似乎不知该怎么减轻慕千凝的痛苦。 勾黎将荣子木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让郭威都忌惮的荣子木,看来也没有自己想象中厉害嘛。 “晋王殿下,不知晋王殿下还愿不愿意考虑一下老夫的建议?”见荣子木迟迟不说话,勾黎终于有些忍不住的开口。 现在他身处晋王府,小心一些,总归是不错的。 再说了,他现在是郭威的人,也不适宜呆在晋王府太久。 听了勾黎的声音,荣子木抬头望了勾黎一眼,然后冷声道:“如果本王不答应你,你又能做些什么呢?她吗?”这时,荣子木伸出手,指着已经只剩半条命的慕千凝,神色已经恢复了淡然。 看着荣子木毫不在意的模样,勾黎还是决定赌一把,只见勾黎一手擒住慕千凝的喉咙,同时不忘观察着荣子木的脸色。 可是,让勾黎失望的是,荣子木并没有什么表现,在他一只手就能弄死慕千凝的时候,荣子木的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难道...........自己猜错了吗?这是勾黎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看着勾黎的所作所为,荣子木的眼里划过一抹轻嗤,随即淡淡道:“鬼王勾黎,本王还真是高看你了。慕千凝不过是本王的一个下属,本王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了一个慕千凝,本王还不至于将以往得来的权势都弃之不顾。” “你真是这么想的?”勾黎看着一脸不在意的荣子木,眼睛微微眯了眯。 荣子木丝毫都不在乎慕千凝吗?这和他得来的消息可不怎么一样............ “勾黎,本王说了,你可以对她用尽手段,本王都不在乎。因为..........很多事情,她不会知道..........”荣子木看着勾黎,轻轻一笑,似乎是在嘲笑勾黎的愚蠢。 见此,勾黎的眸子微微一紧,有些烦躁的将慕千凝扔到了一旁,然后审视的看了荣子木一眼,冷声道:“果然是冷心无情的晋王殿下,这个女人跟在你身边,少说也有七八年了,你居然如此冷心冷情,将她当做一颗随时可弃的棋子。”说着,勾黎偏头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慕千凝,嗤笑道:“本座真是为你有这么一个主子而感到悲哀。” 听了勾黎的声音,匍匐在地上的慕千凝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或者........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说话了........... 勾黎的一番挑拨,无非是想让慕千凝对荣子木心生间隙,这种事情,旁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荣子木和慕千凝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彼此的信任在这些事情之中慢慢消失,又是另外一件事。 这,也许才是勾黎真正的目的吧........... “那正巧,本王对鬼王也是抱着深深的同情。”这时,荣子木缓慢的走近勾黎,满眼的嘲讽。 见此,勾黎的眼睛微微一眯,有些危险的扫了荣子木一眼,然后沉声道:“不知晋王殿下,何出此言??” 只见荣子木微微一笑,轻声道:“本王对下属如何,他们都只能受着,谁让他们只是一个卑微的下属呢??可是.........本王同情鬼王,却是在同情鬼王,被自己精心培养的一条血狼,咬下了两只臂膀.............” 现在的勾黎,失去了对江南一片的控制权,可不就是如同双臂被斩吗?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个斩其双臂的人,还是他曾经最信任下属。 论起抛弃和被背叛,荣子木怎么想都还是觉得,勾黎要比自己可怜许多呢。 此话一出,勾黎的面色果然变得极其难看,见此,荣子木便不再说话,两人你来我往的互怼,终究不能真正的解决事情......... “晋王殿下还真是好口才。”勾黎轻声嗤道。 “鬼王过奖。”荣子木淡淡的回应。勾黎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两人之间的唇枪舌战不过几个来回,勾黎便被荣子木说得脸红脖子粗的,最后,就连鬼狱的杀手都看不下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勾黎才冷冷看向荣子木,冷声问道:“你真不愿意与本座合作吗?” 荣子木淡笑着摇头。 “是你协助萧染,背叛了本座吗?”勾黎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些许的火焰。 看着出离愤怒的勾黎,荣子木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在心中默默的道了一句匹夫之勇之后,荣子木才抿唇道:“鬼王这是误会本王了,本王还有一大堆烂事要做呢,哪里来的余力去帮助浮生公子呢?” 听见荣子木口中的一句浮生公子,勾黎额间的青筋再次跳了跳,最后,勾黎在荣子木的目光下冷哼了一声,抿唇说道:“王爷巧舌如簧,本座可不敢信你半个字。” 闻言,荣子木微微抬头,轻声问道:“那不知鬼王来本王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与王爷谈合作了。” “本王已经说了,本王不愿意。” “为何?”勾黎的眼睛微微一眯。说到底,他勾黎才是鬼狱真正的主人,荣子木与自己合作,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第两百八十九章 局势逆转 这时,荣子木淡笑了一声,也不避讳,只是轻声道:“因为,本王知道,鬼王不会背叛父皇..........” 荣子木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勾黎,是因为他知道,勾黎虽然不会背叛郭威,但是,也绝对不会真心相助。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勾黎的眸子微微一紧,随即冷声道:“看来,陛下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不,本王只是想要更稳妥的得到那个位置,本王,永远不会背叛父皇。”荣子木目光沉沉的看着勾黎,沉声说道。 “哼,你不与本座合作,那这人,你也就不想要了吧?”勾黎的视线重新回到慕千凝的身上。 闻言,荣子木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随鬼王处置。” 看着荣子木依旧淡然的神色,勾黎不由得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猜错了,或许,在荣子木的心中,没有什么比那个位置更加重要了....... 就在勾黎准备一掌解决了慕千凝的时候,慕千凝的眸子忽然一张,只见她整个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手速极快的从一旁黑衣人手中夺过自己的星薇剑,以剑鞘将鬼王劈过来的一道掌风挡了下来。 没有人料想到慕千凝能够突然起身,就连勾黎都忍不住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眼前这个女人,太过危险,她带给自己的感觉,或许就和曾经的萧染差不多。 他们这类人,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杀戮........... 慕千凝才将身体的内力调动一二,刚才用力有些过头,此时的脚步都还有些虚浮,只是慕千凝的定力一向极好,所以才没有被勾黎看出异样。 这时,慕千凝重新回到荣子木的身前,手中的星薇剑还在剑鞘里,只是剑身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着慕千凝有些虚浮的脚步,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皱,但是他还是没有出声询问,只是淡然的看着慕千凝,沉默的点了点头。 看着荣子木与慕千凝之间的互动,勾黎脑袋上的青筋再次忍不住跳了跳,看荣子木的表情,难道.........他早就知道慕千凝已经没事了吗? 可是..........熏华草的药性,这么快就会消失吗?勾黎不由得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鬼王勾黎,久仰了。”就在勾黎打量着荣子木和慕千凝,想着这两人的实力如何,自己究竟能不能将两人控制住的时候,晋王府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话音落下,勾黎的眸光微微一沉,而荣子木和慕千凝互看一眼,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只见一身戎装的赵元朗从晋王府外带兵而入,一脸肃穆的盯着黑袍加身的勾黎。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晋王府!来人啊,给我拿下!!”在勾黎还没有反应过来赵元朗是怎么知道他闯进晋王府的消息时,赵元朗便先发制人的对身后的士兵发出了号令。 士兵只认手令,并不认识什么鬼王勾黎,所以,在赵元朗下命的时候,那些士兵便整齐划一的道了一声是,然后手持长枪便迎了上去。 在那些士兵看来,勾黎一方不过几人,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动起手来,那是士兵也是气焰十足。 看着眼前不受控制发展的情景,勾黎的嘴角微微一抽,然后恨恨的瞪了赵元朗一眼,随即冷声道:“晋王殿下真是好算计,老夫佩服!” “撤!”一声低吼从勾黎的喉咙里传出,一个眨眼的功夫,勾黎等人的身影就从荣子木的眼前消失。 勾黎带来的人肯定都是鬼狱有名的杀手,那些人的身手自然不凡,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在勾黎等人消失在晋王府之后,荣子木便抬手止住了众人想要追上去的脚步。 “行了,既然贼人已经跑了,那就算了吧。”话音落下,赵元朗有些不赞同的望了荣子木一眼,在赵元朗看来,这明明是一个打击勾黎的好时机。 可是,荣子木的一个眼神却让赵元朗将心中的话语统统咽进了肚子,最后只能沉声的说了一声,“是。” “回头让兵部多安排一些府兵给本王,本王许久没有回汴京,这燕王府倒是成了人人都能光顾的地方了。”荣子木这话,是对赵元朗带来的士兵头领所说的。 那士兵头领一听荣子木的声音,连忙赔笑道:“是是是,晋王殿下说的是,回头小的就让大人为殿下多安排一些府兵。” “行了,下去吧。”看着士兵头领讨好的嘴脸,荣子木有些心烦的挥了挥手。 那些士兵退下之后,荣子木还没有来得及与赵元朗说话,慕千凝的身子便倏然倒了下来。 慕千凝的身影往下倾倒,站在她身边的荣子木自然率先伸手接住她。 看着倒在自己怀里,已经奄奄一息的慕千凝,荣子木的眸子微微一闪,眼神也不由得变得温柔了一些。 看得出来,她已经撑到极限了,之前对勾黎的致命一击,已经耗尽了她的全力。 “去请大夫。”见荣子木抱住慕千凝的身子,赵元朗的神色微微一惊,刚到嘴边的千凝姑娘生生的咽进了肚子,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荣子木和慕千凝二人。 等到荣子木忍无可忍的望了赵元朗一眼后,赵元朗这才像是恢复了思考一般,连忙道是,拔腿跑出了晋王府。 晋王府,荣子木的房间里,慕千凝满脸疲容的躺在床榻之上,双眼紧紧的闭着,嘴里喃喃,可是奇怪的是,荣子木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大夫,她在说什么?”荣子木看着慕千凝额头不停的冒着冷汗,嘴里仍旧悉悉索索的说着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了问请来的大夫。 “王爷,草民也不知道。”那大夫无奈的看了荣子木一眼,最后沉声道。 闻言,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道:“是吗?” 大夫微微敛眉,轻轻的点头:“这位姑娘的神经非常衰弱,或许.........她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其实,这也只是那大夫自己的猜测,只是在面对荣子木的时候,他只能胡编乱造,以免荣子木治他的罪。 第两百九十章 耶律萧眉(一) 果然,听了大夫的话,荣子木难得的沉默下来,有些隐晦的慕千凝一眼,然后轻声问道:“那她的伤势,可有什么问题?” “这位姑娘没有皮外伤,但是却一直高烧不退,老夫医术不精,也看不出这位姑娘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闻言,荣子木沉默下来,他就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慕千凝没有受内伤,可是,如果没有内伤,也没有外伤,她为什么还不醒? “大夫,本王请人诊断过了,她并没有受内伤。那么,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这个.........老夫猜测,最迟今晚吧,这位姑娘是习武之人,只要今晚能醒过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那大夫小心翼翼的望了荣子木一眼,生怕自己说出的话不能讨这位王爷喜欢。 所以,当荣子木松口让那大夫离开的时候,他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好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般。 等大夫离开之后,整个房间便只剩下了荣子木和慕千凝两个人。 荣子木看着慕千凝仍旧苍白的小脸,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在了慕千凝的床边。 “你当时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你的坚韧,我真的自愧不如。”荣子木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透出了略微的悲凉和忧伤。 “千凝,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真的想放弃这些东西,放弃已经得到的,或即将得到的........可是千凝,我没办法........”荣子木的声音,终究化成了一声长叹,淹没在寂静的空间里。 “王爷........”没过多时,赵元朗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当他前脚踏进房间的时候,声音忽然顿住。 因为........他居然看见自家王爷,深情........?嗯?是深情的看着千凝姑娘吧?他没有看错吧?? “什么事?”就在赵元朗暗自惊讶的时候,荣子木已经从床榻前站起身,一如往日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赵元朗。 “王.........王爷,玉娘的消息到了。”赵元朗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然后将来意说了出来。 闻言,荣子木的眸子微微一闪,转头看了床上的慕千凝一眼,然后轻声道:“走吧。” .......................................... 南唐金陵,楚言歌这几日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不知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两国和亲盛宴,还是叶城的请求。 想起叶城,楚言歌的面色不由得有些黯然。 自从之前叶城与京城的纨绔打了一架之后,似乎变得有些急躁,在他的伤势养好之后,还没有去顺天府销案,倒是在私底下找上了楚言歌。 那日,叶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希望楚言歌能前往南汉,救出华霜和叶芷荨。 楚言歌知道这算是叶城一直挂在心上的事情,只是楚言歌没想到,叶城会如此着急,毕竟,她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独自前往南汉,简直就是送死。 樊胡子可不像之前绑架叶苏要挟她的那个人,樊胡子巴不得诸葛家灭门,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现在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楚言歌的心上。 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告诉楚渊,因为楚渊一定不会答应自己。所以,现在楚言歌纠结的是,要不要请新人帮个忙。 毕竟,在楚言歌的心中,萧染的武功算是数一数二的,就算他们不能将华霜和叶芷荨从樊胡子的手里救出来,也不至于会身陷囹圄。 但是,如今萧染成婚在即,他作为南唐的卫王,不可能为了自己,抛下大辽的公主。 就在楚言歌歪着脑袋胡思乱想的时候,乐月从小院外小跑了进来,笑嘻嘻的看着楚言歌,朗声道:“小姐小姐,王爷来了!” 王爷?楚言歌倏地转过头看向乐月,忙问道:“王爷??哪个王爷啊?” 乐月一愣,随即道:“当然是郑王啊,小姐以为,还有哪位王爷..........?”或许,乐月想说的是,你以为这金陵城,除了郑王殿下,还有哪位殿下会来找你啊? 听了乐月的回答,楚言歌的眼底划过一抹失落,或许,现在她更想见的是.......那位卫王吧........ “是从嘉哥哥啊?他在哪里啊?”不过,楚言歌终究没有重色轻友到忽视李从嘉的地步,所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楚言歌的话音落下,李从嘉那一袭青衫便出现在了小院的门口。 楚言歌看着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眼里忽然挂上了笑意,连忙朝李从嘉跑去。 “从嘉哥哥,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我啊?”这些日子,他们这些皇子不是都在帮着筹办卫王的婚宴吗? 李从嘉伸手,用手中的折扇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然后笑道:“本王今日忙里偷闲,来带你出去玩,开心吗?” 一听李从嘉要带自己出去玩,楚言歌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笑嘻嘻的道:“好啊好啊!” “去哪里啊?”楚言歌拉着李从嘉的衣角,笑嘻嘻的问道。 李从嘉微微一敛,随即淡笑道:“放生池。” 金陵城的放生池,算是金陵一个难得的圣地,因为毗邻国寺,常年受到高僧的加持,那放生池早已被列为了皇家圣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所以,一听是到放生池去,楚言歌的眼睛不由得眨了眨,指了指自己道:“可是从嘉哥哥,我不是皇室中人啊!” 闻言,李从嘉失笑的看着楚言歌,随即道:“本王要去放生池瞻仰,带个丫鬟没问题吧?” 看着李从嘉言笑晏晏的模样,楚言歌顿时嘟起了嘴,有些闷闷的道:“又要给从嘉哥哥做丫鬟!” “怎么?你不愿意?”李从嘉含笑道。 “愿意!我真是太愿意了!走吧!”说着,楚言歌便对着李从嘉假模假样的行了个礼,然后笑道:“王爷请?” 李从嘉是皇室王爷,进入放生池自然不是难事,所以,李从嘉和楚言歌几乎没有费什么劲就已经到了国寺下的圣池。 楚言歌是第一次到传说中神圣的放生池,所以,一路走到放生池途中,她都忍不住好奇的往周围眺望。 这时,前方忽然传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让李从嘉和楚言歌不由得顿住脚步。 第两百九十一章 耶律萧眉(二) “公主,据说,这是金陵城最灵验的许愿池呢。” “哦?是吗?”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楚言歌和李从嘉都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李从嘉往一旁引路的和尚看了一眼,抿唇问道:“是谁在里面?” 放生池虽是金陵有名的圣池,但是寒时却鲜少有人会来,所以,李从嘉才会有此一问。 小和尚双手合十,恭敬的回道:“王爷,里面是从北方来的客人。” 北方?李从嘉的眉头微微一挑,轻笑道:“是大辽的和硕公主?” 小和尚点点头,并未再开口。 听见李从嘉和小和尚之间的对话,楚言歌的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僵,但是李从嘉正在和那小和尚交流,并没有注意到楚言歌面色的异常。 放生池建于清凉山下,因在国寺山下,所以有军队驻守,算是对放生池的一种保护,除了皇亲国戚,平常百姓只能在佳节时分才能进放生池许愿。 放生池里养着许多金色的鲤鱼,据金陵城的老人说,那些鲤鱼,都是清凉寺里得道高僧的化身,若是虔诚的对着放生池许愿,一定能实现。 放生池的池水清澈纯净,每一个来放生池许愿的人,都会喝上一杯放生池水烹的茶,据说可以使人年年益寿。 李从嘉带着楚言歌从放生池外走进,很容易的便看见了站在放生池旁,一袭淡蓝色锦衣长袍的耶律萧眉。 耶律萧眉的发尾飘荡在半空,背对着李从嘉和楚言歌,所以从楚言歌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耶律萧眉如画的背影。 单单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心神荡漾,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暗,这样的人,即将成为萧染的妻子........... 没有察觉到楚言歌的异样,李从嘉缓慢的走近了耶律萧眉,在耶律萧眉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轻声道:“原来是和硕公主,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遇见公主。”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耶律萧眉缓慢的转过身,她的目光上下扫了李从嘉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了李从嘉身后的楚言歌身上,微微抬眉道:“是.........郑王殿下?” 耶律萧眉来南唐之前,自然是将南唐金陵有名的人物都了解了一番的。 那日与李从嘉在长春殿匆匆一见自然是不会留下什么印象,但是,之前耶律萧眉可是好好的了解了这位才子王爷的。 “郑王殿下才是雅兴,萧眉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耶律萧眉看着李从嘉,淡淡的笑了笑。 闻言,李从嘉的眉头微微一挑,并不说话。 这时,耶律萧眉忽然看向李从嘉身后的楚言歌,轻声问道:“不知这位是?” 听了耶律萧眉的声音,楚言歌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穿了一身绿衣,唯唯诺诺的跟在李从嘉的身后,明显是个丫鬟。 可是耶律萧眉却故意的问李从嘉自己是谁,难不成她以为自己会是什么侧妃或侍妾吗? 果然,自己第一眼就不喜欢的人,只会一直与自己不合拍。 耶律萧眉的声音不大,但李从嘉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楚言歌不知道李从嘉究竟有没有考虑耶律萧眉话中的深意,但是楚言歌却明白,李从嘉不会为了自己与耶律萧眉翻脸,这是楚言歌早就明白的事情。 果然,只闻李从嘉淡笑的回答:“这是本王的侍女,言歌。”李从嘉倒是为楚言歌去了姓氏,没有将楚言歌的真实姓名说出来。 “哦?郑王殿下的侍女,还真是生得机灵可爱,本宫见了,也是心生喜爱。”耶律萧眉始终盯着楚言歌低垂的脑袋,似乎十分喜欢楚言歌一般。 这时,一抹红衣从放生池外走了进来,朗声笑道:“公主,公主什么时候来的放生池?怎么没有通知哥哥和我呢?” 听着那有些熟悉的声音,楚言歌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一身红衣张扬的耶律辛娅在小和尚的引路下走进了放生池,跟在耶律辛娅身后的,是战北侯耶律瀚。 看着两个熟人,楚言歌真是恨不能让自己钻进土里去,不就是出来游玩一番吗?怎么会遇到这些个棘手的人物? 就在楚言歌拼命掩饰自己的存在感时,耶律辛娅忽然走近楚言歌,轻笑的望了她一眼。 楚言歌不确定耶律辛娅会不会将自己的身份给说出来,所以,她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耶律辛娅投来的,揶揄的目光。 “本宫听说金陵城外有一个放生池,锦鲤满池,所以,本宫便选了今日来看看。顺便透个气。”耶律萧眉迎视着耶律辛娅的目光,浅浅的回答了。 “公主独自出行,还是不太安全,回头本侯安排几个侍卫给公主吧。”耶律瀚站在耶律辛娅的身旁,轻声说道。 听了耶律瀚的声音,耶律萧眉点点头,不拒绝也不接受。 这时,耶律辛娅好像刚刚看见李从嘉一般,笑道:“原来郑王殿下也在这里,今日的放生池倒是热闹非凡啊。”说这话的时候,耶律辛娅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从楚言歌的身上一掠而过。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显然,李从嘉不是很喜欢这样嘈杂的环境。 就在众人你来我往的试探时,放生池外走进一个侍从打扮的人,遥望着耶律萧眉,轻声道:“公主,卫王殿下来接您了。” 闻言,耶律萧眉淡笑道:“好,让殿下稍等片刻,本宫马上就去。” “是。” 耶律萧眉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微微颔首道:“各位,告辞。” “公主,这殿下还真是好兴致。”这么远来清凉山接人,可不是好兴致吗? 耶律萧眉淡淡的扫了耶律辛娅一眼,然后道:“辛娅,你们也早些回来。” “公主请。”耶律瀚将耶律辛娅挡在身后,回了耶律萧眉一句话。 闻言,耶律萧眉的眸光微微一闪,随即转身离开了放生池。 “我看这放生池也没什么好玩的,哥哥,我们还是走吧。”耶律萧眉走后,耶律辛娅自觉无趣,便拉了拉耶律瀚衣袖,轻声道。 第两百九十二章 相信命运吗? “行,郑王殿下,本侯先告辞了。”耶律瀚望了李从嘉一眼,然后轻声说道。 闻言,李从嘉颔首示意两人随意,等耶律辛娅和耶律瀚走出了放生池,楚言歌这才缓慢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李从嘉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大辽的人。” 李从嘉见她始终小心翼翼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被耶律辛娅和耶律瀚的身份给吓到了。 “歌儿可是害怕见那大辽的公主和侯爷?” “我才没有。”楚言歌说话,一直是口不对心的,李从嘉早就摸清楚了楚言歌的性格,所以当下听后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不管你怕不怕,他们都走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李从嘉笑看着楚言歌,轻声的引导着她。 楚言歌微微颔首,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在了李从嘉的前方。 也只有在李从嘉这里,楚言歌才不会顾忌什么君臣和尊卑。 放生池的水十分清澈,池边修葺了一座凉亭,凉亭的屋檐支出了大半,楚言歌站在凉亭的下面,刚好可以用手从池中捧水就饮。 所以,佛门重地,只见楚言歌在李从嘉含笑的眸子下,走进放生池,不急不缓的将一团清水拘到嘴边,一边低头喝着,一边抬头,逆光的看着李从嘉,眼神清明的问道:“从嘉哥哥,你相信命吗?” 闻言,李从嘉不由得微微一怔,眸间虽然还是熟悉的温柔,但是楚言歌却明白了,这个问题,李从嘉也不知道答案。 “歌儿怎么会有此一问?”李从嘉淡淡的反问着楚言歌。 楚言歌将脸埋进手心的池水里,感受着清凉的池水洗涤着自己的脸,心脾皆冷。 沉默了许久,楚言歌终于将头从手心里抬了起来,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李从嘉,轻声道:“从嘉哥哥,我不相信命。若是什么都去相信命,那我还不如不为人。” 不如不为人,这是在放生池旁,楚言歌从清水里,抬头对李从嘉说的唯一一句话。 此后许多年,李从嘉都只记得那天午后,放生池下,脸上泛着粼粼波光的女孩子,她的声音,像是李从嘉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般,纯净清澈。 时间恍然而过,转眼就到了萧染和耶律萧眉的大婚。 大婚之日,李璟吩咐全城庆贺,围在街道上的百姓密密麻麻,如人海一般,只要你迷失在人群中,就会很难被发现。 楚言歌就是这么在人群中和白烟被挤散了的,最后,白烟不见了,只有楚言歌一个人被人群挤来挤去,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今日楚言歌本来没有兴致出府,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会大张旗鼓的娶别人........... 可是,今日一早,原本已经出了门的楚渊忽然折回来,让白烟带着楚言歌去参加萧染和耶律萧眉的婚宴,因为,这是李璟吩咐好了的。 所以,楚言歌一大早就被白烟从暖和的被子里扯了起来,胡乱的穿好了衣裳,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们慌慌忙忙的出了门,出了长衣巷,因为人流量太大,所以白烟和楚言歌根本不能找到楚渊派来的马车,两人就这么茫然的面对着人海,最后还是白烟提议。 “卫王的府邸离这里并不远,要不我走路去吧?” 在白烟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楚言歌真是觉得好极了,但是,当两人真正走在人群中,辨不清东西南北的时候,才是后悔........ 特别是,当楚言歌和白烟走散了之后,楚言歌心中的后悔更甚之前。 早知道她就装死,不去婚宴了。反正.......她这么个小人物,想必那陛下肯定不会注意自己的。 “楚言歌!!”就在楚言歌被人群挤到街道中的时候,一道响亮欢快的女声响起,楚言歌不由得往声源看去,正好看见了骑在黑色骏马上,红衣招摇的耶律辛娅。 “辛娅?”楚言歌朝耶律辛娅靠近,但是还没有走近耶律辛娅就被她的侍卫拦住了。 “你们是瞎子吗?这是本郡主的朋友!快让她过来!”耶律辛娅坐在骏马之上,下巴微微扬起,不无倨傲的看着下面的士兵。 一听耶律辛娅说楚言歌是她的朋友,拦住楚言歌的侍卫连忙将长枪收好,并对楚言歌露出了敬畏的表情。 楚言歌对两侧的侍卫轻轻一笑,然后迈开步子朝耶律辛娅走去。 “辛娅,你怎么会在这里?”楚言歌四处没有望见耶律瀚的身影,所以有些疑惑。 “别说了,大哥去接和硕公主了,本郡主只能在这里守着礼队。”耶律辛娅愤恨的看着自己身后的一大串嫁妆。 耶律萧眉既是萧家的心头宝,那嫁妆自然庞大,用十里红妆来形容,恐怕也并不为过。 “你在这里干什么?”耶律辛娅见楚言歌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后的嫁妆上,当下不由得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我去参加婚礼。” “那你怎么被人群挤到了这里?”耶律辛娅坐得高看得远,自然看清楚了楚言歌是被那些人流挤到这里的。 “我和白烟姐姐走散了。” “白烟姐姐?”耶律辛娅偏着头想了一下,发现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之后作罢,反正,她耶律辛娅是真的记性不太好。 “那你现在怎么去参加婚宴啊?御街不能走,其他地方又被围的水泄不通,本郡主看你是去不了了。” “去不了就算了,你若是看见我哥哥,就告诉他我被困在人群里就好了。”楚言歌似乎并不在意。 耶律辛娅见楚言歌不上钩,顿觉无趣,转过头吩咐一旁的人牵来一匹马,递给了楚言歌,笑道:“哎呀,本郡主神通广大怎么会没有办法呢?你上马吧。一会儿我们和卫王殿下的迎亲队伍一起,从御街到卫王府去。” 听了耶律辛娅的‘好心’建议,楚言歌的脸色顿时一白,看着萧染.......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来接别人的亲,楚言歌觉得,自己真是不要太大度。 “楚言歌,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耶律辛娅凝眉看着楚言歌,显然,楚言歌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第两百九十三章 宫变(一) “我.........我没事。”楚言歌最终还是接受了耶律辛娅的盛情相邀,翻身上了耶律辛娅为自己准备的马儿。 “我们今日就要返回幽州啦,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就在楚言歌暗自伤神的时候,耶律辛娅的声音忽然响起,略带了一丝伤感。 楚言歌不由得往耶律辛娅看了一眼,看着她嘴角挂着的浅笑,不由得出声道:“怎么这么快?” 按理来说,就算耶律萧眉嫁进了皇家,耶律瀚和耶律辛娅作为大辽的人,也应该再留两日的。 谁知此时耶律辛娅却表现得完全不似平时的骄纵,只见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楚言歌,我们始终要走,我们也始终代表着不同的立场,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吗?” 随着耶律辛娅的话音落下,楚言歌明显的感受到彼此气氛的变化,看来,因为耶律辛娅的这句话,她们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不那么轻松了。 楚言歌自然记得耶律辛娅对自己说过的话,有关于李从嘉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放心,我会守着从嘉哥哥的。”楚言歌微微低眉。 耶律萧眉轻轻点头,抿唇道:“但愿如此。” 楚言歌自然明白耶律辛娅这句但愿如此是什么意思,若是李从嘉没有危害到大辽,耶律辛娅自然不会对他出手。 “你就要走了,不去雨花台看看子弋吗?”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楚言歌忽然出声打断了耶律辛娅的思路。 耶律辛娅转过头看着楚言歌,微微皱眉。她为什么要去雨花台? 看着耶律辛娅眉间的疑惑,楚言歌发现,她竟然真的无话可说,最后只能讪讪的笑了笑,然后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对子弋的救命之恩有所表示。” 但是显然,这位雅南郡主并没有那个想法。 “我会去的,一会儿迎亲队伍到了,我们就去。”耶律辛娅对着楚言歌咧嘴一笑。 “不送去卫王府了吗?”楚言歌偏头看向耶律辛娅,眼里有些许光芒在跳跃。 在耶律辛娅点头的瞬间,楚言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还好,还好她不用看着萧染将耶律萧眉从花轿里牵出来,否则,这将是她一生的噩梦。 就在两人低头交谈的时候,耶律瀚已经牵着耶律萧眉从驿站里走了出来。 今日的耶律瀚并不是一如既然的黑色劲装,今日的他,穿着红色金丝云纹的挂襟长衫,与平日目光犀利冷峻的耶律瀚有些不同。 “大哥出来了。”耶律辛娅坐在马背上,不顾场合的对耶律瀚招了招手。 显然的,耶律辛娅的动作只惹来了耶律瀚的一个警告的眼神。 耶律辛娅撇撇嘴,收回手,低声对楚言歌道:“这两日大哥的脾气真是有些不好,我都快被他给瞪死了!” 楚言歌听了有些好笑,取笑道:“你若是听话一些,战北侯也不至于对你这么凶吧?” “听话?难道我还不够听话吗?”耶律辛娅对着楚言歌眨了眨眼睛,有些雾蒙蒙的眼珠里,透着几分委屈。 楚言歌被耶律辛娅故作委屈的姿态惹得身上一抖,在她刚想出声反驳耶律辛娅的时候。 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周围的百姓开始交头接耳,似乎都想冲到前面来看一看这有着惊人之姿的卫王殿下。 楚言歌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了一身红衣的萧染,依旧懒散的坐在马背上,像是斜靠在一面看不见的墙上,恣意随性。 楚言歌的视线和萧染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不过一瞬,楚言歌便移开了目光。 虽然他告诉自己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她却没有办法送去违心的祝福。 所以,在萧染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一刹那,楚言歌就回头看向耶律辛娅,轻声道:“我们走吧?” “啊?”正在兴头上的耶律辛娅怎么会想的明白楚言歌的突然发疯? “你不是要去雨花台吗?现在人群都聚集在这里,通往雨花台的街道应该没什么人。如果现在不去,一会儿我们就该被堵在街道上了。” 楚言歌的声音有理有据,耶律辛娅就是想反驳也不成。 所以,耶律辛娅只好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热闹非凡的迎亲现场,然后一拉马缰,和楚言歌一起驱马离开了原地。 “郡主这是要去哪儿?”大辽的婚服不如江南的繁琐,所以,耶律萧眉并没有盖上红盖头,只是简单的垂了一抹流苏,让人看不真切她的容貌。 但是以耶律萧眉的视角看出来,她还是能将眼前的情景看清楚的。 比如,萧染与楚言歌那道,转瞬即逝的接触…… “今日我们就要离开金陵了,她应该是去和楚家小姐游玩了吧。” “楚家小姐?”那日,郑王殿下不是说,那是他的婢女吗? 耶律萧眉的嘴角微微一扬,真是有趣…… “是,那是楚大人的妹妹。”耶律瀚似乎并没有在意那天放生池的事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耶律萧眉的心中,可是将楚言歌与李从嘉之间的关系,画上了一个问号。 从驿站离开之后,耶律辛娅与楚言歌一路前行,果然畅通无阻,出了最拥挤的街道之后,楚言歌与耶律辛娅都默契的减下了速度。 “你怎么了?”耶律辛娅见楚言歌的脸色不太好,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反问道:“应该是我问你吧,辛娅,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大辽?” 耶律辛娅和耶律瀚并非不懂规矩的人,今日启程,着实太赶了一些,除非……大辽有他们不得不快马加鞭回去的理由。 “是父王,父王传信给大哥,让大哥尽快回幽州。”被楚言歌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盯着,耶律辛娅表示,她很难不说实话啊。 “是……北院大王?”楚言歌有些印象,耶律辛娅和耶律瀚的父王,似乎就是现在大辽的摄政王,北院大王,耶律屋质。 就在楚言歌心中猜测的时候,耶律辛娅缓慢的点了点头。 第两百九十四章 宫变(二) 证实心中的猜测后,楚言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辛娅,祝你好运。” 现在的大辽,肯定也是暗潮涌动,穆宗不会任由耶律屋质一系继续壮大,就算耶律辛娅是大辽的神女,也始终摆脱不了她是耶律屋质女儿的事实。 此次回幽州,耶律辛娅的处境,应该是最为危险的,所以,楚言歌的这一声祝你好运,也并不是错。 “你也是。”耶律辛娅认真且富含深意的望了楚言歌一眼。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是彼此眼里的暗光却读得清清楚楚。 “楚言歌,如果有一天,我大辽有难,你会帮我吗?”耶律辛娅拉住马缰,侧头,认真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被耶律辛娅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耶律辛娅如星辰明亮的眼睛,正午的阳光刺眼得很,楚言歌只能半眯着眼睛告诉耶律辛娅,“当然,我希望的,是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耶律辛娅显然对楚言歌的这个美好的希望也有些感兴趣。 “楚言歌,你知道吗?天下太平,意味着统一。而要统一,只能通过战争,也就是……以血为祭奠。”耶律辛娅的眸色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里的光芒,并不是美丽。 “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圣人。辛娅,我想,你也不是。”楚言歌偏过头,笑看着耶律辛娅。 “楚言歌,我们果然是同一类人。”不止是身份,还有灵魂。 看着耶律辛娅朝自己投来一抹笑容,楚言歌也心领神会的勾了勾唇。 两个脾性相投的女子,两个被上天命定的,拯救乱世的女子,在金陵的街头,驰马而行。 雨花台,还是记忆中的清冷,挽云阁,仍旧垂着无数的白纱帘布,一眼望去,如飘然的仙境。 “子弋。”楚言歌和耶律辛娅前后走进雨花台。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疾风从玉石台后走了出来,目光如往常一般冷漠。 “你来干什么?” “嘿,你这奴才好生狂妄,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听见疾风对楚言歌不冷不热的回答,耶律辛娅像一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顿时炸毛起来。 “辛娅,算了。”楚言歌喊住耶律辛娅,然后望着疾风,看着他被耶律辛娅骂得无地自容的样子,不禁莞尔。 原来,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你家公子呢?”楚言歌轻声问道。 疾风眸子一闪,随即道:“公子出门了。” “出门?去何处了?”这句话,是耶律辛娅抢先问出来的。 “采药。”疾风给了耶律辛娅一个回答。 楚言歌站在一旁,听后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不管高子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一个医者的事实。 这时,耶律辛娅倒是不淡定了,她一屁股坐在了雨花台大厅里的木椅上,公主脾气一上头就止不住的往外泄。 “今日是卫王和我大辽公主成亲的日子,高子弋去什么山上采药啊?难道他不知道本郡主就要走了吗??” 看着耶律辛娅撒泼打诨的模样,楚言歌真的很想喊住她,并且告诉她,不管高子弋为什么选择今日上山采药,好像都不干你这个大辽公主的事情。 可是,就在楚言歌准备开口的时候,一抹白影出现在雨花台门口,隔着老远,楚言歌便认出来了那个人是高子弋。 今日的高子弋,居然没有穿特属他温和气质的那一袭蓝色长衫,今日的高子弋,似乎格外的冷漠,比平日冰冷面容的高子弋,更多了一分坚硬。 “雅南郡主?”高子弋缓步从雨花台外踏来,目光流连的在楚言歌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稳稳的停在耶律辛娅的脸上,眉头微微一皱。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吗?”耶律辛娅有些气愤高子弋的刻意忽视。 这时,楚言歌还没有来得及同高子弋打招呼,高子弋便转头看向了耶律辛娅,极其冷漠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不想。” 话音落下,高子弋将手中的草药箱子递给了一旁等候的疾风。 这个时候,楚言歌才注意到高子弋身上的点点污渍,看样子,应该是上山采药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弄脏了。 难为高子弋有着严重洁癖的人,现在还能穿着这一套衣服与耶律辛娅斗嘴。 楚言歌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言歌,有什么事吗?”就在楚言歌暗暗的打量着高子弋的时候,高子弋忽然转头看向楚言歌,轻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微微摇头,指了指高子弋身后的耶律辛娅,轻声道:“我没事,我是陪着辛娅来同你道别的。” “道别?我想,我与雅南郡主并不相熟。”不得不说,有的时候,高子弋真的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高子弋!!你会后悔的!”耶律辛娅噌的一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对着高子弋大吼道。 这时,高子弋不急不缓的回头,看着满脸通红,因为气愤而气息略有些不稳的耶律辛娅,微微皱眉,“雅南郡主,其实,你真的应该注意一下,什么叫礼仪。” “你在质疑本郡主不懂什么是礼仪?”耶律辛娅扬起下巴,不甘示弱的问道。 高子弋微微皱眉,不得不说,耶律辛娅,真的让他很不喜欢。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开始掐架了,楚言歌连忙上前挡住高子弋的视线,轻声道:“子弋,你今日怎么没去城中看热闹?” 虽然楚言歌很不想去承认,但是,今日的婚宴,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盛大。 “今日钟山的灵芝不错,我就去采了一些。”高子弋指了指疾风手中的药篓,轻声对楚言歌解释道。 看着高子弋对楚言歌的温柔,耶律辛娅顿时觉得心中气闷得慌,朗声道:“行了,楚言歌我们回去吧,大哥看不见我,肯定会着急的!” “回去?”楚言歌有些诧异的看着耶律辛娅,她不是来同高子弋道别的吗? “对,回去了!”耶律辛娅说这话的时候,还挑衅的看了高子弋一眼,哼,本郡主给你面子你才是天下第一神医,不给你面子,你就是个乡野郎中。 第两百九十五章 宫变(三) 不知高子弋有没有看懂耶律辛娅眼中的意思,但是,他倒是不咸不淡的瞥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温声道:“既然来了,先喝一杯茶再走吧。” 此话一出,耶律辛娅以为高子弋是在留她,正当她想着如何‘拒绝’的时候,高子弋忽然看向耶律辛娅,冷声道:“至于雅南郡主,慢走不送。” 慢走不送??................耶律辛娅真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高子弋........凭什么这么对她??难道自己表现得还不足够屈尊降贵吗? 越这么想着,耶律辛娅就越觉得委屈,最后,眼泪成串的落了下来。 “辛娅........”楚言歌无奈的望了高子弋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但是,一向善解人意的高子弋,并没有如楚言歌所预想的给耶律辛娅道歉,而是冷冷的道:“雅南郡主,请。”说着,高子弋还伸出了右手,示意耶律辛娅从正门离开。 看着如此冷心无情的高子弋,耶律辛娅的心像是坠入了冰窖一般,她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可是,此时耶律辛娅的泪眼朦胧,并没有让高子弋产生半点怜香惜玉之情,相反,楚言歌在高子弋的眼里,似乎看见了淡淡的不耐。 “行,高公子,告辞!!”一向任性妄为,天下唯我独尊的耶律辛娅,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然后挥泪离去。 看着耶律辛娅伤心离去的背影,楚言歌回头望了高子弋一眼,眼里充满了不赞同。 “子弋,你真的不该这样,辛娅只是脾气有些不好。” “哦?是吗?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高子弋戏谑的看着楚言歌,随即道:“他都成亲了,可是你还没有长大。” 也就是说,就算今日萧染娶的不是大辽的公主,也不会是楚言歌。 高子弋的意思,楚言歌怎么会不明白?就是因为清楚明了,所以心中才更是郁闷。就连之前维持的轻松面色,都渐渐的沉了下来。 感受到楚言歌情绪的变化,高子弋轻叹了一声,然后示意疾风退下。 疾风退出之后,高子弋指了指挽云阁的方向,轻声道:“走吧,我为你弹一首曲子,或许,心情会好一点。” 闻言,楚言歌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淡笑道:“好啊,高公子的琴声,可是千金都求不来的。” 楚言歌这话,倒也不算是奉承。毕竟,整个金陵城,除了李从嘉,怕是无人能胜过高子弋的琴声了。 ................................................ 后周,汴京城。 晋王府内,赵元朗半跪在荣子木的身前,汇报着玉书萱从宫里传来的消息。 “王爷,宫中有孕的娘娘,似乎是陈美人。”赵元朗微低着头。 “哦?是吗?”荣子木的脑海里划过那日在皇宫有过一面之缘的美艳女子,微微的眯了眯眼。 难怪能如此大胆,看来,并不是恃宠而骄,而是............母凭子贵? “还查到了什么?”荣子木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陛下.........似乎病入膏肓了。”赵元朗的声音,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十年的蛰伏,似乎就要看到曙光了。 相对于赵元朗的兴奋,荣子木似乎更加忧虑起来,现在的时机,真是很奇妙啊........ 其实,荣子木也不是不知道,按照现在的情形,就算陈美人能够生下健康的皇子,郭威也撑不到皇子长大成人。 现在的后周,可不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继承。 这件事,就算有郭威的遗诏,也不可能实现,因为,在乱世,君不君臣不臣,谁会在乎正统? 那些人在乎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利益而已。 如果,在收获利益的同时,能够有正统血脉继位,倒也是不错的结果。 “病入膏肓?是让我们看起来,病入膏肓吗?”荣子木的声音,像是一道警钟打在赵元朗的心上。 赵元朗忽然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荣子木,轻声问道:“王爷的意思是?陛下在诈我们?” 可不就是诈吗?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突然就被他们查到了郭威病入膏肓的消息,如果不是郭威真的不行了,那就是郭威在设局,想让荣子木跳进去。 那是一个火坑,荣子木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去跳。 想到这里,荣子木有些难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算了,这件事就先到这里,你先派人盯着陈美人那边。那里,不能出任何事。” 荣子木的目的很明显,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能出生,但是,这个孩子的死,也不能让他们的人沾上关系。 荣子木让赵元朗盯着陈美人,只是想让赵元朗找机会,无声无息的处理掉那个孩子。 “是。”对于荣子木的命令,赵元朗只能选择接受。 “行了,你先下去吧。”荣子木有些疲惫的撑着自己的额头,沉声说道。 闻言,赵元朗自然知道今日荣子木的心情不算太好,所以,几乎没有经过犹豫,赵元朗起身便离开了书房。 赵元朗走后,荣子木缓慢的睁开双眼,看着空荡荡的,毫无生气的书房,无数的叹了一口气。 只见荣子木站起身,闲庭散步一般的走近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正好看见一个紫衣女子拿着一本古书研读。 从荣子木的视角看去,正好能看见女子柔美的侧脸。 与往日犀利的冷情有所不同,捧着一本古书的慕千凝,似乎有着让世间男人沉迷的魔力,荣子木就这么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慕千凝,愣愣的出神。 慕千凝对外界的感知一向灵敏,所以,当荣子木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慕千凝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荣子木不开口打破这份沉默,慕千凝也并不会主动开口,只是依旧,自顾自的的看着书。 “千凝。”等待了许久,荣子木终于迈出步子走进了房间,轻声的开口,叫出了慕千凝的名字。 这时,慕千凝像是才发现荣子木一般,轻声道:“王爷。” “你身体如何了?”已经过去几日了,慕千凝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好转,这让荣子木对熏华草的威力,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第两百九十六章 宫变(四) “如你所见,一如既往,提不起半分内力。”说起这个,慕千凝也有些郁闷。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伤了筋脉之后,似乎她已经提不起半分内力了,整个人一直软绵绵的,就像是随时会坏掉一般。 不得不说,她慕千凝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没事,慢慢来。”荣子木走到慕千凝身旁的位置坐下,轻声说道。 闻言,慕千凝的眸子微微一动,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任务失败了,荣子木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自己更加温和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也许是慕千凝的目光过于坦荡,所以,荣子木终于忍不住偏头看向她。 闻言,慕千凝的眉头微微一挑,抿唇道:“王爷,千凝明白王爷的难处,那日……王爷说的话,千凝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王爷也不必如此在意。” 难道她的意思是,自己这些日子对她的好,都是为了弥补之前在勾黎面前,说的那些话吗? 荣子木微微皱眉,不得不说,慕千凝真是想太多了了。 那日他说的话,虽然有一些违心,但是,如果真的要让荣子木来抉择,他一定不会为了慕千凝,舍弃皇位的。 “你想多了,本王没有那个心思。”淡淡的望了慕千凝一眼,荣子木缓慢的站起身,然后抬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荣子木的身子忽然一顿,偏头看向慕千凝,轻声道:“如果你的身体好到已经可以胡思乱想了,那么你就去金陵帮帮长宁吧。” 荣子木的声音落下,慕千凝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僵,心中暗叹,还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君子…… 接下来的日子,汴京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十月初的时候,宫中传来一条恶讯。 陈美人落入御花园的冰湖,殁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慕千凝正在晋王府的后院里练剑。 这些日子,慕千凝的身体渐渐好转,所以她才会早起练剑,算是活动一下筋骨。 在听到下人奔走相告的陈美人身死的消息时,慕千凝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荣子木的身影。 是他吗?是他对皇宫那位动的手吗? 可是……为什么呢? 慕千凝将星薇剑收入剑鞘,然后迈开步子往荣子木的书房走去。 自从慕千凝受伤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荣子木就一直让她住在自己的寝殿里,而荣子木自己,却天天睡书房,也没有见他去哪个嫔妃的住处。 对此,慕千凝虽然有些疑惑,但她还是明白,有的事情,不是她这个下属能管的。 走近书房,慕千凝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细微的声音。 想必……应该是赵元朗在里面吧? 为了不打扰荣子木和赵元朗商量要事,慕千凝往后退了一步,守在书房外,并没有进去。 这时,书房里传来轻声的交谈。 “王爷,陈美人的问题已经解决掉了,一尸两命,仵作验尸之后,确认是溺亡。”赵元朗站在荣子木的身前,轻声禀报道。 “溺亡?你觉得,父皇会信吗?”荣子木淡淡的扫了赵元朗一眼,对于这个结果,荣子木似乎并不是太满意。 “王爷,我们的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陛下……查不到了……”况且,就算查到了,现在这个时机,郭威也是不敢动荣子木的吧?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父皇那里,继续让人盯着吧……对了,萧染的人,到了吗?”荣子木半眯着凤眼,有些慵懒的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荣子木这几日就是有些懒散,似乎,他看到了将要到来的,属于他的曙光。 “浮生公子传信到了,派了两百名杀手,供王爷差遣。” “两百?”荣子木的眸光微微一动,这么算来,帮助萧染拿下江南的控制权,虽然得罪了勾黎,但也不算亏。 “你将那两百人好好安顿,之后,本王会有需要他们的时候。”荣子木淡淡的启唇。 闻言,赵元朗微微低头,掩去眼底的暗光。 “是,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 赵元朗从书房里推门而出,正好看见门口一身紫衣的慕千凝。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慕千凝心中有愧,所以,当赵元朗看见慕千凝的那一刻,他的眸子忍不住暗暗的一缩,有些讶异的道:“千凝姑娘……” “赵兄。”慕千凝对着赵元朗点了点头,两人合作都快十年了,可是见面的次数倒是寥寥无几,所以,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陌生和疏离。 “是千凝吗?进来吧。”就在赵元朗与慕千凝在书房门口面面相觑的时候,荣子木的声音忽然从书房深处传来。 慕千凝对赵元朗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便手握星薇剑,大步走进了书房。 看着慕千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赵元朗的脸上多了一抹担忧。 也不知道慕千凝知道静嘉的事情后,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林静嘉,赵元朗的眸子再次暗淡下来。 书房内,荣子木仍旧端坐在首位,见到慕千凝走了进来,荣子木的目光淡淡的从慕千凝手中的星薇剑上略过,抿唇问道:“你身体恢复了吗?” 慕千凝点了点头。 “来书房做什么?”荣子木轻声问道。 慕千凝微微敛下眼睫,抿唇问道:“陈美人……?” “是我。”在慕千凝还没有开口之前,荣子木便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们之间,向来不需要隐瞒。 “为什么?”慕千凝有些不明白,荣子木何必要对一个宫中的美人出手。 “她怀了父皇的儿子。”荣子木抬头直视慕千凝的眼睛。 这些日子慕千凝一直在病中,所以,有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她。 听了荣子木的解释,慕千凝很容易的便明白了荣子木的做法。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吗?”荣子木淡淡的启唇。 慕千凝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我来是想问你,之前你说,让我去金陵?” 慕千凝的视线落在荣子木的脸上,似乎是在确认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荣子木的意思。 第两百九十七章 宫变(五) “金陵?”荣子木似乎已经忘了半个月前,因为置气而对慕千凝说的话。 看着荣子木疑惑的眼神,慕千凝只好将那日荣子木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听了慕千凝的说词,荣子木的嘴角似乎抽了抽,不过,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是吗?长宁那里,应该暂时不需要帮助........”荣子木难得的有些尴尬。 那日他也是被慕千凝给气晕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等毫无威胁的话? 看着荣子木难得的碰壁,慕千凝的眼角划过一丝笑意,随即道:“王爷,那不知接下来,王爷有何吩咐?” 闻言,荣子木抬头,迎着慕千凝似笑非笑的眼神,抿唇道:“暂时在府里呆着,不止是你,本王也是。” “哦?”慕千凝还以为,荣子木会趁胜追击。 “千凝,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自己能够兵不血刃的得到那个位置。”似乎是揣摩出了慕千凝眼里的想法,所以,荣子木淡淡的启唇说道。 闻言,慕千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不是很明白荣子木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慕千凝却知道,荣子木为了那个位置付出了些什么。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荣子木之所以按兵不动,何尝又没有近乡情怯的原因? 想到这里,慕千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荣子木,轻声道:“先生,不管你做什么,慕千凝都会追随你的。” 慕千凝叫的是先生,而不是王爷,或许在慕千凝的心中,一直只有荣先生,而不是晋王殿下。 听了慕千凝的声音,荣子木倏地抬头,认真且富有深意的望了慕千凝许久,直到慕千凝有些不适的别过了头,荣子木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抿唇道:“千凝,希望你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希望你知道我对林静嘉所做的事情之后,还能毫无保留的追随我。 当然了,后面的那句话,荣子木并没有说出来。 彼时,后周皇宫里。 正阳殿中,郭威一脸阴沉的躺在软塌之上,殿内的宫女太监都被郭威赶了出去,现在的郭威,真是谁都不想相信。 他的皇宫里,他的爱妃和爱子,就这么被人,悄无声息的暗害了........ 一想到做这些事的人,郭威的心底就忍不住发寒。 “陛下,节哀。”这个时候,也只有勾黎能够进入正阳殿了。 那日,他去找荣子木无功而返之后,便明白了一件事情,荣子木......怕是已经明白了,郭威不想传位给自己。 那时候,勾黎便察觉到了局势的微妙变化,但是没想到,不过半月,宫里的陈美人就丧了命。 对于这位晋王殿下的手法,不得不说,他勾黎也还是很佩服的。 至少,目前为止,郭威找不出半点证据,而他勾黎,也是看不出半点破绽。 “节哀?朕唯一的后路都被那个逆子给断了,你要朕如何节哀?”郭威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两声,因为愤怒,整张脸都被涨得通红。 看着躺在床榻上,什么都做不了的郭威,勾黎的眸子微微暗了暗,看来,后周真是要变天了............ “陛下,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勾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闻言,郭威的眼珠微微一动,沉默半晌之后,暗暗的摇了摇头。 现在,他已经是风烛残年,身上旧疾复发,连御医都说撑不下去了,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看着郭威渐渐黯淡下去的神色,勾黎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气。 之前,他选择郭威,还以为能够与郭威创下一番盛世,但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郭威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这个地步。 “勾黎..........” 就在勾黎思绪万千的时候,郭威的声音忽然响起。 勾黎吓了一跳,连忙看向郭威,轻声问道:“陛下?” 只见郭威从自己的床榻下掏出一道圣旨,塞进了勾黎的手中。 勾黎看着郭威,凝眉问道:“陛下?” “勾黎.........现在,你是朕唯一相信的人............这道圣旨,是朕亲笔所写,若是以后那逆子背叛了后周,你就..........就用这道圣旨,废了他!!”说到最后,郭威再次轻咳了起来。 勾黎拍了拍郭威的后背,手中握着那一道圣旨,心中五味杂陈。 他自然知道郭威是什么意思,一直以为,郭威害怕的,都是荣子木会背叛郭氏,改姓柴,或是......荣。 这既是郭威一直的心上之患,勾黎自然能看出一二。 “是,勾黎遵命。”勾黎将手中的圣旨收好,对着郭威行了个大礼。 看着勾黎答应,郭威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目光垂直的看着床榻上的帘幕,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两月后,汴京迎来了农历的春节,家家户户都贴满了春贴,喜气洋洋的气氛感染了整个城中的权贵。 可是,就在这么一个喜庆的日子,忽然传出了皇帝陛下病入膏肓的消息,一时之间,汴京城里人心惶惶。 茶楼酒肆里,都能听到有关郭威重病的消息。 “唉,你知道吗?陛下快不行了...........”一个茶楼里,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可不是吗?我家在宫中当值的兄弟说,陛下老早就不行了,但是因为后继无人,所以一直让御医隐瞒了真实的病情。” “后继无人??那晋王殿下??”有人提起了荣子木的名字。 一旁的人连忙拉住那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不要命了!这汴京城谁不知道,晋王殿下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换了你,你愿意把江山交给一个外人吗??” “这倒也是..............” 市井的传言统统传进了晋王府的书房,荣子木坐在案桌前,看着下面的人呈上来的消息,眉头始终没有松下来。 “王爷,陛下已经病倒了,宫里传来消息,明日,怕是不能上朝了。”赵元朗小心翼翼的端详着荣子木的脸色。 闻言,荣子木抬头望了赵元朗一眼,然后将手中的文书放下,轻声道:“魏王府那边有什么反应??” 闻言,赵元朗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之前他将林静嘉送去的魏王府,眸子微微一暗,轻声道:“魏王..........没有表示。” 第两百九十八章 宫变(六) “很好,魏王没有表示,就是最好的表示。” 符彦卿是后周唯一一个异姓王,若是他有意与自己争夺那个位置,自己未必争得过他。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赵元朗看着荣子木,沉声问道。 即使多数时候,赵元朗是不认可荣子木的狠心的,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赵元朗最相信的,还是荣子木。 “静观其变。”荣子木淡淡的说道。 闻言,赵元朗微微低眉,没有再说话。 “对了,南唐那边怎么样了,我听说,前些日子,楚家嫡女伤了心头血?”荣子木缓慢的从案桌前站起身,眸子微微一沉。 要知道,楚言歌不仅是诸葛家的继承人,更是千年一遇的驭灵神女,若是她受伤了,那前朝龙脉如何打开? 他荣子木,可不是仅限于后周这片领地的人…… “金陵城一切都好,只是前几日,长宁姑娘来信,说是……找不到静嘉了……”赵元朗真的好奇,荣子木为什么要将林静嘉暗中带回汴京。 “找不到……那便找不到了吧……”说这话的时候,荣子木的目光在赵元朗的身上一扫而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赵元朗还是感觉到了危险从自己的身上划过。 “是。”不管荣子木是什么用意,都与他赵元朗无关,他也管不着…… “楚言歌……是叫楚言歌吗?”荣子木微微眯了眯眼。 赵元朗微微一愣,随即道:“是。” “楚言歌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她差点没命。”说这话的时候,赵元朗分明听见了荣子木语气里的杀意。 “这件事……属下也不是很清楚,长宁姑娘只是说,她去楚府试探了楚渊的态度,似乎……并不严重。”赵元朗小心翼翼的说道。 闻言,荣子木转过身,目光淡淡的望了赵元朗一眼。 赵元朗被荣子木的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没有说话。 “似乎?楚言歌若是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金陵城的人……都在干些什么……”连保护人这种低级的任务都完不成,他还要他们来干什么? 感受到荣子木的怒气,赵元朗心中暗暗一惊,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荣子木,轻声道:“王爷……想必,那日事发突然……” “长宁可不是不会应付突发事件的人……”荣子木若有所思的说道。 再说了,楚言歌再怎么无能也还是诸葛家的嫡女,若是在被伤及心头血的情况下还不能反抗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楚言歌……是自愿的?”荣子木冷冷的瞥了赵元朗一眼。 接触到荣子木淡淡的,透着几分危险的目光,赵元朗微微皱眉,抿唇道:“属下不知……” 闻言,荣子木有些烦躁的揉了揉额头,然后冷声道:“去查吧,本王不希望每一次都得到不确定的答案。” 听见荣子木自称本王,赵元朗便知道,荣子木这是有了怒气。 “是。” “退下吧。”荣子木对着赵元朗挥了挥手。 “属下告退。” 赵元朗退出之后,荣子木看着空荡荡的书房,微微勾了勾唇。 真是有意思了,能让驭灵神女心甘情愿献出心头血的人,他倒是真的很好奇呢…… 说起来,荣子木一直找不到楚言歌的软肋,这一次……她的软肋应该要浮出水面了吧? 同一时间,凤仪殿内,柴皇后衣不解带的为郭威熬药,眼下都有了一层厚厚的黑眼圈。 “娘娘,您快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奴婢们看着呢。”一旁的宫女忍不住劝着柴皇后。 闻言,柴皇后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神色间皆是感伤。 柴皇后与郭威是少年夫妻,一路走来,已经相处了几十年,虽然现在柴皇后的容颜不再,郭威对她也不像之前那般宠爱,但是,总的来说,还是给了柴皇后应有的尊重。 特别是,在柴皇后的两个儿子相继离世之后,郭威对她,更是宽容了许多。 郭威的病来得突然,柴皇后一直居住在深宫,年轻时的那些魄力都在这几年的内院宫斗里消磨殆尽。 现在,突然一听郭威病倒的消息,柴皇后倒是如同平常人家的妻子一般,乱了分寸,只得日日夜夜的守着药炉为郭威熬药,似乎是在尽作为妻子的最后一点责任。 “娘娘,您可是许久没有休息了……”那宫女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柴皇后是凤仪殿的主人,也是整个后宫的主人,若是郭威倒下的时候,柴皇后也倒下了的话,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了本宫能为陛下做的事情不多了……”御医的诊断,柴皇后还是知道一些的。 听柴皇后这么说,一旁的宫女也不好再劝,只是愣愣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对了,荣儿没有进宫吗?”柴皇后突然问道。 听了柴皇后的声音,那宫女似乎愣了愣,随即才回道:“回皇后娘娘,晋王殿下昨日才进过宫,只是……今日一早,陛下就下令不许人探视,所以……今日晋王殿下便没有进宫。” “不许探视?”对于郭威的这道圣旨,柴皇后似乎也有些惊讶。 “是啊,今日,除了皇后娘娘的药,没有任何东西进入过正阳殿。”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柴皇后不由得有些疑惑。 前些日子陈美人落水的事情柴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倒是陈美人怀有身孕这件事……柴皇后还是在陈美人死后才知道的。 如此想来,似乎……自从陈美人死后,郭威的身体便一落千丈…… 现在,郭威不肯见荣子木,任由百姓将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难不成……陈美人的死,与荣子木有关?? 想到这种可能,柴皇后的心不由得跳了跳,她神色苍白的站起身,几日未眠,她的身体似乎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娘娘?您没事儿吧?”一旁的宫女连忙扶住柴皇后的身子。 柴皇后将那宫女推开,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头,随即道:“本宫无事。” 第两百九十九章 宫变(七) 柴皇后不是无事,她只是想息事宁人…… “本宫去休息一下,你们看好火候,陛下还等着用药呢。”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柴皇后已经感到了一丝无力。 郭威既然已经怀疑荣子木了,他怎么可能还会用自己的药?柴皇后不由得有些苦笑,郭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层层设防啊…… 这几日,郭威收下自己熬去的药,不过是想做面子给荣子木看而已。 郭威是想告诉荣子木,就算他知道柴皇后是偏向他的,就算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荣子木所做的,他郭威也不怕…… 两日后,汴京城一片人心惶惶,不止是普通的百姓有些惶惑不安,就连朝廷官员都是互相试探,你来我往之间猜测着郭威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而那皇位,郭威又打算传给谁.......... 其实也怪不着那些朝廷官员会胡思乱想,毕竟,郭威已经两日没有上过朝了。而正阳殿里,又没有传出半点消息,这让宫内外的人都感到了一丝惊慌。 今日早朝,荣子木换了一身朝服,四平八稳的站在众臣之首,闭目小憩。 看着荣子木一脸放松的模样,众人的心中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不需要猜测了,这皇位,应该是这位晋王殿下的。 想到这里,有几位大臣便凑到了荣子木的身前,同荣子木叙起旧来。 “晋王殿下久不回汴京,说起来,老臣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殿下了。”说话的这位,是从后汉的时候就跟着郭威的老臣,现拜兵部尚书,宋正德。 “宋大人忘了,在前年父皇生辰的时候,本王与大人有过一面之缘。”荣子木淡淡的回着那宋正德有意的接近。 “哦......是吗?老臣的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宋正德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望了荣子木一眼。 不得不说,这位才过而立的晋王殿下,居然比郭威给自己的压力还要大......... 想到这里,宋正德收敛了情绪,并不再开口。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他确实不应该与这位饱受争议的皇子站在一起。 就在宋正德与荣子木交谈的时候,一个发须尽白的老公公颤颤巍巍的站在了众人的眼前,手中拿着一纸圣旨。 “陛下有旨!” 这一道声音响起,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殿突然便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疑惑。 这个时候宣旨,难不成陛下是要封太子了? 就在这时,众人的目光都隐晦的朝荣子木的方向看去。 “本王先恭喜殿下了。”对于郭威的这一道旨意,荣子木也有些不明所以,就在荣子木微微皱眉的时候,站在荣子木身旁的符彦卿忽然开口了。 闻言,荣子木淡淡的扫了符彦卿一眼,微微眯眼。 “算是对殿下的一点答谢。”符彦卿嘴角微微一勾,算是承认了这件事与他有关。 这时,荣子木还没来得及反应,殿中的老公公已经展开了圣旨,朗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恶疾,朕身疲力竭,无力治国,着令晋王郭荣代为监国,安泰民生,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道道恭敬的声音响起,一时之间,大殿再次陷入了喧闹。 让晋王郭荣代为监国,却不封他为太子?这是为什么?? 这些问题,不仅困惑着荣子木,也让朝中的大臣疑惑不解。 众人都不由得在心底猜测着,这陛下是不是想给晋王殿下一个警告?或者........干脆破罐子破摔,就算最后那个位置是荣子木的,也要让他名不正言不顺? 从上朝的大殿出来,荣子木的眸子微微一暗手中握着明黄的圣旨,神色却比往常更加严肃。 “恭喜殿下。”站在皇宫的台阶上,符彦卿侧过头,没什么诚意的对荣子木道了一声恭喜。 闻言,荣子木转过头,轻声道:“魏王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之前符彦卿毫不掩饰的告诉自己,这件事与他有关,那么,荣子木便可以光明正大的问他,现在这份旨意,是什么意思。 “殿下不必多想,本王只是顺水推舟而已,这圣旨,还是陛下所下。”说完之后,符彦卿便抬步走下了台阶,在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符彦卿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荣子木。 “对了,殿下,本王还要多谢殿下将本王的不孝女送回,虽然她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但是,本王还是领下了殿下的这份恩情。”星薇剑对符家多么重要,符彦卿自然不会告诉荣子木,他只需要荣子木知道,他之后再不会沾染那个位置就好了。 果然,听了符彦卿的声音,荣子木的脸色这才缓解了一些。 “魏王言重了。”荣子木同样没什么诚意的说道。 闻言,符彦卿轻轻的勾了勾唇,与聪明人说话,果然不用那么费劲。 自从郭威的圣旨下来之后,荣子木便顺利的接手了御书房的一切奏折和文书,有条不紊的治理着各个州县呈上来的问题,这一番试探下来,在病中的郭威也明白了,现在的荣子木,已经不是自己能阻止的了。 就算没有名正言顺的立他为太子,他也有机会登上皇位,到时候,自己只会让郭氏的江山毁于一旦........... 广顺三年,荣子木监国,郭威病倒床榻,整个汴京城,风云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就连春节,汴京的百姓都是过得沉闷压抑。 开年之后,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这一日,郭威传旨,让荣子木入宫觐见。 荣子木站在晋王府外,看着迎着风雪来接自己的马车,荣子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他也不知道此刻的紧张来源于何处,他只知道,或许.........一切都到了结束的时刻。 “王爷,一切都安排好了,请王爷放心。”看着荣子木面色阴沉的模样,赵元朗站在荣子木的身侧,轻声说道。 第三百章 宫变(八) 闻言,荣子木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提起青色的衣衫一角,踏步往马车走去。 等荣子木上了马车之后,慕千凝才从赵元朗的身后缓慢的走出,今日的慕千凝,仍旧是一袭紫衫,只是因为寒冷,加了一条白色的袄子。 “千凝姑娘,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能松一口气了?”看着荣子木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赵元朗回过头望了慕千凝一眼。 “等今晚过后吧。”淡淡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慕千凝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赵元朗的眼前,今日,真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日子,作为贴身暗卫,她不能离开荣子木半步。 看着慕千凝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赵元朗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如今慕千凝对荣子木有多忠心,等发现事实真相的时候..........就能有多伤心和绝望........ 正阳殿中,郭威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和太监,独独留下了奉旨前来的荣子木。 郭威的面色比起前两个月已经有了明显的灰白,荣子木看在眼里,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不管怎么样,郭威对他,始终有教养之恩,荣子木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他也有感情,看着郭威如今的模样,荣子木的心中也并不好受。 “荣儿.........”就在荣子木心中暗暗叹气的时候,郭威的声音忽然在空旷的正阳殿内响起。 荣子木抬头,视线落在了郭威身上。 “父皇。”荣子木微微颔首,神色之间,是恭谨和尊敬。 事到如今,荣子木与郭威之间,似乎真的只是普通的父子。 看着荣子木温和的眉眼,郭威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荣儿,过来..........”郭威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力,就好像他随时都会撒手人寰一般。 “父皇。”荣子木自然不敢违背郭威的圣意,所以,在郭威话音落下之后,荣子木便抬脚靠近了郭威的床榻。 听见荣子木的一声父皇,郭威忽然轻笑了起来。 荣子木不解的看着郭威。 郭威缓慢的睁开双眼,转过头看向荣子木,那双透着精明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荣子木,盯着荣子木那双丹凤眼,眼底,忽然涌起了一些回忆。 “荣儿,你还记得,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 听见郭威有些虚弱的声音,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低下,似是在思索,郭威口中的第一次相见。 沉默良久之后,荣子木淡淡道:“记得,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才十岁。 “是啊.........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荣儿,朕现在都还记得,朕在柴家的前厅看见你,你的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闻言,荣子木低下头,敛去了眸底的颜色,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二十年前,他还是柴家不受宠的庶子,或许...........连庶子都算不上,因为他母亲卑微的身份,柴守礼并不承认他的身份,也不曾给他母亲一个名分。 若不是看在自己身上流着柴家的血的份上,恐怕.......柴家根本不会给他们母子二人一个容身之所。 所以,在十岁之前,荣子木过的,并不是一个正常少年过的生活,在柴家,别说是庶子,他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父皇,儿臣都记得。”记得是眼前这个垂暮的老人把自己从苦海解救出来的,记得是他教导自己四书五经,记得是他亲身授教作战布防,也记得是眼前这个人,让自己知道了什么是野心。 可以说,如果没有郭威,就一定没有今日的荣子木。 “你记得?”郭威似乎冷冷的笑了一声,两人之间维持的和谐气氛,似乎一下子消失殆尽。 荣子木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郭威。 郭威轻轻的眯了眯眼,并没有说话。 “荣儿........”沉默不久之后,郭威再次看向荣子木,淡淡的喊了荣子木一声。 闻言,荣子木缓慢的抬头,这时,郭威微微勾唇:“荣儿,朕问你,在侗儿和信儿没有被隐帝暗杀,你会不会觊觎皇位?”事到如今,荣子木也明白,郭威这是想跟自己摊牌了。 因为,郭威口中的侗儿和信儿,是郭侗和郭信,是郭威的嫡子,前些年,死在了后汉皇帝的手中。 听了郭威的质问,荣子木沉默了许久,像是在认真考虑一般,郭威盯着荣子木的容颜,似乎不想遗漏荣子木半点情绪。 时间静默流淌,郭威也不逼迫荣子木,因为......他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难回答。 就在郭威不抱希望的时候,荣子木忽然轻咳了一声,抿唇道:“父皇,儿臣从二十年前的柴府第一次见到父皇的时候,就想做人上人了。” 因为那时候,因为郭威的身份,柴家的人对郭威,从始至终都是毕恭毕敬的。 在那时还算年幼的荣子木心中,已经烙上了深深的印记,在那个时候,荣子木已经明白了,权势和能力,有多么重要。 “咳咳........”听了荣子木的声音,郭威狠狠的咳了两声。 “荣子木........”郭威第一次喊出了荣子木自己为自己取的名字。 荣子木抬头看着郭威,他知道,今日来正阳殿的结果,渐渐浮现出来了。 “朕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郭威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虚弱。 荣子木敛眉,轻声道:“父皇请说。” 郭威深深的望了荣子木一眼,然后抿唇道:“侗儿和信儿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这是实话,因为荣子木知道,就算那两个嫡子还活着,这个位置也会是自己的,就算........得到它的方式不会那么光明磊落。 “此话当真?”郭威再次咳了两声。 这一次,换成了荣子木抬头看着郭威,目光有些悠远。 “父皇,儿臣没有必要骗你。” “你可会好好治理后周?”郭威审视的看了荣子木一眼。 荣子木敛眉,轻声道:“父皇应该知道,儿臣,志在天下。”这也算是对郭威的一种安慰,因为荣子木知道,郭威也是有宏图大志的人,只是,岁月不饶人。 第三百零一章 登基(一) “志在天下..........呵呵..........”荣子木听见郭威轻笑了一声,然后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最后,有些无力的说道:“你先退下吧........” 闻言,荣子木站起身,目光淡淡的从郭威身上扫过,眸底波澜微漾。 这一次,他准备充足,没想到,郭威已经决定好了一切。 “儿臣告退。”荣子木对着郭威行了个大礼,此礼,是在感谢郭威,感谢郭威给了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荣子木退下之后,勾黎从正阳殿的屏风后走出,之前他一直藏在那里,想必,荣子木也是知道的。 “勾黎........”郭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勾黎走近郭威,看着郭威惨白的面色,轻声道:“陛下,或许晋王殿下真的是最适合后周的人。” 现在的后周,虽然兵力强盛,但是在这么一个乱世,谁也不能保证,未来的汴京不会被铁蹄践踏,除非..........有一个魄力决断的君主,否则,再好的国家,也不可能长久的生存下去。 譬如.........曾经威慑一方的,南唐。 曾经的南唐,在李昇的统治下,也曾威慑中原,直逼汴京,可是,在李璟继位之后不过十年,南唐内外便已经腐败不堪,兵力日渐衰弱,只能偏安一隅,不可能再对后周造成威胁。 “朕知道.....”郭威的声音有些虚弱,勾黎听后心中暗暗一惊,识趣的住了口。 “朕知道他是最适合后周的人,所以.........朕才没有追究他过往的错处,你相信吗?如果今日朕对他动手了,或许........皇宫就会变成一片血海........”郭威的声音里,夹着几分无奈。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养子,已经成长到了自己不可控制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他过于自信了,在之前,他觉得自己是能控制住荣子木的,可是,之前陈美人的意外,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勾黎,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勾黎知道,郭威问的是荣子木否认郭侗和郭信的死与他无关。 “陛下为何不信?”勾黎反问着郭威,因为他知道,这个答案,郭威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 听见勾黎反问自己,郭威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低声嘟囔了一句老狐狸。 勾黎浅笑,并不作答。 其实,郭侗和郭信的死是不是与荣子木有关,现在追究起来,已经没有半点用处了。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现在的事实是,荣子木才是唯一能够继承皇位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曾经暗害过皇子,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之前的几年,在郭威尚有能力与荣子木周旋的时候都不能查出真相,现在,他们还期盼能查出一些什么吗?不可能的......... “勾黎,你明日就离开汴京吧........回吴越去吧,拿好朕给你的圣旨,不要.......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郭威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勾黎听在心中,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郭威的信任,勾黎自然不会辜负,但是要他从此之后回到吴越,闭门不出,这也是不可能的。 “勾黎..........朕真是老了,越来越困了,你先出去吧,朕再休息一会儿..........” “是。”勾黎深深的望了床榻上的郭威一眼,然后拱手道了一声是,退出了正阳殿。 勾黎知道,此去汴京,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若是再回汴京,怕也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 过了中元节,汴京仍旧一片祥和,除了皇宫里的气氛始终死气沉沉的,汴京城上下,都已经有了春日的气息,枝丫新绿,花朵初放,倒也是一片美景。 转眼便到了正月尾末,这日,荣子木照常在御书房看奏折,与魏王商议政事,伺候郭威的宫女忽然从御书房外闯进。 还未等符彦卿问那宫女的罪,那宫女便颤颤巍巍的说道:“殿下,皇后娘娘让殿下去一趟正阳殿。” 此话一出,加上宫女慌张的神色,符彦卿和荣子木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好,本王这就去。”荣子木放下手中的奏折,然后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缓慢的站起身。 踏出御书房的那一刻,荣子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这汴京城的早晨,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让人舒服了。 荣子木走后,符彦卿也退出了御书房,等候在皇宫外,他想着,可能过不了多时,百官就会被召进皇宫了吧? 果然,符彦卿还没有等多久,宫里便传出了召文武百官进宫的消息。 皇帝病重的时候召百官觐见,每个人的心中都明白,皇帝,约莫是要驾崩了。 荣子木代表郭威的子嗣跪在正阳殿的正殿前方,柴皇后在正阳殿内照顾郭威,宫里的嫔妃在正阳殿内跪了一地,除了嫔妃,便是郭威所剩不多的女儿,也就是荣子木名义上的姐妹。 “殿下。”赵元朗迟迟赶来,跪在了荣子木的身旁,在外人看来,赵元朗本就是荣子木的人,所以此时跪在荣子木的身旁说话,也并没有出声阻止。 毕竟,现在后周就要变天了,谁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去得罪这位即将登基的人物啊? “人手都安排好了吗?”荣子木淡淡的开口问道。 他想要确保的,就是万无一失。 闻言,赵元朗微微颔首,沉声道:“王爷放下,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了,鬼狱的杀手都是千凝姑娘安排的,现在,整个皇宫都是我们的人。” 听了赵元朗的描述,荣子木缓缓的点了点头,慕千凝办事,他自然是放心的。 “晋王殿下,陛下召见。” 就在荣子木与赵元朗低声交流的时候,正阳殿里忽然走出一个老公公,对着荣子木微微颔首。 见此,荣子木回以颔首,缓慢的从地上站起身,踏步走进了正阳殿。 看着荣子木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赵元朗这才微低着头,退出了人群。 他现在不过是个四品小官,应该在众大臣之后候着。 正阳殿内,此时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还有..........女子抽泣的声音,荣子木淡淡的扫了一眼外殿跪着的一群人,眸底划过一丝讥讽。 第三百零二章 登基(二) 这些女人,怕不是为了郭威在哭吧?她们哭的,应该是她们自己。 郭威死了,这些女人,多数是会被要求殉葬的。 就在荣子木越过那群女人的时候,内殿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推开,荣子木看见了一脸泪痕的柴皇后从内殿里走出。 看见荣子木的刹那,柴皇后的眼底划过一抹微光,随即轻声道:“荣儿来了?” 荣子木淡淡的点头,他是郭威的皇子,这个时候怎么会不来? “进去吧……陛下……正念着你呢。”荣子木自然知道柴皇后说的不是真话,但是,他却不能反驳,只是微微颔首,然后缓步走进了内殿。 相比于外面嘈杂的哭声,内殿之中就显得过于安静了。 荣子木走过两层垂地的帘幕来到郭威的病榻之前,这时候,郭威的床榻边,只有那个老太监守着。 “父皇。”走近郭威的病榻,荣子木的眉头终于忍不住皱了皱。 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会是与自己明争暗斗二十年的人。 从郭威收养自己的第一天起,郭威在培养着自己,也在防着自己,这些事情,荣子木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因为统统了解知晓,所以........才会对郭威失望,心痛,最后绝望。 其实,荣子木是个多么骄傲不可一世的人,他真的很想得到郭威的认同,真的很想郭威是心甘情愿的将皇位传给自己。 但是,荣子木等了多年,还是只能等来郭威的猜忌和不信任,郭威甚至愿意将皇位的希望寄托于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愿意将大位托付给自己。 有的时候,荣子木真的不甚明白,既然那么怀疑自己,防备自己,当初在柴府,又为什么要在柴守礼的手中救下自己,收自己为养子,赐他郭姓,还排除众议将自己记入郭家的族谱。 荣子木知道,这一切,不会没有原因。 荣子木也知道,今日,或许就是谜底揭开的时候。 似乎是听见了荣子木的声音,所以,郭威缓慢的睁开双眼看着荣子木,然后有气无力的道:“你出去。” 郭威的这句话,自然是对身旁的老太监所说。 老太监领命,小心翼翼的望了荣子木一眼之后,快步退出了正阳殿的内殿。 等老太监离开之后,郭威这才用那双充满疲惫的眼睛看向荣子木,轻声道:“子木........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郭威鲜少喊荣子木的字,但是今日却破天荒的,如同一个父亲唤着自己的儿子。 荣子木微微颔首,轻声道:“父皇,是儿臣不孝,没能守在父皇的身边。” 郭威自然知道这不是荣子木的真心话,但是,人之将死,郭威也不想再在乎那么多,所以,他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只要子木治理好朕的后周,朕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父皇..........”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皱,倒是没有说出什么父皇你有上天庇佑必不会有事的假话。 “子木..........你知道,二十年前,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养子吗?” 那时候的荣子木与现在的荣子木,可不是同一个人。 二十年前的荣子木,别说没有现在的丰神俊朗,那时候的荣子木,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没有半点本事,脾气还不小,其实荣子木也不知道,当初郭威为什么要收养自己。 “还望父皇告知。”荣子木的眉头微微敛下,低声说道。 闻言,郭威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抹笑意,淡淡道:“因为..........那时候的你,像极了朕小时候的样子,不肯认输,不向命运低头。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命运的轮轴就开始转动了吧。你这样的人,是天生的王者..........” 说到最后,郭威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见此,荣子木连忙起身为郭威顺了顺气。将手放在郭威心口的时候,荣子木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连忙想要退开。 就在这时,郭威忽然按住荣子木想要挪开的手,轻声道:“今日你我只是父子,不是君臣。” 是的,君臣,尽管往日里他们一直是父子相称,但其实,在荣子木的心中,郭威是君。在郭威的心中,荣子木也只是一个更亲近一些的臣子而已。 今日,郭威却忽然的拉住自己,说他们是父子,并非君臣,这让荣子木不得不有些讶异。 “父子.........?”若是从前,荣子木或许会因为郭威的这句话而动容,但是在很久之前,荣子木对父亲这个词语已经失去了渴望。 最初的那些渴望,终究被一个名为柴守礼的人,毁得彻彻底底。 所以,在郭威收养他之后,多数时候,荣子木都是唤郭威为义父,而不是父亲。 等到郭威登基,荣子木不再喊义父,改口父皇。但是,一直以来,荣子木也不曾唤过郭威为父亲。 “父皇.........您病了。”荣子木的声音在内殿里响起,不高不低,但是荣子木知道,郭威肯定能听清。 果然,在荣子木的话音落下之时,郭威按住荣子木的那只手,忽然放了下去。 空寂的内殿之中,忽然传出了郭威的一声轻叹:“子木.........终究,朕.......还是........等不到你的一声..........一声..........父皇.............” 话音落下,荣子木眼睁睁的看着郭威的手从自己的手背上滑落,眼里的光彩,渐渐的黯淡了下去,整张脸,由不正常的惨白,以缓慢的速度变成了灰暗。 “父皇.........驾崩...........” 内殿里,荣子木的声音传出,外面的一众妃嫔忽然大声的哭了出来。柴皇后更是受不住悲伤,哭晕了过去。 哭声传到殿外,文武百官跪伏在地上,也悉悉索索的大哭起来。 “陛下!!” “陛下!!” 一声声呼喊响彻了整个汴京城,城墙上的丧钟被敲响,一时之间,全城陷入了一阵悲戚。 正阳殿中,荣子木一直目光淡淡的看着郭威灰败的脸色,直到身后的老太监走了进来,荣子木这才缓慢的退出了正阳殿。 这个相伴自己二十年的男人,改变自己命运束缚自己的男人,死了........为什么,他居然还有一点难过? 第三百零三章 登基(三) “父亲...........”荣子木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蓝天,轻声的叹了一口气,父亲二字从他的口中缓慢的吐出,也不知此时此刻他在想着谁。 后周显德元年,正月壬辰,周太祖郭威驾崩,是月丙申,晋王柴荣按遗命在柩前即皇帝位,是为周世宗,改年号为显德,自此,后周翻开了新的篇章。 荣子木在百官的朝拜下,从皇宫大门,一步一步的走向正阳殿,望着千层阶梯之下的芸芸众生,荣子木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怅然。 二十年的卧薪尝胆,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位置,睥睨天下,从此以后,唯我独尊! 荣子木的目光略过朝廷百官,文臣武将皆微垂着脑袋,向他俯首称臣,这一刻,荣子木才终于明白,什么是权力的滋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声如浪潮一般的呐喊,响彻汴京城,冲散了许多因先帝驾崩而满溢的悲伤。 新皇登基,有人喜有人愁,愁着如柴家,喜着自然是曾经依附于荣子木的那些人,如今荣子木掌权,他们怎么也有从龙之功,荣子木必不会亏待他们的家族。 至于柴家,他们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曾经不起眼的庶子,有朝一日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 可是,不管是荣子木刻意忽视柴家还是想让柴家在自我猜测中惶恐度日,总之,在荣子木登基后,他都没有主动地针对过柴家,自然也没有扶持柴家的意思。 荣子木的态度,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宫中的皇太后,这位皇太后虽然是荣子木的养母,但是,听说这位养母十分疼爱荣子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太后与柴家的关系,所以.........荣子木才没有动柴家。 自古以来,新帝登基最想做的事,应该都是提携自己的心腹。荣子木也不例外,荣子木才登基不过两月,便将原来的四品武将赵元朗擢升为了殿前都虞候,是正二品武将。 这一恩赐,不仅让汴京城外蒙上的一层乌云渐渐驱散,也让众人的心头有了一些底。 看来,这位新任的殿前都虞候大人,就是当今陛下的心腹了吧? 以后,可不能得罪他........ 汴京城内风云变幻,帝位更替的消息,在保大十二年,五月的时候传到了南唐金陵。 李璟收到消息的时候,距离荣子木登基,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长春殿内,李璟坐在龙椅之上,沉默的端详手中的书信许久,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透出淡淡的暗光。 楚渊站在李璟的身侧,信中的内容他虽然并没有看见,但是就他观察李璟的面色来看,信中的内容,必定不会是什么喜讯。 但是,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噩耗,毕竟.........李璟的表情,还算平淡。 “没想到......这郭威居然会将自己的江山交到一个外人的手中。”李璟淡淡的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然后扔向了一旁的火堆。 虽然已经五月,但是金陵的天气,一直比较寒冷,所以,长春殿内的火炉一直都没有撤走。 听了李璟的话语,楚渊只是略作反应便知道了李璟说的是荣子木继位的事情。 毕竟,这件事,楚渊比李璟知道得还要早。 但是,知道归知道,楚渊也知道此时此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陛下可是在担心后周?”楚渊轻声问道。 闻言,李璟抬头看了楚渊一眼,看着楚渊依旧淡然出尘的容颜和气质,李璟的眼中划过一抹异样,随即道:“担心?呵.........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而已,朕还会怕他不成?” 依李璟看来,若是后周一直在郭威的手中,或许他还会担心一下南唐的未来,但是现在,真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听了李璟的声音,楚渊微微敛眉,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讪讪的住了口。 他是说过保南唐十年国号不灭,但是,十年之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况且,就算自己说话不算数,李璟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个无脑的皇帝而已,楚渊对付起他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与此同时,卫王府里的王妃,也就是已经嫁给了萧染的耶律萧眉也接到了这个消息,只是,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耶律萧眉可没有李璟那般放松。 “公主,怎么了?”伺候耶律萧眉的婢女是从大辽一直陪嫁到卫王府的,所以,在耶律萧眉做了王妃之后,也一直没有改口。 耶律萧眉将手中的信纸放在烛火上燃尽,眉头微微的皱起。 “荣子木登基了,现在的后周,应该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耶律萧眉的声音里有些许的忌惮,显然,耶律萧眉也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闺中女子。 依她所言,她应该是知道荣子木之前的身份的,应该........也是与荣子木打过交道的。 “公主,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写信给萧家?让家主提醒陛下,多多提防?”那婢女轻声的建议道。 闻言,耶律萧眉的眸光微微一动,随即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件事,舅舅应该是知道了的,至于母亲那边,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 说到这里,耶律萧眉的声音忽然顿了顿,最后才道:“对了,这两日王爷在何处?” 闻言,那婢女摇了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主子自从成亲之后就分开居住,别说是培养感情了,就是平日里见面都是极少的。 现在耶律萧眉突然问起萧染,那婢女自然是不知道萧染在哪里了,谁会关心呢? “你去找伺候王爷的奴才,就说本宫有事找他。”耶律萧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然后轻声吩咐道。 荣子木登基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打乱如今的格局,而要打乱平衡之法,只有开战。 后周想要开战,有两个方向,一是江南一带散乱的割据政权,二是北方大辽攻下的幽州地带和北汉政权。 第三百零四章 计划(一) 想到这里,耶律萧眉忽然挑了挑眉,如果她是荣子木.........或许,她会选择先攻下江南。 但是.......荣子木不是她,荣子木的心思诡异莫测,万一........他想要捡个硬骨头啃呢? 夜晚时分,萧染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耶律萧眉的婢女快步穿过长廊来到萧染的房间外,看着房间里点上的昏暗光线,婢女微微颔首,恭敬道:“王爷,王妃请您前往芳宁园一叙。” 自成亲之后,耶律萧眉便一直住在卫王府最大的院子芳宁园里,而萧染一直住在卫王府的偏院,只是卫王府的下人很少,多数都是两人的心腹,所以,这件事外人一直不知道。 在外人的眼里,耶律萧眉这位大辽公主和卫王李从瑾的夫妻感情,可是一向很好的。 比如,即将到来的,李璟的寿辰,李从瑾也会带上耶律萧眉前去参加,这是在很久之前就传开了的消息。 “她有什么事吗?”萧染从房间里合衣走出,身上的露气还很重,一看就是去了郊外。 那婢女跟在耶律萧眉身边多年,自然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所以,婢女只当没有看见萧染身上的露气,恭敬道:“王爷......王妃想同王爷商议要事,具体是什么,奴婢也不清楚。” 闻言,萧染的眉头微微一挑,然后抬步走出了房间,在前往耶律萧眉的芳宁园时,萧染忽然回头,幽深的瞳孔盯了那婢女几秒,随后轻声道:“对了,以后不要在本王的面前提她是王妃这件事,除了必要的时候,你还是唤你家主子为公主吧。” 王妃这个位置,他的心中已经有人了,真的很不喜欢别人再提。 闻言,那婢女的眼睫微微敛下,有些不情愿的道了一声是。 在那婢女的眼里,这两位主子也真是奇怪,一个不愿嫁,一个不愿娶,最后却硬生生的凑到了一起。 现在,却互相不想承认对方是自己的夫君和妻子,这样的关系.........婢女表示,她是真的不能明白。 芳宁园在卫王府的西边,靠近郑王府的方向。 萧染同那婢女走到芳宁园的时候,芳宁园的灯光自然还亮着,远远的,萧染甚至能看到那窗口的剪影。 “你来了。”萧染还没有踏进芳宁园的门,内院的大门便从里面打开,耶律萧眉穿着一身玫红色的长衣锦衫走了出来。 看着眉目间有些疲惫的耶律萧眉,萧染没什么诚意的问道:“你这几日没休息好?” 闻言,耶律萧眉微微挑眉,难为萧染还会关心她。 “你先下去吧。”耶律萧眉越过萧染,看着那报信的婢女说道。 闻言,那婢女自然知道两位主子是有要事要说,所以,连忙俯身退了出去。 等那婢女退出之后,耶律萧眉将萧染引进屋,两人坐在了房间之后,耶律萧眉这才淡淡的道:“萧染,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闻言,萧染抬起头,深深的望了耶律萧眉的眼睛一眼,然后沉声应了一声嗯。 他自然记得,当初在长春殿时,耶律萧眉对自己的暗示。 那时,耶律萧眉转过头看着自己,轻声道:“卫王殿下,本宫与殿下有眼缘,想赠殿下一株大辽的名花。” “哦?什么花?”萧染挑眉,轻声问道。 耶律萧眉淡淡一笑,抿唇道:“勿忘我,神之菱花。是本宫的小姨赠给本宫的。” “公主的小姨?”这时候,李弘冀淡淡的启唇,轻声道:“岂不是萧家的小姐?” 在座的人都明白耶律萧眉的身份是大辽萧家家主的亲侄女,所以,耶律萧眉的小姨,自然是萧家主的妹妹了........ 小姨.........萧家的小姨,似乎是..........想到这里,长春殿内的人忽然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妄自揣测。 毕竟,此时此刻,龙椅上的那位,脸色可算不上好。 “燕王殿下说的是。”耶律萧眉的这句话虽然是对李弘冀所说,但是,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萧染的身上的。 若是细心的人定能发现,自从耶律萧眉说出了神之菱花的名字之后,萧染的脸色,一直有些僵硬。 只是,这种僵硬,除了耶律萧眉,并没有人发现。 那时候,众人都以为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卫王殿下会再次拒绝耶律萧眉的好意,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萧染居然点头笑道:“如此,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恭敬不如从命,萧染这话,既是接受了耶律萧眉赠的名花,也是在向李璟表明,自己愿意娶这位大辽的公主。 回忆倒回他们成亲的那天,萧染的眸子微微一缩,认真的审视了耶律萧眉一眼,然后抿唇道:“难不成,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就想问我要代价了吗?” 那日,他们的交易是,三年婚约,耶律萧眉利用大辽萧家在南唐的势力为自己报仇,而事后,萧染将会答应耶律萧眉,或者说是萧家一个要求。 其实,这个要求,萧染大概能知道,不是对付穆宗就是对付耶律屋质。 耶律屋质的势力庞大,萧家虽不惧,但是也不敢轻易招惹。如果萧家想动耶律屋质一系,最好的方法,或许就是请一个杀手,暗杀耶律屋质。 而这天底下,论起暗杀,谁又能比得上鬼狱的浮生公子呢? 其实,在萧染知晓耶律萧眉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时,有考虑是不是应该留下耶律萧眉的性命。 但是,萧染最后还是没有动手,因为,现在的他,确实需要萧家的帮助。 再者,从另一方面看来,萧家对自己,或许不会是威胁。 毕竟,萧染的母亲,也是萧家的人呢。 “你想太多了,我可没有打算要你提前履行承诺,我只是想告诉你。后周已经变天了,你若是再不抓紧,或许你就报不了仇了,你也救不出小姨了.......” “闭嘴。”听着耶律萧眉的声音,萧染便觉得心中一阵烦躁,最后无情的打断了耶律萧眉的话。 “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你来说三道四。”萧染睁开双眼,冷冷的扫了耶律萧眉一眼。 第三百零五章 计划(二) 见此,耶律萧眉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道:“你可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荣子木并不是李璟,他可不会成为你永久的盟友。一旦荣子木知道你的身份,或许.........他会先李璟一步,灭了你的退路!” 闻言,萧染的眉头微微一皱,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李璟的态度,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搏一把了。 “你想做些什么?”萧染看向耶律萧眉,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简单,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自己。 迎着萧染漆黑的眼睛,耶律萧眉忽然浅浅一笑,抿唇道:“你知道我来金陵的目的..........” “不可能。”几乎没有经过考虑,萧染便拒绝了耶律萧眉的要求。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耶律萧眉笑看着萧染,忽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着耶律萧眉靠近自己,萧染忽然站起身,冷冷的盯着耶律萧眉,抿唇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我也懒得管。但是,一旦你有那个心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呵呵.........”耶律萧眉忽然低声笑了笑,随即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事后,只要你答应萧家一个要求就好了。” 看着耶律萧眉怡然自得的笑容,萧染的眼睛忽然眯了眯,随即道:“我知道你们萧家想要的是什么,但是最好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哦?你知道?”耶律萧眉的眼里有着明显的嘲讽。 萧染也不在意,只是抿唇道:“你究竟想做什么?荣子木是登基了,但是我知道他最先对付的一定不会是南唐,你这么着急,难不成,是怕荣子木对大辽出手吗?” 不得不说,萧染真的很聪明,耶律萧眉的眉头微微一挑,轻声道:“没错,现在大辽内忧外患,经不起战乱。” 虽然他们大辽内部可以打得火热朝天,但是若有外敌侵入,不管是萧家穆宗还是耶律屋质,都会率先放下成见的。 “说吧,你想我怎么做?”萧染觉得,偶尔帮耶律萧眉一把也无所谓,毕竟,他的母亲也算是萧家的人。 闻言,耶律萧眉微微低头,抿唇道:“我想回大辽。” 说完之后,耶律萧眉深深的看了萧染一眼,然后再次道:“带上楚言歌。”耶律萧眉来金陵那么些日子了,该查的事情早就查好了。 听了耶律萧眉的请求,萧染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耶律萧眉的请求。 “不行,她现在还不能召唤百兽,不能让她跟你走。”萧染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坚决,似乎只要耶律萧眉敢私自带走楚言歌,他就会杀到萧家一般。 “萧染,现在荣子木唯一忌惮的就是楚言歌,我只是想多一个筹码,我不会伤害她的。”耶律萧眉似乎在尝试着同萧染商量。 可是萧染似乎没有妥协的意思,他冷冷的看了耶律萧眉一眼,然后站起身,朝房间门口走去。 “耶律萧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萧家确实重要,但是,你也要考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将楚言歌带回大辽。” 别说楚言歌就不是个任人摆布的性子,就是楚渊和李从嘉的保护,耶律萧眉也休想悄无声息的将楚言歌带出金陵城。 虽然萧染对李从嘉这个人十分讨厌,但是不得不说,在金陵城,李从嘉的势力范围远超自己的想象。 以前,萧染只会以为李从嘉是个只会附庸风雅的读书人,但是现在,萧染似乎渐渐明白了李弘冀心中的不安从何而来,因为这位郑王,根本让人看不透猜不明。 萧染相信,如果李从嘉是真心想要守护楚言歌,那么不会有人能将楚言歌怎么样。 至少,在金陵城是这样的。虽然这让萧染的心里非常不舒服,但是他知道,仅凭自己,还不能与李从嘉相比。 毕竟是在金陵城做了十几年王爷的人了,就算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自己的实力也不会比李从嘉强。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萧染!”看着萧染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耶律萧眉只觉得心中一阵堵塞,说不出来的愤怒让耶律萧眉美艳动人的容颜都开始变得扭曲了。 “公主?”那婢女走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耶律萧眉咬牙切齿的模样。 不得不说,耶律萧眉生起气来,真的十分恐怖,至少那婢女是吓得脸都白了。 “啪——!” 耶律萧眉一挥衣袖将房间里的饰品统统扫到了地上,一时之间,芳宁园里响起了阵阵声响。 “萧染!!他居然如此不识抬举!!”耶律萧眉平复了心中的怒气之后,咬牙切齿的看着芳宁园门外,沉声说道。 “公主,王爷......王爷可是做了什么?”那婢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耶律萧眉冷笑一声,萧染做了什么?恰恰相反,萧染就是什么都没做。他居然心甘情愿的为诸葛家守着那个女人,还真是杨浦生的好儿子!! “砰——!”耶律萧眉抬起手,砰地一声打在木桌上,冷冷道:“传信回大辽,就说这萧染实在太不好控制,让舅舅多给本宫一些人手。” “公主.........我们不是要回大辽了吗?”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萧家主吩咐她们的任务只是接触萧染,之后便诈死返回幽州。 “回大辽?”耶律萧眉抬眼望了那婢女一眼,然后冷冷道:“不可能,本宫要亲自看着萧染是如何把自己玩儿死的。” “去传信给舅舅,就说本宫会将他交代的事情办好,只需要舅舅提供一些帮助就好。对了.........最好能让舅舅安排一些金陵的人手给本宫。这诸葛家的嫡女,本宫是要定了。” 说到最后,耶律萧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了大辽萧家还是为了同萧染找不痛快了。 “可是公主......”那婢女是萧家主的人,她自然不能全权听耶律萧眉的。 看着那婢女犹疑的神色,耶律萧眉的眉头不悦的皱了起来,冷声道:“怎么?本宫的话你听不得吗?” 第三百零六章 计划(三) 闻言,那婢女连忙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道:“公主恕罪,奴婢绝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家主的交代..........” 耶律萧眉的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作为和亲公主留在南唐。要知道,萧家主的最初的意愿可是将耶律萧眉献给大辽陛下的,可谁知万事不随人愿,最后耶律萧眉居然嫁到了南唐。 不过,如此也好,只要耶律萧眉诈死回到幽州,萧家主肯定有一万种方法替耶律萧眉换个身份。 “行了,本宫知道舅舅的意思,但是........本宫既然来了南唐,自然不能就这么放手。”楚言歌在金陵城,那龙脉一定就在金陵城附近,耶律萧眉也不是个没有野心的女子,既然萧家主已经将她放了出来,她就一定不会无功而返。 看着耶律萧眉面色冷硬的模样,那婢女微微颔首,只得道了一声是,然后退出了房间。 那婢女离开之后,耶律萧眉的幽深眸色忽然暗了暗。 到底不是萧家的人,就算是亲舅舅还是防着自己不是吗? 呵.........在这个世道,哪个女子不是棋子?既然舅舅悉心培养了自己这颗棋子,那他就应该明白,棋子也会有不受控制的时候。 其实,耶律萧眉本不属于性格刚烈的女子,相反的,对于生命中的磨难,或许她要比耶律家的人,更逆来顺受一些,只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能对自己未来的凄惨下场无动于衷。 耶律萧眉知道耶律辛娅的身份,所以,在私底下,耶律萧眉有趣刻意观察耶律辛娅对自己的态度。 可是,越是观察,耶律萧眉就越是肯定,自己的未来,一定不会比现在差。 因为.......每一次她在耶律辛娅眼中看到的,都是满满的疑惑。 耶律萧眉知道,这代表着,耶律辛娅看不到自己的未来,这就说明,她一定不会只是大辽的一个公主。 而当那一切到来之前,耶律萧眉都不会认输,她心中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往后的岁月。 .......................................... 长衣巷,楚府。 今日,楚言歌同往常一样起床穿衣,用过早膳之后就坐上了前往郑王府的马车。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楚言歌大病之后,楚渊便默许了李从嘉教导楚言歌琴棋书画,四书五经。 其实,这些启蒙知识,楚言歌在小的时候就学过了,还是当初身为夫子的翟如璧所授。 所以,楚言歌才不明白楚渊的用意,若是要学习什么知识,楚渊大可以为自己找一个授课老师就好了,何苦要让从嘉哥哥来操神费力呢? 可是,楚言歌终究是拗不过楚渊和李从嘉的双双夹击,在两人饱含深意的目光下,不学无术的楚言歌终于收敛了心思,在金陵城念着最贵的书,和整个金陵城的女孩子都朝思暮想的郑王殿下朝夕相处。 有的时候楚言歌都在想,她会不会因此被金陵城的女人们嫉恨,从此天天生活在宫斗黑暗之中? “你又在想什么呢?”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楚言歌往马车外望去,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到了郑王府的门口。 楚言歌在乐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看着一身青衣的李从嘉,笑道:“我在想,今日从嘉哥哥又会教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呢?”李从嘉笑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晃了晃脑袋,最后摇了摇头,有些讨好的拉住李从嘉的衣袖,小声道:“我能不能不学啊?” “不学?你又想出去玩儿?”李从嘉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楚言歌,同时和楚言歌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王府。 “我都学傻了,不能出去吗?”楚言歌看着李从嘉,笑嘻嘻的道。 闻言,李从嘉无奈的瞥了楚言歌一眼,随即道:“你前两日才去了城外。” 李从嘉说的是,前两日楚言歌死缠烂打让他带自己出去踏青的事情。 “哎呀,从嘉哥哥!”楚言歌的嘴巴忍不住撅了起来,她真是不理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从嘉像楚渊一样限制自己了呢? “不行,这件事,楚兄知道了会怪本王的。”李从嘉的语气虽然有些严肃,但是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宠溺。 楚言歌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李从嘉,轻声道:“可是........我想去子弋那里.......昨日,疾风都来楚府找我了........” 细细算来,她真的好久没有去过雨花台了。 楚言歌的话音落下,李从嘉的眼里有过一闪而过的黯然,就连手指都在轻颤。 可是,神经大条的楚言歌并没有注意到李从嘉的异样。 “你想去雨花台?”李从嘉深吸了一口气,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把这句话问出来。 楚言歌不会知道,自己是付出了什么样的承诺才能继续留在她的身边,而现在,她却要去另一个人的身边? 李从嘉的心里五味杂陈,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是啊,子弋说雨花台有了一款新的茶叶,我想去看看。”这自然是楚言歌随便扯的理由,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想去雨花台,她只是不想整天面对诗词歌赋而已。 其实,从这个层面来讲,楚言歌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并且,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孩子。 “如果你真要去,那你就把前些日子我给你留的踏春词填好了再走吧。”李从嘉淡淡的扫了楚言歌一眼。 闻言,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张,用极其夸张的目光看着李从嘉,比划着说道:“是.......前两日出游,从嘉哥哥写的踏春词吗?” 李从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前两日,李从嘉好不容易带着楚言歌出城游玩了一日,为此还做了一首词。只是,那首词,李从嘉只写了上半阙,留了下半阙给楚言歌。 可是,楚言歌是个没有半点文人气息的人,那首词给了她好久了,她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不是现在李从嘉提起来,可能楚言歌根本不能记得,她还有一首词需要填。 “从嘉哥哥..........那个好难啊.........”要知道,她若是填出来了,可能她都能在郑王府生根发芽了。 第三百零七章 计划(四) “歌儿,你不是想出去吗?这是给你的机会。”李从嘉淡淡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了原地。 怔怔的看着李从嘉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楚言歌转过头,欲哭无泪的看着乐月。 早知道她就不说要出去玩儿了,说不定李从嘉就将填词的事情忘了,现在好了,她不仅要填词,还惹了李从嘉不快。 “小姐........要不我们不出去了?”乐月小声的提议道。 楚言歌苦笑着摇了摇头,苦兮兮的说道:“不可能的,乐月........就算不出去,今日这词,我也不得不填........” 看着楚言歌的面色变得难看,乐月抿了抿唇,似乎不知道说些什么。 之后,一直到用午膳,楚言歌都握着李从嘉写的那一首只有半阙的词,傻傻的呆在书房里。 偶尔的时候,乐月见楚言歌实在可怜,会进来陪楚言歌说说话。 快到午膳的时候,楚言歌对着那张宣纸,瞪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上面还是只有李从嘉写的半阙词。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词是好词.......可是,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懂呢?楚言歌歪着脑袋,百无聊赖之间,眼皮不停的往下拉。 好困啊.......真是好想睡觉啊.........楚言歌的眼皮不停的往下拉,眼看着就要闭上眼睛了,书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楚言歌的睡意顿时消失无踪,坐得笔直的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人,轻声道:“从嘉哥哥........” 李从嘉看着满脸痛苦的楚言歌,心中也是一阵心疼,所以,他走近楚言歌的时候,不忘轻声问道:“累吗?” 楚言歌违心的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会不累呢? 看着楚言歌不情愿的摇头,李从嘉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笑意,随即道:“你也不必骗我,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肯定很恨我。” 久而久之,李从嘉对楚言歌已经不再自称本王了,似乎是习惯了。 对于李从嘉的自称,楚言歌也不在意,但是听到李从嘉说恨的时候,楚言歌连忙摆手,倏地站起身,真诚的看着李从嘉道:“不恨不恨,歌儿是不会恨从嘉哥哥的!” “真的?”李从嘉的眼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楚言歌重重的点了点头。 “写出来了吗?”李从嘉忽然转移了话题。 楚言歌的注意力被顺利的转移到那首踏春词上,看着宣纸上跳跃的黑字,楚言歌只觉得自己头疼难忍。 “有这么难吗?”李从嘉笑看着楚言歌,出声取笑道。 楚言歌哀怨的望了李从嘉一眼,然后抿唇道:“可不是嘛........我可是一点儿才气都没有,怎么写这首词啊.......” 闻言,李从嘉不由得失笑,从一旁拿起毛笔,蘸了蘸黑墨,洋洋洒洒的在宣纸上将下半阙写了出来。 楚言歌看着李从嘉的动作,偏过脑袋看去,正好看见了李从嘉执笔写道: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南国正清秋?”楚言歌疑惑的念出声,随即道:“从嘉哥哥,现在金陵不是春天吗?怎么会是正清秋呢?” 李从嘉淡淡的放下笔墨,然后拿起手中的一首词,轻声道:“怀念。” “怀念什么?” “这是我想象中的,金陵秋日。”李从嘉淡笑的扫了楚言歌一眼,如星眸一般的瞳孔让楚言歌顿时失去了呼吸。 楚言歌怔怔的看着李从嘉,然后情不自禁的道:“从嘉哥哥........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啊。” “眼睛?”李从嘉的双眼忽然闪了闪,从小到大,因为这双与众不同的异瞳,他受了多少异样的目光?没想到到了楚言歌这里,竟成了好看。 “是啊,从嘉哥哥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楚言歌轻笑道。 “啊,对了,我们不是在说这首词吗?”楚言歌忽然拍了拍脑袋,拉回了之前的话题。 看着楚言歌拍着自己的脑袋,李从嘉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将手中的宣纸放下,轻声道:“歌儿,你还想去雨花台吗?” “想啊。”几乎没有经过犹豫,楚言歌便出声说道。 这时,李从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轻声道:“那你去吧,记住,今天的事情,不能告诉楚兄。”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楚言歌先是一怔,随即道:“好好好,歌儿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哥哥的!”楚言歌竖起了三根手指,对着李从嘉像模像样的发誓。 看着楚言歌的动作,李从嘉失笑道:“行了,你先去吃饭吧,午膳之后就和乐月一起去雨花台吧。” “嗯?乐月可不能去。”楚言歌嘟着嘴。 李从嘉微微一愣,轻声问道:“为何?” “哎呀,从嘉哥哥你想啊,要是乐月去了,哥哥不就知道了吗?”楚言歌的语气好像在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派乐月去监视我的。 看着楚言歌清澈纯良的眼睛,李从嘉实在发不起火来,只能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抿唇道:“好,那你一个人去吧。” “嗯嗯!”楚言歌重重的点了点头。 之后,楚言歌便小跑着出了书房,想必是去吃饭去了。 看着楚言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李从嘉嘴角的笑意也渐渐的消失了。 他想守护她,可是她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用了午膳之后,楚言歌便一个人沿着御街往雨花台走去,今日高子弋确实约了楚言歌去喝茶,但是,却不是雨花台,而是凤凰楼旁边的茶楼。 因为之前在茶楼出过事,所以,楚言歌一直不想去那个茶楼,因为.......想起那个茶楼的女老板,楚言歌就会忍不住将之前叶苏被绑架的事情与高子弋联系在一起。 可是,在楚言歌的内心深处,她又觉得高子弋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她就想着不去那个茶楼,或许就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反正.......那个女老板也死了,不是吗?只要高子弋不是有意伤害自己,那她就能一直欺骗自己。 第三百零八章 计划(五) 走近那座茶楼的时候,楚言歌抬头看着茶楼的牌匾,看着上面写着的,言歌楼三个大字,楚言歌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从前那些被她刻意忽视的东西,似乎渐渐的浮现在眼前。 不管是初相遇还是后来的相求相助,高子弋与楚言歌的感觉,一直是知己般的存在,或者......用贵人来形容会更加贴切一些。 看着那言歌楼三个大字,楚言歌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最终还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抬步走进了茶楼。 “楚姑娘。”当楚言歌走进茶楼的时候,疾风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见疾风,楚言歌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问道:“疾风?子弋在哪里?不是说请我喝茶吗?” 看着楚言歌有些刺目的笑容,疾风的眼神微微一暗,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她让自家公子被主公责怪,差点被处家法.........真是搞不懂,这样没头没脑的女人,凭什么得到公子的在意.........有的时候,疾风甚至觉得,或许燕希跟在高子弋的身边,会比楚言歌好得多。 至少,燕希是真心为高子弋着想,不会惹出一大堆的麻烦。 感受到疾风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寒冷,楚言歌的眉头微微一挑,有些疑惑的看向疾风,轻声问道:“我......能上去了吗?” “嗯。”疾风冷淡的回应道。 “可是,子弋在哪个房间呢?”楚言歌觉得,自己的记性还是不太好的。 疾风鄙视的看了楚言歌一眼,楚言歌被疾风的眼神看得一愣,刚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高子弋的身影便从茶楼的二楼探了出来。 “言歌,上来吧。”高子弋轻飘飘的望了楚言歌一眼,轻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轻声的应了一声,然后侧过疾风的身子跑上了二楼的雅阁。 走进雅阁之后,楚言歌这才看向高子弋,轻声问道:“子弋,这就是你新买的茶吗?” 楚言歌端着桌子上的一杯茶水,眸子里闪着疑惑的目光。 高子弋笑看着楚言歌,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李从嘉不会让你出来呢。”高子弋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没错的。 “才不会,从嘉哥哥最喜欢我了,有求必应嘻嘻嘻。”楚言歌对着高子弋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闻言,高子弋微微挑眉,没有再开口。 看着高子弋微扬的嘴角,楚言歌微微敛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你身体好些了吗?”过了半晌之后,高子弋主动的开口。 楚言歌抬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轻声道:“还是老样子。”提不起半分灵力,或许,在及笄之前,都不能再调动控蛊之力了吧。 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付出了心头血的代价,差点将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但还是没能为萧染将冰碧之毒解了。 “冰碧之毒,还有很多法子可以缓解,你不必如此着急。”高子弋看着楚言歌微皱的眉头就知道她在想着谁。 闻言,楚言歌微微颔首,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高子弋说的是实话,这件事,确实强求不得。 可是萧染的身体,又确实让她很担心。 “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样?”楚言歌不懂医术,自然只有问同时替她和萧染诊治的高子弋了。 高子弋微微挑眉,轻声道:“不如,让他自己告诉你吧?”高子弋笑看着楚言歌身后的黑衣男子,一双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线。 这个萧染,还真是神出鬼没,若不是他自己现身,或许他都发现不了萧染的存在。 听了高子弋的声音,楚言歌猛然回头,正好看见萧染半蹲在雅阁的窗口,一双幽深的黑瞳,如漩涡一般盯着自己,一不小心,她就会深陷进去。 “行了,你们两个好好聊聊吧。我先回避。”这么几个月下来,高子弋似乎已经习惯了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 “子弋.........”看着高子弋起身离开,楚言歌忍不住叫住了他。 “嗯?”高子弋回头,疑惑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轻声道:“子弋何必回避?”说这话的时候,楚言歌的脸有些微红。 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高子弋的意思?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难为情。 “要我留下来吗?”高子弋淡淡的扫了一眼楚言歌,再看向从窗口一跃而下的萧染,挑眉笑道。 “慢走不送。”萧染撑着下巴,坐在了之前高子弋坐的位置。 看着萧染反客为主的模样,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眯,有些危险的扫了萧染一眼。 萧染也不甘示弱,淡淡的扫了回去。 威胁本公子?呵........也不看看本公子是混什么的。 萧染公子的表情,可以说是很欠揍了。但是好在高子弋高公子的涵养好,只是不屑的勾了勾唇,并没有与萧染较真。 等高子弋离开之后,萧染这才看向楚言歌,看着她熟悉的小脸,轻轻笑道:“你好久不出来了,那个李从嘉,还真当你是他童养媳了吗?”萧染的语气里,何尝没有一点醋意。 为了报仇,现在的他还不能将楚言歌带在身边,只能让她日日与一个对她百般呵护的男人呆在一块儿,萧染想想都觉得害怕。 万一..........楚言歌被李从嘉那个小白脸迷惑了怎么办? 此时的萧染公子并没有想过,自己似乎也是个小白脸......... “你胡说什么。”楚言歌淡淡的瞥了萧染一眼,然后吐了一口气,嘟囔道:“你不也是和那个和硕公主........不对,现在应该叫卫王妃才对.........那和她可是同处一个屋檐下。”楚言歌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沉闷。 “哈哈,言歌,你这是吃醋了吗?”萧染看着楚言歌有些可爱的表情,忍不住出声笑道。 看着萧染欠揍的表情,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眯,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之后,与楚言歌闲聊了几句,萧染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沉重。 “怎么了?”楚言歌看着脸色微变的萧染。 萧染抬头看着楚言歌,轻声道:“言歌,这些日子,你要小心一些。” 第三百零九章 计划(六) “小心?是出什么事了吗?”能让萧染出声提醒自己的,楚言歌直觉那不会是什么好解决的事情。 看着楚言歌的眼睛,萧染微微敛眉,将之前与耶律萧眉的对话一一告知了楚言歌。 听了萧染的解释之后,楚言歌的眸子微微动了动,轻声问道:“现在的我,帮不了大辽什么,难道........耶律萧眉不知道吗?”楚言歌承认,在提及耶律萧眉的时候,她的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 “她只是想用你来要挟荣子木,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安全的将你带回大辽,真是愚蠢。”且不说四方都盯着金陵的楚言歌,就是李璟,也不会让楚言歌离开金陵的。 况且.........萧染明白,在理想的情况下,不用耗费太多精力之下,荣子木或许会在意楚言歌这个驭灵神女,但是,一旦楚言歌阻碍了他的道路。 不管楚言歌有什么身份,有什么本事,荣子木都会舍弃她。 或许,荣子木抱的就是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心思。 “大辽........后周的新帝真的会先攻打大辽吗?”楚言歌抬起头,忽略了萧染之前的言词。 闻言,萧染点点头,抿唇道:“至少目前看来,耶律萧眉的猜测是没有错的。大辽内忧外患,穆宗与耶律屋质之间又明争暗斗交锋,军中的权力又不是尽数掌握在耶律瀚的手中。耶律屋质想要控制穆宗,还是有些困难。” “当一个国家的两个掌权人开始心生嫌隙之后,那大辽.........便会民心涣散,有的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辽朝先祖攻打中原的时候,应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中原人逼迫到幽州边界吧?”萧染的手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楚言歌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打出不同的节奏,眸子微微闪了闪。 “萧染,若是后周攻打大辽.......我不能袖手旁观。”楚言歌的声音在雅阁里幽然响起,萧染的神色不由得一僵,有些艰难的抬头看着楚言歌,抿唇问道:“你说什么?” 迎着萧染审视的目光,楚言歌轻声道:“我说........若是后周真的选择先攻打大辽,我会去大辽一趟。”说这句话的时候,楚言歌的眼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萧染知道,自己劝说不了,所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算是平复了心中的震惊之后,萧染轻声问道:“为什么?”他也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不阻止楚言歌前往大辽。 闻言,楚言歌微微低头,脑海里划过那个如花娇艳的美丽女子,那个明朗阔然的笑容与自己完美重合的女子,楚言歌轻声道:“我要去大辽,不是为了改变什么。是为了耶律辛娅,和黎民百姓。” 生来就是驭灵神女,拯救苍生,是她的使命。守护预言神女,也是她的责任。 千年乱世,驭灵神女横空出世,平四方战乱,还万民太平。预言神女通晓古往今来,逆天改命,让百姓免于战乱之苦。 这,就是她楚言歌和耶律辛娅必须要做的事情,她与耶律辛娅,既是朋友,也是敌人。 因为........耶律辛娅要改的,是大辽的命。而楚言歌,要改的,却是南唐的命运。 “耶律辛娅?黎民百姓?楚言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谁都守护不了。”萧染自然知道楚言歌的身份,所以,他才会更加生气。 如果不是当初楚言歌擅自将心头血给了自己,她怎么样都不会落魄到如今的模样,想到这里,萧染最气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我的状况,我可以等,我相信,后周的新帝也不会那么着急。”新帝登基,百废待兴,楚言歌在赌,赌荣子木不会那么着急拿下大辽。 因为........现在的后周,还不足以与大辽南唐两个大国为敌。 “你了解荣子木吗?”看着楚言歌笃定的神情,萧染不由得出声问道。 楚言歌微微摇头,手肘撑着下巴,轻声道:“我不知道也不愿去了解,我只能说,天下大乱会来,但绝不是现在。” “为什么?”是什么让楚言歌这么确定的? “萧染,耶律辛娅能看得见未来,是她告诉我的。”楚言歌的眼睛忽然望向远处,那个方向,是北方。 楚言歌知道,那里,也有一双眼睛,透过无尽的距离,在遥望着自己。 “未来?”萧染承认,他有些惊讶。 “是啊,借助通灵玉的力量,辛娅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说到这里,楚言歌的眼睛忽然黯淡下来。 察觉到楚言歌情绪的变化,萧染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 闻言,楚言歌沉吟了半晌,随即道:“虽然距离辛娅所说的时间还有一些距离,但是........天下大乱的日子,也不远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浮尸千里,百里之内,荒无人烟。 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似乎是想到了未来的某些画面,楚言歌的眼底,划过了一丝悲悯。 就在这时,高子弋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握着一张秘信,眼底是沉重的戾气。 “怎么了?”萧染挑眉看向高子弋,楚言歌也是疑惑的回头。 平常这个时候,高子弋是不会突然闯进来的。能让风度翩翩的高公子做出如此动作,一定是出了大事。 “北方的探子来信了。”高子弋将手中的纸递给萧染,示意他看看。 这些日子以来,萧染与高子弋,似乎已经不约而同的站到了一条战线,对此,楚言歌虽然不清楚原由,但是也明白这是件好事。 萧染接过高子弋递来的信纸,缓缓展开,越看到后面,脸色越是凝重。 “这件事,荣子木没有告诉我。”萧染的语气有些怒气。 楚言歌不解的拿过萧染手中的信纸,脸色也是突然一变。 “北汉.........北汉怎么会突然对后周发动战乱??”北汉是毗邻大辽的一个新起政权,刘氏族人统治,因此号北汉。 “而且.......还联合了.........大辽??”楚言歌的眸子再次一张,不得不说,他们的消息真是太闭塞了,这场战争都打了近两月了,他们居然才接到消息。 第三百一十章 计划(七) 而且........在他们讨论着如何让大辽避开后周锋芒的时候,大辽已经不能脱身了。 “这次高平之战后,北汉与大辽,算是绑在一起了。后周要动大辽,必先灭掉北汉。或者说,当后周要动北汉的时候,大辽也再不能脱身不管。”高子弋在一旁轻声分析道。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北汉根基未稳,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攻打后周呢?而大辽,为什么要答应?”楚言歌觉得,自己的脑子真是不够用了。 听了楚言歌的疑问,萧染的眸子微微敛了下来,沉沉道:“北汉是想趁后周新帝登基,局势未稳的情况下南下,重创后周。” “拉上大辽,只是因为北汉的实力不够?”楚言歌偏头看着萧染,似乎是在求证自己心中所想。 萧染点点头,肯定了楚言歌的猜测。 “后周在后汉的基础上建国,实力雄厚远非北汉可比,拉上大辽,算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高子弋在一旁淡淡的补充道。 闻言,楚言歌有些疑惑的皱眉,抿唇问道:“可是……大辽为什么要答应呢?耶律屋质不会这么愚蠢吧?” 耶律屋质作为一代权臣,当然不会这么愚蠢,但是……那穆宗皇帝就不一定了…… 其实,问出口的时候,楚言歌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是穆宗,萧家不会如此建议,穆宗的身边,应该有一个幕僚……我们都不知道的幕僚……”萧染大胆的猜测道。 “幕僚??难道说,穆宗不相信耶律屋质,也不相信萧家吗?”楚言歌沉声道。 她还以为,穆宗倚仗的,会是萧家呢…… “一边是豺狼,一边是虎豹,如果你是穆宗,你会选择相信他们吗?”高子弋反问着楚言歌。 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想象自己坐在穆宗的位置,朝中大权被萧家和耶律屋质把控,军中大半将领是耶律屋质的党羽。 而穆宗,作为一个反宫的王爷,在耶律屋质的扶持下坐上皇位,根基不稳,朝中无人,就连一个决定都会被左右……… 越想到后面,楚言歌的身体就忍不住抖了抖。 果然……能坐上皇位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要是让楚言歌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期生存,恐怕不疯都会成魔吧?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荣子木对北汉出手了,而且……还御驾亲征,大获全胜。”萧染的眸子微微一敛,对于荣子木的行为,萧染似乎也不是很理解。 毕竟……按理来说,现在可不是荣子木亲自上阵的时候。 后周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服他的…… “你在担心什么?”看着萧染紧皱的眉头,高子弋不由得出声问道。 闻言,萧染抬头,若有所思的道:“那高公子又在担心什么?本公子记得,高公子可是脱离于各国之外的医者,不管天下乱成什么样子,都与高公子无关吧?” 看着萧染面带无辜的看着高子弋,楚言歌只想扶额哀叹,萧染明明知道高子弋的底细,现在这样将高子弋堵了回去,是又想找事儿吗? 果然,在萧染的话音落下之后,高子弋的面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只是一直以来的风度让他忍住了对萧染动手。 只见高子弋一笑:“哼……那不知卫王殿下又在担心什么?担心荣子木会动南唐吗?” 此话一出,楚言歌明显的感到周围气氛的变化,特别是……萧染。 此时的萧染,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猛兽,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高子弋,却不说话。 其实,一直以来,高子弋都不知道萧染的身份,或者说……是他故意装作不知道。 “本王作为南唐卫王,自然担心南唐的安危了……”就在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之时,萧染忽然撑着下巴笑了起来。 眉眼弯成了一道美丽的弧度,比往日要迷人三分。还有七分……是危险。 “哦?”这时,高子弋轻轻的挑眉:“我竟不知,卫王殿下也是操心国之大事的人。” 高子弋这话,就差没明说萧染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 见高子弋不再追问下去,萧染的面色终于渐渐缓和,然后轻声道:“先等等吧。” “等什么?”楚言歌看向萧染。 “等荣子木的决定。” “决定?”楚言歌对荣子木并没有了解,所以,对于这个后周新帝,楚言歌还是很不熟悉的。 荣子木的行为作风,决策手段,楚言歌都没有过多的了解。 “没错,只有荣子木,才是决定天下走势的那个人.......” 在荣子木决定之前,他们这些人再怎么猜测都没有用。 ......................................... 后周,汴京,正阳殿。 荣子木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淡淡的看着跪在殿下前来禀报的将领。 “陛下!如今北汉节节败退,我们为什么不趁胜追击??”跪在殿下的将领,是郭威在时的威武将军,樊能。 此次荣子木撤兵回京,反对声最大的就是这位樊能。 “樊爱卿,朕之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原因了吗?后周国库空虚,并不能支撑长时间的战争。况且,现在只是略挫北汉,若是急功近利,恐怕会适得其反。”荣子木的声音像是在同樊能解释,但是细听之下,又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陛下..........”樊能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赵元朗从殿外走了进来,对着荣子木行了个礼,沉声道:“陛下,前线来报,大辽撤兵了。” 此次高平之战,大辽是北汉的援兵,大辽此时撤兵,樊能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盯着赵元朗,快速的问道:“赵都领!大辽真的退兵了吗?” 赵元朗不解的看着这位与自己并不熟悉的威武将军,其实,在赵元朗上位之前,很多人对赵元朗的实力都是有些质疑的,包括这位樊能将军。 所以,平日里,樊能都不屑于同赵元朗这个后生攀谈,此时在正阳殿中,他却能不顾面子朝赵元朗出声询问,想来,樊能也是很在乎后周这件事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计划(八) “嗯。”赵元朗点点头,他真是怕这位老将军会冲上来逮住自己继续追问。 看见赵元朗点头,樊能像是抓住了什么证据一般,激动的看着龙椅之上的荣子木,朗声道:“陛下,大辽退兵了,北汉孤立无援,此时.........” “此时?”荣子木淡淡的打断樊能继续开口的声音,抿唇道:“此时北汉是没有援兵了,但是老将军以为,大辽何以撤兵?” 樊能的眉眼一挑,不无骄傲的说道:“自然是因为我后周的兵力强盛,北汉那等蛮夷之地,贫困无兵,也敢犯我后周边疆,真是不自量力!” 看着那吹胡子瞪眼,说得不亦乐乎的樊能,荣子木的眼睛微微一眯,难得的倚靠在龙椅上,浅笑道:“原来在樊爱卿的眼里,我后周竟如此强盛?” “那是自然。”樊能不知荣子木为何要这么问,但是下意识的便回答了荣子木的话。 看着樊能一副满分骄傲的模样,荣子木眉头微皱,沉声道:“那樊爱卿可知,在之前,我后周被北汉连败至高平,岌岌可危之时,是朕领兵突围,反败为胜,这一战,损失了多少后周将士,爱卿可知道?” 在荣子木看来,这樊能就是太久没有上过战场了,完全只凭自己的臆想便要让千千万万的后周士兵冲锋陷阵,简直是荒唐! 荣子木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只懂口舌之战,毫无实战经验的,倚老卖老的老将军! 看着荣子木不似玩笑的话语,樊能也不由得沉默下来,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嘴角,但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爱卿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荣子木见樊能迟迟不语,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樊能抬起头,看了这位才过而立的年轻帝王一眼,不由得生出了一代君王一代臣的想法。 若是........先帝在时.........想到这里,樊能不由得苦笑,先帝在时,北汉未必敢南下。 看着那樊能一变再变的脸色,荣子木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可没有那个心思去管这个老臣的想法。 “樊爱卿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就先退下吧。朕还有些事情要同赵都领说。” “是,老臣........告退。” 樊能知道这位新帝不会再听自己所言,所以,在荣子木下令的时候他也不再久留。 等樊能退下之后,荣子木这才抬头看向赵元朗,轻声问道:“大辽撤兵,北汉有什么反应吗?” 微微沉吟之后,赵元朗有条不紊的答道:“没有,似乎是早就商议好的。” 闻言,荣子木冷笑道:“哼,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还想妄图沾染我后周基业,真是痴人说梦。” 荣子木的冷笑,并没有得来赵元朗的回应。 沉默了一会儿,荣子木终于再次开口:“魏王那边有什么反应吗?”之前北汉南下的时候,荣子木为了立威,斩了不少前线投降的将领,而那些将领,多数与魏王有着解释不断的关系,所以,荣子木才会有此一问。 闻言,赵元朗轻声道:“魏王并没有什么不满,相反,还在外宣称,陛下圣明。” “哦?”符彦卿会说自己圣明,看来,这一次真是将符彦卿的党羽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在赵元朗和荣子木商议着如何从军部拉回皇权的时候,伺候荣子木的小太监从外面跑了进来,恭敬道:“陛下,符夫人求见。” 自荣子木登基之后,原本在晋王府的侍妾和侧妃都进封了位分,这位符夫人,是荣子木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被封为了侧妃,后来管教着原王妃留下的唯一的子嗣,也就是从前的晋王世子,现在的太子。 所以,那符夫人虽然没有被封为皇后,但是在后宫之中,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位符夫人,将来就会是那位东宫之主。 “符夫人?她来干什么?”荣子木对后宫之人一向没什么兴趣,所以,此刻才会有些不耐烦。 “说是.......为了太子的事情。”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道。 皇帝太沉迷后宫不好,但是一点也不关心后宫,甚至自己的儿子........似乎更不好,因为,这样会让他们这些奴才很难办啊........ 听见小太监说起太子,荣子木的眸子这才动了动,轻声问道:“太子怎么了?” “符夫人说,感染了风寒,一直睡不安稳。” “病了就召太医,是朕没有给她这个权力吗??”荣子木有些心烦的说道。 看着荣子木明显有些不耐烦的神情,小太监的心中连忙暗道不好,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三两句的便打发了那位符夫人。 陛下可是不喜欢在他同赵都领商议政事的时候被打扰,想来自己真是被猪油迷了心了,这一次居然帮符夫人传递这种消息。 等那小太监退出去之后,赵元朗这才看向荣子木,轻声问道:“陛下,这符夫人.........属下若是记得不错,应该是先王妃的亲妹妹?” 荣子木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元朗,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她是符彦卿的女儿?” “庶女。”荣子木淡淡的补充道。这符夫人,确实只是符彦卿的庶女,作为陪嫁,同符彦卿的嫡女一起嫁到了晋王府。 “陛下.......”听见荣子木的回答,赵元朗若有所思的看向荣子木。 闻言,荣子木抬头,与赵元朗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微微皱了皱眉。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静嘉的事情,朕会想其他的办法。” “可是陛下,只要陛下封符夫人为皇后,那........符家就会对陛下感恩,届时.........”届时再将林静嘉从符家救出来,就算符家怀疑荣子木,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朕暂时还不想封后。”荣子木不急不缓的拿起手边的奏折,似乎并没有将赵元朗的建议放在心上。 这时,赵元朗终于低下头,有些黯然的道了一声是。 一想起林静嘉在符家会受些什么酷刑,赵元朗的心中,就像是堵了一块大石,永远都放不下。 “元朗,儿女情长,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妻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抉择(一) 荣子木的话语一直萦绕在赵元朗的耳畔,娶妻………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要为自己指婚吗? 赵元朗觉得,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想要这个恩赐…… “陛下……家国未平,元朗……不愿成家……”赵元朗惶恐的跪在了荣子木的身前,就好像荣子木随时会强迫他一般。 看着赵元朗半跪在地上的模样,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挑,抿唇道:“那你还要劝朕立皇后?” “微臣不敢!”赵元朗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荣子木是在报复自己之前想让他立符夫人为皇后…… 看着赵元朗低头否认,荣子木的嘴角微微一勾,轻声道:“静嘉的事情,朕比你着急。” 荣子木确实比赵元朗更着急,因为……林静嘉的事情若是得不到解决,这就意味着荣子木随时都会失去慕千凝这一大助手。 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荣子木或许还会给自己树立一个随时会取自己性命的敌人…… 毕竟……慕千凝的武功,他可是一清二楚的。想要悄无声息的杀一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荣子木想,或许他会亲自动手,杀了……慕千凝,永绝后患。 “是,是微臣有欠考虑。” “行了,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 宫城外,赵元朗疾步往外走去,走到半路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赵元朗的身前,一只玉手将车帘掀开,玉书萱从马车里探出脑袋,轻声道:“赵都领,有兴趣聊一聊吗?” “不知玉姑娘有什么事?”赵元朗微微皱眉,在他看来,能在荣子木身边混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所以,在与玉书萱交谈的时候,赵元朗都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的。 “赵都领,想要救林静嘉吗?”玉书萱的声音让赵元朗的眸子微微一缩,随即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只有他和荣子木知道,玉书萱是怎么得知的?如果玉书萱知道了,那么.......慕千凝知道吗? 不得不说,在想到慕千凝知道真相之后的结果时,赵元朗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赵都领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玉娘只问赵都领,想救林静嘉吗?” 玉书萱的眼神,太具有蛊惑力量,赵元朗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么一个女人。虽然赵元朗清楚,一旦自己同玉书萱走了,那他便会被玉书萱牵着鼻子走。 但是,此时此刻的赵元朗,并无选择。 所以,当赵元朗坐上玉书萱的马车后,赵元朗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能救静嘉吗?” 这时,玉书萱并没有立即回答赵元朗的话,她只是端详的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然后轻声道:“之前,我们在晋王府见到的那个红衣小孩儿,就是林静嘉吧?” 不明白玉书萱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赵元朗还是点了点头,玉书萱不认识林静嘉,这件事,赵元朗是清楚的。 所以,在从玉书萱的口里听到林静嘉三个字的时候,赵元朗才会这么惊讶。 “陛下将她送进了符家,我知道。”就在赵元朗的心中暗自忐忑的时候,玉书萱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赵元朗死死的盯着玉书萱,似乎想从玉书萱的眼里看出些什么异样。 可是,在观察半晌之后,赵元朗并没有看出什么。 “你怎么救静嘉?”赵元朗出声问道。 这件事,就连他和荣子木都没有办法,他不相信,玉书萱会有什么办法。 闻言,玉书萱淡淡的扫了赵元朗一眼,然后道:“我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赵都领不会不明白吧?” “钱?”赵元朗微微勾唇,眸间透着几分嘲讽,眼前这个女人,还真以为天下间的事情,都是能用钱来解决的吗? 不得不说,赵元朗对玉书萱,有些失望了。 就在这时,玉书萱忽然摆弄着自己的墨发道:“对了,赵都领,你说,这件事若是被千凝知道了,她会不会杀了你?” 很明显,玉书萱这是在威胁赵元朗。 “你在找死?”这件事可不止与他赵元朗有关,说到始作俑者,应该是宫里那位才对。 而现在,玉书萱却在这里威胁自己,难道她不知道,她的性命,还握在荣子木的手里吗? 只要荣子木愿意,玉书萱随时都会........以千万种死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玉娘可不想死,更不想与赵都领为敌,只是.........赵都领也知道,最近陛下在清洗先帝留下的人,玉娘实在是怕......狡兔死走狗烹啊。”玉书萱抬眼看着赵元朗,眸子话划过一道暗芒。 见此,赵元朗微微皱眉,轻声道:“你之前为陛下做过事,陛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到底,这一次荣子木出手对付的,还是那些对郭威死心塌地的党羽。 对于玉书萱这种早已投诚的人来说,真的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个问题。 所以,在赵元朗看来,此刻玉书萱的所作所为,简直无法理解。 “赵都领不了解陛下吗?陛下是个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人。赵都领认为,玉娘在陛下那里的信任值,还剩多少?”玉书萱苦笑的勾了勾唇。 若不是她太不相信荣子木的为人,她也没必要冒着得罪赵元朗的风险调查慕千凝和林静嘉的事情。 “所以,你要背叛陛下吗?”赵元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几分杀意,若是玉书萱真有二心,那还真是留不得。 看着赵元朗严肃的面容,玉书萱微微勾唇:“赵都领不必如此紧张,玉娘只是有些不相信陛下的承诺罢了。” “所以,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日后,赵都领能在陛下的面前,为玉娘美言几句。希望陛下不要以对付他人的手段来对付玉娘这个弱女子。”玉书萱轻轻倚靠在马车上,神情慵懒的说道。 闻言,赵元朗眯着眼打量了玉书萱一眼,然后抿唇道:“就是这样?” 第三百一十三章 抉择(二) 玉书萱点头,“就是这样,如果赵都领能帮玉娘取得陛下的信任,或许.........玉娘可以帮赵都领救出林静嘉。” “怎么救?”赵元朗实在是好奇,就连他和荣子木都没有办法的事情,玉书萱想怎么救出林静嘉? “星薇剑。”玉书萱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赵元朗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玉书萱看着赵元朗紧张的模样,眉眼微微一扬,轻声道:“就是星薇剑,符家最想要的,就是十年前被盗的星薇剑,只要将星薇剑送还给符家,林静嘉是死是活.........符彦卿还会在意吗?” 闻言,赵元朗冷声道:“你说得轻巧,你可知星薇剑是千凝姑娘的兵器,为了那把星薇剑,千凝姑娘隐姓埋名十余年,你却要将星薇剑送还给符家,千凝姑娘会同意吗?” “那她不想救林静嘉吗?”对于林静嘉和慕千凝的那点关系,玉书萱还是调查清楚了的。 就是因为调查清楚了,所以此刻的玉书萱才会对慕千凝更加不屑,说什么姐妹情深,最终还是敌不过一把破剑。 “千凝姑娘并不知道静嘉被符家带走了,所以,你最好收敛一些。”赵元朗低声威胁着玉书萱。 闻言,玉书萱的眸子微微一眯,淡淡道:“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按照千凝姑娘的性子,一定会不顾一切闯入符家救出静嘉,但是.....符家,可不是那么好闯的。”一代军事世家,牢房里的机关就能将慕千凝和林静嘉困死,更别说符彦卿还在府里。 “她想死,就让她去死好了。”玉书萱说这话的时候,赵元朗似乎真的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冷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陛下在乎千凝姑娘,不想让她涉险,你不会不知道吧?”荣子木对慕千凝的那点心思,就连赵元朗都能看得出来,赵元朗不相信,情场经验丰富的玉书萱会看不出来。 “符家只想要星薇剑,难道慕千凝连一把剑都舍不得吗?”玉书萱轻笑的问道。 “除了星薇剑。”赵元朗没有告诉玉书萱这星薇剑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只是淡淡的警告着玉书萱,别再问下去了。 看着赵元朗略显严肃的面容,玉书萱轻轻一笑,沉默半晌之后才道:“从符家救出林静嘉,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赵元朗紧张的问道。 他真的是太担心林静嘉的安危了,其实,现在的赵元朗也说不清楚,自己对林静嘉,究竟是疼惜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了。 “想必赵都领对鬼狱,有所了解吧?”玉书萱的嘴角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是罂粟一般,吸引着赵元朗。 “鬼狱?你是说请萧染帮忙?”赵元朗觉得,这件事简直比交出星薇剑还不靠谱。 别说萧染不在汴京,就是在,除了荣子木,谁能使唤得动他? 也许,就连荣子木,都还要拿出同等甚至更高的代价才能让萧染心甘情愿的为他办事,而不是在其中捣蛋。 “你只知道萧染吗?你不知道鬼狱真正的主人是谁了吗?”玉书萱淡淡的问道。 “勾黎.........?”赵元朗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玉书萱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审视。 看着赵元朗的目光,玉书萱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好歹我之前也是先帝的人,与勾黎有些交情,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其实,准确的来说,勾黎,才是她第一个主子呢。 闻言,赵元朗似乎想起了玉书萱的身份来历,当下不由得微微敛眉,轻声问道:“勾黎有办法?” 不得不说,现在的赵元朗,真的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勾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既然能一手创下鬼狱这个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其手段和才智,根本不是赵元朗能比的。 但是,此时此刻的赵元朗,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些?他现在只想快些救出林静嘉,根本无暇顾及,能帮助他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勾黎有熏华草。”玉书萱淡淡的一句话,已经将赵元朗拉回了现实。 是的,勾黎有熏华草,他可以用熏华草迷惑符彦卿,只要没有了符彦卿,那么.......魏王府便不再是牢不可破了。 届时,只要创造出林静嘉已死的假象便可以躲过符彦卿的追究,荣子木那里,也有了交代。 “勾黎想要什么?”赵元朗明白,玉书萱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自己,勾黎更不会。 果然,赵元朗话音落下,玉书萱便浅浅的一笑,随即抿唇道:“勾黎想要重新回到汴京。” “他想投靠陛下?”赵元朗的声音里有一丝惊讶。 人人都知道,在郭威在世的时候,勾黎是郭威的左膀右臂。都说一代君王一代朝臣,明面上的关系尚且如此,更别说他们这些明争暗斗的下属了。 天下之大,想要招揽勾黎的不下十数,他何必还要选择荣子木呢? 这是赵元朗不解的地方,但是,玉书萱似乎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 只见玉书萱缓慢的起身,走出马车。 看着玉书萱离开,赵元朗也连忙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原来,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行到了汴京城外的一处农庄。 看着眼前的农庄别院,感受到四周危机四伏的气氛,赵元朗斜眼看了玉书萱一眼。 “勾黎在里面?”除了勾黎,这世间没有人能够将一处安详和平的农庄弄得像鬼屋一样可怕。 听了赵元朗的声音,玉书萱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抬步朝农庄走去。 看着玉书萱的背影,赵元朗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跟上玉书萱的步伐。 不管玉书萱和勾黎有什么目的,他赵元朗都选择接下这个带刺的荆棘。 因为.......他一定要救下林静嘉! 而此时,正阳殿内,荣子木正在批阅奏折,慕千凝从外面踏步而进,手中握着一只白鸽。 “李长宁传来消息。”慕千凝将白鸽放在荣子木的手边,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三百一十四章 抉择(三) 听了慕千凝的声音,荣子木抬手将信纸从白鸽的腿上取下。 沉吟的看着信纸上的内容,荣子木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怎么了?”慕千凝下意识的问道。 荣子木将信纸揉成一团,显然没有让慕千凝再看的意思。 慕千凝跟在荣子木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是荣子木的戒备,所以也没有多想,只是安静的候在一旁。 “长宁说,萧染有些不安分了。” “萧染?”萧染,慕千凝记得,好像是鬼狱那位有些疯癫的浮生公子。 “他想干什么?”虽然慕千凝没有随荣子木前往过金陵,但是对于荣子木和萧染达成过某种协议的事情,慕千凝还是知道的。 “还能想干什么,就是坐不住了吧。”荣子木的眼里划过一抹阴霾,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不受控制的人。 “为什么?”在慕千凝看来,萧染完全不用这么着急才对啊。 毕竟........他在南唐,还没有扎根,不是吗? 接触到慕千凝疑惑的眼神,荣子木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萧染想对付的,是南唐。此次我们与北汉开战,这其中虽然有北汉作茧自缚的原因,但是萧染肯定觉得,是我坐不住了。” “萧染以为,陛下会举兵南下吗?”慕千凝总算是明白了萧染的想法。 其实,这应该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毕竟,相比于边境辽阔却土地贫瘠的大辽和北汉。南唐这块肥沃富庶之地,显然更受后周人的喜欢。 慕千凝想,或许不止萧染会这么想,就连朝中的那些老古董,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只是.........慕千凝抬眼看了龙椅之上的男人一眼,这个人,他会按常理出牌吗? “他是这么认为,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让南唐瓦解在自己的手中。”荣子木的话里有深意,慕千凝并不能听得太懂。 但是,慕千凝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暗卫,自然明白什么事情适合打听,什么事情只能听后作罢。 “不知陛下现在想怎么办?”沉默良久之后,慕千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知道,此时此刻,荣子木肯定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果然,在慕千凝的话音落下之时,荣子木已经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扔给慕千凝,轻声道:“你去一趟南唐吧,萧染要做什么,你让他做就好了,你记住,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将楚言歌安全的带回汴京。” “带回汴京??”楚言歌是谁,慕千凝自然是知道的。 “没错,李璟不是一直派人守着,不让我们接近这位驭灵神女吗?此次萧染想在金陵城搞些大动作,我们可以不打扰他,但是........趁乱带走这位驭灵神女,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说到这里的时候,慕千凝总觉得荣子木的目光透着几分诡异,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是,具体是什么感觉,慕千凝又说不出来。 “可是楚言歌的身边,有楚渊。”之前与楚渊打过交道的慕千凝表示,要在这位楚渊的眼皮子底下带走楚言歌,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闻言,荣子木抬头审视的看了慕千凝一眼,然后道:“楚渊?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避过楚渊的吧?” 迎着荣子木的目光,慕千凝沉默的低下头,拱手道:“是,慕千凝遵旨。” 其实在心底来说,她是不想去金陵的吧?所以,她才会说,自己只是遵旨。 看着慕千凝冷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荣子木有些怅然的叹了一口气,要慕千凝去动楚言歌,真的是.......很残忍,但是,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 南唐,金陵城,保宁王府。 幻凌穿着一袭曳地红裙坐在王府的后院里小憩,这时,一个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进小院,看着幻凌微眯的双眼,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儿这么急?”幻凌将眼睛睁开,略有些疲惫的问道。 眼看着就要入夏了,这人确实是越来越容易困了。 那丫鬟低头,俯身道:“侧妃娘娘,是周家的二小姐来拜访娘娘了。” “周家二小姐?”幻凌的脑海里搜索着记忆,最后定格在一个并不起眼却散发着无边魅力的女子身上。 周家二小姐亲自来拜访她这位金陵城贵妇都不待见的侧妃?真是有意思了。 幻凌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然后轻声道:“让周家小姐进来吧。” “是。” 眼看着那丫鬟退出去之后,幻凌抬起手,让身边的侍女扶自己起来。 从摇椅里起身之后,幻凌缓步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边走着一边对身旁的侍女说道:“让人将前几日王爷送的珍珠项链从库房里取出来,二小姐肯亲自拜访本妃,本妃还是应该准备一些礼物的。” 闻言,那侍女微微敛眉,恭敬道:“是。” 保宁王府,接待女眷的客厅里,周书岚在王府丫鬟的引路下走了进去,一直坐在下首的位置,等着幻凌的到来。 “小姐,我们来保宁王府,没有告诉夫人真的可以吗?”周书岚身边的丫鬟低声说道。 闻言,周书岚的眼皮微微一抬,不无冷意的说道:“知道又如何?我只是与侧妃娘娘私交好而已,母亲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就是知道了,或许也只会在口头上数落周书岚两句。毕竟,周夫人可是巴不得她这位庶女身败名裂的。 “二小姐,真是怠慢了。”就在周书岚与丫鬟对话的时候,幻凌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客厅外。 只见幻凌缓步朝周书岚靠近,嘴角噙着一抹笑容,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但是周书岚却知道,这位保宁王府的侧妃,并不是如同她表现得那么好相处的。 “侧妃娘娘。”周书岚对着幻凌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哎呀,二小姐不必多礼,之前二小姐不是也说了,你与本妃是朋友吗?”幻凌一手扶起周书岚,两人的对话,显然是深交已久的好友。 第三百一十五章 抉择(四) “娘娘说笑了,再好的朋友,这礼也不可废。”周书岚浅笑的应道。 闻言,幻凌的目光微微一闪,随即回头吩咐侍女将自己的珍珠项链送到了周书岚身后的丫鬟手中。 “娘娘,您这是?”周书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疑惑。 幻凌看着周书岚微微一笑,轻声道:“本妃初次见二小姐就觉得非常投缘,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二小姐,这项链,就算是本妃的一点心意了。” 周书岚看着自家丫鬟手中色泽光亮的珍珠,眸子微微一敛,轻声道:“如此,书岚便多谢娘娘厚爱了。” 之后,两人又这么闲聊了两句,幻凌便挥手让侍奉的丫鬟退了出去,一时之间,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幻凌和周书岚。 等整个客厅只剩下她们两人的时候,幻凌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周书岚,抿唇问道:“二小姐真是稀客,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本妃来了?” 幻凌记得,自从上次周宪举办的宴会之后,周书岚与她就再未见过面,今日周书岚突然登门造访,幻凌知道,这位二小姐,必定不是兴之所至。 “娘娘是聪明人,想必明白书岚来此是为了什么吧?”周书岚浅笑的说道。 “为了什么?”幻凌佯装不知。 周书岚抿唇道:“前些日子,书岚与大辽的战北侯有过一面之缘,战北侯同书岚提了一下.......西北南王的事情.......” “你是谁?”周书岚的话音未落,幻凌便警惕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冷声问道。 闻言,周书岚抿唇一笑,不咸不淡的道:“我自然是周书岚了,只是,有幸为战北侯做事而已。” 原来,之前与耶律瀚见面之后,周书岚便私下联系了耶律瀚,答应耶律瀚为他勘探金陵城的形势,但是,耶律瀚得帮助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而耶律瀚给周书岚的第一个见面礼,就是保宁王李宣远的身份。 南王夏书,之前周书岚也不是没有听过这位南王夏书的名号,只是一直处在闺中,所知有限,知道的也不过是个替黎民百姓伸张正义的江湖人而已。 可是谁曾想过,这位南王,居然会是南唐的保宁王,那个纨绔风流的王爷,李宣远。 “战北侯?”幻凌细细呢喃了两声战北侯这三个字,忽然饶有兴趣的看向周书岚,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无依的女子,真是时时刻刻的在给她惊喜啊。 “是战北侯让你来找王爷的吗?”既然彼此已经将话说开了,幻凌自然也没有什么要掩饰得了。 “是。”周书岚也大大方方的承认。 闻言,幻凌的眸光微微一闪,战北侯是大辽的人,同在西北一带,耶律瀚与李宣远也算是有点交情,所以........周书岚既是耶律瀚的人,那么她找上李宣远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你想王爷为你做些什么?”幻凌端起手边的一杯茶水,轻轻的噙了一口。 看着幻凌从容自若的模样,周书岚的眉头微微敛下,轻声道:“我想成为周家的嫡小姐。” “咳咳.......”幻凌承认,她真的是被周书岚的想法给惊住了,她在想些什么??想成为周家的嫡小姐?难道,周书岚以为李宣远是无所不能的吗? “二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周小姐,可是周宗的嫡女,你想取而代之?”幻凌就差没有问周书岚,你是想要换脸吗? 这时,周书岚却浅浅的笑道:“我是不是周府的嫡小姐,自然不重要,但是,嫡小姐这个身份,不是很容易吗?” “你的意思是?”幻凌有些戒备的看着周书岚,但愿周书岚的意思,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可是,周书岚似乎让幻凌失望了,只见周书岚微微敛眉,轻声道:“身份,周家嫡小姐的身份。” “.........二小姐还真是,让本妃刮目相看啊。”幻凌沉默良久,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不是刮目相看吗?周书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现在的周府,只有两个嫡小姐,周宪与周书岚的年龄相仿,她想要取代谁,不言而喻。 而周宗疼爱周宪,若不是万不得已,周宗必不会舍弃周宪而扶持周书岚,除非...........周宪死了。 届时,为了周府的未来,周宗便不得不将目光放在周书岚这个庶女的身上,而庶女.........便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嫡女了。 “所以,不知南王能不能将书岚的请求办到呢?”周书岚无视了幻凌的打量,径自的问道。 闻言,幻凌的眸子微微一张,轻声道:“这件事,本妃做不了主。” 说到底,幻凌也不过是李宣远的一个下属而已。 “哦?那烦请侧妃娘娘给南王第一句话。” “什么话?”幻凌抬头看向周书岚。 周书岚抿唇道:“若是南王想要西北从此安宁,那便与周帝联手,灭了蛮夷的乌合之众。至于如何取得周帝的信任,还望侧妃娘娘将这封书信传达给南王。” 说完之后,周书岚便起身离开了客厅。 看着周书岚从容不迫的离开,幻凌的目光一直停在书信上保宁王亲启五个大字上,想起之前周书岚说的话,幻凌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眯。 李宣远与西北的渊源,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李宣远想要守护整个西北边牧地区的事情,就连耶律瀚都不一定清楚。 而周书岚,仅凭一些猜测便能推断出李宣远对西北地区的在意,甚至........还写了这一封书信,看来,周家的庶女,也不是那么平凡嘛。 那天晚上,李宣远照常从烟柳巷回到王府的时候,幻凌便派人来将李宣远请到了她的房间。 李宣远到幻凌房间的时候,幻凌正在卸头上的发饰,看着清丽素颜的幻凌,李宣远的眉头微微一挑。 “你果然是世间少见的尤物,难怪弘茂会对你死心塌地。” 李宣远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响起,幻凌的后背微微一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沉默半晌之后,才苦笑道:“王爷,何必再提往事?” 第三百一十六章 抉择(五) “不提往事?那你三番四次去凤凰楼偶遇从嘉,又作何解释?”李宣远冷笑一声,然后坐在了幻凌的身侧。 闻言,幻凌的指尖微微一颤,随即道:“王爷明白幻凌的心思,一直以来,幻凌爱慕的.........” “行了,说吧,叫本王来有什么事。”幻凌的声音还未落下,李宣远便忍不住打断了幻凌的哭诉。 听着李宣远略带怒气的声音,幻凌便明白他这是生气了,所以,当下便不再说其他,只是将梳妆台旁的信件递给李宣远,并且不忘将今日周书岚的话传到给了李宣远。 听完幻凌的传述,李宣远的嘴角微微一勾,轻声道:“这个周府的二小姐,倒是有些意思。” “那么,王爷要同她合作吗?”幻凌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李宣远的态度。 闻言,李宣远的眸子轻轻一动,随即道:“合作,自然合作。” 周书岚给自己的这一套计谋,不可谓不精彩,这样的人才,李宣远怎么可能放过? “可是,周家大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幻凌轻声问道,眉眼间带着一丝疑惑。 想要悄无声息的处理掉周家的嫡小姐,这件事可不是像说得那么容易。 “这件事,本王自有办法........”李宣远的嘴角上扬,随即将手中的书信一手捏碎。 “是,是幻凌多想了。”这世间,似乎没有李宣远办不成的事情。 闻言,李宣远似笑非笑的望了幻凌一眼,然后抿唇道:“似乎你对本王的意见很大?” “幻凌不敢。”是不敢,而非不是。 对于幻凌的心中所想,李宣远自然是知道几分的,只是......... “幻凌,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细作,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对从嘉动心,只会加快你的死亡,明白吗?”李宣远说完之后便抬步离开了幻凌的视线,只剩下幻凌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久久不能回神。 是了,她只是李宣远安排在花楼里的一个细作而已,后来被李从嘉所救,置于凤凰楼,不仅她对李从嘉动了心,李弘茂也对她动了情。 所以,李宣远才会出手制止了这场闹剧的发生,亲自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身边,一是为了杜绝她与李从嘉和李弘茂的接触,二也是因为,李宣远的保宁王府,确实需要一个女主人了。 否则,李宣远还不知会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回王府,相比于外人,李宣远还是更相信自己人的。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 ........................................................ 长春殿内,李璟脸色阴沉的坐在皇位上,手里拿着各方知府呈上的政绩奏折,脸色阴沉得厉害。 “这就是朕的江山,这就是朕的好臣子!!”李璟将手中的奏折扔在了地上,目眦欲裂。 长春殿下,是朝中的从三品以上的大臣,其中,还有几位已经上朝的王爷,站在前首的,正是李弘冀。 看着李璟大发雷霆的模样,李弘冀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暗芒,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是一片嘲讽。 楚渊依旧站在李璟的身侧,看着李璟为了各地方的税收和政绩的不堪入目而发火,楚渊的面色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李璟本就不是一个能在乱世里治理国家的君主,现在南唐的内部出现了这些隐患,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父皇息怒。”李弘冀从人群中站出身,神色微微一敛。 看着这个不喜的儿子从朝臣中率先站了出来,李璟的眸色微微一暗,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眉头间的不悦已经泄露了他的情绪。 “息怒?你看看下面的人,都做了些什么??你让朕怎么息怒??”李璟将手边的奏折尽数扔在了李弘冀的脚下,怒气冲上了心头。 看着散落一地的奏折,李弘冀的目光微微一闪,最终选择了沉默。 其实,奏折里的内容,在长春殿内的人,基本上都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站出来为各地的知府说话又是另外一回事。 现在的官员,山高皇帝远的,平日里做了些什么根本无从知晓,所以,也不怪李璟会大发雷霆了。 毕竟,税收不足支撑国库,南唐的内部就会空虚,一旦国库空虚,外敌不入侵还差不多,一旦敌国知道了南唐的问题,举兵南下,那南唐便岌岌可危。 “陛下,微臣以为,这些人实在是不知好歹,朝廷年年派兵镇压,各地方知州也没有丝毫收敛,不仅走运私盐,现在连基本的国税都不能上缴,陛下,微臣建议,将这些知州统统罢职,押解回京,等候大理寺的调查审理。”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殿下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臣从人群中站出身,哆哆嗦嗦的说道。 闻言,李璟的眸子微微一眯,在他还未开口说话的时候,李弘冀便在一旁道:“陈大人,各知州都是朝廷任命的官员,现在只是税收不足,而非其治理不周,冒然押解大批官员进京,只会让南唐上下人心惶惶,根本不是一个足以解决问题的方法。” 听了李弘冀的声音,那陈大人看向李弘冀,冷哼道:“燕王殿下在润州多年,自然要为这些边界的官员说话了。一点税收都不能处理好,朝廷要那些官员有何用处?” “陈大人,税收不足,是南唐天灾引起,绝非各地官员的错处,真正的错处,应该是那些领着高薪俸禄却不停喊穷的达官贵族!”李弘冀的声音陡然拔高,在长春殿内响起,有些振奋人心的意味。 楚渊站在李璟的身旁,从高处看向李弘冀,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眸子微微一眯,其实,从治国之心来说,李弘冀倒是真的可以胜任帝王之位。 但是..........楚渊再次将目光移回李璟的身上,看着李璟拼命的压制住心中的怒气,楚渊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只是李弘冀不得圣宠,再如此冲动下去,结局,应该是好不了哪里去。 楚渊的心思百转千回,下方的谈论也已经越跑越远,最后,甚至上升到了忠奸叛国的层面。 第三百一十七章 抉择(六) “够了!!”李璟的声音一出,下方顿时没有了言语。 环视了一眼长春殿下面色各异的臣子,李璟的眸光微微一动,随即冷声道:“你们这些人,吵够了吗?” “父皇恕罪!” “陛下恕罪!” 李弘冀带头,长春殿内的臣子也连忙低下了头,出声请罪。 “燕王!你作为皇子,应该作为众臣的表率,长春殿是什么地方?是菜市场吗?容得你们如此口无遮拦??”李璟狠狠的教训着李弘冀。 李弘冀似乎已经被李璟训斥管了,所以,在李璟说话的时候,李弘冀的面色都没有丝毫改变。 “是,儿臣知错。” 看着李弘冀低眉顺眼的模样,李璟的心情似乎才略微顺畅了一些,看向李弘冀的目光里,也没有了那么多的怒气。 训斥完李弘冀,李璟这才将目光投回下方的朝臣,看着那些朝臣唯唯诺诺的模样,李璟只觉得眉心一阵疼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朝廷里,尽是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臣子了? “韩爱卿,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办?”李璟的目光落在朝臣中的一位中年老者身上,那人正是尚书韩熙载。 韩熙载一听李璟的声音,连忙站了出来,沉声道:“陛下,微臣以为,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 “怎么从长计议啊?”李璟的声音一沉,他最讨厌的便是在这种时候,别人还告诉他,需要从长计议。 “陛下,税收一事,确实不算知州的错,百姓苦不堪言,生活都成问题,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财物上税。”其实,韩熙载说的未必不是事实,但是现在的李璟却不是想听到这个答案。 韩熙载见李璟没有说话便知道李璟这是不满意自己的回答,但是,现在的他也没有办法,除了说出实情,这件事,却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难不成........要逼得民众造反吗? “韩爱卿,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能解决吗?”李璟的声音透出淡淡的危险。 这时,韩熙载只觉得自己额头冷汗直冒,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陛下........”韩熙载真是有口难言啊,现在要说些什么?能解决,怎么解决?不能解决,国库怎么办?前方边境要军饷,又要怎么办? 这些问题压着韩熙载的心,像是一颗颗从天而降的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韩爱卿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李璟见韩熙载迟迟不曾开口,当下不由得出声追问道。 “微臣以为……”韩熙载抬手轻拭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最后才道:“微臣以为,富庶贵族……或许会比普通百姓更宽裕一些,这税……” 说到最后,韩熙载已经察觉到周围几束不善的目光了。 毕竟……自古以来,纳税一事,朝廷总会与贵族世家产生极其相左的意见。 朝廷要顾及普通百姓,而贵族世家……则是为了家族,为了整个家族的延续,税务,自然是越轻松越好。 “说下去。”李璟倚靠在龙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韩熙载,很明显,现在韩熙载说的就是李璟想要听到的。 闻言,韩熙载哪里还不明白李璟的意思?李璟就是想让自己去得罪这些世家…… 想到这里,韩熙载顿时有些欲哭无泪,他虽然是个二品大员,但是,金陵城的那些世家可是世世代代存在的,其家蕴深厚,权利扎根的深度,可完全不是韩熙载能够想象的。 “陛下……微臣以为,可以改革税法。” “如何改革?”李璟淡淡的启唇。 闻言,韩熙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抱着一丝侥幸道:“如今的税法,对百姓克扣太重,会让百姓怨声载道,导致民间局势不稳。陛下,若是陛下能够减轻徭役,减弱税费,或许……南唐上下都会焕然一新。” “减轻徭役?减弱税费?那前线怎么办?国库空虚如何解决?”李璟的声音不大,但是落在韩熙载的心上,却如雷震一般。 李璟是摆明了不肯放过自己了吗…… “回陛下……这,臣不知。”没办法了,对李璟承认自己的无能,总比得罪金陵城一大半的世家贵族要好得多。 闻言,李璟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韩熙载的脸,轻轻的勾了勾唇。 “韩爱卿真的没有办法吗?”李璟的声音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丝温怒。 可是,韩熙载却像是没有听出来一般,只是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见此,李璟的眸子微微一眯,随即道:“看来……韩爱卿确实不知道……” 说完之后,长春殿内更是悄然无声,那些大臣都低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现在这个时候,谁敢抬头说话,一定是想往枪口撞了。 “燕王,你说。”李璟的声音微微一低,朝着同样低头不语的李弘冀问道。 闻言,李弘冀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同样有些为难。 虽然李弘冀的皇子,但是在他的位置上来说,不得李璟宠爱,所以朝臣的支持就比别的皇子看得更加重要。 而现在,李璟却想要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明显是想自己去得罪那些达官贵族。 要知道,那些世家在朝中的权利,可是比自己这个名不副实的王爷要高得多。 “儿臣……”李弘冀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了李弘冀的身上。 李弘冀微微顿了一下,再次道:“儿臣以为,可节省朝政开支,以平衡税收不足的影响。” 节省朝政开支………李璟的眸子微微一眯,随即问道:“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个逆子想要他去节约吗? 就在李璟心中十分不满的时候,李弘冀再次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政府建设可以削减,京中还有许多没有入住的房屋住宅,有的开支,能省则省。” 说到这里,李弘冀微微顿了顿,过了半晌才道:“如此,便可省下一笔不菲的银子,至于边境的军饷……儿臣以为,在没有开战的情况下,军人,亦可自食其力。” 第三百一十八章 抉择(七) “自食其力??”李璟冷哼一声,随即驳回了李弘冀的建议。 “边境将士守卫国土,你还想让他们如何自食其力?”将士吃用军饷,一直以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李弘冀却要克扣军饷,李璟如何能忍? 就是李璟能忍,朝中的武将也不会赞同李弘冀的建议,这就是李弘冀想要脱身的方法。 楚渊的眸子微微一闪,心领神会的勾了勾唇。 这个李弘冀,倒是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得多。至少在南唐皇室里,李弘冀绝不算是昏庸无溃的那一个。 只是........这样的人,注定得不到李璟的喜欢。不止因为李弘冀不是嫡子,更因为他的处事风格,与李璟相差太远。 如果说李弘冀是一道锋利的兵刃,那李璟便是那高台楼阁上优雅的古琴,两者相遇,必有一伤。 “是,儿臣无能。”对于李弘冀的退让,不止让李璟感到惊讶,就是楚渊都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李弘冀是个什么样的人,楚渊再清楚不过,他会退让,必定是因为这件事会影响到他的大局.......而他的大局,又是什么呢。 “真是废物!”李弘冀已经承认自己无能了,李璟自然不会再加追问,否则便会落下一个不慈的口舌了。毕竟,皇帝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的,除非他想变成一个昏君。 “你们没有其他想说的了吗?”李璟望了下首的一众大臣,随即眯眼道:“还是说,你们心中想的,都和燕王一样?” 还是沉默,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李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他烦躁的挥了挥袖袍,将一众大臣赶出了长春殿。 等长春殿内只剩下他和楚渊之后,李璟才冷冷道:“你呢?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看着斜视着自己的李璟,楚渊的眸光微微一动,随即抿唇道:“微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一点税务的问题,就把你们都难住了吗?朕要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李璟站起身,平视着楚渊,沉声问道。 闻言,楚渊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陛下明明知道,这件事,本就无解。下面的贪官污吏太多,百姓的生活已经够惨了,根本不足以承受过多的税务,若是加重税收,民间便可能出现大乱。至于那些贪官污吏...........陛下,恕楚渊直言,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得了的。” 贪腐的问题,在和平年代尚且存在,更别说现在这个乱世了。 楚渊所说,李璟也知道是事实,可是,李璟就是狠不下心来,或者说,没有那个魄力去和金陵城的百年大家们争个你死我活。 迎视着楚渊犀利的目光,李璟终于败下阵来,最后无力的道:“可是眼下南唐内忧外患,后周势力渐起,若是内部问题得不到解决,南唐便会........一蹶不振..........” 闻言,楚渊微微敛下眉,这次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各地的税费都收不上来,这还真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楚渊,朕知道你们诸葛家的人都是天纵奇才,她是如此,你也如此。朕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吗?”李璟的眼里带着一丝期盼。 看着李璟的目光,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回话。 这件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解决?若是真的无法将税费收上来还好,若是有人布局,那么这件事,就悬了.......... “陛下,还望陛下给楚渊两天时间,这件事来得太过诡异........” 见楚渊答应替自己解决,李璟高兴还来不及,所以,当下便点头同意了楚渊的要求。 “楚渊,这件事,可就全靠你了。”李璟忙声道。 见此,楚渊的眸底划过一抹嘲讽,李璟此人,还真是能屈能伸......... .................................................... 卫王府中,萧染坐在书房里,目光沉沉的听着下属的禀报。 “这么说,已经初见成效了?”萧染用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眼里划过一丝暗嘲。 “是,殿下放心,南唐的百姓,已经怨声载道了.......”跪伏在萧染书房里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仔细看去,似乎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 “行,这件事你办得不错。”萧染轻笑道,一张妖冶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嗜血。 乱吧,南唐啊.........你越乱,本公子就越是高兴......... “你还想说什么?”看着那户部尚书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染不由得出声问道。 听了萧染的声音,户部尚书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略带沧桑的容颜。 “殿下.......近日来,金陵城里似乎发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什么意思?”萧染的眼睛微微一眯,难不成.......勾黎的手已经伸到了金陵城吗? 但是,江南的势力不是都被自己给瓦解了吗?勾黎的实力大损,应该不会来招惹自己才对..... “殿下,属下看着,那些人似乎是后周来的。” “后周?”萧染的眉头疑惑的皱了皱。 “这个时候,后周的人来南唐,难道是想分一杯羹吗?”萧染撑着下巴,不无疑惑的说道。 “属下不知,但是属下瞧着那些人的武功似乎不弱,想来不会是来金陵游玩的。”户部尚书的眸子微微一抬,大胆的猜测道:“殿下,你说这会不会是后周皇帝派来监视您的?” 闻言,萧染缓慢的放下手,喃喃道:“监视我?” “那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有什么本事监视本公子。”说着,萧染便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眯着眼用耳朵查探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最后笑着勾了勾唇。 “我这府上,除了那个无用的皇帝派来的哨子,似乎没有其他势力的人了。” 毕竟,这金陵城会注意他的,大多数都是知道他身份的人。而知道萧染身份的人,自然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方法来打探萧染想要做什么。 “可是,如果不是来监视公子的。那他们来干什么??” “不知道,先看看吧。看看荣子木究竟想做什么,只要不危害到咱们,咱们都别管了。” “是,殿下。” 第三百一十九章 抉择(八) 户部尚书离开之后,萧染站立在书房的窗口,看着金陵城上空的白云一朵一朵的结成花,他的眼角忽然一展,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南唐.......呵呵.......” 楚府。 楚言歌和白烟在花园里睡午觉,叶城便带着叶苏走了过来。 察觉到周围气息的变化,白烟先楚言歌一步醒了过来。 “叶城公子?”白烟与叶城并没有什么交情,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是疏离得多。 白烟如此,叶城自然也对她热情不到哪里去。 只见叶城对着白烟微微颔首,然后道:“我找歌儿。” 叶城的话音落下,楚言歌便从梦中惊醒,有些迷糊的看着叶城和叶苏,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轻声道:“叶城哥哥?你找我?” 叶城点点头,却并没有开口说话,想来应该是顾忌着白烟在场。 见此,白烟只好无奈的站起身离开,然后将空间留给了叶城和楚言歌。 等白烟走了之后,楚言歌才看向叶城,轻声道:“叶城哥哥,坐吧。” 楚言歌话音刚落,叶城便拉着叶苏跪在了楚言歌的身前。 看着叶城和叶苏同时跪在了自己的身前,楚言歌的眼睛突然一张,有些为难的道:“叶城哥哥......你这是做什么??”说着,楚言歌便站起身想要去扶起叶城和叶苏。 “歌儿,你不要动,先听我把话说完。”不知是不是叶城的声音过于严肃,楚言歌的身子真的顿在了原地。 “叶城哥哥,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你先起来。”楚言歌忙声道。 这时,叶城却摇了摇头,随即抿唇道:“歌儿,华霜和芷荨........我还是想去南汉救她们,苏儿......我想拜托你们帮我照顾他。” 说着,叶城有些愧疚的看了叶苏一眼,此次前去南汉,他怕是再无归期了....... “叶城哥哥,哥哥说了,等时机成熟,我们就会去南汉救出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的!”楚言歌似乎生怕叶城不相信,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对着叶城比了比动作。 看着楚言歌着急的样子,叶城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楚渊一定要等到楚言歌及笄之后才肯离开金陵,但是他却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南汉救自己的妻子和妹妹,她们便会受更久的苦。 “歌儿,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和楚渊,但是.......我真的等不了了,在金陵城的每一日,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叶城喃喃道。 “叶城哥哥,你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 “办法?”叶城打断了楚言歌的声音,抬起头看向楚言歌。 “歌儿,我不是不知道楚兄和你的想法,但是,作为兄长和丈夫,我真的不能再看着华霜和芷荨在南汉受苦了。” 说到这里,叶城的声音忽然顿了顿,随即才道:“所以,我想即日启程,前往南汉。至于苏儿.......歌儿,我希望你看在我们叶家的面子上,将他抚养长大。” 叶城的话像是魔咒一般,自从下午说完之后,楚言歌的脑海里便重复着叶城的这些话语,如余音绕梁,驱之不散。 等到晚上楚渊回来的时候,楚言歌仍旧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 楚渊走到楚言歌的门口,看着楚言歌心事重重的样子,楚渊不由得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晚饭也没吃?” 楚渊的视线落在了楚言歌身前的饭桌上,看着上面没有丝毫变化的菜品,眸子微微一缩。 “你想什么呢?饭也不吃,书也不好好念,你想气死我吗?”楚渊有些无奈的看着楚言歌。 前两日他想方设法的从李从嘉府上跑出去游玩的事情,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听了楚渊的声音,楚言歌这才抬起头,有气无力的道:“哥哥......” 似乎是听出了楚言歌声音里的异样,所以楚渊连忙低下身子,用手背探了探楚言歌的额头,发现她没有发烧之后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哥哥,我们真的不能去南汉救出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吗?” “你说什么?”楚渊先是一愣,随即问道:“是叶城找你了吗?” 楚渊的第一反应就是叶城来求助于楚言歌了,但是楚言歌却摇摇头,轻声道:“不是的,叶城哥哥没有让我去救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他说,他要自己去南汉,只是拜托我们要照顾好苏儿。” “他真这么说?”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些日子以来,南唐已经够乱了,怎么这个叶城还处处给自己添乱? “行了,歌儿,你不要乱想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去不去南汉救华霜和芷荨,我心中有数。你好好吃饭吧。”说完之后,楚渊便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然后抬步离开了楚言歌的房间。 看着楚渊离开,楚言歌微微敛眉,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要因她而受伤呢?? 去不去南汉,或许........真的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因为......此时的楚言歌,并没有前往南汉的资本。 对上樊胡子,她楚言歌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翌日,楚言歌因为失眠,早早的便起床了。 用过早膳之后,楚言歌闲步来到叶城和叶苏的院子,似乎想再劝劝叶城,可是,当楚言歌来到叶城的院子时,那些下人正在帮叶城和叶苏搬行李。 “这是怎么回事??叶城哥哥呢?”楚言歌随手拉住一个家奴,着急的问道。 那家奴回头看向楚言歌,恭敬道:“回小姐,大人在金陵城外为叶家少爷买了一个别院,今日便是搬家的日子。” “别院?”楚言歌微微皱眉,什么别院?之前她为什么不知道? 就在楚言歌想去书房找楚渊问个清楚的时候,叶城带着叶苏从小院里走了出来。 一看见叶城,楚言歌便连忙迎了上去。 “叶城哥哥,我听说你们要搬去城外的别院了??” 看见楚言歌朝自己奔来,叶城的眸光似乎闪了闪,但是转瞬即逝,楚言歌并没有注意到。 第三百二十章 奇怪的女人(一) “嗯,在楚府住了这么长时间,确实是该搬出去了。”叶城对着楚言歌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没有昨日的谦卑,也没有从前的亲近。叶城与楚言歌,就好像两个仅有点头之交的朋友一般。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楚言歌自然注意到了叶城的态度变化,不用去想楚言歌也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是,楚言歌还是不相信,楚渊居然会开口让叶城父子搬出楚府。 “言歌姐姐,父亲说了,我们以后还会常常回来的。”这个时候,叶苏从叶城的身后探出脑袋,拉了拉楚言歌的衣裙。 楚言歌看向叶苏,眼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行了,苏儿,我们走吧。”叶城见楚言歌似乎要伸手抱起叶苏,连忙将叶苏牵到了自己的身前。 “言歌姐姐,再见。”叶苏对着楚言歌挥了挥手。 楚言歌从始至终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所以,等到叶城父子离开了楚府,楚言歌才有些疑惑的看向身旁的乐月,轻声问道:“叶城哥哥为什么要搬出去啊?” 乐月摇头,俯身道:“奴婢不知。”确实是不知,大概,这件事除了楚渊和叶城明白原由之外,没有人会知道了。 “不行,这件事,我得去找哥哥问清楚!”就算他们不去南汉救华霜和叶芷荨,叶城也犯不着与他们划清界限,除非........整件事都是楚渊的意思。 楚言歌的心中有万千的疑惑,所以脚下就如同生风一般往楚渊的院子跑去。 乐月在楚言歌的身后追着喊道:“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啊!” 楚言歌一主一仆来到楚渊书房的时候,白烟正好也在,所以,楚言歌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进去。 楚言歌是主子能肆无忌惮,可是乐月却不行,所以,乐月只好低着头站在书房外候着。 “哥哥,叶城哥哥为什么要搬出去啊?你是不是和叶城哥哥说了什么??”楚言歌的闯入,不仅让楚渊吃了一惊,就连白烟都有些骇然。 “言歌?”白烟的声音透着几分疑惑,在她的印象中,楚言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轻没重了? 果然,白烟的话音落下,楚言歌便受到了楚渊的斥责。 “真是放肆!这书房说闯就闯,你究竟有没有将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迎着楚渊责怪严肃的目光,楚言歌有些讪讪的低下头,嗫嚅道:“哥哥,对不起,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吗?” “着急?你急什么??”楚渊的目光从楚言歌的脸上一扫而过,有些锋利的感觉。 “哥哥,昨日叶城哥哥才找我说了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的事情,今日就要和苏儿一起搬出楚府,哥哥.........哥哥觉得我不会多想吗?”楚言歌抬起头,直视着楚渊的目光, 看着楚言歌坦坦荡荡的目光,楚渊似乎有些招架不住,最后他还是出声让白烟先退了出去。 “行了,歌儿,叶城父子搬出去,是他自己的意思。”楚渊站起身,走到楚言歌的身旁,伸手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 如此亲昵的动作,楚言歌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全然听从楚渊的,她只是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不信,刚才,我和叶城哥哥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好。哥哥,叶城哥哥也是我们的朋友,为什么不能帮帮他呢??” “怎么帮?楚言歌,你告诉我,怎么帮?你现在御灵之力全无,自身难保,我们栖身在金陵,本就岌岌可危,你还想去哪里救人?南汉?樊胡子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听了楚言歌的质问,楚渊像是终于忍不下去了一般,出声呵斥了楚言歌。 听着楚渊的声声斥责,楚言歌像是被人用棍子敲了当头一棒,那些萦绕在她身上的光晕和迷雾,似乎一下子全部没有了。 是的,现在的楚言歌,什么都不是。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受父母兄长庇佑的楚言歌了,她再不是以前在白州,漫山遍野混迹的楚言歌了。 现在的楚言歌,连金陵城都不能离开,因为离开之后,会有危险。 受了驭灵神女这个身份带来的各大光环,她楚言歌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保护好身边的人,不让他们因自己受到伤害,这就是楚言歌想要的守护........可是,现在,她连自己都守护不了。 看着楚言歌一时间变幻莫测的脸,楚渊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就在楚渊寻思着怎么安慰楚言歌的时候,楚言歌忽然摆摆手,眼泪成串的往下掉。 “哥哥.......哥哥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没有考虑到哥哥的难处......我会,我会慢慢强大起来的...........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我也一定会将她们救出来的。”说完之后,楚言歌也不再看楚渊的表情,一个人便跑出了书房。 看着楚言歌逃也似的背影,楚渊想,或许,楚言歌是真的长大了吧。 也许,楚言歌从来就没有幼稚过........ “大人,小姐出府了。” 就在楚渊深深的叹气时,一个奴仆打扮的人在书房门口沉声说道。 闻言,楚渊的眸子微微一动,随即道:“随她去吧,对了,叶城那里,多让人照拂一二。” “是。”话音落下,书房门口的人再次消失了。 楚渊望着空荡荡的书房,忽的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没有让叶城父子搬出楚府的意思,只是叶城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不想前去南汉救出华霜和叶芷荨,也不愿替他照顾叶苏,所以才会负气离开楚府。 金陵城外的院子,是楚渊之前置办的,叶城并不知道,他只是以为,楚渊为他们找了个地方安置,每个月,叶城还是会给楚渊租金的。 楚言歌跑出楚府之后,迎面便撞上了一辆马车,那马夫一见有人从长衣巷里冲出来,连忙便拉住了缰绳,有些后怕的呵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冒冒失失的!!” “对不起.......”楚言歌也有些被吓着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多了一分害怕。 第三百二十一章 奇怪的女人(二) 只是,反应过来的楚言歌又忍不住想,刚刚她若是被马儿撞死了,恐怕也一了百了了吧。 “怎么了?”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楚言歌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书岚姐姐?”楚言歌不由得惊呼道。 看见楚言歌的那一刻,周书岚也是有些惊讶的。 原本周书岚是寻思着什么时候找楚言歌谈谈心的,只是没想到,今日这般巧,居然在街口遇见了。 “言歌,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有什么事吗?”周书岚淡笑的问道。 楚言歌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跑岔路了。” “哦?你要去哪里啊?”周书岚的笑容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所以,楚言歌不由得老实交代道:“不知道。” “不知道?”周书岚失笑,然后朝楚言歌伸手道:“上来吧,去周府坐一坐,安毓还总是想着你呢。” “安毓?安毓姐姐?”也许是时间隔得太久,所以,楚言歌连秦安毓的名字,都有些忘记了。 “是啊,她是嘉敏的教书女先生,现在一直住在周府呢。” 一听周书岚这么说,楚言歌心中的乌云似乎也一扫而尽,只见她连忙跳上了周书岚的马车,然后对着马夫道:“快走吧。” 见楚言歌的小模样,周书岚不由得浅浅一笑,然后低声吩咐道:“走吧。” 到了周府之后,周书岚带着楚言歌穿过花园到了自己的小院,这时候,秦安毓早就已经在周书岚的院子里了。 “安毓姐姐!”一看见秦安毓,楚言歌便连忙凑了上去。 “言歌,刚刚二小姐的人给我传话说你来了,我这才急急忙忙的跑来,身上也没带什么礼物.......”说到这里,秦安毓的脸上,似乎有些难为情。 “哎呀,安毓姐姐,我们多久才能见一次面啊,你不说些可爱的话,反而纠结起这种小事儿,我真的很伤心呢。”楚言歌斜睨了秦安毓一眼,似乎真的为这件事不快。 看着楚言歌的面色,秦安毓连忙道:“哎呀,是姐姐想岔了,言歌不要生气。” “这才对嘛。”楚言歌破涕而笑,然后拉着秦安毓和周书岚坐在小院里,聊了好一会儿的天。 眼看着要到晌午了,秦安毓才道:“嘉敏小姐应该是从书院回来了,我得过去瞧瞧了。言歌,你下次再来周府,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好。”目送着秦安毓秀雅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楚言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秦安毓在周府做女先生,她又不能常常往周府跑,这一别,再见又不知是何时了。 “言歌,要到午膳了,要不就在我这里用膳吧?”见楚言歌看着秦安毓离开的背影愣愣的发神,周书岚不由得轻声开口,转移了楚言歌的视线。 闻言,楚言歌连忙摆手道:“不了,我还要回去呢,哥哥在家等着我呢。”说着,楚言歌便站起身,想要同周书岚告辞。 这时,周书岚忽然拉住楚言歌的手,轻声道:“我听说,言歌似乎在郑王殿下的府上学习琴棋书画?” 周书岚问的这个问题,在金陵城也不算是什么新闻了,只是楚言歌此时一听,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怪异。 只是,楚言歌一向乐意忽视那些说不出原由的感觉,所以,她便轻声道:“是啊,今日,我还要去从嘉哥哥府上请罪呢。” “请罪?”周书岚似乎对这件事有些兴趣。 楚言歌便老实的将这两日旷课没去郑王府的事情告诉了周书岚,说完之后,自然的惹来了周书岚的嘲笑。 “哈哈哈..........原来你还这么贪玩儿啊?” “我只是有些累着了。”天天和李从嘉这么无趣的一个人吟诗作对,下棋弹琴的,谁能不无聊啊? 看着楚言歌脸上的小表情,周书岚倒是难得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郑王殿下可是金陵城的姑娘们,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你这般近水楼台,倒是显得有些不知足了。” “啊?如意郎君?”楚言歌有些讶异的看着周书岚,她发誓,对于李从嘉,她楚言歌可没有那个意思。 只是,周书岚哪里有听楚言歌的解释?她只是淡淡的点头,然后道:“是啊,金陵城谁人不知,郑王殿下属意你这位从海域之地来的楚家小姐?你呀,可真是捡了个宝贝了。” 李从嘉自封王以来,府上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可谓是金陵城少见的洁身自好的王爷了。在周书岚的心里,楚言歌这不是捡了宝,还是什么啊? “不不不,书岚姐姐你误会了,从嘉哥哥与我,完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楚言歌连忙摆手否认。 见此,周书岚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问道:“哦?不是这样?那是怎么样的?” 闻言,楚言歌难得的低下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着楚言歌的模样,周书岚全当楚言歌是在害羞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楚言歌忽然道:“其实,从嘉哥哥一直当我是妹妹的,我也是,一直当从嘉哥哥是亲哥哥,就和我哥哥一样。” 虽然楚言歌的话有些快,说的意思又有些不够清楚明了,但是,仍然不妨碍周书岚将整个事件听明白。 感情来说,是自己一直误会了吗? 周书岚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问道:“此话当真?” 闻言,楚言歌连忙点头,掷地有声的道:“当真!” “郑王殿下也是这个意思?”周书岚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楚言歌连忙点头,“是的,从嘉哥哥一直把我当妹妹的,所以书岚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听信外面那些人瞎说!” “瞎说?”周书岚的嘴角微微一勾,未必是瞎说,只是,眼前这个迷糊蛋不清楚是非而已。 不过,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是周书岚却绝不会这么告诉楚言歌,只见她微微一笑,然后道:“好,书岚姐姐一定不会相信外面的传言的。只是..........” “只是什么?”楚言歌抬头望着周书岚。 周书岚浅笑道:“只是你们孤男寡女,虽说是授学关系,但难免......” “啊?”楚言歌表示,她是真的不太懂。 第三百二十二章 奇怪的女人(三) 看着楚言歌疑惑的目光,周书岚索性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言歌啊,你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郑王也还未娶妻,你们这般相处,只会让旁人误会,让陛下误会......” “陛下?” “是啊,你没听说吗?这些日子,陛下正打算为郑王殿下赐婚呢,朝中的大臣,可是都默认了御前行走的亲妹妹楚言歌为郑王妃呢。” “什么??”楚言歌的声音陡然一高,似乎对这些流言蜚语都一无所知。 看着楚言歌讶异的模样,周书岚的眸光微微一闪,随即笑道:“不过这些都是坊间传闻,做不得数的。” 能不能作数,楚言歌的心中自然有一些底。既然能传到民间,那就证明这件事是李璟默认了的,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平民女子,虽然楚渊在朝为官,但是官职并不算高,她如何配得上南唐的郑王? 再说了,一直以来,她都当李从嘉是自己的哥哥啊。 “言歌,其实你也不用着急,郑王殿下风姿绰约,一直以来都有着金陵第一公子之称,嫁给郑王为妃,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其实,在周书岚看来,楚言歌若是能坐上郑王妃的位置,岂止是不错,简直是祖上积德好吗? 郑王妃,何其尊贵?李从嘉,又何其风流潇洒? “书岚姐姐.......我,我想自己静一静,我先走了。”楚言歌仓皇的同周书岚道了别,然后一路小跑着出了周府。 看着楚言歌快速离开的背影,周书岚坐在石桌前,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眸子半眯。 “楚言歌.......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得到郑王的垂青.......” 听了周书岚的喃喃自语,周书岚身旁的丫鬟不由得出声道:“小姐,郑王殿下什么绝色美人没有见过?应该不至于看上楚小姐吧?” 其实,在那丫鬟看来,楚言歌不过是个没有长开的小丫头而已,哪里能让男人动心? 听了自家丫鬟的宽慰,周书岚却淡淡一笑,偏头道:“你是没看见郑王殿下见到楚言歌的时候,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连大姐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抛开她们两人的身份不说,其实,在周书岚的心里,周宪确实是金陵城最美的女子。 无论是从家室还是长相,气质还是内涵,周宪都是金陵城的翘楚。所以.........她才想要取而代之。 与此同时,周宪的院子里,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对襟锦衫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下人来报,说楚言歌来了周府,周宪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见一见楚言歌。 可是当周宪收拾好之后,下面的人却告诉她,楚言歌已经走了,这让周宪怎么能不气呢? “连声招呼都没打?这楚言歌当我周家是什么地方??”本来周宪对楚言歌的行为就有所不满,此刻心中更是怒火滔天,说出来的话,自然不是那么好听了。 “小姐,这二小姐也太过分了,怎么随随便便就带着那楚家的丫头进了周府呢。”采宁在一旁察言观色,看着周宪的面色有些不善便急忙出声帮喝道。 听了采宁的声音,周宪的面色更是一凝,随即道:“哼,周书岚,她也就配和那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攀谈了。” 对于楚言歌,周宪是从心底里看不起的,毕竟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若不是楚渊在朝为官,楚言歌与李从嘉的关系又十分紧密的话,周宪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接近楚言歌的。 原本周宪以为自己的主动示好会换来楚言歌的感恩戴德,可是周宪没想到楚言歌竟如此不上道,不仅没有与自己走得更近一些,反而和一个庶女交好,这让周宪气愤的同时,在心底更是十分鄙视楚言歌。 真是烂泥巴扶不上墙,自己给了她三分薄面,她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吗? ........................................... 在周宪与周书岚的心思各异之时,楚言歌跑出了周府,沿着金陵城的街道,慢悠悠的走着,已经接近晌午,所以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如此一来,更显得楚言歌形影单只。 “老板,给我一间上房。”就在楚言歌无神的走在街道口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女声,似乎是在她的心底响起,但是,又似乎十分遥远。 楚言歌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了头顶上的一个招牌。 凤凰楼。 不知不觉中,她怎么走到了凤凰楼?楚言歌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凤凰楼里的小二走出来,打量了楚言歌两眼,然后不确定的问道:“楚小姐?” 一听这一声楚小姐,凤凰楼里吃饭的客人都转过头来看向楚言歌,这时,在柜台的一个倩影吸引了楚言歌的目光。 那女子穿着深紫色的长袖锦衫,发丝自然的垂落,以一根紫色发带挽起,身影修长,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穗是由江南金箔所编制,自然的挂在长剑的剑鞘上。 楚言歌被女子的打扮吸引住,迟迟没有动作,这时,店小二不由得顺着楚言歌的目光看去,见楚言歌正眯着眼睛打量着紫衣女子,店小二连忙道:“楚小姐,你看什么呢?” 楚言歌回过神,看着店小二神秘兮兮的表情,轻轻挑了挑眉,然后问道:“那人是谁啊?” “不知道,但是应该是江湖中人。”店小二的声音里有些敬畏,这个时代,对于江湖中人,总是有些本能的敬畏。 “江湖中人?”也许是因为萧染来自江湖,所以对于这些所谓的江湖人,楚言歌的心中有着本能的好感,看着那女子就要上楼了,楚言歌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她看不到那女子的容颜了。 就在楚言歌摇头的时候,走在楼梯上的女子忽然回头,目光正正的落在楚言歌的脸上。 楚言歌被女子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女子微启的唇,楚言歌讷讷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女子与往日里遇见的人都不一样,她的眉眼间带着一股煞气,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楚言歌感觉,她好像要被看穿了一般,无所遁形。 第三百二十三章 奇怪的女人(四) “上来?”紫衣女子看着楚言歌,沉默半晌之后,她的唇角轻轻勾起,然后对着楚言歌说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楚言歌自然很是惊诧,不止楚言歌惊诧,就连她身边的店小二都吓呆了,难不成楚小姐盯着那个江湖女子看,是因为她们认识? 为了确定那紫衣女子说的人是不是自己,楚言歌不由得伸手指了指自己,轻声问道:“我?” 女子点点头,抿唇道:“是你,上来吧。” 话音落下,女子已经上了楼阁。 看着那消失在转角处的紫色衣角,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在她的印象中,她似乎没有见过那个气质华然的紫衣女子才对啊......... 这般气质,若是楚言歌见过,她必不会忘记的。 就在楚言歌纠结万分的时候,紫衣女子已经上了楼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边走着,紫衣女子的嘴角还划过了一道浅浅的笑意。这驭灵神女,倒是有些意思。大庭广众之下盯着自己看了那么久,看来.......可以提前认识她了。 “叩叩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楚言歌还是上了凤凰楼的住房,在店小二那里知道了紫衣女子的房间,此时,她正站在女子的房外,轻轻敲响了房门。 “进来。”女子的声音依旧冷淡如冰。 楚言歌推门而入,看着女子陌生的脸,微微皱眉,轻声问道:“这位姑娘,我们......见过吗?” 楚言歌觉得,她们应该是素不相识才对。 紫衣女子望着楚言歌,看着楚言歌有些受惊的面庞,女子淡淡的开口道:“楚言歌,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你到底是谁?”楚言歌警惕的望着眼前的紫衣女子,她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仍旧是为了驭灵神女而来? “欲望如草,在这个四分五裂的时代,冬日灭尽,春日又生。楚姑娘,只有你,能阻止这一切。”紫衣女子缓慢的站起身,然后走到楚言歌的身旁,将楚言歌身后的房门关上,轻笑的望了她一脸戒备的模样一眼。 “欲望如草?”楚言歌轻声呢喃着女子说的话,不知不觉中,她似乎能猜到眼前女子的身份了。 “你是.......何人?”为了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楚言歌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听见楚言歌锲而不舍的问着自己的名字,紫衣女子浅浅一笑,抿唇道:“慕千凝,我是慕千凝,你并不认识我。”说完之后,慕千凝不再看楚言歌的脸色,只是轻声道:“楚言歌,今年,你十五了吧?” 不知是不是天生对年龄的敏感,或许不是,或许是这两年来,太多人在意她的年龄了,所以,楚言歌自己也变得极其敏感。 所以,在楚言歌听到慕千凝问及自己的年龄时,她的身上,像是长了刺一般,锋利的朝外生长,一言不发,但是慕千凝却能感受到楚言歌身上的戾气渐长。 “楚姑娘,其实,你完全不必要如此戒备,你要相信,你才是能够改变这个天下的人,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其实,慕千凝这话倒也不算说话,能够得到楚言歌的相助,自然不会有人会伤害她,只是,如果楚言歌的的态度一旦明了。那么,等来的,就是其他国家的追杀。 “你想干什么?”楚言歌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明白慕千凝不会随意的伤害自己,心里也就镇定了下来。 看着楚言歌那么快的恢复情绪,慕千凝的眼底划过一抹讶异,随即淡淡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来给楚姑娘提个醒,南唐.....很快就会乱了,楚姑娘若是想保身边的人平安,最好同我一起去汴京。” “汴京........”楚言歌紧盯着慕千凝,随即冷笑道:“你果然是后周的人。”亏她之前还以为慕千凝是个置身事外的江湖女子。 看着楚言歌眼底的不屑,慕千凝也不在意,只是轻声道:“楚姑娘,之后的日子,慕千凝会一直呆在金陵城,我会等着你心甘情愿的和我离开。” 闻言,楚言歌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轻声嗤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时,慕千凝转头,手中的星薇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楚言歌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 “楚姑娘,你不是傻子,相反,我觉得,你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女子。楚姑娘,最聪慧的女子,恰恰懂得什么才是最好的解决之法,而不是感情用事。楚姑娘,现在这个天下,我后周君王才是一代帝王之相,有统一天下的雄心和实力。楚姑娘,我知道楚姑娘想帮助南唐,但是我想,楚姑娘不会不知道,南唐无人吧?” 不得不说,慕千凝的话,真是字字珠心,听到最后,楚言歌都不由得怀疑,慕千凝有什么邪术妖法了。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走的。后周的新帝,应该不会想要一个死人吧?”楚言歌知道,她的用处,是身上的御灵之力,若是她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当然,我不会逼你,我会在这里等你。”慕千凝对着楚言歌浅笑了一声。 只是,最多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而已。 楚言歌与慕千凝起了争执,虽然争执声不大,但是凤凰楼的店小二还是知道了。正当店小二纠结着要不要上楼劝解的时候,楚言歌已经从慕千凝的房间里跑了出来,一脸铁青。 看着楚言歌的面色,店小二的眸子微微一缩,刚想喊住楚言歌,但是楚言歌已经跑来没了踪影。 之后,店小二上楼的时候,惊讶的方向,那个女房主也没有踪影了。 真是奇怪........ 这时候,另一边,卫王府。 韩熙载私下到了萧染的府上,一身黑色的斗篷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韩大人,稀客啊。”萧染笑看着脸色铁青的坐在堂下的韩熙载,眼中有着挑衅。 “殿下。”韩熙载抬头看着萧染,目眦欲裂。 “哟?韩大人这是怎么了?本王记得,本王可没有得罪韩大人啊。”萧染明知故问的说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 睿帝之子(一) 见萧染不愿摊牌,韩熙载只好冷着脸道:“殿下,前线的将士大闹边境,四洲百姓聚众民闹,税收严重不足,私盐泛滥,国库不足.......这些事情,都是殿下派人做的吗??” 闻言,萧染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等于默认了韩熙载的指控。 “殿下,你可知.......你这会毁了南唐的.......”虽然韩熙载不知道萧染是如何悄无声息做到这些事情的,但是韩熙载知道,长此以往,南唐必灭。 “韩大人还真是忠臣啊........”萧染的嘴角微微一扬,眼底的嘲讽十分明显。 迎视着萧染的目光,韩熙载微微低头,脸上满是羞愧难当。 当年背主,是他无奈之下的选择,若是能再选择一次,他或许还是会这么做。毕竟........他的儿子,才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韩大人,当初韩大人为了家人背叛我父皇,使我南吴政权落于旁人之手。那时候,有没有想过,今日的处境?”说起往事,萧染的目光陡然变冷,韩熙载吓得往后一退,似乎不敢接触萧染的目光。 那是一种从地狱里爬上来之后,嗜血的目光。 见韩熙载往后退了两步,萧染不由得觉得好笑,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漫步走近韩熙载。 他就是喜欢看这些老臣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这种感觉,真的不要太好。 “韩大人还记得吗?当初,就是你挟持了本王,威胁本王的父皇,让他放弃皇位,传位给李昇?韩大人是不是忘了,十七年前,在长春殿门口的对峙?”其实,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萧染不过还是个婴儿,但是,他在囚牢里的时候,却会听母亲时时提起,根本忘不了。 忘不了长春殿门口,他的父皇是如何惨死的。忘不了李昇对他杨氏族人的侮辱和狠辣。 若不是为了名声,或许,李昇恨不能将他杨氏一族,赶尽杀绝吧...... “你......你记得......?你怎么会记得?”韩熙载颓败的跌坐在地上,似乎对萧染的恐惧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 “不不不,韩大人莫要误会,本王自然不可能记得这些陈年往事。”萧染的话音落下,韩熙载明显松了一口气,可是,就在这时,萧染忽然道:“可是,有人还记得,本王的母亲,就清清楚楚的记得。记得韩大人和那些倚老卖老的臣子,是如何逼迫本王的父皇的.........” 萧染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的悲号,韩熙载瘫倒在地,听着萧染的声声指控,无力反驳。 “韩大人,你怎么了?”萧染笑看着韩熙载,如何抿唇道:“其实,韩大人也不必害怕,因为.......本王不会要你们血债血偿的,本王只会让你们这些背主的奴才,在无休止的愧疚中,自惭难当,最后.......死于羞愤。” 这时,萧染忽然大笑了几声,然后便跨过韩熙载的身子,漫步离开了书房。 萧染从书房离开之后,这一段对话,自然的传到了芳宁园的耶律萧眉耳中,听到丫鬟的禀报,耶律萧眉的眼里划过一抹讶异。 萧染这般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这个韩熙载了。 “行了,这件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吧,否则,本妃可不敢保证你能活下来。”耶律萧眉清楚萧染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放不放过一个人,全凭心情。 她让人守在书房外的事情,萧染必定知晓,可是萧染却不管也不声张,想来这件事,萧染也没想瞒着自己。 可是,萧染不瞒着自己是一回事,这个丫鬟知道了这件事,又是一回事。 就在耶律萧眉出声提醒那丫鬟的时候,突然,一阵破风声传来,耶律萧眉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前的丫鬟便瞬间倒在了地上,丫鬟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柄长箭。 看着那带血的长箭,耶律萧眉的眸子微微一眯,有些惊恐的往外望去,正好看见了萧染如闲庭散步一般朝自己走来。 “萧染!”耶律萧眉实在不敢相信,萧染居然半点不顾自己的脸面,当着自己的面就将打探消息的丫鬟给杀了。 萧染走进房间,对耶律萧眉的怒气视若无睹,只是眯着眼睛,笑道:“本王刚才看见一只十分讨厌的苍蝇,所以便动手替公主给除了,以免打扰到公主,公主觉得,本王是不是很贴心?” 看着萧染歪着脑袋对自己讨赏的模样,耶律萧眉只觉得自己的额头青筋乱跳,心中怒火无处宣泄,最后只能阴沉着脸道:“萧染!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不能随意动我的人!” 听了耶律萧眉的声音,萧染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嘴角微微上扬,大笑道:“公主啊公主,你也知道,我们是合作关系啊.........”萧染的声音,忽然顿了顿,就连耶律萧眉的心也被萧染的话给吊了起来。 就在耶律萧眉屏息等待萧染的答案时,萧染忽然靠近耶律萧眉,一手擒住耶律萧眉的脖子,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收紧了力度。 “你......咳........”耶律萧眉的惊讶和怒斥都还来不及说出来,萧染便扣住了耶律萧眉的脖子,这个时候,她自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看着眼前挣扎的耶律萧眉,萧染的眉宇间,忽然划过一抹嘲讽。 “耶律萧眉,本王是不排斥你派人监视本王,只是本王很不喜欢在后面嘴碎的奴才,本王替你除了这么一个讨厌的奴才,公主难道不开心吗?”说这句话的时候,萧染的声音压得极低,除了他和耶律萧眉,没有人听得到他在说些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染,看着那副惊若天人的容颜,耶律萧眉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到最后,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本能的,耶律萧眉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看着耶律萧眉点头承认自己的做法,萧染这才将手从耶律萧眉的脖子上拿了下来。并且还不忘拍了拍耶律萧眉的肩膀,轻声道:“公主千金之躯,以后这种事情,萧染尽量做得悄无声息,不会惊扰到公主。” 第三百二十五章 睿帝之子(二) 说完之后,萧染还特意欣赏了一眼耶律萧眉苍白的脸色,然后才转身离开。 自萧染说话到离开,耶律萧眉没再说一句话。最后,到整个房间只剩下耶律萧眉自己和那躺在房间中央的尸首时,耶律萧眉终于忍不住发火。 “萧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耶律萧眉一挥衣袖,将案桌上的摆设统统掀倒在地,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个时候,原本伺候耶律萧眉的婢女终于从外面跑了进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和女尸,那丫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 这个时候,耶律萧眉一个眼神扫过去,婢女瞬间止住了尖叫,只是仍旧惊魂未定的看着耶律萧眉,低声问道:“王妃........这是.......怎么回事啊?” “行了,去叫人来处理吧,你们王爷知道是怎么回事。”说完之后,耶律萧眉便不再看婢女的脸色,径自走出了芳宁园。 她的贴身心腹就这么被萧染给除了,她自然要出门,重新买一个丫鬟了。 .......................................... 从耶律萧眉的芳宁园出来之后,萧染一个人走在卫王府的羊肠小道上,眉宇间带着一股煞气,让王府里的下人们,都退避三舍,避其锋芒。 因为韩熙载的出现和耶律萧眉的一再试探,萧染的心中本就戾气横生,这个时候卫王府的下人们还一路躲着他走,萧染的眼睛,渐渐的就变成了赤红色,满心的杀戮,似乎就要抑制不住了。 大开杀戒,杀了这些人,你就能得到解脱了,杀了他们........ 萧染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杀了他们......杀了这些人......... 一旦心中的想法成型,萧染就像是一个被恶鬼侵蚀的人一般,心中.......只剩下了杀戮,他的脑海里,只有一片血海........ 杀了他们.........萧染默默的在心中念着这句话,手中的长剑,已经从袖口露了出来,只有杀了这些人,他才不会这么痛苦......... “萧染!!”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丽的声音传进了萧染的耳朵,像是一道明亮的光,从重重雾霾之中照进了萧染的生命,让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挥散了眼前的一片血海迷雾,萧染转身,看着声音的来源,看着那站在自己面前,纤尘不染的蓝衣少女,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看着她满眼的担忧,渐渐的,萧染眼里的血红色,似乎消散了不少。 这个时候,萧染才知道,他险些又被蛊虫左右了心思,如果刚才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大开杀戒,那么明日的朝堂上,恐怕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其实,若是在从前,这些人的性命自然不算什么。他萧染也不会在乎,可是现在,却要瞻前顾后,怕她难过,更怕她因此害怕自己........... 鬼狱,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关押着地狱恶鬼的地方而已。他进入鬼狱的时候不过七岁,他花了三年时间跟那些人浴血厮杀,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是杀了多少人才活下来的了。 他手上的罪孽早已洗涤不清,见过杀戮的他也早已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在他眼里,只有有用和无用之人,该活还是不该活的人而已。可是现在遇见了楚言歌,让他明白了生命的重要和美好,他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视人命为无物。 想到这里,萧染的手渐渐松了下来,手里握着的长剑也从手中滑落。 “言歌,你.......怎么会来王府?”萧染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还是真的对楚言歌的行为感到疑惑。 楚言歌愣愣的看着萧染赤红的双眼渐渐的变回正常,她的脚像是注了铅一样,抬不起来,无法朝萧染走近半分。 此时的萧染,眉眼之间,皆是戾气,虽然比之前消散了一些,但是楚言歌还是觉得心中害怕,无法靠近萧染,只能面色苍白的站在离萧染十步远的地方,隔空对视。 萧染在十岁的时候就成了一方杀手,眉宇间会渐渐的透出狠厉之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样的容颜,到底有些让人望而生畏。加上此时的心魔暗生,皮相上自然会有些变化,楚言歌害怕自己,似乎是萧染意料之中的事情。 “言歌........”萧染试着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楚言歌没有后退,萧染的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然后漫步走向楚言歌。 当萧染靠近楚言歌的时候,其实,楚言歌的心中是很挣扎的。眼前的萧染,太过于陌生,与平日里嬉笑玩闹的他不同,楚言歌能感受到萧染身上还未消散的戾气,这也是楚言歌为何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 “萧染,我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对萧染本能的信任,总之,当萧染靠近楚言歌的时候,楚言歌没有躲开,而是低着头,将来意说给了萧染听。 没错,当楚言歌遇见慕千凝之后,心绪一直很紊乱,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回府........楚渊未必在家,去雨花台,她又不能全然的相信高子弋。 至于郑王府........楚言歌不得不承认,在周书岚同她说了京中的传言之后,楚言歌对李从嘉,似乎有了一些本能的抗拒。 她不想再去郑王府,不想让当今陛下,或者是金陵城的人误会。其实.......在楚言歌的心中,或许最怕的还是李从嘉会误会,她一直当李从嘉是哥哥,从认定的那一天就不会改变,所以......楚言歌不愿意李从嘉多想。 “奇怪的女人?”萧染疑惑的问道,然后追问了楚言歌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言歌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萧染之后,萧染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阴沉,就连站在他身旁的楚言歌都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萧染?”楚言歌轻喊了一声萧染的名字。 萧染回过神,看向楚言歌,轻声道:“是后周的人?她承认了吗?” 楚言歌点点头。 看着楚言歌点头,萧染还是不能相信,荣子木居然想趁现在带走楚言歌.........难道他不知道,此时的楚言歌,根本无法替他找到龙脉吗? 第三百二十六章 睿帝之子(三) “后周的人,胆子还真是大。”可不是胆子大吗?诸葛家楚渊尚在金陵城,李璟的帝位也还未被动摇,后周的细作就敢堂而皇之的潜入金陵城,并且不顾嫌的找上楚言歌。 难道,荣子木的人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了吗? 萧染眼睛微微一眯,还未待他再次开口,楚言歌便拉住萧染的手,轻声道:“萧染,那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杀手,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江湖之气,近日来,金陵城来过多少外来人士,一查便知。” “你想找到那个人吗?”萧染看向楚言歌,他还以为楚言歌会选择缄默呢。 “我要找到那个人........不是想把她怎么样,而是.......想要问问她,为何一定要抓我不可。”其实,在之前跑出凤凰楼的时候,楚言歌就后悔了,她想着自己应该将事情问清楚才对,可是当她返回凤凰楼的时候,慕千凝的身影已经不见。 听了楚言歌的说词,萧染倒是难得的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拉着楚言歌的手走进了书房。 卫王府到底不是个谈话之地,这里的人,多数也不是他自己的人,所以,萧染才会这般小心翼翼。 “言歌,你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萧染看着楚言歌道。 楚言歌凝眉想了想,然后道:“慕千凝,她告诉我,她叫慕千凝。” “慕千凝?”萧染的眉梢疑惑的上扬,慕千凝这个名字,他倒真是不熟悉。 可是,能被荣子木委以重任派到金陵城来,应该不会是什么无名之卒。当然了,也不排除慕千凝骗了楚言歌........ “言歌,我这就派人去查一下慕千凝是何许人,你先回府等一等,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好.........”不知道为什么,萧染说的话,楚言歌总是会下意识的就去相信,根本不会去计较,萧染究竟能不能将事情处理好。 之后,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不少,最后,楚言歌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事情。 “我刚才站在你面前,看着你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就像你蛊毒发作时一样,你究竟怎么了?难道我的心头血.......压制不住蛊虫吗?”说起冰碧之毒,楚言歌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这真是她最怕的事情。 如果再来一次,楚言歌真的不确定,自己的心头血还够不够用。 或者说,她还有没有那个勇气,用自己的心头血,用驭灵神女的性命去换萧染的一时平安。 看着楚言歌担忧的神色,萧染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即道:“言歌,我没事,就是......有些动怒了。” “动怒?出什么事情了吗?”在楚言歌的眼里,萧染可是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人,今日怎么这般失控? 看着楚言歌满是担忧的眼睛,小脸上有些后怕的表情,萧染伸手摸了摸楚言歌的脑袋,然后将今日韩熙载来找自己的事情和耶律萧眉与自己起争执的过程告诉了楚言歌。 “韩大人......韩大人为什么来找你啊?你与韩大人是怎么相识的?”其实楚言歌很想问,萧染是怎么与韩熙载熟到要私下商议要事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是萧染无法拒绝的话,那一定是楚言歌无疑。 从第一次绑架楚言歌到后来几次三番救下楚言歌,都是一个个命中的劫数,萧染知道,自己逃不了,也没有想过要逃。 虽然萧染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对楚言歌动情的,但是现在,萧染的的确确的明白。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是楚言歌。 可是,就算确定了自己对楚言歌的感情,萧染也没有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楚言歌。 南吴睿帝的嫡子,杨氏太子,杨庭轩这个身份,萧染一辈子都不想再承认。 既然他已经不想再承认这个身份,那么,楚言歌就不必知道了吧......... 想到这里,萧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楚言歌的时候,眼里多了一抹笑意。 “言歌,这是政事,韩大人只是来问一下我税收的事情。但是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哪里懂那些?所以啊,韩大人是无功而返咯。”萧染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与之前阴郁的他,判若两人。 楚言歌看着眼前的萧染,看着萧染嘴角上扬的弧度和眼角透出的喜悦,楚言歌有些疑惑的眯了眯眼睛。其实,有的时候,她真的不确定萧染心中在想些什么。 认识萧染的时候,他是一个满手鲜血的孩子。是自己的一时慈悲救了他,后来,又是自己无畏的善良,一再收留那个无家可归的杀手.......到最后,倒成了自己的心魔。 现在,往日的小杀手已经长成了翩翩公子,是南唐大国的卫王殿下,是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邪魅王爷,楚言歌是真的不明白,自己与他,怎么就走到了现在。 “言歌?你怎么了?”看着楚言歌发呆,萧染不由得出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像是回神一般,转过头看向萧染,讷讷道:“萧染,你不会骗我吧?” 萧染,你不会骗我吧?这句话,让一直侃侃而谈的萧染沉默下来,他不骗她?怎么可能不骗?现在的他,对楚言歌所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可是,尽管如此,萧染还是笑道:“傻丫头,自然不会了,我不会骗你的。” “真的?”楚言歌虽有怀疑,但始终敌不过对萧染本能的信任。 “嗯。”萧染见楚言歌认真起来,他也就正视着楚言歌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萧染我信你。”楚言歌轻声说道,这句话落下,萧染却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看着萧染不自然的表情,楚言歌轻轻勾唇道:“萧染,从小到大,我都只听说过人心险恶,世事无常。因为驭灵神女这个身份,一直以来,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一些别有目的的人。只有你,只有在我遇到你的时候,是我先救的你......”说到这里,楚言歌的声音忽然顿住。 第三百二十七章 盛宴(一) 而这个时候,萧染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怔怔的抬起头,看向楚言歌,他想要问什么,可是却没有问出口。 再等等吧,等到金陵的事情了结了,他再找楚言歌,问个清楚。 从卫王府出来之后,楚言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果然,遇到困难的时候,找一个人帮着解决,着实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等到萧染将慕千凝给找到,她再好好的问一下慕千凝为什么一定笃定自己会和她前往后周汴京,到那时,再将这件事告诉楚渊不迟。 想到这里,楚言歌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想着是回楚府还是去郑王府找李从嘉。 现在已经过了五月,再过一些日子,金陵城就真正的入夏了,到那时,楚言歌想出去玩儿,还要受烈日灼烤,这次趁着和楚渊争吵,说不定能在外面多呆一些时候。 这么想着,楚言歌的嘴角微微一扬,往郑王府的方向走了去。 不管金陵城里的谣言是谁传的,楚言歌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与李从嘉分道扬镳,好歹,李从嘉也是她当成哥哥的人。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九月入秋,萧染派的人确实查出了慕千凝暗卫的身份,可是想在偌大的金陵城里找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慕千凝,还是有些困难。 这不,已经过了四月,萧染那里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还好楚言歌对此事也不是那么上心。 反正这个天下要抓自己的人那么多,虽然慕千凝给她的威胁最大,但是,不管怎么说,楚言歌也不是一个喜欢未雨绸缪的人。 既然慕千凝没有妨碍到她,她自然也不好傻到去找慕千凝的麻烦。 所以,这日,楚言歌看着萧染心事重重的模样,当下不由得道:“萧染,其实你也不用这般担心,我没事的,那慕千凝不是说了吗,她要我心甘情愿的和她回汴京。总之,她是强迫不了我了,那我们也就不用这般小心翼翼了。” 听了楚言歌对自己的宽慰,萧染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需要楚言歌来安慰自己了? “其实卫王殿下心中有数,言歌,你也不要多想。”高子弋坐在楚言歌和萧染的身旁,轻声说道。 高子弋的声音落下,萧染阴冷的视线便落在了高子弋的身上,对此,高子弋微微挑眉,表示自己很无辜。 “殿下,你可别这么看着我,高某以为,高某说的,都是实话。” 是实话,所以才会这么让人讨厌! 萧染冷冷的扫了高子弋一眼,然后对着楚言歌道:“我没事,我只是对荣子木的手段和实力,有了另一层认识。” 其实,慕千凝不过是一介暗卫,就能让萧染摸不着踪迹,所以,保不准荣子木还有其他更深厚的实力,是他不知道的。 到那时,他报了南唐的大仇之后,所剩的实力,还能护她周全吗? 想到这里,萧染下意识的望了楚言歌一眼。 看着楚言歌没心没肺的埋头喝茶,萧染的眼神微微一闪,随即移开。 对于萧染的反应,楚言歌或许没有察觉,但是高子弋确实实实在在的看清了的,所以,高子弋才会审视的看着萧染,微微皱眉。 萧染的身份,一直是个疑团,李璟都查不出来,高子弋就更加查不出来。说到底,高子弋也不过是个医者而已,虽然他也有挂名的皇室身份,但是,不管怎么说,高子弋也只是高季升的一个养子,手里的实权,或许比萧染还要少。 所以,如果萧染都不能保证楚言歌的安全,那他高子弋,又拿什么去保证呢? “我听说这一次陛下的生辰宴会,很是热闹,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去。”就在两个男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楚言歌忽然从茶杯里抬起头,撑着下巴,神色恹恹的说道。 天知道,她楚言歌有多么想去凑热闹啊。 “怎么?你想去?”萧染问道。 高子弋浅笑道:“言歌是御前行走的胞妹,按理来说,可以以家眷的身份,出席宴会。” “高公子对这些事情倒是了解。”萧染的话中有话。 “略知一二。”高子弋的表情很是无奈,拜托,好歹他也是皇室出身好吗? 看着高子弋和萧染之间你来我往的对话,楚言歌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两人若是不争吵两句,楚言歌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假的高子弋和萧染了。 “那这么说,我能去参加盛宴了?”楚言歌偏头看着高子弋。 高子弋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道:“陛下生辰,自然是要大宴群臣,到时候去皇宫的人何其多?谁会在乎你这个小丫头?” 楚言歌点点头,子弋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看着楚言歌对着高子弋一脸崇拜的样子,萧染的眸子微微一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转眼便到了李璟生辰的日子,这日一早,燕王府的书房里便传出了一阵谈论的声音。 “大哥,今日父皇的生辰,小妹听说,父皇可是想在此次寿辰上,替六弟选一门亲事。” 李永仪坐在李弘冀的下首,嘴角微微上扬,说出来的话,让李弘冀有些防备的抬起头。 “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风声吗?”李弘冀可从来不敢小看自己的这个妹妹。 李永仪微微一笑,然后轻声道:“这金陵城的风风雨雨,大哥不是也知道一些吗?” 看着李永仪了然于心的笑容,李弘冀便知道,李永仪说的是楚言歌与李从嘉之间的风言风语。 想到那些坊间的话本子,李弘冀的嘴角划过一抹嘲讽。 “哼,父皇确实是很看重那楚言歌,可是,从嘉可是他最为看重和喜爱的皇子,父皇不会将诸葛家的女子,指给自己最心疼的皇子的。”说到最心疼三个字的时候,李弘冀的声音,已经接近咬牙切齿了。 看重李弘冀一脸的不善,李永仪倒是难得的勾了勾唇,轻声道:“其实,大哥应该能够猜得到,父皇为六弟找的靠山是谁。” 第三百二十八章 盛宴(二) “哦?还望皇妹明示。”李弘冀抬头看向李永仪,眼里是戏谑。 “司徒周宗。”李永仪从嘴里,淡淡的吐出这司徒周宗四个字,李弘冀的面色,陡然一变。 “砰——!”只见李弘冀双手一拍案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哼,果然是周宗那个老匹夫!!”李弘冀的面色铁青,说出的声音也是阴冷无比。 李璟早看自己不顺眼,这件事李弘冀是明白清楚的,但是李弘冀怎么也没想到,李璟居然会给李从嘉找周宗这么一个靠山。 想来,李璟也是在忌惮着自己,毕竟,现在的李弘冀军权在握,颇得民心,又有高贵的身份,长幼有序,李璟不可能越过自己封李从嘉为太子。 可是,如果李从嘉有周宗这位颇有盛名的先帝旧臣为岳父,那事情……就难办了。 周宗从太祖李昇时便从政,后为太子太傅,门生遍布朝野,天下无不知晓南唐周宗的名声。 若是李从嘉娶了周宗的嫡女周娥皇,周宗无子,必定寄希望于周娥皇和李从嘉。 “不知大哥想怎么阻止这场婚事呢?”李永仪好整以暇的看着李弘冀,眼里布满了戏谑。 李弘冀此人,果真是勇猛有余,智计不足,否则也不至于被萧染耍得团团转。 想到这里,李永仪的眼底划过一抹嘲讽,萧染是吗?呵呵…… “阻止?不知皇妹有何指教?”李弘冀知道,论起算计人心,自己远远不如李永仪这位妹妹。 听了李弘冀的声音,李永仪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淡淡道:“这事儿……说来也简单。” “哦?简单?”李弘冀看向李永仪,眼里写满了疑惑,他自认不是个笨蛋,但是也明白这件事,并不简单。 只要李璟一声令下,那么,他们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因为……帝王,一言九鼎。 “大哥何必惊慌?这六弟不是已有心仪之人了吗?” 闻言,李弘冀的眼睛微微一眯,点头示意李永仪说下去。 见此,李永仪淡淡一笑,接着道:“大哥,若是六弟执意不娶周宗之女,不知周家会怎么想呢?” 看着李永仪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李弘冀的眸子微微一眯,随即道:“皇妹如此相帮,不知有何所求?” 李弘冀可不认为,李永仪是圣人。 果然,在李弘冀的话音落下之后,李永仪便道:“后周新帝登基,父皇必定会选和亲公主前往后周……妹妹可不想去汴京。” “不想去汴京?你可知你已经到了出阁的年龄?”李弘冀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李永仪,若说李永仪是为了给自己的母妃报仇,她大可出手对付完钟皇后便全身而退,何苦这般耽搁了自己? 最近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有的时候,李弘冀都看不清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哪方的人。 “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妹妹还有很多事情要在金陵完成,不想这么快离开。”况且,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去汴京去看那个人和他的妃子们。 “皇妹还真是让人看不透啊……”李弘冀若有所思的说道。 看着李弘冀怀疑的目光,李永仪的嘴角划过一抹嘲讽,随即道:“大哥不必如此怀疑妹妹,妹妹不过是在帮大哥想办法而已。大哥知道,妹妹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皇后一条命而已。” “钟皇后……好歹是本王的养母。”李弘冀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试探。 闻言,李永仪淡淡一笑,随即站起身,往书房的密室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道:“大哥最好想清楚,今晚就是父皇的寿辰了,若是妹妹猜的不错,父皇今晚,就会给六弟赐婚。” “今晚?”一听李永仪的声音,李弘冀便忍不住站起了身子。 闻言,李永仪回头看向李弘冀,轻声道:“是的,今晚。” 话音落下,李永仪便作势回头要离开。 这时,李弘冀连忙喊住了李永仪,沉声道:“皇妹!皇妹!” “大哥?还有什么事?”李永仪回头看着李弘冀。 李弘冀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道:“皇妹若是方便,还望皇妹能为本王分忧。” 见李弘冀妥协,李永仪的嘴角划过一抹胜利的弧度,随即道:“这是自然,大哥不必担心,这件事,妹妹会替你处理好的。” 话音落下,李永仪便转身走进了密道。 李弘冀贵为燕王,他都不能阻止这场婚事,李永仪自然也不能,她只是需要李弘冀的一个保证,保证他不会被李璟送去后周。 至于这周娥皇与李从嘉的婚事,李永仪若是尽力了,李弘冀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两人合作多年,李弘冀的把柄,李永仪还是有不少的。 是夜,长春殿外一片华灯璀璨,宫娥们来来去去,掌着宫灯,整个皇宫,像是天堂盛宴一般。 “陛下,今日可真是热闹非凡啊。”钟皇后今日穿的是一身凤袍,华贵逼人,坐在李璟的身侧,轻声细语的说道。 听了钟皇后的声音,李璟点点头,欣慰的看着长春殿内歌舞升平百官齐贺的场景,轻声道:“皇后费心了。” 说到底,这一切,还都是钟皇后安排的,所以,李璟这一声皇后费心,也不算是客气话。 得了李璟不咸不淡的夸奖,钟皇后的面色微微一红,随即道:“陛下,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钟皇后此话之后两人之间又沉默了半晌,钟皇后环视了一周也没有见到李从嘉的影子,这才问道:“陛下,从嘉还没来吗?” 闻言,李璟也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果真没有李从嘉的身影,李璟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眯,目光从李弘冀和李从瑾的身上一扫而过,随即沉声问道:“燕王,从嘉去何处了?” 闻言,李弘冀着实觉得冤枉,自己来长春殿之后,一直小心谨慎,怎么现在李从嘉不见了,还是要问他? 不过,尽管心中有所不满,李弘冀仍旧不敢与李璟争执,所以,他只好低着头,站起身,轻声道:“回父皇,儿臣不知。” 第三百二十九章 盛宴(三) “还不快派人出去找找??”李璟冷着脸吩咐道。 “是。”李弘冀的心似乎已经麻木了一般,对于李璟的各种刁难,现在的李弘冀,已经应对自如了。 萧染在一旁看着,眼底流出一丝笑意。就这么打压李弘冀吧,李璟越是对李弘冀不公,李弘冀就越不会与自己作对。 与此同时,御花园的小道处,李从嘉正与李永仪对坐饮茶。 其实,李从嘉是在宴席上被李永仪临时叫出来的,他对这位皇姐的行为感到不解,但是,终究不能拂了李永仪的面子,所以,也就跟着李永仪派来的宫女来到了御花园。 可是,等他坐到李永仪对面的时候,李永仪却恍若未见一般,一直低头调着自己的茶水。 等了半晌之后,李从嘉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然后道:“不知皇姐突然传召弟弟,是有什么事吗?” 李从嘉可不觉得,李永仪是真的找自己来喝茶的。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李永仪终于抬起头,审视的看了李从嘉一眼。 李从嘉被李永仪的目光看得一愣,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皇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闻言,李永仪轻笑一声,然后道:“六弟,近来京中的传闻,六弟可知晓一二?” 李永仪说的是京中传言,郑王会纳楚渊之妹楚言歌为王妃的事情。 看着李永仪淡笑的眉眼,若有若无的了然于心,李从嘉的眸子微微一眯,随即轻声道:“皇姐误会了,那些个,不过是流言蜚语而已。” 再说了,就算他想要娶楚言歌,楚渊也不会答应的。 “流言蜚语?呵呵......”李永仪笑着将身前的茶杯举起,轻噙了一口,然后吹了吹茶杯上浮起的茶叶,最后淡淡道:“楚女从海域而来,洒脱成性,模样娇倩可人,皇姐明白,这样的可人,自然颇得皇弟欢心。” 说到这里,李永仪忽然顿了顿,然后才道:“可是皇弟有没有想过,楚渊身份地位虽不低,但是来路不明,据说还曾是南汉人士,父皇会将那楚女,指给你为王妃吗?” “皇弟实在不明白皇姐的意思。”李从嘉有些警惕的看着李永仪,以前他怎么就没有注意,李永仪有这番善辩诡词的能力呢? “本宫的意思,皇弟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如今皇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父皇必定想着为皇弟找一个位高权重的泰山大人,这楚言歌,着实不会是皇弟的良配。”李永仪浅笑的说道。 就在李从嘉想出声否认他并不想娶楚言歌的时候,李永仪忽然道:“但是如果皇弟真心喜欢,想必父皇也不会阻止.......” 这时候,李从嘉抬头,惊讶的看着李永仪,可是李永仪却笑着道:“不会阻止,皇弟纳妾。” “纳妾??”李从嘉忽然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永仪。 如果说,他能给楚言歌一个正妃之位,或许,李从嘉会娶了楚言歌,可是,如果只是一个妾室,李从嘉宁愿,终身不娶。 “皇弟何必如此激动?其实皇弟也该明白,楚女身份低微,能做郑王府的妾室,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够了!!”李从嘉忽然出声打断了李永仪的声音,李永仪抬头,也不恼怒,只是平淡的道:“皇弟息怒,皇姐所说,皆是事实,皇弟以为呢?” 闻言,李从嘉有些颓然的跌坐在位置上,是的,他何尝不知道李永仪说的是事实,可是,他怎么能接受旁人说他的歌儿,身份低微配不上自己呢? 若说配不上,他李从嘉除了这个无法摆脱的皇族身份之外,他哪一点,能够得到楚言歌的欢喜呢? “但是,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李永仪轻飘飘的看了李从嘉一眼,然后继续道:“皇弟也知道,父皇最疼爱的,就是你了........若是父皇指婚,皇弟不允,想必父皇也会退让一二。等到皇弟及冠,父皇考虑到皇弟的府中无人主持后院,肯定会考虑那楚女的。” “你让本王........抗旨?”李从嘉审视的望了李永仪一眼,然后沉声说道。 抗旨,这件事,他李从嘉倒是从来没有做过,因为.........在李璟下诏之前,往往会事先考虑李从嘉的心思。 对此,李从嘉不是不感激,相反,他是太感激了,所以,才一直对自己的父皇母后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分差池。 如今李永仪却让他在李璟的盛宴之上,公然抗旨,不遵君令........李从嘉觉得,他真是很难做出决断。 “皇弟,若是你真不喜欢,父皇又岂能逼着你去娶别人?”说完之后,李永仪便站起身,不急不缓的离开了御花园。 等李永仪走得远了,李从嘉才颓然的坐在了石凳上,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抗旨还是遵从父皇的意思?究竟........应该怎么办? 李永仪走出御花园,她身旁的宫女便小心的扶住她,李永仪有些警惕的望了眼前的宫女一眼,看着她手上因练剑而起的茧子,眸子微微一眯。 “你是谁??”李永仪的声音有些惊恐,在皇宫重地,眼前这个女子,居然一直藏在自己的身边。 “公主不必惊慌,属下是荣先生派来的人。”宫女淡淡的说道。 “荣先生??”李永仪的声音,稍微平静了一下。 这时,宫女忽然又道:“公主这般欺骗郑王,又周旋于燕王,为的是什么?属下听说,郑王李从嘉,可是一直性格软弱,他有那个胆子违抗圣命吗?” “违抗圣命?那倒不至于。”这个时候,李永仪已经恢复了平静。 “哦?难道刚才属下听到的,不是公主真实的想法?” 李永仪轻笑的看了宫女一眼,然后轻声道:“非也,这是一箭双雕。如果李从嘉违抗圣旨,不娶周宗长女,自然是最好。可是,如果他不违抗圣旨,那楚言歌与郑王府的关系,将会疏远.........驭灵神女不再站在南唐这边,不正是姑娘来此的目的吗?” 第三百三十章 盛宴(四) 说完之后,李永仪淡淡的扫了身旁的宫女一眼,然后主动的同宫女拉开了一段距离,目光沉静的看着她。 李永仪今日穿的是一身月华锦衫,在朦胧的月光下,像是笼罩着一层月华,光晕迷人。 宫女淡淡的抬起头,凝视着李永仪的双眼,轻声道:“公主果然好眼力。”宫女淡然一笑,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露出了一张绝美却透着几分冰冷的容颜。 “慕千凝,久违了。”李永仪冷冷的看着眼前沉静薄凉的女子,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冷声问候道。 在李永仪以李长宁之名跟随荣子木之前,她就听说过荣子木身边有一个武功极高的暗卫,名叫慕千凝。 可是,她一直没有办法离开南唐皇宫,对这位久居汴京的暗卫也是所知有限,因此,久仰大名以来,这一次,倒真是李长宁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慕千凝。 听着李永仪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慕千凝的眸子微微一缩,随即轻声道:“公主是怎么知道属下的身份的?”慕千凝一直自称属下,但李永仪知道,在这位慕千凝的心中,自己的地位怕也是不高的。 “就在刚才,你的眼神让我看穿了你的身份,你的眼里,是冰冷的杀意。”或者说,是目空一切,将生命看在尘埃里的不屑。 慕千凝的这种目光,李长宁从未见过,就连荣子木的眼里,都不曾是这种目光。 “公主果然不愧是荣先生的左膀右臂。”说这话的时候,慕千凝的语气里仍旧没有丝毫的起伏,所以,李永仪也不知道慕千凝究竟是什么意思。 “荣先生找你来金陵城做什么?难道.......荣先生不相信本宫吗?”看着慕千凝的眼睛,李永仪沉声质问道。 在李永仪的心里,荣子木可是一个办事滴水不漏的人,此次他派来慕千凝,想必是有一件大事是她李长宁无法完成的。 “先生的意思是,在明年驭灵神女及笄之前,将人带离金陵城。”慕千凝也不和李永仪啰嗦,径自的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带离金陵城??荣先生可知道,楚言歌是李璟派人看住的人。”莫说金陵城是李璟的地盘,就是别处,盯在楚言歌身上的目光也不下十方势力,想要悄无声息的将楚言歌带入汴京,不得不说,荣子木真是高看了她们。 “先生自然知道这件事,但是公主也知道,既然先生想要办成这件事,那就没有办不成的。”慕千凝看着李永仪,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然后缓步走近李永仪。 看着越渐逼近的慕千凝,李永仪浑身的汗毛都忍不住立了起来,但是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般狼狈,李永仪还是强自镇定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慕千凝靠近自己。 “公主,这世上,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事在人为。”说完之后,慕千凝便倒退了几步,拉开了自己与李永仪的距离,然后轻声道:“公主,天色已晚,公主还是早些去宴会吧。公主的宫女被属下扔在了御花园,想必不过多时就会被人发现了,到时候还望公主帮属下解决一下这件事。至于其他,千凝这里若是有进展,会通知公主的。” 慕千凝的话音落下之后,李永仪还没来得及开口,慕千凝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不见踪迹。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李永仪的眼睛微微眯起,身上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慕千凝身上的气息,还真是如死人从地狱爬上来一般,阴森诡异,让人的灵魂深处,止不住的颤抖。纵然是她李长宁,杀人无数,唯利是图,仍旧抵不住慕千凝身上的死亡气息。 果然,人生来,就是怕死的。 就在李永仪与慕千凝之间对话的时候,楚言歌和楚渊正从南宫门进入皇宫。 看着宫门口一直往内挂上的五彩缤纷的灯,楚言歌的眼里不停的冒着小星星,皇宫真是好漂亮啊,难怪.......这么多人都想做皇帝。 “言歌,一会儿进了陛下的前殿,你的眼珠子怕是要掉下来。”就在楚言歌心中感叹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戏谑,楚言歌回头,恨恨的瞪了高子弋一眼。 原来,高子弋作为郑王李从嘉的救命恩人,也被李璟邀请来做了宾客。 其实,李璟哪里是念在高子弋救过李从嘉的份上才将他请来的?李璟分明是看在高子弋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上,才将高子弋请来的。 高子弋是天下第一神医,又是经商的天才,其产业遍布天下,现在李璟的几位公主都到了适婚之龄,若是能将高子弋纳为东床快婿,那岂不是将天下近一半的产业都握在了手中? 只是李璟的算盘打得好,高子弋也不是笨蛋,他既是高季升的养子,府下的权力自然不尽数在他的手中,莫说他不想做李璟的摇钱树,就是想,他也做不了。 因为,现在的高家,还是高季升说了算。 “哼,子弋你就知道取笑我!”楚言歌瞪着高子弋说道。 闻言,高子弋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看着高子弋和楚言歌之间的对话,楚渊微微皱眉,刚想说些什么训斥楚言歌,这时,前方的一抹青影却夺了三人的目光。 看着那缓慢的从灯光里走出来的青色蟒袍身影,楚言歌的眼角一展,朗声道:“从嘉哥哥!” “歌儿!哥哥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许这么叫王爷!”听了楚渊的斥责,楚言歌的嘴角一歪,轻轻的哼了两声,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楚渊。 没错,现在是在皇宫里,她确实不应该没大没小,没尊卑! 看着楚言歌气鼓鼓的样子,李从嘉的嘴角微微一勾,随即道:“楚兄,我想单独找歌儿说一会儿话,行吗?” 此言一出,不止楚渊有些惊讶,就连高子弋都挑了挑眉。 “郑王殿下,这可是宫中。”高子弋的言外之意便是,这是宫中你都不顾忌,难怪外面的谣言传得绘声绘色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盛宴(五) 只是高子弋也明白,这件事,还轮不着他管,或许,某位醋王会想掐死李从嘉吧? “我只是找歌儿谈一些正事。”李从嘉对着高子弋道。 正事,楚言歌恐怕就没有正事。 但是,既然李从嘉已经这么说了,楚渊自然不会阻拦。 “王爷请。”楚渊对着李从嘉微微颔首,然后看了楚言歌一眼,轻声道:“歌儿,今日是陛下寿辰,不可胡闹。” “嗯嗯。”楚言歌对着楚渊点点头,她自然不会这么没轻没重的。 不知为何,楚渊看着楚言歌点头,心中总有些凉飕飕的。 但是,楚渊还是转身离开了原地,有李从嘉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楚渊都走了,高子弋自然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所以,高子弋轻轻的拍了拍楚言歌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惹事之后便快速的跟上了楚渊的步伐。 楚渊和高子弋走后,李从嘉带着楚言歌来到皇宫的一处角落,两人面对而站。 “从嘉哥哥,有什么事吗?”楚言歌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着皇宫重地怎么没有多少士兵把守。 这时,李从嘉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歌儿,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嗯?”楚言歌抬起头,然后轻声问道:“什么事啊?” “你……可愿意……”话到嘴边,李从嘉却发现,自己真的说不出来。 “从嘉哥哥,什么事啊?”楚言歌觉得,李从嘉实在没有必要吞吞吐吐的,在她看来,李从嘉跟自己,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才对。 “歌儿,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高子弋?”李从嘉决定用一种婉转的问法,他想知道,楚言歌是不是还喜欢高子弋,毕竟楚言歌还小,心思变幻快一些,也是正常的。 听了李从嘉的问话,楚言歌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从嘉哥哥,你听谁说的?我怎么可能喜欢子弋呢?” 笑完之后,楚言歌发现李从嘉正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楚言歌不由得直起身子,轻飘飘的看了李从嘉一眼,然后走近道:“从嘉哥哥,我只当子弋是朋友,不会喜欢他的。” “真的……..?”李从嘉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看着李从嘉有些闪烁的目光,楚言歌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径自的点点头,郑重的说道:“是!我不喜欢子弋。” 她喜欢的可是萧染,不喜欢子弋,肯定不算是撒谎啊。 看着楚言歌生动的眉眼在自己的眼前跳跃,李从嘉只觉得,他的心,似乎渐渐的回升了,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安静祥和。 原来,一直以来,她喜欢的,不是高子弋。 可是,如果不是高子弋,她会喜欢谁呢?是………他吗?李从嘉不敢想。 “那歌儿,你……有没有听到京中的传言?”李从嘉决定,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下楚言歌的态度,因为,他不想弄得楚言歌尴尬。 “传言?从嘉哥哥说的是什么?”楚言歌先是一愣,随即偏头问着李从嘉。 是什么?李从嘉的眸光微微一动,随即道:“就是……之前,说你在我府中出入,即将为郑王妃的传言……” 李从嘉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楚言歌的脸色。 谁知楚言歌并不在意,只是笑道:“哎呀,从嘉哥哥,那些人知道什么啊,我不会在乎的。” “不会在乎?”李从嘉紧紧的盯着楚言歌的眼睛,楚言歌一愣,随即道:“对啊,不在乎啊,都是一些传言嘛。” 在楚言歌的心中,李从嘉是她的兄长,这辈子都是她的兄长,自然不会去管什么无厘头的传言。 “歌儿,你不在乎,是因为……”是因为你喜欢我吗?这句话,李从嘉始终问不出口。 “从嘉哥哥?”楚言歌抬头看向李从嘉,可是,在李从嘉还未开口之时,李弘冀便带人找到了他们。 “六弟!”李弘冀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吓得楚言歌浑身一震。 李从嘉回头,看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李弘冀和他带来的侍从。 “大哥?”李从嘉微微皱眉,他可不觉得,这位大哥是趁着宴席,来这里散步的。 “从嘉,父皇找你。”李弘冀的目光从楚言歌的身上快速略过,也不过问李从嘉和楚言歌为什么会私下在这里幽会。 对于这位燕王殿下,楚言歌是有本能的害怕的,所以,在李弘冀开口的时候,楚言歌始终低着头,努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父皇找我?”李从嘉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个时候,李璟为什么会找自己呢? 看着李从嘉微皱的眉头,李弘冀似笑非笑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道:“恐怕……是楚姑娘不怎么喜欢的事情。” “我?”听到李弘冀提及自己,楚言歌这才抬起头,看向李弘冀的同时,已经问出了口。 “是啊,楚姑娘.......” “大哥,既然父皇传召,那我们走吧。”李从嘉想,他大概已经猜出了李弘冀想说什么,所以他才径自的打断了李弘冀的声音。 不管楚言歌对自己有没有那种心思,李从嘉觉得,他都不想让楚言歌知道李璟即将赐婚自己的事情。 听着李从嘉出声阻止自己,李弘冀的眸光微微一闪,轻飘飘的望了李从嘉一眼,然后道:“好,走吧。” 说完,李弘冀便侧身为李从嘉让了一个位置,李从嘉从李弘冀的身旁走过,楚言歌也连忙跟了上去。 宴席设在长春殿,李从嘉出来散步走得并不远,所以,没过一会儿,他们一行人便到了长春殿。 因为楚言歌身份不高,所以,在进入宫门的时候就被太监拦了下来。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虽然楚言歌是跟在李从嘉身后的,但是宫中的太监可不常出门,自然不知道李从嘉和楚言歌之间的传闻。 在这些太监看来,李从嘉与楚言歌,应该是两个并不相识的人。 “她是本王带来的。”就在太监拦住楚言歌的时候,一道男声忽然响起。 第三百三十二章 盛宴(六) “卫王殿下。”守卫的太监对着来人行礼,正是萧染。 “四弟?”在太监对萧染行礼的时候,李弘冀站在李从嘉的身旁,冷冷的开口。 闻言,萧染抬头,淡淡的望了李弘冀一眼,然后道:“大哥,这楚小姐是御前行走的妹妹,前些日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这盛宴父皇也邀请了楚小姐,所以,本王就自作主张带着楚小姐进内殿了。” 说完之后,萧染也不看李弘冀和李从嘉的神情,径自的便上前拉住楚言歌的手。 这厢,楚言歌还来不及挣扎,人就已经被萧染拉进了长春殿的宫门。 等走到无人的地方,楚言歌这才看向萧染,甩开他的手,沉声道:“萧染,这是皇宫!” 萧染枕着手臂,懒洋洋的道:“是,我知道这是皇宫重地,但是,今日李璟生辰,百臣恭贺,谁会注意到我们啊?” “什么李璟,陛下可是你的父皇!”楚言歌有些不满的看着萧染,这般口无遮拦,也不怕祸从口出。 “父皇?”提起李璟,萧染总是有一些不以为然,对此,楚言歌是不知其中的原因。但是,楚言歌也不得不提醒萧染谨言慎行,毕竟身在皇家,自身的克己复礼,最为重要。 “好了言歌,我们不说这些,今日长春殿可热闹得紧,城中有些噱头的官家小姐们,今日都会在长春殿里崭露头角。你不是最爱热闹吗?今日正好饱了眼福。” 说着萧染便拉着楚言歌要往长春殿的内殿去,这时,楚言歌忽然顿住脚步,拉了拉萧染的衣角,轻声道:“可是我的地位低微,不能进内殿。” “你和我一起啊?”萧染有些疑惑了,难道是刚才,他说的话不够清楚明了吗? 就在萧染皱眉的时候,楚言歌忽然道:“可是……可是我以什么身份进去啊?金陵城的人可都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况且,自从知道了金陵城里有关于自己和李从嘉的传言之后,楚言歌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虽然南唐礼教并不森严,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宽和。 对于未出阁的女子,礼教还是十分严苛的。 之前她与李从嘉之间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若是加上萧染的事情,那她楚言歌就真的不用在金陵城混了。 看着楚言歌担忧的面容,萧染不用想也知道楚言歌在想什么,所以,他只好耐心的同楚言歌解释道:“言歌,你进去之后,我就说你是我的婢女,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婢女的。”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楚言歌的身份,但是李璟毕竟没有仔仔细细的看过楚言歌,在众人皆贺的情况下,李璟哪里会注意那么多? “真的?”楚言歌刚想松口,随即想到楚渊还在内殿,当下不由得有停住了脚步。 萧染回头看着楚言歌,轻声问道:“怎么了?” 楚言歌有些难为情的道:“萧染,我哥哥……他就在陛下的身边啊。” “你哥哥?”萧染多少有些不在意,楚渊不过是个有些拳脚功夫的人而已,在萧染的眼里,他能一个揍俩。 之前若不是看在楚言歌的面子上,萧染怎么会对楚渊一再退让? 经过萧染的软磨硬泡,楚言歌最终还是跟着萧染走进了内殿。 等他们走进内殿的时候,李从嘉和李弘冀早已入座,所以,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言歌和萧染的身上。 在这一刻,楚言歌的心中真是充满了后悔,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萧染……明明,明明她知道,楚渊在内殿。 果然,在楚言歌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便感受到了龙椅旁的一束目光,那束目光落在楚言歌的头顶,让她的身心如受煎熬。 “你别怕,楚渊不会揭穿你的。”楚渊的目光和楚言歌的害怕萧染都感受到了,但是,就算楚渊看到了又如何,现在是李璟的生辰宴,楚渊还能将楚言歌抓了走不成? 有恃无恐的浮生公子拉着楚言歌落座,楚渊的目光只是一闪便移开了去。 萧染这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拿楚言歌的性命来开玩笑,很好…… “陛下,既然诸皇子都来齐了,那便开席吧?”就在楚渊出神的时候,李璟身旁的太监俯身在李璟的身畔,轻声询问道。 听了那太监的声音,李璟的目光从李弘冀和李从嘉的身上略过,在看向李从瑾的时候微微一顿,不过那种变化转瞬即逝,并没有人注意到。 “开宴吧。”李璟的声音不大,但是长春殿内的人都听清了,至于殿外的家属,自然有太监代为传达李璟的意思。 寿宴极其繁复,表演也是以歌舞为主,等到众人都吃得意兴阑珊之时,李从嘉对面的一个老臣忽然站起身,拱手走到长春殿中。 看着那老臣走出来,楚言歌下意识的朝他望去。 看着楚言歌的目光所落之处,萧染还以为她对那个老臣有些兴趣,所以,萧染便在一旁当起了解说官。 “言歌,那位是早年的太子太傅,现在的司徒大人,周宗。” 说起周宗,在南唐便是无人不知的忠臣,曾跟随先帝创下基业,后来为李璟的老师。 因为监考过几届的科举,所以,南唐的朝中有大半是周宗的门生,说起来,周宗也是一个极其有威望的人。 这样的人,楚言歌就算没有见过,但还是有听过周宗的大名的。 特别是,楚言歌与周宗的两个女儿,都还有些交集。 就在楚言歌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宗已经沉声开口。 “陛下!”周宗站在李璟的殿下,拱手道。 见周宗出席,李璟连忙询问道:“不知老师有何事?” 若是旁人打断了自己的歌舞,李璟肯定会大发雷霆,但是这人是自己的启蒙恩师,自然另当别论。 这时,楚言歌也盯着周宗,似乎很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陛下,老臣的女儿娥皇想为陛下弹奏一曲,以贺陛下,万岁千秋。”周宗笑看着李璟,朗声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琵琶祝寿(一) “哦?娥皇?”对于周娥皇这个名字,李璟觉得颇为耳熟,但是却并不记得。 这时,原本坐在周宗身旁的一位红衣女子站起身,缓步移向周宗身旁的位置。 楚言歌顺着周娥皇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了一身鹅黄衣衫的周书岚。 楚言歌对着周书岚浅浅一笑,周书岚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 “怎么?你认识她?”萧染时刻注意着楚言歌的神情,自然看见了楚言歌与周书岚在打招呼。 听到萧染疑惑的询问,楚言歌微微挑眉,轻声道:“是啊,周家的二小姐。” “那你认识那周娥皇吗?”萧染的嘴角往周娥皇的方向偏了一下。 楚言歌顺势望去,正好看见了抱着一块琵琶的周娥皇,也就是周宪。 “认识。”显然,楚言歌的兴致并不高。 对于周宪这人,楚言歌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总觉得她与周宪之间,有些气场不和。 总而言之,就是有周宪在的地方,楚言歌总是会感到些许的不适应。 “看来言歌并不喜欢这位金陵第一美人。”萧染笑着端起手边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金陵第一美人?楚言歌朝周宪的方向看去,撑着下巴端详了许久,最终点点头,轻声道:“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周宪的美,确实不止是皮相,她浑身上下透出的,都是高贵雍容,不可逼视。 就在周宪给李璟行礼的时候,长春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内殿里的人,包括李璟都不由得往外看去。 “出了什么事?”李璟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十分不满。 究竟有谁敢在他的寿宴上闹事? 李璟派出的太监还未来得及走出殿门,一身褐色蟒袍的李宣远便带着幻凌走进了长春殿。 看着李宣远嘴角噙着的一抹邪笑,楚言歌的身体不由得抖了一抖。 这位保宁王还真是一个人才,如此重要的日子,居然酒过三巡才到。 看着李景达和李景遂下方空着的位置,楚言歌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李宣远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个时候就不说了,居然还将幻凌带来了。 虽然幻凌是保宁王侧妃,但是终究不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如此盛宴,李宣远居然带着幻凌来参加?不是公然藐视皇威吗? “皇兄大寿,臣弟来迟,还望皇兄见谅!”这一次,李宣远倒是对着李璟,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臣妾恭贺陛下,万寿无疆。”幻凌跟在李宣远的身侧,对着李璟行了个礼。 看着眼前的两人,李璟的嘴角微微一抽。 因为先帝留下的圣旨,李璟对他的兄弟们都一直客客气气的,只要他们不犯什么大错,李璟都不会治罪于他们。 可是眼下,李宣远实在是过于放肆,眼看着李璟的怒气就要压制不住,李宣远连忙道:“皇兄,臣弟来得晚了,不知周大人这是干嘛呢?”李宣远的话语虽说是对周宗说的,但是视线却是落在周娥皇身上的。 都说周娥皇是金陵城的第一美人,他不多看两眼,怎么对得起保宁王的登徒子之名? 就在李宣远看向周娥皇的时候,幻凌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望了李璟一眼,发现李璟的面色虽然不好,但是显然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周宗的身上。 “娥皇想着为朕抚弹一曲,你来得倒是及时。”在这大殿之上,若是当着周宗的面治了李宣远的罪,倒是不好。 所以,李璟才会选择退让。 只是,李璟的退让在李宣远看来,倒是一文不值。 不过,李宣远既然不是个蠢笨之人,自然明白,当退则退的道理。反正他失格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至于李璟,他想要圣明,那自己就成全他好了。 想到这里,李宣远的嘴角划过一抹淡笑,李璟不是个聪明的君主,但是却极其在意名声。这也是多年以来,他李宣远的浪荡名声渐渐鹊起的原因。 只见李宣远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看着手持琵琶婀娜多姿的周娥皇,轻笑道:“如此,本王倒是有耳福了。” 看着李宣远露骨的眼神,周宪的眸光微微一动,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承蒙王爷厚爱。” 虽然对于这位风流倜傥的保宁王也有些心动,但是周宪绝不是一个被美色迷惑的人。 李宣远在金陵城中人心尽失,而且府中还有幻凌这么一个尤物,周宪的目光,自然不会在李宣远的身上。 看着周宪微微闪烁的目光,李宣远不用去猜测也明白,周宪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只是,对于这些东西,李宣远向来不看重,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在瞥见楚言歌的时候,李宣远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因为,楚言歌的身旁,是声名大噪的卫王殿下李从瑾,李宣远微微挑眉,他怎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从瑾与楚言歌相熟了? 顺着李宣远的目光看去,幻凌自然也注意到了楚言歌和萧染,只是幻凌没有李宣远那般惊讶,她只是幽幽的将目光投向李从嘉,希望李从嘉能够注意到自己。 可是,此时李从嘉的眼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幻凌有些幽怨的看着李从嘉,只是一眼,李从嘉便抬起头,看着幻凌的模样,微微皱眉。 “好了,既然来了,就入座吧。”李璟看着李宣远几人的眼神来往,倒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点头,然后让李宣远这个苍蝇入座。 没错,在李璟的眼里,叽叽喳喳又碍眼的李宣远,就是拍不死的苍蝇。 李宣远入座之后,周娥皇便翩翩的来到内殿中央,手持一把古朴的檀香琵琶,盈盈秋目看着李璟,轻声道:“陛下,臣女愿以一首琵琶曲为陛下贺寿。” 看着周娥皇楚楚动人的样子,李璟淡淡的点头,然后道:“好,周卿的女儿还真是多才多艺。” 听了李璟不走心的夸耀,周宗笑着点头,然后说了一声多谢陛下。 就在这时,一道如潺潺流水的清丽曲子,渐渐的传出。 第三百三十四章 琵琶祝寿(二) 美人弹曲,如高山流水,山涧瀑布,美妙不可言明。 时而那点点石滴入河,清晰可闻。时而如鹦鹉题鸣,悦耳动人。时而如猿猴啼血,悲壮如号。 就在众人都沉浸于周宪的曲子中时,忽然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只见周宪的身前忽然出现一片血雾,惊得众人站起身,就连楚言歌都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当所有人看向殿中的时候,周宪的身子,已经倒在了地上,胸口处,还有一大片鲜血。 “娥皇!!”周宗年迈,但是一见周宪身受重伤,脚下便如生风一般朝周宪的方向奔去。 “快!禁军何在??”李璟震怒,在长春殿内,就能出现这等离奇的事情,李璟真是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 就在长春殿内一片混乱的时候,楚言歌忽然凑近萧染,这个时候的楚言歌,显得异常冷静。 “萧染,你看见是怎么回事了吗?”楚言歌知道,如果这个殿中有谁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必定是萧染无疑。 果然,在楚言歌问出口的时候,萧染便皱起了眉头,目光直直的盯着坐在他对面的李宣远和幻凌。 此时的李宣远,虽然没有如往常一般没规矩的歪坐在位置上,但是礼仪也绝不算好。 这时,似乎感受到了萧染的目光,李宣远抬头朝萧染看去,只是一瞬间的接触,萧染便移开了目光。 “王爷?怎么了?”幻凌见李宣远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李从瑾,幻凌便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句。 听了幻凌的声音,李宣远微微勾唇,随即轻声道:“无事。”这个卫王,他真是需要调查一下了……李宣远可不觉得,萧染的那一道目光,只是巧合。 “娥皇!娥皇!”周宗半蹲在周娥皇的身旁,想要伸手去扶她,却又怕自己伤害到她。其实,可能最重要的原因是,周宗怕……他接触到周娥皇的时候,会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周卿,你先不要着急!太医呢?还不快传太医!?”眼见着周娥皇始终没有动静,胸口的血迹已经越来越多,就连李璟都忍不住为周娥皇捏了一把汗。 “父皇,高公子不是在这里吗?”关键时刻,还是李从嘉提醒了李璟。 闻言,李璟果然看向下首的高子弋,忙声道:“高公子,请快看一下周小姐……是否,安好。” 其实,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李璟都有些无奈。眼看着周娥皇胸前的血迹,李璟实在不敢说,周娥皇无事。 既然李璟都已经开口了,高子弋自然不好推辞。 只是此刻的高子弋心中真的忍不住骂娘,他好不容易想出来凑凑热闹,没想到居然遇到这种事情,难道真的是……时也命也? “是,草民遵旨。”高子弋站起身,对着李璟行了个礼,然后抬起脚走近周娥皇。 看着眼前的天下第一神医,周宗连忙让开路,焦急的道:“高公子,你可要……救救我娥皇啊……” 周宗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想来也是真的心疼周娥皇。 “周大人,还望节哀。”高子弋蹲下身子,用手在周娥皇的鼻翼处探了探,发现周娥皇已经没有呼吸之后,高子弋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站起身,有些歉意的看着周宗。 其实,如果周娥皇尚有一丝声息,或许他高子弋真的能将人救回来,但是事实是,周娥皇已经没了气息。 想来,在之前倒下的那一刻,周娥皇的心脉已经被刺穿。 只是,在这大殿之中,有谁有那个能耐呢?悄无声息的杀人于无形…… 会是萧染吗?高子弋的目光移向萧染,毕竟……在这大殿之中,武功至高的人,高子弋只知道萧染一个人。 接触到高子弋投来的审视的目光,萧染微微皱眉,有些无所谓的别开了头。 这件事,才不是他做的呢,他与周娥皇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还不屑于动手。 倒是李宣远……这位南王,为什么要杀周娥皇呢?萧染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了。 就在萧染歪着脑袋思索的时候,楚言歌的目光正落在周书岚的脸上。 按理来说,周书岚是周娥皇的庶妹,周娥皇出了事,周书岚怎么也会有些担忧才对。 但是,此时此刻,周书岚一直端庄的坐在原来的位置,神色之间,没有半点变化。 难道……只要一触到心中的想法,楚言歌就不敢再细想。不会的,楚言歌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书岚姐姐一定不会是那样的人…… “你在想什么呢?”萧染看着楚言歌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轻声问道。 “我.......我没事。”楚言歌摇摇头,为了避免萧染担忧,楚言歌还是选择了沉默。 周书岚......这件事,还是让她自己慢慢查吧。 如果周书岚真的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样子,楚言歌简直不敢想,自己会怎么办。 “娥皇!!” 听了高子弋毫不留情的判断,周宗感觉整个人都被抽干了精力一般,他实在不敢相信,适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看着周娥皇胸前的一片血雾,周宗的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他最尊贵的女儿,南唐至高位的女子,今日,居然在长春殿内,被刺杀了......... “高公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这个时候,李璟也抖着胆子走了下来,看着周娥皇惨白的面色和胸前的一片血迹,李璟不由得皱了皱眉。 闻言,高子弋回头看着李璟,沉沉的摇了摇头。 心脉已碎,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看着高子弋摇头,李璟也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周娥皇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出了这种事,他该怎么宽慰这位老臣呢? 就在李璟伤脑筋的时候,钟皇后也脸色惨白的被李永姗搀扶着走了下来。 “娥皇........”钟皇后看着血泊之中的周娥皇,有些遗憾的闭上了眼睛。 周娥皇可是她为李从嘉找好的,最好的姻缘,现在怎么就........ 第三百三十五章 疑案(一) “陛下……怎么会……?”钟皇后楚楚可怜的看着李璟,似乎也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倒了。 “来人!”李璟没有搭理钟皇后,但是,李璟却不会不在乎周宗的想法,如今周娥皇在长春殿内被人悄无声息的杀了,李璟若是不给周宗一个交代,恐怕,他就会失去一个老臣的心了。 “陛下!”自从罗延原因为李从深的那件事被贬之后便一直没有复职,现在的禁军统领是李弘冀提拔起来的一个徐家的后人,李璟记得,那人似乎是叫徐志生。 “去将宫门封锁了,这件事,今晚,朕就要一个答案!”其实,也不是李璟非要一个答案,而是,他需要以这件事的态度来给周宗一个答案。 “多谢陛下。”果然,周宗一听李璟的态度,面上的悲痛都少了一些。 “是,陛下。”徐志生拿着这件事情也很头痛,能在长春殿内杀人于无形,显然这个人的手段已经超乎常人的想象。 加上今日出入皇宫的人数不胜数,他要如何在这么多人里找出那个刺客? 一想到自己上任不久就遇到这种事情,徐志生对罗延原的同情也少了很多。 徐志生带人进了长春殿之后,李璟便重新回到了龙椅上,钟皇后是后宫之主,自然不能缺席。 所以,尽管钟皇后的心中有些害怕,但她还是麻着胆子坐在了李璟的身旁。 “查,给朕彻查,这大殿里的人,没有朕的命令,都不准走!”李璟的声音在长春殿内沉沉的响起,砸在众人的心头,像是一道钟声,空谷悲戚。 “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情,我就不让你来了。”殿下,萧染对着楚言歌悄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没好气的瞪了萧染一眼,他还有脸说,若不是他,自己现在的处境会这么尴尬吗? “行了,现在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发展,现在你我的身份都很尴尬,还是少说话吧。”楚言歌低声警告着萧染。 闻言,萧染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然后状似不经意的将目光从李宣远的脸上一划而过。 李宣远的胆子着实太大了,居然敢在长春殿内动手,想来他萧染也不能说自己是天下第一肆意妄为了。 要说起自由,这李宣远怕是比自己要自由得多。 李宣远不念帝位,在西北之地有一世盛名,即便往后不能在金陵城待下去了,李宣远也可以回西北去做自己的帝王,何不逍遥? 所以,萧染才更看不明白李宣远今日的所作所为,显然,李宣远在萧染的眼里,是个不顾后果的人不错,但是,李宣远还不是蠢笨之人。 杀了周娥皇对李宣远并没有好处,而李宣远不但杀了,还在长春殿内动手,这件事李璟不会轻易放过,而李宣远,又打算怎么收场呢? 就在萧染冥思苦想的时候,周书岚忽然站起身,走到周宗的身旁,面带悲戚,低声道:“父亲……节哀。” 周书岚的声音刚刚落下,周夫人便从殿外跑了进来。 “娥皇!!娥皇!!”周夫人的脚下虚浮,显然已经知道了周娥皇遇害的消息,否则不至于在御前这般失态。 之前周夫人因为带着周家的三小姐,所以就没有与周宗一起入大殿,可是谁知,在周夫人没有进长春殿的时候,周娥皇会出了这种事。 “是你!是你这个灾星!是你害了我的娥皇!!”只见周夫人看到周娥皇的死状之时,整个人都如同疯癫一般朝周书岚靠近,伸手捶打着周书岚的身子。 周宗站在周夫人的旁边,看着周夫人的举动,眉心处的痛心更加明显。 “夫人!夫人!”周宗赶在周夫人即将当着圣前的面甩给周书岚一巴掌前拦住了周夫人,并且不忘安慰道:“夫人,娥皇的事,不怪书岚……夫人,这是圣前,千万不可失礼。” 也不知道周夫人有没有听见周宗的后面一句话,总之,周夫人一手推开周宗,然后恨恨的瞪了周书岚一眼,转身去看周娥皇,眼里顿时浸满了泪水。 “说来这周夫人也真是偏心,周书岚好歹也喊她一句母亲,怎么周娥皇出了事,反而将脏水泼到二小姐身上呢?”李弘冀在李从嘉的身边幽幽的说道。 闻言,李从嘉并没有回答李弘冀,只当李弘冀是在自言自语。 见此,李弘冀有些意兴阑珊的勾了勾唇,他还以为,李从嘉会为周家说些什么呢。 “娥皇……我的儿啊……娥皇……”周夫人在长春殿内不停的哭着,哭到最后,就连李璟都忍不住抽了抽眉角。 今日是他的生辰,不但出了这等大事,周夫人还一直悲悲戚戚的哭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李璟死了呢。 “陛下。”就在李璟忍不住的时候,徐志生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黑布口袋。 看着徐志生手中的口袋,李璟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冷声问道:“那是何物?” 徐志生将手中的口袋放在殿前,示意身后的手下将袋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众武器,最显眼的就是一个铁制的箭弩,箭弩锋利的前端带着血迹,与周娥皇身前的鲜血,一般无二。 看着徐志生手中的凶器,周夫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抽泣的道:“这……这是?箭弩?” 是了,北边的箭弩能够一箭穿心,让人死得悄无声息。 似乎是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李璟看向高子弋,沉声道:“高公子,还劳烦你看看,周小姐是否死于箭弩之下?” 闻言,高子弋低头称是,然后越过已近疯狂的周夫人,看着周娥皇胸前的一大片血迹,微微皱眉。 看那血迹,应该是箭弩所伤,可是……高子弋可不觉得,这世间有什么人可以在悄无声息中用箭弩杀人,除非……那个人有强大的内功。 想到这里,高子弋忍不住再次扫了萧染一眼,在这长春殿内,有如此高强内功的人,似乎只有萧染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疑案(二) 高子弋隐晦的目光,萧染不是没有注意到,就是因为注意到了,所以……萧染才更生气。 这个高子弋,难道他觉得自己会闲得无聊去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周家嫡小姐出手吗? “陛下,是箭弩所伤,只是这箭,似乎是冰箭。”高子弋检查完毕之后便站起身,对着李璟深深拘礼,然后沉声说道。 闻言,李璟的眸子微微一眯,随即道:“冰箭?一箭致命……天下间,谁有这样的本事?”李璟的这话,问的是他身旁的楚渊。 看着李璟问住自己,楚渊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其实,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楚渊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萧染。 只是,楚渊也知道萧染与周娥皇之间并无交集,按理来说,萧染根本不屑于对周娥皇出手。 更何况,还是在长春殿内,这么多高手在场,即使是萧染,应该也不会如此胡闹。 可是,如果不是萧染,那还有谁呢? 沉吟半晌之后,楚渊还是决定出卖萧染。 “陛下,楚渊以为,天下间能做到悄无声息刺杀的,只有鬼狱的浮生公子。” 说这话的时候,楚渊可是半点愧疚都没有,反正……萧染也不是那么将自己看在眼里不是吗? 今日算是对萧染小惩大诫了,谁叫他拐带了自己的妹妹呢。 听了楚渊的声音,不止是萧染一惊,就连楚言歌都不由得看向高处的楚渊。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将祸水引到萧染的身上呢? 虽然萧染的身份不是那么多人知道,但是,楚言歌始终觉得楚渊这么做有欠考虑。 “鬼狱?浮生公子?”李璟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两年来,鬼狱与他南唐就好像磁场不和一般,不是刺杀就是暗杀,有的时候,李璟都想出兵将鬼狱给剿灭了。 但是,李璟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个本事。 别说鬼狱本部在吴越,就是在南唐,鬼狱神出鬼没,养着一群恶鬼,李璟也不敢轻易招惹。 只是,这一次,李璟实在想不明白,鬼狱为何要杀周娥皇? 果然,楚渊的话音落下,不止李璟感到疑惑,就连周宗都不由得皱眉问道:“可是,鬼狱与我周家无冤无仇,为何对小女下手啊?” “周卿……”李璟想出声安慰周宗,但是话到嘴边,发现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楚渊忽然淡淡道:“不知周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鬼狱的人,不就是认钱不认人的吗?即使是鬼狱浮生,也不例外。” 楚渊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明显的划过一抹嘲讽。 没错,这就是楚渊的内心话,他看不起萧染,更有一个原因就是,萧染是杀手,杀手无情,楚渊可不会这么容易就将楚言歌交给他。 不止是萧染,就连他的父亲楚寒,不也是杀手出身?这么多年了,楚渊也没见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人情味儿。 说到底,一日为杀手,一辈子就冷心冷情了,没有人能拯救他们,除了他们自己。 “萧染……”楚言歌看着萧染投在楚渊身上的目光,下意识的伸手拉了拉萧染,似乎在提醒萧染不要喜怒形于色。 果然,一经楚言歌的提醒,萧染脸上的煞气也消散了不少。 原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萧染的变化倒是没多少人注意到。 当然了,没多少人注意到,但是李宣远却是注意到了的。 这个卫王,倒真是有趣,李宣远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刚刚那一瞬间,萧染身上的气息,就是杀气…… 杀气,呵呵……李宣远挑了挑眉,有些意思。 “王爷,怎么了?”幻凌坐在李宣远的身边,自然能感受到李宣远身上气息的变化。 “没事。”李宣远可不想幻凌知道这件事。 就在这时候,李璟忽然呢喃道:“替人消灾?究竟是谁会杀娥皇呢?”李璟疑惑的看着楚渊。 这时候,周宗也看向楚渊,似乎并不明白。 楚渊微微挑眉,笑道:“这个……就要问浮生公子了。” 当然了,楚渊这话,完全是在推卸责任,现在‘鬼狱浮生’早就跑了,只留下了一众作案工具让嘲笑他们,还去找他问个明白?如何明白? “哼!鬼狱浮生!老夫就是将南唐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周宗的面色一沉,恨恨的说道。 周娥皇一直是周宗的掌中宝,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确实值得周宗气愤和仇恨。 “周卿放心,这件事,朕一定彻查,必定还娥皇一个交代!”李璟着急安抚周宗,自然只有这么承诺。 果然,得了李璟的承诺之后,周宗的面色好看了不少,只是眉间一直有一团痛楚,无法抹去。 “父亲节哀,书岚想,姐姐也不愿意父亲这般难受的。”周书岚站在周宗的身侧,泪眼朦胧的劝解道。 闻言,周宗这才看向自己这个并不受宠的庶女。 这个时候,周宗才发现,自己的庶女似乎也长得很好看,并且,知书达理,幽然若昙花。 “嗯……为父明白。”周宗盯着周书岚看了两秒,然后沉沉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周书岚。 一场盛宴以热闹非凡开头,却以黯然血腥收场,李璟的心情自然好不了哪里去。 这不,眼看着众人就要离席了,李璟还喊住了李弘冀,狠狠的教训了李弘冀一顿。 李弘冀一直不语,最后,就连李从嘉都没有免过几句责备。 可是,令楚言歌惊讶的是,李璟对萧染,似乎有些纵容过头了,教训了其他几位皇子之后,李璟却轻声对萧染道:“瑾儿,今日吓到了吧?回去好好休息,莫要生病了。” 听了李璟对萧染说的话,众人简直气得想吐血,看来,李璟对萧染的愧疚确实不浅。 否则,怎么会如此关怀备至? “是,儿臣谨记。”萧染对着李璟淡淡的点头,那模样,倒是有几分讨打。 李璟点点头,这才挥手让那些皇子退了下去,只是独独留下了楚渊。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交易(一) “陛下,不知陛下留下楚渊想知道些什么?”当长春殿内只剩下李璟和楚渊之后,楚渊对李璟便没有那么毕恭毕敬了。 “你觉得,今日的事情,是谁做的?”这些年来,李璟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万事都喜欢事先与楚渊商议。这一次,也不例外。 听了李璟的问题,楚渊的眉头微微一挑,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不知陛下心中可有猜测?” 闻言,李璟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沉声道:“朕的怀疑?呵……朕怀疑的人就多了去了。” “不知陛下想得到什么答案?”楚渊饶有兴趣的看着李璟。 李璟虽不是一个圣明的君主,但是这对人的怀疑,倒是一点不比别的君主差。 几乎每一次,李璟都是一猜一个准。 “卫王。”李璟淡淡的启唇。 李璟的话音落下,楚渊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李璟几乎是脱口而出,卫王二字,这不禁让楚渊有些惊诧。李璟怎么会突然怀疑萧染了?难道,他已经知道萧染的身份了? 就在楚渊的心中暗自猜测时,李璟忽然笑了笑,轻声道:“除了卫王,都有可能。” 李璟的这一句话将楚渊惊醒,他有些疑惑的望了李璟一眼,然后道:“难道陛下连郑王都怀疑?” 如果李璟真的怀疑李从嘉的话,这倒是出乎楚渊所料了,毕竟……李璟对李从嘉,一向是很放心的,为何单单这次怀疑了李从嘉? “从嘉,若是往日,朕自然不会怀疑他,可是这一次……”说到这里,李璟的声音忽然顿住,有些审视的望了楚渊一眼。 楚渊被李璟的目光盯着,头皮有些发麻的问道:“陛下想说什么?”李璟不会怀疑自己吧? 虽然楚渊可以杀掉周娥皇,但是绝不是这么大胆在长春殿上,楚渊自问,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这时,李璟忽然道:“这一次,死的人是周娥皇,朕之前想赐婚她和从嘉。可是……从嘉似乎并不喜欢周娥皇。” “但即使郑王不喜欢周小姐,他也不会对周小姐下此毒手,不是吗?”楚渊看向李璟,他在赌,赌李璟心中的李从嘉,不是这样的人。 “你倒是相信他。”李璟的目光从楚渊的脸上移开,这一次,倒是没有了怀疑。 就在楚渊松了一口气时,李璟忽然道:“对了,你的妹妹,就是今日坐在卫王身边的那个女子吧?” 听着李璟口中的卫王,楚渊反应了半晌才知道是萧染。 “是。”楚渊可不觉得,这件事能瞒住李璟。毕竟,楚言歌与诸葛依云还是有几分神似的。 果然,听到楚渊毫不避讳的承认,李璟的神色反倒是松懈了许多。 “朕怎么不知道卫王与你妹妹相熟?” “回陛下,这个,楚渊也不知。或许……是之前雅南郡主在京城的时候认识的吧?”之前耶律辛娅与楚言歌一起约着李弘冀和萧染出城打猎的事情,楚渊就不信李璟不知道。 果然,在楚渊说出这个渊源的时候,李璟果然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摸着下巴道:“这个丫头,倒是聪慧。” 懂得利用认识的人物,将她从长春殿外带进内殿,自然是有些聪慧的。 加上楚言歌是诸葛依云的女儿,李璟对她的印象,就更加好了。 “你说,朕要不要赐她做个县主?”沉默半晌之后,李璟忽然偏过头看向楚渊,有些审视的问道。 闻言,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连忙俯首道:“陛下厚爱了,臣妹资质尚缺,当不得县主之称。” “哦?资质尚缺?”李璟细细的咀嚼了一下楚渊说的话,然后笑道:“今日朕见那小姑娘,倒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明人呢。” “是陛下厚爱了。”楚渊仍旧不松口。 楚言歌的身份已经够招摇了,楚渊自然不能让李璟再封她一个县主的名号。 否则,这么一来,楚言歌就真的与南唐脱离不了关系了。 这一时之间,楚言歌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了。 “哼,诸葛依云教出来的儿子,果然是聪明。”李璟冷冷的盯了楚渊两眼。 楚渊的想法,李璟怎么会不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李璟的心中才会更加生气。 若说他李璟拿诸葛依云没有办法就算了,为什么现在,他拿她的儿子也没有办法呢? “行了,你先下去吧,刺杀周娥皇的人,朕希望你下去仔细查一查,朕可不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在朕的身边,时刻威胁着朕的性命。”李璟冷冷的道。 之前周娥皇死得悄无声息,对李璟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毕竟......这是李璟的皇宫,参加宴席的人都是一些高官皇族,若是刺客出于这些人,那么李璟就不得不提防了。 “是,这件事,楚渊会暗查的。”楚渊自然不能拂了李璟的意思,但是能不能查出来,可不是他楚渊说了算的。 与此同时,楚言歌同萧染漫步走出皇宫,在宫门口的时候,萧染和楚言歌便被李宣远给拦了下来。 最要命的是,当李宣远拦下他们的时候,李弘冀就在不远处。 接触到李弘冀那双阴鸷的目光,楚言歌只觉得自己的心下抖了一抖,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害怕。 “五皇叔?”萧染回过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风姿绰约的一对佳人。 如果抛开身份和立场,就连萧染都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佩服的话,必定是李宣远无意。 毕竟.......只是,南王夏书这个名号,就够天下人震惊了。 “从瑾,这么着急走吗?” “是啊,宴席都散了,不回府干嘛?”两人的名声都不太好,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这时,幻凌站在李宣远的身后笑了笑,随即轻声道:“卫王殿下还真是快人快语。” “此话怎讲?”萧染越过李宣远的肩膀看向幻凌,饶有兴趣的问道。 接触到萧染的目光,幻凌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佳人在侧,想必卫王殿下应该是急着回府才对。”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交易(二) “幻凌,不得妄言!”听着幻凌将楚言歌和萧染之间说得这般下流,李宣远忍不住出声呵斥了幻凌。 幻凌的心思,李宣远怎么会不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明了,所以才更会怪罪幻凌的大胆。莫说李从嘉对幻凌并无好感,就是李从嘉与幻凌两情相悦,现在的幻凌,与李从嘉之间已然不可能。 所以,李宣远实在不明白,如今的幻凌,还有什么资格吃醋? “是,王爷教训得是,是幻凌逾矩了。”话虽如此说,但是幻凌的眉间却没有半点的歉意。 不过,楚言歌也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既然幻凌都被李宣远给呵斥了一顿,楚言歌自然就装作我根本没听懂的样子了。 总而言之,如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五皇叔,不知五皇叔找小王究竟有什么事情?”萧染可不觉得李宣远喊住自己,只是为了寒暄一番。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从瑾最近过得怎么样?来金陵城也一年多了,不知从瑾住得可还习惯?”李宣远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眯眯的看着萧染,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看着李宣远,萧染将心中的情绪压住,然后道:“尚可。” 按理来说,萧染都进金陵一年多了,李宣远若是想问候早就问候了,为什么又等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李宣远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吗? 想到这里,萧染不由得微微挑眉,他自认为武功天下第一,倒是不知道这位南王夏书与自己,又相差多少? 或者说,在他之上?萧染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李宣远和萧染两位叔侄的关系多么好呢。 “今日已经太晚了,等过几日,本王再约从瑾喝酒吧?”李宣远状似无意的看了皇宫深处一眼,然后回过头对萧染道。 李宣远是想再次试探自己,萧染怎么会不明白?所以,只见萧染微微点头,轻声道:“是,五皇叔有命,小王莫敢不从?” “哈哈哈——!从瑾,本王果然没有看错,这皇兄的众皇子里,本王就最喜欢你了。”说完之后,李宣远的目光便落在了萧染身后的楚言歌身上。 楚言歌被李宣远盯得心头一紧,但是面上却不敢有分毫的松动。 “这位.......不是楚小姐吗?怎么会和从瑾在一起啊?”李宣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未必没有暧昧的意思。 只是楚言歌一向不喜欢深究这些人的用意,所以所幸装傻,轻声道:“回王爷的话,今日是陛下的寿辰,哥哥带着臣女来的,只是哥哥要在御前伺候,所以不方便带着臣女。所幸臣女遇见了卫王殿下,是卫王殿下念着当初的打猎之谊才将臣女带进了内殿的。” 这一番话,楚言歌说得不卑不亢,李宣远听后也只是略作沉吟便放过了这个话题。 萧染与楚言歌的关系,他下去再查也不迟,现在这个时机,实在不宜打草惊蛇。 “五皇叔,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小王就告辞了。”看着李宣远一时无言,萧染便自请离去。 他可是个自由散漫惯了的人,他才不想在这里和李宣远耗着呢。 可是,就在这时,李从嘉也从宫里走了出来,当他看见萧染和李宣远一行人的时候,眸子微微一动,视线有意无意的从楚言歌的身上扫过。 看着李从嘉走近,楚言歌的心没由来得一紧,不知为何,现在的楚言歌,似乎有些害怕李从嘉。 “五皇叔,四哥。”李从嘉对着萧染和李宣远颔首道。 “从嘉?”李宣远好整以暇的看了李从嘉一眼,然后问道:“你怎么还在皇宫?” 闻言,李从嘉默默的扫了楚言歌一眼,只是这一眼的速度极快,萧染和李宣远都没有注意到。 “找人。”当李从嘉从口中说出找人二字的时候,楚言歌只觉得心中一紧,似乎有什么被她刻意忽视的东西,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哦?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惹得从嘉关怀备至?”李宣远说的这话,尾音拖得极长,目光从楚言歌的头顶扫过。 明眼人都明白,虽然李宣远没有将事情说明,但是,显然,李从嘉要找的人,就是楚言歌。 心思被李宣远看穿,李从嘉也不恼怒,只是温和的看着楚言歌,轻声道:“歌儿,你哥哥在找你呢。” “啊?”楚言歌抬起头,与李从嘉的视线相撞。 “哥哥找我?”楚言歌问道。 李从嘉点点头,然后将出长春殿之前楚渊交托他的事情同楚言歌说了一遍。 其实,楚渊的交托,无非是让李从嘉把楚言歌安全的送回府。 说到底,楚渊还是不相信萧染这个人。 “哥哥怎么净是瞎操心啊。”楚言歌的嘴嘟着,有些不满的道。 这金陵城她早就混熟了好吗?哪里用得着楚渊来拜托李从嘉呢。 “既然六弟受人所托,那本王就将楚小姐交给六弟了。”萧染看着李从嘉,轻笑的说道。 其实,萧染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宜亲自送楚言歌回府。 见着萧染如此轻易的就将楚言歌交给了自己,李从嘉对着萧染微微颔首,然后便同李宣远和萧染二人告别了。 从始至终,李从嘉都没有多看幻凌一眼。 幻凌看着李从嘉和楚言歌相继离去的背影,手缠着白手帕,勒出了一条血痕。 这时,李宣远不动声色的望了幻凌一眼,但是碍于萧染还在一旁,所以便没有开口训斥。 “五皇叔,天色不早了,小王就先告辞了。” “从瑾,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萧染临走之时,李宣远还不忘提醒萧染,他与他之间,相约一起喝酒的事情。 闻言,萧染只好点点头,然后笑着应下了。 萧染离开之后,李宣远这才看向幻凌,看着幻凌眼里无法掩饰的妒忌和恨意,李宣远强忍住扇她一巴掌的怒火,冷冷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保宁王侧妃,不要让旁人说一些闲话,本王一点都不想听见!”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交易(三) “王爷不是不在乎这些名声吗?”这一次,面对李宣远,幻凌并不示弱,而是抬起头,冷冷的盯着他。 “本王是不在乎名声,但是,本王却很要面子。”看着幻凌嘲笑的眼,李宣远冷冷的眯了眯眼睛,然后低声警告道。 “幻凌,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你早已不是当初的舞姬幻凌了,如果你还对从嘉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休怪本王手下不留情。”李宣远靠近幻凌,以手捏住幻凌的下巴,沉声道。 闻言,幻凌抬起头与李宣远直视,当她看清李宣远眼中不似作假的威胁时,幻凌这才了解到,或许.......这一次,李宣远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任何人在面临生命威胁的时候,都会选择妥协,幻凌也不例外。 所以,幻凌的身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气焰。 只见她对李宣远低头道:“王爷恕罪,是幻凌逾矩了。” “哼,你知道就好。”李宣远对着幻凌冷哼了一声,然后缓步走在了前方。 今日可真不是一个好日子,但是.......他却要在这个日子里,去见一个人。 看着李宣远缓步离开的背影,幻凌捏了捏自己的双手,有些留恋的望了李从嘉和楚言歌的背影一眼,然后转身跟上了李宣远的步伐。 这时,李宣远忽然道:“本王让管家先送你回去,本王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走到保宁王府的马车前,李宣远回头对幻凌说道。 幻凌微微挑眉,但却不问为什么,只是淡淡道:“是,王爷放心便是。” “嗯。”看来幻凌乖巧的模样,李宣远微微点头。 果然,女人,还是要听话一些比较讨人喜欢。 李宣远走后,幻凌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路往保宁王府驶去。 马车内,婢女小心翼翼的看了幻凌一眼,然后轻声道:“侧妃娘娘,这么晚了,王爷怎么也不和娘娘一起回府呢?” 人人都道李宣远生性风流,现在已经入夜已久,这婢女会胡乱猜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幻凌一向不喜欢别人揣测自己的心思,就算是自己的贴身的丫鬟也不行。 “行了,王爷要去哪里,难道还需要同本妃报告吗?” “是,奴婢知错。”婢女微微低头,心中却极其的同情幻凌。 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自家的娘娘多么受宠呢,但是只有她知道,幻凌根本不受宠,这么久以来,总是独守空房。 倒是李宣远,一直不停的出去拈花惹草,恐怕枕边,从不缺一个贴心人。 看着婢女别别扭扭的神色,幻凌哪里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就是知道,幻凌却不说破,因为........幻凌不想解释,她与李宣远之间的纠葛。 她不爱李宣远,李宣远也不可能爱她,可是,李宣远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李从嘉喜欢别人,却不给自己半点机会。 想到这里,幻凌的指甲不由得掐入了掌心,额头上的青筋四起,让人望而生畏。 而另一边,李宣远离开幻凌之后便一个人来到了一处私宅。 李宣远的名下虽然没有多少产业,但是夏书的名下却是富甲天下,所以,有那么一两个私院,再正常不过了。 推开私宅的大门,看着房间里燃着的昏黄油灯,李宣远的眉头微微一挑,然后转身关上房门,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入眼的便是一个窈窕的女子背影,女子身着一身素白衣裳,挽着普通的发髻,耳边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一看就是还在戴孝。 李宣远看着眼前素雅清丽的女子,心中暗暗一叹。 就是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女子,与自己交易,让他在李璟的寿宴上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姐。 这个人,就是周书岚。 “二小姐倒是来得及时。”李宣远在周书岚的对面坐下。 周娥皇惨遭毒手,李宣远还以为,甩开周宗的监视,会有些难度。 “父亲忙着安抚夫人,怎么会注意到我一个庶女呢?”周书岚假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抿唇笑道。 闻言,李宣远挑挑眉,不再接话。 这时,周书岚再次道:“这件事,王爷做得很好,书岚会书信告知战北侯的,西北一带的蛮夷,王爷可以放心了。” 这就是他们最早的交易,李宣远帮她杀了周娥皇,她就让耶律瀚为李宣远除掉西北的蛮夷之族。 至于周书岚自己,从现在开始,她就已经不是南唐人了,她是大辽的........细作。 这就是她办成这件事的代价。 只是,对此,周书岚并不在意,古往今来,位高权重者,谁又是干干净净的呢? 人们只在乎,成王败寇而已。 “放心?你不知道后周对大辽的出征吗?”李宣远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周书岚。 似乎只要周书岚一句话不符合李宣远的心意,李宣远就会出手杀了她一般。 “后周出征大辽?”周书岚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件事,她确实知道,但是.......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周书岚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李宣远,可是却得来了李宣远的一声冷笑。 “后周新帝有鸿鹄之志,这一次,他是放过了大辽,可是二小姐可知,下一次的挥师北上,是什么时候?”李宣远的消息可比周书岚要灵通得多,所以,李宣远绝不会允许自己与大辽的交易,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挥师北上?后周新帝会这么做吗?”周书岚微微皱眉。 闻言,李宣远有些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果然,闺阁女子的见识,还真是远远不够。 “王爷错了。” 就在李宣远对周书岚有些失望的时候,周书岚忽然抿唇一笑,目光清明的看着李宣远。 闻言,李宣远微微皱眉,轻声问道:“本王错了?” 周书岚点点头,随即道:“王爷是怕后周卷土重来,大辽应接不暇,不能助力西北吧?” 闻言,李宣远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是想听周书岚说下去,所以,他淡淡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章 交易(四) 看着李宣远点头,周书岚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书岚说王爷错了,是因为书岚相信后周新帝的雄才大略,后周新帝确实想统一天下,但是,这统一的第一步,绝不是与大辽为敌。” “哦?说下去。”这一次,李宣远倒是来了一点兴趣。 “大辽兵力强盛,后周不会对大辽率先出手,毕竟.......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后周新帝不会做。” 说到这里,周书岚微微顿了顿,然后才道:“所以,后周要效仿秦朝统一天下,必得........远交近伐。西蜀......或许会是后周的目标。” “西蜀?”李宣远挑眉,西蜀,不是与西北毗邻吗?若是后周伐蜀?或许他可以与那荣子木,做一个简单的交易呢。 “你告诉本王这个,就不怕本王反悔不助大辽了吗?”李宣远看着周书岚,饶有兴趣的问道。 眼前这个女人,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但是,对于有的事情,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王爷好生愚钝,大辽是大辽,周书岚是周书岚,今日王爷知道的事,只与周书岚有关,与大辽无关。不是吗?”周书岚淡笑的回道。 只要李宣远不是笨蛋,他就不会主动告诉大辽,今日之事,是她周书岚告诉他的。 否则,大辽虽然不会放过自己,但是也必定不会放过李宣远,或者说,西北。 “你倒是聪明,与你这种女人合作,也不知道耶律瀚家的底子,够不够卖?”李宣远纯属于那种,只喜欢看热闹的人。 听了李宣远的话,周书岚倒是难得的沉吟了半晌,过了一会儿才道:“王爷莫不是误会了?书岚从没有背叛大辽的意思,书岚只是为王爷提供一个猜测而已,具体何为,还要看那周主,如何决断。” “西蜀毗邻西北一带,蛮夷之地,荣子木若是想收下西蜀,只需要几月的时间,可是蛮夷来自北边,时常骚扰西北一带,搅得民不聊生。本王想让西北人民安居乐业,必得与后周合作,剿除蛮夷族人。而要灭蛮夷,本王必得帮助后周,灭了西蜀.........二小姐,这个计策,环环相扣,真的是你想出来的吗?” 若是此计能成,那西蜀被灭,蛮夷之族则会被驱逐出草原,逃往极北之地。想要卷土重来,并不容易。 对于西北来说,少了蛮夷之人的骚扰和侵害,百姓自然能够养马蓄羊,过上太平的日子,那他这个南王也算是当得称职。 至于后周,收复了西蜀,将版图扩大,横亘在黄河流域的疆土让大辽与南唐之间形成了一道天险。 虽然如今南唐和大辽是姻亲之国,但是后周若断了大辽与南唐之间的通商之道,那便会引起两国之间的动乱。 这靠裙带关系建立起来的友谊,可是十分容易破碎的。 一旦大辽与南唐的关系崩裂,那大辽安插在南唐的棋子........或者说,南唐在大辽按下的暗桩,便能得到重用......... 想到这里,李宣远有些警惕的望了周书岚一眼,如果说,一开始周书岚的目的就是这个,那么,周书岚的心机,未免太深了一些。 如今大辽与南唐之间关系友好,虽然也需要一些通风报信的人,但是绝不会过多的看重。 可是,一旦两国之间的合约出现了问题,内部矛盾爆发,那么.........那些细作,便会成为两国之间掌控命脉的人。 而周书岚,显然能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看着周书岚面不改色的在自己的面前,谈笑自如,李宣远不由得为耶律瀚抹了一把冷汗。 虽然他与耶律瀚的关系不错,但是,一旦牵扯到大事,他李宣远还是头脑清晰的。 眼前这个女人,不知狠,而且聪明,即使不能成为朋友,李宣远也绝不会想与她做敌人。 所以,只用了半晌的时间考虑,李宣远便决定与周书岚合作,助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而周书岚则替他游说大辽那边,在后周攻蜀期间,借他一些助力。 “王爷,这个计策算不算好,还要看王爷如何决断。”其实,周书岚这句话不算假,若是李宣远不同意,那么就算周书岚有通天大略,也不会有用武之地。 “呵.......有意思。”李宣远看着周书岚,轻轻一笑,如何站起身,淡淡道:“这件事,本王会考虑的,二小姐也该回府了,否则,嫡小姐大丧,二小姐却不见人影,难免惹得人怀疑。” 闻言,周书岚站起身,对着李宣远行了个礼,如何道:“王爷真是会开玩笑,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会是杀害嫡姐的凶手呢?” 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 李宣远轻轻一笑,不再说话,径自走出了宅院。 李宣远离去之后,周书岚对着宅院外的月光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缓缓离去。 李宣远说得对,嫡姐大丧,她确实应该在场,也好看看那位周夫人,会是如何的,肝肠寸断。 月光之下,周书岚一身素白衣袍缓慢前行,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在秋日里,恍如鬼魅。 两月之后,保宁王府内。 李宣远收到西北之地的来信,信上说,后周的军队已经踏平了西蜀的国土,现在后周的大军正在西北牧民境内,等候南王的驾临。 幻凌看着李宣远变化不停的脸色,眸子微微一闪,状似无意的问道:“是西北出了什么事吗?” 闻言,李宣远抬头,有意无意的扫了幻凌一眼。 之前,他按照周书岚所说的,给荣子木写了一封秘信,这件事自然没有告诉幻凌。 所以,此时此刻,李宣远也不会告诉幻凌,西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本王要离府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本王病了吧。”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关心他这个闲散王爷的。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李宣远还是嘱咐了幻凌一句。 闻言,幻凌的眸子微微一动,她知道李宣远不想告诉自己实情,那她也就不再多问了。 当下,幻凌只是嘱咐了李宣远几句小心,然后便转身去替李宣远收拾行李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赐婚(一) 每次前往西北,李宣远都是几月才回,眼看着就要过春节了,看来,今年的年宴,李宣远又要缺席了。 不过,关于李宣远不懂规矩,肆意妄为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一次两次的缺席皇家盛宴也是家常便饭,想必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这厢李宣远出发去了西北,幻凌转身便乔装打扮去了郑王府,因为她得了消息,据说这两个月,李从嘉过得十分不好。 虽然关于李从嘉为何不好的原由她也能猜到一二,但是若真放着李从嘉不管,幻凌自问,她还是做不到的。 “娘娘,您这是去哪里啊?”看着幻凌一身男装的打扮,幻凌身边的婢女不由得出声问道。 这王爷前脚刚走,侧妃娘娘又要离开吗? “本妃出去一趟,若是有人来了,你就说本妃在休息。”话音落下之后,幻凌不待那婢女回答,一个人便从保宁王府的后门跑了出去。 郑王府与保宁王府相隔甚远,幻凌走了许久才从街道口转到郑王府前。 幻凌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走大门进去,所以便狠下心,从郑王府的后院翻墙而入。 反正这种事情,以前她也常做。 当幻凌挂在后院的墙上往下看的时候,李从嘉正一个人在别院里,喝得烂醉如泥。 而那别院,就是之前楚言歌和楚渊所住的竹影小院,而李从嘉躺在别院的石桌上,身旁全是酒瓶,衣衫凌乱不堪,显然许久未梳洗过了。 看着那般憔悴沧桑的李从嘉,幻凌的眼前不由得一酸,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风流俊雅的郑王殿下吗? 这还是当初在凤凰楼阁上与自己弹琴赋词的李从嘉吗?不是,这一定不是他,幻凌的目光陡然一凝,只见她从墙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李从嘉的身前,躲过李从嘉手上的酒壶。 “王爷!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别喝了!你再怎么醉生梦死,那个人都不会喜欢你的!!”四周无人,所以幻凌的声音也就没有丝毫的压抑,一阵怒骂,终于让李从嘉从醉意中抬起了头。 李从嘉的脑袋有些摇晃,他愣愣的看了幻凌好久才认出她来。 “是.......幻凌啊?你不在五皇叔的府中,怎么来本王这里了?” 看着李从嘉满脸的胡渣,眼角泛起的红肿,幻凌没由来得一阵怒气,对李从嘉也早已没了之前的敬畏,只是冷冷道:“王爷都能在这里为心上人喝得烂醉如泥,幻凌又何尝不可以红杏出墙?” 不知是不是幻凌的言词过于激烈,所以李从嘉缓慢的抬起了头,看着幻凌气冲冲的样子,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就算他醉了,他还是那个一身正气,绝不与婶嫂有牵扯的,李从嘉。 “呵...........是幻凌失言了。”迎着李从嘉的目光,幻凌只得低头认错。 “你来干什么?”李从嘉审视的看了幻凌许久,在幻凌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目光后,李从嘉才再次开口道。 看着李从嘉半醉不醒的模样,幻凌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王爷,你已经把自己关在府里两月了,你就不出去走走吗?你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么喝酒,是会喝死人的。” 这也是幻凌不放心李从嘉的原因之一,这两个月来,李从嘉一直躲在郑王府里喝酒,就连皇帝的传召,他都以病推辞了。 虽然在李宣远没有离府之前幻凌也来过郑王府看望李从嘉,但是幻凌知道,自己不是李从嘉想要的那个人,所以.......他才会没有半点动容。 “本王不想要你管!”李从嘉瞪了幻凌一眼,然后伸手想将自己的酒壶夺回。 幻凌将酒壶往前一推,李从嘉一手便落了空,差点摔倒。 幻凌连忙上前扶住李从嘉的身子,李从嘉身子一摇,有些难受的揉了揉额头。 “你走开。”李从嘉推了幻凌一把,不想让幻凌扶着自己。 眼下,幻凌还是他名义上的五皇婶,他怎么可以与她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王爷???”幻凌被李从嘉一把推开,心中虽然有失落,但更多的是为李从嘉的行为感到痛心。 如此风光霁月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醉生梦死在花间酒地,念念不忘于人却暗自神伤。 这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李从嘉了。 幻凌的心痛,李从嘉看在眼里,却并不开口。 他没有醉,却更想喝醉。 都说一醉解千愁,他却是愁上加愁,愁更愁。 “王爷?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如此这般,那个人会明白你的心思吗?”幻凌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李从嘉。 她知道,李从嘉的做法,必定有原由。 果然,李从嘉听了幻凌的声音之后,眸子微微动了动,不过只是转瞬便消失了。 “王爷?”幻凌再次唤了一声李从嘉。 这时,李从嘉才撑着额头,淡淡道:“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那天,本王已经知道了所有答案,现在........什么都没用了。” “什么答案?”幻凌有些紧张的问道。 这时,李从嘉深吸了一口气,将酒壶握在手中,浅尝辄饮的喝了一口,将两个月前他与楚言歌之间发生的事情,缓缓的道了出来。 原来,在两月之前,李璟寿辰之后,李从嘉便想着在送楚言歌回府的路上告诉她一切。 关于他自己内心的悸动和爱慕,希望能得到楚言歌的回应。 可是,他没想到,他才一开口,楚言歌便向他说,她已有喜欢的人。 当时,李从嘉下意识的想到了高子弋,于是便问出了口。 可是谁知,楚言歌告诉他,不是的。 是了,之前李从嘉就知道,楚言歌只当高子弋是朋友,与自己一般无二。 尽管心中酸涩,但李从嘉还是开口询问了楚言歌,那个人是谁。 当楚言歌羞涩得不敢看自己时,李从嘉就知道,那个人在楚言歌的心中,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 可是李从嘉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萧染。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赐婚(二) 鬼狱的浮生公子名叫萧染的消息,天底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这其中就包括了李从嘉。 所以,当李从嘉从楚言歌的口中听到萧染二字的时候,李从嘉便如发了疯一般的追问楚言歌为什么,她是何时认识那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的? 而且.........还喜欢上了他。 李从嘉记得,那时候,楚言歌的神色温柔得如同春日的暖阳,就像他初见她时的笑容,让人满心的悸动。 楚言歌告诉他,她喜欢萧染,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因为.........萧染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 虽然李从嘉不明白楚言歌的意思,但是总的来说,李从嘉明白了,自己与她,再无可能。 所以,李从嘉便将心中深深的思念埋藏,不再吐露半分。 可是,一回到府中,看着竹影小院里的一切,回想起几年前初见楚言歌时的场景,李从嘉还是会觉得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只能借酒消愁。 听完了李从嘉的诉说,幻凌的脸色顿时一白,她不知道如何评判这段感情。因为........她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王爷,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楚言歌吗?你知道她.......”话到嘴边,幻凌还是没有将话说完,她实在不忍心告诉李从嘉,楚言歌来金陵城,只是避难。 当初楚渊找上他,也只是为了利用他郑王的身份逃避四方的眼线。 因为幻凌知道,如果李从嘉知道了这些事实,他只会更难过。 “幻凌,好了,本王不想说了,你先回去吧。”沉默了半晌之后,李从嘉对着幻凌沉声说道。 这时,幻凌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幻凌只能讷讷的点头,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来安慰李从嘉呢? 她没有,永远都没有资格。 就在这时,王权忽然从小院外跑了进来。 当王权看见幻凌的一瞬间,神色微微一怔,但是转瞬便认出了幻凌,所以,他对着幻凌点点头,然后恭敬的走到李从嘉的身旁,轻声道:“王爷,宫里的人来了。” “宫里的人?”李从嘉抬起头,有些迷糊的问道:“宫里来人干什么?” 难道说,是自己的父皇担心他的身体,派人来给他医治了吗? 就在李从嘉皱眉的时候,王权已经将宫里来人手拿圣旨的事情告诉了李从嘉。 “圣旨?这个时候,陛下传什么圣旨?”幻凌有些疑惑的问道。 确实,这个时候,临近春节,李从嘉的嘉奖已经过了,这个时候传旨做什么? 王权小心翼翼的望了幻凌一眼,然后恭敬的看着李从嘉,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王权沉声道:“王爷,奴才刚才偷偷问了一下传旨的公公,据说........是赐婚圣旨。” “赐婚?”李从嘉忽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之前他是听说过李璟会为自己赐婚。但是他知道的那个人不是周家的周娥皇吗?而之前,周娥皇不是死了吗? 况且,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李璟不应该率先安抚周宗吗?怎么会转眼给自己另指了一门婚事? 这件事一直压在李从嘉的心上,直到李从嘉将圣旨从传旨的公公手上接过来的时候,他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原来,李璟赐婚的人,还是周家的小姐,不过是周书岚罢了。 周书岚以周娥皇嫡小姐的身份,被李璟赐给了自己,做正妃。 看着明黄的圣旨上,周娥皇三个大字,李从嘉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血腥翻涌。在传旨公公走后,李从嘉终于忍不住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爷!!” “王爷!!” 这两道声音,分别出自王权和幻凌。 自李璟的圣旨抵达郑王府之后,郑王李从嘉就病了,这一病,可把金陵城的权贵都吓得失了颜色,特别是周家。 这日,周宗坐在周书岚的兰草院里,看着眼前眉眼温顺的女儿,实在想象不出,前几日,就是这个女儿,对着自己色厉内荏的数落这周家对她的百般刁难。 并且,最后不忘出声警告了自己,若是不按她说的那般做,整个周家,都会没落,最后,为周娥皇陪葬。 “父亲这个时候来兰草院,是有什么指教吗?”周书岚将手中斟好的清茶递给周宗,眼角带着笑意,似乎他们真的是父慈女孝的典范。 “书岚,郑王病了,你不去看望吗?”周宗尽量放宽了语气,不与周书岚置气。 闻言,周书岚的嘴角微微一勾,随即轻声道:“这件事,父亲就不用管了,虽然女儿与王爷有婚约在先,但是........未出阁的女子,总还是不要四处走动得好。” 况且,现在李从嘉恐怕不会想看见自己。 “陛下已经下旨,你现在就是铁板钉钉的郑王妃,郑王病了,你去探望一下怎么了?”周宗实在是看不懂自己的这个庶女,说她聪明吧,此次行事又这般鲁莽。可若是说她笨,周宗自己都说不出口。 单看周娥皇死后,周书岚的这些手段,逼得自己不得不将她作为周家的筹码。周书岚会是笨蛋吗?显然不是。 “父亲,女儿已经说了,此时并不是拜访郑王府的好时机。”周书岚打断了周宗的声音,态度强硬,让周宗不得不退步。 这个时候,周宗才忍不住多看了自己这个女儿两眼,这就是曾经唯唯诺诺,不起眼的那个庶女吗?为何短短两个月,她的神情便有了大变?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兰草院吧,女儿需要休息了。”周书岚毫不顾忌周宗的面子,径自下了逐客令。 “你.......”一时之间,周宗竟被周书岚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此,周书岚的嘴角微微一掀,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轻轻的笑了起来。 “父亲,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听谁的话。”周书岚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宗。 她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了。从小就被长姐和嫡母打压,从不敢仰起头说话,自己的这个父亲,无胜于有,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的隐忍和苦楚? 第三百四十三章 那些掩埋的爱(一) 周宗不明白,所以,他也没有那个资格来教训自己。 看着眼前这个除了面容相似,其他地方半点不熟悉的女儿,周宗只觉得喉咙一口腥甜,险些站不稳脚跟。 这时,周书岚连忙扶住周宗,并且在周宗的耳边低声道:“父亲可千万挺住,若是父亲倒下了,我们周府,可就真的完了。” 此时的周书岚还没有想过要对周宗出手,毕竟.........周宗是老臣,看在周宗的面子上,李璟才会对他们周家的人有几分好脸色。 若是周宗倒台,那她这个未来的郑王妃便没了倚仗,日子自然不好过。 “你.........周书岚!你这个逆女!!”看在退开半步的周书岚,周宗的喉咙鲜血一涌,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老爷!!”这时,周书岚身旁的婢女上前扶住周宗的身子,有些害怕的望了周书岚一眼。 她伺候周书岚也有十多年了,她实在没想到,周书岚竟是有如此魄力的人。 “扶父亲回院子吧,想必夫人等得久了,一会儿又该来兰草院闹了。”这几日,因为她顶替了周娥皇与郑王订婚的事情,周夫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此时若是看着周宗久久不回院子,怕是又要发疯了。 其实,现在的周书岚也不是没想过对周夫人出手,只是周书岚一向喜欢稳操胜券,若是因为周夫人坏了她的大局,反而不好。 等那婢女将周宗扶着离开兰草院之后,周书岚这才坐了下来,缓慢的端起手边的一杯茶水,嘴角轻轻上扬。 现在的周府,已经没了阻挡她脚步的人,不得不说,周娥皇,真是死得太有价值了。 若是她周书岚早日遇到耶律瀚,恐怕,周娥皇就活不了这么久了。 “二小姐。”这时,兰草院外走进一个布衣女子,素雅干净,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周书岚转头,看着走进来的布衣女子,缓慢的将茶杯放下,轻声问道:“安毓啊,有什么事吗?” 周书岚身上的那些凌厉与强势根本毫不掩饰,所以,一开始的时候,秦安毓不禁讶异了一番。 不过,周书岚如何,都是主家的事情,所以.......也轮不到她一个下人来管。 “二小姐,三小姐的功课已经学完了,安毓是来告辞的。”周嘉敏本就幼小,以后上的书院自然是钟山的麓山书院,到那时,也轮不到自己这个乡野村妇来教导了。 听了秦安毓是前来告辞的,周书岚的脸上倒是难得的多了一抹忧愁,她有些疑惑的问道:“嘉敏还小,需要一个启蒙老师,安毓你......为何推辞啊?”周书岚以为,秦安毓只是不想再呆在周府了。 听了周书岚的声音,秦安毓低头一笑,有些羞赧道:“二小姐有所不知,安毓所知有限,三小姐又极其聪慧,该教给三小姐的,安毓都已经教了。”应该说,现在的秦安毓,已经不能教导周嘉敏了,不然,只会误人子弟。 “这样啊........”这个时候,周书岚才恍然大悟。 听了秦安毓的原因,周书岚自然不能再强求,本来周书岚对周嘉敏就没有什么感情,所以,这件事,周书岚也就顺了秦安毓。 第二日,秦安毓便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周府,离开的时候,只有周书岚相送,周嘉敏年幼无法相送,至于周夫人.........秦安毓是周书岚带来的人,周夫人自然巴不得她早些离开。 左右,她周府也不是请不起教书先生。 “安毓,以后若是有了困难,记得来周府找我。”周书岚送别秦安毓的时候,顺手塞给了秦安毓一袋银子。 她知道秦安毓家境贫寒,若是没了周府的这份差事,日子怕是不好过,所以.........这也算是周书岚的一番心意。 看着周书岚递来的一袋银子,秦安毓下意识的想要推辞,但是当她看见周书岚坚定的眼神时,她只好厚着脸皮收了下来。 “二小姐,二小姐的大恩大德,安毓无以为报。”秦安毓眼睛带泪,对于周书岚,秦安毓是真心的感激。 至于周书岚,她对秦安毓,未必没有同情,所以.......她才会这般照顾。 都是一些命运多舛的人,周书岚对秦安毓,自然多一些善良。 “安毓,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这是周书岚对秦安毓嘱咐的话,但是........之后的日子,秦安毓终究是辜负了周书岚的祝福。 ....................................................... 郑王府内。 李从嘉的雅云小苑里,幻凌终日守候在侧,看着李从嘉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惨白,幻凌的眉间也带上了一抹病态。 没日没夜的照顾李从嘉,还要担心他的病情会不会更加恶化,幻凌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所以........会受风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幻凌姑娘,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王权也一直守在雅云小苑里,他自然将幻凌的一番照顾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更加心疼她。 谁知这时幻凌却摇了摇头,她转过身,将替李从嘉擦了额头的帕子扔在了水盆里,然后轻声问道:“楚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闻言,王权先是一愣,随即道:“想必........是知道的吧,只是,之前楚小姐多次来探望都被王爷给辞了回去,可能.........楚小姐以为王爷不想见她吧。” “她来过?”这一点,幻凌倒是有些惊讶。 “是啊,楚小姐将王爷当作哥哥,自然是关心王爷的。”只是,自家的王爷可不是将她当成妹妹。 “哥哥?”呵.........幻凌的嘴角划过一抹自嘲,是了,大家都是爱而不得的人。 楚言歌将李从嘉当成哥哥,就像李从嘉将自己当成朋友一般无二。 “我先回府了,之后王爷再有什么,你可派人来保宁王府找我。”这几日她衣不解带的照顾李从嘉,确实有些累了,她也需要休息。 “是,幻凌姑娘就放心吧,小的会照顾好王爷的。”虽然幻凌说让他有事派人去保宁王府,但是双方都明白,这么做,不妥。 一个是皇婶,一个是皇侄,这件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只会败坏皇家的名声。 第三百四十四章 那些埋藏的爱(二) 皇家的名声何其尊贵?他们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好,那我就先走了。”幻凌再次看了床上的李从嘉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李从嘉的房间。 时到今日,她确实应该去一趟楚府,见一见那位.........驭灵神女了。 而另一边,楚言歌正在楚府里看着闲书。她许久都没有去郑王府上过课,除了每日练功之外,就只有窝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看着楚言歌不出去惹是生非,楚渊也乐得清闲,所以也就索性没有管她。 其实在楚渊的心里,现如今只要楚言歌不与那萧染有过多的接触,他就放心了。 可是楚渊怎么会知道,在他离开楚府进宫之后,萧染都会来到楚府找楚言歌。 今日萧染或许是有些要事需要处理,所以,过了午时他还没有来,楚言歌便有些无聊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看着软趴趴的靠在椅子上的楚言歌,乐月端着一壶清茶路过,有些好奇的问道。 闻言,楚言歌抬起头,有些郁闷的说道:“我在想,从嘉哥哥究竟怎么了?” “王爷?”乐月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奴婢还以为小姐是在想卫王殿下呢。”这些日子以来,萧染来楚府找楚言歌的事情,楚渊不知道,白烟也不知道,但是乐月却是清楚明了的。 “我没有想他,我只是在想,不知道从嘉哥哥出了什么事,不见客就算了,还不见我。”其实,楚言歌确实没有在想萧染,这些日子以来,她挂心的,只有李从嘉一人。 反正萧染活蹦乱跳的,有空闲的时候还喜欢捉弄自己,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看着楚言歌的眸子,乐月点点头,似乎不知道说些什么。 乐月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楚言歌惊异的抬起头,抿唇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楚言歌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丫头一定知道些什么。 还不待楚言歌审问乐月,白烟便从门外匆匆走进,当她看见楚言歌懒洋洋的窝在摇椅里时,眸子微微一缩,没好气的道:“还不起来,保宁王侧妃来了。” 保宁王侧妃?楚言歌抬起头,刚想问那是谁,脑子里便划过一抹红影。 “幻凌?”楚言歌从摇椅里站起身子。 白烟瞪了她一眼,然后沉沉的点了点头。 见此,楚言歌轻轻一叹,随即道:“走吧,都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楚府的待客大堂里,幻凌一身侧妃服饰,身上挂着一些吊坠,发髻如云,步摇生花,远远看去,就是一代绝色佳人。 楚言歌与白烟携手走进大堂的时候,幻凌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楚言歌的脸上。 不知为何,楚言歌总觉得幻凌的这一束目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侧妃娘娘。”楚言歌和白烟,几乎是同时朝幻凌行的礼。 看着半跪在自己眼前的楚言歌,幻凌只觉得自己心中堵得慌,随即将目光别开,有些不耐烦的道:“起来吧。” 幻凌语气里的刻意针对如此明显,楚言歌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可即使注意到了,楚言歌也没有与幻凌争锋相对,她现在可是谨记了楚渊的教诲。 现在的她们身在金陵,身不由己,最好不要过多的得罪金陵城的权贵。 虽然幻凌不算得是什么权贵,但她好歹是保宁王的侧妃,在保宁王没有娶正妃之前,整个保宁王府,幻凌的位分就是最高的。 甚至于,在李从嘉这些皇子之中,也能占据一席之地。因为,幻凌的辈分,高于他们。 “不知侧妃娘娘造访蔽府,可是有什么赐教?”看着幻凌与楚言歌之间有些奇怪的气氛,白烟终于忍不住出口调解了一下。 闻言,楚言歌倒是没什么表情,反而是幻凌冷笑一声,目光扫向白烟,沉声道:“你是哪个贱婢?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听了幻凌的声音,白烟还没有发火,楚言歌便忍不住道:“侧妃娘娘,这是我楚府的贵客,不是什么贱婢。” “哦?贵客?”幻凌站起身,缓慢的走到楚言歌的身前,有些挑衅的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楚府能有什么贵客?” 看着幻凌挑衅的目光,楚言歌心中气不过,刚想出口讽刺幻凌舞姬的身份,白烟便伸手拉住了她。 楚言歌回头,有些不赞同的道:“白烟?” 白烟对着楚言歌摇了摇头,然后将楚言歌拉到自己的身后,俯身对幻凌道:“是,侧妃娘娘教训的是,我等都是来自上杭偏远之地,自然不能算什么贵客。倒是侧妃娘娘生在金陵,身份尊贵,怎么会屈尊来楚府?” 白烟这一番话,倒是实实在在的讽刺了幻凌一番。 之前幻凌是个什么身份,他们都是一清二楚的,现在白烟却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倒真是在讽刺幻凌了。 “你.........!”果然,幻凌不是笨蛋,自然听懂了白烟的讽刺。 “你给本妃滚出去!”幻凌像是发了疯一般,指着白烟冷声道。 闻言,白烟有些不善的看了幻凌一眼,刚想有所发作,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将心中的不满生生压了回去。 “是。”白烟有些隐晦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之后便退了出去。 白烟退出去后,楚言歌看着幻凌,轻声问道:“不知侧妃娘娘来楚府有什么事情?”楚言歌可不会以为,幻凌只是来撒泼的。 自从知道了幻凌与李从嘉之前的事情之后,楚言歌对幻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说是同情,似乎又不是。 说是厌恶,好像也不是。 总而言之,应该是平淡视之吧。 “楚言歌,你为了一个奴婢就能与本妃顶嘴,但是王爷已经半死不活了,你却能做到不闻不问!楚言歌,你真是狠心啊!!” 听着幻凌对自己的指责,楚言歌还没有反应过来去反驳幻凌白烟不是奴婢,幻凌就已经再次开口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那些埋藏的爱(三) “楚言歌!你知道王爷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吗?御医说,他那是心病!是郁结于心!!药石无医,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为了谁??而你,却始终视若无睹!!楚言歌,你真是狠心啊.......” 看着幻凌声泪俱下的指责着自己,楚言歌只觉得心中一痛,有些讷讷的开口问道:“是.......你说的王爷........是.........?” “就是郑王!是李从嘉!!”幻凌打断了楚言歌那些无谓的猜测,径自将李从嘉的名字说了出来。 闻言,楚言歌只觉得脚下一阵虚浮,差点跌倒在地。 “从嘉哥哥..........从嘉哥哥怎么了?怎么会.........”怎么会病入膏肓呢?之前......之前她去郑王府看望的时候,王权不是告诉她,李从嘉只是感染了风寒,不宜见客吗........ “楚言歌.......你现在就去郑王府,你去看看他,我求求你去看看他好不好?”幻凌忽然抓住楚言歌的手臂,眼中已经没有了戾气,她现在就像一个普通的女人,在求助着楚言歌。 楚言歌有些难受的推开幻凌,脸色苍白的说道:“我会去看看从嘉哥哥的。”说完之后,楚言歌就跑出了楚府。 看着楚言歌快速离开的背影,幻凌跌坐在地上,有些哀泣的笑了起来。 果然,让另外一个女人去照顾自己最爱的人,真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 楚言歌从楚府跑出去之后,白烟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但是她却没有即刻派人出去拦住楚言歌,因为.......幻凌同楚言歌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那位郑王,看来真的病得很重。 楚言歌从楚府一路往郑王府小跑,跑到郑王府门口的时候,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拦住了她。 “楚姑娘?”其中有一个人认出了她。 楚言歌气喘吁吁的道:“你们.....你们快让开,我要去........去见从嘉哥哥。” “楚姑娘,这些日子,王爷病了,闭门谢客,王总管说了,谁也不见。”那家丁也有些为难,毕竟........这位楚姑娘在王爷的心中,可是多少有些不一样的。 “你去,去告诉王权,我要见从嘉哥哥!!”楚言歌指着右手边的家丁,冷声说道。 闻言,那家丁也不敢耽搁,当下便应了一声是,快速的跑进了王府,看样子确实是去通报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家丁便慌慌张张的退了出来,跟着那家丁出来的,还有王权。 一看见王权,楚言歌便迎了上去,沉声问道:“从嘉哥哥怎么样了?” 看着楚言歌面色发白的模样,王权便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看来,是那位侧妃娘娘去找过楚言歌了。 “楚姑娘,进来说话吧。”王权对着楚言歌点点头,然后将楚言歌带进了王府。 当楚言歌跟着王权走到雅云小苑的时候,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还是她的从嘉哥哥吗?这般沧桑的容颜,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色,皮肤更是白得如同鬼魅。 “从嘉哥哥!”楚言歌冲到李从嘉的床前,一手握住李从嘉的手,有些颤抖的开口道。 “楚姑娘,没用的,王爷......已经昏迷很久了。”看着楚言歌不停的喊着李从嘉的名字,王权不由得出声道。 闻言,楚言歌倏地回头,冷冷的望了王权一眼,然后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嘉哥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楚言歌充满冷意的瞳孔,王权的神色微微一闪,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楚言歌,只能老老实实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这其中自然不包括李从嘉是为情所伤的事实。 “你是说.........从嘉哥哥已经病了多日了?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从嘉哥哥的吗??”楚言歌站起身,神色郁郁的看着王权,眼里满是责怪的意味。 “楚姑娘,王爷前些日子着了风寒,后来没有好好的养着,就......成了这个样子。”这件事,本来也不是王权他们的错,李从嘉整日饮酒不寐,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李从嘉的身体并不算好。 “御医怎么说?”楚言歌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 闻言,王权便将御医说的话,一一告诉了楚言歌,他的回答,与幻凌的说词,竟是一般无二。 “郁结于心?”楚言歌喃喃的说了一句。 她记得,两年前,她也是郁结于心,差点就没有缓过来。 果然,这世上,最难治的,还是心病。 “从嘉哥哥,你心里,究竟有什么心事呢。”楚言歌转过身,看着李从嘉依旧未变的脸色,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王权站在楚言歌的身旁,看着楚言歌对李从嘉的声声问候,眸子微微一动,但却没有开口。 李从嘉心里想的是些什么,楚姑娘.......你未必想知道啊。 楚言歌在郑王府照顾了李从嘉两日,一直未苏醒的李从嘉居然幽幽的转醒过来。 当楚言歌看着李从嘉微微颤动的睫毛时,惊喜的差点将药碗给扔了出去。 “王权!王权,你快来!从嘉哥哥醒了!!” 这时候,楚言歌朝着门外大喊,李从嘉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了楚言歌的背影,他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虚弱的喊道:“歌儿.........不要走........” 楚言歌一听李从嘉的声音,连忙转过身,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李从嘉的床前,俯身为李从嘉掖着被角。 “从嘉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总算是醒了。” 看着眼前低头叽叽咕咕的楚言歌,李从嘉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这真的是楚言歌吗? 是.........是她吗?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近在眼前,他却不能伸手拥抱她? 为什么,明明她就是这般的生动活泼,却让自己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从嘉哥哥?你怎么了?”楚言歌替李从嘉整理好被角之后才抬头看向李从嘉。 当楚言歌看到李从嘉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时,楚言歌不由得有些怔愣,从嘉哥哥这是怎么了? “歌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李从嘉有些艰难的咳了一声,然后轻声问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那些埋藏的爱(四) 不管他承不承认,眼前的人,就是楚言歌,活生生的楚言歌。 这让李从嘉欢喜,也让他难过。 明知道彼此不再可能,她为何还要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嘉哥哥,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楚言歌看着眼前依旧憔悴的李从嘉,终于忍不住出声质问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李从嘉的眼神像无处安放一般的闪烁。 看着李从嘉不知所措的样子,楚言歌终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从嘉哥哥,不管是为什么,我都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从嘉哥哥,往日里总是你在照顾我,教导我,这一次,该轮到我这个做妹妹的来照顾你了吧?” 闻言,李从嘉抬起头,有些惊诧的看着楚言歌,他实在不敢相信,楚言歌居然会说出这些话。 “歌儿........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了的?”李从嘉选择略过楚言歌问的问题,他不敢保证,自己在楚言歌的目光下,会不会选择表露自己的心迹。 听了李从嘉的问题,楚言歌微微挑眉,沉声道:“从嘉哥哥,若不是那幻凌来楚府找我,你是不是打算不让我知道啊?还是说,从嘉哥哥想死了之后才通知我?” 听着楚言歌将事情说得这么严重,李从嘉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眯,有些难堪的别过头,讷讷道:“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感染了风寒.........” 闻言,楚言歌的脸色陡然一变,有些不善的道:“从嘉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但是我只希望从嘉哥哥知道,我们都很关心你,很在乎你。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好不好?” 也许是楚言歌认真严肃的表情触动了李从嘉,所以,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李从嘉喃喃道:“好,歌儿,以后不会了。” 是的,天下为情所困的人何其之多,这世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何必纠结于此呢? “从嘉哥哥,喝药吧。”楚言歌叹了一口气,知道现在不宜多言,但是之前,她确实是忍不住了。 “嗯嗯。”李从嘉点点头,然后低头喝了一口楚言歌递来的汤药。 王权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李从嘉与楚言歌相处和谐的画面,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之前李从嘉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好了,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也有些疲倦,但总比行尸走肉要好。 想到这里,王权笑着摇了摇头,他真是操心得太多了。王爷和楚姑娘都是聪明人,怎么还需要他这个奴才来多管闲事? 王权在门口站了半晌,之后再次看了房间里的场景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了雅云小苑。 既然李从嘉已经醒了,他应该去给李从嘉准备一些补身体的东西了。 “歌儿,你来我府上,楚兄知道吗?”李从嘉喝完药之后,楚言歌本想将东西收拾一下,可是一听李从嘉的这句话不由得顿了顿,随即转头道:“自然是知道的。” 虽然第一天离开的时候楚渊未必知道,但是之后两天,白烟一定会告诉楚渊的。 闻言,李从嘉点点头,然后道:“原来楚兄知道。” “怎么了?”楚言歌觉得,最近李从嘉和自家兄长的关系,确实是很微妙啊。 难不成,李从嘉的心结,就是这个吗? 李从嘉自然不知道楚言歌心中的那些猜测,所以他抬起头,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担心楚兄责怪你。” 闻言,楚言歌点点头,随即道:“怎么会呢?哥哥知道我在郑王府不知道有多放心呢。” 其实楚言歌并不是在说谎,相比于卫王府和雨花台,楚渊确实最放心楚言歌来郑王府。 因为.........高子弋和萧染,可不是一个真正的君子,距离楚言歌及笄的日子越近,楚渊就越是担忧这个问题。 看着楚言歌不似作假的说词,李从嘉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与楚渊有约在先,绝不告知楚言歌他的爱慕之心,所以,楚渊应该是会放心自己才是。 想到这里,李从嘉又想起了之前他接到的那一道明黄的圣旨,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他不知道李璟为什么要将周书岚赐给自己为妃,更不知道周书岚是如何取代了周娥皇的位置。 他知道,若是现在,他真娶了周书岚为郑王妃,那他与楚言歌之间的情缘,就真的断了。 所以,不知道李从嘉的心中究竟报了什么样的想法,他竟看着楚言歌,轻声问道:“歌儿,你知道.......父皇为我赐婚的事情吗?” 李从嘉紧张的看着楚言歌,这时,楚言歌的背影微微一僵,收拾着药碗的手也是一顿。 随着楚言歌身体的异样,李从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要........只要楚言歌说一句,说一句话,那他就绝不会娶周书岚,即使会抗旨。 越是紧张,李从嘉的手就越不受控制,只见他愣愣的看着楚言歌,看着她缓慢的转过身,眸子不由得一缩。 “从嘉哥哥........你喜欢书岚姐姐吗?”李璟为李从嘉赐婚,这件事自然是全城皆知,所以,她楚言歌自然也是知道的。 李璟生辰那天,周娥皇的惨死还历历在目,虽然这件事并没有传出去,但是那日在大殿上的人可都是清清楚楚的。 现在李璟将周书岚作为周娥皇的替身嫁给李从嘉,楚言歌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有人在暗箱操作了。 “喜欢?”李从嘉看着楚言歌,轻声道:“歌儿,我不喜欢她,又能如何呢?” “不喜欢,若是从嘉哥哥不喜欢,那就拒绝啊。人生苦短,从嘉哥哥应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一次,楚言歌终于认真凝视着李从嘉的眼睛,说出了心中所想。 其实,在那天周娥皇死的时候,楚言歌就已经察觉到了周书岚的异样,这么些日子以来,楚言歌将之前的事情串联起来,想着周书岚的所作所为,她不禁有些后脊发凉。 若是周书岚早有预谋,那此人的心机和手段,绝非常人可比,李从嘉若是娶了她,还不知是福还是祸。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安定西北 作为李从嘉的妹妹,楚言歌自然是反对这门婚事的。 但是,楚言歌也明白,皇命不可违,更何况,李从嘉还是李璟的儿子。 “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若是.........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呢?歌儿........你..........”李从嘉想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可是,不知为何,每一次话到嘴边,他都只能往下咽。 他说不出来,真的说不出口,他怕失去她。 “从嘉哥哥,你不想抗旨,是吗?”楚言歌看着李从嘉,似乎是理解错了李从嘉的意思,所以,楚言歌只好轻声一叹,再次道:“其实,也许是我想岔了,如果书岚姐姐还是从前歌儿认识的那个书岚姐姐,或许........她能做好郑王妃。” “什么叫,你认识的那个周书岚?”李从嘉对周书岚的印象并不深刻,所以,自然不明白楚言歌口中的意思。 闻言,楚言歌微微敛眉,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书岚姐姐,或许很适合从嘉哥哥。” 若是日后她发现周书岚对李从嘉不利,那她也会亲自替李从嘉解决了。 “适合?”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李从嘉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发麻。 原来,在她的心里,自己真的没有半分位置吗? “歌儿,你.......会难过吗?”李从嘉看着楚言歌,轻声问道。 楚言歌一愣,随即道:“难过?怎么会呢,从嘉哥哥若是成亲了,歌儿自然是高兴的。” “高兴…?”李从嘉的表情,一定算不上快乐,他真的没想到,他在楚言歌那里得到的答案,会是她的高兴。 “对啊,从嘉哥哥也不小了,是该有一个人照顾你了。”楚言歌拿着手中的药罐,缓步朝外走去,并没有发现李从嘉苦涩的眼神。 看着楚言歌快步离去的背影,李从嘉的眸子微微一闪,有些黯然的低下头。 若是真不能给她幸福,那他就安安心心的守护她吧。 …………………………………………………… 西北草原,两名风姿卓绝的男子骑着骏马,对立而视。 其中一名男子身穿一袭白衣,胜似霜雪,手中握着一把折扇,风流潇洒,正是前些日子离开金陵的李宣远。 而李宣远对面的男子,却是一袭青衣,淡雅若竹,眉间不显半分锋利,眼里却蕴藏万千海浪,让人难以逼视。 此人,正是后周新帝,荣子木。 “后周的荣先生,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总算是让本王见识到了。果然……可为一代帝王。”李宣远拉了拉自己身前的马儿,含笑盈盈的看着荣子木。 “南王夏书,朕也是久仰大名。”荣子木低笑一声,然后轻轻勾唇,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 这个南王夏书,将西北一带统治有方,导致整个西北就像是被划出去了一般,不听任何国家的号令,亦无法招安,这让荣子木不由得头疼百倍,真是一个麻烦的事情。 而现在,惹出这个麻烦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荣子木觉得,自己还能与他谈笑风生,也是奇迹。 “不知南王准备如何安置西北牧民?”两人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荣子木先开了口。 闻言,李宣远笑道:“这还得看陛下想如何。” 现在荣子木的军队尽数驻扎在西北的草原上,只要荣子木一声令下,整个西北草原便会被铁蹄践踏。 当然,李宣远也不是毫无准备,只要荣子木敢动手,他也会让荣子木讨不了半点好。 毕竟……在这草原上,他李宣远,才是真正的王。 “呵……”荣子木看着李宣远,冷笑了一声,之后才道:“其实……南王言重了,朕的意思,绝不是想吞并西北。只是西北一直是以牧民部落为主,四下流离并无倚靠,所以才会被北方蛮夷贱种窥视。” “若是南王同意将西北划入后周的版图,那后周便会是西北强大的后盾,蛮夷之族也不会有那个胆子动西北。” 荣子木的声音,似乎处处充满了诱惑,若是一不谨慎,就会掉入陷阱。 可是李宣远不是旁人,他是南王夏书,曾经独自统一西北的人物,荣子木话里带着的刺,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只见李宣远微微勾唇,轻声道:“可能陛下有所不知,西北虽然称本王一声南王,但是各部落的政权却不在本王的手上,想要那些部落首领交权,本王还是没那个本事的。” 听着李宣远的一阵瞎扯,荣子木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他只是轻声道:“南王想要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朕知道……这西北的主,你能做主。” 否则,他荣子木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到西北吧? 铲平西蜀势力,还远用不着他御驾亲征,可是李宣远就不一样了,李宣远是西北之魂,有他在,西北就很难被收复。 就算他荣子木强行派兵镇压,西北的牧民暂时屈服,但是时间一长,牧民便会趁机搬离。 偌大的草原,荣子木若是有那个闲心去布置军队寻找这些游牧民族,那他还不如筹钱储备军队,也好统一天下。 当然了,荣子木若是真的这么不在意西北,如今就不会出现在李宣远的面前了。 显然,这件事正好中了李宣远的下怀,他笃定荣子木放不下西北,就好像他笃定,荣子木会为了西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般。 “既然陛下如此快人快语,那本王若是再婆婆妈妈,倒是有些不像话了。”李宣远含笑的看着荣子木。 闻言,荣子木微微挑眉,示意李宣远说下去。 既然荣子木都不在意了,那李宣远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当下李宣远便道:“陛下,西北可以规划入后周的版图,但是,本王希望陛下给西北一定的自治权。西北毕竟是以游牧业为生,朝廷的供奉,本王希望陛下能够相比州府削减一半,不知可否?” 其实,严格来说,李宣远的这些要求都不算过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荣子木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第三百四十八章 郑王大婚(一) “南王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天下皆知,他荣子木收复西北,就是为了享受那肥得流油的供奉,若是这些东西都没了,那他荣子木养着西北那么多人干什么? 甚至……还要为此得罪蛮夷之地的人。要知道,那些人可是蛮横不讲理的,就算是后周强大的兵力,也不能小觑了他们。 难道.....他荣子木看起来像是一个做亏本买卖的人吗? “陛下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是,在本王统治西北期间,希望陛下能减免一半西北的赋税,至于本王百年之后,这件事便再议。”李宣远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荣子木的为人,如果不与荣子木定下盟约,恐怕西北前脚归顺后周,后脚各大统领便会被暗杀,整个西北便会乱成一团,群龙无首,自然是后周的囊中之物了。 李宣远现在和荣子木定下赋税减半,西北由他统治,享受半自治权。若是他李宣远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那天下人.......可都会将责任怪罪在荣子木的身上。 要知道......现在虽然是乱世,但是有问鼎天下之志的荣子木不可能不在乎名声。 “南王还真是........算得很清楚啊。”荣子木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不为所动。 李宣远淡淡一笑,不再开口。 荣子木能耗,他也能。这件事,谁先退让,就只能一退到底。 “南王,这件事,朕可以答应你,但是还望南王记得自己的承诺。”荣子木看着李宣远,沉声说道。 荣子木所说的承诺,自然是.........往后,西北便归后周所有。 这么一来,荣子木的一次西征便收复了大片的地域,这可是世人都想要的功绩。 李宣远似乎知道荣子木会答应,所以,当下也没有多少激动,只是轻声道:“好,如此,本王便先行拜见陛下了。” 话音落下,李宣远便跃下了马背,对着尚在马背上,审视的看着自己的荣子木,代表整个西北,微微颔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言,荣子木嘴角抿成了一道直线,沉默半晌之后才道:“南王何必多礼?平身吧。” 其实,荣子木也不知道此次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毕竟.......在西北养着李宣远这么一匹狼,还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 金陵城。 临近春节,郑王府沾了喜气,郑王的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李璟知道这个消息后便派人送了许多补品到郑王府,顺便还让传旨的公公传达了一下自己的意思。 李璟想着,临近春节,李从嘉大病初愈,需要一件喜事来冲冲喜,所以........便下了一道圣旨,着令郑王李从嘉和周家的嫡小姐周娥皇,七日后大婚。 因为周娥皇死得蹊跷,又是在李璟的寿宴上被刺杀的,所以,这件事,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至于周府办的丧事,李璟已经与周宗达成了意见,就说是周府的二小姐周书岚得了恶疾,突然香消玉殒了。 周书岚本就不常出门,所以没有多少人认识她,这么一来,周书岚顶替周娥皇的事情,老百姓就极少知道了。 至于那些认识周娥皇的人,自然不会傻到拆穿李璟和周宗之间的交易,他们还想多活几天。 得到李从嘉婚期的消息时,楚言歌正和萧染在高子弋的茶楼里会面,这时候,外面的一个小厮走了进来,对着高子弋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只见高子弋隐晦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轻声道:“七日后,就是郑王与周小姐的大婚了。” “七日后?”楚言歌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随即道:“怎么会这么急?从嘉哥哥的身体还没有好转啊。” “大概是........陛下想为郑王殿下冲冲喜吧。”高子弋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人是萧染。 他就不信,这件事的背后,没有他的推波助澜。 面对高子弋的目光,萧染毫不避讳的看着他,微微挑眉:“高公子关心的事情还真多,皇家的事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高公子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 萧染这话虽然是带着笑意说出来的,但是楚言歌总觉得萧染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怀疑。 而且,听了萧染的话之后,楚言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里,渐渐浮出了水面。 就在高子弋想开口反驳萧染的时候,萧染的侍卫忽然从茶楼外走了进来,在看见高子弋和楚言歌的时候微微一顿。 “有什么就说吧。”萧染不怎么在意的说道。 那侍卫犹豫了半晌,然后拱手道:“王爷,外面有一个紫衣女子,想要见您。” “紫衣女子?”萧染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道:“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是王爷一直在找的人。”那侍卫是李璟派给萧染的,他自然不知道萧染私底下在找谁,所以.......当他看见那个女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萧染尚未回金陵城之前欠下的风流债。 他们这些侍卫跟着萧染的时间长了也看出来了,萧染对楚言歌是有些不同的,所以........刚才进屋的时候,那侍卫的表情才会那么怪异。 “原来是卫王殿下的红颜知己,请进来吧。”在萧染还未开口之前,高子弋倒是率先幸灾乐祸的开了口。 闻言,萧染冷冷的瞪了高子弋一眼,高子弋眉头一挑,并不怎么在意。 这时,楚言歌撑着下巴道:“一直在找的人.........” 乍一听,萧染还以为楚言歌在吃醋,刚想说些什么,那抹紫色衣角便出现在雅阁的门口。 楚言歌抬头,与那紫衣女子对视了一眼,然后直起身子,轻声道:“慕千凝,果然是你。” “楚姑娘,好久不见。”慕千凝淡淡一笑。 只是一个浅浅的笑容,萧染便能感觉到慕千凝笑容背后的一股冰冷的杀气。那种杀气,与旁人刻意释放出来的气息不同,慕千凝身上的,是浑然天成的杀气,似乎生来就带在她身上的。 只要接近慕千凝,就能感受到。 第三百四十九章 郑王大婚(二) 想到这里,萧染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他与慕千凝,或许是同一种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言歌站起身,与慕千凝平视。 慕千凝不急不缓的道:“再过一月,就是显德二年,我希望楚姑娘能够不要忘记我告诉你的话。” 显德二年,保大十三年.........也就是公元956年,是她楚言歌年满十六,及笄的一年。 驭灵神女及笄,御灵之力大全,控蛊之术成熟,这一年,注定会是不平凡的一年。 “你究竟想说什么?”楚言歌看着慕千凝,微微皱眉。 慕千凝的身份,她一开始就知道,但是楚言歌实在不明白,慕千凝哪里来的自信,自己会心甘情愿的同她离开金陵城。 “楚姑娘不必明白我在说些什么,楚姑娘只需要知道,在今年八月之前,姑娘一定会同我离开金陵就是了。”慕千凝的脸上,是笃定的自信。 这种自信,不止让楚言歌疑惑不解,就连高子弋和萧染,都有些不满。 “八月,还有大半年呢,不知慕姑娘现在找上我,是想干什么?”楚言歌可不会觉得,萧染找了慕千凝大半年都找不到的人,这么出现一次,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今年是什么年份。 果然,只见慕千凝轻轻一笑,随即道:“我需要楚姑娘帮我一个忙。” 楚言歌警惕的看着慕千凝,冷冷道:“什么忙?” “出席郑王和周书岚的婚宴。”与李从嘉成婚的人是周书岚,慕千凝自然知道。 “为什么??”虽然楚言歌必定会去参加周书岚和李从嘉的婚礼,但是.......现在经由慕千凝的口说出来,又有了另一番韵味。 “这件事,楚姑娘就不用管了,楚姑娘只管去婚宴,那里,会有惊喜送给姑娘。”说到这里,慕千凝忽然淡淡的一笑。 这一抹笑意,像是无尽的冷意,让人浑身颤抖。 “你.........”楚言歌刚想质问慕千凝,慕千凝的目光忽然停在了萧染的脸上,轻声道:“是你?” “你认识我?”萧染嘴角一勾,万分欠打。 慕千凝抿唇道:“我们曾经交过手,在清凉寺。” 慕千凝说的,就是楚言歌被萧染第二次挟持的时候。 一听慕千凝的声音,萧染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上一次在清凉寺,他是得到了消息,说是龙脉的地图在清凉寺,所以才会跟着勾黎派的杀手上了山。 可是,在山上交手的时候,萧染才发现上山探查龙脉地图的人,还有一拨。 当时,鬼狱的杀手与那一拨人交了手,死伤无数,最后,萧染与那群黑衣人的领头人交手,中了对方一剑,顿时元气大伤,只能佯败而逃。 现在看来,当初在清凉寺的那个人,就是慕千凝了。 只是,萧染没想到,慕千凝的武功,会那么高。 那日在清凉寺虽然有萧染自己轻敌的原因,但是,慕千凝的武功造诣,萧染不得不承认,是他见过的人里面,最有天赋的人。 慕千凝的剑法,自成一派,运上内力的时候,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 在萧染看来,若是.........拼死一战,他都不一定是慕千凝的对手。 “原来是你。”萧染轻声道。 那日在清凉寺,他与那人只有半晌的对视,萧染没想到,慕千凝还会记得自己,并且认出了自己。 要知道,当时的萧染,还戴着一张鬼面,仅凭一双眼睛就能认出自己,想来慕千凝确实有过人的本事。 否则.......一介女流,也成不了荣子木的左膀右臂。 “楚姑娘,既然有高手在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姑娘记得答应我的事,婚宴你一定要去,我家主上有礼物送给楚姑娘。” 慕千凝的话音落下,人已不见了踪迹。 楚言歌看着慕千凝留下的残影愣愣的发神,礼物.........楚言歌可不认为,荣子木会真的送自己什么礼物。 看着楚言歌凝重的表情,萧染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道:“言歌,你不用如此着急,婚宴当天,我会跟着你的。” 闻言,楚言歌偏过头看向萧染,看着萧染的神色,她微微颔首,轻声道:“好。” 看着楚言歌和萧染之间的互动,高子弋无趣的挑了挑眉,他就知道,他出现在雅阁里就是个错误。 时间恍然消逝,转眼便来到了七日后,郑王与周家嫡小姐的大婚之日。 一大早,楚言歌便被乐月叫了起来,乐月一边为楚言歌梳洗着,一边抹眼泪。 最后,楚言歌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揪着乐月问着她是不是喜欢李从嘉。 谁知乐月拼命的摇头,一个劲儿的说:“不是不是,是乐月心疼小姐......明明小姐和王爷才是良配........” 闻言,楚言歌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笑道:“乐月你说什么呢,我只当从嘉哥哥是哥哥,从嘉哥哥也只把我当妹妹。” “不是..........” “歌儿,准备好了吗?”就在乐月想说什么的时候,楚渊便穿着一身白衣出现在楚言歌的房间门口。 看见楚渊,楚言歌的嘴角划过一抹笑意,轻声道:“哥哥,我准备好啦,我们走吧。” “好。”看着楚言歌没有丝毫不愉快的表情,楚渊终于松开了神经,看来,歌儿果真没有对李从嘉动情。 看着楚言歌和楚渊携手离开的背影,乐月拿着手上的钗子,眼睛红肿的抽泣着:“王爷啊王爷,你真是错付了真情啊........” 李从嘉今日穿的是一身正红色喜服,服饰上纹上了四爪金莽,一看便是亲王的喜服。 周府在城东,郑王府也在城东,隔了不过两条街道。 所以,要到午时的时候,李从嘉才骑着白马,一路往周府赶去。 等到楚言歌和楚渊赶到郑王府的时候,李从嘉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去了周府接亲了。 “哥哥,你说从嘉哥哥知道我们会来吗?”虽然之前李从嘉说了不让自己参加婚宴,但是因了慕千凝的那句话,楚言歌还是和楚渊一起来了。 可是到了郑王府的门口,楚言歌才恍然惊觉,自己这般做会不会惹李从嘉不高兴。 第三百五十章 郑王大婚(三) 楚渊回头看着楚言歌,有些不解的问道:“王爷为何要不高兴?” “啊.........没什么。”楚言歌摇摇头,有些木讷的回着楚渊的问题,其实她不是不想告诉楚渊慕千凝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楚渊身上背负的重担,楚言歌就没了诉说的心思。 可是楚渊哪里是能忍受欺瞒的?他见着楚言歌的那副样子就明白事情有些蹊跷,所以当下便出声问道:“歌儿,你与王爷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其实,楚渊最想问的,还是李从嘉有没有对楚言歌表明心迹。 因为,此时楚言歌的神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哥哥,我与从嘉哥哥之间能出什么事情?不过是我想着从嘉哥哥既然不喜欢那个周小姐,今日成婚定是不开心的。所以......才会有些郁郁。”楚言歌这话也不算作假,毕竟,李从嘉对周书岚,确实不了解,更谈不上喜欢。 听了楚言歌的解释,楚渊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楚言歌的说词。 两人进府之后,王权看见楚言歌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但是那抹惊讶不过转瞬便消失了,仍旧笑道:“楚大人,楚姑娘,这边请。” 楚渊点点头,带着楚言歌和王权一路走到了接待宾客的地方。 许久之后,李从嘉才牵着一段红绸,面色清淡的走进了王府,白皙的手被红色的绸缎映出颜色,更显苍白无力,只是,李从嘉那双天生的异瞳却让人无法逼视他的眼睛。 李从嘉成婚,李璟必定驾临,可是眼看着已经要过吉时了,李璟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这时候,周围不禁有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哥哥,这陛下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啊?”看着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丝嘲笑,楚言歌竟开始埋怨起了李璟。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不由得微微皱眉,抿唇道:“闭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就敢非议陛下?” 被楚渊莫名其妙的教训了一番,楚言歌心中顿觉委屈,但也不敢再次惹怒楚渊,只是在心底暗暗的盘算着,不知道慕千凝说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王爷,眼看着吉时就要错过了,陛下那边想必是有些急事,要不王爷和王妃先行官礼?”看着吉时即将错过,一旁的婚仪终于忍不住跟李从嘉解释道。 闻言,李从嘉的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淡淡道:“父皇是天子,有父皇在,自然就是吉时。” 既然李从嘉都这么说了,那婚仪自然不敢再有所议论,只是他的眉头仍旧紧紧的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吉时错过了,一对新人便不能善终,婚仪是金陵城内外最好的婚仪,他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不敢在皇家的面前说破。 周书岚被红盖头盖住了表情,她的一张玉颜在红盖头下显得有些不真实。在听到李从嘉的声音后,周书岚的表情是诡异的怒意,唇角紧紧的抿着,眼里却是一片平波无奇。 是了,她周书岚得不到李从嘉的爱,那她就得到他这个人也不错。 “陛下驾到!!” 等了许久之后,李璟终于带着皇宫中的一大堆妃嫔公主到了郑王府,一进郑王府,李璟便将目光落在了李从嘉的脸上。 “从嘉,父皇有些政事给耽搁了。” “父皇来了,便是儿臣的福气。”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态度,这才是真正的李从嘉。 李从嘉说完之后,李璟这才点点头,然后带着钟皇后坐上了尊位,李永仪和李永姗作为长公主和嫡公主分别坐在皇子之后,当李永仪坐下来的时候,楚言歌明显的感受到李永仪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楚言歌回望着李永仪,李永仪的嘴角微微一笑,然后对着楚言歌点点头。 楚言歌惊觉的发现,李永仪的腰上,似乎系着一条丝带,那条丝带上绣着异域的繁复图纹,楚言歌认得,那是诸葛依云的.......... 礼物........礼物........难不成,荣子木给自己的礼物,就是诸葛依云的一条丝带? 而且,这条丝带,还在李永仪的身上? 这代表什么?代表李永仪也是荣子木的人,而她的母亲,诸葛依云,在荣子木的手上?? 虽然认清了那条丝带,但是现在是在李从嘉的婚宴上,楚言歌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可是,她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往李永仪的方向飘,那条丝带,就是诸葛依云的贴身之物。 楚言歌的眼神有些飘忽,楚渊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但是最终楚渊还是归结为了今日是李从嘉的大婚,楚言歌有些心不在焉实属正常,也就没有多管。 倒是坐在皇子席位的萧染注意到了楚言歌的异常,一双漆黑的瞳孔也盯向了李永仪。这双眼睛,他见过,李永仪.........不对,李长宁,是荣子木的人。 婚宴虽长,但李从嘉显然心不在焉,李璟念在他大病初愈,早早的便让他回屋休息去了。 最后,反倒是李弘冀这个长子替李从嘉招待的宾客。 看着李从嘉渐行渐远的背影,楚言歌的眉头不由得凝成了一团。 “怎么了?”楚渊看着楚言歌,轻声问道。 楚言歌摇摇头,抿唇道:“我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从嘉哥哥。” 虽说君命不可违,但是若李从嘉真不喜欢周书岚,那这段婚姻,才是真的悲剧。 “王爷的命,自有天定,你何必担忧?”况且,在楚渊看来,李从嘉娶了周书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楚言歌一直记挂着李永仪腰上的丝带,所以,婚宴一结束,楚言歌便在郑王府的后院将李永仪给拦了下来。 就在楚言歌想开口质问李永仪的时候,李永仪忽然浅笑道:“楚姑娘是不是很好奇本宫这条丝带来源何处?” 楚言歌警惕的望了李永仪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三日后,除夕之夜,本宫在凤凰楼,恭候姑娘大驾。届时,本宫自然会满足姑娘的好奇心。”说完之后,李永仪便匆匆的上了马车,随着李璟的队伍往宫里去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风起云涌(一) 三日后,凤凰楼。 楚言歌早早的便去了凤凰楼,当她到那里的时候,一个绿衣女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楚姑娘吗?”绿衣女子半低着头,楚言歌根本看不清她的样子。 “我是。” “姑娘请跟奴婢来。”说完之后,那人不再看楚言歌的脸色,径自的转身进了凤凰楼。 看着那绿衣女子的背影,楚言歌微微紧了紧拳头,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凤凰楼的二楼隔间,当楚言歌跟着绿衣女子走进来的时候,李永仪正偏着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是你。”楚言歌站在门口,看着那坐在李永仪身旁的紫衣女子,眼里有着意料之中的暗光。 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楚言歌就猜测过李永仪和慕千凝之间的关系,只是她没有想到,今日能在凤凰楼见到她们两人。 “楚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慕千凝对着楚言歌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会有我母亲的丝带?”楚言歌走到李永仪和慕千凝的身前,单刀直入的问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慕千凝眸子微闪,随即道:“楚姑娘不用激动,先请坐。” 先礼后兵,这个规律,楚言歌还是明白的。 所以,在慕千凝提出让她先行坐下的时候,楚言歌并没有反对。 只见楚言歌稳稳的坐在慕千凝的对面,目光停留在慕千凝的脸上。 楚言歌之所以没有注意李永仪,是因为在楚言歌心中,她觉得这里能做主的人是慕千凝,而非李永仪。 面对楚言歌不动声色的挑拨,李永仪也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然后将丝带从怀里拿出,放在了桌子上。 “母亲........”看着那丝带上熟悉的纹路,楚言歌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以前,诸葛依云为了楚言歌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从来不会告诉楚言歌她的身份。 尽管后来楚言歌因缘际会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不同,但对龙脉和御灵之力还是一知半解,询问诸葛依云,她也不曾真正的告诉过自己。 只说,歌儿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 那时候,诸葛依云告诉楚言歌,等她及笄,她就将一切都告诉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要及笄了,而她的母亲却不知所踪........ “你们把我母亲怎么了??”楚言歌瞪着慕千凝和李永仪,那模样可半点不像小白羊。 她楚言歌虽然有些年幼无知,但是对人间险恶的见解,还是比一般人透彻的。 毕竟.........在她年幼生活的庄园里,曾经也是世间杀手常造访的地方,也是那个时候,楚言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也许并不简单。 “楚姑娘不必着急,我们将令尊的东西带给楚姑娘看,只是想警告楚姑娘,莫要再透露我的行踪了。藏身起来,真的很麻烦。”慕千凝的声音平淡无奇,但是楚言歌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恼怒。 看来........萧染的手下也不是那么没用嘛,至少,让慕千凝都头疼了。 想到这里,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眯,低垂着头,没人能看透她的想法。 过了半晌,楚言歌抬起头,冷冷道:“慕千凝,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也警告你,如果我母亲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后周的。” 若是旁人说出这句话,慕千凝肯定会嘲笑那人不知天高地厚,但当这句话从楚言歌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慕千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灭了后周........楚言歌确实有这个能力。因为,得楚言歌者得天下......... “楚姑娘何必心急?我们不会对令尊怎么样的,只要楚姑娘......乖乖听话。”这时候,李永仪在一旁开口了。 闻言,楚言歌看向李永仪,看着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公主,轻声道:“公主,从嘉哥哥知道你是后周的细作吗?”楚言歌特意将细作二字咬得极重,目的就是让李永仪感到难堪。 毕竟,贵为一国公主,却里通外敌,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可是令楚言歌惊诧的是,李永仪的表情根本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在楚言歌提到李从嘉的时候,李永仪的嘴角划过了一抹讥讽。 “楚姑娘不必想着嘲讽本宫,本宫做出这个决定,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南唐帝王无能,难道不应该有人取而代之吗?”李永仪这话,可谓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就在楚言歌想出声斥责李永仪的时候,李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姑娘,六弟不愿意娶周小姐,不还是没有违抗圣旨吗?父皇如此不顾子女的意愿,只顾朝纲,何必怪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无情?” “可是,可是陛下始终是你们的父亲.........” “楚姑娘,你从小生活在白州,是谁......将战火燃到白州的?就是本宫那位父皇,为了实现他开疆扩土的志向,多少将士为其丧命?你们白州,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现在楚言歌已经没有那个闲心去关心李永仪是如何知道他们来自白州的了,现在的楚言歌只觉得,李永仪说的确实在理。 是李璟,是他毁了他们的家园,是他将白州变成了人间地狱。 虽然已经事隔经年,但是那些战火还尚存,楚言歌的脑海里,甚至能想起当年的孩提哭声,凄惨无比。 “楚姑娘,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派兵去白州吗?”这时,李永仪再次淡淡的抛出一个问题。 楚言歌抬头,愣愣的看着李永仪,摇摇头。 慕千凝看着二人的互动,不由得在心底为楚言歌哀叹了一声,在李永仪面前,眼前这个女孩子已经被牵着鼻子走了。 或许,在某些方面,李永仪真的和荣子木很像,他们都是那种操控人心的人......... “楚姑娘,你知道令堂还是少女时,在金陵城呆过一段时间吗?”李永仪不急不缓的为自己和楚言歌沏了一杯茶。 在楚言歌怔愣的时候,李永仪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楚言歌。 “那时候,本宫的父皇........还是齐王殿下,与令堂有过一段交际。” “啪——!”李永仪此话一出,楚言歌手中的茶杯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第三百五十二章 风起云涌(二) “楚姑娘怎么了?”李永仪含笑的看着楚言歌,似乎有些惊讶楚言歌的表现。 要知道,她想说的,还没有说出来呢。 这时候,楚言歌抬头看着李永仪,冷冷道:“你想说什么?我母亲和陛下,能有什么交集?” 其实,楚言歌之所以这么激动,主要还是因为在白州的时候,她曾偶然听父亲提起过,母亲还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刻骨铭心的恋人,那个人不是父亲,而是..........江南人士。 尽管楚言歌的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当李永仪所出那句:“你的母亲和本宫的父皇是昔日的恋人。”这句话后,楚言歌的神情还是愣了许久。 难怪,难怪初次见到李璟的时候,李璟的目光会在自己的身上停顿,原来........她的母亲与李璟之间,竟然有一段前缘......... 看着楚言歌神不守舍的样子,慕千凝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轻声道:“楚姑娘,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怎么会不在意?李璟是李从嘉的父亲,她楚言歌可是一直将他看做是自己的长辈,虽然李璟是皇帝,他们之间并无交集,但是........楚言歌从心底里,还是尊敬他的。 而现在,由李璟的女儿亲自告诉自己,她的母亲与李璟曾经有过一段情缘.........这种滋味,似乎并不好受。 “楚姑娘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分开的吗?”李永仪并不在意慕千凝打断了自己,在楚言歌怔愣的时候,她再次开口了。 这时候,楚言歌抬起头,看着李永仪,看着李永仪一张一合的嘴,耳朵一阵鸣响,不知道自己听了些什么。 从凤凰楼出来,楚言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脚步还有些虚浮。 直到她走回楚府,她的脑子里都是李永仪的声音。 “楚姑娘,当时,诸葛依云与李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诸葛世家甚至已经将诸葛家的家传之宝熏华草送到了当时的齐王府。可是这个时候,李璟为了登基为帝,他竟娶了大司马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钟皇后。” “诸葛世家的人,哪个不是一根傲骨?更何况是曾经的天之骄子诸葛依云?她不愿忍受那般奇耻大辱,一怒之下就离开了金陵,远遁江湖,这才认识了鬼狱的楚寒.......” “鬼狱的.........楚寒?”楚言歌的牙齿有些颤抖,她看着李永仪,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她的父亲,楚寒,竟是鬼狱的人吗? 看着楚言歌怔愣的表情,李永仪便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赌对了,诸葛依云并没有将这些前尘旧事告诉楚言歌。 而现在,这些东西,就是她打败楚言歌心理防线,最有力的东西。 之后,李永仪将楚寒的来历和诸葛依云之间的相识相爱告诉了楚言歌,最后还不忘告诉楚言歌,现在楚寒在鬼狱的手里,而诸葛依云,就在后周。 若是及笄之后,楚言歌愿意同他们回后周,助力后周问鼎天下,那后周便派人将楚寒从鬼狱里救出来。 若是楚言歌不愿意,那不止楚寒,就连诸葛依云和她自己,连同楚渊,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放着一个有着仇恨之心的驭灵神女成长,他们还不如直接将她杀了。 回到楚府的时候,楚渊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书,楚言歌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楚渊抬起头问道:“去哪里了?今晚可要守岁的。” 这时候,楚言歌转身看向楚渊,看着楚渊熟悉的眉眼,眼角划出了一道泪:“哥哥........” “怎么了?”楚渊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走到楚言歌的身前,关切的看着楚言歌。 “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母亲和陛下的旧缘,还有父亲的身份.......我没想到,我们的父亲,竟然会是鬼狱的大长老。”楚言歌的声声指控在楚渊的耳里犹如爆竹炸响一般,泛出层层火焰。 “是谁告诉你的?”现在的楚渊只关心这个问题。 可是楚言歌却摇摇头,轻声道:“哥哥,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楚渊最终还是不忍再打扰楚言歌,那天晚上的守岁也没有将楚言歌喊出房间,春节期间,楚言歌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萧染的偶尔造访和高子弋的探望,楚言歌就没有见过其他人。 南唐中兴二年,就在楚言歌郁郁寡欢的困顿在小院子的时候。 后周已经发兵十万至南唐边境,柴荣亲征,派后周名将李谷、李重进、赵匡胤等战将出征。 任命李重进为淮南道行营指挥使,大败唐军,短短五月,便取下了滁、扬、秦、光、舒、蕲六州。 后因江南雨季来临,荣子木这才留李重进军围攻寿州,自己和赵元朗一起班师回了汴京。 这一消息自开年便传到了南唐的朝堂,李璟享受了太久的安逸时光,乍一听后周已经收复了西北,并且举兵南下,李璟顿时就慌了神,就差没有将玉玺顶在头上送出金陵了。 经过重臣的商讨,李璟决定派李弘冀出征,并且递了议和书给荣子木,只是这一封议和书出了金陵城之后就如石沉大海。不见了踪迹,后周那边也没有半点回应,只是一味的攻城,眼看着后周的军队已经兵临寿州,李璟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连忙召了大臣商议如何行事。 可是,众大臣商议的结果,却是没有结果,恰好这时后周的军队只是在寿州便停了下来。李璟以为荣子木终于收到了自己的议和书,当下便想派使臣去寿州详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荣子木却班师回朝了,只留下了李重进在寿州。 这时候,李璟派遣楚渊,以特使的身份秘密去了寿州,目的自然清楚明了,就是想与后周休战。 南唐已经很久没有打仗了,经不起后周战火的侵袭。 不知道楚渊去寿州与李重进商议了些什么,总之,等到楚渊回金陵的时候,后周的军队果然停止了进攻。 第三百五十三章 风起云涌(三) 这天,李璟便将楚渊召进了皇宫,自然是询问在寿州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渊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璟,当然了,这其中不会包括他私自去了一趟汴京,与荣子木达成了某种交易的事情。 听了楚渊的回话,李璟的面色总算是放松下来。 “幸好,幸好朕的江山有你,要不然,这一次,那郭荣就要将朕的南唐给攻陷了。” 看着李璟沾沾自喜的样子,楚渊的眸子微微一闪。 其实这时候,荣子木未必能拿下南唐,毕竟也是有些根基的国家,加上江南的地势险要,就算荣子木下决心攻打南唐,也要准备很久的时间。 至于这一次为何突然袭击,楚渊想,或许是荣子木对李璟的警告吧。 毕竟李璟扣下了楚言歌,自然是有些问鼎天下的意向的。 虽然有了后周攻打南唐的战事,但金陵城远离战火,没有那般深切的国难观念,转眼入夏,六月的尾声来临,金陵城里出现了许多外来的江湖人士。 其中,也不乏一些商人打扮的贵胄,这些人所为何来,李璟自然很明白。 所以,这日,李璟便召了楚渊进宫,商议派人去楚府保护楚言歌的事情。 李璟知道楚言歌的身份,纵然她是诸葛依云的女儿,李璟也不可能毫无作为,眼看着各方势力都集结在了金陵城,李璟自然想将楚言歌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也好先发制人。 只是,楚渊知道李璟打得什么主意,自然不能让他将楚言歌囚禁起来。 “陛下,歌儿的安全不用担忧,控蛊之术已近大成,只要等到及笄之日,歌儿就不用再受人掣肘。”而这楚言歌及笄期间,自有他这个做哥哥的保护。 “可是朕担心........”经过后周的战事,李璟也算是明白了,就算他不想问鼎中原,也会有人觊觎他的江南。 与其让人控制着自己的生死,李璟想着,他还不如用楚言歌来搏一把。 只是.......李璟也知道楚渊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一开始,李璟就是报着游说的心思的。 “陛下不必担忧,这件事,楚渊自有解决之法。”话音落下之后,楚渊便不再看李璟的脸色,而是转身离开了长春殿。 快要到七月了,还有二十多日,他的使命就要完成了。 楚渊走后,李璟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起来。 这时,一个老公公从长春殿外走了进来,看着李璟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卫王殿下求见。” “卫王?”李璟的眉头微微一挑,语气里没有半点平日的疼爱之意,细听之下,倒是有几分警惕。 “让他进来吧。”李璟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然后重新坐在了龙椅上。 “是。”那老公公退下之后,萧染的身影便出现在长春殿内。 萧染的目光从龙椅上的李璟身上一扫而过。 前些日子李璟将李弘冀派出金陵御敌,现在都还没有调回李弘冀的意思,难不成........李璟真的对李弘冀这么不放心吗? 可是也不知道李璟明不明白,将在外,更容易生变呢。 想到这里,萧染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唇,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李璟的面前,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 “父皇。”萧染穿着一身黑衣,与长春殿内的陈设显得格格不入。 李璟看着萧染的打扮,只觉有些碍眼,可是还未等他开口,萧染便道:“不知父皇前几日召儿臣进宫,可有什么要事?” 原来,前几日李璟就派人去卫王府传过圣旨,只是萧染一直以病退却,所以便拖到了现在。 闻言,李璟的眼底划过一丝难堪,然后轻咳道:“朕想问的是........你的母亲家族里,不是有一张藏宝图吗?” 说到这里,李璟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有再说下去。 虽然之前李璟找萧染就是为了要那张藏宝图,但是现在说出来,还是会让李璟感到有些羞赧。 听了李璟的声音,萧染的眸子微微一动。 终于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了,其实,萧染也不是想进金陵做李璟的儿子,他这么做,一是为了方便报仇,二则是为了原来那位四皇子的母族,陈氏家族的一张藏宝图。 陈氏是前朝大臣的后裔,家族底蕴深厚,若不是唐朝被灭,陈氏或许根本看不上什么旁支李家。 当初娶陈氏的时候,陈家有一个富可敌国的藏宝库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天下。后来陈氏生下四皇子之后,陈家那边还是没有透露过藏宝库的事情。 一来二去,李璟就失去了耐心,陈氏就是在那个时候病亡的。 之后没几年,四皇子也被歹人捉了去,下落不明。 萧染顶替这个皇子的时候曾经了解过,那位四皇子是被陈家的人带走的,所以........陈家是不信任李家了,或许,陈家已经将陈氏的死怪罪在了李璟的身上。 所以才会派人潜入皇宫,带出了这位有着陈家血脉的孩子。 所以,萧染根本不用担心这位皇子会回来指控自己,因为........那位皇子恐怕也已经被陈家教导得恨惨了南唐。 而现在萧染顶着那位皇子的身份回金陵城,李璟自然是欢喜的,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他的儿子回来了,更意味着,他再次拥有了宝藏的下落。 因为,李璟一直都相信,陈氏死的时候,肯定将宝藏的下落告诉了萧染。 “父皇,什么藏宝图?”萧染装傻的问道。 闻言,李璟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萧染的回答很是不满。 但是好在李璟没有丧失理智,脸上的不满也是转瞬即逝。 “瑾儿难道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吗?” “小时候?”萧染的脑袋摇了摇,然后道:“儿臣只记得小时候,父皇和母妃似乎时常争吵。” 这争吵的内容,自然是为了陈家的那份藏宝图。 “瑾儿记错了,朕从未与你的母妃争吵过什么。” 就在萧染想再次开口的时候,李璟忽然道:“现在后周攻打南唐,已经屯兵寿州,虽然现在已经休战,但是后周狼子野心,必不会退让........瑾儿,家国有难,你就不能将那份藏宝图告之父皇吗?” 第三百五十四章 风起云涌(四) 听了李璟的声音,萧染冷笑,看来,时隔多年,李璟也学会了使用苦肉计了,只是他萧染是何人?怎么会在意这些? “父皇,不是儿臣不愿说,而是真的不知道。”这话萧染可不算说谎,陈家的藏宝图,他一个外人自然不知道。 只是李璟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只当萧染是在糊弄自己,当下便大发雷霆,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将萧染逐出了长春殿,并且让萧染回府闭门思过。 从长春殿出来,萧染的面色无比的轻松,之前他还想着如何悄无声息的离开金陵城去办自己的事情,现在李璟倒是为自己免了这个麻烦。 “浮生公子。”就在萧染踏步离开皇宫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萧染回头看向来人,眸子微微一眯。 “大宁公主?”站在萧染面前的人,不正是李璟的长公主李永仪吗? 一想到李永仪是为荣子木做事的,萧染又在心中暗自嘲笑了李璟一番。 当个皇帝当到这个地步,李璟也算是厉害了。 同李永仪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萧染笑看着李永仪,轻声问道:“不知公主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李永仪失笑:“不知本宫该叫你四哥,还是浮生公子呢?” “明人不说暗话,公主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已经将本公子偷龙转凤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吧?”萧染抿唇道。 李永仪颔首,浅浅道:“浮生公子倒是快人快语,只是浮生公子不怕本宫将公子的身份说出去吗?” “严格的说来,本公子与荣先生也是合作关系,本公子相信,荣先生不会愿意看到公主伤害自己人的。”萧染的自信,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明知道眼前的女人是那么的不可控制,他还是选择了跟她摊牌。 其实也不是萧染托大,而是他们这样的人,在遇到同类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太累。 “看来浮生公子已经猜到了本宫的来意。”李永仪浅笑一声。 闻言,萧染挑了挑眉,“猜到了一些,荣先生的意思,莫不是我动用前朝的势力瓦解南唐内部,而荣先生的军队便可从寿州长驱直入,拿下南唐。” 听了萧染的声音,李永仪轻轻一笑,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 见此,萧染再次道:“只是千算万算,荣先生还是忽略了一个人。” “谁?”李永仪抬头看向萧染。 就在李永仪和萧染对视的一瞬间,李永仪和萧染几乎是同时道:“李弘冀。” 是了,这位燕王殿下,可真的算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他是想要造反篡位,但是,他更想要南唐。 若是他们助他得到帝位倒是没问题,但是.......如果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南唐的江山,那么第一个反对的人,一定会是李弘冀。 “燕王殿下太不可控了,他有军权,有胆识,他比李璟更难对付。再这么下去,不出半年,李弘冀就会看出我们真正的用意。既而,他便不会再放任不管。”萧染的声音里也透出了一丝担忧。 之前他的势力渗透南唐的朝堂还是李弘冀从中帮忙的,但是那时候李弘冀是以为他萧染想邀这从龙之功,也就视而不见了。 可是,自从出了上次税收的问题之后,李弘冀就明显不相信自己了。几次三番想要将自己的人从高位上拉下来,若不是他萧染的根基深厚,恐怕现在的南唐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不可控,便杀了吧。”李永仪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云淡风轻,就连萧染都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见过狠心的女人,但是像李永仪这般不顾父女之情,手足之谊,下手毫不留情的女人,他萧染倒是第一次见。 “怎么?浮生公子做不到吗?”李永仪轻笑的看着萧染。 闻言,萧染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现在可做不到,李弘冀的身边高手如云,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听了萧染的声音,李永仪冷冷的一笑,然后道:“早知浮生公子如此无用,荣先生当初怎么会选择你呢?” 李永仪的激将法似乎并没有说动萧染,相反,萧染的表情十分自然,没有半点的异样。 “公主不必激我,李弘冀的事情,我们急不得。倒是眼下,你们的人似乎十分活跃啊?”萧染说的是后周派来金陵城捉拿楚言歌的人。 闻言,李永仪抿唇道:“看来浮生公子很在乎楚言歌啊。” “在乎与否,公主不是知道吗?”他在金陵城毫不掩饰自己与楚言歌的亲近,目的不就是为了让荣子木那些人投鼠忌器吗? “浮生公子放心,我们不会伤害楚言歌的,浮生公子应该明白,楚言歌在汴京会比在金陵要安全得多。”萧染知道,李永仪说的是实话。 而且,萧染也不想楚言歌看着自己对南唐下手。 若是真能让楚言歌心甘情愿的跟着慕千凝离开金陵,也许.......会是一件好事。 “你们的人保证不会伤害言歌吗?”萧染仍旧有些不放心。 李永仪点点头,笑道:“只要楚言歌去了汴京,荣先生只会奉她为座上宾。” “如此,还望荣先生不要违背承诺。”话音落下,萧染便站起身,缓步离开了皇宫。 李永仪拦住自己,不过是想看看自己对南唐的态度而已,现在他既然已经表态,李永仪自然不用再留住萧染了。 “对了,公主记得告诉荣先生一声,他答应我的事情,希望他能尽快做到。” 闻言,李永仪抬头看着萧染的背影,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荣先生答应了萧染什么事?” “约莫是救出他的家人吧。”这时候,李永仪身旁的宫女抬起头,眼里是锋利的冷锐。 “千凝姑娘,本宫说过,没有本宫的意思,还望千凝姑娘不要擅自入宫。”李永仪对慕千凝真是有些不满意了,她总是神出鬼没。 自己对慕千凝的行踪毫无所知,但是慕千凝却能随时出现在自己的周围。这不禁让李永仪对自己的安全产生了担忧。 第三百五十五章 风起云涌(五) “公主何必紧张?我慕千凝从不在背后杀人。”慕千凝意在告知李永仪,她慕千凝不屑于做这些卑劣的事情。 要杀人,她慕千凝只会正面对决,绝不会搞什么小把戏。 也许,这也是慕千凝和萧染最不相同的地方。 萧染在鬼狱长大,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暗杀与毒杀,除非必要,否则萧染是绝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的。 “你知道本宫不是这个意思。”被慕千凝看穿心思,李永仪的面子自然有些挂不住。 但是李永仪又不能直接说出自己心中的不满,所以只好岔开了话题。 “你来干什么?”李永仪知道,慕千凝不会无缘无故的进宫找自己。 果然,只闻慕千凝道:“荣先生来金陵了,他想见你。” 闻言,李永仪抬头看向慕千凝,看着慕千凝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眸子不由得微微一紧,随即道:“好,本宫知道了。” ............................... 秦安毓从周府离开之后便在金陵城的一个小酒馆里找了一个差事,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若不是考虑到家中的姐妹,她也不会抛头露面。 这天,是七月的第一天,酒馆里便来了几个中原打扮的商人,为首的一个,身着青色衣衫,俊流潇洒。 只见他展开折扇,对着掌柜的说了几句什么,掌柜的便笑着点头,然后小跑着去给那些人准备饭菜去了。 秦安毓留意到,掌柜的从男子身边离开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个金元宝。 看到这里,秦安毓不由得对那人产生了几分好奇,仔细看去,竟有几分眼熟。 因为这分眼熟,秦安毓不由得走近了一些,当她看清男子的长相时,眼里有着散不开的惊讶。 “荣公子?”秦安毓小跑到男子,也就是假扮成商人的荣子木身前,惊讶的喊道。 荣子木一听有人喊自己,第一反应是杀人灭口,但是当他抬头撞进秦安毓那双纯净的眼睛时,荣子木的手微微一顿,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 “秦姑娘。”荣子木站起身,对着秦安毓点点头。 “荣公子怎么会来金陵?”之后,秦安毓便一直站在荣子木等人的桌子旁,时不时的与荣子木闲聊。 最初的时候,众人都不明白自己的主子这是怎么了,毕竟是个陌生的女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主子不杀了她就算了,竟然和她聊起了什么‘商队’? 荣子木跟秦安毓聊了许久,他也将自己来金陵城买卖货物的事情告诉了秦安毓,临走的时候,荣子木还将自己腰间的玉佩送给了秦安毓,说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城西的客栈找他。 等荣子木走后,秦安毓拿着手里的玉佩,脸上飞上了两朵红晕。 荣子木本就生得俊俏,虽已年过而立,但因为自身的沉稳气质,看起来竟小了好几岁。 所以,这也难怪秦安毓会春心萌动。 荣子木离开酒馆之后,走在荣子木身侧的赵元朗不由得出声道:“陛下......不,先生对那女子,似乎有些不同。” 之前荣子木来金陵城,赵元朗都没有跟在荣子木的身边,所以自然不认识秦安毓。 听了赵元朗的声音,荣子木的眉头微微一凝,随即问道:“有吗?” 赵元朗老实的点点头,何止有,简直就是十分有,除了慕千凝,赵元朗还没有见荣子木对哪个女人如此有耐心。 “也许,是因为她有些像千凝吧。”荣子木说的是,慕千凝还未跟在他身边的时候。 听了荣子木的理由,赵元朗也就安静了下来,这样一来,倒也算说得通了。 荣子木对慕千凝的感情,赵元朗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两个人都是不怎么愿意相信对方的人,虽然彼此都有情愫,但是........终归是走不到一起的。 慕千凝是刚烈的,如火焰一般的女子,而荣子木却不是一个温和的,善良的男人。 他们在一起,不会幸福,还不如做主仆来得长久。 “走吧,千凝和长宁都还在等着我们呢。”荣子木打断了赵元朗的思绪,然后缓步走在了前方。 闻言,赵元朗连忙应声,然后甩开了脑海里的思绪,快步跟上了荣子木。 楚府,这些日子楚渊将楚言歌看得很紧,除了必要的时候,楚渊决不允许楚言歌出府。 这一次,楚渊像是动了真心思一般,不止府内外的下人不买楚言歌的账,就连乐月和白烟都一左一右的盯着楚言歌,不让她出门。 这天,临近李从嘉的生辰,楚言歌才借着为李从嘉选礼物的由头出了府。 不过,楚言歌虽然出府了,但是全程却有白烟跟着。 “哎呀,白烟姐姐,你看我的控蛊之术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不会出事的。”楚言歌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临近及笄的日子,楚渊反而更紧张。 不是及笄之后,她的功法便能大成了吗?那她还怕那些人做什么? 而且,等她及笄之后,她还要去后周救出自己的母亲呢。 “我只是和你一起去郑王府,你担心什么?”白烟看着楚言歌手中拿着的纸墨笔砚,不由得轻笑出声。 自从李从嘉成婚之后,为了避嫌,楚言歌便没再去郑王府上过功课。 至于李从嘉,他似乎也知道自己与楚言歌再无可能,所以便没有时常去楚府探望。 这么一来二去,李从嘉与楚言歌,竟已半年未见。 这一次,还是李从嘉的生辰,楚言歌才能借着这个由头来郑王府看望一下李从嘉。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们走吧。”这一次,李从嘉的生辰,楚言歌准备送李从嘉一套笔墨纸砚,顺便还能让李从嘉为自己画一幅画。 要知道,整个南唐,多少人想求郑王一副佳作? 若是李从嘉能赠自己一幅画,这买纸墨笔砚的银子,不就回来了吗? “从嘉哥哥!!”楚言歌冲进郑王府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并不是李从嘉,而是一身鹅黄衣衫的周书岚。 “书岚姐姐?”楚言歌嘴角的笑意有些凝固,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周书岚,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 风起云涌(六) 周书岚本在前厅的院子里晒太阳,可是半梦半醒间却听到了一阵喧闹。 周书岚困倦的睁开眼睛时,入眼的便是楚言歌一张红彤彤的小脸。 看着那不谙世事的少女,周书岚承认,自己真是嫉妒了。 不止是嫉妒李从嘉对楚言歌的关爱和守护,更嫉妒楚言歌的纯真和善良。 因为,这些东西,从她决定弑姐夺位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只是周书岚是个十分擅长掩藏情绪的人,她看着楚言歌,缓慢的站起身,轻笑道:“言歌怎么来了?” 这时候,周书岚的目光落在了楚言歌怀里的纸墨笔砚上,只见周书岚的眸子微微一闪,轻声道:“来找王爷的?” 楚言歌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一身青衣的李从嘉出现在了楚言歌的眼前。 当李从嘉看着那满脸局促的站在周书岚面前的楚言歌时,李从嘉的心猛然一紧,有些慌乱的道:“歌儿,你怎么来了?” “从嘉哥哥,从嘉哥哥过生辰,歌儿是来送礼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李从嘉,楚言歌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送礼?”李从嘉看着楚言歌怀里的纸墨笔砚,轻笑道:“你是想要我的画了吧?” 被李从嘉看穿心思,楚言歌也不拘谨,只是老实的点头道:“是啊,从嘉哥哥不会这么小气吧?” “自然不会。”李从嘉浅笑道。 看着李从嘉和楚言歌之间的互动,周书岚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手心被掐出了鲜血也不觉疼痛。 “不知歌儿想要什么画?” “不知道,从嘉哥哥画什么就是什么。” “王爷,不如画人吧,就........画一幅臣妾的画像送给言歌怎么样?王爷还没有为臣妾做过画呢。”周书岚浅笑的插进了楚言歌和李从嘉之间的谈话。 这时,楚言歌和李从嘉都不由得愣了愣,特别是李从嘉,自从成婚以来,他与周书岚之间也算相敬如宾,今日的周书岚怎么如此难缠? “也行,就画书岚姐姐的画像吧,到时候,从嘉哥哥再题词一首,这就是难得的藏品了。”楚言歌知道李从嘉不想为周书岚作画,但是为了缓解尴尬,楚言歌只好选择如此提议。 既然楚言歌都已经开了口,李从嘉自然不好再推辞,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好,然后便让王权搬来桌子,将宣纸平铺在木桌上,低头为周书岚作起了画。 不过半刻,李从嘉的笔下已经有了一副美人半寐的画像,楚言歌凑过脑袋去看,正好看见李从嘉为这幅画题词。 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楚言歌细细的看了一眼李从嘉停下的笔墨,然后再抬头打量着他如画的眉眼。 此时的李从嘉,如一阵春风,闲适、淡雅,却透着几丝清冷,眉目间也写满了哀愁。 从嘉哥哥,究竟在忧愁什么呢,就连陛下的词,都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从嘉哥哥.......”楚言歌喊了李从嘉一声,这才让李从嘉的神思从画里抽了回来。 这时候,周书岚也从软榻上站起身,只见她缓步走到案桌前,低头俯身看向李从嘉为自己作好的画。 可是,只是一眼,周书岚的脸色便变得惨白,楚言歌不解,同样看向那副画,眼里也有一些震惊。 因为.......那副画像确实是美人半寐图不错,可是,那画中的女子却不是周书岚,而是........已亡的周宪,周娥皇。 “从嘉哥哥,你........”这时候,李从嘉也低下头,看着画中的女子,轻声道:“王妃与周小姐情同姐妹,想必不会介意吧?” 闻言,周书岚抬头看向李从嘉,当她接触到李从嘉清冷的眸子时,她便读出了李从嘉眼里的深意。 李从嘉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试图挑战他的底线。 而李从嘉的底线,就是楚言歌。 想到这里,周书岚的嘴角划过一抹苦笑,随即道:“王爷言重了,臣妾自然不介意。” “王爷,臣妾有些累了,就先回房间了。”说完之后,周书岚特意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嘱咐道:“言歌可要玩得高兴,今日本妃身体不适,不能陪你了。” 闻言,楚言歌愣愣的点头,直到周书岚走远了才回过神。 “怎么了?”李从嘉看着楚言歌,轻声问道。 “王爷,你明明不喜欢王妃,为什么要强求自己呢?”这一次,楚言歌是真的确定了,李从嘉对周书岚,并不喜欢。 可是那时候,李从嘉为何又要娶周书岚呢,难道,就因为圣命吗? “歌儿怎知,我不喜欢王妃。”周书岚娴静有度,雍容温婉,李从嘉没有不喜欢的道理。所以,李从嘉很好奇楚言歌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自己不喜欢周书岚的。 “王爷为王妃写词作画时,眼里没有快乐。”楚言歌看着李从嘉,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虽然李从嘉是故意画的周娥皇,但是楚言歌也知道,若是李从嘉的心里有一点点周书岚的位置,他也不会这么作践周书岚。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李从嘉深深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低首笑了笑,淡淡道:“歌儿真是长大了,我记得,歌儿也快生辰了吧?” 这也是李从嘉一直记在心里的事情,楚言歌和自己,只相差十五天生辰。 “是。”楚言歌看着李从嘉,轻轻的点了头。 “到时候,从嘉哥哥可还要重新送我礼物。”楚言歌的眼里满是笑意。 闻言,李从嘉无奈的拍了拍楚言歌的脑袋,然后道:“好。” 从郑王府出来,楚言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白烟一直跟在楚言歌的身边,所以忍不住有此一问。 “白烟姐姐,你说,若是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会快乐吗?”楚言歌回头看着白烟。 白烟愣了愣,随即答道:“不会。” “那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呢?”楚言歌继续追问道。 第三百五十七章 取字(一) “因为.......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是两情相悦的。”白烟不由得的在心里骂了楚言歌一句傻子,李从嘉对她的爱慕表现得那么明显,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出来呢。 “是这样的吗?”楚言歌回头看了白烟一眼,不知为何,白烟总觉得自己在楚言歌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只能别开了目光。 楚言歌和白烟从郑王府回府之后,楚言歌便一个人拿着李从嘉给自己的画像回了小院,回到房间之后,楚言歌将画像平铺开来,看着上面暗藏杀锋的一首春词,眉间写满了担忧。 是的,其实从李从嘉开始为周书岚作画开始,楚言歌就看出来了,李从嘉的心中,有着排解不开的忧愁和杀意。 这种感觉,在李从嘉为周书岚题词的时候,尤为明显。 所以,那几句词里,才会有那么多怨怼的词语。 笔锋急转间,透着一股似武将般的杀气腾腾。 “歌儿。”就在楚言歌入神之时,楚渊从楚言歌的房间外走了进来,一身白衣,风度翩翩。 楚言歌抬头看向楚渊,“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楚渊都忙得很,倒是难得在这么早的时候见到他。 “我听说你今天去了郑王府?”楚渊细细的观察着楚言歌的脸色,他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如果楚言歌真的放不下李从嘉,那她就一定不会去后周。 “嗯。”楚言歌回答得有些冷淡。 “这是.........王爷的画作?”看着楚言歌身前那一副周娥皇的半寐图,楚渊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一见楚渊的表情不对,楚言歌便知道楚渊这是误会了,所以,当下楚言歌便将李从嘉与周书岚之间的貌合神离同楚渊说了一遍。 谁知楚渊听了之后只是浅浅的应了一声嗯,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哥哥早知道从嘉哥哥对周书岚没有半分情谊?”楚言歌抬眼看着楚渊。 “歌儿,没有什么事情是非黑即白的,周书岚既能取代自己嫡长姐的位置嫁给王爷,那必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王爷不喜欢她,自是有原因的。”楚渊也不确定楚言歌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他也就说得十分朦胧,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猜测一股脑的说出来。 “哥哥,你的意思是,周娥皇的死与周书岚有关吗?”果然,只要楚渊在一旁提点,楚言歌就能迅速的找到突破口。 看着楚言歌充满疑惑的双眼,楚渊沉声道:“这件事我们都没有证据,但是,周娥皇死了,谁得利,一望便知。” “可是这也不能代表是周书岚动的手啊,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会认识那种连萧染都察觉不到的杀手呢?” “萧染告诉你的?他不知道?”这一点,楚渊倒是有些惊讶,当初他顺水推舟将事情引到萧染的身上,不就是为了让萧染主动去找出这个凶手吗? 可是谁知道,萧染居然也不知道当日是谁动的手。 “他不知道。”楚言歌笃定,萧染不会欺瞒自己。 “可是,周书岚与大辽的战北侯相识,你知道吗?”楚渊看着楚言歌。 如果说,有的事情周书岚做不了,但是耶律瀚却能做到。 “耶律瀚?”也许是战北侯这个名字许久没有出现在楚言歌的耳里了,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楚渊。 楚渊点点头,然后道:“耶律瀚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做位极人臣的权臣,自然要在合适的时间培养自己的势力。虽然我不确定周书岚是不是耶律瀚埋在南唐的棋子,但是我知道,在耶律瀚离开金陵城之前,他与周书岚是认识的。这件事,我想王爷也知道,所以才会一直无法向她敞开心扉吧。” 楚渊当然不会告诉楚言歌,李从嘉之所以不喜欢周书岚,全是因为她。 “原来是这样........”楚言歌看着身前的一幅画,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乐月忽然小跑的来到楚言歌的房间,低声禀报道:“小姐,大人,郑王派人送来了一副画。” 闻言,楚言歌和楚渊同时抬头看向乐月。 “从嘉哥哥怎么还送我画?” “来人说,这幅画才是王爷给小姐的,至于之前的那一副,还望小姐扔了吧。” “扔了?”楚言歌不由得失声,但是转瞬便明白了李从嘉这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也许是理解了李从嘉的苦心,所以楚言歌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抿唇道:“好,你拿过来吧。” 乐月将手里的画递给楚言歌,楚言歌展开一看,竟是一个穿着破布褴褛,笑得肆意张扬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眼里是跳动的光芒,周围是一片雪景,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女子竟望着天空,笑得格外灿烂。 这.......不是三年前,她初进郑王府时的样子吗? 看着李从嘉送给自己的画像,楚言歌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触到了心底的那一根防线,现在的楚言歌,总是想哭。 “歌儿?”楚渊凝眉看着楚言歌,这一副画像,已经代表了李从嘉的心意,楚渊觉得,楚言歌不应该再看不懂了。 “哥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楚言歌抱着手中的画像,始终不敢抬眼去看画作旁的词句。 看着楚言歌的模样,楚渊轻叹一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走出了房间。 临走之时,楚言歌还将周娥皇的画像递给了楚渊,让他处理了。 楚渊点点头,然后和乐月一起退出了楚言歌的房间,这个时候,楚言歌确实需要安静。 等楚渊离开之后,楚言歌才展开了那一副画像,看着曾经年幼无知的自己,她的思绪,似乎倒回了三年前,在郑王府里初见李从嘉的时候。 那时候,楚言歌只当李从嘉是楚渊的一个朋友,自己的一个大哥哥,所以对李从嘉,楚言歌是没有防备,但也没有多亲近的。 直到后来的相处,每一次楚渊责罚自己,李从嘉都会从中劝导,然后偷偷的给自己减轻责罚。 一旦自己无聊了,想出府透透气,李从嘉都会找着理由带自己出府。 第三百五十八章 取字(二) 有的时候,自己嘴馋白州的食物了,李从嘉也会不远千里的派人给自己弄来。 记得去清凉寺祈福的那一次,明明李从嘉也遇到了行刺,但是一听说自己被劫持了,他就可以连性命都不顾,独自出城寻找自己,为此,还受了重伤。 之前周娥皇在宴会上羞辱自己,也是李从嘉不顾非议来周府带走了自己,并给给了周娥皇一个下马威。 .......................太多太多的细节与感动,都是李从嘉给自己的。 可是自己,竟浑然不觉,难道,她真是一个傻子吗? 楚言歌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不知是为了自己而流,还是为了错付真情的李从嘉。 独自沉默了许久,楚言歌这才将目光转向画像上的那首词。 只是一眼,楚言歌便泣不成声。 因为,李从嘉并没有自己作词,而是借用了佛家的一句禅语。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她不就是李从嘉的求不得,和放不下吗? 是了,求不得,所以放不下,放不下,所以怨恨。 “从嘉哥哥.........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歌儿呢.......”早一些,或许.......她就不会爱上萧染了.......... 从没有人,如李从嘉一般,将她当做妹妹看待,这么多的关爱和守护,她真的还不了.......... 楚渊站在楚言歌的小院外,听着楚言歌歇斯底里的声音,楚渊的眼里划过一道哀伤,是不是,他不应该让李从嘉和楚言歌认识呢。 当初只是为了避难,最终,却成了两人的劫数。 这个时候,楚渊想起的,居然会是萧染。 虽然他不知道楚言歌与萧染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楚渊知道,这个时候,唯有萧染,才能让楚言歌心中的愧疚减轻。 所以,当萧染公子在卫王府中看到楚渊的时候,正是下午时分。 萧染被李璟遣回府中思过,理由是他性格顽劣,不敬尊长。 “楚大人真是稀客。”萧染看着楚渊,轻声挑衅道。 这时,楚渊也不与萧染多言,只是简单的告诉了萧染,李从嘉与楚言歌之间的事情便道:“萧染,我希望你能开解一下歌儿,如今王爷已经成婚,很多事情,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你们之间也有情谊,我希望歌儿不要再重蹈母亲的覆辙。”爱上李家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现在楚言歌也不是对李从嘉有爱意,只是愧疚而已。 但楚渊就怕楚言歌会因为愧疚,从而觉得亏欠李从嘉,这么一来,她就很可能.........不会愿意去后周了。 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说,楚渊是不想楚言歌留在金陵城的,之前是为了楚言歌的安全考虑,可是现在,楚渊觉得,或许后周会更安全一些。 虽然,荣子木也不一定信得过。 “你说.........李从嘉爱慕言歌的事情,被言歌知道了?”这一次,萧染终于感受到了危机。 李从嘉与高子弋不同,楚言歌是真的将高子弋当成朋友,可是李从嘉,说实话,萧染也不确定楚言歌对李从嘉是不是喜欢,因为........从始至终,李从嘉都没有对楚言歌表露过心悸。 可是,楚言歌对李从嘉,却是一直依赖的。 那种依赖,萧染看在眼里,说不吃醋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吃醋,他又以何种理由吃醋呢? 所以,一直以来,萧染都有些害怕楚言歌会知道李从嘉的心思,因为,那或许意味着他会失去楚言歌。 “是,今日歌儿去了郑王府,回来的时候就有些怀疑了,后来........王爷又派人送了一副画像来。那副画,画的是王爷初见歌儿是的场景,画像上还题了一首词。”楚渊没有看清画上的词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楚言歌不可能再看不出李从嘉的心思。 “如果.......如果言歌.........”萧染后退了两步,那些让他心痛的话语,他始终说不出口。 如果楚言歌真的喜欢李从嘉,那他应该如何自处? 看着萧染的模样,楚渊微微皱眉,随即道:“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歌儿喜欢的人,应该还是你。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希望你能去看一看歌儿,我不希望她在愧疚和悔恨里伤害了自己。” 楚渊最了解楚言歌,若是楚言歌的心中有了结,那就很难解开了,现在他也只能将希望寄于萧染了。 “好。”出乎楚渊意料,萧染没有推辞,而是爽快的答应了。 其实,萧染的心中怎么会没有半点介意?他只是想让楚言歌知道,李从嘉能为她做的,她也能数十倍的为她去做。 ............................ 楚府。 楚言歌一个人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当萧染从窗口处跳进来的时候,楚言歌正对着眼前的一副雪景画像发呆。 “言歌。”萧染喊了楚言歌一声。 楚言歌闻声望去,看着萧染从光晕里走来。 “萧染?”楚言歌抬头看着萧染,随即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再过些日子,你不是就要及笄了吗?”萧染想,他还是不要直截了当的对楚言歌说好了,循序渐进,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是要及笄了。”楚言歌点点头,像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 见此,萧染的眸光微微一闪,随即道:“言歌,你这副画像........” “是哥哥叫你来的吧?看来哥哥真的很担心我。”楚言歌径自打断了萧染的话,微微敛眉。 看着楚言歌的侧脸,萧染将眼底的痛苦掩去,看来,他还是没有走进楚言歌的心。 “萧染.......”这时候,楚言歌忽然喊了萧染的名字。 萧染心中一惊,他抬起头看向楚言歌,生怕从楚言歌的嘴里听到自己不想听见的话。 这时候,楚言歌从地上站起身,缓慢的走到桌边坐下。 “萧染,你还记得我吗?” “什么?”萧染对楚言歌的话,似乎有些摸不准头脑。 楚言歌看着萧染,轻声道:“小时候,约莫七八年前吧,在白州庄园里,我救过你。”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萧染这才像被唤醒了记忆一般,指着楚言歌道:“你是........是那个被关在庄园的小女孩??” 第三百五十九章 取字(三) “是我,原来,你一直都不记得我了。”楚言歌有些感叹的说道。 “我记得,我记得那个女孩子,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你。”或者说,萧染选择性的忘记了那些日子,他在庄园养伤的日子,实在太过美好,萧染一直想将这些记忆埋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但是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楚言歌的口中再次听到白州庄园四个字。 “你还记得,在庄园里的时候,你曾救过我吗?”萧染知道,那是他引来的一批杀手,那时的小女孩手无缚鸡之力,他是救过她一命。 只是萧染不知道,这件事,楚言歌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得。”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可是,当有一日我母亲来庄园之后,你就不辞而别了。之后,我再未见过你。”楚言歌的声音里有些怅然。 到底是年幼时见过的第一个人,萧染对楚言歌而言,自然是不同的。 听了楚言歌的讲述,萧染的脸上划过一抹黯然,随即道:“言歌,可是我.........” “我知道,后来我们相遇,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可是你却不识得我。而且,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因为我是驭灵神女,是吗?”楚言歌看着萧染,轻声说道。 虽然楚言歌不知道萧染为什么会因为自己是驭灵神女接近自己,但是楚言歌知道,最初的时候,萧染只是想利用自己。 后来,她几次三番对萧染出手相救,这才让萧染对自己放下了防备。 她想,或许萧染对自己动心,应该是她不顾性命,为萧染解冰碧之毒的时候吧。 “是。”萧染不可否认,他接近楚言歌,是为了楚言歌驭灵神女的身份。因为,他想复国。 “萧染,可是你知道吗,从嘉哥哥,他对我好,从来不求回报。他对我好,也从来没有目的,只是因为我是楚言歌,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楚言歌。”终于还是说到了李从嘉,萧染的心,一下落入千丈悬崖。 “言歌,你喜欢李从嘉吗?”萧染低着头,有些压抑的问道。 听了萧染的声音,楚言歌摇摇头,轻声道:“我不喜欢从嘉哥哥,可是,他在我心底,也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 闻言,萧染抬头看向楚言歌,似乎想从楚言歌的口里知道一个答案。 “萧染,你为何不明白,我喜欢的人,是你。”看着萧染疑惑的目光,楚言歌终于勾了勾唇,轻声道。 楚言歌知道今日萧染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所以,她也不吝啬于给萧染一个安心。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萧染的嘴角终于划过了一抹弧度。 还好,还好楚言歌没有抛弃他,还好她喜欢的人,还是自己。 误会解开了,萧染和楚言歌之间也就变得轻松起来,两个人面对面,说起了小时候在庄园的事情。 “言歌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奄奄一息,突然看见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女孩子。我现在都还记得,你裙摆处的手工刺绣十分精美,绣的........似乎是山间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凶恶惨厉。当时我就在想,这么可怕的野兽,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女孩子的服饰上。那天,我还注意到,你的腰间挂着一排亮丽的银饰,向我走过来的时候银饰会叮叮当当的响。像山间的鸟儿在唱歌,清脆辽远。”萧染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看向楚言歌的目光也透着几分期待。 他真的好想再见一次楚言歌穿那一身异域服饰,那是他最初心动的人,现在就坐在自己的对面。 “萧染,你知道你是见到的第一个同类吗?”楚言歌用的是同类二字,因为在萧染之前,楚言歌从未见过生人。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萧染抿唇道:“所以,你就喜欢我了?”说着,萧染的嘴角还勾出了一抹邪笑。 “谁喜欢你了,那时候,我只是觉得好奇。”楚言歌的小嘴一翘,透出一些俏皮。 萧染看着楚言歌,轻轻的笑了起来。 “言歌,你真好看。”这是萧染第一次夸楚言歌,但是也是最让人心动的一次。 楚言歌偏头看着萧染,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美好而甜蜜。 日落西山,萧染拥抱着楚言歌坐在小院里,看着树叶簌簌下落,此情此景,果真如梦幻一般。 “言歌,我长于黑暗无光的的罪恶之地,早已是风霜满面、尘垢满身。我所看到的一直是这世上的罪恶、机诈、苦痛和黑暗。我不是李从嘉那样富贵华丽之人,也不是高子弋那样风清朗月的世家公子,言歌,这样的我,你真的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就在寂静无声的时刻,萧染忽然偏过头看向楚言歌,轻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同样转头看向萧染,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轻轻一笑,朗声道:“我就喜欢,罪恶之人。” 那时候的楚言歌,之所以能说出这种话,是真的不知人间险恶,不知世事无常,也不知萧染的心底,究竟住着怎样的仇恨。 李从嘉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楚言歌与萧染并肩看着夕阳落日,眼里布满了悲戚。 “王爷,你也看见了,歌儿喜欢的人,是卫王殿下。” 李从嘉回头看着楚渊,轻声道:“可是四哥已有王妃了,楚兄,你会希望歌儿做妾室吗?” “这一点,王爷不必多虑。”楚渊看向李从嘉,眼里是坚定。 “楚兄,本王真是不知道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话音落下,李从嘉便转身离开了楚府。 今日,本就是楚渊安排自己来看这一副场景的,现在既然看到了,他李从嘉也就没有必要留下来了。 看着李从嘉快步离去的背影,楚渊回头看了楚言歌和萧染一眼,看着两人嬉笑打闹的模样,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 他知道,李从嘉不是好归宿,萧染更不是。 只是,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第三百六十章 取字(四) 转眼便过了大半月,自从李从嘉的生辰之后,楚言歌便没有再出过楚府,因为,听说金陵城里来了许多海域之人。 海域,自然是南汉一带的人,而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能从南汉赶来的,自然是为了楚言歌。 “哥哥,我听说这次来金陵的人,是樊胡子?”这日,楚言歌站在楚渊的书房,想要打听一下从南汉来的人究竟是谁。 或者说,楚言歌想知道,樊胡子有没有将她手上的两个人质带到金陵来。 “歌儿,你放心,南汉的人还不敢动你。”如今身处南唐,李璟占着先天的优势,他们这些人想动楚言歌,还是得掂量掂量他们能不能逃出南唐的。 “我不是关心这个,我是想知道,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有没有和樊胡子一起进金陵。”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的笔锋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轻声道:“带了。” “那我们.....” “不是我们,是我,我会救她们的。”楚渊打断楚言歌的话,轻声说道。 听了楚渊的声音,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张,刚想反驳楚渊,楚渊便道:“言歌,再过两日就是你的及笄之日了,我真的不想节外生枝。” 也许是知道楚渊的苦楚,所以,楚言歌没有再咄咄逼人,而是乖乖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想着,既然楚渊已经答应了救华霜和叶芷荨,一定不会食言的。 金陵城一处客栈里。 一个身着巫师衣袍的中年女子坐在房间的首位,她的下首,坐着几个异域服饰的男女。 这时,一个长相美艳的女子开口道:“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对那个人动手啊?再过两日,可就来不及了。”说话的女子是樊胡子的大弟子,名叫蓝汐。 这时候,蓝汐身旁的男子开口道:“师姐,这件事,师傅自有判断。”说话的人,是樊胡子的三弟子,名叫紫冥。 “可是,师傅不也是拿不准那南唐皇帝是什么意思吗?”蓝汐身旁的黄衣女子开口道,这人是樊胡子的四弟子,名叫黄菡。 “够了。”樊胡子打断了几个弟子的争吵,然后看了蓝汐一眼,抿唇道:“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蓝汐受宠若惊的看着樊胡子,笑道:“师傅,徒儿以为,如今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樊胡子冷哼一声,蓝汐听得心中一紧,随即道:“当然了,我们也可以后发制人。” “怎么后发制人?”黄菡与蓝汐一向不对盘,看这次蓝汐在樊胡子面前吃了亏,当下就不由得出声嘲笑道。 听了黄菡的声音,蓝汐眸子一张,气鼓鼓的道:“师傅,我们手里不是有两个人质吗?就算那驭灵神女的灵力大成又怎么样?有这两个人质在手,就不怕她不跟咱们走!” “闭嘴。”樊胡子冷冷的瞥了蓝汐一眼,眼里的犀利吓了蓝汐一跳。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以为诸葛家的人真是那般有情有义吗?那两个女人,不过是我用来牵制叶城的罢了,你真以为凭她们,我们就可以控制住诸葛家的嫡女吗?” “控制叶城?”黄菡挑衅的看了蓝汐一眼,然后装模作样的问了樊胡子一句。 这时候,樊胡子的眸子微微一抬,轻声道:“嗯,叶城一家也算是诸葛家的旁支,能力不弱,若是倾力帮助诸葛家倒是一大麻烦,现在我手上有他的妻子和妹妹,我就不信他不会投鼠忌器。” “叶家.......不是已经被南唐给灭了吗?”当年白州的惨事,他们可还是踩了一脚的。 “哼,叶家又不是一个小家族,你们看问题,还是太表面。”樊胡子冷笑一声,然后道:“去派人送一封信给叶城,就说,想要他妻儿的命,就将叶家的人,都调走。” “是。”紫冥坐在樊胡子的下首,听了樊胡子的吩咐,第一个便站出来应了一声是。 闻言,樊胡子看向紫冥,轻轻点了点头。 蓝汐和黄菡争吵半天,一个甜枣都没有,现在一看紫冥,自然心中不是滋味。 看着下方几个徒儿的明争暗斗,樊胡子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这些人,果然是不能继承她衣钵的,都是一群蠢货。 每当这个时候,樊胡子就会格想念她亲自送进南汉皇宫的二弟子,卢琼仙。 可惜,那个徒弟,现在已经不那么好控制了。 另一边,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里,荣子木坐在庭院里下棋,慕千凝和李永仪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 李永仪坐在荣子木的对面,而慕千凝便自觉的站在了荣子木的身后,她是荣子木的暗卫,她时刻都记得这件事。 坐下之后,李永仪看向荣子木,轻声道:“过两日就是驭灵神女的及笄之日,先生还真是坐怀不乱。”李永仪唤惯了荣子木为荣先生,一时改不了口,荣子木也不怪她。 “长宁,我让你安排的事情怎么样了?”荣子木没有回答李永仪的问题,而是轻轻开口的问着自己关心的事。 闻言,李永仪抿唇道:“差不多了,但是这次之后,我的身份可算是彻底暴露了。” “无碍,现在的南唐已经不能对我构成威胁,收复南唐,是早晚的事情。倒是萧染那边........千凝,你安排好了吗?”荣子木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慕千凝。 慕千凝微微低眉,沉声道:“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萧染只会自顾不暇。” “那就好,我可不想他来搅局。”荣子木点点头,然后道:“我们就静候驭灵神女的及笄之日的到来吧。”说着,荣子木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让人看了心生寒意。 慕千凝的眸子微微垂着,想着那个表情冷硬可是却仍旧不谙世事的女子,眼底划过一抹怅然。 天生就是驭灵神女,也不知是福是祸。 两日后,楚府上下一片热闹,因为,今日是他们楚府的大小姐楚言歌的及笄之日。及笄,年满十六,取字焚香,从此之后,楚言歌便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取字(五) 这日,李璟亲自派人送来了贺礼,众大臣见着陛下都有了表示,自然也不敢怠慢,所以陆续的便派人上府,一时之间,楚府内外已经人满为患。 这时,楚言歌还在房间里收拾头饰,一看外面的架势,楚言歌顿觉不妙,有些苦哈哈的看着白烟,撇嘴道:“怎么这么多人?一会儿我可怎么出去啊?” “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看了,那些人都是朝廷里的大臣,今日来只是为了楚大人,并非为你。”毕竟之前楚渊为南唐退了后周这么一个敌人,在那些大臣的眼里,楚渊自然是个可以巴结的对象了。 “是这样吗?”楚言歌将信将疑。 白烟点点头,“自然是。” “歌儿。”这时候,楚渊站在楚言歌的房间门口,轻声道。 “哥哥?”楚言歌转头看向楚渊。 “准备好了吗?你的及笄之礼就快开始了。”楚渊笑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有些羞赧的道:“就快好了。” “歌儿今日已经十六了,长大了。”楚渊走到楚言歌的身后,从乐月的手里接过一支朱钗为楚言歌插上,看着铜镜里已经长开的女子,楚渊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从楚言歌出世开始,楚渊就一直以兄长的身份保护爱护着她,现在楚言歌总算到了及笄的年龄,楚渊的责任终于卸下了,不知为何,此时的楚渊却并不轻松,相反,他的心里似乎压着一块巨石,总是喘不过气来。 “哥哥,就算歌儿长大了,歌儿还是以前的那个歌儿。”楚言歌回过头看着楚渊,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愁,想要伸手替他抚平,但是手到半空却被楚渊拦住。 “好了,我知道歌儿会听话的,歌儿先收拾吧,哥哥在仪式上等你。”说完之后,楚渊便转身离开了楚言歌的房间,走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楚渊的背影,楚言歌的心中总是萦绕着一串不安,可是时间紧迫,却容不得她多想。 “白烟姐姐,你说哥哥这是怎么了?”想不通之后,楚言歌只好询问在身后的白烟。 白烟替楚言歌挽好了发髻,回忆起楚渊的面色,轻轻皱眉:“我不知道,或许是舍不得你吧。” “舍不得?我只是及笄而已,怎么会舍不得呢?”楚言歌不解的问道。 这时,白烟有些哑然的住了口,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难道楚言歌不知道,她及笄之后就不能留在金陵城了吗? 正当楚言歌想再次追问的时候,外面已经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小姐,吉时到了。”及笄仪式,也是有一个吉时的。任何事情,错过了吉时总是不好。 所以,楚言歌只好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缓步朝外走去。 及笄仪式,也就是请家族里几位有威望的长老为家中子女赐字。 因为楚言歌和楚渊远离家乡,诸葛家的长老也都不在金陵城,所以,取字一事便只能由其兄长楚渊代劳。 所以,当楚言歌穿着一身少女衣衫走到前堂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站在祭坛前的楚渊。 看着楚渊手里拿着三根焚香,对着祭坛虔诚行礼的模样,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湿。 不知为何,她看到楚渊的那些动作,竟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 因为自己驭灵神女的身份,小的时候不敢抛头露面,所以,每一次家族祭祀,都是楚渊代替自己去的。 可是因为楚渊的身份不是诸葛家的继承人,所以每一次,都会饱受白眼和嘲讽。 楚言歌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诸葛家一个后辈嘲笑楚渊,说他明明是嫡长子,可是却连一个下属都不如,只是驭灵神女的一个替代品。 没想到,时隔三年,再一次看到楚渊为自己祭祀祖先,会是在自己的及笄之礼上。不过还好,金陵城的人不知道这其间的纠葛。 当楚言歌站上祭坛的时候,楚渊将手上的焚香洒在了楚言歌的身上,以水代礼,洒在了楚言歌的裙摆上。 “歌儿,你今日及笄,是该取字的时候了。哥哥给你取一个字,就叫……穆清。我希望你一如既往的,清明穆和。”楚渊看着楚言歌,淡淡的开口。 “穆清?楚穆清……谢谢哥哥,歌儿很喜欢这个名字。”楚言歌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抬头看向楚渊。 “不是楚穆清,是……诸葛穆清。”楚渊淡淡的提醒着楚言歌,当他说到诸葛二字的时候,目光微微闪了闪。 是了,就算他的父亲是姓楚,但是,从小到大,他楚渊的梦想就是能姓诸葛啊。 因为,诸葛不仅代表他的身份得到了诸葛家的认可,更代表着,他能统治一个大家族。 可惜,有了楚言歌,他就不能了.......... “诸葛穆清……为什么……?”楚言歌有些惊讶的问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低着头,抿唇道:“歌儿,因为……你是诸葛家的继承人,从此以后,你就是诸葛穆清了,是诸葛家的家主。” “家主??”楚言歌失声道。 “好了,歌儿,仪式已经完成,你先回房间吧。”楚渊不想在金陵城节外生枝,自然不会在仪式上,当着文武百官对楚言歌说出这些事情。 楚言歌也明白楚渊的难处,所以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提着裙摆,和白烟一起走回了小院。 之后,前堂的那些恭贺自然没能传到楚言歌的耳里。 而那场仪式,见证的人也不止南唐的官员,还有南汉的樊胡子,后周的荣子木和南平的高季升。 高季升在昨日才赶到金陵,高子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考虑如何悄无声息的送走楚言歌,可是没想到高季升已经在暗处防备着自己,还未等高子弋有什么动作,高季升便雷厉风行的带人到了楚府。 “师傅,我们还不动手吗?”蓝汐站在樊胡子的身边,现在叶家的人全部都支走了,叶城与楚渊的关系早已破裂,现在不动手,还等什么?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取字(六) 可谁知一向武断的樊胡子却摆了摆手,沉声道:“再等等。”她就不信,后周那些人,会稳得住。 另一边,同样的事情也在发生。 李永仪戴着一张面纱站在荣子木的身边,慕千凝早已不知去向,但是李永仪知道,慕千凝应该就在这周围。 “先生,现在可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李永仪建议道。 闻言,荣子木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行,前两天我才接到消息,南汉的国师也来了,她不动手,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国师?樊胡子?”李永仪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看见陌生的面孔。 “嗯,就算没有樊胡子,我也不想这么快动手,现在这楚府,可不止一方势力。” 就在荣子木话音落下的时候,宾客里便涌出了一群黑衣人,为首的一个人,从发白的鬓角看去,应该已经不再年轻了。 看着那群黑衣人腰间的玉牌,荣子木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怎么了?”李永仪轻声问道。 “南平的一帮乌合之众,也想劫持驭灵神女,哼。”荣子木的语气里,明显有一股不屑。 “是南平的人?”李永仪的语气里,有一丝了然,难怪会这么沉不住气。 看来南平,也是真的无人了。 “来者何人?”楚渊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站在祭坛旁,冷冷的看向从人群里杀进来的一堆黑衣人。 “交出楚言歌,老夫便不大开杀戒!”为首的人,自然是高季升。 高季升今日行事的事情并未告知高子弋,所以当高子弋看着那一群黑衣人涌进来的时候,眉间皆是惊诧。 “子弋,你还在等什么??”看高子弋依旧坐在位置上按兵不动,高季升不由得回头看着高子弋,冷声质问道。 听了高季升的声音,楚渊回头看向高子弋,眼睛微微一眯。 “高兄,原来是你。”其实之前楚渊也怀疑过高子弋的身份,但是没想到,高子弋会是南平的人。 “楚兄,对不住了。”这时,为了高季升的养育之恩,高子弋也必须出手相帮,至于之后如何将楚言歌救出,他可以再想想办法。 只见高子弋站起身,他周围的官员便倒下了一片,这时,远处的人都被吓得面色发白,快步往楚府外跑去。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楚渊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他还以为,自己能给楚言歌一个安安静静的及笄之礼,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沉不住气。 “高子弋!”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划过高子弋的耳畔,让他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高子弋艰难的转头,看着站在楚渊身后的蓝衣女子,看着那张熟悉的小脸上挂着失望和黯然,高子弋的心,就像被揪住了一般,生生的牵扯出疼痛。 “高子弋,为什么?”楚言歌缓步朝高子弋走去。 楚渊伸手拉住楚言歌,“穆清!” 穆清.......楚言歌看着楚渊拉着自己的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楚渊喊的是自己。 在她回小院的路上,白烟已经告诉自己了,诸葛穆清,会是她一直的名字,因为,过了今日,她就是诸葛家第三百七十八代家主了。 这个名字,这个身份,不止带给了楚言歌前所未有的恐慌,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责任。 “哥哥,我没事,我只是想问一下高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楚言歌说着,便将目光移向了高子弋。 看着高子弋手足无措的模样,楚言歌的心中,竟无半点涟漪。 是了,在很久之前,她就察觉了端倪不是吗?她早就知道高子弋的身份有问题,可是她还是选择自欺欺人,直到今日,两个人站在对立面,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有的人,有的事,是她挽回不来的。 “言歌.......” “行了,高子弋,快动手吧!”就在高子弋想对楚言歌说些什么的时候,高季升再次催促道。 闻言,高子弋的神思愣了愣,就在这时,高季升再次道:“高子弋,你别忘了,你发过什么誓言!!” 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闪,他发过什么誓言?对了,他发誓,一定让自己的兄长登上皇位,一定为高季升找到前朝的龙脉,否则,他高子弋便一世孤苦,终生不幸。 原来,真有誓言灵验一说,想到这里,高子弋的眼角划过一丝无奈,轻轻抬起手。 在高子弋抬手的瞬间,楚言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而高季升的眼里,却划过了一抹讥诮。 “穆清!!”楚渊伸手拉住楚言歌,将她往身后一带,总算没有被高子弋洒出的毒粉沾染到。 “穆清,现在的高子弋已经不是之前的高子弋了,你小心一些。”看着仍旧没有回过神来的楚言歌,楚渊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闻言,楚言歌点点头,然后道:“我知道了。” 这时候,楚渊终于察觉到了楚言歌的神色有些不对,但是他也没有那个空闲来管楚言歌,因为........高子弋的毒粉已经飘散在楚府的各处,满地都是口吐白沫的尸体。 果然不愧是医毒双绝的高子弋! “上!!”高季升看着周围倒下的人,眼角划过一抹嗜血,抬步冲上前,眼看着就要冲到楚言歌的身边。 这时候,白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持双剑,三两下便将冲到前方的人击退了。 “白烟姐姐!”楚言歌出声喊了白烟一句,然后道:“让开!” 白烟知道楚言歌想要干什么,所以当下便退开了半步。 只见楚言歌的手指上流出一股血色,以指尖血为引,下的是噬心蛊! 看着楚言歌手上的血雾,高季升的面色大变,还未等他开口让人撤退,冲在前方的一批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只不过沾上了一点驭灵神女的指尖血,就被蛊虫噬心了。 这就是.........诸葛世家的,控蛊之术!! “撤!!”高季升就算再想要楚言歌,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也许是出于愤怒,总之,楚言歌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身边便萦绕了一层血雾,从一层薄薄的血雾里,能看到她已经苍白的脸。 第三百六十三章 血染金陵(一) “言歌!!” “穆清!!歌儿!!不要乱来!!” 前一句是高子弋难以置信的声音,后一句,是楚渊嘶哑的呼喊。 楚言歌的控蛊之术不过才成型,哪里经得起这种血雾噬心大法?? 可是,在楚渊出声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距离楚言歌最近的黑衣人,在接触到楚言歌施出的法术时,统统都中了蛊毒,瘫倒在地了。 “噗——!”与此同时,楚言歌的喉咙也是一阵腥甜,吐出了鲜血。 卫王府。 萧染从院子里疾步而出,随手拿起一件黑衣披风便要往外走。 这时,耶律萧眉忽然从芳宁园里走出,拦住萧染的去路。 “你要去哪里?” “滚!”他刚刚知道各方势力在楚府动手的事情,他现在可不敢相信荣子木会为他保护好楚言歌。 “萧染,李璟让你闭门思过,你就这么出去吗?”耶律萧眉承认,她确实不想看着自己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失去理智。 “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的。”萧染冷笑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 “萧染,大辽的人已经到了金陵,你去就是送死。”就在萧染想要抬步离开卫王府的时候,耶律萧眉的声音让他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这时,萧染回头看着耶律萧眉,看着她柔媚却透着几分冷意的容颜,萧染微微眯了眯眼睛。 “你说什么?大辽的人也来了?” 是了,他早该明白的,就算穆宗无能,耶律屋质和耶律瀚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如果大辽掌控了楚言歌,那大辽便同时拥有了两位神女,统一天下,岂不是指日可待? 不过,就算耶律屋质打了一个好算盘,他也得能在各国之间带走楚言歌才行。 “是你做的内应??”萧染眯着眼睛打量了耶律萧眉一眼。 在萧染看来,大辽的人将耶律萧眉嫁到南唐来,或许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听了萧染的质问,耶律萧眉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不是我,我只会为萧家考虑,耶律辛娅是耶律屋质的女儿,若是此次楚言歌还落在耶律屋质的手上,那大辽就真的没有我萧家的容身之处了。” 闻言,萧染仔细想了想,似乎觉得耶律萧眉言之有理,所以,萧染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开口问道:“不是你,难道耶律瀚还在金陵城埋下了暗线?” “我不知道,或许吧。”耶律萧眉肯定也不会傻到自己知道什么都告诉萧染的地步。 “哼,大辽的人来了又怎么样,今日的楚府注定不太平,越乱越好。”说着,萧染便转身要离开卫王府。 这时候,耶律萧眉忽然喊住他。 “萧染,就在刚刚,海陵传书来了。”耶律萧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沉静,此时她的手上正躺着一纸书信。 听到海陵二字,萧染转过身看向耶律萧眉,只见萧染快步上前,抢过耶律萧眉手中的信纸拆开。 黑纸白字,一幕幕的落入萧染的眼睛,让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我之前就想将这封信给你,可是你完全不听我说话。”耶律萧眉在一旁说道。 “海陵出事了。”萧染将信纸握在手中,没过一会儿便化成了纸屑飞出了他的手心。 看着萧染骇人的面孔,耶律萧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言歌。”萧染望着长衣巷的方向,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头看向耶律萧眉,轻声道:“我现在要去海陵一趟,若是这期间有人找我,你就说我生病了,谁也不见。” 等他从海陵回来的时候,或许就是与南唐了结的时候吧。 耶律萧眉看着萧染漆黑的双眼,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 南唐皇宫,长春殿。 “你说.......楚府出事了?”李璟看着跪在殿中的暗卫,眸底风云涌动。 看来,这个动乱来得比自己想象中早。 只有楚府出事,那楚渊必定会求助于自己。 到时候,李璟便正大光明的发兵讨伐那些逆贼,不止是南汉的国师,就连后周的人,都能一网打尽。 “陛下,属下在楚府的时候,见到长公主了。”就在李璟洋洋得意的时候,那暗卫的一句话,就让李璟的面色变得铁青。 “什么?长公主??李永仪!!”李璟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你!你去看看杨家有没有什么异动!”李璟急的在殿中打转,“对了,禁军!禁军的统领在何处??” 听了李璟的声音,那暗卫有些为难的道:“属下,属下不知........” “什么??”若是禁军不受控了,那他拿什么兵马来拿下那些反贼?? 这一次,李璟若是还不知道是谁背叛了自己的话,那他就太傻了。 之前李永仪去过自己的御书房,一定是那个时候,李永仪将禁军令牌偷走了的。 “罗延原,对了,你去大理寺把罗延原提出来,他能控制禁军!”李璟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禁军只认令牌,怎么会认人呢........ 何况........那暗卫犹犹豫豫的,支支吾吾不知所言。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朕??”李璟看着那暗卫的表情,心中警铃大作。 “陛下,长公主说陛下病重,不宜受叨扰,便让人守住了长春殿,不让任何人进来.........”禁军在殿外,李璟在长春殿内,怎么喊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现在刚过午时,若是等到晚膳时分,那楚府的事情,怕是早已定了石锤了。 那个时候李璟再出去,已经没有用了。 “什么!!这个孽女!!”李永仪控制住自己是为了什么,现在的李璟终于明白了。 李永仪没有伤害自己,她就是不想自己插手楚府的事情。 李璟气得脑中充血,脚步漂浮的往一旁倒去。 “陛下——!”那暗卫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扶住李璟。 这时,李璟断断续续的道:“你........你快出去,让皇后来救朕........”李璟捂住自己的额头,说句话都难。 “陛下,这长春殿内外都是公主的人,属下也出不去啊........”若是能出去,他也没必要这么战战兢兢的站在李璟的面前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血染金陵(二) 果然,一听那暗卫出不去,李璟便大发雷霆了,一巴掌将暗卫扇倒在地。 “废物!!真是废物!”现在,楚言歌就在宫外,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旁人将她带走,然后转过头对付南唐。 早知今日,他还不如早早的将她杀了呢。 而这个时候,楚府里已经一片狼藉,楚言歌一身血衣倒在地上,楚渊和白烟一左一右守在她的身旁。 楚言歌躺在白烟的怀里,目光冷冷的看着满地尸体外,眼中带着惊恐的高季升。 只见楚言歌缓慢的伸起右手,指着高季升身边的高子弋,冷冷道:“高子弋,我念在之前的情分,不杀你,你走吧。”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高子弋觉得自己脚上像注了铅一般,别说走动,就连移动都很困难。 “子弋........你救救为父啊........”高季升承认,现在的他真是被楚言歌的决绝给吓到了,果然,驭灵神女一朝苏醒,便不是人力可以掌控的。 “义父,我早说过,不要这么着急。”高子弋看着高季升,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言歌。”这时,高子弋看向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楚言歌,轻声道:“言歌,我请求你,能不能放我义父一马。” “不可能,上一次,他用林苏的性命要挟,这一次又大闹我楚府,我不可能放过他。”楚言歌深知,像高季升这样的人,是不会悔过的。 “可是言歌.......” “高子弋!你骗我在先,现在还要让我放过眼前这个人?”楚言歌打断了高子弋的声音,径自的问道。 闻言,高子弋讷讷的住了口,刚想说些什么。 外面便响起了一阵巴掌声,只见一群身穿劲装的大辽人从楚府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和一身鹅黄衣衫的温婉女子。 “周书岚.........”看着为首的黄衣女子和耶律瀚,楚言歌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驭灵神女........就凭着四个字,他们还真的敢不知所谓的往上冲。 呵........天下,也不知道会让多少人迷了心智。 “言歌。”周书岚看着楚言歌,轻轻的点头,眼里没有半分怜悯。 像楚言歌这种人,早日离开金陵,对她也算是好事。 “周书岚,你是周家的小姐,郑王府的王妃,你怎么会和大辽的战北侯..........在一起?”这句话,是站在楚言歌身旁的楚渊问的。 “楚大人,有的事情,不是一望便知吗?”耶律瀚的嘴角划过一抹讥诮。 “看来战北侯很有信心,能将今日在楚府的人都赶尽杀绝了?”楚渊嘲讽道。 耶律瀚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楚府,不就是有那个信心将今日在楚府的人,都杀尽吗? “只要楚大人将驭灵神女交给本侯,本侯自能保证楚大人的性命无忧。”耶律瀚知道楚渊在楚言歌心中的地位,若是能够控制住楚渊,也不怕楚言歌会半路逃跑。 只是耶律瀚未免太过自信了,难道他以为,只要楚言歌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走,他就能将楚言歌带出金陵城吗? 别说宫里的李璟不会同意,就是荣子木都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怎么样?楚大人考虑得怎么样?”耶律瀚看着楚言歌的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控制住她是最佳的时机,所以耶律瀚也不想与楚渊多做纠缠。 “战北侯,恐怕,这件事楚某还做不了主。”楚渊的嘴角微微一勾,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冷凝起来。 耶律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环视了一眼四周,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 耶律瀚知道,楚渊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句话。 果然,就在耶律瀚后退的时候,樊胡子已经带着她手下的几个弟子从暗处走了出来。 樊胡子的身上带着一串巫师幻铃,铃声能迷人心智。 所以,当樊胡子走近耶律瀚的时候,耶律瀚身边的一些将士已经昏昏沉沉的了。 “来者何人??”耶律瀚的武功高强,自然不惧樊胡子的这些手段,但是他的手下就不同了。 他带来的下属虽然多,但是如果就这么被樊胡子给控制住了也是个麻烦。所以,耶律瀚的面色才会显得这么凝重。 “大辽战北侯,老身久不出南汉,倒是让人遗忘了。” “南汉........国师?”耶律瀚警惕的看了樊胡子一眼。 耶律瀚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他早该想到的,南汉是诸葛世家的本源地,樊胡子虽然背叛了诸葛家,但是对诸葛家的秘事应该比旁人更加清楚,她又怎么会放任驭灵神女流落他国呢? “没错,我师傅就是南汉的国师!”蓝汐从樊胡子的身后站出身,看着耶律瀚,挑眉说道。 蓝汐的眼里透着几分自傲,耶律瀚看着她,微微皱了皱眉。 “南汉国师,本侯也是久仰大名.........”耶律瀚对樊胡子,还是有本能的敬畏的,毕竟,樊胡子也算是他们父辈的人,其手段一定不是自己能够相提并论的。 “樊胡子!”楚言歌挣扎着从白烟的怀里走了出来,看着耶律瀚身前的中年女子,眼里是冰冷的寒意。 “哦?楚........言歌?呵......不对,现在老身应该唤你一句诸葛家主了。”樊胡子回头看向楚言歌,眼里布满了挑衅。 呵,诸葛家的家主,以前或许是高高在上的位置,但是现在,她樊胡子还不看在眼里。 “樊胡子,你将我华霜姐姐和芷荨姐姐绑在哪里去了?”对于叶家,楚言歌一直是有愧疚的,所以在看见樊胡子的时候,她才会这么激动。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蓝汐和黄菡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原来这位诸葛家的家主还不知道叶家已经将叶芷荨和华霜接走了吗? 看来,师傅这件事,做得果然是不错,真是离间了叶家和诸葛家的关系。 “你跟本座走,本座自然放过那两个无关紧要的女娃。”转念之间,樊胡子便想好了如何诓骗楚言歌。 “我跟你走,也不知战北侯会不会愿意?”楚言歌笑看了耶律瀚一眼,似乎是想两方鹬蚌相争。 第三百六十五章 血染金陵(三) 耶律瀚接触到楚言歌的眼神便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如她表现出来那般纯良,但是,眼下的情况,又由不得他选择......... 只见耶律瀚对着樊胡子行了个礼,然后便道:“前辈,这件事,大辽不能相让。”如今是乱世,各国之间的势力都势均力敌,这个时候,天命之言就显得尤其重要。 虽然他大辽已经有了一个预言神女,但是比起能够找出大唐龙脉的驭灵神女,耶律辛娅终究少了一些用处。 毕竟,大唐龙脉,可不止关系着未来的天下是谁人做主,更关系着行军打仗的天时地利。 驭灵神女,能驭百兽,天下格局尽在其手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的人,哪个国家不想要? 耶律瀚的拒绝似乎在樊胡子的意料之中,但是樊胡子却不急着与耶律瀚动手,因为她知道,在这个院子里,还有一方势力,一直没有露面。 “后周的荣先生,露面吧。”樊胡子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在众人皆惊的时候,荣子木已经从楚府的大门口款款的走了进来。 看见荣子木的第一眼,楚渊的眸子便闪了闪,这一异样,楚言歌自然是发现了的。 只是,为了让心中的期许再多一些,楚言歌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质问。 “今日这楚府还真是热闹,我在此先恭贺诸葛家的新主了。”荣子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落在了楚言歌那张苍白的脸上。 很好,现在楚言歌已经受了重伤,加上上一次她为萧染疗伤伤了心头血,现在的楚言歌,一定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慕千凝跟在荣子木的身后,当她走进楚府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一身血衣的楚言歌,而是站在楚言歌身旁,只有一步之遥的楚渊。 白衣翩翩的世家公子,纵然楚府已经是狼藉一片了,他仍然可以无动于衷的站在一旁,若是可以,慕千凝相信,眼前这个人,肯定能和荣子木一样谈笑风生。 想到这里,慕千凝微微低下眉,说到底,楚渊与荣子木应该也是同一种人。 在他们的心底,只有正确与否,没有快不快乐。 “荣子木......”楚言歌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脑海里划过一抹模糊的身影,但是就是捕捉不到。 “诸葛家主,我们见过。”荣子木对楚言歌的称呼也开始改变了。 “在哪里?”楚言歌表示,她确实想不起来了。 这时候,荣子木轻轻一笑,抿唇道:“清凉山,那时候,我还有幸见过郑王一面。”说这话的时候,荣子木隐晦的看了周书岚一眼。 周书岚被荣子木的眼神看得头皮一麻,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耶律瀚将两人的眼神看在眼里,微微眯了眯眼,侧过头看在周书岚,沉声问道:“你认识荣子木?” 周书岚摇摇头:“不认识,只是这个人的眼神,让我从心底里发寒。” 听了周书岚的解释,耶律瀚也释怀了,荣子木的眼神,他堂堂战北侯都不一定承受得住,更何况是周书岚这么一个闺中女子呢。 “清凉山。”楚言歌重复了一句荣子木的话。 “荣先生,你来得也太迟了。”似乎是不想荣子木与楚言歌再多交流,樊胡子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听了樊胡子的声音,荣子木转头看向樊胡子,轻声道:“南汉国师,久仰。” “哪里,后周的荣先生才是名扬四海。”樊胡子冷冷的看着荣子木。 如果说年轻的一代里有那么一个让她警惕的人的话,那这个人就一定是荣子木无疑了。 年纪轻轻就能从自己的养父那里夺得皇位,除了荣子木本身的能力卓绝之外,恐怕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的阴谋与诡计也不是简单的。 “今日大辽南汉和后周都有志一同的来到了这里,想必是为了一个目的。”樊胡子环视了一眼四周,在略过高季升和高子弋的时候,眼里划过一抹讽刺。 真是愚蠢,在众人都还没有动手的时候就去做了这个出头鸟。 “不知国师想如何?”荣子木笑吟吟的将手中的折扇展开,轻轻的摇了摇,眼里皆是闲散的戏谑。 在荣子木的眼里,眼前这些人,都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似乎是看清了荣子木眼里的不屑,耶律瀚和樊胡子的心中都有些不适。 “国师,大辽和南汉国力都不强盛,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吗?”耶律瀚眼见着荣子木要挑拨着樊胡子与自己动手,自然坐不住了。 “哦?”这个时候,樊胡子似乎格外的冷静,并不被耶律瀚三言两语动摇。 “国师,南汉位于海域之地,向来与世无争,与后周统一中原的目的也并无冲突,不知南汉何苦要掺一脚呢?”荣子木含笑的看着樊胡子。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在樊胡子还未开口的时候,蓝汐就在一旁开口了。 “闭嘴!”樊胡子出声警告了蓝汐,但是在蓝汐说完之后才阻止,也不知这位国师是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说,驭灵神女只有一个,今日,我们但凭本事,如何?”见时间已经不多了,荣子木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然后朝楚渊扔了一个眼神。 “动手!”随着荣子木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黑衣人便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慕千凝始终守在荣子木的身旁,没有加入战圈。 也许是荣子木的命令下得太突然了,耶律瀚和樊胡子的手下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黑衣人已经到了跟前,樊胡子和耶律瀚才大喊道:“动手!” 一时之间,楚府的院子里,沙尘漫天,死伤无数,喊杀声更是让整个长衣巷瑟瑟发抖。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楚言歌往后退了两步,白烟刚想上前扶住楚言歌,楚渊就上前接过楚言歌的身子,轻声道:“穆清,我们走。” 闻言,白烟看了楚渊一眼,有些疑惑的望了一眼楚渊的身后,轻声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叶家的人呢?” 第三百六十六章 血染金陵(四) 楚渊抿唇道:“叶家的人在城外,穆清,我们先趁乱出城,之后.........叶城会将你送到吴越去,母亲在吴越等你。” “母亲?”楚言歌深深的望了楚渊的一眼,似乎在追问着什么。 “嗯。”楚渊迎着楚言歌的目光,沉沉的点了点头。 闻言,楚言歌的眉梢微微一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划过一抹笑容,然后抬头看着楚渊道:“哥哥,我相信你。” 这个世上,如果连楚渊都不能相信,她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似乎有些惊诧,但是转瞬便将自己的情绪掩盖了,只是轻声道:“穆清,往后,你一切小心。” “哥哥不和我们一起吗?”就在楚言歌在白烟的搀扶下离开楚府的时候,楚渊忽然在她的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时,楚渊摇了摇头,然后道:“我给了陛下承诺,保南唐十年国号不灭,我要留下来。” 闻言,楚言歌深深的看了楚渊一眼,然后低头道:“我知道了,哥哥,我会回来的。” 因为,在金陵城,她也有需要守护的人。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的眸光似乎闪了闪,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什么让楚言歌不要再回金陵的话语。 “穆清........保重。”看着楚言歌和白烟渐渐远去的背影,楚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楚渊的眼底已经没有了波澜,有的,只是满满的野心和冰冷。 等楚渊再次回到楚府院子里的时候,三方人马皆有损失,其中损失最惨重的,应该还是荣子木的人马。 不过,双方人马都是抱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想法,到最后,自然谁都讨不了好。 “驭灵神女跑了!!”不知最后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话,果然,除了荣子木,樊胡子和耶律瀚都朝楚渊的方向看来,当他们没有见到楚言歌的人影时,樊胡子和耶律瀚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中计了。”周书岚凑到耶律瀚的身边说道,同时,周书岚不忘对耶律瀚道:“后周那边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他们早知楚渊会将楚言歌送走。或许......跟着后周的人,我们能找到楚言歌。” 听了周书岚的推测,耶律瀚朝荣子木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此刻的荣子木并没有半分慌张,相反,他闲适自然的情绪让耶律瀚顿觉不妙。 “师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蓝汐凑到樊胡子的身边,顺手杀了一个敌方的人。 樊胡子冷冷的环视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声道:“撤!” 今日的事情,他们都算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是。”随着樊胡子的号令落下,她的人马三两下便撤出了战场。 见樊胡子收手,耶律瀚也伸手制止了自己的人再收损失。 一时之间,楚府院子里的混战倏然结束。 这时,楚渊依旧云淡风轻的站在大堂内,看着三分人马争得头破血流,楚渊的嘴角不由得掀起了一抹冷笑。 都是些被利益驱逐的人,早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楚渊,驭灵神女呢?”蓝汐第一个出声。 楚渊偏头看了那蓝汐一眼,眸子微微一眯,没有回答。 看着楚渊对自己视而不见,蓝汐的心头顿时积蓄了一团怒火,刚要发作,樊胡子便沉声道:“行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事到如今,如果樊胡子这个老江湖还不明白楚渊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的话,那她这么多年就真的白混了。 “哼,楚家小子,你还真有胆子敢那么做!”樊胡子看着楚渊,眼里的杀气显露无遗。 楚渊冷冷的瞥了樊胡子一眼,然后道:“叛徒没有资格与本公子说话。” 就算他楚渊不能继承诸葛家,那他也是诸葛家的嫡子,诸葛依云的长子,论身份,他楚渊必定是比樊胡子这个背叛师门的人高了不知何几的。 如果有人问樊胡子这辈子最大的痛楚是什么,那必定会是她曾因名利驱逐背叛诸葛家的这件事。 那件事,虽然是她主动背弃诸葛家的,但是在樊胡子的心中,那一直是她的痛。 至今,也无人敢在她的面前随意提及。 可是现在楚渊却将她的伤疤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并且不忘往上面撒了一把盐。试问,樊胡子还能忍吗? 果然,只见樊胡子手中的金铃一摇,楚渊便觉心中一堵,刚想运起内力抵挡,慕千凝便飞身上前,将荣子木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千凝.........”荣子木看着慕千凝奋不顾身的飞到了楚渊的身前,眸子不由得微微一眯。 慕千凝将楚渊往荣子木的身边一推,手中的星薇剑便瞬间拔出,冷冷的对着樊胡子。 “我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只会使用歪门邪道的人!”话音落下,慕千凝的身影便如一道闪电一般朝樊胡子靠近,速度快如风,让人无法捕捉。 “师傅小心!!”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当樊胡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千凝已经欺身上前,眼看着星薇剑的剑锋就要刺到樊胡子了,樊胡子的身子陡然一转,险险的躲过了慕千凝的一击。 “星薇剑!!”樊胡子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热切。 闻言,慕千凝的眼里划过一抹讶异,随即道:“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识得这把剑。” “星薇剑,上古神剑,大唐奉为尚方宝剑的东西,我怎么会不认识??”樊胡子的声音陡然拔高,看向慕千凝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审视。 “这把宝剑何其珍贵,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看着樊胡子警惕的眼神,慕千凝冷冷一笑,然后将剑锋一转,抿唇道:“我先杀了你,再告诉你我是怎么得来的。” 话音落下,慕千凝便再次欺身上前。 看着慕千凝剑剑致命,樊胡子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凝重,她的武功不弱是事实,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简直就像一个修罗一般,每一击,都带着致命的杀气,让人避无可避。 第三百六十七章 渔翁(一) “你究竟是谁??”樊胡子不相信,这么一把绝世宝剑会在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手上,而且这个女人的武功还这么厉害,甚至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不必知道。”慕千凝的声音依旧冷淡,手上的速度却不减分毫。 眼看着慕千凝就要刺伤樊胡子了,耶律瀚忽然加入了战圈。 只见耶律瀚手中握着一把长刀,生生的拦下了慕千凝即将刺在樊胡子身上的剑锋,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慕千凝收回星薇剑,目光如水的看着耶律瀚,似乎在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和自己作对。 这时候,耶律瀚苦笑了一声。 若是可以选择,他当然不愿意与慕千凝对上,但是眼下,为了不让后周独自占便宜,他只能选择与樊胡子合作。 只见耶律瀚转过头看向樊胡子,轻声道:“国师,现在驭灵神女肯定在荣子木的手里,如今我们只能联手才能夺回驭灵神女,否则,往后我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后周得了驭灵神女,自然会有问鼎天下之志,到时候,等到他们的,只会是灭国之灾。 显然樊胡子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几乎只考虑了几秒,樊胡子便答应了耶律瀚的请求。 “行,我们就暂时合作。” “千凝,小心。”荣子木站在众多黑衣人之后,目光沉静的看着前方的紫衣女子,轻声嘱咐道。 闻言,慕千凝回头瞥了荣子木一眼,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看着慕千凝和荣子木之间的互动,楚渊的眼睛微微一眯,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 高子弋趁着三方大乱,早早的便将高季升给送了出去。而他始终放心不下楚言歌,所以才会在中途折返,这一回来便看见了慕千凝和樊胡子耶律瀚两人的对战。 高子弋站在角落里,目光落在了慕千凝手上的星薇剑上,脑袋忽然一痛,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记忆一般。 可是,还未等高子弋将事情弄清楚,慕千凝和樊胡子耶律瀚之间便再次打了起来。 樊胡子和耶律瀚的武功本就不弱,加上樊胡子手上还有惑人心神的金铃,一时之间,三人竟不分上下。 饶是如此,耶律瀚的心中都生出了一些后悔,且不说荣子木自身的武功就不弱,加上楚渊,对面显然有三大高手。 而自己和樊胡子,联手对付一个慕千凝已经吃力,更何况,还要面对一旁虎视眈眈的高子弋。 耶律瀚的心中有些心思,樊胡子何尝不是? 她现在已经年过半百,体力本就跟不上,现在还要和一个慕千凝这样的女人过招,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眼看着三人之间胶着不分胜负,荣子木便朝楚渊道:“不知楚兄可能出手相助千凝一把?” 闻言,楚渊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的看着荣子木。 荣子木这是当他楚渊傻吗?现在这里里里外外都是别人的人,他楚渊不好好的保护着自己,还去帮他荣子木?吃饱了撑的? 接触到楚渊的目光,荣子木面不改色的道:“楚兄莫要忘了,之前千凝还对你出手相救。” 闻言,楚渊的表情一凝,随即道:“难道荣先生觉得,我楚渊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荣子木审视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放弃了挣扎,好吧,楚渊真的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想到这里,荣子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空气道:“南王,还不出来吗?” 南王?楚渊的眉头微微一挑,果然看见李宣远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从天而降,手中的白色骨扇在阳光下泛着阴森森的寒光。 “不知陛下有什么吩咐?”既然西北已经归顺了后周,有些样子,他李宣远还是要做的。 荣子木也不管李宣远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冷冷道:“行了,你去帮帮千凝吧,速战速决。” 驭灵神女一天没有落入他的手中,他就一天不能安稳。 “是。”李宣远懒洋洋的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面向慕千凝三人的战场,眼神顿时变得犀利凌厉。 “真是好久没有动过手了。”话音落下,李宣远便欺身上前,一把将慕千凝挥退,手中的骨扇呈现一个优美的弧度朝樊胡子和耶律瀚飞去,骨扇所过之处,除了留下一阵细雨,还有青色我雾气。 “国师小心!”耶律瀚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出声提醒着樊胡子,因为........一旦樊胡子有什么两样,他就不用活着走出南唐了。 可是,越是担心,这件事就越是容易发生。 就在耶律瀚的话音落下之时,樊胡子的口中便传来一声闷哼。 耶律瀚朝樊胡子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樊胡子的手臂上被刺入了一根细细的银针。 看着樊胡子手臂上的银针,站在耶律瀚身旁的周书岚不由得捂住了嘴,有些惊恐的看着李宣远。 这个杀人手法,周书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她的嫡长姐周宪就是死于这样的银针之下......... 那天晚上,虽然周书岚一直竭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恐惧,但是往后的每一夜,她的脑海里都是周宪惨死的场景。 还有周宪凄惨的呼喊......... 在周书岚反应过来的刹那,耶律瀚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的看向李宣远。 这时,李宣远收回自己的骨扇,然后看向耶律瀚和周书岚,懒洋洋的说道:“你们滚吧,看在我们之前合作过的份上,我做主,放你们一马。” 李宣远说完还不忘看了荣子木一眼,轻声道:“不知陛下可给我这个权力?” 闻言,荣子木冷冷的眯了眯眼睛,抿唇道:“周书岚可以走,耶律瀚不行。” 既然他荣子木志在天下,那么........耶律瀚就一定不能活,否则,以后北伐辽朝,会困难重重。 “耶律瀚.......”李宣远喃喃的念了一次耶律瀚的名字,然后无比惋惜的说道:“可惜啊......现在我为臣下,帝王之命不能不从。” 李宣远的话音落下,耶律瀚还未反应过来,一道掌风便穿过了自己的胸膛,到死,耶律瀚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第三百六十八章 渔翁(二) “侯爷!”周书岚到底只是一介妇人,眼睁睁的看着耶律瀚死在自己的面前,周书岚必定惊慌失措。 这时,李宣远看着周书岚,沉声道:“如果你足够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办……” 闻言,周书岚抬起头看着李宣远,看着李宣远晦朔不明的眼神,周书岚的神色微微一变,心底颤抖的捏紧了双手。 这个时候,她应该冷静下来,耶律瀚死了,是被后周的人杀死的…… 不不不,是被南汉的人杀死的……她从来没有来过楚府……她是郑王妃,是周娥皇,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大辽安排在金陵的探子……她合作的人,一直是李宣远…… 周书岚不停的在脑海里进行自我催眠,看着她一变再变的脸色,最终冷静下来。 李宣远的眼里划过一抹满意,果然……聪明的女人只需要他稍加提点就行了。 “想明白了吗?王妃娘娘?”李宣远并不介意自己再提醒周书岚一次。 这时,周书岚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然后抬头看向李宣远,轻声道:“南王记错了,这里没有什么王妃。” 闻言,李宣远便知道周书岚这是想明白了,所以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轻声道:“你放心,大辽的人,除了你,都不能活着走出楚府。” 话音落下,只见李宣远手上的折扇一翻,周书岚身边的那些黑衣人便应声倒下。 看着自己身边多出来的黑压压一片尸体,周书岚的面色顺便变得惨白,但是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能害怕。 看着周书岚压抑的表情,李宣远满意的勾了勾唇,然后道:“你走吧。” 闻言,周书岚慌张的点点头,然后提着衣裙跑出了楚府。 这个地方,简直是人间地狱,让她多待一秒,她都觉得恶心! 周书岚离开之后,李宣远这才看向樊胡子等人。 樊胡子重伤,她的几个弟子根本不成气候,只能瑟缩着脑袋半跪在樊胡子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宣远的脸色。 蓝汐扶着樊胡子的身子,轻声道:“师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樊胡子重重的咳了两声,其实,她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手持骨扇的白衣男子武功会这么高。 加上她之前和慕千凝交过手,对上这个南王,根本毫无胜算。 况且,现在她要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打败荣子木的人,而是……怎么离开金陵。 事到如今,樊胡子才终于明白了,这趟金陵之行,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荣先生……不知你可能放过我们?”樊胡子知道做主的人是站在李宣远和慕千凝之后的荣子木,所以当机立断,将目光转向了荣子木。 闻言,荣子木轻轻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荣先生,你笑什么?”看着荣子木不以为意的眼神时,樊胡子的心中便生出了一丝不安。 但是,理智却支撑着自己,一定不要这么快的卸甲,说不定……荣子木会和自己谈什么条件呢。 可是,荣子木接下来的话却让樊胡子的面色变得铁青。 “国师以为,朕会留着一个祸害回南汉吗?”荣子木的嘴角划过一抹嗜血,既然耶律瀚他都杀了,那这樊胡子,他就更不能放过了。 况且……楚渊还站在他的身边,他总不能将樊胡子放虎归山吧? 接触到荣子木的目光,樊胡子朝后退了两步,然后握了握蓝汐的手,低声道:“蓝汐,一会儿,你们只管逃命,为师替你们挡住后周的人。” 闻言,蓝汐的眼里涌上了一层雾光,到底是自己的授业恩师,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 “师傅……要死我们就一起死!”黄菡抢先说道。 闻言,樊胡子摇了摇头,然后道:“你们听着,我樊胡子一生,就为了打败诸葛家,我要让诸葛家后悔逐我出师门!……你们逃出去之后,回南汉……告诉陛下,让他……为为师报仇雪恨!!” 话音落下,樊胡子并不给那些弟子说话的机会,抬手一击,蓝汐等人便被樊胡子送出了楚府。 这时候,荣子木的身形一闪,只见一道青光掠过,蓝汐等人便被荣子木给拦住了去路。 “朕说过,没有朕的允许,没有人能够出这个门!”话音落下,只见荣子木的手腕一转,蓝汐等人便被击退到了樊胡子的身前。 “啊……!” 一道道凄惨的声音响起,樊胡子瞪大了眼睛看向蓝汐等人,然后喊道:“荣子木!!你竟赶尽杀绝!!” 荣子木的武功修为虽然没有李宣远和慕千凝高,但是,绝对不弱。 荣子木出手一击,樊胡子的几个徒弟,想必是没有活路了。 就在樊胡子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荣子木懒洋洋的看了慕千凝一眼,然后道:“千凝,你把他们解决了吧。” 说完之后,荣子木便转身离开了楚府,可见对慕千凝的信任。 得了荣子木的命令,慕千凝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只见她缓慢的抬起手,星薇剑出鞘,一道血光闪过,樊胡子等人的喉咙处便出现了一道血痕。 “下手狠冽,毫不拖泥带水,千凝姑娘还真是让本王很是惊讶呢。”李宣远摇了摇手上的折扇,轻声夸奖着慕千凝。 闻言,慕千凝的眸子微微一抬,没有回答李宣远无聊的搭话。 之前杀耶律瀚和他那些属下的时候,也没有见他有半点留情的样子…… “行了,我们走吧。”收起星薇剑,慕千凝轻飘飘的瞥了楚渊一眼,然后对身后的李宣远说道。 荣子木已经先离开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她可不能离开太久。 “千凝姑娘先请,本王还有些事想和楚兄商量。”李宣远对着慕千凝挥了挥手。 他李宣远一身正气,可不能和慕千凝这种女人走在一起! 听了李宣远的声音,慕千凝的眉头微微一皱,最终还是没有搭理李宣远,只是淡淡的望了楚渊一眼之后就离开了楚府。 第三百六十九章 渔翁(三) “我怎么觉得,她最后的那道目光是在同情你啊?”李宣远摸着下巴看向楚渊。 楚渊冷冷的瞥了李宣远一眼,然后道:“不知道,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儿吧。” 好好的一个楚府,现在变成了一个乱葬场,他楚渊不可怜,还有谁可怜? 看着楚渊往外走去,李宣远连忙喊住楚渊:“你去哪里啊?” “本官的府上遭了窃贼,妹妹丢了,尸身满地,难道本官不应该进宫让陛下给本官一个说法吗?”楚渊头也不回的说道。 闻言,李宣远摸了摸下巴,然后嘟囔道:“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本王也受了惊吓,应该可以进宫请皇兄给本王两天休假吧……” …………………………………………………… 另一边,楚言歌被白烟搀扶着出了楚府,一路往金陵城外走去。 “白烟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楚言歌因为失血过多,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 “公子说,叶家的人为我们准备了马车,就在南城门,我们就快到了,少主你撑着一点。”白烟生怕楚言歌一个不慎就晕了过去。 “好……”楚言歌有气无力的应着,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真是不应该意气用事。 “少主,我们到了!”白烟看到南城门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惊呼出声。 这时候,楚言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们快走吧。” 现在这个时候,离开金陵城,才是最重要的。 白烟连忙应声,扶着楚言歌就朝那唯一的马车走去。 可是,就在接近那辆马车的时候,白烟的脖子上忽然多出了一抹冰冷。 白烟回头看着吧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眸子微微一眯:“你眼睛瞎了吗?这是诸葛家的少主!” 听了白烟的声音,那黑衣人偏头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冷冷道:“我知道,诸葛家的少主上马车,你……不行!” “为什么……?”楚言歌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力,但是仔细听去,却有不容置喙的声音。 “这是我家主人的命令。” “你主人?是谁?” 白烟不知道楚言歌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白烟也没有打算插嘴。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那人冷冷的瞥了楚言歌一眼,没有开口。 “是……叶城吗?”楚言歌扶着白烟,有气无力的问道。 闻言,那人显然愣了一下,还是没有作答。 看到这里,楚言歌哪里还不明白,眼前的人……或许根本不是叶城的人,甚至不是楚渊的人。 “白烟……我们走。”楚言歌看着形势不妙,当下便拉着白烟要离开南城门。 可是,白烟的脖子上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刀,哪里敢轻举妄动? “少主你快走!”白烟反手拦住那人,然后对楚言歌大吼道。 这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几个黑衣人拦住了楚言歌的去路。 只见领头的人沉声道:“诸葛家主,请吧。” 眼看着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楚言歌也认命了,当下便轻笑的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人?” “恕不相告。”领头的黑衣人依旧没有回答楚言歌。 这时,楚言歌忽然笑了一声,以一种空灵的声音问道:“是荣子木的人吧?那位……荣先生……” “让我猜猜,你们怎么会这么准确的知道我的位置……是我哥哥告诉你们的,是吗?”楚言歌的声音像是一阵环绕声,响在众人的耳畔,经久不绝。 “啪啪啪……!” 一阵巴掌声响起,楚言歌朝声源望去,正好看见李永仪和玉书萱朝自己走来。 李永仪走在玉书萱的前方,神色自若,看见楚言歌的时候,李永仪对她轻笑了一声:“楚姑娘,好久不见。” 其实,她李永仪是一直注意着楚言歌的,可是……楚言歌就不一定知道自己了。 果然,在看见李永仪的瞬间,楚言歌的眼里也掩不住的惊讶。 “大宁公主……”楚言歌是真的没有想到,李永仪会是荣子木的人。 毕竟,李永仪是南唐的长公主,她怎么会背叛自己的父皇,背叛整个南唐…… “楚姑娘不必如此惊讶,本宫……不对,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罢了。” “楚姑娘,还记得我吗?”在李永仪和楚言歌寒暄的时候,玉书萱径自的看着楚言歌,轻声提醒道。 闻言,楚言歌将目光移向玉书萱,当她看见玉书萱那张熟悉的面容时,楚言歌不由得笑道:“玉姑娘,好久不见。” 当初,玉书萱在宫廷盛宴里与自己的一面之缘,楚言歌还是不会忘记的。 “楚姑娘,好久不见。”看着楚言歌对自己点头,玉书萱也不再扭捏,而是对着楚言歌,轻轻的点了点头。 “楚姑娘,后周比南唐更适合问鼎天下,不是吗?”看着楚言歌久久不语,李永仪不由得出声道。 她确实不想带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驭灵神女回汴京,如果可以,李永仪想替荣子木解决这个麻烦。 可是,李永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对于她的好言相劝,楚言歌无动于衷。 “放我走。”楚言歌冷冷的看着李永仪和玉书萱,她是不会跟后周的人回去的。 得了楚言歌的答案,李永仪脸上的淡然险些挂不住,可是,只是一瞬间,她便释怀了。 只见李永仪对着身旁的玉书萱道:“把她带走。” “我?”玉书萱不得不承认,对于李永仪命令一般的话语,她感到很不舒服。 现如今,她李永仪也不过是荣子木的一条狗而已,到了汴京,她就更什么都不是了。 她现在居然对自己呼来喝去?难道她真的以为,她玉书萱没有脾气吗? “玉姑娘,我手无缚鸡之力,难道不应该由你代劳吗?”李永仪回过头看向玉书萱,轻声说道。 “你……”玉书萱一时无言,只能干瞪着李永仪。 “玉姑娘,时间紧迫,我希望玉姑娘不要意气用事。”说完之后,李永仪便望了楚言歌一眼,示意玉书萱快些动手,否则,一旦楚言歌恢复了元气,那她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百七十章 渔翁(四) “行,李长宁,算你狠!”玉书萱不情不愿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望了楚言歌一眼,然后道:“楚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也是无奈之举,希望楚姑娘莫要记恨在心。” 话音落下,玉书萱便上前两步,以手为刃击晕了楚言歌。 “少主!”白烟看着楚言歌晕了过去,整个人都如同炸毛了一般,目眦欲裂的瞪着玉书萱和李永仪。 李永仪懒洋洋的瞥了白烟一眼,然后道:“打晕了放走。” “是。”白烟身后的黑衣人应声将白烟打晕了,然后扔在了地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白烟,玉书萱有些不解的看向李永仪,抿唇问道:“为什么要把她放了?直接杀了不是更好?” “她是诸葛家的人,我们现在只能安抚,不能强杀,明白吗?”李永仪看向玉书萱,轻声说道。 那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一般。 玉书萱被李永仪的眼神刺得牙痒痒,但是她也明白,说到智计百出,恐怕连荣子木都不如李永仪,否则,荣子木也不会冒着危险三访南唐,只为了收下李永仪这颗棋子了。 李永仪没有时间去搭理玉书萱的情绪,所以,她并没有与玉书萱一般见识,处理好白烟之后,李永仪的目光便落在了楚言歌的身上。 看着楚言歌身上的一袭血衣,李永仪的眸子微微闪了闪,然后道:“带走,等过了南唐的边境,再找人为她换身衣服。” 说着,李永仪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瓶药丸递给玉书萱,轻声吩咐道:“这是让人昏睡不醒的迷药,到汴京之前,她不能有清醒的意识,明白吗?” 驭灵神女的威力,她们躲在楚府外可都是看见了的,如果楚言歌要和她们鱼死网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为了平息这些不可控的因素,只能对楚言歌下药。 玉书萱也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一向看不惯李永仪高高在上的态度,所以便没有伸手去接李永仪递给自己的迷药。 “玉姑娘,我觉得,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得好。”说这话的时候,李永仪还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若是让宫里的那位反应过来,别说是离开南唐了,就是离开金陵都难。 闻言,玉书萱这才冷哼了一声,然后接过李永仪递来的药瓶,然后扶着楚言歌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扬长而去,李永仪这才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往杨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离开金陵,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为了不牵连母族,有些事情,她必得做个了断。 “长宁,你真的想好了吗?离开金陵,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杨家大堂内,一个中年男子忧心忡忡的看着李永仪。 闻言,李永仪的眸子微微一抬,轻声道:“舅舅,就算我留在金陵城,我也什么都不是。只要李璟心中一个不顺,我就会和母亲一般,人头落地。”说到这里,李永仪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冷意。 听了李永仪的声音,杨家主似乎也有些黯然。 之前李璟昭告天下,说什么将杨贵妃送到了城外的慈安,但是只有他们杨家的人才知道,杨贵妃不过是去了皇宫里的一处禁地,就被李璟赐死了。 为了不犯众怒,李璟才会说杨贵妃得了失心疯,被送到了金陵城外的慈安修养。 皇妃修养,若不是得了特令,有谁敢去探视? 这一切,虽然宫里的人缄默不语,但是李永仪却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父亲给害死的,就因为自己的母亲触碰了父亲心底的那个禁地,那个只种着一颗破草的皇宫院落。 相比于钟皇后,或许,李永仪更恨李璟。因为,在李永仪的心中,钟皇后只是一个争宠的妃子,而李璟却是她的父亲,爱之深责之切,反过来也是成立的。 “长宁,慎言啊。”杨家主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闻言,李永仪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舅舅,长宁这次是真的离开了,长宁也希望舅舅能够尽快脱身,莫要被李璟抓住什么把柄........”其实,李永仪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如今,在这个世上能让她李永仪牵挂的,只有杨家了。 听了李永仪的声音,杨家主点点头,然后道:“舅舅知道,你尽管放心的离开吧,舅舅已经将你舅母和几位堂兄堂姐送出了南唐,等金陵城的事情一了结,舅舅就会离开了。” “好,如此,长宁便可放心了。”李永仪知道,在这场金陵巨变之后,李璟会有一段时间的恢复期才会想起处理杨家,而那个时候,杨家早已人去楼空。 “舅舅,保重。”离开之时,李永仪对着杨家主叩首三拜,声音沉重。 因为李永仪知道,往后自己要走的路,必定不能再与杨家有牵扯。 这一别,或许就是一生。 杨家主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于李永仪的大礼,并没有推辞。 “长宁,你也保重。”杨家主上前扶起李永仪的身子,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闻言,李永仪的眼睛微微一酸,但还是强忍住了泪意。这么些年来,她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从没有觉得对不起谁。 但是现在,她深深的觉得,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舅舅。 若不是舅舅给自己那么多的支持,她不可能在荣子木的面前取得信任和重用。 可是现在,自己在荣子木的面前有了一席之地,自己的舅舅却要背井离乡,不能再回金陵........... 也许是知道李永仪的心中所想,所以,杨家主连忙道:“长宁,往后的路,你要小心走。” 嘱咐了李永仪这么一句,杨家主便转身不再看她。 他疼了半辈子的妹妹的女儿,分别之时,怎么会不伤心? 只是杨家主知道,多去伤怀,还不如直接分离,免得往后牵肠挂肚。 李永仪是个聪明人,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只见李永仪再次拜别杨家主,然后缓慢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杨家。 从此以后,她常伴君王侧,如履薄冰,自然不能再牵连自己的母族。 第三百七十一章 渔翁(五) 楚言歌是在颠簸中苏醒过来的,看着自己眼前乌黑的一片,楚言歌的心中不由得一紧。 看来,她现在应该是在后周的人手中,她应该顺水推舟前往后周,还是先脱身再说? 一念之间,楚言歌的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 她不是一个愿意受制于人的人,所以..........她得走,不能被人掣肘。 否则,往后的日子,她都只能听荣子木的话行事。 打定主意,楚言歌挣扎着施法,以控蛊之术召来一只飞鸟。 “叽叽叽叽..........”鸟儿在马车外不停的叫。 “什么东西,烦死了!”外面那道女声,应该是玉书萱的。 楚言歌小心翼翼的拖动自己的身子,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 马车被封得死死的,飞鸟肯定不能进来,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为了不惊动玉书萱,楚言歌只好将飞鸟遣走,然后默默的念着咒语,将四方的兽灵都召了起来。 现在楚言歌的灵力衰弱,加上之前伤了心头血,所以施法起来格外困难,而玉书萱又是懂得一些术法的人,一见周围的动静不对,玉书萱便察觉到是楚言歌在施法。 玉书萱当机立断,掀开马车的车帘道:“楚姑娘,你这么做可不怎么道德。” 玉书萱看着自马车一圈外围着的各类毒虫蛇蚁,有些头皮发麻。 驭灵神女的名头,果然不是说说而已,这些百兽,不止能帮楚言歌探测地形,更能防御大军,这般的能力,难怪会成了各国都想控制的香饽饽。 当然了,现在不是玉书萱羡慕楚言歌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如何将这些该死的东西驱逐出去。 “玉姑娘,放过我,我也放过你。”楚言歌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虽然眼睛上被蒙了一层黑布,但是楚言歌仍旧镇定自若。 “楚姑娘,我放过你,陛下可不会放过我。”玉书萱说这话并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放走了楚言歌,而她玉书萱还活着回了汴京,那荣子木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玉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楚言歌的嘴角划过一抹笑意,一个小小的玉书萱,她楚言歌确实不放在眼里。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玉书萱这才悔得肠子都青了,若不是她与李永仪斗气不用李永仪给的迷药,事情也不至于会到这个地步。 楚言歌哪里知道玉书萱的心中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若是玉书萱不放自己走,那她就与玉书萱,鱼死网破。 两人对峙了半晌,玉书萱便道:“楚姑娘,你真要这么做吗?”玉书萱承认,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百兽,她真的有点头皮发麻。 “玉姑娘,我说过,放我走,我就放过你。”楚言歌的眼睛躲在黑布之后,但是玉书萱却能感觉到来自驭灵神女的凝视。 那是一种被天神凝视的感觉,无处遁形,却又不得不迎面而上。 “不行。”沉默良久之后,玉书萱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号棒,朝着天空放出。 听到玉书萱的动静,楚言歌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道:“玉姑娘,你实在不该如此不识抬举。” 话音落下,楚言歌便以咒语驱动着周围的百兽,强忍住喉咙的血腥味,楚言歌站起身子,以一种空灵的声音道:“我,诸葛穆清,以神之名,御灵百兽。” 楚言歌的声音就像是环绕声一般,在玉书萱等人的耳边响起,一时之间,山河变色。 “撤!!”直到这个时候,玉书萱才真正的感到了害怕,驭灵神女的威力,她是第一次见识到。 “想走,来不及了。”只见楚言歌脸上的黑布应声滑落,一张如雪的容颜展露在玉书萱的眼前。 玉书萱看向楚言歌,直到现在,玉书萱似乎才认识楚言歌一般,她的五官生得无可挑剔,雪颜玉唇,微微勾起的嘴角,让她如同末世神灵一般,让人不敢逼视。 随着楚言歌的声音落下,她身后的百兽齐齐的往玉书萱等人冲去,声势浩大,如同千军万马。 “我们走!!”玉书萱怒吼一声,然后跳上了马背,想要突破而出。 可是,马儿的马蹄早已被蛇虫噬咬,传出了一道撕裂的惨叫。 慢慢的,玉书萱已经被百兽逼到了角落里,她站在马车之上,看着不远处,目光沉静的楚言歌,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果然,论智谋,她始终不如李永仪,论武功,她又不如慕千凝。 这样的她,还真是百无一用。 “噗——!”就在玉书萱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楚言歌忽然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一时之间,百兽四散,马车周围,再次恢复平静。 楚言歌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目光涣散。 她真的伤得太重了,根本不能支撑到术法完成。 这时候,玉书萱也从马车上掉了下来。她的手下都死了,自己伤势也重,根本抓不住楚言歌。 可是,意志却让玉书萱强撑着站了起来,缓慢的朝楚言歌靠近。 楚言歌半蹲在地上,脸上的血色全无。 难不成,她做了这么久的努力,都没有办法脱离旁人的掌控吗? 深吸了一口气,楚言歌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可是,就在她想要动手的一刹那,远处涌出一群黑衣人,全部都戴着鬼面。 是萧染.........楚言歌的嘴角划过一抹笑容,她终于等到他了。 “鬼狱的人??”不同于楚言歌,玉书萱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如果是在后周的地界遇见鬼狱的人,玉书萱也不会这么害怕,可是在江南出现鬼狱杀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萧染的人。 而萧染,显然与自己不同路。 “玉书萱,你怎么弄得这般狼狈?”只见一众黑衣人后走出一个黑袍男子,声音沙哑难听。 听到男子的声音,玉书萱的眼前一亮,忙声道:“是鬼王大人吗?” “不是本座,还有谁?”只见男子将头上的黑袍取下,露出了一张饱经沧桑的脸。 看到男子的容颜时,楚言歌眼里闪着的希望终于破灭,不是萧染........不是他.......... 第三百七十二章 渔翁(六) “这位就是诸葛家的新主?”勾黎将目光移向楚言歌,眼里有着戏谑。 楚言歌半撑着身子看向勾黎,对于这位传说中的鬼王勾黎,楚言歌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你是谁?”楚言歌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虚弱。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勾黎心情不错的回道:“勾黎,你和你的父亲真的长得很像。”勾黎由衷的说道,他与楚寒也算是有过生死之交的人,所以,对于这位世侄,勾黎并不讨厌。 只是因为楚寒太不听话,甚至想要脱离鬼狱,所以勾黎才会囚禁他........但是说到底,勾黎的心中,还是有兄弟之情的。 “我父亲........你把我父亲怎么了?”楚言歌记得,慕千凝曾经告诉过她,她的父亲在鬼狱的手中。 “令尊很好,只是如果你不好好听话,那令尊或许就不会好了。”勾黎笑看着楚言歌,似乎两人的对话只是家常闲聊。 听了勾黎的声音,楚言歌缓慢的闭上了眼睛,然后问道:“我和你们去后周就是了,你们放过我的母亲和父亲。” 楚言歌想着,只要自己好好恢复身体,之后再逃跑也不迟。 可是这时勾黎却轻笑了一声,然后道:“本座又不是后周的人,你去什么后周?” “鬼王??你在说什么??”这话是玉书萱问出的,她实在不明白,现在这个时候,勾黎撇清自己与后周的关系是为了什么。 “玉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本座一开始,就不是冲着荣子木去的。”勾黎回过头看了玉书萱一眼,虽然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眼里却没有半点歉疚。 这时,勾黎不忘对身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然后道:“送她上路吧。” 事到如今,玉书萱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之前一直被人给利用了,勾黎根本不想归顺后周,他只是假意投诚,然后好得知楚言歌的行踪,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玉书萱实在没想到,最后的渔翁,居然会是勾黎。 “鬼王.......鬼王,你不能,不能杀我.......”玉书萱看着靠近自己的冰冷的剑锋,眼里终于出现了一抹恐惧。 玉书萱怕死,若不是怕死,她不会背弃郭威,若不是怕死,当初她也不会威胁赵元朗......... 怕死的人,在死神靠近的时候,会比其他人更害怕。玉书萱,正是如此。 但是,既然玉书萱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勾黎怎么还会放过她? 只见勾黎再次将目光移向楚言歌,对玉书萱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一瞬间,玉书萱的喉咙便被割破,到死,玉书萱都没有喊出一道声音。 “你为什么要杀她?”楚言歌的直觉告诉自己,勾黎虽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但是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了玉书萱。 除非,杀了玉书萱,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或者........好处。 果然,听了楚言歌的声音,勾黎大笑两声,然后蹲下身子,好整以暇的看了楚言歌一眼,轻声道:“你真是很聪明,聪明的人,往往活不久。” “你要杀我吗?”楚言歌可不认为勾黎有那个胆子把自己就这么杀了。 只见勾黎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杀你,我要留着你,等你身上的灵力和鲜血都归我所有之后,我再放了你........”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勾黎还想换血不成?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勾黎轻轻一笑,不再答话。 只见勾黎站起身,然后对身旁的人吩咐道:“把玉书萱拖到马车上,一把火烧了。事后再找一具女尸,要和她身上的穿着一样。”勾黎的声音透着几分清冷,楚言歌听了,心底有些发寒。 事到如今,楚言歌哪里还不知道勾黎想干什么,勾黎就是想造成自己假死的现象,让天下的人都无法再知晓自己的行踪。 而之前勾黎说的灵力和血液问题,楚言歌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也许,是勾黎找到了一种方法,可以将自己身上的御灵之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吧......... 只是,勾黎要这般强大的力量,是想干什么呢?辅佐一代帝王?或者........自己称王?要知道,御灵之力在女子的身上和在男子的身上,可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楚姑娘,真是对不住了。”看着那马车化为灰烬之后,勾黎转过头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伸手一挥,只见一道烟雾从勾黎的袖摆中抛出,楚言歌的神思便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没过多久,楚言歌便昏昏欲睡起来。 她知道,勾黎这是给自己下了迷药。 看着楚言歌昏倒在地,勾黎这才朝身旁的属下吩咐道:“将这里的痕迹处理干净。” “是。” ......................................... 而此时,萧染正带着自己的大队人马前往了关押着前朝杨吴嫡系族人的海陵。 海陵距离金陵不远,但是萧染快马加鞭也还是走了一天一夜,等萧染众人抵达海陵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傍晚。 “公子,我们是直接前往别院吗?”杨吴的人都被困在当年李昇建立的大院里,所以此刻才会有此一问。 闻言,萧染扯了扯马缰,然后道:“嗯,我们先进城,然后就直接去大院,若是李璟敢动我母亲一根汗毛,我必定让整个南唐为之陪葬。” 话音落下,萧染便夹紧马肚,朝着海陵中心的一所大院赶去。 萧染的母亲是大辽萧氏的庶女,但是却因做了国母,所以身份水涨船高,这些年来,虽然住在暗无天日的大院里,但是却从没有过抱怨,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萧染,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只是,杨夫人没有想到,她等来等去,等来的只是一群无情的黑衣杀手。 看着眼前狼藉一片,尸身遍地的大院,萧染可以想象,前一天的夜晚,这里是多么的可怕,他的母亲,又该是多么的无助........... “啊——!!”萧染的长剑从袖中飞出,在空中旋转,四周的空气顿时凝固。 等到萧染松开内力的时候,大院里的树叶簌簌下落,一时之间,枝头便没了一分绿意。 第三百七十三章 阴谋(一) “李璟!!本公子要你,血债血偿!!”萧染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嘶哑,一天一夜赶路的疲惫,似乎在这一瞬间袭来,让人的意志变得极其薄弱。 就在这时,萧染的身子忽然往后一倒,他身后的鬼面人连忙接住他,沉声道:“公子,我们得走了,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州官肯定要来了。” “现在才来,有什么用?”知道萧染是在说气话,那鬼面人自然不敢接话。 罢了,萧染闭上了双眼,然后将视线生生的从自己母亲的尸身上移开,沉声道:“撤。” 母亲,你放心,萧染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 萧染从海陵离开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往后周赶的荣子木耳里。 听了探子的来报,荣子木的嘴角终于划过了一抹笑意。 “陛下,可是有什么喜事?”李永仪既然做了荣子木的幕僚,自然要改一下称呼。 听了李永仪的询问,慕千凝也不由得朝荣子木看去,荣子木是个极少显露情绪的一个人,此次这般,还真是难得。 “哈哈哈,还是长宁最懂朕,是喜事,是大喜事。”说着,荣子木望了慕千凝一眼,然后道:“杨吴的人已经死了,巧的是,这件事萧染算在了南唐的头上。” “哦?”慕千凝疑惑的看向荣子木,似乎不明白荣子木为何这么高兴。 看着慕千凝一脸的疑惑,荣子木轻轻的勾了勾唇,却并不言明。 这时,李永仪在一旁道:“千凝姑娘不接触政事,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现在萧染是南唐的四皇子,又与李弘冀相交甚深,到时候,只要他在一旁推波助澜,不怕李弘冀不反。一旦李弘冀反了李璟,南唐就会陷入内乱,届时陛下再派兵南征,自然..........会格外顺利了。” 看着李永仪成竹在胸的笑容,慕千凝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半分异样。 看着慕千凝的模样,李永仪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还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冰块儿啊。 李永仪与慕千凝之间的气氛不对荣子木不是没有注意到,但是,眼前的两个人都是自己的得力助手,都不能得罪,所以..........荣子木就假装没有看见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小跑着来到荣子木的身前,半跪道:“陛下,前方有异。” “什么?”荣子木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陛下,前方有一辆被烧毁的马车,马车周围有许多白骨,马车上还有两具烧焦的尸体,属下探查了马车的痕迹,似乎...........” “似乎什么?”李永仪站在荣子木的身后,忍不住出声问道。 “似乎,是后周的马车。”那侍从终于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果然,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掌风便朝自己袭来。 只见那侍从还来不及躲闪便被荣子木一掌劈晕了。 “陛下,稍安勿躁,我去看看。”这个时候,也只有慕千凝能够安抚荣子木了。 “千凝姑娘,小心。”李永仪对着慕千凝点了点头。 慕千凝颔首,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这时,荣子木轻抚了一下额头,然后对李永仪道:“朕最不喜欢的,就是千凝自作主张的样子。” 可是,他又觉得,这个时候的慕千凝,充满了魅力。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李永仪微微垂下眼睫,然后道:“千凝姑娘是个不一样的女人。” “是啊,她不一样。”荣子木轻叹一声,然后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好。”李永仪轻声应道。 不管那辆马车是不是玉书萱和楚言歌的马车,他们都要确认之后才能死心。 慕千凝走到马车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然后皱了皱眉。 这时,荣子木和李永仪快步赶来,荣子木看向慕千凝道:“怎么回事?” “这地上有两具女尸,都是死了之后才被烧成这样的,这一具..........头上戴着玉书萱的金簪,应该是她........而另一具,身形和发饰虽然都是和楚言歌一样,但是..........我猜,应该不是她。”慕千凝轻声分析道。 “何以见得?”荣子木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发现自己并不能看出什么。 “千凝姑娘的分析是对的。”这时候,李永仪终于开口了。 只见李永仪半蹲着身子道:“楚言歌之前为萧染割过心头血,胸口上有一道疤,这个人没有。” “这么说,这是有人半路截胡了?”知道死的人不是楚言歌之后,荣子木就放心多了。 闻言,李永仪点点头,然后道:“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才会杀了玉书萱,造成这个假象。”李永仪说到玉书萱的时候,还是有一丝怅然。 毕竟,昨日还说过话的人,今日就死了,是个人都会觉得心中膈应。 “究竟是谁.......”荣子木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温怒,为了将楚言歌接回后周,他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为此不惜暴露李永仪的身份。 可是现在,却被不知名的人半路截胡,荣子木怎能不气? “陛下放心,这件事,千凝会去查清楚的。”这时候,慕千凝出声道。 闻言,荣子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抿唇道:“这件事,也只有交给你了。” 沉默了半晌,荣子木再次看向李永仪,轻声问道:“长宁,你说,会不会是楚渊........他想反悔?” 闻言,李永仪考虑了半晌,然后摇摇头:“不会,楚渊不是一个会出尔反尔的人,况且.........他现在也没有这个时间。” 没错,这个时候,楚渊应该在金陵城被李璟审问,哪里有这个精力截胡? 听了李永仪和荣子木之间的对话,慕千凝微微垂下了眼眸,掩住了眸底的暗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 楚言歌是在疼痛中醒过来的,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一片黑暗洞穴,四周是潮湿的石壁,眼前看护自己的人,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 看着眼前陌生的场景,楚言歌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手腕的疼痛,她不由得转头道:“你们鬼王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阴谋(二) 在阴暗的地牢里,没有人回答楚言歌的问题,所以她只好暂时放弃了挣扎,闭眼修养起来。 勾黎想要自己身上的御灵之力,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杀了自己,现在她还是好好休息,也好早日逃出去。 休息了两个时辰之后,楚言歌缓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我要见鬼王。”至少,在她逃出去之前,她要知道自己的父亲关押在何处。 仍旧没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楚言歌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只见楚言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喊道:“勾黎!!你再不来见我,我就咬舌自尽!!勾黎!!你听到了吗?!勾黎!!” 喊了半晌之后,牢房的尽头便出现了一抹光线,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眯。 她知道,那是勾黎。 只是跟在勾黎身边的,还有一个戴着青色鬼面的男子。 楚言歌不知道那个男子是什么人,但是直觉告诉楚言歌,眼前的人,十分危险。 “你要自杀?”勾黎走近楚言歌,看着她狼狈不堪的一面,嘴角划过一抹嘲讽。 闻言,楚言歌也不在乎勾黎的冷嘲热讽,只是径自问道:“我父亲呢?” “你说楚寒?”勾黎的眉头微微一挑,然后以一种楚言歌听不懂的语气道:“我自然是把他安排在最好的地方。” “你囚禁我父亲,究竟是为了什么??”楚言歌看着勾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现在不应该更担心你自己吗?”勾黎没有正面回答楚言歌的问题,而是冷冷的勾了勾唇。 闻言,楚言歌将视线移向勾黎身边戴着青色鬼面的男人,冷冷道:“你们想干什么?” 直觉告诉楚言歌,勾黎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一个人来见自己。 果然,在楚言歌问话之后,勾黎便大笑了三声,然后道:“这是唐邪,或许你不认识他,但是他对于你,不,应该说对于驭灵神女,是很了解的。” 闻言,楚言歌抬头打量了唐邪一眼,当楚言歌发现唐邪的眼睛有一个瞳孔泛着青色的时候,眼眸不由得紧了紧。 这个眼睛,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驭灵神女,好久不见。”唐邪走到楚言歌的身前,用那一只泛着青色的眼睛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被唐邪盯得头皮发麻,半天回不过神来。 “唐邪,你看看,她的血怎么样?”就在唐邪紧盯楚言歌的时候,勾黎已经从一旁拿过了一碗血,血液已经有些凝固,显然已经取出多时。 血液呈粉红色,液体的表面浮着一层晶蓝色,正是千年一遇的驭灵神女之血。 唐邪将鼻子凑近了勾黎递过来的血,眷恋的吸了一口,然后缓慢的睁开眼睛,喃喃道:“真是不错.......我好久没有闻到过驭灵神女的鲜血了。” 听着勾黎和唐邪之间的对话,楚言歌厌恶的闭上了眼睛,耳不听为净。 “鬼王,如果你想要她身上的灵力,就得放干她身上的血液。”再次嗅了一口楚言歌的血液,唐邪抿唇说道。 闻言,勾黎微微皱眉,“难不成,本座要将她的血都喝干不成?”他勾黎可不想变成一个吸血的妖怪。 况且,唐邪来历不明,他可不能完全的相信他。 “你慌什么,驭灵神女的血,岂是你能消耗得了的?我得将其提炼一番,最后...........炼成血丹给你服下。”唐邪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眯了眯他那双泛着青色的眼睛。 楚言歌被唐邪看得心底一紧,只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恐惧外泄。 她一定得镇定,现在.........她只能自救。 “行,那现在把她杀了?”勾黎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抬,似乎不知道这位唐邪会不会就这么杀了自己。 这时,唐邪摇摇头,轻声道:“不能杀,我要她的每一滴血,都是带着生命的。”说着,唐邪轻轻勾了勾嘴唇,在幽暗的牢房里,如鬼魅一般令人生寒。 “你们还不如把我杀了!!”楚言歌忍不住怒吼道。 要她受那种凌迟之苦,她宁愿勾黎把自己一剑杀了。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勾黎冷笑一声,然后上前捏住楚言歌的下巴,冷冷道:“你想死?还没有那么容易!” “我娘不会放过你们的!!”下意识的,楚言歌脱口而出。 可是,就在楚言歌的话音落下之时,她却结结实实的挨了勾黎一巴掌。 “啪——!”勾黎的手扬起,重重的打在了楚言歌的脸上。 勾黎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唐邪。 不过唐邪可不关心楚言歌会怎么样,只要不死,他就不会有任何意见。 “不要跟本座提诸葛依云,若不是那个贱人,楚寒不会背叛本座!!”也许是气极,勾黎竟当着众人的面骂起了诸葛依云。 楚言歌被勾黎的一巴掌扇得头晕耳鸣的,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我娘不是贱人,你才是!”楚言歌扬起已经红肿的脸,冷冷的看向勾黎。 看着楚言歌那双澄澈清明的眼睛里的丝丝恨意,勾黎的眼睛微微一眯,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你知道本座忍你这双眼睛多久了吗?你的眼睛.........简直和诸葛依云一模一样,看得本座恶心!” “啊——!啊——!我的眼睛!!”就在勾黎话音落下之时,楚言歌的眼睛便被一道锋利的刀锋划破,刺骨的疼痛让她惨叫出声。 从小到大,楚言歌哪里受过这种苦?一双灵动的眼睛,生生的被割开,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是楚言歌这种没有受过苦楚的人。 “哼,还有她的这张脸,给本座毁了!看得心烦。”说完之后,勾黎便将手中的匕首扔给了一旁的手下。 勾黎回过身,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站在自己身后的唐邪,沉声问道:“唐先生,这样不影响吧?” “没问题,只要留着一口气就行了。”唐邪看了楚言歌一眼,看着那满脸血痕,奄奄一息的女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第三百七十五章 阴谋(三) 听了唐邪的声音,勾黎点点头,然后道:“唐先生什么时候动手?” 勾黎说的是炼血丹的事情,他可不认为荣子木会被自己的把戏骗得了多久,血丹的事情,自然越早越好。 “半月之后,血丹难得,鬼王最好闭门谢客,不要让人打扰我。”唐邪淡淡道。 闻言,勾黎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要炼制多久?” “三年。” “三年?!”勾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闻言,唐邪斜斜的看了勾黎一眼,然后平淡无奇的道:“驭灵神女千年一遇,乱世救星,你以为,驭灵神女的血液那么容易淬炼的吗?” “可是也用不了这么久吧?”就算他鬼狱的藏身之处再怎么隐蔽,荣子木若是存心想找他,也不可能历时三年都找不到。 “鬼王,这是唯一能让驭灵神女的御灵之力转移到你身上的方法,三年,只要三年,你就能凭借御灵之力,统一天下,难不成,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唐邪冷冷的瞥了勾黎一眼,语气里满是嘲讽。 闻言,勾黎的眼睛微微一眯,沉默半晌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点了点头,然后道:“行!本座就赌一把!”大不了,他把鬼狱迁到深山老林去,这样一来,或许能躲得过荣子木的耳目。 听了勾黎的声音,唐邪微微的眯了眯眼,然后道:“如此,甚好。” 勾黎和唐邪离开地牢之后,楚言歌被脸上的疼痛扰得睡不着,半晕半睡之间,感受到的,只有皮肤上的刺痛和内心的恐惧。 原来,并非她楚言歌天不怕地不怕,而是痛苦没有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当一切的事情不受控制之后,人的意志就会显得格外脆弱。 这个时候,楚言歌的心中划过了很多人的面孔,最后定格在萧染的脸上。 萧染........萧染,你在哪里,你知道我在这鬼狱的罪恶之地受苦吗? 哥哥.....楚言歌的脑海里划过楚渊的笑容,突然,楚渊的面目变得极其恐怖。 他出声指责着楚言歌,细细的数着楚言歌给自己惹得麻烦事,还有楚言歌抢走的,本属于他的家主之位。 楚言歌拼命的摇头,她想要告诉楚渊,她没有,没有抢走楚渊的东西,如果楚渊想要,她可以将诸葛家的家主之位还给他.........只要,只要楚渊不要抛弃她。 “哥哥.......”楚言歌的嘴里喃喃的说着。 忽然,时空像是被扭曲了一般,楚言歌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画面,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从深处走来,对她伸出了右手,温暖的笑容在男子的脸上绽开。 拨开迷雾,楚言歌的眼前渐渐清晰,她看见李从嘉站在自己的面前,伸手想要拉自己一把。 “从嘉哥哥........从嘉哥哥...........” 想起萧染的时候,楚言歌没有哭,想起楚渊的时候,楚言歌也没有哭,但是一想起李从嘉,她就痛苦的想要落泪。 酸涩的眼睛里滚出一圈泪水,流淌在她的脸颊上,刺得她受伤的皮肤生生发疼。 “从嘉哥哥,对不起。”楚言歌哭,是因为她对李从嘉有愧疚,自从李从嘉生辰之后,她就对他避而不见,一是愧疚,二是无法面对。 可是现在,当楚言歌身处鬼狱的时候,当她被勾黎弄瞎了双眼,毁掉了容貌之后,她才想起了李从嘉,想起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想起他温和的笑容,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如果说,楚言歌这一生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其中,必定会有李从嘉。 如果,李从嘉从一开始就向自己袒露心迹,或许.........她会接受他的吧,在没有与萧染重逢之前。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现在的她,就快要死了,不管是萧染还是李从嘉,她都见不了了。 “诸葛穆清..........楚渊为你取了一个好名字。”就在楚言歌昏昏沉沉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抹黑影,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着声音推断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应该是唐邪。 “你是谁.........”楚言歌奄奄一息的声音传来。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克星就行了。”这时候,唐邪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用手中的匕首割破了楚言歌的手腕,汩汩鲜血从楚言歌的手臂上滑落。 渐渐的,楚言歌的意识变得薄弱,难以支撑的困意袭来,让她的意识再次陷入了昏沉的状态。 看着脑袋渐渐耷拉下来的楚言歌,唐邪终于替楚言歌止了血,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喂给了楚言歌。 “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死了。”唐邪对一旁的鬼狱杀手吩咐道。 “是。”面对这个外来的唐先生,鬼狱上下都是抱着恐惧的心的,自然不敢不遵命。 唐邪离开之后,勾黎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看见勾黎出现,鬼狱的杀手立马整齐划一的对勾黎行了个礼。 “鬼王。” 勾黎扬了扬手,示意不必多礼。 “他来干什么?”勾黎的视线落在楚言歌的身上。 “回鬼王,唐先生只接了一碗血就走了。” “是吗?”勾黎喃喃的说了一句,然后眯了眯眼,没再追问。 当初,就是这个唐邪主动找上自己,告诉自己,他可以将楚言歌身上的御灵之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否则,他勾黎也不会背叛郭威,动了自己称王的心思。 现如今,木已成舟,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他都没有退路了。 “看好她。”说完之后,勾黎便离开了牢房。 ................................. 南唐金陵。 李璟一脸冰冷的坐在长春殿内,看着下首的一众皇子和楚渊,冷冷道:“楚言歌被人劫走了,楚府一片杀戮,你们都不知道吗??” 李璟的声音里透着愤怒,下首的皇子自然都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一言不敢发。 这个时候,李从嘉的表情已近呆滞,楚言歌被人带走了,而他却一无所知。 因为.........在楚府出事的时候,他还在郑王府里,借酒消愁。 “从嘉,你怎么了?”也许是李从嘉有些魂不守舍,所以李璟才看向他。 第三百七十六章 阴谋(四) 听了李璟的声音,李从嘉的眸子微微一动,一双异瞳里划过一抹伤痛,然后喃喃道:“父皇,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追究这件事,而是........救回歌儿。” 盛怒之下,李璟也没有注意李从嘉对楚言歌的称呼,只是抬头看向一旁的李景遂,沉声道:“太弟,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景遂虽然身为东宫太弟,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政绩,加上性子懦弱,也就更加不出彩,所以.......一般这种时候李璟都会选择跳过他的,但是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回事,李璟居然问起了李景遂的意见。 不过,众人转瞬又明白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李弘冀不在金陵城的原因吧。 “臣弟.......不知。”虽然李景遂很想说出一个完美的解决之法,但是无奈他所思有限,真的想不出来。 听了李景遂的声音,李璟的眸子微微一眯,然后有些烦躁的将所有皇子都挥退了去,独独留下了李从嘉和楚渊。 等整个长春殿内只剩下李从嘉和楚渊之后,李璟也不再遮掩,狠狠的将李永仪给痛骂了一顿,然后才看向李从嘉,沉声道:“从嘉,朕知道你与楚言歌的情分不浅,此时应该很是担忧她,但是你放心,朕保证,不管是哪方的势力抓走了楚言歌,她都不会受苦的。” 其实,不止是李璟的心中如此想,就是楚渊也是这么认定的。 毕竟,抓住了驭灵神女,就意味着掌控了未来的天下局势,哪个国家不会将她当成祖宗供起来? 可是,李璟他们都没有想到,如果楚言歌落在了心思不纯的人手中,下场又会是什么。 毕竟,御灵之力,统御百兽。就简单的八个字,就足够让天下人为之动心。 “父皇,儿臣明白,只是........儿臣还是很担心歌儿。” “你想怎么做?”李璟看着李从嘉,似乎是在问他的意见。 闻言,李从嘉淡淡的抬头,轻飘飘的看了楚渊一眼,然后道:“儿臣想请旨出金陵,儿臣想去找歌儿。” “胡闹!!”李璟打断了李从嘉的声音,然后数落道:“从嘉,你身为皇子,怎可轻易离京?再说了,你刚成亲不久,娥皇还在府中,娇妻美眷,你怎能说走就走?” 其实李璟最担心的还是周宗会借题发挥,将周娥皇的死再次搬出来。 现在唯一能稳住周宗的办法就是皇家好好对待周书岚,否则,一旦南唐内部乱了阵脚,那后周的兵马还不顺势而下? 说到底,李璟也不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帝王,他害怕战争,更害怕与兵强马壮的后周对上,所以,他选择退让。 听了李璟和李从嘉之间的对话,楚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王爷确实不必如此,臣妹的事情,微臣会亲自解决。” “亲自解决?楚渊,当时楚府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歌儿还会被抓走?而你却毫发无损??这件事,难道只是巧合?”这个时候,李从嘉也顾不上自己与楚渊的情分,天知道,当他知道楚言歌被人带走之后的心情。 听了李从嘉的指责,楚渊老实的低头道:“王爷教训的是,是楚渊武功不高,没有保护好舍妹。” “行了,从嘉,楚言歌是楚渊的妹妹,难不成,他还会让人带走自己的亲妹妹不成?”对于李从嘉好无厘头的指责,李璟似乎也听不下去了。 其实,李璟也不是不怀疑楚渊,只是这件事,他本来就还需要楚渊的协助,加上后周的威胁,李璟还有许多地方要倚仗楚渊,所以.........他自然不能让李从嘉和楚渊的关系闹得太僵。 一个是自己选定的继承人,一个是自己需要倚仗的国之栋梁,谁出了事,都不好。 “陛下,微臣请旨,带兵出金陵,沿路寻找舍妹的踪迹。”沉默半晌之后,楚渊低头请旨。 闻言,李璟的眸子微微一动,这个时候,能够带兵出京的人,似乎也只有楚渊了。 “父皇,儿臣请柬!” 就在李璟犹豫着要不要答应楚渊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道男声。 听到那道声音,李璟和楚渊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因为,那声音,是萧染的。 李璟惊讶的是这个儿子怎么私自出府了,而楚渊惊讶的却是,萧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见李璟。 难不成,萧染真的是荣子木的人,他也知道楚言歌是被荣子木带走的吗? “进来。”尽管现在李璟已经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了,但还是不能将萧染拒之门外的。 李璟的声音落下,只见萧染缓步走进长春殿,一袭正服,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消瘦。 萧染的眼下带着疲惫,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休息了。 “瑾儿这是怎么了?是没有休息好吗?”李璟关心的问道。 闻言,萧染摇摇头,然后对着李璟行了个礼,轻声道:“儿臣闭门思过这么些日子,深刻的了解了父皇的操劳,所以.........今日才进宫替父皇分忧。” “哦?”李璟挑挑眉,他倒要看看,这萧染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看着李璟的眼睛,萧染站起身,然后将之前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最后大肆的渲染了一番楚渊如何作为国之栋梁,不能以身涉险的。 总之,萧染的意思简洁明了,他想出城去找楚言歌。 听了萧染的一番瞎扯,李璟似乎有些糊涂了,他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萧染和楚言歌有交情呢? 就在李璟疑惑的时候,楚渊站出身,刚想说些什么。 萧染忽然又道:“楚大人,本王与楚姑娘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是本王对令妹的遭遇也深感痛心,这一次,本王是真心想要出城去寻找令妹的消息的。” 闻言,楚渊的眉头微微一皱,萧染究竟在搞什么鬼? 也许是李璟被萧染吵得头痛了,最后只好妥协道:“好,但是瑾儿你记住,找到了楚言歌,一定要尽快回金陵。”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失踪 “儿臣,多谢父皇。”萧染听到李璟妥协,连忙便出声谢恩,以免李璟反悔。 从长春殿走出,楚渊拦住萧染的去路。 “你究竟想干什么?”楚渊不相信,萧染不知道楚言歌是被荣子木带走的。 这时,萧染转过头看向楚渊,也许是萧染的目光过于骇人,楚渊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楚渊,你知道言歌失踪了吗?”现在的萧染满身戾气,与之前在长春殿见到的那个插科打诨的人,半点不像。 听了萧染的声音,楚渊的表情呆滞了一下,随即道:“不可能,我的人亲眼看着歌儿被后周的人带走的!” “楚渊!!”萧染上前揪住楚渊的衣襟,声音几近咬牙切齿。 “你们在干什么?”李从嘉从长春殿内快步走出,看见萧染揪住楚渊的衣襟,李从嘉不由得出声阻止。 听了李从嘉的声音,萧染缓慢的将楚渊放开了,然后阴测测的道:“六弟,有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四哥劝你还是把眼睛擦亮一些得好。” 说完之后,萧染便不再看两人的神色,径自的转身离开了皇宫。 萧染没想到,自己从海陵回金陵要处理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寻找楚言歌的行踪。 不过,就算楚言歌的事情羁绊了萧染的步伐,他也不会放任南唐不管。 李璟既然敢派人造成杨吴皇族的人染上重病死亡的假象,那他萧染就可以让整个南唐,沦为人间地狱。 萧染离开之后,李从嘉走近楚渊,当他看见楚渊的喉咙上一圈红痕的时候,李从嘉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紧。 “楚大人,你没事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从嘉渐渐的不再称呼楚渊为楚兄。 这件事,楚渊也早就注意到了,但是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此时,李从嘉的问候在他耳里听来倒有几分嘲讽。 但是,李从嘉好歹是一个皇子,楚渊自然不会对他恶语相向,只是一想到楚言歌现在下落不明,楚渊就莫名的烦躁。 “下官没事。”楚渊伸手推开了李从嘉,然后缓步朝宫外走去。 看着楚渊渐行渐远的背影,李从嘉的眼睛微微一眯,夕阳的余晖照映在李从嘉的侧颜上,显得异常的朦胧。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此情此景,不管是谁见到眼前的场景,都会想起这一句古诗吧? .......................................... 后周汴京。 自从知道楚言歌下落不明的消息之后,荣子木便快马加鞭的回了汴京,第一时间提审了早已被后周控制住的诸葛依云。 这日,荣子木在慕千凝和李永仪的陪同下来到汴京的地牢,坐在冰冷的木凳上,目光犀利的盯着地牢里绑着的女人。 那个女人自然是诸葛依云,之前,荣子木派人在后周和吴越的边境将诸葛依云抓回了汴京,损失了上千死士,可谓是下了本血。 可是,自从诸葛依云被荣子木抓回汴京之后,荣子木为了隐瞒身份就一直没来见诸葛依云,这一次,倒是第一次见诸葛依云了。 所以,当昏睡的诸葛依云听到身边的动静时,她不由得抬起头,从乱蓬蓬的头发里抬起头。 “你是谁?”也许是被关在幽暗的地牢里太久了,诸葛依云的视线有些模糊了,看到荣子木的身影时,只能看到一些朦胧的侧影。 荣子木坐在诸葛依云的正前方,眸子懒懒的眯了起来。 真是出乎人的意料,恐怕天下人都很难想象,诸葛家的诸葛依云此时会被关在汴京的牢房里吧? “诸葛依云,朕来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荣子木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荣子木?”借着光线,诸葛依云渐渐的适应了光亮,同时也看清了荣子木的长相。 对于荣子木,诸葛依云是有些熟悉的,毕竟,作为诸葛家的家主,诸葛依云想不了解这些人都不行。 “是你抓了我?”诸葛依云重新看向荣子木,再次道:“你想干什么?” 闻言,荣子木低笑了一声,然后道:“本来,朕是想用你来牵制楚言歌........不对,应该是诸葛穆清的。但是,没想到在回汴京的路上,诸葛穆清被人给劫走了,这让朕十分的头痛。” “你说什么??你把歌儿怎么了??”楚言歌就像是诸葛依云的逆鳞,一听到她的名字,诸葛依云便像是炸毛了一般。 听了诸葛依云的声音,荣子木没有回答她,而是淡淡的道:“朕没把她怎么样........只是,现在的她下落不明而已。朕听说,你们诸葛家有一种噬心蛊,以人做容器,称为蛊人?” 诸葛依云一听便明白荣子木这是想通过蛊人与驭灵神女之间的联系来找到楚言歌。 所以她冷冷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你在朕的手上,而楚言歌又生死不明。”对于玩弄人心这件事,荣子木一向很有信心。 果然,一听楚言歌生死不明,诸葛依云的神色便慌了。 “你说什么?歌儿究竟被谁带走了?” “不知道,也许是北方的势力吧。”这也是荣子木的猜测,毕竟,江南一带,除了南唐,还没有人敢在后周的手上抢东西。 而南唐有楚渊和萧染盯着,应该不会出错,这么一来,就只剩下北方的政权了。 不是北汉,就是大辽。 “北方.......”诸葛依云的声音微微一低。 “北方有耶律辛娅,抓了楚言歌,不用朕说明,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反正不会是为了让楚言歌帮助大辽夺得天下。 很简单的,大辽若是抓了楚言歌,只会是想杀了她,或者掠夺她的灵力为耶律辛娅所用。 毕竟,自己人总比外人更容易被信任。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诸葛依云似乎也掉入了一个怪圈,她似乎也能预想到楚言歌落入大辽的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你们.......真能救歌儿?”诸葛依云的声音里有些怀疑。 这时,站在荣子木一旁的李永仪轻声道:“诸葛穆清是驭灵神女,后周有意天下,若是她诚心归顺,陛下自然待她不薄,甚至.......国师之位。” 第三百七十八章 遍寻无果(一) 听了李永仪的声音,诸葛依云还未做反应,倒是慕千凝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永仪一眼。 自作主张,这个女人还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但是出乎慕千凝的意料,荣子木并没有出声指责李永仪。 难不成,荣子木一开始就是想给楚言歌国师之位吗? 现在的荣子木,她是越发的看不懂了。 “国师之位?”果然,诸葛依云动心了。 诸葛世家蜷缩于白州,不就是想找个机会重新出世吗? 如果荣子木真能遵守承诺,许给楚言歌国师之位,那诸葛世家在这世间,不就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就在诸葛依云沉默的时候,荣子木再次道:“你可考虑清楚了?” “你真能给歌儿国师之位?”不是诸葛依云不想相信荣子木,实在是这个世上,太多的兔死狗烹之事了。 闻言,荣子木抬头看向诸葛依云,轻声道:“诸葛依云,这个时候,你只能选择相信朕。” 话音落下,诸葛依云便抬起头,凝视着荣子木的眼睛,沉声道:“行,我就相信你一次。但是你一定得答应我,将歌儿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那是自然。”荣子木轻轻的点头。 得了荣子木的承诺,诸葛依云似乎一下子放松下来,轻声道:“你们去吴越,诸葛世家的分支,找一个叫翟如璧的人,他是诸葛世家新的蛊人。” “翟如璧?”荣子木喃喃的重复了一下诸葛依云的声音。 诸葛依云点点头,然后道:“是他,他能凭着血液的联系,找到歌儿的藏身之所。” “长宁,下去安排吧。”这时,荣子木对一旁的李永仪道。 闻言,李永仪低头称是,然后退出了地牢。 李永仪走后,慕千凝看向荣子木,刚想说些什么。荣子木便转过头看向她,轻声道:“千凝,放她下来。” 慕千凝知道,荣子木说的是诸葛依云。 不能违抗荣子木的命令,所以,只见一道剑锋自慕千凝的袖中传出,锋利的刀刃便切断了束缚诸葛依云的铁索。 “行了,你先起来。”看着瘫倒在地的诸葛依云,荣子木冷冷道。 只见诸葛依云缓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 “多谢陛下。”既然诸葛依云已经替楚言歌答应了归顺后周,那她的称呼自然需要改一下。 荣子木似乎格外满意诸葛依云的称呼变化,所以当下便决定将诸葛依云安排在一座府邸里。 安排好诸葛依云的去处之后,荣子木这才看向慕千凝,轻声道:“千凝,等长宁将翟如璧带回汴京之后,你就随他一起去找寻诸葛穆清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虽然荣子木很不愿意承认楚言歌会被灭口这个事实。 但是,他却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另外,大辽的战北侯死在了李宣远的手中,虽然有替罪羔羊,但是大辽那边的动向,你也要提醒元朗注意。”荣子木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对慕千凝说道。 闻言,慕千凝点点头,沉声道:“是。” 回答荣子木之后,慕千凝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想要说什么,又似乎找不到开口的契机。 这时,荣子木回头看向她,轻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慕千凝的神色微微一愣,随即道:“我想问.......静嘉........” 静嘉二字一从慕千凝的口中说出,荣子木的脚步就不由得顿了顿,然后有些僵硬的问道:“你.......问她做什么?” “陛下,我想见一见静嘉。”慕千凝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这么多年,荣子木将她与林静嘉隔开,不就是为了要挟自己吗?现在荣子木的帝位已经稳固,为何还要困住林静嘉呢? “千凝,再过些日子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荣子木觉得,自己真是比任何时刻都要紧张。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慕千凝只当荣子木是不相信自己,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去辩解,只是沉沉的应了一声好,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地牢。 看着慕千凝往外走去的坚挺的背影,荣子木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眼底的黯然之色被诸葛依云尽收眼底。 “陛下喜欢慕姑娘,为何不告诉她?”诸葛依云的声音有些虚弱。 闻言,荣子木回头看了诸葛依云一眼,然后对一旁的狱卒道:“送楚夫人去国师府。” 国师府,荣子木早已为楚言歌建好,只是一直未见其人而已。 “是。” “多谢陛下。”诸葛依云知道荣子木对自己有所芥蒂,所以并不多话,径自的便跟着狱卒出了地牢。 长达一年的软禁,如今终于能见到阳光了。 出了地牢之后,诸葛依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抿唇道:“楚寒,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即使,她的自由,是用楚言歌的自由换来的。 ............................................ 大辽幽州。 当耶律辛娅和耶律屋质收到圣旨前往皇宫的时候,耶律瀚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凌霄殿里。 跨进众臣聚集的地方,耶律屋质的眼睛微微一眯,携着耶律辛娅来到穆宗的身前,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老臣参见陛下。” “臣女耶律辛娅,参见陛下。” 看着下首的耶律辛娅和耶律屋质,穆宗尽量的克制住了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然后道:“爱卿,辛娅........战北侯已经从南唐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率先出声的人是耶律辛娅,当她环视了一眼四周都没有看见耶律瀚的身影时,她疑惑的转头看向穆宗,轻声问道:“陛下,大哥在何处?” 听了耶律辛娅的声音,穆宗佯装悲伤的道:“战北侯.........殉国了..........” “什么?”耶律辛娅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这时,耶律屋质的脚步忽然一颤,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耶律辛娅年幼可以质疑穆宗,但是他却知道,若不是这件事已是事实,穆宗绝不会在殿中说出来。 “陛下.......我儿........在何处??”耶律屋质颤抖着声音问道。 穆宗道:“来人,将战北侯的遗体抬上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遍寻无果(二) “大哥!!”在耶律瀚的遗体被抬上来的时候,耶律辛娅心里的防线像是突然倒塌了一般,整个人都瘫在了耶律瀚的尸体前。 耶律辛娅匍匐着超耶律瀚的方向爬去,耶律屋质上前扶起耶律辛娅,沉声道:“辛娅,不要这样。” “父王.........父王,哥哥........大哥........大哥这是怎么了??”耶律辛娅的眼泪成珠的往下落,言语之间皆是凄楚。 “辛娅!站起来!!”耶律屋质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自然很心痛,但是他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父王.........”耶律辛娅凄楚的喊了耶律屋质一声。 耶律屋质眯了眯眼睛,然后将耶律辛娅从地上拉了起来,转过身看向穆宗。 “陛下,不知犬子........是如何丧生的?”看着耶律屋质的表情充满了痛苦,穆宗的心情简直好到了极点,所以,当耶律屋质问起这件事的时候,穆宗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据说战北侯是和南汉的国师同归于尽了。” “南汉的国师?樊胡子.........”耶律屋质念着樊胡子的名字,有些意味不明。 “南汉......南汉!!”耶律辛娅站在耶律屋质的身旁,喃喃的念着南汉二字,恨不得将南汉举国倾覆。 “爱卿,节哀。”尽管穆宗的心中很是高兴,但总归不能在耶律屋质的面前表现出来。 “陛下,老臣还有一事相问。”耶律屋质沉声道。 闻言,穆宗轻声道:“爱卿请说。” 这时,耶律屋质抬起头,眉眼间仿佛老了十岁,但是眼神依旧犀利。 “是谁将犬儿的遗体,送回幽州的?” “是西北的南王。”穆宗毫不犹豫的说道。 闻言,耶律屋质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想到西北的南王与自己的儿子似乎有着不错的交情,能在耶律瀚身死之后将他的遗体送回大辽,倒是难得。 “父王,我们一定要为大哥报仇!”从凌霄殿走出来,耶律辛娅的脸上除了泪水,还有恨意。 从小到大,耶律辛娅最在乎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和耶律瀚,为了他们,耶律辛娅宁愿受着反噬之苦也要预测未来,替大辽除掉许多潜在的威胁。 可是现在,耶律瀚大事未成,就这么死在了金陵城,耶律辛娅自然会盛怒。 而盛怒之后,便是迁怒。 若不是因为楚言歌,耶律瀚就不会去南唐,若不是去了南唐,耶律瀚就不会死! 楚言歌!!耶律辛娅的眼里划过一抹恨意。 看着耶律辛娅脸上闪烁不停的变化,耶律屋质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行了,辛娅,现在大辽的国力尚且不能自保,拿什么去报仇?再说了,樊胡子也死在了南唐,这件事无从查起,只能作罢。” “作罢?”耶律辛娅抬头看向耶律屋质,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父王,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她自然有办法知道真正的凶手。 看着耶律辛娅笃定的神色,耶律屋质念头一转便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只是,还未等得及耶律屋质出声阻止,耶律辛娅便如风一样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耶律辛娅快速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耶律屋质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他真是对耶律辛娅缺少了管教。 平日里,也就耶律瀚能管住她,现在耶律瀚死了,恐怕整个大辽都找不出人来治住她了。 罢了,耶律屋质叹了一口气,眼底划过一丝无奈。 既然耶律辛娅想去折腾,那就让她去折腾好了,只要不伤害到她自己就好了。 这么想着,耶律屋质的心中似乎也释然了许多。 耶律瀚的死给耶律屋质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自己后继无人,而像耶律屋质这种权臣,更是如此。 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他耶律屋质的儿子死了,而他碍于君王之间的情分,还不能够在穆宗的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悲伤和愤怒。 可想而知,此时的耶律屋质会有多憋屈。 .................................................... 昏昏沉沉的做着梦,楚言歌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在鬼狱里多久了。 地牢里没有光线,服了唐邪给的药,她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状况,更感觉不到饥饿。 所以,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楚言歌的身上,却没有半点的表现。 这日,地牢的门再次被打开,楚言歌抬头,用一双被看不见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没有说话。 唐邪戴着一张青色的鬼面站在楚言歌的身前,看着楚言歌奄奄一息却没有丝毫重伤迹象的模样,唐邪的嘴角微微一扬。 “诸葛穆清,近几日过得怎么样?” “你杀了我吧。”这是楚言歌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想活下去了,眼睛瞎了,容貌尽毁,还被人当成淬炼丹药的容器,她怎么会想活? 直到现在,楚言歌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我不会杀你的。”唐邪轻笑一声,然后从身旁的鬼狱杀手的手中取过一把匕首,如同往日一般割破了楚言歌的手腕,汩汩鲜血缓慢的流出。 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从手腕流出,楚言歌的脸色变得惨白,开始昏昏欲睡。 “你的身体比我想象中差,是因为之前割过心头血的缘故吗?”唐邪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换楚言歌惊讶了。 “你知道这件事?我认识你吗?”楚言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如果说,唐邪是自己就认识的人,那他还能这般恶毒的对待自己,楚言歌实在不敢想,若是有一天她能看见唐邪的真面目,会不会崩溃。 “好了。”唐邪没有回答楚言歌的问题,而是用一张白布为楚言歌处理好了伤口,然后照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给楚言歌服下。 “你好好休息。”这一次,唐邪还亲自嘱咐了楚言歌这么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让楚言歌更加确定,唐邪一定是认识自己的人。 可是,究竟是谁呢,会有那双泛着青色的眼睛,会有如此冰冷的心肠,不近人情,甚至犹如地狱修罗的气息。 第三百八十章 遍寻无果(三) 楚言歌被困在鬼狱的时候,萧染正带着大队人马漫天的找她。 李从嘉也派出了自己的府兵,不过碍于李璟的圣旨,李从嘉只能呆在金陵城里,不能出城。 这日,萧染从常州回金陵,一进城门便被李从嘉拦了下来。 “四哥,你找到歌儿了吗?”看着前方的李从嘉,萧染拉了拉马缰,然后凝眉摇头。 找不到楚言歌,还在这里被自己的情敌堵住,萧染的心里会好受才奇怪。 “歌儿究竟去哪里了.......”李从嘉喃喃的说道,就连萧染从他身旁骑马而过都没有注意到。 回到卫王府,萧染并没有去皇宫找李璟复命,他只是快步的走近芳宁园。 “王爷回来了?”耶律萧眉看着怒气冲冲的萧染,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 “楚言歌是不是被你们大辽的人带走了?”萧染冷冷的看着耶律萧眉。 “楚言歌?没有,我没有接到这个消息。”耶律萧眉想也没想就否认了。 闻言,萧染怀疑的看了耶律萧眉一眼,然后道:“大辽的耶律瀚来过金陵城,并且死在了楚府,这件事,你又知不知道呢?” “耶律瀚死了?”耶律萧眉的目光显得十分惊诧。 “你不知道?”萧染冷冷的眯了眯双眼,看来,耶律萧眉这个女儿在萧家人看来,也没有这么重要嘛。 萧染是幸灾乐祸,但是耶律萧眉的考虑却和他完全不一样。 萧家什么都不告诉自己,难不成是遗弃了她吗? “本王还要问你一件事。”就在耶律萧眉凝眉思索的时候,萧染的声音再次响起。 耶律萧眉朝萧染看去,只见萧染冷冷的道:“海陵出事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耶律萧眉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是我在金陵的探子得到的消息。” “从何处打探到的?”萧染的眉头微微一挑。 耶律萧眉沉默了半晌,然后道:“烟柳巷。” “消息里说的,是李璟想暗杀杨吴的人吗?” “是。”耶律萧眉抬头看向萧染,然后道:“杨吴皇族的人活着,对李璟来说,本就是一种侮辱,他不会让杨吴皇族的人继续活着的。” “李璟.........”萧染的声音平淡无奇,但是细听之下,却有说不出的阴冷和狠辣。 听了萧染的声音,耶律萧眉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闻言,萧染深深的看了耶律萧眉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芳宁园。 他想要问的,就是海陵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李璟做的,现在已经得到了答案,自然就不需要再问了。 萧染走后,耶律萧眉整个人如同泄了气一般,有些绝望的撑着额头,眸光看向遥远的北方。 就因为之前她没有遵循家族的意愿回幽州,家族就这么抛弃了她吗? 如此,倒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乱世之中无父子,父女也一样。 ........................................... 后周汴京。 荣子木看着历时两月从幽州回到汴京的慕千凝,轻声问道:“你是说,你找遍了北方,都没有找到诸葛穆清?” “嗯。”慕千凝点点头,然后道:“陛下,这件事,会不会与大辽无关?” 闻言,荣子木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与大辽无关,南唐也置身事外,现如今,天下间的朝廷势力都排除了,那便只要...........江湖势力了。 “勾黎在哪里?”突然,似乎有一条丝线在荣子木的脑海里闪过,让他闭塞了许久的路口照亮。 听到荣子木提起勾黎,赵元朗站在一旁道:“他不是回吴越了吗?” “哼,勾黎..........排除所有的可能,那么不可能也就成了可能。千凝,你去一趟吴越,朕怀疑诸葛穆清就是被鬼狱的人劫走的。”除了鬼狱的杀手,没有人能将一切做得毫无破绽。 “是。”对于荣子木的吩咐,慕千凝一向是不会违抗的。 看着慕千凝走出御书房,赵元朗的眸子忽然紧了紧,荣子木没有注意到,只是看向一旁的李永仪道:“如今诸葛穆清不在金陵,南征的计划,要不要延后?” 闻言,李永仪抬眼看向荣子木,轻声道:“其实,现在诸葛穆清失踪了,萧染没了羁绊,或许.........正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你是说,再次利用萧染?” 李永仪点点头,“萧染掌控南唐大半朝廷,其中还有不少杨吴的老臣,若是我们再派人去给李弘冀下点猛药,不怕他不反了李璟。” “不知长宁以为,如何下猛药?”荣子木对李永仪话里的深意,似乎很感兴趣。 闻言,李永仪轻轻勾唇,淡淡道:“皇位,李弘冀不是一心想要东宫之位吗?若是李璟不给他,你说他会不会气得想逼宫?”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如果咱们把李璟逼得急了,他若是将东宫之位给了李弘冀,可怎么办?”赵元朗在一旁问道。 李永仪抬头,胸有成竹的道:“这好办,只要........李景遂死了,而且是被李弘冀杀死的。李璟便会看到李弘冀真正的野心和狠辣,陛下,你要相信,没有一个帝王能够忍受自己的太子,是个心怀野心的人。” “长宁果然不愧是女诸葛。”听了李永仪的计策,荣子木哈哈大笑了两声,当即便颁布了再征南唐的旨意。 之后,没过两年,李景遂便自请退去了太弟之位。 当时南唐的国情危机,无奈之下,李璟也应允了,封了李景遂为吴王,择日迁出东宫。 可是,就在李景遂迁出东宫之后,李璟却久久没有封太子,远在边境抗敌的李弘冀听说这个消息之后还以为李璟这是想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封李景遂为太弟。 一怒之下,李弘冀便勾结李景遂手下的马夫,设计害死了李景遂。 当李璟知道李景遂身死的消息之后,第一个怀疑的人自然是李弘冀。但是如今李弘冀位高权重,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地位,李璟不敢随意处置他。 不仅如此,朝中还有不少声音是请奏立李弘冀为太子,这让李璟又气又急。 第三百八十一章 防线的倒塌(一) 在李璟又急又气的时候,李璟自然想起了楚渊,所以,这日,李璟便召楚渊进宫商议这件事。 可是,谁知道楚渊竟然建议李璟立李弘冀为太子。 李璟大怒:“不行!!那个逆子!!朕绝不会顺了他的心意的!!”其实,对于李弘冀,李璟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今日李弘冀敢派人杀了李景遂,那来日,李弘冀就敢弑父上位。 李璟的拒绝在楚渊的意料之内,所以他也不惊讶,只是淡淡道:“陛下,如今后周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若不是燕王带人抵抗,恐怕金陵也已失守。如今,封燕王为太子,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燕王在军中的威望极高,封了燕王为太子,军中的士气定会大涨。第二,如今东宫无主,朝中大臣猜测纷纷,郑王殿下也身处囫囵,早日定下东宫,利国利本。” 楚渊的依据条条在理,李璟就是想反驳都找不到出处。 “可是,这个逆子,他若是逼宫可怎么办??”李璟有些担忧的问道。 闻言,楚渊轻声道:“陛下,你都许了燕王东宫之位,他还逼宫,这不是想背上千古骂名吗?” 看着李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楚渊真是有些头疼。 听了楚渊的声音,李璟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是,那朕现在就下旨,封燕王为太子??” 看着李璟询问的眼神,楚渊淡淡的点了点头。 从长春殿出来,楚渊迎面便撞上了行色匆匆的李从嘉。 这两年来,因为楚言歌的下落不明,李从嘉的神色也憔悴了许多,今日一瞧,倒是有几分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味。 “郑王。”楚渊对着李从嘉微微颔首。 在楚渊看到李从嘉的同时,李从嘉也看到了楚渊,只是对于楚渊,李从嘉始终心有芥蒂,所以,当下只是冷声的应了一声便抬步欲往长春殿走去。 这时,楚渊在李从嘉的身后喊住他:“王爷。” 李从嘉回头,疑惑的看向楚渊。 “王爷可知,吴王死在了马场?”楚渊抬头看着李从嘉。 闻言,李从嘉凝眉点头,李景遂死在了一个马夫的手上,他还是知道的。 虽然这个马夫是不是受旁人指使,那他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看着李从嘉微皱的眉头,楚渊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王爷可知,这件事与燕王有关系?” “你想说什么?”比起楚渊小心翼翼的试探,李从嘉似乎更喜欢直截了当。 既然李从嘉都已经这么说了,楚渊自然不能再遮遮掩掩,所以,他只是顿了顿,然后便道:“王爷本心雅好诗文并没有错,可王爷生在帝王之家,不争不抢就会被人算计。王爷您也看到了,您的兄弟,亲人是怎么互相残杀的,你若一直将苦痛掩埋在心里,那这些杀戮就一直没有尽头。” 说到这里,楚渊忽然靠近了李从嘉,轻声道:“王爷,只有掌握了权力,你才能控制这些杀戮。” 闻言,李从嘉猛地抬起头,深深的望了楚渊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楚渊的视线。 对于李从嘉话也不说的离开,楚渊只是微微的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离开了皇宫。 荣子木,既然你历时两年都找不到歌儿,那我便当她死了。至于这南唐,你也别想要了。 走出金陵的皇宫时,楚渊长长的吸了一口金陵城的空气。然后快步朝楚府走去。 卫王府里,萧染坐在木椅上,目光沉静的听着下属的禀报。 “楚渊此举,应该是想同荣子木决裂了,看来.........言歌在他的心中,还是很重要的。”说到这里,萧染端起手边的酒杯,轻轻的噙了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好像染上了酗酒的毛病,难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认为楚言歌已经死了吗? 想到这里,萧染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公子,属下还看见,楚大人从长春殿出来之后,还和郑王殿下说了几句话。” “李从嘉?”听着下属口中的郑王殿下,萧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问道。 闻言,那下属点了点头,然后道:“公子,你说,这楚大人选择的人,究竟是燕王殿下还是郑王殿下啊?” 储位空虚,现在每个人都在赌。 闻言,萧染抬了抬眼,然后道:“双管齐下吧,毕竟,楚渊不是傻子,不会把宝压在一个人的身上。” “还是公子聪慧。” “行了,下去吧。等李弘冀回来,我可有的忙了。”现在后周息战,李璟正琢磨着是否称臣,李弘冀从边境回来,也好。 “是。” 等那下属退出去之后,萧染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是长长的幽叹。 他始终相信楚言歌没有死,但是,没有死,两年了,她人又在哪里呢。 ..................................... 吴越鬼狱,地牢。 楚言歌的身形已经消瘦得能看见骨骼,整个人早已没了当初的灵气,身上的血痕一条接着一条,脸上的疤痕早已结痂,在眉心处划下的一条刀疤深而长,划过了她的眼睛,也划破了她的容颜。 楚言歌的眼睛已经漆黑一片,她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阳光的颜色,更不愿睁开血淋淋的瞳孔吓着别人,所以,大多数时候,楚言歌都是将眼睛闭着的。 她的长发已经变得粗糙难看,脏乱的耷拉在她的脸上,遮住了大半的伤疤。 这日,唐邪再次踏入地牢,脸上仍旧戴着一张青色面具。 听着唐邪熟悉的呼吸声,楚言歌的手指不由得微微一动。 不管过了多久,她对唐邪的到来,始终害怕。 “你最近休息得不好。”唐邪站在楚言歌的面前,低声道。 闻言,楚言歌抬头,然后轻轻勾唇:“是不是我的血不新鲜了?” 久而久之,她倒是学会了开玩笑。 唐邪的眼瞳微微一眯,没有接话。 这时,勾黎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楚言歌的模样,厌恶的蒙上了嘴,然后道:“唐先生,究竟还要多久才能练好血丹?荣子木都快攻下金陵城了,再等下去,天下都统一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防线的倒塌(二) 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一听到南唐金陵四个字,楚言歌的心还是会被深深的牵引。 “勾黎,你说什么?南唐怎么了??” “南唐?呵,很快就没有南唐了。”勾黎嘲讽的看了楚言歌一眼,已经是将死之人,不知道还关心这些干什么。 “你什么意思?”不知是不是勾黎的错觉,他总觉得楚言歌的这句话充满了愤怒。 “后周郭荣已经攻下扬州,悉平江北。南唐李璟只能去帝称号,在后周的威严下苟且生存,改称‘江南国主’。你说,这南唐,还能叫南唐吗?”勾黎无情的嘲讽道。 其实在勾黎看来,这天下间,除了荣子木,没有人有那个资格与自己作对,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南唐。 但是,勾黎这么想,楚言歌却不是这么想的。 在她的心里,除了南汉的白州,南唐的金陵,就是她另一个家。 最重要的是,她最在乎的人,还在金陵城。 其实事到如今,楚言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乎的人究竟是李从嘉还是萧染,亦或者是楚渊了,她只知道,在自己的心中,金陵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那里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金陵被后周的大军侵占,就算........现在的她也是自身难保。 “江南国主.......勾黎,你放我出去,我要去金陵城,我想见一见我哥哥!” “你在做梦吗?”勾黎嘲讽道。 闻言,楚言歌的神色一凛,随即道:“勾黎,你让我去见一见我哥哥,我就告诉你萧染在哪里。”事到如今,楚言歌也只能赌一下了。 楚言歌知道,萧染夺了鬼狱大半的势力,勾黎一定会想知道萧染的下落。 可是,出乎楚言歌所料,勾黎并没有即刻答应。 楚言歌听着勾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与萧染之间那点事吗?” 闻言,楚言歌的心中一惊,随即道:“你在萧染的身边安插了奸细?”若真是如此,那萧染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勾黎并没有否认,他只是冷冷的道:“萧染如今顶替了李从瑾的位置,他的处境本就是九死一生,就算他跟了荣子木又能怎么样?等到本座将你身上的御灵之力吸收之后,他们统统都得死。” 所以,勾黎并不是不在意萧染背叛自己这件事,他只是一直坚信,他能自己报仇。 听了勾黎的声音,楚言歌的表情忽然变得呆滞起来,她扬起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勾黎皱眉,不知道楚言歌在问些什么。 这时,没有得到勾黎的答案,楚言歌再次凝眉问道:“我问你,你刚才说什么?萧染是荣子木的人?”楚言歌的声音有些颤抖,或者说,她在害怕,她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可是,勾黎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在楚言歌的声音落下的刹那,他吧冷冷道:“是,若不是萧染与荣子木勾结在一起,本座怎么会损失大半鬼狱杀手??” 虽然,此后,勾黎催发了萧染身上的冰碧之毒以示惩戒,但是看现在萧染都活得好好的,也是全靠眼前这位驭灵神女为其解了毒。 一想到这里,勾黎对楚言歌的恨意再次加深。 楚言歌不明白勾黎的情绪变化,就像勾黎也不明白楚言歌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般激动。 只见楚言歌睁着狰狞的眼睛,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就是张开了双眼,直直的看向前方,正好是唐邪的方向。 “萧染!!萧染——!你骗了我!!”楚言歌的声音嘶哑难听,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爆发,似乎将她心底的那根弦绷断了,一时间,她竟失控至此。 “萧染!!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楚言歌的声音由尖细变得低沉,最后,变成了嘶哑的呜咽。 勾黎看着楚言歌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望了唐邪一眼,当勾黎发现唐邪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的时候,勾黎不由得问道:“唐先生,怎么了?” 唐邪转头看向勾黎,轻声道:“她的情绪不应该如此波动,否则,血液会沸腾。我不喜欢这种被伤了的血液。” 说完之后,唐邪不再看勾黎的神色,径自的转身走出了地牢。 唐邪走后,勾黎这才看向楚言歌,他知道,唐邪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刺激楚言歌。 所以,勾黎只是冷冷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吩咐守卫的人看好楚言歌,随即转身走出了地牢。 不得不说,地牢的空气还真是不好,勾黎只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适。 就在勾黎转身离开之后,楚言歌的脸再次耷拉下,她的眼角浸出了泪水。 她之所以会这么失控,主要还是之前,在她及笄之前,萧染与她的约定。 当初,萧染明确的告诉过她,说她及笄的那天,肯定会有四方势力的驾临,那天,她会异常的危险。 但是,当时萧染告诉她,不用害怕,因为,事后不管是谁劫走了自己,他都会来救她。 可是,最后抓走自己的,却是后周。 而如今勾黎告诉自己,萧染在之前,就已经是荣子木的人。 那这一切,不是阴谋又是什么?她被荣子木的人带走,是楚渊所托,后来玉书萱劫走自己,萧染没有出现,是因为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原来..........萧染接近自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她献给荣子木。 而楚渊........楚言歌的心中不由得一痛,她最信任的人,最终还是背叛了他。 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夺了他的家主之位吧。 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痴痴的笑了起来。 也好,现在她身陷鬼狱,根本不能再活着出去,如果.........这样能将家主之位还给楚渊,也是很好的。 哥哥啊哥哥,妹妹也算是为你做了一件事了............ 这时,李从嘉的面容再次浮现在楚言歌的眼前,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 从嘉哥哥.............从嘉哥哥,当初在放生池旁,你说你不相信命,你觉得命运在自己手中,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别人禁锢过......... 第三百八十三章 转机(一) 而现在的楚言歌,被囚禁在鬼狱,生死未卜,命运的巨轮毫不留情的碾压着她的身体流转,没有人能将她从巨轮之下救出,除了她自己。 想到这里,奄奄一息的楚言歌忽然叹了一口气,如今她这副残破的身躯,哪来的资本说这种话呢。 两年了,世事变化万千,楚言歌的心也像是忽然老去了一般,对世间之事,再无牵挂。 ................................................. 后周,汴京。 御书房内,赵元朗在荣子木的身前禀告着战况,荣子木的眉宇间凝聚着一丝煞气,但在赵元朗面前,却没有展现出来。 李永仪仍旧戴着一张面纱,鹅黄衣衫深入人的记忆深处。 “陛下,后周递来国书,说是愿意削掉国号,只称江南国主,并且对我后周,俯首称臣。”赵元朗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响起,掷地有声。 闻言,荣子木的眸光微微一闪,随即看向李永仪,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李永仪偏头道:“这两年,陛下有些过于急躁了,南唐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国,陛下仅凭两年时间就拿下了南唐大片的疆土,这其中固然有赵将军统领军队有方的原因,最重要的,还是打了南唐一个措手不及。而现在,李弘冀渐渐的明白了后周的野心,自然不会将剩下的领土送给后周,若是强攻,又太不划算。所以,见好就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闻言,荣子木深深的看了李永仪一眼,然后道:“长宁,朕还以为,你会劝朕攻下南唐。” 其实,在内心深处,荣子木的想法和李永仪的想法是一样的,今日一问,只是想试探一下李永仪的态度。 现在事实证明,他没有信错李永仪。她永远是一个理智的女人,不会有丝毫的个人情感,就算.........她是那么的痛恨南唐。 “陛下,国事为重,这个道理,长宁还是明白的。” “长宁,你就是太懂事了。”荣子木看着李永仪,轻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你先下去吧,朕有些事要和元朗单独谈谈。” 闻言,李永仪点点头,然后转身出了御书房。 看着李永仪离开之后,荣子木这才看向赵元朗,轻声道:“千凝那边,查到什么没有?” 就算这两年荣子木攻打各国的道路异常顺利,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寻找楚言歌。 “有了,千凝姑娘前两日的飞鸽传书说,已经摸到了勾黎的老巢,诸葛家主应该就被关在那里。” 听了赵元朗的声音,荣子木的脸上划过一道满意的笑容,然后问道:“你说,这勾黎抓了诸葛穆清干什么?难不成,他也想问鼎天下?” 闻言,赵元朗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作答。 荣子木知道这事儿有些异常,自然也就没有为难赵元朗的意思。 “行了,你先下去吧,等千凝那边有新的消息之后再说。”不管怎么样,这诸葛穆清,他荣子木是要定了。 在荣子木的话音落下之后,赵元朗还迟迟未动,荣子木不由得看向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赵元朗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问道:“陛下,静嘉.........怎么样了?” 听到静嘉二字从赵元朗的口中说出,荣子木这才响起还被关押在符府的林静嘉。 只是,现在的符府,也不是他随意能去查看的,自然不知道林静嘉是死是活。 看着荣子木的神色,赵元朗就知道这件事有些难办,所以当下也不再逼问荣子木,只是沉声道:“对了,陛下,南唐........不对,江南国主为表诚意,还给陛下送来了两个美人。” “美人?”荣子木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在李璟的眼中,自己和他一样,是个好色之徒吗? 看着荣子木嘴边的嘲讽,赵元朗不由得出声道:“陛下,这也算是江南国主的一番心意,收还是不收?” 闻言,荣子木道:“收了吧,都册封为贵妃,也好显示朕对江南国主的恩德。” 反正,这些年来,他荣子木的后宫形同虚设,一些名分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得了荣子木的命,赵元朗自然也就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元朗,这些事情,用不着你出面。”现在的赵元朗已经不是以前的赵元朗了,这些琐事,自然不用赵元朗去处理。 只是赵元朗一直跟在荣子木的身边,荣子木身边的人或事都是赵元朗亲自打理的,这些年来,依旧未变。 “陛下,这是元朗的本分。”说完之后,赵元朗便退下了。 看着赵元朗退出的背影,荣子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坐着的龙椅,沉沉的呢喃:“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从前的日子,他们虽然过得不那么顺心,但是好在,众人同心。 可是现在,他坐上了龙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要想看见慕千凝或者赵元朗脸上的笑容,却是很难了。 ....................................................... 吴越,嵩山。 慕千凝带着一小队人马在山涧徘徊。 她已经找到了鬼狱的老巢,可是一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所以才会日夜守在这里,希望能找到空子,一窝端了勾黎的老巢。 这日,正阳当空,慕千凝和那小队人马正在歇息,丛林深处便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慕千凝第一个被惊醒,然后对着旁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个人往前匍匐了两步。 “千凝姑娘,就是这些人。”从树林缝隙里看去,正好能看见出门采办货物的鬼狱杀手。 这些杀手都是经过训练的,换上一身便装,饶是慕千凝都认不出来。 但是慕千凝身边的那人曾是鬼狱的人,自然比他们好几分。 “行动。”慕千凝将星薇剑放在身前,悄无声息的拔出剑锋,然后低喝一声,一群人便冲出了丛林,朝鬼狱的杀手袭去。 一时之间,杀戮横行,血雾飞溅,慕千凝的剑上,不知不觉中已经满是鲜血。 等到慕千凝挟持住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剑锋落在那人的脖子上,冷冷的问道:“勾黎在哪里?” 第三百八十四章 转机(二) 慕千凝自然不能说她是来找楚言歌的,因为.......会打草惊蛇。 可是慕千凝婉转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因为被她架着脖子的那人咿咿呀呀,似乎根本不能说话。 慕千凝皱眉看着那人,现在身处深山老林,四处都是迷障,若不是她在此处蹲了大半个月,也不可能看到这些出没的鬼狱中人。 可是现在慕千凝才发现,原来出门置办货物的,都是鬼狱最低下的杀手,舌头已经被割断,不能言语。 这么一番思索,一个念头在慕千凝的脑海里盘旋,只见她伸手点住了那人的穴道,然后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一队人马,沉声道:“将地上这些人的衣物扒了换上,我们进鬼狱一探。” 虽然这么做很危险,但是历时两年她才找到此处,她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千凝姑娘,我们都换好了。”果然,没过一会儿,慕千凝的周围便出现了十几个鬼狱的‘杀手’。 慕千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略显宽松的袍子,微微皱了皱眉。 是个女人终究不好,连衣物都不合身。 不过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慕千凝转头解开那人的穴道,然后道:“你带我们进鬼狱,我保证,绝不杀你。” 鬼狱的杀手本来就不忠臣,特别是在这种危机时刻。 所以几乎没有经过考虑,那人便答应了慕千凝的请求。 反正鬼狱机关重重,这些人也是有去无回。 慕千凝不知道那鬼狱杀手心中所想,但是她却格外小心的盯着前方的人,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这个人就跑路了。 可事实是,当慕千凝带着一队人来到鬼狱的隐秘入口时,那人也没想逃。 慕千凝只看见那人与守卫的人比划了什么,之后便将他们放行了。 进入鬼狱的老巢,慕千凝这才体会到什么是暗无天日的地狱,原来,鬼狱,真的是锁着一群恶鬼的地方。 四周都是跌宕起伏的鬼哭狼嚎,风声吹来,一阵凉意侵袭全身,慕千凝不由得捏了捏手掌,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于是便一掌劈晕了前方带路的人。 “现在我们分头走,找到画中人,带走她。”慕千凝言简意赅的对手下的人说道。 “是。” 只见慕千凝的手下四处散开,没过一会儿便只剩下慕千凝呆在原处。 其实慕千凝也不确定楚言歌究竟是不是被勾黎抓走的,她只知道,现在天南地北她都找过了,若没有在鬼狱,那楚言歌便是死了。 心中一转念,慕千凝已经自鬼狱的入口进了密室,躲过巡逻的鬼狱之人,慕千凝翻身进了一处阴潮的牢房。 看着牢房里因长期无人而结上的蜘蛛网,慕千凝的眸子微微一眯,如果楚言歌真是被勾黎挟持了,那一定会被关在这里才是。 看来自己是来对地方了,慕千凝的心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翻身往地牢的方向而去。 走到一处隐蔽的地牢门口,慕千凝的身影一闪,躲在了一颗巨石之后,她的目光从石缝里往外看去,看着昏黄的灯光下人影闪烁,眸子陡然一紧。 这个地牢可不像之前她走过的牢房,毫无生气。 这个地牢的环境虽然算不上好,但是却关着犯人,而且四周巡逻的人毫不间断,看来是关押着重要的人。 打定主意要进这地牢打探一番,慕千凝便隐藏了自己身上的气息,看着周围的守卫交换的时候,一个闪身进了地牢。 地牢里的烛火比外面更加闪烁,昏暗。 慕千凝借着暗光朝地牢的深处走去,在尽头处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为了不被人发现,慕千凝脚尖一点,反身飞上了石洞长廊的顶端,像一只蝙蝠一样匍匐在壁岩上。收敛呼吸,不被人发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入了慕千凝的耳朵。 “唐先生,我看那诸葛穆清似乎撑不下去了。”勾黎的声音传来,慕千凝的眸子微微一眯。 果然不出她所料,楚言歌就是被囚禁在这里。 不过........什么不行了?楚言歌不行了?慕千凝凝神继续听着。 “她的心绪受到了冲击,血液确实没有之前那么新鲜了。只是我要她活着,她也死不了。”一个清淡的男声传来,平波无奇,却让人心上寒意,就是慕千凝也不例外。 究竟是谁?慕千凝对外面说话那人充满了好奇。 这时,勾黎再次道:“如此,便麻烦先生了。” “无碍。”男声响起,然后便是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等那男子走后,慕千凝准备翻身下来,但是勾黎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止住了她的动作。 “看好诸葛穆清,还有唐邪,本座不能容忍此事有半点闪失。” “是。”回答勾黎的,应该是鬼狱的杀手。 慕千凝再次等了一会儿,等到周围没了动静,她才从壁岩上翻身下来,然后看着勾黎离去的方向,凝眉深思。 这个勾黎,抓了驭灵神女干什么。 不过,现在也容不得慕千凝乱想,她只是微侧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然后便决心往里走去。 现在她孤身一人,救下楚言歌再逃出去确实十分困难。 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双清澈明眸一般的眼睛,想起她清新醉人的脸,慕千凝就不想再放着她在鬼狱受苦。 等慕千凝走到地牢出口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不下十个鬼狱的杀手守在一个铁笼边上,那些鬼狱杀手脸戴面具,遮掩了最真实的容貌,但是从其步伐和呼吸来看,应该是内功高手。 慕千凝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匍匐在外面仔细的观察,看着铁笼里穿着一身破布褴褛的女子,慕千凝的眸光微微一动,虽然楚言歌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是.........她那身水蓝色的衣裙还是明晃晃的刺中了慕千凝的眼睛。 那就是楚言歌,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的人,就是楚言歌。 慕千凝看着楚言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凝神运力,将手中的一颗石子掷向了对面的石道。 第三百八十五章 突出重围 听到声响,那些鬼狱的杀手并没有即刻赶去,而是警惕的望了一眼四周,当他们没有发现异常之后,这才遣了两人去看之前的地方是怎么回事。 慕千凝躲在巨石之后,暗暗的惊叹鬼狱的人果然厉害。 再次发出几颗石子,分别投向不同的石道,但愿她的人听到响动能过来帮帮忙。 再次支开了几个人,最后剩下四人守在楚言歌的身边,慕千凝的眸子微微一紧,然后连忙欺身上前,趁那四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一拔星薇剑,剑锋如电,快到人眼看不见。 在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星薇剑割破了喉咙,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地牢口。 慕千凝轻轻的扫了一眼四人的尸体,然后迈步朝楚言歌走去。 “楚姑娘?”不知为何,尽管楚言歌已经被楚渊赐字,慕千凝还是喜欢唤她楚姑娘。 听到一道女声响起,楚言歌半梦半醒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慕千凝,微微眯眼。 “你是谁?”楚言歌转了转头,慕千凝这才看见了楚言歌被毁的容颜,一时之间,失了言语。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如被烧毁的绿色森林,处处透着灰白的颜色,阳光折射下来,照得一片荒芜。 她的眼睛........慕千凝的眸光微微一闪,她的眼睛,约莫是看不见了吧,一道剑锋将眼珠割开,那里,已是重创。 “我是慕千凝。”慕千凝的声音有些干涩,其实,楚言歌变成现在的模样,她也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听了慕千凝的声音,楚言歌似乎将慕千凝这三个字反复呢喃了几遍,这才想起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金陵城见到的紫衣女子。 “你来干什么?你是勾黎的人吗?”楚言歌有气无力的问道。 闻言,慕千凝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用星薇剑斩断了锁着楚言歌的铁链,只见一片火花四溅,楚言歌便从束缚了她两年之久的铁链上滑了下来。 慕千凝伸手接住楚言歌,也不顾楚言歌身上的一股恶臭和恶心,快步朝外走去。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楚言歌感受到自己正在往外走,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 闻言,慕千凝冷冷道:“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出去?”楚言歌的声音微微一抬,随即道:“将我送进来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听了楚言歌的嘲讽,慕千凝的声音不由得一顿,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这时,鬼狱的人似乎已经发现楚言歌不见了,当下四周便亮起了烛火,四面八方的喊声传来。 慕千凝的眉头微微一皱,背着楚言歌,不知何去何从。 这时,之前与慕千凝分散的手下再次来到慕千凝的身前,看着慕千凝背上的布衣女子,沉声道:“千凝姑娘,四周的出路都被封住了,我们只能杀出去了。” 否则,只能在这些纵横交错的过道里等死。 慕千凝沉吟半晌,然后紧握星薇剑,沉声道:“那只能拼一次了。” 到现在,慕千凝也不后悔来这里,现在的她,因为楚言歌的伤,杀人的心越来越沸腾了。 这些人,居然这么折磨一个女孩子,别说她是驭灵神女,就是普通的人,慕千凝也觉得不能忍。 “你们是谁??” 看着慕千凝带着数十人在一圈鬼狱杀手间穿梭,一刀一剑落下,皆是一片血雨,勾黎的神色不由得一凝。 如此武功,如此强大的队伍,特别是背着楚言歌的那个人,武功之高,连他都不敢轻易与其过招。 这些人,究竟是谁,来自何处,所为何来,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唰——!”慕千凝的右手一挥,眼前的一排杀手被她的剑气所杀,齐齐的倒下,此时,慕千凝的一双冷目展露在勾黎的眼前,嗜血而寒冷。 都说鬼狱里生存的,都是地狱修罗,一个眼神便能将人暗杀。 可是,现在慕千凝的眼神,却如阎王一般,俯视众生,一个剑气,便能伏尸百万。 “你..........”勾黎看着慕千凝,一个字之后,久久不能言语。 那把剑,勾黎认识,在汴京皇宫里,他亲自救下过眼前的女子。 不过那时的慕千凝,深重熏华草之毒,全身功力被封,丝毫没有如今的煞气。 “鬼王,你好大的胆子,陛下的人,你也敢劫??”星薇剑一出,慕千凝就没有再打算掩藏自己的身份。 这时,勾黎的眸光微微一动,冷声道:“是你.........慕千凝。” “是我。”慕千凝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身份。 这时,远处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脸上戴着青色的面具,让人望之生畏。 慕千凝冷冷的看着那迎面而来的男子,感受到身后楚言歌的颤抖,微微皱眉。 看来,这么多年,楚言歌对眼前的人已经十分熟悉了,仅凭脚步声,就能判断出他是谁。 “慕千凝,荣子木身边的第一暗卫,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唐邪越过勾黎,站在了慕千凝的身前,似乎并不害怕慕千凝手中的星薇剑。 “你是谁?”慕千凝承认,从习武出世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带给她的感觉,比眼前这人更危险。 那是一种没有预知的危险,眼前的人,就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你不能摸透他的底细,那是未知的惶恐。 “唐邪。” 两个字落下,楚言歌躲在慕千凝的身后,瑟缩的缩了缩脖子。 慕千凝感受到楚言歌的害怕,紧抿双唇,举起手中的星薇剑,沉声道:“不管你是谁,今日,我都要带走她。” “不行!!”这句话,是站在唐邪身后的勾黎所说。 慕千凝朝勾黎望了一眼,然后再次转头看向唐邪。 慕千凝知道,勾黎固然是鬼狱的主人,但是她能否带着楚言歌安全的逃脱,还是得看眼前这人的态度。 迎视着慕千凝的目光,唐邪微微勾了勾唇,然后道:“不可以。” “那么,慕千凝只好向阁下讨教了。”慕千凝行事,向来简单直接,她既然进了鬼狱,就已经预料到如今的状况。 第三百八十六章 诸葛穆清 只见一道残影飘过,慕千凝已经欺身上前,星薇剑直刺唐邪的面门。 这时,唐邪不闪不躲,就好像不会武功一般,勾黎见此,连忙上前将唐邪往后一拉,险险的避开了慕千凝的袭击。 他不会武功—— 这是慕千凝心中唯一的想法,同时也很震惊。她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带给她危险的人,居然不会武功。 “你不会武功,还想拦下我?”慕千凝不得不承认,她真是看不透眼前这人。 “你带走她,她也活不长了。”唐邪没有理会慕千凝嘲讽似的话语,只是出声提醒着慕千凝。 闻言,慕千凝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即问道:“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慕千凝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充满了个人情绪,不似往日的自己,沉着冷静。 听了慕千凝的声音,唐邪微微眯眼,一双青色的瞳孔迸发出惑人的光芒。 慕千凝心中一惊,连忙将目光移开,此人的眼神魅惑,不能直视。 看着慕千凝别开目光,唐邪抿唇道:“慕千凝,你带走她,她活不长,你留下她,她还能活一年。” “什么意思?你给她下药了?” 唐邪摇头,“非也,是她的身体已经是风烛残年,若没有我的药,别说是使用御灵之力,就是活下去都困难。” “那也比呆在这里强,千凝姑娘,带我走,求求你。”楚言歌匍匐在慕千凝的身后,有气无力的出声。 听见唐邪和慕千凝之间的对话,勾黎原本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是自己这方赢了,但是没想到楚言歌会突然开口,勾黎连忙举起手中的剑,沉声道:“慕千凝,放下楚言歌,本座放你一马。” 勾黎想通过这一招来威胁慕千凝,可是慕千凝是谁?既然是她决定了要救的人,就算刀山火海,她也要救。 “那就一战吧!”慕千凝的话音落下,身形已经如同邪魅一般靠近勾黎,与这鬼狱的鬼王一战,慕千凝始终小心谨慎,招式也不似之前那般大开大合。 慕千凝和勾黎的身形如鬼魅,普通人看去,只能看见残影。 唐邪站在两人打斗的一方,看着慕千凝占了上风,唐邪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眯,只见他手中握着一颗红色的丹药,细细的摩挲。 慕千凝挥剑朝向勾黎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唐邪上前,一把扯过慕千凝身后的楚言歌。 慕千凝大惊,忽然往后一退,一手夺回了楚言歌。 “你给她吃了什么??”慕千凝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之前唐邪抓住楚言歌的时候,喂了她一颗红色的丹药。 唐邪站在慕千凝的身旁,冷冷的看着她,始终沉默。 勾黎赶上前,看着慕千凝和她怀里的楚言歌,冷冷的眯了眯眼。 “慕千凝,你还真是荣子木的一条好狗!” 对于勾黎的声音,慕千凝闻若未闻。 这时,看着场中所剩无几的同伴,慕千凝手中的星薇剑不由得紧了紧。 如果不能出去,那她也要杀了勾黎和唐邪! 看着慕千凝眼中迸发出的杀意,勾黎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甚至想即刻放了慕千凝和楚言歌。 可是,一想到这两年的蛰伏和自己的野心,勾黎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 “慕千凝,你知道荣子木是什么样的人吗?” 听到勾黎提起荣子木,慕千凝的眸子微微一动,却没有接口。 这时,勾黎再次冷笑道:“本座实在没想到,他那么对你的妹妹,你还肯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 “你说什么?”慕千凝听到妹妹二字,手下不由得轻轻一颤。 看着慕千凝投来疑惑的目光,勾黎的眼睛微微一转便知道慕千凝还不知道林静嘉被荣子木送进了符府的事情。 想到这里,勾黎的嘴角不由得噙出一抹冷笑。 荣子木啊荣子木,有的时候,本座还真是看不透你。慕千凝固然是一个极好的帮手,但是一旦她知道了林静嘉已经被他给害死了,慕千凝就会是荣子木的一剂催命符。 “慕千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的妹妹,林静嘉,在四年前就被荣子木送进了符彦卿的府邸,死在了符府。” “你胡说什么?”慕千凝举起手中的星薇剑对着勾黎,眼里是不可置信的光。 不可能的,荣子木不会这么骗自己的,就算是,她也要亲自问问他,她不能听信旁人的妖言! 看着慕千凝闪烁不停的目光,勾黎再次将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最重要的是,着重强调了是因为当初荣子木篡位,为了得到符家的支持,所以牺牲了林静嘉。 听到这里,慕千凝心底的防线似乎倒塌了一般,她有些怔怔的看着前方,眼睛好似没有聚焦一般。 原来,他真的这么不相信自己.........其实现在细细想来,一切不是无迹可寻。 她以为他不让自己见林静嘉,只是为了防她,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她再也见不到林静嘉了,那个眸如星辰,低声喊着自己姐姐的女孩子。 她再也见不到她了,当初在符府,是她救出了自己,不顾父亲的盛怒,将她送出汴京。 后来,也是那个柔弱的女孩子,为自己挡下了追兵的一箭,高烧不退,智力永远的停在了十岁。 想起当年的种种,慕千凝的眼睛缓慢的闭了起来,眼里满是痛苦。 看着慕千凝放松警惕的模样,勾黎的眸子微微一动,随即朝一旁的勾黎使了个眼色,刚想动手,慕千凝忽然睁开了双目。 “勾黎,你放我走,若有朝一日你落在我慕千凝的手里,我也放你一马。”慕千凝用剑指着勾黎,沉声说道。 闻言,勾黎的眸子微微一眯,若不是有楚言歌,慕千凝肯定能逃出鬼狱,可是眼下.......... “本座说过,你可以走,她得留下。”勾黎冷冷道。 “不行,她,我要带走。”之前是慕千凝的不忍,现在,是慕千凝想用楚言歌来控制荣子木。 或者说,要挟他。她要知道当年的所有真相。 第三百八十七章 诸葛穆清(二) “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勾黎不可能放楚言歌走,而慕千凝也不能舍下楚言歌,所以,只能一战。 当楚言歌被慕千凝背着逃出鬼狱的时候,慕千凝的身上已经满是血腥味,她们能从鬼狱逃出来,都是慕千凝的手下拼死相互的功劳。 夜深之后的密林,处处透着危险,慕千凝背着楚言歌穿梭在其中,不止要躲避毒蛇猛兽,还要避开勾黎派来追杀她们的人马。 “呼.........”慕千凝的脚步顿住,飞身上了一棵巨树。 这时,下方追杀的人马急速掠过,犹如鬼魅。慕千凝和楚言歌倚靠着大树,大气也不敢出。 “楚姑娘,我们要出这座山,还需要一些时候,你能撑得住吗?”慕千凝感受到身后的人气息越来越微弱,她不由得有些担忧。 听了慕千凝的声音,楚言歌半梦半醒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前方模糊的视线,浅浅的应了一声。 “千凝姑娘,你尽管走吧,不用管我。” “好。”沉默了半晌,慕千凝轻声回了楚言歌一句好。 若是留下来暂作休息,那她们都会死,如果逃出去,说不定还会有活路。 接下来的路,预料之中的在颠簸之中度过,楚言歌的神思有些晃荡,昨日的一切,就像是梦境一般,显得那样不真实。 “嘶——!”楚言歌在一阵疼痛中苏醒过来,她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正当她想要伸手探一下周围的环境时,房间的门从外面推开。 楚言歌警惕的将目光移向门口,冷声问道:“谁?” 感受到楚言歌的警惕性,慕千凝的眉头微微一皱,她眼前这个女孩子,浑身充满了戾气,真的还是之前金陵城的楚言歌吗? “是我。”慕千凝的声音落下,她明显的感受到楚言歌收敛了身上的锋利。 “千凝姑娘,这是哪里?”楚言歌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物,发现她那身破布褴褛的衣裳似乎已经被慕千凝换下来了。 果然,只闻慕千凝道:“这是山外的一处村庄,我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来到这里,你身上的衣物是这里的农妇帮你换的.......” 说到这里,慕千凝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农妇替楚言歌换好衣物之后对自己说的话。 “姑娘,这位姑娘的身子可不像是一个女子啊,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满身都是伤痕.......还有那脸上的伤.........唉......” “多谢千凝姑娘。”楚言歌的声音始终有一些疏离,因为她明白,慕千凝救自己,也是奉命而为。 之后的几日,楚言歌和慕千凝都在村庄里暂作休息,一时之间,竟过上了田园一般的生活,怡然快乐。 可是,舒适的日子总是很快就会过去,这日,慕千凝和楚言歌在山顶吹风闲聊。 “楚姑娘,我要走了。”慕千凝的声音让楚言歌有些惊讶。 “什么意思?”楚言歌的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但是她却不敢确定。 “楚姑娘,之前我救你出来,是想带你回后周,但是现在.........我想,也许你不再适合朝堂纷争。”慕千凝的声音有些难以说明的味道。 楚言歌却淡淡的笑了起来。 “千凝姑娘,你是想说,我已经活不长了吧?” “不是。”慕千凝否认道。 闻言,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顿,随即将视线移向远方,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她的目光却悠远绵长,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千凝姑娘,你还是相信了勾黎的话,是吗?”楚言歌说的是,那日勾黎说的,林静嘉是被荣子木害死的话。 慕千凝的神色微微一震,没有回答楚言歌。 见此,楚言歌轻轻一笑,然后道:“千凝姑娘,万事都遵从本心吧,如果你真觉得那件事与荣子木有关,就去问个清楚吧。到时候,也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那你呢?”慕千凝是想过将楚言歌留在这个村子里,但是她同时也知道,楚言歌的人中龙凤,就算受了常人不能受的伤害,她也不会变成尘土。 “我要去吴越,找一个人。”楚言歌算是回答了慕千凝。 “吴越........可是你的眼睛?”虽然现在她们就在吴越境内,但是楚言歌的眼睛看不见,算是寸步难行了,更别说找人。 “你想找谁?” “千凝姑娘,你不用担心我,我瞎了两年了,早就习惯了。”楚言歌轻轻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慕千凝知道,楚言歌这是在婉拒自己。 只见慕千凝微微颔首,然后道:“对不起,有的事情,我一定要去弄个清楚。”慕千凝在道歉,是因为她不能陪在楚言歌的身边了。 楚言歌转过头,满脸的伤痕在阳光下反射出不一样的光芒,看得慕千凝心中一紧。 这时,楚言歌忽然开口道:“千凝姑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不管慕千凝的初衷是什么,总而言之,她是救了自己。 “楚姑娘..........”慕千凝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时,楚言歌再次将目光移开,轻声道:“千凝姑娘,以后,唤我穆清吧。” 穆清,诸葛穆清........慕千凝抬头看着楚言歌,眼睛没由来得一酸,不知为何,她看着此时此刻的楚言歌,会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其实,当所有人都说她是诸葛穆清的时候,才是她最寂寞的时候。现在,她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之后,却说自己是诸葛穆清。 看来........如今的楚言歌,是真正的接受了诸葛家主这个身份了吧。 慕千凝走的那天,楚言歌没有去送她,她只是在前一天夜晚,给慕千凝送去了祝福,来自驭灵神女的祝福。 楚言歌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到,当时慕千凝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其实,怜悯什么呢,同样是前途茫茫,谁又能怜悯谁呢?同样身处在世间的轮回里,不管她是不是驭灵神女,不管她曾身在何处,都逃脱不了一些命定的坎途。 第三百八十八章 偶遇 楚言歌从村子离开的那天,农妇给了她许多干粮,并且嘱咐她,一定要往西走,否则会迷路。 楚言歌接下干粮,向农妇表示了感谢,然后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那里。 她不属于那种地方,从来都不属于。 走得远了,这才看见,楚言歌的头上盘着一条白蛇,细小的藏在她的发间,若非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小白,我们走了多久了?”楚言歌摸索着往水源走去,同时轻声问道。 这时,楚言歌头上的白蛇吐了吐蛇信子。楚言歌听到她的动静,不由得皱眉:“看来我们得加快脚程了,否则,今晚之前出不了山了。” “嘶嘶...........”白蛇吐着蛇信,似乎在回应着楚言歌。 楚言歌走向水源,用手鞠了一口水喝,感受到沁人心脾的凉爽,她嘴角轻轻一勾,脸上的伤疤似乎也不那么恐怖了。 那条白蛇是楚言歌施法召来带路的,作为驭灵神女,统御百兽是她最基本的能力,所以,她才让慕千凝不要担心自己。 “小白,我们走吧。”喝完水之后,楚言歌再次起身,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历经千帆风浪,我诸葛穆清回来了............楚言歌,不对,诸葛穆清抬头,迎着烈风,缓步的朝外面的大千世界走去。 这一去,世间种种,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吴越越州。 楚言歌的脑袋上裹着一圈麻布,将小白藏在自己的头上时,顺便遮住了自己脸上那些令人害怕的伤疤。 楚言歌顺利的进了城,她的身上没有银子,更没有吴越的钱币,所以没办法去住客栈。 正当她行走在大街上,准备找些法子的时候,头顶的小白忽然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楚言歌微微皱眉,安抚的摸了摸小白的头,刚想出声询问她出了事,她的面前便多了一抹身影。 楚言歌别过头,有些警惕的看着前方的人。 她听不出那人的脚步是谁,可是这些年来的警惕心告诉楚言歌,她不能掉以轻心。 “你.........”听到那个你字,楚言歌便知道对方是个男子。 可是,就在楚言歌等着他的下文时,一阵凉风吹来,将楚言歌头上的麻布吹了起来。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男子的声音依旧平淡,依旧冰冷。 感受到男子的身影离开,楚言歌这才痴痴的笑了起来,藏在麻布之下的伤疤显得异常狰狞。 “哈哈哈——!”越州的大街上,一个满脸伤痕的女子笑得如痴如狂,仿佛疯了一般。 “高子弋.........高子弋........呵.........”笑了许久之后,楚言歌转头面向男子离开的方向,冷冷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街道。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哪些人的声音是楚言歌不会辨别错的,其间必有高子弋。 认错人了.......楚言歌不由得苦笑,但愿他不要再遇见自己了,否则,她真的不保证自己会稳住不杀了他。 而另一边,高子弋从城门口离开之后,眉头一直紧锁着,疾风跟在他的身边,不由得出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高子弋的脚步忽然顿了顿,然后看向疾风,沉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个女人,和言歌很像?” “不像吧,那个女人满脸的伤疤,眼睛还是瞎的,怎么会是楚姑娘?”虽然疾风很不喜欢楚言歌,但是他却不觉得刚刚那个人是楚言歌。 不过说来也奇怪,楚言歌失踪两年多,自己家公子就失魂落魄两年多,如今怎么看着一个身形相似的人就认错了? “不行,疾风,你去看看那个女人住在何处?” “啊?”疾风实在搞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要去打探一个毁容女人的行踪。 “快去。”高子弋催促道。 闻言,疾风连忙应声,然后转身跑了回去。 楚言歌让小白从一位青楼老鸨的身上顺走了大量的银子,然后往越州最好的客栈走去。 找好了落脚的客栈,楚言歌这才吩咐人去帮自己置办衣物,沐浴之后,楚言歌终于换上了干干净净的吴越服饰。 在吴越出入,还是穿吴越的服饰比较好。 收拾好自己之后,楚言歌将面纱戴在了脸上,为了遮掩自己受伤的眼睛,楚言歌还准备了一个斗笠,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以免吓着别人。 “小白,你说,翟如璧在吴越吗?”楚言歌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神情若有所思。 小白从楚言歌的斗笠上游走到木桌上,尾巴卷着楚言歌的手指,吐着信子嘶嘶的叫着。 “他若在,我这身灵力便能恢复大半,他若不在.......我的大仇,恐怕就报不了了。”楚言歌的叹息声在屋子里响起。 这时,小白嘶嘶的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安慰楚言歌。 “姑娘,有人找。”就在楚言歌一人一蛇窃窃私语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店小二的声音。 “谁?”楚言歌的声音刻意低了两个度。 “是位姓高的公子。”店小二的声音落下,楚言歌轻敲桌面的手忽然一顿,随即望着小白,笑得让蛇毛骨悚然。 “请他进来吧。”楚言歌的声音落下,房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高子弋穿着一身浅蓝色布衣,款款的走了进来。 楚言歌抬头,虽然她看不见,但是也能想象出高子弋的风姿。 “不知高公子找在下做什么?”楚言歌知道高子弋是医圣,自然知道他能看透自己的双眼已瞎,所以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 “在下看姑娘的身姿神似故友,所以才想结识一番。”高子弋这番话,可谓是登徒子的言论了。 只是,谁会觉得高子弋这么个风姿绰约的贵公子,会来调戏一个毁了容的女人? “在下高子弋,不知姑娘芳名?”高子弋对着楚言歌含笑问道。 闻言,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叫我小白就好。” 楚言歌的声音落下,藏在楚言歌斗笠中的小白有些反抗的摇了摇尾巴。 “小白。”高子弋对着楚言歌点点头,然后道:“姑娘的眼睛........似乎是被利器所伤?”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复明 楚言歌点点头,高子弋以为她游戏不高兴了,当下不由得再次道:“小白姑娘,或许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闻言,楚言歌的手微微一顿,神色有些莫名的看着高子弋。 “小白姑娘?”见面纱之下的楚言歌久久不回复自己,高子弋不由得再次追问道。 闻言,楚言歌的眼睛微微一闪,随即问道:“高公子是对每一个人都这么热情吗?” 楚言歌与高子弋相交多年,到现在都还记得高子弋曾经说过,我想救的人,刀山火海也要去救。我不想救的人,荣华富贵相送也不救。 “姑娘与我有缘,眼缘。”高子弋站起身,拂了拂衣袖,然后道:“三日后,我会再来这里,为姑娘治好眼睛.......和脸上的伤疤。” “不用了。”楚言歌听着高子弋似乎要离开,当下不由得出声喊住他,然后道:“如果公子能治好我的眼睛,我感激不尽,至于容貌,就算了。” 现在的楚言歌,心死如灰,还要那容貌作甚? 出乎楚言歌的意料,高子弋听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只是沉沉的应了一声好,然后便离开了客栈。 听着高子弋缓步离去的脚步声,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变,她袖手一挥,将房门带上。 “小白,你说高子弋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楚言歌抚摸着自己肩膀上的小白,神思缥缈的问道。 小白吐了吐蛇信,没有接话。 三日后,高子弋依约而来,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但是楚言歌看不见高子弋的面色,只听得他的脚步有些微的虚浮。 “高公子还真是信守承诺。”楚言歌坐在木桌前,没有看高子弋,目光投向了远方。 闻言,高子弋身后的疾风想上前说些什么,突然被高子弋拦住。 “退下。” 疾风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在了高子弋的身后,然后递上高子弋常用的药箱。 里面装着的,是天下间都鲜少见的灵丹妙药,今日,自家的主子将拿这些东西来救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疾风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毁容眼瞎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 “疾风,你先出去。”高子弋提着药箱走近楚言歌的时候,不忘回首说道。 闻言,疾风点点头,然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小白姑娘,这两日休息得可好?” “尚可。” “不知越州的气候,小白姑娘还适应吗?” “住习惯了。”楚言歌知道,高子弋这是在套自己的话,或许,他是看出了什么。 听着楚言歌回答得滴水不漏,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闪,有意无意的扫了楚言歌的斗笠一眼,然后道:“小白姑娘,能把面纱摘下吗?” 楚言歌没有避讳的取下了斗笠,顺便将面纱摘了下来。 两年之久的旧伤,她的脸早已面目全非,所以,她并不怕高子弋会看出什么。 果然,在看到楚言歌的面目时,高子弋并没有惊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姑娘,你的脸..........” “不用治,公子的好心,在下心领了。” 楚言歌拒绝得干脆,高子弋也不好继续追着替她医治。 所以,高子弋只从药箱里取出了治疗眼睛的灵药。 “姑娘,你眼睛上的烂肉太多,我得先用刀刮去,会有些痛,你忍忍。”看着楚言歌眼睛上的一道长长的划痕,高子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言歌的伤,比他想象中要重得多。 “公子动手吧。”什么苦她都吃过了,现在只是一些皮肉之痛,又有什么不能忍受得呢。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高子弋微微点头,然后拿起手边的小刀,靠近了楚言歌的脸。 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呢?楚言歌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当高子弋放下刀子的刹那,楚言歌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的后背都是冷汗,手心也是一片湿润。 刮肉之痛,常人难以忍受,但是她愣是一声没吭。 高子弋看着刀片上的鲜血,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姑娘,现在在下为你上药。” 楚言歌点点头。 上药之后,高子弋递给了楚言歌一张白布遮住眼睛,并且不忘嘱咐道:“姑娘,这两日,最好不要见光。再过些日子,在下再来替姑娘换药。” 说完之后,高子弋便背着自己的药箱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这时,楚言歌忽然喊住他。 “高公子。” 高子弋转身看向楚言歌,眸子微微一闪,轻声问道:“不知姑娘还有什么事?” “高公子,我的眼睛,需要多长的时间治愈?”话到嘴边,楚言歌忽然改了口。 闻言,高子弋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两个月。” 两个月,能复明,已算不错。 楚言歌轻轻一笑,轻声道:“多谢公子。” 疏离而淡漠的语气,高子弋不由得低下了头,抿唇道:“这是我欠你的。” “什么?”高子弋的声音太低,楚言歌根本没有听清楚。 这时,高子弋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开了楚言歌的房间。 听着高子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楚言歌这才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将面纱戴上。 不大的房间里,楚言歌的指尖泛着微光,不一会儿,客栈的窗口便出现了许多鸟儿。 “我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楚言歌看着那群鸟儿,轻声问道。 “叽叽叽叽...........” 七嘴八舌的鸟儿开始说话。 “行了,你,说。”楚言歌被它们吵得头痛,只能随手指了一只鸟儿道。 “叽叽........” “你是说,翟如璧就在越州?” “叽叽......” “那好,你们给我看好他,等我把眼睛治好,我就去找他。” “叽叽.........” “我母亲也在?”听到鸟儿的禀报,楚言歌的面色忽然一变。 “她在越州干什么?她是不是也在找鬼狱?”楚言歌凝眉沉思半晌,然后开口问道。 “叽叽........”鸟儿点点头。 “这么说,母亲是来找父亲的。”楚言歌的声音里有一丝怅然,她被关在鬼狱的事情鲜少有人猜到,此时诸葛依云出现在越州,自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三百九十章 蛊人之血(一) “母亲能逃出后周,也算是了结了我一大心事。”楚言歌的声音渐渐消散,小白不知所谓的对着那些鸟儿吐信子,看着美食在前,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小白,回来。”眼看着小白要朝那一群鸟儿袭去,楚言歌连忙喊住它。 小白回头,对着楚言歌不满的吐了吐蛇信。 “小白,回来。”楚言歌无视可怜兮兮的小白,冷声下令。 小白终是无法违抗楚言歌的命令,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爬回了楚言歌的斗笠里。 只是那露在外面的小尾巴,一直不停的宣示着自己的不满。 “去吧,找到翟如璧,让他来见我。”楚言歌对着那些鸟儿挥了挥手,看着它们四散开去,楚言歌这才缓慢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 “风雨欲来……”楚言歌轻轻叹了一声,然后回床榻上休息去了。 才治了眼睛,她应该注意休息才是。 一月后,高子弋照例来给楚言歌换药,可是却被店小二告知,楼上的小白姑娘去了城中的茶楼,似乎是去见什么人了。 “公子,白姑娘让小的跟你说,明日再换药。” “不必了,我在这里等着她吧。”说着,高子弋便坐了下来。 店小二见他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当下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城中茶楼,楚言歌戴着一斗笠面纱坐在临窗的位置,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便走进了茶楼,看那方向,竟是朝楚言歌走去的。 楚言歌抬头看向来人,藏在面纱之下的白布遮住了眼睛,她看不清翟如璧的长相,但是却能从他身上的气息判断出他是谁。 “少主?”翟如璧看着端然的坐在自己身前的白衣女子,看着她脸上覆着的面纱和斗笠,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抹疑惑。 楚言歌失踪两年之久,之前突然联系自己,若不是那书信与楚言歌的字迹相同,翟如璧是绝不会来赴约的。 “翟如璧,血蛊的传人,别来无恙。”经过这么多事情的洗礼,楚言歌也不想再与这些人打太极,径自的便说出了潜藏在心底的猜测。 果然,在楚言歌的话音落下之后,翟如璧的面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他虽然看不清楚言歌的长相,但是依着自己体内沸腾的血液来看,眼前的人,必定是楚言歌无疑。 所以,翟如璧也不惊慌,只是点点头,恭敬道:“少主.......不,家主恕罪,之前是老家主怕家主年少不更事,便没有将这些事告诉家主,还望家主不要怪罪。” 既然楚言歌已经继承诸葛家家主之位,翟如璧这一声家主,倒是唤得不错。 听了翟如璧的理由,楚言歌的眉梢微微一抬,随即道:“无碍,你先坐下吧。”楚言歌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 翟如璧点点头,恭恭敬敬的在楚言歌的对面坐了下来。 等翟如璧落座之后,楚言歌这才将自己的遭遇浅显的与翟如璧谈了一遍,最后.......楚言歌希望翟如璧能借血蛊之灵来助自己恢复这两年来损耗的灵力。 “什么?家主竟然被鬼狱的勾黎抓了去?”这是翟如璧万万没有想到的。 闻言,楚言歌点点头,然后道:“当年,我与白烟一起逃出金陵城,本来是要跟着叶城一起离开金陵的,可是没想到........最后遇上的,会是后周的人。” “白烟怎么样了?”翟如璧关心的问道。 闻言,楚言歌轻声道:“不知道,或许......不会有事吧。”毕竟,楚渊也算是荣子木的人,他应该不会任由白烟被荣子木杀害的。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翟如璧的眉头虽然没有松开,但是也没有那么担忧了,似乎,他也想通了这其间的道理。 只是翟如璧常年在越州,对汴京那边的事情,一向没有多少了解。 “所以,翟如璧,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灵力被唐邪散得七七八八,这两个月恢复了一些,但是远远不够。” “家主放心,这是翟如璧应该做的。”每一个蛊人,就是为了守护驭灵神女而生,虽死不悔。 看听了翟如璧的声音,楚言歌的眸光微微闪了闪,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发现,自己竟有些失语。 “我先回去了,改日,等你准备好了,我再来找你。”楚言歌站起身,轻声道别。 当翟如璧问起她住在何处的时候,楚言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客栈,并且不忘嘱咐道:“我和你见面的事情,不用告诉母亲。” “为什么?家主既然知道夫人在越州,为何不去见她?”这也是翟如璧最想不通的事情,按理来说,之前楚言歌不是很依赖诸葛依云的吗? 难不成,楚言歌知道了诸葛依云与荣子木之间的交易? “不了,母亲有她的事情,我也有我的事情........”话音落下,楚言歌便转身离开了茶楼。 她不等翟如璧回答也知道翟如璧不会去告知诸葛依云,因为........诸葛家的人,都是死忠。如今她是家主,翟如璧自然没有效忠诸葛依云的心。 从茶楼回到客栈,楚言歌一进门便闻到了高子弋身上的一股药香味,她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朝高子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道:“公子久等了,上来吧。” 说完之后,楚言歌也不再看高子弋,径自的便上了楼。 看着楚言歌离去的背影,高子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目光随着那一片白色的衣角上了楼。 进了楚言歌的房间之后,楚言歌将头上的斗笠取下,顺便将小白放在了斗笠里。 背过高子弋将脸上的面纱取下,露出了被白布遮住的一双眼睛。 “你的眼睛最近还疼吗?”高子弋走近楚言歌,伸手取下了楚言歌脸上的白布,轻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摇摇头。 “不疼了。” “那应该恢复得不错,我现在给你换药,你忍着一些。”高子弋似乎有些怕楚言歌忍受不了结痂之痛,换好药之后还不忘嘱咐楚言歌不要吃辛辣之物。 第三百九十一章 蛊人之血(二) 闻言,楚言歌也知道高子弋是好心,都一一应下了。 当她开门送高子弋走的时候,高子弋在门口忽然回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双眼被遮的楚言歌,轻声道:“白姑娘,你真的很像高某的一个朋友。” 闻言,楚言歌神色不变的道:“是吗?那真是在下之幸。” 看着楚言歌闲散自然的回答,高子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客栈。 “像......呵呵........”望着高子弋离开的背影,楚言歌轻笑一声,然后关上了房门。 一月后,楚言歌脸上的白纱取下,高子弋小心翼翼的领着她来到窗口,并不忘嘱咐道:“慢慢睁开眼睛,尽量去适应光亮。” 高子弋知道楚言歌失明已久,所以不忘在她的眼睛上盖了一层黑纱,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楚言歌听了高子弋的话,尽量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缓慢的将眼睛睁开了。 当她看见自己视线里迷迷糊糊的世界时,楚言歌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高子弋见楚言歌似乎已经适应了那个光度,当下不由得缓慢的将黑纱移开了去。 当黑纱从楚言歌的眼睛上移开时,高子弋的瞳孔微微一缩,这双眼睛.........真是久违了。 “高公子?”楚言歌转过头,看着高子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轻声喊道。 闻言,高子弋这才将焦点落在楚言歌的脸上,听着她疏离的称呼,高子弋苦笑一声,不再纠结于心中所念,只是淡淡道:“恭喜白姑娘,重见光明。” “是高公子妙手回春。”楚言歌对着高子弋点了点头,带着真心的感激。 “言......白姑娘,这两日记得不要去光线太强的地方。”高子弋将语速降到极慢,但是,一句话终是有说完的时候。 “好。”楚言歌的眼睛复明,心情自然不错,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高子弋变化的情绪。 “不知白姑娘,认不认识一个叫楚言歌的女孩子?” 就在楚言歌望着远处的风景时,高子弋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猝不及防之间,楚言歌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 “子弋........”楚言歌暗叹了一口气,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听着子弋二字从楚言歌的口中说出,高子弋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子弋,谢谢你,但是我却不能再做你的朋友了。我不想和一个欺骗我的人做朋友。”楚言歌抬起头看着高子弋,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高子弋像是从天堂坠入地狱一般,神色变得极其慌张。 “不是的,言歌你听我解释,那日义父闯入楚府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 “子弋我问你,从清凉寺翠微亭相遇,再到后来我多次有求于你,是不是........都在你的计划里?”楚言歌打断了高子弋的辩解,径自的问道。 对于楚言歌的话语,高子弋无从反驳,只能沉重的点了点头。 见此,楚言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沉声道:“子弋,其实,之前我就暗示过你,我可以接受你一次的欺骗,但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向我坦白?你们总是这样,一定要等到我自己看清真相。你们不知道.......当我亲自揭开那层丑恶的面纱时,我有多恨你们。” 说到最后,楚言歌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因为,她针对的,不止是高子弋,还有楚渊,还有诸葛依云.........还有萧染。 “言歌,对不起,我也是不得不为.........”他从小被高季升收养,是高季升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无法背叛高季升。 “子弋,我知道你的难处,有一个不成气候的义兄,以后.......荆南国,还要靠你匡扶。子弋,我们都一样,有着重重的枷锁.........”楚言歌轻声将一切道了出来。 高季升是什么人,在第一次被他伏击之后,楚言歌就查得清清楚楚了,荆南高氏。 “言歌.......”高子弋知道,楚言歌这是想与自己划清界限,因为楚言歌是驭灵神女,她不可能选择荆南,而自己却与荆南化不开关系........ 看着高子弋伸手的瞬间,楚言歌便倒退了半步,然后轻声道:“子弋,我们之间的交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会一直记得你对我的好。” 其实,楚言歌一直都明白,高子弋对她,利用是真,感情也是真。 可是,她楚言歌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不需要这种随时可弃的感情。 也许是看到了楚言歌眼里的决心,所以高子弋退了两步,然后道:“好,言歌,我明白了..........”高子弋终于放下了手。 楚言歌抬头看他,看着他转身时坚硬的侧脸,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高子弋临走时,留给了楚言歌一些灵药,说是对她的眼睛和脸上的伤疤有用。 虽然高子弋不知道楚言歌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知道,不管是什么,自此之后,他们都已分道扬镳了。 高季升已经将越州的势力撤回了荆南,这一次他来越州,也是为了清理残余势力。 再次遇见她,是意外之喜。 偿还了她的债,是命中注定。 如今的高子弋,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从此以后,他回荆南去做他的摄政王,而她..........就去匡扶天下。 高子弋走后,楚言歌一直坐在窗口,愣愣的看着天空的白云飘来飘去。 直到一只满身黑色羽毛的小鸟出现在楚言歌的窗口,叽叽喳喳的同她说了些什么,楚言歌的神色这才恢复了正常。 只见她轻轻的扯了扯嘴角,然后摸了摸盘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白,喃喃道:“原来........今日,他就准备走了啊.........也好,从此,就真的江湖陌路了..........子弋.........后会无期了........” 这一刻,楚言歌不由得想起了多年以前,她还年幼的时候,从清凉山上被人劫走,扔在了翠微亭。 是他,穿着一身不染纤尘的蓝色锦衫,将自己从地上扶了起来,告诉自己,他姓高.........乃,金陵人士........... 思及此,楚言歌的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金陵人士,若他真是金陵人士,该有多好啊............子弋,你说,该有多好啊.......... 第三百九十二章 蛊人之血(三) 第二日,楚言歌与翟如璧再次在茶楼相见。 翟如璧看见对面依旧以纱缚面的楚言歌,当下不由得出声问道:“家主的脸怎么了?” “有点小伤。”楚言歌淡淡的说道,显然不愿多说。 闻言,翟如璧点点头,然后道:“家主,用如璧的血提炼的丹药已经炼制完毕,这里是三十颗,只要家主每日服一粒,半月之后,家主的灵力便能恢复。” 翟如璧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楚言歌,楚言歌接过盒子,无意间瞥到了翟如璧手腕上的无数伤痕,眸子不由得微微一闪,随即问道:“你的伤,没问题吧?” 翟如璧摇摇头,连忙将伤口遮住,轻声道:“蛊人的血本来就是为家主准备的,这点小伤,无所谓的。” 闻言,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站起身,准备离开之时,她转头看向翟如璧,轻声道:“你走吧。” “啊?”翟如璧似乎没有弄清楚楚言歌想说些什么。 楚言歌再次转头,一双杏目望着翟如璧,里面再不是夜空星辰,而是无尽的黑暗漩涡。 “翟如璧,我让你离开诸葛家,带着白烟,离开吧。” “家主!”翟如璧站起身,沉声道:“家主,翟如璧是诸葛家的蛊人,翟如璧的命是诸葛家给的........” “翟如璧,我问你,你有心吗?”楚言歌的声音让翟如璧原本的长篇大论没了说下去的勇气。 翟如璧愣在原地,除了望着楚言歌,什么都做不了。 “翟如璧,你爱慕白烟,你应该为她着想,她是女孩子,等不了你多久。”楚言歌的声音再次给了翟如璧一击,他愣愣的看着楚言歌,似乎在惊讶楚言歌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时,楚言歌浅浅的笑了笑,然后道:“这世间,只要我想知道的事,就没有不知道的。” 是了,这就是驭灵神女的力量。 “夫子,你是为我启蒙的夫子,对你,我一直抱着敬仰和敬畏,我希望你过得快乐。”楚言歌看着翟如璧,说出了心里话。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翟如璧半晌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楚言歌斗笠里的小白对着他龇牙咧嘴的吐了吐蛇信,他这才惊觉,然后对着楚言歌俯身道:“翟如璧多谢家主的宽恩。” 不管怎么说,失去一个蛊人,对诸葛家,或者说对楚言歌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可是,就在刚才,眼前这个不过十八的女孩子,告诉自己,他可以离开了,带着他心爱的女人,离开诸葛家。 这个束缚自己半生的诸葛世家。 “去吧。”楚言歌对着翟如璧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楚言歌想,或许翟如璧是去汴京找白烟去了吧,希望他们能平安的离开.......... ....................................... 后周汴京。 慕千凝秘密的回到汴京之后并没有去皇宫见荣子木,她一个人埋伏在符府附近,一直观察着符府的异动。 这日夜晚,慕千凝穿着一身夜行衣潜入了符府,意在打探林静嘉的消息。 在慕千凝看来,符彦卿没有找到星薇剑,一定不会将林静嘉处死的。 因为,在这世上,只有林静嘉知道星薇剑在自己的手里。 慕千凝之所以不去见荣子木,是因为她知道,就算她亲自跑到他的面前质问他,他还是不会给自己答案。 或者说,荣子木给自己的,永远会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想到这里,慕千凝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翻身潜入了当年她偷盗星薇剑的密阁。 多少年了,这里的防卫还是没有变,看来........林静嘉多半是被关在这里的。 只是,一想到四年来,林静嘉都生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慕千凝的心便一阵一阵的抽痛。 都是因为自己,若不是因为她,林静嘉根本不会受这种苦。 深吸了一口气,慕千凝抛开心底的愧疚,手握星薇剑,顺势拐进了地牢的方向。 当初,她从密阁盗走星薇剑,曾误入过地牢,也是在那个地方,她遇到了尚还年幼的符家小姐,符静嘉。 想到这里,慕千凝不由得苦笑,没想到,人生真的是一个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们最后还是又来到了这里。 就在慕千凝的神思有些飘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慕千凝连忙侧身藏进了一个密室,等待着巡逻的人离去。 “听说王爷进宫了?” “可不是,陛下深夜召见,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悉悉索索的谈话声传来,慕千凝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时,之前那人再次道:“是不是和早前那个人有关?” “你说二小姐?” “嘘——!”其中一人连忙捂住那人的嘴,低声道:“什么二小姐!那是符家的叛徒,你这话可不能让夫人听了去!” “是是是!是我嘴瓢了!”慕千凝听到两个把掌声响起,应该是那人在自扇嘴巴。 “走了走了。” 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慕千凝这才从密室里走出来,面色冷硬得如同六月霜雪。 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慕千凝抬步朝地牢深处走去,符府的地牢不大,一眼便望到了尽头。 慕千凝看着那些守卫和关在地牢里的人,眼里忽然蒙上了一层雾气........... 没有,为什么会没有呢............静嘉......... 慕千凝的情绪一泄露,守卫地牢的人便即刻发现了她。 “谁?!” 一道声音惊醒了慕千凝,她抬头,脸上的泪水未干。 “林静嘉呢??她被关在哪里?”慕千凝看着冲向自己的数十个守卫,冷冷的问道。 “什么林静嘉?擅入者,死!!”领头的那人目光冷冽的看着慕千凝,然后举起手中的长剑,沉声道:“拿下!” 看着围成一圈朝自己袭来的人,慕千凝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 只见她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些人打倒在地,手中的星薇剑还未出鞘,那些人便一阵哀嚎。 “林静嘉呢?”慕千凝还是那句话,语调都没有变化。 “这里...........没有林静嘉..........”那侍卫头领见慕千凝身手不凡,自然也不敢说谎。 第三百九十三章 此仇,必报(一) “什么?”慕千凝后提了两步,有些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句。 “怎么会没有林静嘉呢?” “那符静嘉呢?”慕千凝沉默了半晌,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看向那侍卫头领。 “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侍卫头领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慕千凝的脑子里,让她拔出了星薇剑,展开了杀戮。 当慕千凝从地牢摇摇晃晃的走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已满是血腥味,让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就在慕千凝挥剑想要屠尽魏王府所有人为林静嘉陪葬的时候,符彦卿魁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慕千凝的视线里。 慕千凝朝符彦卿看去,仔细辨认了半晌,这才道:“符彦卿!” 多年前,慕千凝曾在杀戮之中见过符彦卿一面,当时,就是眼前这个人,他的一掌,差点让慕千凝毙命于魏王府。 所以,对于符彦卿这个人,慕千凝一直是有些畏惧的,但是今夜,在知道了林静嘉的死讯之后,慕千凝像是发了疯一般,在看到符彦卿的第一眼便持剑冲了上去。 “啊——!!”慕千凝的怒吼声响彻了整个魏王府,符彦卿目光冷冽的看着那个手握星薇剑,直冲自己的女人,眸子微微一眯。 只见符彦卿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自己与慕千凝的距离,右手拔出佩剑,眼看着就要与慕千凝对上。 “哐当——!”慕千凝手中的星薇剑与符彦卿的佩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闪光,只闻几道兵器交接的声音传来,慕千凝的身形已经退出了几米之外。 “星薇剑.........你就是当初偷盗本王家传宝剑的人?”符彦卿看清了慕千凝手中的星薇剑,神色顿时大怒。 “是我!就是我慕千凝盗了你魏王府的星薇剑!!你为什么要将罪责怪罪在静嘉的身上??你是她的亲生父亲!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听到慕千凝口中的静嘉二字,符彦卿反应了半晌才明白,原来慕千凝说的是之前已经被自己严刑逼供,弄死了的女儿。 想起之前林静嘉那一副痴呆的模样,符彦卿便厌恶的撇了撇嘴,然后道:“那个蠢货,不配做本王的女儿!” “不配?”慕千凝实在没想到,在符彦卿的心中,儿女亲情,居然这般淡薄。 “原来.....她一直护着的人,就是你?”符彦卿没有在意慕千凝眼中的嘲讽,他冷冷的抬起头,看向慕千凝的目光里,有着满溢的怒气。 “符彦卿,你杀了静嘉,我一定要杀了你!”慕千凝唰的一声抬起长剑,冷冷剑锋的直指符彦卿。 与此同时,当符彦卿从皇宫离开之后,荣子木就一直心绪不宁,李永仪见荣子木没有回寝宫,她也就在御书房陪着他。 荣子木的目光移向李永仪,轻声道:“长宁,你说朕这是怎么了?” “陛下可是忧思国事?”李永仪现在是荣子木身边的幕僚,自然知道荣子木这几日一直睡得不好,都是因为北方的势力频频侵扰边境,让荣子木寝食难安。 “不是,我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荣子木皱了皱眉,坚定的摇头。 看着荣子木神不守舍的样子,李永仪放下手中的折子,然后起身道:“陛下应该是太累了,最近后宫也不太平,陛下是该立后了。” 荣子木登基三年,却没有立后,妃嫔虽多,但是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李永仪以为,荣子木是在担心这个。 毕竟,这些日子,后宫又多了几位贵妃,又是李璟送来的,自然会有些不好相处。 听了李永仪的声音,荣子木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封后,这封后一事.........朕还要再想想。” 沉默半晌,荣子木看向李永仪,轻声问道:“长宁觉得,后位由谁来做比较好呢?” 闻言,李永仪沉默了半晌,然后才道:“符皇贵妃,她是太子的养母,是符彦卿最看重的女儿,封她为后,可以拉拢符彦卿,后宫的人也不会有意见。” 听了李永仪的建议,荣子木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好,朕会考虑的,你先下去休息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闻言,李永仪自然明白荣子木这是下了逐客令,所以没有反驳,缓慢的退出了御书房。 李永仪走后,荣子木对着外面道:“去将赵元朗给朕传来。” “是。” 深夜时分,赵元朗被人从被窝里喊醒,说是陛下召见。赵元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夜赶进了皇宫。 “陛下。” 看着跪在殿下的赵元朗,荣子木轻咳了一声,然后问道:“元朗,千凝回来了吗?” 闻言,赵元朗有些吃惊的望了荣子木一眼,但是他又不能发怒,只能恹恹的道:“没有,吴越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这样吗.........”荣子木轻叹了一声。 赵元朗很想问一下荣子木,他这么将自己召进宫,就是为了问一下慕千凝的下落吗? 就在这时,一个暗卫飞身进了御书房,俯身在荣子木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荣子木的面色一变,瞬间便站起了身。 “陛下,怎么了?”赵元朗有些惊讶的问道。 闻言,荣子木扫了赵元朗一眼,赵元朗脖子一缩,有些不明所以。 “千凝回来了,她直奔魏王府去了!!” 荣子木的一句话将赵元朗震得七荤八素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荣子木已经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准备出宫了。 “陛下!符彦卿武功高强,符府戒备森严,您不能以身涉险!”赵元朗拦住荣子木。 谁知一向稳重的荣子木忽然扬手推开赵元朗,冷声道:“千凝不能有事!” 话音落下,荣子木便如一阵风一般飞身出了御书房。 看着荣子木的身影消失在夜空里,赵元朗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思索了半晌,这才往皇宫里李永仪所住的静怡轩跑去。 这个时候,他也只有指望这位军师能出个什么好主意了。 “长宁姑娘!出事了!”赵元朗站在静怡轩外,使劲的敲门。 第三百九十四章 此仇,必报(二) 李永仪从房间里走出,一袭淡黄色长衫,在月光下拉得极长。 “出什么事了?”李永仪迎着赵元朗惊艳的目光,沉声问道。 李永仪的声音惊醒了赵元朗,他连忙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告诉李永仪,慕千凝是荣子木这边的人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李永仪打断了赵元朗不住开口的声音。 “我去一趟御书房,你带人去符府接应陛下,一定不能让陛下出事。” 看着李永仪神色自若的模样,赵元朗的心似乎也一下安定了下来,他连忙点点头,然后去安排人手接应荣子木去了。 赵元朗走得远了,李永仪这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望了望今夜的月色,朦胧得让人看不清远处的景物,可是却能照亮这个人世。 荣子木不就是如此吗?对于任何事,他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毫无破绽。唯独面对慕千凝的时候,他会方寸大乱,不在意运筹帷幄。 李永仪有些怅然的低下头,然后快速朝御书房走去。不管荣子木想做什么,她都只能追随他。 此时,魏王府上下已经乱成一片,最后甚至惊动了京畿备军。 可是等京畿备军陈华德带着人马赶到魏王府的时候,却被魏王府的管家给拦了下来。 “大人,王爷让老奴告诉大人,王府只是进了一个小贼,不敢劳烦大人。”管家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陈华德不能进王府。 可是陈华德是个死心眼,堵在王府的门口,硬要看到符彦卿无恙才肯离开。 可是管家一想到前方符彦卿与慕千凝的打斗,脸色顿时便变得僵硬起来。符彦卿让他来打发陈华德,现在可怎么办? 看着陈华德和管家之间的僵持,荣子木蒙着一张黑面半俯身在魏王府的墙头,一个轻跳越下了围墙。 “陛下!千凝姑娘就在前方,让属下去将姑娘救出来吧。”荣子木的身份到底尊贵,不能以身涉险。 可是已经来了魏王府,荣子木哪里还会管那么多?只见他眯了眯眼,然后道:“你不必去了,人太多了反而容易暴露,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将千凝从符彦卿的手下救出来。” 看着前方一身血衣的慕千凝,荣子木的眸子不由得紧了紧,当下便吩咐了身边的暗卫,然后一个闪身朝慕千凝掠去。 其实,慕千凝的武功肯定比符彦卿高许多,可是,魏王府的机关过多,在精神紧张的时候,再被各种机关干扰,慕千凝自然不是符彦卿的对手。 符彦卿看着慕千凝的身子倒在自己的面前,手中的星薇剑虽然依旧紧握,但是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哼,偷盗本王的宝剑,这么多年了,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符彦卿,这星薇剑根本不是你的,你这个狼子野心的人,根本是妄言!”慕千凝半撑起身子,目光透过凌乱的长发,直直的看向符彦卿。 “胡说!这把剑,就是本王的!”符彦卿似乎被慕千凝激怒了,当下便一个跨步朝慕千凝袭来。 慕千凝的体力已经耗尽,之前能够强撑着意志站起身,已经是极限。所以,符彦卿的这一掌,她或许真的躲不过了......... 静嘉.........慕千凝的脑海里划过林静嘉嬉笑玩闹的模样,眸子微微一闪,然后如一道微风一般,直直的往地上倒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慕千凝的身子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目光从那人的眼睛上一扫而过,眼里划过一抹了然。 是他........... “千凝?”荣子木看着怀里紧闭双眼的慕千凝,不由得出声低喊道。 符彦卿一掌没有落在慕千凝的身上,顿时气极,回头看着那个坏自己好事的人,冷冷道:“来者何人?” 符彦卿的声音在荣子木的耳边响起,他缓慢的转身看向符彦卿,一双如蝰蛇冰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符彦卿,冷声道:“她若是出了事,你们魏王府,都得陪葬!” 话音落下,荣子木便将慕千凝背上,看样子是要离开魏王府。 看着荣子木这般忽视自己,符彦卿自然气极,连忙便挥了挥手,沉声道:“来人,给本王放箭!” “报!王爷,圣旨到了!”就在符彦卿准备射死荣子木和慕千凝的时候,一道声音传入,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趁着这个间隙,荣子木一个跨步便飞身离开了魏王府的墙头。 “给本王追!”符彦卿不甘心的看着荣子木和慕千凝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然后低沉的吩咐道。 圣旨到了,他必须去接旨,只是........符彦卿有些疑惑,怎么荣子木会这个时候给自己下旨? 荣子木从魏王府离开的身影,赵元朗自然看见了,连忙便带着暗卫追了上去,顺道还为荣子木解决了符彦卿派上来的追杀之人。 “千凝?”荣子木在汴京城外的破庙停下脚步,然后将慕千凝从自己的背上放了下来,轻轻的拍了拍慕千凝的脸,低声喊道。 这时,慕千凝轻咳了两声,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俯首看着自己的荣子木,慕千凝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荣子木给救了。 躺在荣子木的怀里,慕千凝的意识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们初见之时,他对着自己浅浅一笑,抿唇问道:“你是江湖人?” 是啊,她是江湖人,从来不是朝廷中人。可是他,眼前的男子,却将她培养成了一个朝廷人,让自己的身心都追随他,可是最后.........他却将她最爱的妹妹,送进了鬼门关........ “千凝?”荣子木看着慕千凝转醒,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惊喜,随即是淡淡的黯然。 慕千凝为什么要夜闯魏王府,荣子木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清楚明白,所以他才更怕面对慕千凝。 “陛下.......”慕千凝终于开口,“陛下,你告诉我,静嘉是不是被你送进魏王府的?” 闻言,荣子木一时无言,在朝堂上高谈阔论的荣子木,瞬间变成了哑巴一般,他无话可说。 第三百九十五章 此仇,必报(三) “你说话啊?”慕千凝的眼泪簌簌下落,似乎是在无声的指责着荣子木。 看着慕千凝的眼泪,荣子木心底的防线似乎决堤了一般,他从来没有见过慕千凝哭,他一直以为,慕千凝的心是石头做的,可是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从来没有看懂过慕千凝。 “千凝,对不起。”这一生,荣子木从未说过的三个字,这一刻,他搂着慕千凝,说了出来。 慕千凝似乎也被荣子木突然的道歉给惊住了,她愣在原地,张了张口,却迟迟没有声音。 这时,赵元朗从荣子木的身后赶来,看着慕千凝和荣子木之间僵硬的气氛,赵元朗转念一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连忙上前,对着慕千凝道:“千凝姑娘,那件事,都是我做的,与陛下无关。当初,是我自作主张将.........静嘉送去魏王府的。” 其实,当赵元朗知道林静嘉的死讯时,他也自责难过,甚至想过为林静嘉偿命。 可是,他却始终在自责中度日,含着悔意生存。 听了赵元朗的声音,慕千凝抬头,看向赵元朗的那一刻,赵元朗忽然有一种被针刺伤双眼的感觉。 “原来你也知道,独独.......瞒着我。”慕千凝忽然笑了起来,她从荣子木的怀里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 “千凝?”荣子木看向慕千凝,眉眼间皆是痛楚。 “千凝,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荣子木没有理会赵元朗疑惑的目光,只是挥了挥手让赵元朗退了下去。 闻言,慕千凝的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荣子木见状欲上前扶住她,可是却被慕千凝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荣子木,我还用知道为什么吗?为了你的大计,不是什么都可以牺牲吗?”慕千凝嘲讽的看着荣子木,在荣子木痛苦的目光里继续道:“荣子木........我原以为,虽然你性情淡薄,但终究会遵守承诺。可惜,现在看来,是我慕千凝,信错了你。” 听着慕千凝一字一句的指责,荣子木想上前解释两句,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言词那般苍白,无从辩解。 “千凝,这件事,是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荣子木的目光从没有这般哀求,他甚至没有对慕千凝用朕。 慕千凝震惊的同时,还有伤痛。 “不能。”慕千凝看着荣子木的双眼,顿了许久之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当慕千凝的声音落下之时,荣子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他似乎想要伸手握住什么,可是.........却扑了一个空。 “千凝.......你走吧。”事到如今,荣子木也明白,或许,自己应该放她走,这是他欠她的。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慕千凝的神色微微一震,外面都是荣子木的人,现在的自己身受重伤,为保万无一失,荣子木应该杀了自己灭口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放自己走?慕千凝疑惑的同时,更多的是惆怅。 早知今日,他们又何必相遇? 只见慕千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荣子木,沉声道:“荣子木,此仇,我慕千凝必报,今日,你若是放我走,那么来日,你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说着,慕千凝便抬剑指着荣子木,眼里是无边的冰冷。林静嘉的仇,她慕千凝一定要报,所以,她这是在警告荣子木,不要放自己走,否则,天涯海角,她都会想办法杀了他。 赵元朗站在门外看着慕千凝的动作,想要劝荣子木将她杀了,但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荣子木忽然笑了笑,然后道:“千凝,你走吧。” 荣子木的决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慕千凝。 慕千凝看了荣子木许久,末了才道:“荣子木,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只有此时此刻,荣子木的眼里,带着一丝情意,可惜夜色幽暗,慕千凝并没有看见。 “你走吧。”看着慕千凝如刀锋雕刻的眉眼,荣子木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佩剑插回了剑鞘。 闻言,慕千凝深深的看了荣子木一眼,在荣子木淡如波痕的眼神里,决绝的转身,离开了破庙。 “陛下?慕姑娘武功盖世,您真是不应该放她走的。”在慕千凝走之后,赵元朗不由得上前,轻声提醒着荣子木。 闻言,荣子木抬头,若有所思的扫了赵元朗一眼,然后道:“元朗,这些年来,你倒是比朕,更加狠心了。” 听了荣子木的声音,赵元朗只觉得心中一震,连忙低首道:“陛下恕罪,是属下多言了。” “起来吧,你不算多言。千凝,留着是个祸害,但是要朕杀了她,朕做不到。”所以,还是放了她吧。若有朝一日,他们真的要兵戎相见,到那时,他再狠下决心吧。 看着荣子木不容置喙的侧颜,赵元朗自知多说无用,所以只好低眉道:“是。” 汴京一派萧条,南唐也是一片沉寂,除了入主东宫的李弘冀脸上堆满了笑容真正的开心之外,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快乐的。 其中,包括李璟。 这日,原本是太子入东宫的喜庆之日,李弘冀在东宫大摆宴席,可是李璟却没有前往,独独派了李从瑾和李从嘉前去祝贺,而李璟则以病相告。 不过,李璟的缺席并没有减弱李弘冀的兴奋之情,当萧染和李从嘉到东宫的时候,李弘冀还亲自出来迎接了。 “四弟,六弟。”李弘冀笑看着萧染和李从嘉。 在看向李从嘉的时候,李弘冀的眼里隐隐透出几分得意。 萧染在一旁见了,暗暗的在心中骂了一句蠢货。喜怒如此显露于表,怪不得不得李璟的喜欢。 “恭喜太子王兄。”李从嘉对着李弘冀俯身行了个礼。 见此,萧染也对着李弘冀揖了揖手,算是行礼。 之后,李弘冀便让人将萧染和李从嘉引进了前殿,自己则在门口接待宾客。 在萧染与李从嘉同行的时候,李从嘉忽然看向萧染,轻声问道:“四哥,最近有歌儿的消息吗?” 第三百九十六章 白穆清(一) 又是这句话,这两年来,李从嘉每一次见到萧染,必定会问这句话。 萧染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没有。” 两年来,楚言歌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谁也没有她的消息。 李从嘉似乎知道萧染不会欺骗自己,所以当下也只是担忧的皱了皱眉,并没有出声质疑萧染话里的真实性。 太子宴会之后,李从嘉从东宫坐马车回郑王府,在路上的时候,一路颠簸,酒意上头,李从嘉不由得掀开了车帘想要透透气。 就在他掀开车帘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抹白影从自己的眼前掠过。 李从嘉定睛一看时,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想必是自己喝醉了吧,李从嘉摇摇头,然后放下了车帘,重新小憩起来。 李从嘉的马车离开街道之后,一抹白影这才从街口探出,正是楚言歌。 她的脸上戴着一张面纱,在月光朦胧之下,显得异常飘逸。 “小白,从嘉哥哥尚好,我们走吧。”楚言歌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往楚府的方向走去。 楚府内,楚渊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府中依旧灯火通明。 楚渊简单的吩咐了手下的人几句之后便一个人缓慢的朝书房走去,在走向书房的途中,楚渊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回头,却看见了黑荡荡的一片。 “唉,看来这两日确实休息得不好。”楚渊轻叹了一声。 “哥哥。”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让楚渊快速转过身。 只见偌大的,空荡的院子里,站着一抹白影,纤细柔弱。 楚渊定睛一看,这才从楚言歌那双眼睛里寻出了一丝蛛丝马迹。 “你是.........?”楚渊久久没有说出那两个字,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这时,楚言歌缓慢的走上前,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了一张疤痕交错的脸。 楚渊看着楚言歌的脸,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在他还未开口询问之前,楚言歌的声音便缓慢的响起。 “哥哥,当初,我离开金陵城的时候,你告诉我,说南城门的马车是叶家的。这一次,我越过万千地狱来到这里,就是想问问你,当初,你有没有骗我?”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楚渊像是傻了一般,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不语。 “哥哥?”其实,楚渊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楚言歌仍旧不死心。 这时,楚渊忽然道:“歌儿,对不起。” 三个字,让楚言歌心底的防线瞬间倒塌。 “原来.......最先背叛我的人,居然是我最信任的.........哥哥。”楚言歌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住了一般,无法挣脱。 “歌儿.........”楚渊试图想解释些什么,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楚渊欲言又止的模样,楚言歌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楚渊追求的东西,或许真的和自己不一样。从小,自己就是无忧无虑的诸葛家继承人,而楚渊,他聪慧机敏,思考的事情,比自己更深更远。 或许,在楚渊的心底,自己去往汴京,是最好的出路。 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然后回忆起今日进金陵城的时候听到的公示。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 “今日,哥哥倒是走了一步好棋。从嘉哥哥虽才华横溢有为帝之命,可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霸主,在乱世杀戮里,李弘冀会比从嘉哥哥更加合适。” 听着楚言歌对自己今日做法的点评,楚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楚渊试图解释:“王爷性情淳善儒雅,有淡泊忍让的胸怀,加上天生异相,一目重瞳,乃是上天授命的天子,是命世之君。天下,迟早是他的,今日我之所以扶持李弘冀,是因为他可以转移荣子木的视线。” “就因为天生异瞳,从嘉哥哥便理所当然的被称作了天命之君。”楚言歌冷笑一声,似乎并没有听楚渊下面的那句话。 “哥哥,就因为我带着驭灵神女的身份,所以就不配被别人真心相待是吗?所以,你们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楚言歌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看着眼前的楚言歌,楚渊想要安抚她,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如今楚言歌受的所有苦,的的确确来自于她驭灵神女的身份。 “歌儿,有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楚渊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 楚言歌冷笑了一声,然后道:“行了,我明白了,楚渊,你骗了我十六年,也骗了诸葛家十六年。现在你有权有势,是一代权臣,自然不会把诸葛家放在眼里。” 在楚言歌的心中,楚渊已经成了一个被利益驱逐的小人。 “歌儿,你听我.............” “楚渊,你想投靠后周,想瓦解南唐的势力,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扔下这么一句话,楚言歌便飞身离开了楚府。 驭灵神女的轻功,楚渊还来不及看清就摸不着身影了。 另一边,郑王府里。 李从嘉从东宫回到自己的雅云小苑之后,周书岚带人来照顾了半个时辰,最后被李从嘉给遣走了。 从雅云小苑走出,周书岚的脸上划过一抹苦笑。 就算那个人像死了一般,他的心里,还是没有自己的位置。 想到这里,周书岚不由得望着天空,眼泪盈眶。 她后悔吗?两年来,她连一个影子都算不上,日日陪在李从嘉的身边,得不到半点垂青,她后悔吗? 想来,应该是后悔的。 此时,李从嘉半躺在软塌里,目光从床前的汤药上一扫而过。 多年前,放生池旁,他记得楚言歌曾问过自己,是否相信命运,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是他相不相信,而是命运在或不在。 如今南唐被后周打得节节败退,李璟无奈之下去掉国号,从此南唐不复存在。这就是宿命,南唐的国势如此,他是南唐的王爷,无论怎么挣扎,都在其中。 现在东宫已定,他已是臣下,再没有机会更上一层,这便是他的命。 第三百九十七章 白穆清(二) 两月后,中原传来消息,是后周大军北伐的消息,这一消息传到南唐,金陵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后周已经开始攻打大辽了,攻势势不可挡,一旦大辽沦陷,那南唐便岌岌可危。 金陵城里人心惶惶,楚言歌却难得的安然自得的在凤凰楼喝茶。 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凤凰楼,偶尔能看到李从嘉在春雨阁上饮茶作词,倒也是难得的闲情时光。 只是,虽然楚言歌一直留在李从嘉的身边,但是她却没有让李从嘉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她已经不想见任何人了。 等她的灵力恢复之后,她就会去找勾黎报仇,那时候,她的死期也不远了。 她可是一直记得唐邪的那句话,她活不了多久了。 这日,李从嘉再次来到凤凰楼,下方依旧是常年不断的词会。 楚言歌从楼阁的方向朝下往,似乎与五年前趴在春雨阁栅栏上的女孩子重合在一起了。一时之间,楚言歌竟长叹了一口气。 “姑娘?”就在楚言歌出神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楚言歌心中一惊,朝那人看去的瞬间将自己的面纱戴的更紧了,似乎是怕那人看出自己的身份。 今日后周北伐的消息传来,楚言歌还以为李从嘉不会出现在凤凰楼,没想到.........他还是出现了。并且还发现了自己。 “公子。”楚言歌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两个度,听起来像七老八十的老妪。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李从嘉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问道:“姑娘不是金陵人?” “不是。”楚言歌的回答显得有些漠然疏离。 李从嘉也不恼,顺势坐在了楚言歌的对面,然后道:“不知姑娘芳名?” “白穆清。”楚言歌不敢言明自己是诸葛穆清,自然只能随便用一个名字。 “哦,白姑娘。”李从嘉果然没有怀疑。 “白姑娘来金陵做什么?” “寻亲?” “哦?不知姑娘找到亲人了吗?” “没有,死了。”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眼看着时间已经晚了,楚言歌刚想出声告辞,眼角便瞥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 那抹身影,让楚言歌的脚步,顿时变得僵硬,就连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 只是因为有面纱遮面,所以李从嘉并没有发现楚言歌的异样。 “六弟,你果然在这里。”萧染缓慢的走近李从嘉,可是,在他靠近李从嘉的时候,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楚言歌的身上。 楚言歌被萧染的目光扫过,浑身轻颤。 天知道,她多么害怕萧染在这里拆穿自己的身份。 “你.........”萧染看着楚言歌,微微眯了眯眼。 楚言歌连忙抬起头,一双杏目迎视着萧染的目光,沉声道:“我是白穆清。” “你们认识?”李从嘉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 楚言歌微微皱眉,轻轻摇头:“不认识。” 听到楚言歌脱口而出的三个字,萧染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暗,随即道:“不认识。” 原来,萧染来凤凰楼找李从嘉,是李璟的意思,李璟传召李从嘉进宫。 听了萧染的传话,李从嘉连忙便起身进宫了。 临走之时,李从嘉还不忘看着楚言歌道:“白姑娘,改日在下请客。” “公子客气了。”楚言歌对着李从嘉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之后的邀约。 看着楚言歌和李从嘉之前的互动,萧染的面色微微一变,他看向楚言歌,轻声道:“言歌.........” 闻言,楚言歌的心中不由得一紧,那么多人,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为什么萧染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尽管楚言歌的心中波涛汹涌,但她还是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冷冷道:“公子认错人了,我是白穆清。” 白穆清.......萧染的眸子微微一闪,楚言歌,字穆清,他怎么会认错? 只是,楚言歌为什么不愿意与自己相认? 电光火石之间,萧染似乎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想要同楚言歌解释,当初是海陵出了事,所以他没有及时在后周的手上救走她。 可是,在萧染想要开口的时候,楚言歌已经站起身,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言歌!”萧染拉住楚言歌的手。 “放手。”楚言歌甩开了萧染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原地。 她可以原谅任何人,唯独萧染不可以。 因为........从始至终,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他,可是,他却背叛了自己。 “言歌,大唐的祭坛在金陵,想要开启龙脉,统一天下,必须找到祭坛,而找到祭坛,定要找到百灵神兽,这世间,能通兽语的,只有诸葛家的人,只有你,楚言歌。”萧染的声音让楚言歌的脚步微微一顿。 萧染见楚言歌终于不再负气离开,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有些发寒。 因为,他不确定这两年来,楚言歌究竟经历了什么,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和神态,变得如此不同。 若不是他的身上有楚言歌的心头血,他也不能即刻知晓她的身份。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楚言歌回头看向萧染。 知道大唐龙脉的人,世间屈指可数。知道开启龙脉,必得找到前朝留下来的祭坛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萧染是杨吴后裔,知道这个事情,楚言歌并不觉得奇怪。 她奇怪的是,萧染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围着你转,他们不是为了你,而是你的御灵之力,他们都想要龙脉。唐朝留下的龙脉祭坛…”萧染走近楚言歌,一字一句的说道。 闻言,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她知道,萧染这是在试探自己的身份。 既然下定了决心与萧染划清界限,楚言歌就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 只见她冷冷道:“公子,你认错人了。” 话音落下之后,楚言歌便转身离开了原地,走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楚言歌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萧染不由得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言歌,我还会来见你的。”萧染默默的看了楚言歌离开的方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凤凰楼。 第三百九十八章 坦白 卫王府内,当萧染的手里拿着这些年来,楚言歌被困鬼狱所受的煎熬和折磨的时候。 萧染恨不得将勾黎碎尸万段。 之前,萧染一直没有想过,楚言歌会是勾黎抓去的,所以便没有去查鬼狱。 可是,一旦萧染动手去调查,鬼狱的内部,萧染是最容易插手的。 一来二去,萧染便将勾黎抓走楚言歌的动机摸得一清二楚了。 就是因为清楚明白,萧染才会更生气。他放在心尖的人,却被人拿去炼制丹药,毁容刺眼........ “勾黎!!”萧染咬牙切齿的将手中的密信撕碎,然后站起身,往外走去。 耶律萧眉站在芳宁园门口,眼睁睁的看着萧染愤怒的走出了卫王府。 与萧染生活多年,她竟不知,萧染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着急了? “王爷这是怎么了?”耶律萧眉问着之前在萧染身边禀报的人。 那人一见耶律萧眉,连忙低头行了个礼,然后道:“王妃。” “王爷只是受到了一封书信,属下并不知道内容。” 虽然明知眼前的人在欺骗自己,但耶律萧眉却不能发火。 现在她在金陵城的地位,只有一个卫王妃的虚名,自然不能乱发作。 “行了,本妃知道了,你退下吧。”耶律萧眉挥手挥退了那人。 哼,不告诉她,她也有其他的办法知道。 萧染从卫王府跑出,一路往凤凰楼的方向赶去。走到凤凰楼之下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幻凌。 “王爷?”幻凌是李宣远的侧妃,按理来说,是不用朝萧染这个小辈行礼的。 “五皇婶。”萧染与幻凌并无仇怨,所以见面的时候,一向是以礼相待的。 “王爷这么着急做什么?”幻凌笑看着萧染,似乎不明白什么事情能让萧染这么着急。 “本王找人。”话音落下,萧染便消失在幻凌的视线里。 幻凌朝后看了一眼,正好扫见萧染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幻凌看向身边的丫鬟,轻声道:“去看看他找的人是谁。” 丫鬟低首,恭敬道:“是。” 当萧染推门而入的时候,楚言歌正戴上面纱,准备出门。 乍一见萧染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身后,楚言歌的心中微微一惊,有些讶异的站起身,冷冷道:“王爷未免有些过于无礼了。” “你知道我是谁,还说你不是楚言歌?”萧染邪笑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微微皱眉,似乎在为自己的疏忽而烦恼。 “王爷名满金陵,在下自然知道一二。还请王爷出去。”楚言歌走到门口,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染并不理会楚言歌的话语,他径自的道:“言歌,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萧染不说话还好,一提起之前的事情,楚言歌的心中便有一团怒火,让她整个人的理智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报仇?不需要,当初不就是你们,将我送上那条路的吗?”楚言歌的目光里,毫无感情。 萧染看得心中一紧,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言语十分苍白。 “言歌,当初,是我的疏忽,可是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你的苦衷,或许就是当初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我和荣子木做交易吧?”楚言歌嘲讽的看了萧染一眼。 萧染的眸子微微一紧,随即问道:“言歌,什么荣子木?” “你敢说,当初你不知道我会被荣子木带到后周吗?”看着萧染一脸疑惑的样子,楚言歌心中的情绪便控制不住。 “言歌,你听我说。”萧染似乎还想解释什么,可是,楚言歌径自打断了他。 “萧染,事情已经造成,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其实,我并不怪你,但是,原谅我无法再面对你。” 话音落下之后,楚言歌便对萧染做了个请的动作,似乎不再想看到萧染。 萧染凝视着楚言歌的双眼,看着那双眼睛里,原本的星辰灿烂,已经消失无踪。 萧染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言歌,当年,海陵出了事,我是没有办法去救你。”其实,当初萧染并没有打算让荣子木带走楚言歌,他只是想利用荣子木,可没有想过要将楚言歌当成棋子。 可是谁知道,李璟偏偏在那个时候对海陵的人下手? “海陵?”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 见楚言歌终于想听自己说话,萧染连忙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当说到海陵的公府被屠杀得干干净净时,楚言歌清晰的感觉到萧染语气里的嗜杀和寒意。 楚言歌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出声宽慰萧染,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错怪萧染了吗?可是现在,她又能相信他吗? “言歌,我没有童年的欢乐,没有少年的洒脱,也没有成年时的稳重,我有的,一直是杀戮和血腥,没有人教过我如何去爱一个人,没有人教过我何为善何为恶。在同龄的孩子承欢膝下的时刻,我却被关在鬼狱,蜷缩在无尽的黑暗里,瑟瑟发抖。一直以来,我看到的都是人性的恶,是你,是你让我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一丝温暖。你知道吗?言歌?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萧染的声音将楚言歌的思绪一下拉得很远,似乎从他们认识开始,他们就已经牵扯在一起,无法分离。 其实,楚言歌并非不能选择原谅萧染,只是她已经不敢去相信萧染了,不管他是卫王李从瑾还是鬼狱浮生,她都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他。 他为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按理说,楚言歌是绝不会对这样的男子动心才对。 可是后来楚言歌却发现,萧染只是一个无辜而任性的人,他或许并不爱自己,可是他却想要将自己永远留在他身边。 楚言歌想,或许她明白萧染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温暖,想要爱,想要他从前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可惜,这些东西,曾经的楚言歌或许有,现在的楚言歌却是实实在在的什么都没有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金陵风云(一) 现在的楚言歌,除了一身伤痕,满腔仇恨,什么都没了,这样的她,不仅给不了萧染想要的爱和温暖,她连最基本的期盼都给不了。 想到这里,楚言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然后道:“萧染,你走吧,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之间,算了吧。” 话音落下的刹那,萧染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他现在身在何处,他的眼前站的人是谁?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言歌.......”萧染还想挽回什么,但是楚言歌冷硬的背影却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的楚言歌,早已伤痕累累,她给不了萧染想要的温暖。 “萧染,你走吧。”楚言歌的声音有些低沉,她容颜尽毁,命不久矣,实在不该再与萧染有什么纠葛。 那日,萧染从凤凰楼离开之后,幻凌站在春雨阁上听着手下的人来报,眸子晦朔不明的闪了闪,然后低叹道:“她回来了,去见过王爷了吗?” “奴婢不知。”那丫鬟一直跟在幻凌的身边,自然知道幻凌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他若是知道那个人回来了,应该会很高兴吧。”轻叹了一声之后,幻凌便提起衣裙,回了保宁王府。 这些日子,李宣远长期不在金陵城,保宁王府到底还是需要一个主人。 三月后,李宣远难得的回了一趟保宁王府,听幻凌说楚言歌回了金陵,李宣远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动,轻声问道:“她在何处?” “凤凰楼。”幻凌也不避讳,径自的便说出了楚言歌的居所。 闻言,李宣远二话不说就离开了王府,一身潇洒王爷的派头,快步的迈进了凤凰楼。 当楚言歌还在练功的时候,李宣远已经敲响了她的房门。 楚言歌倏地睁开眼,看着房门外修长的身影,冷声问道:“谁?” “保宁王求见。”李宣远轻轻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态度谦卑。 荣子木可是放了话,后周的国师之位迟早是楚言歌的,李宣远的态度做小一些,也是无所谓的。 听了李宣远的声音,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缩,随即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请。”既然李宣远已经找到了这里,楚言歌就不会觉得李宣远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果然,一走进楚言歌的房间,李宣远便笑道:“楚姑娘还真是悠闲,天下都在为你伤脑筋的时候,你还在这凤凰楼里住得舒适?” “是幻凌告诉你的吧?”楚言歌既然选择了住在凤凰楼,也就没有想过瞒着幻凌。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李宣远难得的愣了愣,随即才道:“看来姑娘也在等本王?” 楚言歌确实是在等李宣远,因为她要借李宣远的手,将李从嘉推上高位。 这些日子,楚言歌一直蛰伏在金陵城,除了萧染和楚渊知道她回了金陵城,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因为,她在等一个人,等李宣远回金陵。 “你想扶持从嘉?”李宣远的语气里,倒是有一丝讶异。 闻言,楚言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道:“王爷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哦?何以见得?” “我一直觉得,王爷对待郑王殿下,似乎格外不同。”不管是在处理庆王李弘茂还是李弘冀的事情上,李宣远永远是偏帮李从嘉的。 “可是本王现在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楚言歌微微皱眉。 “从嘉太难掌控。”李宣远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他最近才明白过来的事情。 李从嘉是真不明白李景遂和李弘冀之间的明争暗斗吗?不是的,他恰好是太懂了,他亲眼看着那些人将人伦亲情踩踏在脚底,他亲眼看着人性中的一丝柔软落入权力的陷阱。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任他们为所欲为,他就像一个看客,这样的人,最为可怕不是吗? 李宣远可不想扶持这么一个人来同自己,还有后周作对。 “掌控?”楚言歌微微一笑,随即道:“生在皇家,谁又是好掌控的呢?” 话音落下,楚言歌再次道:“还是说,王爷宁愿去选择相信后周那个唯我独尊的皇帝,都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亲侄子?” 楚言歌想将李从嘉推上高位,是因为她知道,李从嘉会是人上人。 可是,在这之前,她得为李从嘉找一个辅佐之臣。 “谁能保西北之安,本王就听谁的。荣子木做到了,不是吗?”李宣远冷冷的望了楚言歌一眼。 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之前那个楚言歌啊?为什么他会感觉,眼前的人如此危险? “王爷,王爷想选择后周,我不阻拦,我只想王爷帮我一个忙,互利互惠。” “什么忙?”楚言歌知道李宣远的承诺千金难求,所以也不打算让他背叛荣子木。 “杀了李弘冀。”楚言歌回头,冷冷的勾了勾唇。 闻言,李宣远抬头,沉默的看了楚言歌两眼,然后才问道:“他现在是太子,本王杀了他,有何益处?” “我以驭灵神女的身份发誓,西北,十年之内,风调雨顺。”楚言歌看着李宣远,沉声道。 闻言,李宣远的心中微微一怔,“此话当真?” “当真。”楚言歌点点头,让西北偏安一隅,她楚言歌还是能做到的。 “好。”李宣远站起身,沉声说道。 闻言,楚言歌再次道:“对了,事成之后,我希望保宁王府,从此消失在金陵城。” 李宣远沉默而深沉的看了楚言歌许久,良久之后才道:“好,从嘉倒是有一个好助手。” 说完之后,李宣远便离开了凤凰楼,比来时更匆忙的步伐显示出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你让李宣远去杀李弘冀?”此时,萧染正坐在楚言歌房间的窗头。 “你怎么又来了?”楚言歌看着眼前死皮赖脸的某人,不由得抚了抚额。 自从之前楚言歌明确的言明自己不想和萧染在一起之后,萧染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野鬼一般,一不留神,他就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对此,楚言歌毫无办法。 第四百章 金陵风云(二) “李弘冀必须死。”楚言歌轻声道。 “为何?你就这么想扶持李从嘉?”萧染目光深沉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微微勾唇:“他适合那个位置。” “你不觉得,在乱世之中,李弘冀会比李从嘉更适合吗?”萧染轻声道。 “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份心意。” “若是他不想要呢?” “你能别说话吗?”楚言歌看着萧染,冷冷道。 闻言,萧染知道这是触了楚言歌的逆鳞,当下不由得吐吐舌,假装没有听见。 “你来干什么?”楚言歌见萧染不再多问,语气也没有之前那般冷硬了。 闻言,萧染挑挑眉,开始插科打诨起来。 “我就来看看你。” “看了,你可以走了。” “言歌........”萧染的语气十分委屈,他可是堂堂卫王啊,楚言歌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 “请吧。”楚言歌指了指窗口,大有请萧染从哪儿来往哪儿去的意思。 “不走。”萧染耍起无赖来,倒是比楚言歌厉害一些。 楚言歌无语的看着萧染,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 “你真要杀李弘冀吗?”看着楚言歌的气似乎消了不少,萧染这才敢问起之前没有说完的事情。 闻言,楚言歌望了萧染一眼,然后道:“他不死,从嘉哥哥的帝位,做不安稳。” “现在李璟还没死呢,你就想着李从嘉做皇帝了?”萧染的语气里,醋意横生。 楚言歌自然没有理会萧染的话,她只是微微皱眉道:“李璟会退位的,后周步步紧逼,现在连国号都已经不存了,这个皇帝,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做下去?” “可是李弘冀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啊?”萧染轻声道。 李弘冀的身边高手众多,加上他自己本也是一个武功高强之人,楚言歌想杀李弘冀,实在有些困难。 “所以,我不是将这件事交给保宁王了吗?”楚言歌淡淡的扫了萧染一眼。 萧染的心中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 “可是言歌.........” “嗯?”楚言歌偏头看了萧染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喊出自己的名字。 这时,萧染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肃穆,这让楚言歌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紧。 她似乎有些预感,萧染接下来的话,会是她不能接受的。 “言歌,我和南唐有大仇,我不能看着你的从嘉哥哥,安然无恙的治理好南唐。” 萧染的话一直回旋在楚言歌的耳里,直到萧染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楚言歌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萧染与南唐,有大仇。 萧染是前朝的太子,他的国家被李昇倾覆,他同样不会放过南唐。 这才是他这些年来,蛰伏在金陵城,最主要的目的。 可是,现在萧染为什么要提醒自己呢?难不成,他想破坏自己设下的局吗? 这厢楚言歌在金陵城闹得天翻地覆,汴京城也是一片人仰马翻。 因为,本来应该在北伐的皇帝陛下,忽然病重,迅速班师回朝。 显德六年,六月十五,汴京城里忽然降下一道旨意。 升赵匡胤为检校太傅、殿前都点检。立魏王符彦卿之女符皇贵妃为皇后。以皇长子郭宗训为特进左卫上将军,封梁王,进太子,以二子郭宗让为左骁卫上将军,封燕国公。 这一道旨意下来,将汴京城的各大势力震得七荤八素的,其间有人喜有人忧。 喜的人自然是被荣子木下旨加封恩惠的符家和赵匡胤,也就是一直追随在荣子木身边的赵元朗。 而忧的人,则是忧患陛下是不是不行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安排各大势力制衡,将太子放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的太子,尊皇后为母后,他的外公的魏王,弟弟是燕国公。若不是眼瞎的人,是绝没有人去招惹太子的。 而此时,被众大臣殚精竭虑的荣子木,正一脸苍白的躺在寝宫的床榻上。 符皇后曾侍奉在侧,但是在荣子木苏醒之后就被遣回宫了,在荣子木病重之时,他连太子都没有见。 但是唯独留下了赵元朗和李永仪。 “陛下.........”李永仪担忧的看着荣子木,眼里的担心是真,脸上的泪痕,也是真。 李永仪从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男子,会这样躺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最初的雍容和尊贵统统消失。 “长宁.........咳咳.........朕走了之后,这后周......还有太子,就托付给你了。”荣子木强撑着意志,嘱咐着李永仪。 闻言,李永仪眼里的泪水再次滑落,她抽泣道:“陛下.........” “陛下放心,长宁必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李永仪知道,荣子木是撑不过几日了,一剑穿过肺腑,荣子木的身心,早就已经到了极限。 “元朗......”听得李永仪的承诺,荣子木这才转头看向赵元朗,这个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下属。 “陛下........”赵元朗上前,同样忧愁的看着荣子木。 这可是他赵元朗发誓追随一生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元朗,好好辅佐新帝.......朕希望,你可以替朕.........打下整个天下.........”荣子木轻咳了两声,再次咳出了一滩鲜血。 看着荣子木激动的模样,赵元朗连忙称是,双膝下跪,态度恭敬无比。 这是他效忠了大半辈子的人,他对他,始终是敬畏有余的。 看着眼前两个得力的下属,荣子木忽然觉得有些劳累了,从出生以来,他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神经。 生怕会有人暗害自己,生怕自己走错一步棋。 他步步为营,走到现在,到底,还是没有算过老天.......... 这时,宫殿的窗户外忽然飘入一个人影,紫色衣裙在月光下飞舞,宛如初见时,留下的一片惊艳。 “你还敢来?!”李永仪一见到慕千凝,脸色便变得极其难看。 “慕千凝?你想干什么??”赵元朗同样从地上站起,目光警惕的看着手持长剑飞身入寝宫的慕千凝。 在赵元朗和李永仪严阵以待的时候,荣子木却似乎并不在意,他强撑着身子,目光柔和的看着慕千凝,轻声道:“千凝,你来了?” 第四百零一章 金陵风云(三) 听到荣子木的声音,不止是慕千凝,就连李永仪和赵元朗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荣子木。 他身上的那一剑,可就是慕千凝亲手给的,现在,他怎么还会这般平和?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千凝说。”荣子木淡淡的扫了李永仪和赵元朗一眼,轻声道。 闻言,李永仪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赵元朗却忽然拉住李永仪,低声道:“陛下自有他的道理。” 赵元朗明白荣子木对慕千凝的所有感情,所以,他能够理解,现在的荣子木,真的很想和慕千凝解释清楚。 所以,李永仪就这么不情不愿的被赵元朗拉出了宫殿。 现在,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了慕千凝和荣子木。 慕千凝缓步靠近荣子木,脸上仍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从她握着的颤抖的剑上可以看出。 慕千凝的心,并不平静。 “千凝,你能听我好好的解释一次吗?”荣子木轻咳了两声,然后半撑着身子看着慕千凝。 闻言,慕千凝的眸子微微一闪,手上的星薇剑一挥,瞬间入了剑鞘。 “荣子木,你就不怕我吗?” “怕你做什么?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怕你呢?”荣子木轻笑一声,思绪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他看着慕千凝,一步一步的长成了如今冷血杀手的模样。 “我后悔了.........”就在慕千凝沉默无语的时候,荣子木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晦朔不明,但是慕千凝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 后悔?他后悔没有在之前,杀了自己吗? 慕千凝的嘴角嘲讽一笑,刚想说些什么,荣子木忽然道:“我这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日告诉你,我的真心。” “什么?” “哐当——!” 慕千凝手中的星薇剑瞬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道响声。 慕千凝愣愣的看着荣子木,荣子木也看着她,轻声道:“千凝,我很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可是,我知道,你不是良配。”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慕千凝实在没想到,一向沉稳的荣子木,会对自己说出这些话。 慕千凝没有想到,自己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竟是无比的震撼,甚至身子都在颤抖。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只是在利用自己,根本没有真心可言。就连林静嘉,他都没能做到承诺那般护她周全。 可是现在,就在她终于下手杀了他的时候,他却告诉自己,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在他的心上。 “千凝,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作恶这么多年,今日,倒是能够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你的面前了。”说着,荣子木对着慕千凝招了招手,似乎想让慕千凝走到他的身边。 可是,慕千凝似乎被荣子木吓到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是苍白的惶惑。 “千凝.........咳咳.........” “你怎么样?”慕千凝一听荣子木的咳声便连忙走上前,轻轻的握住了荣子木的手,抿唇问道。 “我没事.........”荣子木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力。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一刻,慕千凝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呢?要你在仇恨之中纠结,究竟要不要杀了我?我才不要看你难以抉择的样子。”荣子木太了解慕千凝了,她欠林静嘉太多,自己害死了林静嘉,她必定会为林静嘉报仇。 可若是自己告知了她,自己的情意,慕千凝便会内疚。 荣子木不愿意看到她纠结,所以便替她做了选择。 但是荣子木万万没想到,慕千凝的动作会这么快。 原本,荣子木还想着收复了大辽,能为后周多扩大一点领土呢。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是不能实现了。 “荣子木........”慕千凝低头看着荣子木,眼里浸满了泪水。 “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荣子木抬手替慕千凝擦干了泪水,然后吐出了一口鲜血。 慕千凝连忙替他封住了几个大穴,然后站起身道:“荣子木,我带你去荆南,我们去找高子弋,他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的。” “千凝,不用了........来不及了。”荣子木再次大咳了几声,胸前衣襟处已经沾满了鲜血。 “荣子木,对不起.........”慕千凝呆呆的看着荣子木,讷讷的从嘴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千凝,不要自责,我早料到自己会死在你的手里,现在.......也算是我的福气。”荣子木朝慕千凝的身上靠了靠,然后道:“死在最爱的人怀里,是我荣子木,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 “子木........”慕千凝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们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子木,对不起.......” “千凝,你没有错,是我,是我不该把你放在心上的人送到了鬼门关。是从前的我,太不懂你的心。” “千凝.........”荣子木抬头看着慕千凝,然后道:“千凝,我想离开汴京,离开一会儿..........” “你想去哪里?”慕千凝低头看着怀里的荣子木。 “去........去燕州。” 那日,当赵元朗带人道寝宫的时候,慕千凝已经带着荣子木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张纸条,交代了他们去了何处。 彼时,赵元朗下令封住了所有人的口,然后独自带人去了燕州找寻荣子木的下落。 燕州地界。 一辆奢华的马车上,坐着一对璧人,男子窝在女子的怀里,脸上是温和的笑容。 慕千凝看着怀里的荣子木,心中带着一丝苦涩。 他永远是这样,永远淡定从容,优雅非凡。 “千凝,我们到燕州了吗?”荣子木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虚弱。 这些日子以来,慕千凝一路为荣子木输送内力,可还是没能让他的伤好一些。 “到了。” “那我们歇息一些日子,想必,元朗就该到了。” “嗯。” 慕千凝和荣子木在一处农庄住了下来,夜晚的时候,慕千凝在镇子上买了一些菜食回农庄,她将荣子木扶到院子里,为他盖上了御寒的被子。 第四百零二章 生死相随 “这是我温好的酒,你尝尝。”慕千凝将手中的酒杯递到荣子木的手上。 “很好喝。”荣子木轻噙了一口,然后又是一阵咳嗽,带出了一片鲜血。 慕千凝从怀里掏出手绢为荣子木擦拭了嘴角,然后道:“子木,你为什么会喜欢燕州呢?” “以前,我很想带你来看看,只是没有时间,今日,倒是有了闲情逸致。” “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慕千凝看着荣子木,问出了这几日她最想问的问题。 “因为........天下为大,我不能让儿女私情,阻碍了我的脚步。”荣子木深深的看着慕千凝,轻叹了一声。 闻言,慕千凝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千凝........忘了我吧,忘了后周,忘了你往昔的岁月,好好的生活吧。”荣子木伸手抚了抚慕千凝月光下的容颜,眼神有些黯淡下来。 慕千凝连忙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子木,你要我独活?怎么可能........” “千凝,我欠你太多,来世,再还可好.......?” “好。” 听到慕千凝的回答,荣子木的手便像是没有了力气一般,缓慢的从慕千凝手中滑落。 与此同时,农庄的大门被打开,赵元朗纤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陛下——!”赵元朗显然已经看到了荣子木灰白的脸。 这么一代枭雄,最终还是没有过得了美人关。 “荣子木,我怎么可能独活呢...........”慕千凝握着荣子木的手,慢悠悠的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噗——!” “慕千凝?”赵元朗疾驰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慕千凝的嘴角划出了一道黑色的血液,她脸上的颜色,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她怎么可能独活呢?就算不知荣子木的心意,她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独自赴那黄泉。 当荣子木驾崩的消息传到金陵城的时候,楚言歌的神色不由得微微愣了愣。 看来,是那个人,将他给杀了。 只是,杀了他,她会快乐吗? 与此同时,天下各大势力也接到了这个消息,有扼腕叹息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更有大舒了一口气的。 如今后周新主不过是个七岁小娃,已经不足为惧。想来,接下来的几年,天下会太平一些了。 荣子木身死,金陵城一片欢呼,李弘冀甚至在府中设宴,邀请城中的权势,前去庆贺。 对此,楚言歌本是不关心的,只是,当她从名单里看到李宣远的名字时,眸子微微闪了闪。 果然,在李弘冀的宴会之后,李弘冀便生病了。并且,没过几日就暴毙了。 李璟年迈,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足足反应了许久,才痛觉道:“啊!!天要亡我南唐啊!!” 虽然李璟不喜李弘冀这个儿子,但是也没到恨不得他死了的地步。 如今南唐皇子本就死的死伤的伤,李璟气急攻心,倒是正常。 只是,李璟这么一病,朝中的大权便落在了萧染的手中,楚言歌在一旁看得清楚,知道萧染想做什么,所以她连夜去见了李从嘉,要他进宫侍奉在李璟的身边,萧染的事情,她来解决。 李从嘉还未在重见楚言歌的喜悦中回过神,楚言歌便让他去了宫中,对此,李从嘉虽然疑惑,但李璟好歹是他的父皇,他总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他便去了。 这日,楚言歌代表李从嘉去了茶楼见萧染。 “你还是站在了他的身边。”萧染轻声笑了笑。 “萧染,现在的南唐已经受了重创,李璟也已经卧病不起,为什么你不能放过南唐?”楚言歌的声音有些低沉,她似乎不明白,萧染的恨意,究竟要如何平复。 “我的母亲死了,这个仇,我必报。”萧染的语气里,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所以你就要整个南唐陪葬??”楚言歌有些不敢置信。 “是。”让楚言歌更不敢相信的,是萧染决绝的语气。 “乱世之中政权更替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你怎么可以因先皇,先皇夺了杨吴的政权便大开杀戒,大肆杀戮??萧染,你这般凶残,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救赎的!!!”楚言歌气极,一时之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闻言,萧染抬头,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的神色微微一怔,皱眉的望着眼前坐着的一身白衣的男子,望着他俊美无双的容颜在太阳下泛起淡淡寒光,楚言歌微微低下头,这样的萧染,看上去更加单纯而无害,可是楚言歌却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复杂的人。 楚言歌知道自己失言了,可是楚言歌更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因为,萧染已经生气了。 “所以,在你的心中,我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是吗?”萧染抬头看着楚言歌。 “萧染,当初海陵的事情,我可以还你一个真相。”沉吟了半晌,楚言歌还是将最初的目的说了出来。 “什么真相?真相就是,李璟因为惧怕杨吴的皇族崛起,派人杀了我的族人?”萧染的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楚言歌微微低眉,然后道:“辛娅,你出来吧。” 耶律辛娅从楚言歌的身后走出,眉宇间也已经没了早年的青涩和纯真。 “我可以看到未来。”耶律辛娅径自的走向萧染,眸子里没有半点色彩。 萧染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道:“预言神女?你怎么会在金陵城?” “她让我来的。” 神女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耶律辛娅确实是楚言歌邀来金陵的,因为.......她要萧染消除对南唐的恨意。 这时,耶律辛娅手上的通灵玉忽然一亮,萧染的眸子微微一紧,眼前出现了一块画面,当夜海陵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些人,勇猛无敌,杀人手法快速利落,看着身形并不像南唐人,最重要的是,那些人的腰间,带着一块令牌,上面写了一个荣字。 萧染忽然睁开眼睛,冷冷道:“荣子木!!” “她已经死了。”楚言歌想,这件事萧染应该知道。 第四百零三章 告别 “他死了,可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萧染的声音,犹如鬼魅。 “天下一统,后周称帝?”楚言歌看着萧染,缓慢的道出了萧染没有说完的话语。 闻言,萧染淡淡的扫了楚言歌一眼,然后点头道:“荣子木一直以来想要的,不就是后周得以统一吗?我要让他,泉下不瞑目。” “你要去后周?”这是楚言歌没有想到的,虽然在她的心里,不想萧染过多牵扯金陵的势力,但是也不想他继续涉险。 毕竟,汴京不似金陵,有他的势力。汴京卧虎藏龙,更有往日忠心于荣子木的死士,若是萧染想要搅浑汴京的一趟浑水,最后,怕是难以脱身。 萧染似乎明白楚言歌的担忧,所以他轻笑了一下,不顾耶律辛娅在场,轻轻的拥住了楚言歌,然后道:“你不是想让我离开金陵吗?现在我走了,你该开心了吗?” “不......”楚言歌想出声说些什么,但是萧染却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并且摇头道:“言歌,不要说一些让人难过的话。我知道你这些年所受的苦,你的仇,我已经替你报了,现在的勾黎已经成了丧家之犬,我把他放在身边,日日折磨,算是替你偿债了...........” 听到萧染温柔如春风的声音里诉说着不同以往的杀戮,楚言歌的心中没有寒意,反而是满满的温暖和感动。 原来,在自己瑟缩着躲避他的情意,在自己责怪当年他的过失时,他已经为自己报了如此大仇。 这让楚言歌不能不愧疚,不得不感动。 她张口,却发现一切的话语都变得苍白,他们之间的故事,似乎到了一个瓶颈,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萧染........”这是与萧染坦白之后,楚言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萧染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将楚言歌从怀里拉出,惊喜的道:“你原谅我了,是吗?” 楚言歌哭着点头,她早就原谅他了,只是一直以来,有些东西在她的心底滋生,让人无法面对真实的内心。 “言歌........”萧染看着楚言歌,眼里划过一抹笑意。 “言歌,可是,我要走了。”萧染看着楚言歌,眼里划过一丝狠厉。 不管经历过什么,他和楚言歌都是一样的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楚言歌了解萧染,所以,她没有打算阻拦。 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也不知.....未来会是何等景象。 “言歌,金陵一别,我们恐怕,就是对立面了。”金陵城外,萧染坐在马背上,脸上戴着初见时的一张黑色云纹面具。 楚言歌看着萧染,站在马下的她,脸上同样戴着面纱,她的眼睛透过纱布看向萧染,清明如初。 “萧染,若是有缘,我们还会见面的。” “我相信,还会有缘的。”萧染大笑了两声,道别确实要潇洒些。 闻言,楚言歌莞尔,抿唇道:“前途茫茫,一切小心。” “你也是。”萧染深深的看了楚言歌一眼,然后拉着缰绳,直奔北方而去。 这两个举世无双的男子,这一别,或许就是一生,可是,为了心中所坚守的,他们都选择了远离彼此,各自去开创了一个新的道路。 “走了?”在萧染走后不久,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女子走到楚言歌的身边,像楚言歌一般看着远方,轻声问道。 闻言,楚言歌偏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耶律辛娅,轻声道:“走了。” “那么,现在你该给我一个交代了。”耶律辛娅的眼里,是满满的杀意,从始至终,她都把耶律瀚的死,算在了楚言歌的头上。 “我让你来金陵城,是为了还萧染一个真相,也是为了还你一个真相。”楚言歌淡淡的启唇。 “什么意思?”耶律辛娅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疑惑。 楚言歌轻轻一笑,然后道:“你不是预言神女吗?你能看到过去和未来,难道你就没有看过,你的哥哥,究竟是被谁杀的吗?” “你想说什么?”耶律辛娅自然看过了,是李宣远。 可是耶律辛娅更知道,李宣远受命于荣子木,现在荣子木已死,耶律辛娅的目标,自然是楚言歌了。 “荣子木是死了,可是李宣远并没有,他还有西北,还有整个保宁王府。”楚言歌转身,以极缓的步子往城中走去。 耶律辛娅跟上了楚言歌的步子,抿唇问道:“你想我与李宣远为敌?李宣远武功盖世,我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楚言歌轻轻一笑,随即故意道:“我还以为大辽的雅南郡主是个勇猛无敌的女子,没想到,也是这般的畏首畏尾。” “你不用激我,李宣远是西北南王,我根本杀不了他。” 楚言歌回头看着耶律辛娅,眼里迸射出几分寒意:“那你觉得,自己能杀得了我?” “你.........”耶律辛娅被楚言歌堵得无话可说。 没错,若不是耍一些小聪明,她耶律辛娅确实不是楚言歌的对手。 看着耶律辛娅吃瘪的样子,楚言歌的心情倒也是畅快了不少。 “我给你指一条明路,想为耶律瀚报仇,你只能和我合作。”楚言歌不咸不淡的说道,脚步速度不减。 耶律辛娅看着楚言歌一副闲适淡然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问道:“怎么合作?” 听到耶律辛娅妥协,楚言歌这才转过身,脚步顿住,沉声道:“与南唐合作,灭了西北。” “你能做得了南唐的主?”能灭西北,大辽自然开心,毕竟........前不久的大辽可是被后周打得抱头乱窜。 “过些日子,郡主就知道了。”楚言歌神秘的一笑,然后转身往凤凰楼走去,一边走着还不忘回头道:“郡主若是不嫌弃,这些日子,就住在凤凰楼吧。” “我才不要和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住在一起!”楚言歌的计策环环相扣,不止算计了李宣远,还算计了整个南唐和大辽,难怪耶律辛娅会说她是蛇蝎心肠的女人。 耶律辛娅骂完楚言歌之后就离开了,而楚言歌却是怔愣在原地,许久才回神。 第三百零四章 吴王从嘉 蛇蝎心肠?或许吧......... 楚言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步走上了凤凰楼。 萧染虽然将勾黎给抓了,但是.......他始终没有提到一个人。 唐邪........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这个人,总是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即使现在的楚言歌已经不是唐邪能控制的了。 萧染一走,金陵的卫王凭空消失,李璟因李弘冀的死气得头晕,这厢听说萧染不见踪迹,更是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李从嘉侍候在侧,直至次年正月。 之后,李璟的身体稍稍恢复,一边处理朝政,一边养病。 就这么又过了两月月,李璟在病中下旨,封郑王李从嘉为吴王,以尚书令参与政事,入住东宫。 此道圣旨一出,朝臣又各自揣测起圣意来。 如今金陵城里能主事的王爷只剩下只会风花雪月的郑王殿下了,想来陛下这也是无奈之举。 只是,外人看来或许是无奈之举,但是在楚言歌看来,李璟这是早有立李从嘉为太子的意思,就是因为之前李从嘉优柔寡断的名声太盛,所以才想着让他先入住东宫,占好位置,这继位一事,先稳固了势力再说。 就在众人不解李璟的旨意时,金陵城再次收到了一道消息。 后周变天了,后周新帝因年岁不及,禅位于殿前都点检赵匡胤。 赵匡胤继位,降周主柴宗训为郑王,符太后为周太后,为避天子,迁往房州。 改国号为大宋,年号建隆。 南唐依附于后周,现在后周易主,此等消息,不可谓不震慑人心。 楚言歌坐在凤凰楼的房间里,手里握着那道纸条,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快吗?萧染这么快就将荣子木曾经的心腹赵元朗扶上了帝位。 想必,荣子木泉下有知,必定不会瞑目吧? 自己最信任的下属,最后,居然背叛了自己。 萧染这一招,真是不可谓不毒辣。 与此同时,大宋汴梁,也就是之前的后周汴京。 赵元朗登上皇位之后,第一个反对的人不是郭家的皇族,而是.........李永仪。 此时,李永仪正和赵元朗坐在御书房内,面面相对。 李永仪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甚至是目眦欲裂。 “赵元朗!你这个卑鄙小人!!陛下才驾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夺了他的皇位!!”李永仪似乎想要起身,但是却被身边的太监按住了身子。 听了李永仪的声声指责,赵元朗的面上划过一抹黯然,随即道:“我记得先生在世时,一直教导我,一定要心狠手辣,必要时,要不择手段。我一直铭记于心,所以,才有了今日。” 后周新帝过于年幼,当看到荣子木和慕千凝双双死去的那一刻,赵元朗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蛰伏多年,匍匐在地,为荣子木鞍前马后,终于看到了光明。 其实,从荣子木要他将林静嘉送进魏王府的时候,赵元朗就已经改变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权力至上的道理。 如果,如果那时候,他就有滔天的权力。 或许,林静嘉就不用死了。 “所以,这就是你背叛陛下的理由吗??”李永仪忽然站起身,不顾太监的阻拦,狠狠的扇了赵元朗一巴掌。 “你太激动了。”赵元朗摸了摸脸上被李永仪扇过的痕迹,眸子微微眯了眯。 这时,赵元朗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轻声道:“你下去吧。”赵元朗的这话,是对旁边侍候在侧的太监所说。 听了赵元朗的吩咐,太监识趣的退了下去。 这时,赵元朗才看向依旧愤怒的李永仪,抿唇道:“当初,先生救下你我,本就是为了利用。我在跟随先生的时候,从未想过背叛,先生死后,江山不可能落在一个小孩子的手里。我不夺位,自有他人。幼帝登基,大权旁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相信,先生泉下有知,也会理解我所做的一切。” “赵元朗,你就是个阴毒小人,不要为自己的做法辩驳了!”李永仪的情绪依旧很激动。 曾经,她想过和那个人一起造就一个太平盛世,这是他们最初的约定。 可是现在,那个人死了,他的江山,也被小人篡夺,这让李永仪,怎么能不愤怒? “不管你想说什么,现在后周已经不复存在,外面那些大臣,都已经承认了朕的位置。长宁姑娘,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话音落下,赵元朗便站了起来,然后道:“来人,将这个疯子,给朕押下去。” 赵元朗的声音落下,外面便走进两个侍卫,一前一后的压制住了李永仪。 李永仪被人束缚着,眸子却格外清明。她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被利益驱使的人,嘲笑道:“赵匡胤,我李永仪祝你的江山,千秋万代。” 闻言,赵元朗冷冷的望了李永仪一眼,然后挥了挥手,让人将李永仪带了下去。 “陛下还真是狠心。”李永仪被带走之后,萧染出现在御书房内,仍旧戴着一张黑色云纹的面具。 赵元朗回头望了萧染一眼,然后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当初,他们的约定可只有助他登基这件事。 现在他的帝位渐渐稳固,赵元朗觉得,自己真是不想再看见萧染了。 听了赵元朗的声音,萧染低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陛下这么快过河拆桥的人。” “你早该想到。”赵元朗冷笑道。 闻言,萧染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元朗。 “你还想做什么?”赵元朗警惕的看着萧染。 萧染的眉头微微一展,轻声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当年,海陵的事情,你知晓吗?” 此话一出,空气似乎顿时安静了一般,赵元朗紧紧的盯着萧染,萧染也勾着嘴唇,笑意满满的看着赵元朗。 “不知,当年先生将我留在了汴京。”赵元朗的回答,似乎在萧染的意料之内。 “你不是应该知道吗?”赵元朗嘲讽的看着萧染,似乎对他的试探不屑一顾。 第三百零五章 登基为帝 “是,所以我才找你合作,但是我一直想确认一下罢了。”萧染淡笑道。 “现在确定了?”赵元朗冷笑一声。 “确定了,阴险小人无疑。”萧染轻轻勾唇,也不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听了萧染给自己的评价,赵元朗的嘴角微微一勾,似乎很是满意。 “若我不是小人,你也不会选择我。” “是。”萧染也毫不避讳,他就是要找一个有权势,又有野心,并且,没有道德下限的人。 而赵元朗,自然就是这个人。 “你要走了吗?”两人之间唇枪舌战一番,赵元朗竟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萧染的眸子微微一闪,随即道:“不走。” “哦?难不成,你还要我给你个一官半职?”赵元朗此言,自然是开玩笑。 萧染却摇头不语,只是将目光移向南方。 那里,有一个他魂牵梦萦的人,他在等她死心,在此之前,他只能在汴梁等她。 而南方那位佳人,此刻正和李从嘉在东宫内批阅奏折。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字,楚言歌的脑袋有些发疼。 “你累了吗?”李从嘉关心的看着楚言歌。 自从楚言歌回来之后,似乎对自己格外疏离,这让李从嘉感到不安的同时,还有患得患失。 “有一些。”楚言歌轻笑了一声,面纱之下的脸因阴雨有些发疼,所以她不能开怀大笑。 “那就休息吧。” “好。” 楚言歌在李从嘉的身边,毫无防备的休息,当楚渊进东宫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副场景。 一个青衣蟒袍的男子,眼神温柔的看着他对面安然入睡的女子,眼里划过的,是温暖。 “殿下。”楚渊唤醒了李从嘉的神思。 李从嘉朝楚渊看去,轻声道:“有什么事吗?” “殿下,保宁王府走水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从嘉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眼里有掩不住的惊诧。 这时,李从嘉跟着楚渊一起走出了东宫,原本闭目养神的楚言歌忽然睁开了双眼。 “李宣远的动作,倒是极快。” 保宁王府走水,府里上下被烧成了一片灰烬。 不过好在幻凌侧妃和保宁王逃出了生天,只是保宁王的容貌尽毁,之后便再没有出席过盛大的场合。 而幻凌侧妃,倒是一直守着凤凰楼,守在保宁王的身边,这让金陵的百姓不由得感慨,保宁王娶了一个好侧妃。 而且,自从保宁王府出事之后,吴王殿下似乎与保宁王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时常往保宁王府走动。 这日,李从嘉携着王妃到保宁王府,刚走进大门,幻凌便迎了上来。 “殿下。” 周书岚看着幻凌,她眼里有什么,周书岚再清楚不过。 只是,周书岚也不是没有容人的雅量,所以,只见她淡淡一笑,然后道:“五皇婶。” 周书岚的这话,似乎是在刻意提醒幻凌一般。 李从嘉没有功夫管她们两人之间的唇枪舌剑,他径自的走进了内院,来到保宁王的寝殿。 “二哥!”走进寝殿,李从嘉便挥退了下属,然后走到‘保宁王’的床前。 听着李从嘉的称呼,那人张开了双眼,有些虚弱的道:“从嘉?” 原来,那人竟是曾经的庆王李弘茂。 从前,他的心思全数在幻凌的身上,如今,幻凌也算是以另一种身份留在了他的身边。 李从嘉想着,或许他这位兄长能够得偿所愿了。 自从保宁王出事之后,金陵城迎来了相对安稳的时光,就这么过了两年,皇宫传出了李璟病危的消息。 李璟病危,但还是下了一道圣旨。 迁都洪州,立李煜为太子监国,留守金陵。 一道圣旨下后,李璟离开了金陵城,独独留下了已有些许羽翼的李从嘉留在了金陵。 楚言歌和楚渊自然也留在了金陵,本来应该忧虑的日子,楚言歌收到了北方传来的消息。 说是,西北被大辽收复,南王在幽州自尽。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言歌没有告诉任何人,独独去了凤凰楼,将纸条给了幻凌。 “南王死了。”楚言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会想起幻凌。 或许,在楚言歌的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亏欠了李宣远。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或许只有这位侧妃知道李宣远已经不在金陵城了吧? 可是,出乎楚言歌的意料,在知道李宣远已经身死的消息后,幻凌没有丝毫的难过,她的脸上,甚至划过了一抹解脱。 “多谢你来告知我这个消息。”幻凌的声音清浅,可楚言歌还是听明白了。 “侧妃娘娘,保重。” 幻凌不爱李宣远,更不爱李弘茂,可是,她的眉眼间,为何总是忧愁? 她的心里,究竟装着谁? 楚言歌离开之后,幻凌的眼角,终于透出了一丝眼泪,她似乎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一直被李宣远控制。 这一生,唯有爱慕李从嘉这件事,她自己做了主。 但是,这点微弱的希望,最后还是被李宣远给熄灭了。 六月,李璟在洪州驾崩,李从嘉继位,复都金陵。 他要留住这座城,也不知是不是想留住心底的那个人。 建隆二年,南唐世宗驾崩,太子李从嘉继位,改名李煜,从大宋国号。 楚言歌站在人群里,亲眼看着李从嘉穿着龙袍,一步步走向金碧辉煌的龙座,眼神沉静如水,淡漠如冰。 以前,楚言歌并不明白李从嘉眼里淡淡的忧愁究竟是什么,但是跟随在李从嘉的身边从政两年,楚言歌总算是明白了。 这两年的时间,楚言歌看到过无数次,李从嘉晦朔不明的目光投在那些阿谀奉承的官吏脸上。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一直浮在李从嘉眼里的那抹愁云是什么了。 是愁眉不展,是为南唐的未来担忧。 那个皇位,他真的视为烫手山芋。可是,楚言歌一直觉得,只要登上了皇位,都会想做一个睥睨道统,纵横天下的一代枭雄。 她相信,李从嘉也不例外。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推上了那个位置。 第三百零六章 真相 李从嘉登基之后,政务繁忙。但是楚言歌倒是乐得清闲,在金陵城闲逛度日。 有的时候,她都快忘了自己从前受过的伤,或许,当时唐邪根本就骗了她,她本不会死。 这么想着,楚言歌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或许,她是时候考虑一下,恢复容貌的事情了。 楚言歌是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做的。 之后的日子里,她一直在修复自己的容貌,御灵之力神奇无比,自然可以修复伤痕。 这日,楚言歌刚好将自己的面容修复完,一道白影便入了楚言歌的房门。 楚言歌一惊,回头看向那抹白影,眸子微微一闪。 “哥哥?”楚言歌心中的恨意放下了,这两年来,与楚渊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歌儿,最近没有去看过陛下吗?” “陛下自有国后照看,我常往皇宫跑,也不是个事儿。”楚言歌将面纱拉起,轻轻遮住了自己尚未完好的面容。 “哥哥来我这里干什么?”楚言歌抬头看向楚渊,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疑惑。 “路过,来看看你。”楚渊轻轻一笑,然后缓慢的走近楚言歌。 楚言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将小白从斗笠里掏出来晒太阳。 可是,就在楚言歌将小白从斗笠里拿出来的那一刻,小白像是触了电一般从楚言歌的手里一闪,直直的往楚言歌身后疾驰。 楚言歌知道这是小白攻击人的动作,所以下意识的便想出声阻止小白。 “小白,你干什么!”楚言歌回头,本想提醒楚渊闪开,可是没想到,此时小白正被楚渊握在手里,七寸处被捏住,气息渐渐的低了下去。 “哥哥,小白不是故意的........”楚言歌想要为小白求情的话堵在嘴边,因为,从楚言歌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楚渊如刀刻的侧颜,还有那一双泛着青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楚言歌虽只见过两次,但是她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是.........唐邪的眼睛。 “你.........你不是我哥哥!”楚言歌的声音陡然一高,可是,在唐邪.......不,是楚渊转过身的时候,楚言歌心中的那些自我欺骗,统统都化为了泡影。 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熟悉的眉眼,温和的面容,处处显示着,他就是自己的亲兄长。 楚渊.......... 可是,为什么.........楚言歌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她的眼睛里,都是不可抑制的泪水。 “为什么?哥哥?你是........唐邪??”最后的两个字,楚言歌的声音已经接近沙哑,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了,她以为唐邪已经从她的生命里退出了,可是现在她才明白,没有,一直没有。 唐邪就在她的身边,时时刻刻的监督着她的行为。 而自己,在唐邪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傻瓜一样.......... “我的好妹妹啊.......”楚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白蛇尸体扔在了地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我的妹妹还真是全天下的生灵都要保护的人,就连一条白蛇,都愿意为你牺牲。”楚渊拂了拂自己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轻轻的嘲笑道。 “你.........为什么?我一直敬你是我的兄长,为什么你要如此待我?”楚言歌的声音透出一丝绝望。 如果,一个人接连遭受最信任的人的背叛,那她真的还能继续生存下去吗? 或许可以,只是没有灵魂而已。 “兄长?”楚渊的声音一低,随即嘲讽道:“穆清啊,你从小就是母亲的掌上明珠,而我,本应该是嫡子的位置,但是却只能做你的护卫。恐怕在你的心里,也从没有将我这个兄长,当成亲哥哥吧?” “楚渊!!”楚言歌大吼一声,让楚渊的表情瞬间凝结,不明所以的看着楚言歌。 这时,楚言歌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揭开,露出了一条条震惊人心的伤痕。 虽然她已经修复多日,但是始终没有见到效果,疤痕仍在,触目惊心。 “楚渊,这都是你带给我的!!你忘了吗??在鬼狱的时候,你每天都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这就是你的报复吗??”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这驭灵神女,整日被你们追杀,你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楚言歌,而是我身上的御灵之力!!你说你得不到母亲的关注,你说我夺了你的家主之位,但是楚渊,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了你,背负了多少??”楚言歌声泪俱下的指责着楚渊,这些年来,楚言歌无不是活得胆战心惊,她怕世人再次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怕唐邪再次找上自己。 可是现在,李从嘉继位,她的身份也渐渐掩藏不住,正在她为此担忧的时候,唐邪却出现了.......以楚渊的身份。 楚言歌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原来,她就真的这么惹人讨厌吗?每个人,都想她死。 “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楚渊的声音忽然一低,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张,冷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直觉告诉楚言歌,楚渊不会无缘无故的在今日暴露身份。 “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血丹也已经在你身体里融化,我来,自然是收回我的东西了。” 听到楚渊话里的血丹二字,楚言歌的眼睛猛然张开。 当初在鬼狱的时候,慕千凝救自己的时候,唐邪确实.........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给自己喂了一颗红色的丹药。 当时的楚言歌以为那是毒药,心中万念俱灰,但是没想到后来活了过来。 并且这么些年都没有出事,所以楚言歌就渐渐的将这件事遗忘在脑后了。 可是没想到,今日........楚渊居然告诉自己,当初他喂给自己的,是血丹。 “你.........” “没关系,不会疼的。”楚渊冷冷的扫了楚言歌一眼,在楚言歌还未开口之前便举起了右手,双眼透出诡异的青色,一步一步的朝楚言歌靠近。 今日的楚言歌已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楚言歌了,她以为自己可以与楚渊一战,但是没想到,在楚言歌缓慢的站起身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灵力居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流失。 第三百零七章 大结局(上) “你对我做了什么?”楚言歌看着眼前胜券在握的楚渊,眸子里划过一丝恐惧。 对于楚渊,她向来是从心底开始恐惧的。 “没什么,只是药效发作了而已。”楚渊走近楚言歌,将手放在楚言歌的脑袋上,一丝肉眼不可及的气息便从楚言歌的头顶开始蔓延,直至抵达楚渊的鼻息。 楚言歌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灵力在渐渐的消失,看着楚渊越来越朦胧的身影。 这一刻,楚言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渊就是为了取代她的位置,所以........才会化为唐邪,利用勾黎,将自己囚禁,然后炼制血丹。 最后的受益人,是他楚渊。不会是愚蠢的勾黎。 可是楚渊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候,慕千凝会出现,坏了他的大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半成的血丹给楚言歌服下,任由楚言歌自身消化血丹的威力,只是在血丹里,楚渊加了一些与自身功法相呼应的药物,等到时机成熟,他便能控制楚言歌,将她体内的御灵之力,尽数吸走。 这,便是楚渊的计划。一直以来,楚言歌就像是一个容器,在为他储存灵力。 可是,她不甘心啊,楚言歌的眼角划出一抹血泪。 她才是正统的驭灵神女,可是现在,却要被别人吸走所有灵力,直至死亡。 而最令楚言歌感到心寒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血浓于水的哥哥。 “砰——!”就在楚言歌的希望渐渐熄灭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撞开,李从嘉和萧染带着诸葛依云和楚寒赶到了。 在楚言歌看到萧染的那一刻,眸子里划过一丝光亮,只是她太累了,根本无法再看清萧染的表情。 对不起了.......萧染......... 当楚言歌从痛苦之中苏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楚言歌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萧染,萧染笑看着楚言歌,轻声道:“你若是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去找高子弋这个庸医拼命了。” “子弋?”楚言歌半撑起身子,在听到高子弋这个名字的时候,她险些以为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都是在做梦。 “是啊,之前楚渊将你身体的灵力几乎消耗殆尽,是高子弋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灵力?哥哥.......”楚言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喃喃的两句。 “还哥哥呢,楚渊就是一个疯子!他偷盗了你父亲的冰碧功法,炼成了一个怪物,他一直想要你身上的御灵之力,可是没有机会。最后剑走偏锋,找了勾黎合作!” “那他现在在哪里?”楚言歌承认,自己终究无法无视楚渊。 听了楚言歌的声音,萧染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楚言歌。 原来,在那日楚言歌昏迷之后,诸葛依云和楚寒便联手制服了楚渊。 “你爹娘将楚渊带回了白州,说是要替他解毒。”虽然楚渊的心已经被火给烤焦了,但是好歹是诸葛依云和楚寒的亲生儿子,诸葛依云和楚寒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对了,我父亲不是被困鬼狱吗?”楚言歌沉默良久之后,喃喃的问道。 “当初我灭了鬼狱的时候,顺手将你父亲给救出来了。” 闻言,楚言歌愣愣的看着萧染,顺手,萧染说得容易,但是楚言歌知道,在萧染的心中,他依旧是仇恨楚寒的。 毕竟,冰碧之毒可是将他折磨了小半生。 一想起冰碧之毒,楚言歌连忙拉着萧染道:“对了,之前你身上的冰碧之毒不是还没有解吗?我现在就帮你解了!” 闻言,萧染连忙拉住手忙脚乱的楚言歌,轻声道:“好了,别忙活了,我的毒早就已经解了。” “解了?”楚言歌的眸子微微一闪,什么时候的事儿? 看着楚言歌疑惑的双目,萧染笑道:“你的心头血我都喝了,这点毒算什么?” 说着,萧染便将楚言歌拉入了怀中。 楚言歌倚靠在萧染的怀里,根本看不到萧染脸上划过的愧疚之色。 其实,萧染一直都很愧疚,因为,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毒,或许楚言歌就不会因灵力不足而被勾黎抓走。 那她,也就不会被楚渊设计,更不会.........受那两年之苦。 想到这里,萧染越发的心疼起楚言歌,抱着楚言歌的手劲也不由得的收紧。 三日后,楚言歌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日,她从雨花台回来,萧染便醋意横生的看着她。 “你怎么又去了雨花台?” “告别。”楚言歌看着萧染,轻轻的笑了笑。 “告别?你要走了吗?”萧染的眼里划过一抹惊喜,他还以为,楚言歌会一直留在李从嘉的身边呢。 “嗯,天下事,本不应我插手。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我也是明白了。什么驭灵神女,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噱头。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天下一统,或许,那才是真的天意。”楚言歌话音落下,萧染认同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萧染兴奋的看着楚言歌,他真是半点不想留在金陵城了。 可是,这时候楚言歌却突然笑了笑,抿唇道:“要走,但是我得先进宫一趟。” “进宫干什么?”萧染知道,楚言歌必是要去见李从嘉。 对于萧染的反驳,楚言歌自然没有理会,她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看着楚言歌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萧染虽然心有不愿,但还是没有阻止。 李从嘉于楚言歌,到底是不同的。 只是最后楚言歌还是自己的,一想到这里,萧染就对此释怀了。 反正见一面也是永别了,他就不吃醋了。 而另一边,在朝皇宫走的路上,楚言歌的嘴角不由得划出了一抹弧度。 她想起在雨花台告别高子弋的时候,高子弋对自己说:“萧染一生在血海里挣扎,他甚至没有过懵懂无知的年龄,似乎从他七岁开始便注定了以后的人生,可即使如此,他的深情和细心还是毫无保留的给了你。言歌,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楚言歌的嘴角划过一抹笑意,是啊,她的人生如此惨败,若不是遇见了李从嘉高子弋还有萧染........恐怕,她也不能脱离苦海吧? 第三百零八章 大结局(下) 长春殿,楚言歌站在李从嘉的身前,轻轻的鞠了一礼。 李从嘉见状想上前扶起楚言歌的身子,但是楚言歌却抿唇道:“从嘉哥哥,我要走了。” 闻言,李从嘉的眸子顿时失了光彩,他讷讷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从嘉知道,那是楚言歌最后一次叫自己从嘉哥哥了,在这之前,她已经很少跟自己说过话了。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四年前,初进金陵城的天真善良的女孩子了。她经过太多伤害,早已将她的灵魂洗涤得如一串簌簌下落的飞雪,性情难测。 可是李从嘉没有想到,楚言歌最后叫自己一声从嘉哥哥,居然是为了道别。 “歌儿,你去哪里啊?”李从嘉知道问出无用,但还是想知道。 果然,楚言歌没有告诉自己答案,她只是轻声道:“此心安处是吾家。”楚言歌指了指自己的心,或许她想告诉李从嘉的是,萧染在的地方,就是家。 “好,你保重。”李从嘉能给楚言歌最后的祝福,就是保重二字。 李从嘉给楚言歌的,一直是无限温柔的爱,不逼迫,不强求,亦不表达。他似乎一直波澜不惊,给她所有宽容。 看着眼前的李从嘉,楚言歌的眼眸忽然一酸,在眼泪落下之前,楚言歌转过了身,缓慢的走出了长春殿,走出了皇宫。 回到凤凰楼,楚言歌准备离开的时候,幻凌忽然像疯子一般冲了进来,萧染伸手想去拦住她,可是却被楚言歌拦了下来。 “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她说。”楚言歌目光淡淡的看着一脸愤怒的幻凌,她想,她知道幻凌来这里找自己的原因。 果然,在萧染走出去之后,幻凌便冷笑道:“你要和他走?” 楚言歌点点头,这是她的自由,幻凌无权干涉。 “楚言歌,你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几乎是毫无防备,幻凌便上前拉住了楚言歌的衣袖。 楚言歌微微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幻凌忽然道:“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是一代帝王的爱,是他将你护得周全,倾国为你开路,让你可以得到安宁。哪怕万里血路,横尸遍野,他也要护你离开金陵,他对你的爱,从来都淹没于唇齿,而你却一次次的伤了他的心。从前,你爱高子弋,他平静的给你祝福,他放手离开。后来,你离开高子弋,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他都准备放弃一切,抛弃自己的新婚妻子和你远走高飞了。可是,可是你却......和萧染走到了一起。楚言歌!!每个人都说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可是在我看来,世上哪里还有比你更狠心的女人!!他一次次的将自己放在尘埃低处,你却一次次视而不见,甚至还狠狠的将他的真心践踏,楚言歌,我真的羡慕你,可也是真的恨你。” “你说什么..........倾国开路?”楚言歌的眼里划过一抹疑惑。 闻言,幻凌忽然嗤笑道:“你以为,一个驭灵神女要离开金陵城,这么容易吗?那些大臣,不会放你走的。是李从嘉!是他将你拼命的护住,让你走。” “从嘉哥哥?”楚言歌忽然后退了两步,面色有些苍白。 “对不起..........”楚言歌望着窗外,皇宫城门的方向,忽然没什么意识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楚言歌最终还是走了,和萧染一起,坐在李从嘉为他们准备的马车里,离开了金陵城。 离开了这座,曾经承载她欢乐的苦痛的地方。 这一年的夜晚,金陵城依旧飘着皑皑白雪,一如十年前那两个布衣褴褛的书生和女娃进城一般。 不同的是,这个冬日,是李从嘉亲自送楚言歌出城,他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趁着黑夜,将她送出了金陵这个金丝牢笼。 楚言歌的马车渐行渐远,李从嘉却一直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她远去,直到远处只有一片雪白,再无其他颜色。 李从嘉在城墙之上站了一个夜晚,直到天明时分方才离去,城墙之上留下了他深深的脚印,还有心底那句穿越时空的低鸣。 “歌儿,你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不会回来了...........” 接下来的岁月里,李从嘉的目光就不再明亮,他的情感接近于停滞,在纸醉金迷的富华生活里忘乎所以。他似乎完全忘了国难,忘了百姓,忘了楚言歌......... 他已经封闭了自己心底的那座城,在孤独中与自己对话,无人可以倾听。 直到大宋开宝八年,赵元朗的大军攻到了金陵城下,李从嘉才惊觉,时光如梭,转眼十年,他的南唐,已经在自己的手中,覆灭了......... 李从嘉归降大宋之后,迁住汴梁,封违命侯。 这日,又是一年的雪夜,幻凌守在李从嘉的身边,为他熬药。 “这大宋陛下也太过分了,给陛下的封号真是讽刺人。”幻凌在为李从嘉抱不平。 李从嘉却笑了,轻声道:“呵.......违命侯就违命侯吧,他们也不能再把我怎么样了........”家国倾覆,爱人远离,他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陛下..........”幻凌眼眸低垂,想出声安慰,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幻凌,你看我现在这副潦倒颓然的模样,哪里还担得起你这陛下二字?以后你还是随旁人一般,唤我一声侯爷就好........”李从嘉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色憔悴的望着远处的天空,目光离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幻凌看着李从嘉的目光,知道他在思念着谁,所以她只是沉默的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因为幻凌知道,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李从嘉最寂寞的时候。 太平兴国三年七夕,李煜死于北宋汴梁,时年四十二岁整,北宋赠为太师,追封吴王,葬洛阳北邙山。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言歌站在大漠的风口,愣愣的看着南方发神。 “娘亲,你怎么不说话啊?” 楚言歌抬头看向那小脸严肃的儿子一样,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思君,娘亲曾经最敬爱的兄长去世了,虽然他生前亦有大错,可从未对不起母亲,他待母亲,永远是那样的真诚温和。”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能轻易的出了金陵那个牢笼呢。 “那娘亲一定很难过了?”萧思君关切的看着楚言歌。 楚言歌遥望着遥远的宋廷,想着他是否已经安息,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总是自己对不起他。 “难过,如何能不难过,除了你和你父亲之外,他是娘亲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 如今斯人已逝,她却什么都做不了,远在大漠,她连去送他一程都办不到。 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祝福,从嘉哥哥,下辈子,莫要再生在帝王家了。 “你瞧瞧你,娘亲都伤心了!”萧思君一脸老成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愤愤不平的出声质问。 萧染斜了萧思君一眼,冷冷道:“今日你的功夫可练好了??” “.......哼!” 适才还一脸正气的小正太只好认命的跑开了去,每日都练功,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萧思君走后,萧染这才将目光移回,深沉的看着在房间里独自抹眼泪的楚言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李从嘉啊李从嘉,早些年他欠下的债,终究是被李从嘉从看不见的地方拿了回去。 思君,思君,思的,可不就是那金陵君吗? 全文完 番外 梦里不知身是客 李从嘉出生,便注定是天之骄子。 他生来带着帝王之相,他的祖父便以此登基,所以,他的身份,带着与生俱来的光环。 也是因为帝王之相,异瞳之颜。他被自己的兄长猜忌,被自己的亲叔叔忌惮,可是谁都不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勾心斗角之上。 对于宫闱秘史,他并非不懂,而是不屑于去理会。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将皇权玩弄于股掌,看着他们将人伦亲情踩踏在脚下,他始终无动于衷。 不是他天生无情,而是他太明白这一切是个回环往复的过程,没有人能阻止。 在最初的时候,人人都想天下太平,都想为天下做一些贡献,可是到最后,又有几人没有被功利蒙蔽双眼? 自古以来,权力更替,你争我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随着李从嘉慢慢长大,身边许多人开始告诉他,他是上天授命,是命世之君。就连自己的母后都这么说,可是李从嘉却不信,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命定之君?不过是愚昧世人而已。 他不在乎,但是不代表别人也不在乎。 比如,他的兄长,李弘冀。 李从嘉知道李弘冀对自己的忌惮,是在李璟生辰,大宴群臣的时候。 那时候,李从嘉不过是个十岁的皇子,虽然生在皇宫,但是却没有半点骄纵的性子。除了偶尔的吟诗作词,李从嘉便没了其他的娱乐。 那日,李弘冀这个哥哥找上自己,说是去金陵城的酒楼里听曲。 李璟大宴上,李从嘉本就不想多待,所以便答应了李弘冀。 可是,当李从嘉被人关在酒楼里,等着李璟带着群臣来到烟柳巷将自己带出去的时候,李从嘉这才意识到,或许,自己已经过早的被李弘冀视为了对手。 那之后,李从嘉便意志消沉,没有表露过半分自己的野心,他一直安居在自己的宫殿里,没过两年便请旨出宫建府,从此不过问朝堂之事。 是在那个时候,李从嘉和李弘茂相交的。也是那个时候,李从嘉真正的认识了自己那位有趣的五皇叔,李宣远。 可是后来,因为自己救下的一个女子,李弘茂身死,李从嘉与李宣远反目成仇。 虽然,到后来的时候,李从嘉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但是这却不能让李从嘉心中的伤痕磨平。 那两年,真是李从嘉最痛苦的时候。 亲人远离,朋友疏远,每日每夜,只能以美酒相伴。 所以,当那个笑容明媚,天真无害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的世界时,他才会那般惊慌失措,那般.......震惊,以及暗暗的欣喜。 这世间,总算对他不算太坏,不是吗? 因了那个名叫楚言歌的女子,李从嘉的生活似乎渐渐明亮起来。 他教她诗词歌赋,她将金陵之外的繁华世界说给他听。到后来,很久之后,当他踏上了那个孤寂冰冷的位置之后,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如果时光能够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他可以为她弹琴,为她作画,赋词,为她画眉,为她挽髻..........可是,这一切,都被萧染打破了。 李从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楚言歌开始变得魂不守舍的。或许,他发现了,可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竟输给了一个江湖杀手。 可是,不承认又能如何?楚言歌不明白自己的情意,她一直只当自己是她的哥哥,这让李从嘉无可奈何。 罢了,既然做了她的哥哥,那他便默默的护她平安好了。 可是,是什么打破了这一层关系呢?李从嘉想,或许是那一幅画吧。 或许,送她那一副雪地图,就是为了她能够窥视到自己细腻敏感的心思? 意料之中的,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开始对他避而不见。 那个时候,他后悔吗?或许,是后悔的,可是没有办法了.......覆水难收。 他选择从楚言歌的世界里退出,可是........她却出事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从嘉心如刀绞,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可是却无能为力。 楚言歌失踪的日子,李从嘉不停的派出自己的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是从那个时候起,李从嘉决定要做一个大权在握的人。 因为,李从嘉觉得,自己之所以保护不了楚言歌,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权力。 是楚言歌将李从嘉的野心唤醒,最后,也是楚言歌将李从嘉的野心熄灭。 李从嘉没有想到,在楚言歌回来之后,性情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她的手段变得狠辣,她不再是那个天真言笑的女子,李从嘉知道,这是他的错,是他们这些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好她的人的错。 如果他们将她保护好了,她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性情大变之后的楚言歌,一步一步的将自己推上了至尊之位,这个时候,李从嘉并没有半分的开心,因为他知道,楚言歌同样不快乐。 穿着龙袍,望着金碧辉煌的龙座,李从嘉的眼神空漠得像洪荒的太古。 这个让无数人为之生,为之死,为之癫狂,为之疯魔,为之淌血的宝座,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李从嘉的眼底却充满了冷漠的空凉。 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刻,才是他这一生,最像一个帝王的时候。 后来,楚言歌远走,他心如死灰,守着一个残破不全的江山,看着一个个朝臣接连背叛自己,最后兵临城下。 那个时候守在李从嘉身边的,只有幻凌。 也许,幻凌真是爱李从嘉的,她见证了他豪放不羁,任情任性的少年时代。同时也陪伴他走过了中年时的人世沉浮,她清清楚楚的感念着李从嘉的伤痛和孤独。她看着李从嘉的鬓角爬上斑白,看着他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之中,怀念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女人。 他生辰的那天,明知那是宋帝赐给自己的一杯毒酒,他还是含笑的喝了下去。 或许,他是真的不想再苟活在这个世间了吧?幻凌看着李从嘉的酒杯从手上滑落,她的眼角微酸,伸手想扶住他,却听见他微微的低语。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幻凌微微低眉,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番外 闻君有两意 秦安毓自小生长在清凉山上,对清凉山周围的环境和地势十分熟悉。 那天,她照常走在清凉山的乡间小路上,一队商旅却拦住了她的路。 商旅的主人是一个清俊儒雅的男子,秦安毓虽是妇人,但也明白那人定不是池中之物。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她没有反抗的为那队商旅带路,一路往金陵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秦安毓和那队商旅遇见了去往清凉寺的楚言歌和李从嘉。当楚言歌热情的对自己挥手的时候,秦安毓会心一笑,心猜这女子还真是有趣。 也许是在那个时候,荣子木开始注意到秦安毓的。 荣子木向来为利而趋,他看出了楚言歌对秦安毓的亲近,所以他便私下找了秦安毓,要她想尽办法混在楚言歌的身边。 秦安毓本就是个农夫之女,不会有什么作为,但是荣子木却给了她意外的幻想。 那个将金陵城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男人,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的存在。 荣子木给了秦安毓承诺,也给她带来了危险。 秦安毓蛰伏金陵近十年,最后,以和亲的名义被送到了汴京。 可是当她再见荣子木的时候,他已经忘却了自己。 秦安毓作为李璟送给荣子木的妃子,荣子木很给面子的封了她为贵妃。 秦安毓以为,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也不枉费她千方百计的要来到他的身边。 可是秦安毓没有想到,从始至终,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自己。 那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她听说符皇后的母族出了事,心里忐忑难安。那时她正怀有身孕,最怕的便是宫变。 虽然她明白,近几年荣子木的手段早已让那些大臣武将没了造反的心思。但是身处乱世,所思所想总是要比旁人谨慎得多。 可是,当她挺着大肚子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让自己心碎的消息。 原来,那天晚上符家的动乱,是因为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慕千凝....... 第一次知晓慕千凝这个名字的时候,秦安毓已经是后周的贵妃了。 那是符皇后告诉她的,说这宫里之所以安和太平,是因为陛下的心思根本没在她们的身上。 女人勾心斗角,其次是为权,最开始的初衷,还是为了男人的心。 当一个男人的心思并不在自己的身上之后,那些女人也就绝了这些心思。 秦安毓不信,因为荣子木对她,总还是有些不同的。 当他国进贡上好的丝绸布帛,总是她先选。当她因嫔妃的算计受伤中毒的时候,他会彻夜守在自己的身侧。 秦安毓知道荣子木有宏图大志,也知道他心不在美色,可是她仍然陷入了他的温柔乡。 而这一切,都在秦安毓见到慕千凝的那一刻化为了泡沫。 当她看见那个与自己眉眼相似的女子时,她便知道,这些年来,自己得到的那些情爱,都是旁人不要的东西。 她看着慕千凝面色冰冷的站在御书房外,看着她将手中的利剑刺入荣子木的心口,秦安毓震惊的抬手捂住了嘴,她想大声呼救,可是她没有。 因为秦安毓是女人,她比荣子木更明白女人,慕千凝的眼中,没有杀气。或许,她只是泄愤。 果然,等慕千凝回过神来,她迅速将剑拔出了荣子木的身体,眼神有着几分不解和痛苦。 因为隔得太远,所以秦安毓并不能听清慕千凝在说些什么。 后来,秦安毓以为这件事终于过去,她也将近一年没有见过慕千凝了。 可就在她以为时间终于将伤痕冲刷的时候,荣子木北伐的大军忽然撤回,荣子木也身受重伤。 几乎是第一时刻,秦安毓便想到了慕千凝。 是那个女人伤了他吗? 秦安毓不敢相信,她狂奔往荣子木的寝殿,却在门口被赵元朗拦了下来。 “我要见陛下!”秦安毓的表情是冷硬而倔强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若是这一次见不到荣子木,她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到底是自己爱了一生的男人,她不想自己留下遗憾。 可是,她终究没有如愿,因为........慕千凝将他带走了,带离了汴京,不知去了何处。 秦安毓听到这个消息后呆滞了许久,她整日不进食水,面目憔悴。 这个时候,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女人来见了她。 那个人,就是李永仪。 当李永仪找上自己的时候,秦安毓有过一刹那的怔愣,因为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与这位陛下的谋臣有什么可谈的。 “你知道陛下爱的人是谁吗?”这是李永仪对秦安毓说的第一句话。 秦安毓不解的看着李永仪,李永仪忽然笑了:“在金陵的时候,陛下曾托我照顾过你,我知道你在那个时候就注定会来汴京。只是我没想到,再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成了贵妃。” “你想说什么?”几日的干渴让秦安毓的嗓子如同落满了灰尘。 “我不想说什么,只是陛下离开了,我一个人寂寞,想找个人聊聊天。”李永仪自顾自的说着。 “你知道慕千凝吧?” 秦安毓看着李永仪,没有说话。 李永仪似乎也不管她,只是径自的说道:“我记得在很久之前,当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他曾告诉过我,若有一天大计败露,他要我一定要帮他保住慕千凝的性命。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慕千凝这个名字,那个时候,我还是南唐的公主。” “高高在上的公主啊,居然比不过一个江湖杀手........”李永仪忽然自嘲道。 说到了这里,秦安毓哪里还不知道李永仪想说什么?李永仪想找人倾诉她对荣子木的爱慕,整个皇宫之中,确实也只有她秦安毓最合适。 毕竟,她们都是爱而不得的人,不是吗? “我遇见陛下的时候不过十岁,他把我作为一颗棋子安插在南唐皇宫里。这些年来,我为他鞠躬精粹,传递了多少秘辛?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只能做一个谋士。贵妃娘娘,有的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你,没有那么聪明,但却着实有可用之处。 他宠爱你,是因为你长得像慕千凝。他不爱我,却是因为我的脾性和慕千凝太像,太过固执。” 说到最后,李永仪的声音化为了一道叹息。 两个女人坐在宫殿的角落里沉默屏息,这个时候,皇宫的丧钟忽然敲响,一声一声的砸在人的心上,像是闷锤一般,让人难受。 秦安毓的眼睛终于动了动,她看着外面艳阳高照,忽然笑了笑。 “你一直知道,他爱的人不是我,对吗?”尽管他表现得对自己宠爱有加。 秦安毓也不是真的想要李永仪的回答,所以她没有等到李永仪的答案便走出了宫殿,看着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雪白。 帝君驾崩,国人服丧......... 他死了,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上。她不恨他,只是怪自己没有陪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