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飞》 第一章 绝杀 天空阴霾,迷雾笼罩全城。 又到了落叶的季节,风吹过,湿叶铺地,秋雨微凉。 洛城之美落在碧水之间,虽然缺失了繁花的点缀,却也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秀丽风姿。 小亭飞跃水面,一群才子佳人正在其中吟诗作对,丝竹之声融入阴雨中少了几分靡靡,多了一丝肃杀。 众人围坐着一名面容白皙的俊俏公子,风流倜傥妻妾众多,富有家产,人称付老爷。此时,他迷离着双眼,左拥右抱间喝了酒,张口即出了一道上联: “天沉幕黯薄纱但掩美景透一点心惊。” 众人纷纷叫好,说不愧是让桑青青折服的大才子,然后均眉头苦皱,表示接不了下联,求付老爷放过。 嘻嘻哈哈好不热闹,突有一女声插入:“衣冠禽兽豺子不失假人皆万千脑残。” 青色长裙曳地,撑着红色油纸伞,拨开迷雾走过廊桥,正面对上惊愕不已的付老爷。 “娘诶!你怎么来了?”付老爷慌忙起身,酒杯打翻打湿了衣角都没在意,表情惊恐望向红纸伞下那张清丽的脸,语无伦次,“青青,你怎么来了,你想干什么,你病难道好了,你冷不冷,你……” 这女子自然不是他娘,那声惊叹表明那是他祖宗! “桑青青?” 旁人猜出来也是囧,原来是付夫人来了。不过听说她成婚后身体一直不好,根本没出过门,这是…… 女子停在桥与亭子的边界处,放下伞,刷的一下从中抽出了一把利剑。剑身细长,剑刃雪白泛着冷冽的光,闪瞎了众人的双眼。 女子收起纸伞,单手抹剑,横空一个剑花,清亮一声,剑刃划破迷蒙雾气,剑尖直指付老爷。细雨润湿了她的头发,瘦削的脸庞上一双淡漠的眼:“付公子,八年过去,你背信弃义,特来讨债,决一死战!无关人等请回避。” “哇!”谁不知道桑青青嫁人前不仅是才女也是江湖中的侠女,大家纷纷捂嘴作鸟雀散,有几个胆子大的往衙门的方向赶去。 桑青青不管那些人的去向,她的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等那些人来,早已经尘埃落定。 她看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付老爷本来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脸上却满是纵欲后的疲惫和油腻,先前吸引她与之交易的那点儿青涩早就消失不见,唯有眼中的野心,无论是在清澈眼眸中还是酒色混沌里都一如既往迸发出光来。 野心的光芒指使着他撕毁契约,下毒谋害自己,她桑青青好不容易起来,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桑青青恨从中来,双眼通红,“如今你竟然还想利用我女儿给你的富贵铺路,该死。” 付老爷震惊害怕之后,此时反倒冷静下来,讥笑一声:“桑女侠,当初你的确瞎了眼,爱慕你的太子不嫁却偏偏找我这个落魄商人之子来定个什么契约。我既然拿捏不住你,自然要做好打算,谁知道你这种奇怪的女人会干出什么事?” “你看不起我,以为我好欺负,以为我为了上进可以连脸面都不要,可是,我告诉你,”付老爷微微仰头得意道,“脸面算什么,实在的好处才是真的。” “我当年也对你不错啊,给你找了个顶级的小白脸春风一度。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女人做什么不要男人,又不是有病。”付老爷意味深长笑了笑,猥琐是真的,不解也是真的。 桑青青回答他的是锋利的一剑,没打算对牛弹琴,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悲愤:“是我对不起那个男人,我问你,玦儿的父亲被你怎么样了?说出真相留你全尸。” 冰冷的剑刃紧贴脖子,仿佛有温热的液体即刻就要流出,付老爷心惊胆战,他居然没有躲过,要知道她可是病了整整八年,形销骨立的模样,中途还被自己的爱妾各种找茬,怎么会? 桑青青温柔笑了笑,狠狠踢了他一脚:“多亏你四处欺男霸女我才有机会重新走出来,色字头上一把刀,你的心肝骨血都被预定,我来当刽子手而已。” 付老爷又惊又怕:“是你江湖上的朋友,他们找我来了。” 桑青青默然无语,心中讥嘲,这个男人从来都只会把问题往别人身上推,当年也是被逼急了才找了这么个人做交易。野心重重,胆小如鼠,她以为好拿捏,结果却忽略了他色胆包天的事实。 如今她女儿在京城因为故人的帮助,余生当安宁无忧,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唯有当年自己连累亏欠的那个人了吧。 她不再犹豫,手腕转动,敌人身上顿时多出了几个血窟窿,剑贴上其脖颈缓慢却有力的切割起来。 “我再问你,他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最后被你怎么样了?”桑青青蹲下来,轻拍了拍他冒血的胳膊,“不说我就让你看着自己慢慢被肢解的下场。” 付老爷还想反抗,但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根本挣脱不得,这时候他仿佛明白对方是真的要他死了。他大呼救命,可惜落霞碧水处本就偏僻,根本没人过来。 “世界还有王法,爱慕你的太子早就冤死了,别以为还能无法无天,救命,救命,我没罪。”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作为妻子本就该服侍丈夫,不要脸,该死的是你,竟然还反抗跑去和野男人……呀!” 一声变调的高昂尖叫,桑青青吹了吹手中的匕首,她从来不会只有一把兵器。 “说。” 付老爷脸疼得变形,大滴汗从脸颊滑落,恶狠狠道:“那个傻子早被我扔到河里淹死了,一个空有容貌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大傻子,哈哈,你宝贝女儿就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所以,我们身上的毒也是你下的,对吗?”桑青青根本没听他的回答,仿佛笃定一般,愤恨割断了他的脖子。 鲜血飞溅,一双惊骇空洞的眼大大睁着,桑青青用力一推,整个人飞起来挡住了一把横切而来的弯刀,身体化作两半掉在地上。 桑青青猛然拽住胸口,她快不行了。 一群黑衣人不知何时落在亭子四周,弯刀勾长,皇家暗部从不失手。桑青青冷笑,果然跟京城那帮人有关,皇位就那么重要? 可惜她不会如他们所愿,也不会去解释什么与之无关,展开红伞飞起旋转,万箭齐发,亭间一片寂静。 青衣入水,墨发在水中飘散,桑青青回忆起这辈子,可叹她谨守穿越者的节操不入深宫,坚定不婚却被小人算计,欠了孩子,亏了那个陌生的男子。 希望玦儿能顺利拿到关阑从极北之地得来的冰玉好好活着,若是有缘找到她的父亲帮她说声对不起…… 当天,一场大火烧尽了付家,无一人逃出,众人皆言男儿切莫薄幸,女子歹心惹不得。至于真相是什么没几个人关心,哪里有男女八卦有趣呢。 第二章 桑玦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月光倾泻在高楼,一人凌风而立,齐腰雪白长发闪烁着点点微光,白袍星纹,俊俏温雅的脸庞,正是大庆帝国的国师关阑。 他仰头望着天上明月,手腕一转,凤箫声动,一曲悠扬飘落纷扰京城。 正值佳节,街道上热闹非凡,玉壶光转,鱼龙飞舞,衣香鬓影间笑语盈盈,没人注意有一辆马车轻巧出了城门。 珠帘卷起,一个俏丽的女童望向高楼,挺翘的睫毛闪了闪,两丸珍珠般莹润的眸子露了出来。她的眼珠极黑,比此刻的夜空更深邃,神情冷淡,默然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桑姑娘,好诗!”车夫赞叹着,不愧是当年名满大启的奇女子的后代,只可惜奇人红颜薄命。这不,接到讯息,姑娘连皇家宴会都没去,连夜赶往洛城。 桑玦轻闭上了眼睛,低头不语,嘴角却略带嘲讽,这是她娘时常念叨的句子,而她是想跟那个国师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如果不是他当年优柔寡断,娘也不会被小人算计。 她娘多好啊,缠绵病榻多年还能奋起反击和便宜爹同归于尽,身衰竭,气魄犹在! 想着,她握紧拳头,努力克制激动的心情,轻呼出一口气,打开身旁的锦盒,掏出里面晶莹剔透寒气四溢的冰玉,没那么多计较,快速套在了脖子上。 冰冰凉贴着心口,她长舒一口气,觉得万分惬意,体内汹涌的火毒烧心的痛苦总算降了些。 一般来讲心弱不能多思,她则是心火旺盛,更加不能多思多想,进而烦躁郁闷为心火苗添油加柴。若没有国师年年提供的冰玉,说不定早就自燃而亡了。 那从胎中带来的奇特火毒萦绕身心,让她不得不冷眼旁观周遭的一切。幼时的一次激动,烈火便烧了整个院子,那些妄图欺负她的人和保护她的人都在绯红的火焰中瞬间成了灰烬…… 从此她不敢了,愤怒恐惧喜悦都被深深藏了起来,抱着经书与缠绵病榻的娘作伴,明明只有八岁,却好像已经活过了八十,心如朽木,波澜不惊。 她娘各种讲故事,讲笑话都没用,最后终究看不惯了,于是将人打发到京城来投奔国师,只传了一封遗书便轰轰烈烈报仇雪恨。有人曾经听见付家夫人在烈火中扬鞭大笑,快意恩仇随烟火而去。 国师曾言:“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拿着一双小木剑在花园戳蚂蚁,口中说着些升级之类奇怪的话;第二次见她,风华满京城,名誉动四洲,鲜衣怒马,明媚鲜研;第三次见她,违抗圣旨,誓死不进皇家门,不做太子妃,在灯会中撕掉三张白纸提着最美的宫灯一骑白马潇洒离去;最后听闻她偶然与一商人之子一见钟情,结发为夫妻,消失在了红尘中。” 桑玦听完将她娘的遗书递给他,面色沉静,仿佛说着外人的事:“并非如此,婚姻是一场交易,只是有人贪心不足毁了契约,而我只是一个意外。她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从未想过成婚,而国师大人却不收她入门斩断红尘!” “宁劝十人归家,不劝一人入道。”国师挥袖将她送出摘星楼下,声音淡淡,“你可愿入我门下?” “……”桑玦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唯记得当时想到了娘说国师爱萝莉的闲话,比如放着一大堆天骄哭着喊着要死要活不得入门,他却不顾皇家硬抢了前太子的遗腹女锦惠公主当弟子,生生断了一个女子的凡俗荣华…… “抱歉,国师大人,我要遵循娘的遗命找到爹。” “你爹的星我看不见,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更何况对方未必知道有你的存在,毕竟当初……” 桑玦摇摇头,双眸抬起放出坚毅的光:“我娘也这般想,所以一直很愧疚,但他是受害者,也是因为他轻信无能才害了自己害了旁人,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去看看,顺便将他落下的玉玦还回去,也不负我的名了。” 关阑挑了挑眉,抬袖伸指掐算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不妙啊,难怪如此,你这名字大凶!” “风云蔽月之象,有才智多谋略。虽有成就大业,博得名利的实力,但因其过刚而频生意外的灾患,内外不和,一败涂地,困难苦惨不绝。若主运有此数,又乏其他吉数以助,多陷病弱、废疾、孤寡甚至夭折,妻子死别、刑罚、杀伤等灾。为万事挫折非命至极,故也叫短命数。若先天有金水者,可成巨富、怪杰、伟人……”他猛然望向她,“然而你却火毒缠身,难以调剂金水,必死之局!不行,你必须留下来放却一切尘缘重取道号行与世间方得安宁。” 桑玦也是吓了一跳,然而她惜命却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最终还是摇头拒绝成为这种听个名字就看出命数的神棍:“名字而已,难不成马上改名就狗蛋傲天,我的火毒就能好么?” 关阑见她固执也没强求,他一向随缘,给了她保命的极北冰玉之后让她回去好好想想,“成功虽早,慎防亏空,内外不合,障碍重重。然而命数运动不止,希望你能想通,我想小言会很喜欢有个师妹。” 桑玦道谢离去,她知道小言应该就是那位锦惠公主谢挽言了,当年娘拒绝了做太子妃,所以谢挽言应该比自己还要小一岁,身世也算得上离奇。 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回望京都,万千灯火竟与天上明月争辉,好一个盛世景象。 绕过街上稀疏懒散的巡逻士兵,桑玦毫不留念这繁华,摸了摸怀中的锦盒,捏了捏袖中手腕上系着的一枚碧玉玦登上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的家在花都洛城,这时节却也百花凋零,唯有那守住生命之色的根才能不畏风雨。此番回去,她要送逝去的人落叶归根,也要去寻找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城门之外,官道泛着白光,一路向北,彩云追月,隐现漫天星斗渐渐倾斜在天外…… 第三章 天雷地火 燕雁无心,随飞苍茫。 粉霞烟光萦绕天穹,红叶漫步树端。 一架轻巧的马车转过一个弯露出了车头,尘土一路追随。 突然,马长鸣一声,车停了。凉风吹过,纱帘卷起,闭目静坐的少女睁开了眼睛,霎那光华,微光荡漾,最终流转于平静。 桑玦动了动发麻的脚,无言敲了敲面前的小桌,弯腰拾起倾倒的茶壶。 “怎么了?” “姑娘,不碍事儿,只是天色渐晚,刚才天边陡然发出了火红的光,一声炸雷让畜生受了惊吓,小的马上弄好。”车夫虚抹了一把额头,娘诶,这女孩儿真是可怕,先前还觉得可爱,一路下来可明白了空穴不来风。有传言她天生不会笑,气质阴沉,三尺之外尚未靠近靠近便能感到阵阵凉气,越想越发觉得名字瘆人,桑玦可不是伤绝吗?赶紧把人送走才是正经。 说起来那桑青青看男人的眼光没有,取名也欠佳,可见那奇才的本事也不见得实在。 因为车夫思绪繁杂,本该对外在环境谨慎的他忽略了很多东西,包括那异常的天象,也包括路旁林子的异动…… “啊!” 一声惨叫,马车一顿,往前倾倒,桑玦猝不及防就滚到了车门处,抬头一见,瞬息无言。 雷声阵阵,天光越来越亮,粉色的霞光陡然变得全红,随后竟然隐隐发黑,闪电恣意游走撕裂天空,又有黑点突兀出现,携带着周边的亮色,呼啸着划破苍穹。 这番恐怖毁灭场景下又有一少年横刀立马,红衣烈烈,圆头圆脸上显出诡异的笑来。 刀身雪白,血渐渐滑下滴落在车夫的脸上,车夫脸上清白躺倒在地,身死不知。 桑玦刚刚反应过来,目之所及,那被分成两半的马的内脏还冒着热气,捂嘴干呕了几声,抬袖间,光滑的玉玦滑了下去。 玉玦碧绿通透,此时竟然与那天空肆虐的雷电呼应发出明亮的光,离开了主人后越发炽烈,落地的刹那嗡嗡作响,几欲飞走。 桑玦立刻拽住,错过另一只手,灵活往后一翻逃到了路旁。她知道自己这是碰到打劫的了。 “站住,别动!” 桑玦跑得更快了,她可不想跟那被分尸的马一般下场,虽说神棍算她短命,但也不能是这种惨不忍睹的下场,像她娘说的污染环境。 “啊呀,你这蠢人,我乃是天赐神灵,救世之人,别跑,我需要你那块破玉!”少年赶忙在后面追,傲气的脸上闪过惊讶,这么个凡人居然还敢反抗,有点儿意思。那就给她个全尸好了。 桑玦在心里竖了个中指,哪里来的神经病,都打劫了还天赐神灵,恐怕是天降祸害吧。还有那不是破玉,而是玉玦,自己就是死也不会给他的,来道雷劈死他吧! 似乎是应景,头顶雷声更大了,按照时辰本该陷入黑暗的天空变得异常绚***京都的烟火还要好看。那光红的发黄,黄的发绿,绿的发青,青的发蓝,蓝的发紫,紫的发黑,黑的发白,白的发亮,一丝丝一片片一层层蔓延开来,那闪电就是绣花线穿梭其中锦上添花。 “嘿,小姑娘!”明明是半大的少年模样,却似万年老妖。 桑玦不过是个八岁小丫头,哪里跑得过贼子,艰难绕过一片树林,在身后倒下了最后一颗树木之后,她就被扑倒在地,脖子一凉,鼻尖隐隐闻到了血的气息。 锋利的刀贴着肉,桑玦心跳如雷,脑袋里嗡嗡响,汗水迷离了眼睛,她实在没了力气,好想身后有悬崖可以跳,可惜官道旁边没有。 “哈哈,这东西是我的了。”少年凑近来抢,只见他的眼珠突起,仿佛失去了理智,居然扔了刀徒手来夺。 桑玦心中大笑三声,竟然是个智障。她将玉玦紧紧攥在手心,脚在扬起狠狠踢了对方一脚,打滚儿翻身准备去捡那刀子。娘说过,刀剑里出强权。 少年不提防被狠狠踢中了不可言说的部位,表情扭曲仿如鬼魔,他头顶渐露狰狞尖角,背后突然生出四只手,手臂向前拉伸旋转,轻松截断了桑玦的道路,把人掐了过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就把你和玉一起吞了也好。” 桑玦被吊着,气息急促,脸色通红,背后额头全是冷汗,她惊恐看着对方血红的双眼。只见他背后是一片倾倒的树林,头顶是撕裂的天空,耳边竟然响起悲鸣之音,她看到了死亡后地狱的场景。 “娘,我就要死了,可惜没有找到玉玦的主人,没有找到爹,真是没用啊!”她默默想着,立刻睚眦欲裂,手指被掰断,那人竟然拿着那玉玦就往嘴里送…… “啊,啊,啊……” 绯红的火焰突然跳出,包裹了两个人成了个大火球,火焰迅疾蔓延,以火球为中心方圆十米都燃烧了起来。 此刻,花开荼蘼的天终于撕裂了,一团团黑红色的火球砸向地面,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洪水滔天,星辰坠落,天空一片混沌,大地烟尘滚滚,哀嚎声声,好一派末日之象。 有一人从天外来,撇开周遭乱石,直奔向大庆地界,他能感受到那宝物就在此地。那物狡猾,天生灵宝,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桑玦口干舌燥,入目一片红,她的理智渐渐回归,推开烧得焦黑的贼人,慌忙将那玉玦从那人嘴巴里抢回来。然而,那半月的形状令人崩溃,玉玦竟然碎了! 她不禁望向那黑漆漆的一团,难道另一半在他肚子里? 等等,这是什么地方? 桑玦举目四望,天空破碎,大地龟裂,满目疮痍。这不会是她干的吧? 正惊疑害怕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声响,大风刮过,她被狠狠掀起倒在了一旁。仰头就见一红袍男子凌空而立,火龙缠绕腰间,看不清容貌,挥袖拉起被烧成了黑炭的少年,猖狂大笑:“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是天道奖励我击杀了婵图大凶,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声如巨浪,桑玦窝在坑中瑟瑟发抖,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艰难伸出手:“这位大人,请等等,那人肚子里……” “将死凡人,呵!”红袍男子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这个被他害的破灭的小世界,更不论一个小姑娘了,身体轻轻一跃,转眼不见踪影。 第四章 仙家争斗 “道友请留步。” “未殊真君,你何必拦我?”红色锦袍的男子听不得这句话,怒而挥袖,十条火龙拦截住铺天盖地的冰剑。 白袍蓝边的男子眉心一点殷红,面色沉静,袖中剑尖一点光闪过:“滕赫真君,你过了。” “呵呵,我堂堂元婴真仙,千辛万苦不辞辛劳击杀了邪修榜上的婵图大凶,不知得了多少功德,这一小小世界算什么?”滕赫赤目一闪,“未殊老兄,到时候等我炼制出世界之光,分你一层如何?” 未殊冰雪般的容颜略微动容,但却不是答应,袖中剑轰然出鞘:“抱歉,家师所命,必保这个世界。” 滕赫五官扭曲,竟然关系到渡劫道君,真不甘心啊! 他抿了抿嘴,伸手抵抗剑光,悄然传音:“未殊兄,我不得不说实话,其实我并非要凝练这个世界,因果之大,我也是扛不起的。只是先前与那大凶婵图争斗时已经不小心毁了这个世界支柱,我恰巧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先天道基存在的痕迹,所以……” “抱歉,家师所命,必保这个世界。”未殊不为所动,剑尖所指,凛冽逼人。 滕赫冷笑:“道貌岸然之辈,你师父困顿渡劫期多年,天玄大世界积弱,恐怕是成不了仙得不了道了吧?我好话说尽,既然不听,那就各凭本事吧。” 他说着便祭出了法宝,一个巨大的紫金葫芦,葫芦口冒出熊熊烈火,整个空间都变得炙热起来。 漫天火焰中,未殊一身白,脚下盛开片片雪之花,冰墙平地起,占时隔绝出了一个安稳的空间。他伸出手掐指算了算,眉心微皱,竟然有末世的意味。下方小世界早已经在藤赫和婵图争斗的时候被抽取了生机,整个世界摇摇欲坠,天塌地陷只在刹那间。 果然,天意不可违背么?哪怕师父已经升仙也只能博得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也祭出了法宝,衣袖散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环升入高空,背后剑鸣声声,破开火焰直直劈向那紫金葫芦。 滕赫睚眦欲裂,收了葫芦落荒而逃,那竟是辰祥道君的佩剑,先前不觉得,此刻那剑身上明明是仙器才有的气息,难道竟然升仙了吗? “好,好,世间宝物能者得之,但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他反手抛出数颗黑球,“能拖未殊兄一起也是不错呢,哈哈。” 未殊停住了脚步,立刻回转将那些黑球拦截住,一旦爆炸,这片星宇都会陷入混乱,更不说摇摇欲坠的小世界了。他的目的只在这个小世界,至于那什么宝物他却不动心,世界级别的先天灵宝哪是那么好得的,那滕赫要倒霉了。 他微微叹息,师父真会给他找麻烦。不久前金光祥云中即将升仙的辰翔天君脸色突然一变,不顾周边诸多大能围观,硬生生将手中佩剑扔给了徒弟,并秘密传音让他去往一个无名小世界。 否则,刚刚目睹修士升仙有所感悟的未殊怎会放弃这闭关的大好时机来这里呢? 他容颜冰冷,这个世界是保不住了,那么尽量保住里面幸存的人吧。不过,师父打发他做事,他也可以找徒儿,想着,他联系了六位弟子让他们安排这里的事宜。 桑玦是幸存者之一,她前一刻还疑惑在末世孤岛,下一刻就被白光引到了一方雪白大殿中。前后两道白光降落,她惊讶的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是国师关阑。 关阑整个人沧桑了许多,认出桑玦时艰难笑了笑,将旁边沉默的小女孩儿推过来:“天命如此,小言,桑玦,你们互相认识认识。” “师父。”女孩儿慌忙扶住关阑,面有忧色,暗暗看了眼旁边越来越多的人,似有不忿。 看看那些人的服饰,桑玦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国师用了很大的精力保全大庆国的人,伤了自己,倒是不堕圣名,并非只知道算命恐吓的神棍。 耳边忽响一声轻呼,鼻尖萦绕阵阵异香,引导人们睁开眼睛,那祥云花开,凤鸣龙腾之间凌空而立的一人,彩衣飘飘,眉目生华,脚下青莲盛开,缓缓而来,莫不是仙子? 又有一男子高冠博带,羽衣加身,脚下踩着银光湛湛的飞剑,周身清气飘摇,面目笼罩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只一双眼睛不怒而威,间或有金光射出,令人不敢直视。 仅仅是两人,却好像超过了整个天地。 发出轻呼的正是那仙子,她挥舞手中丝带,目光盈盈看向旁边男子:“大师兄,四师弟他们已经完成,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三师妹说的即是,准备安置吧。”男子眸光略略扫过再场众人,长袖一挥,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在他袖子里了。 “诚如你们所见,你们的世界已经破灭,前方通道去往新世界,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吗?”那彩衣仙子话语温柔,但透露出的信息就显得凶恶了。 众人皆茫然,她有些不耐烦,关阑突然出声,先行礼,恭敬道:“敢问仙子何为世界之说?” 彩衣仙子抬眸打量,心中微微惊讶,转瞬即逝,她轻轻笑了笑,双手掐诀,臂间丝带飞出化为虹光洒向众人,最后绕了关阑一圈才飞回。 “你们该上路了。” “关月师妹,你这是为他们醍醐灌顶?”男子摇摇头,祭出新世界的传送门。 桑玦见空中陡然出现一个青铜大门,咯吱咯吱慢慢开启,门后一团雪白,那里就是新的世界吗?事情发生的太多,她脑袋一片混沌,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中的问题。 “大师兄,他们还是凡人,我不过举手之劳告知了一些常识罢了。收了小世界之门还给执事长老,我们也该闭关才是。”云关月目露欣喜,师祖飞升,又加此番功德,好处不需多言。 青铜门即将关闭,远处突然嘈杂起来,一大群修士愤愤追着一道白光,个个目露痴迷:“世界级别的先天灵宝!” 白光正是先前被滕赫带走的少年炼时自爆逃出的真身,它灵活越过众人,倏地一下蹿进了青铜门内。 桑玦脑袋一疼,伸手一拍一抓一扔。 “啪!” 青铜门将关闭最后一丝缝隙,众人看到那白光撞在门边刹那湮灭。 观其动静,原来只是个碎片,切! 那也是世界级别先天灵宝的碎片呀,唉! 那个辣手摧宝的凡间女子别走! 可惜未殊真君的弟子也不是蠢的,见状不好立马收起世界之门跑掉了。 第五章 令真小世界 令真小世界,太玄大世界直辖的有名小世界之一。虽为小世界却因直辖的缘故比一般中世界还繁荣,修士众多,门派林立,生机盎然。 清风谷的老谷主收到上界命令将收留一批灭世难民。老谷主抚须思考片刻,决定按照章程来办最为妥当,他马上就要退居太上长老之位,没必要为这扯上不必要的因果。 要知道,通常情况,灭世的难民只会被随便打发去破落贫瘠小世界安家,思量不得,稳妥为妙。 清风谷擅长炼丹修药,修士比较单纯。天空万里无云,谷内鸟语花香,老谷主大弟子白芷作为继任掌门历练亲自负责安排难民一事。 “虽然那世界偏僻,但也不乏有灵杰之士,他们被大世界仙人关照早已经通晓事实,我们就按照普通流民安排就是了。”白芷登临高处看着那群衣衫褴褛,面容灰黑的异世之人,心有所感,“发放衣食休息片刻,当即测试资质。” 世界破灭是难,得遇仙人是福,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因为醍醐灌顶不需介绍已经知晓了所谓三千世界的存在,更有修仙资质的粗略之说让他们得知了何为灵根。 人体奥妙,资质说不清道不明,强以天灵根、地灵根、伪灵根、废灵根、五行混沌灵根、变异灵根、灵体等等作为区分先天资质,又有悟性毅力财侣法地等机遇诸多后天制约,修士修道不到升仙,谁也不知能否笑到最后。 关阑本就是个神棍,占星卜卦,求雨布阵异常灵敏,毋庸置疑是个有灵根甚至有修为的。果然,经过测试,竟然是天赋异禀的变异雷和水双灵根,修为换算竟然是练气后期! 这在以金丹为上限的小世界称得上是天才了,更加之他的经历,悟性毅力也是不缺,是个好苗子。当即,关阑就被白芷看重收入门下,不日即可灌灵筑基。 紧接着,关阑弟子谢挽言不负期望爆发出极强的木火属性天赋,气质沉稳,炼丹修药不在话下。白芷乐得不行,立刻默认是自己徒孙,好么,再来几个! 然而之后再也没有意外出现,多是废灵根和普通凡人,唯一出格的是另一个被看好的小姑娘。 桑玦抹了抹脸上的黑灰,宁心将手放在星盘上,等待片刻才飘起一点红光,将散未散,气息奄奄的模样,最后闪了闪就熄灭了。 旁人一片唏嘘,桑玦心内却泛起滔天巨浪,她感觉体内又要爆炸了,仿佛有东西在打架一般,因为害怕自己的毒火冲出害人,赶紧撤了手。 白芷先前和关阑谈过,他摸摸下巴:“你过来我瞧瞧,看着倒是单火灵根,但气息不足,似乎是废了的样子。” 桑玦依言前往,一股药香扑鼻,想想白芷这种药倒是不错的。她感觉到一股温润的力量从肩膀侵入,随后遭到体内火毒的激烈反抗不得已退出。 白芷眉头紧锁,好凶猛的火毒,不像是普通的毒素,倒是跟一位被异火侵蚀的师叔的情况有点儿相似。他想了想,道:“你体质异常,先到我师叔那儿做个煽火童子吧。” 桑玦连忙道:“我十分畏火,恐怕会坏事,有没有极冷的地方?” “怎么跟掌门说话呢?”白芷身后一名瘦削老者跳了出来,“要冷就去兽园看讙头好了,矫情!白芷,谷主有事相商,这里交给我吧。” 白芷听闻师父找自己,立刻把其他事放在一边,白袍一挥裹挟着看上的弟子乘风而去。关阑眼前一黑,陌生之地身不由己,希望桑玦不要像她娘那般固执,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哼哼,统统报上姓名,没资质的全部安排到谷外南山,其他人到执事楼另行安排。” 老者说完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走,旁边几个青衣弟子忙呼:“齐长老慢走。” 原来是个长老,桑玦低着头,她不知道兽园是什么地方,但见谷内风景优美,应当也不是什么险恶之地。 然而,她想得太天真了,当她被一只白鹤带着绕过山谷再渡过几个山头的时候被那皑皑白雪覆盖的一片冰川惊呆了。 这不符合常理! 自从来到令真小世界,她沉静的心终于波动起来,刚才测试灵根的时候没有期许也就没有激动,如今看到四周青山绿水,自己所待之处却是冰雪皑皑,不免心有戚戚。 真的好冷啊…… “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兽园专门负责讙头的杂役了,那边石屋内有工作要求和生活物品。”那白鹤翻了个白眼儿,不知从哪里又抛出一个包袱后振翅而飞,“我下个月再来,你可别被那禽兽吃了。” 桑玦搓了搓手,也不惊讶一只鸟能开口讲话了,捡起包袱往石屋跑去,没有提防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门。 包袱散落一地,她想起关于修仙世界的一些常识,将包袱里的东西往前面扔去,总算在一块椭圆形令牌碰上之后,石屋前陡然出现了一圈光波。 绿色的光波在这片冰雪世界分外显眼,渐渐分化出一个门洞,桑玦想都没想抱着一堆东西蹿了进去。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桑玦松了口气,她身体喜冷但到底是个正常人,冰天雪地待久了也会生病。 她开始打量石屋,分外简洁,仅仅内外两间,内间为卧室,外间有灶台和一桌一椅一柜外再无他物。抖开包袱放在桌上,一套灰色外套,一本小册子和那块椭圆的牌子。 那块牌子一面刻有“清风”的字样,一面是百兽图,她仔细瞧了瞧没看出什么玄妙便丢在一边开始翻小册子。 翻开小册子入眼是一只长得很奇怪的鸟,高傲的仰着头,旁边写着它的名字——讙头。随后就是一些它的习性和照顾它的一些注意事项。 桑玦总结,大概就是饿了投喂,没事儿就滚,切莫靠近。 她摸摸头,这么一只胖胖的鸟,怎么看也不是凶兽的模样啊? 不管她怎么想,她从此在新世界开始了鸡飞狗跳的生活,过往一切如云烟,只有在梦中才能偶然想起。八年单调的幼年时光太过短暂,唯一惦念的亲人随着世界而去,想也没用。 第六章 妖兽 遥远的未知星空,广袤的寰宇中漆黑一片,星点光芒遥不可及,些许亮色就显得尤为闪耀。 大团幽幽碧绿色光丝缠绕裹挟着一个硕大的长方形体,形似棺材。此刻,旁边正站着一男一女。 女子蹙眉,猛然从袖中抛出万千锁链将那棺材缠得严严实实,锁链冒着寒光,竟比宇宙中的星辰更闪亮几分。 那男子瞥了一眼那棺材,暗暗给了个同情的眼神,牵起女子的手:“万年过去,终于有一片真灵碎片回归,你这又加了锁链,恐怕等他觉醒了意识也不好出来。” 女子摇摇头:“锁着才好呢,儿子要好好改造才行。此处虽偏远,但万一有人来夺取也未可知,多点儿障碍让旁人进不去,等他出来也有了强横的实力也足以自保。” 男子笑呵呵,叫那臭不要脸的投胎到道侣肚子里,结果麻烦并未少,还不是要散灵入世修行,本体一点核心真灵钻入棺材避祸,三千三百三十九件仙器组成的六千六百六十六层阵法,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星辰锁链,再加上那蕴含着大地之意的绿棺…… 本体核心真灵需要散去的碎片经历世事涤荡污秽后回归重组或者等待本体核心慢慢壮大。前者要机缘,后者时间太长。然而现在又加了诸多“保护”禁制,恐怕醒过来了也得用个万把年眼睁睁躺倒推那棺材盖吧。 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男子携着女子欢快离去,完美二人世界就在眼前…… 同一个宇宙中有人欢喜有人愁,同一片蓝天下也不外如是。 桑玦睡得不算好,梦中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她迷迷糊糊间觉得地动山摇,仿佛回到了末世。 左手抚上额头,微凉,原来是被子掉到了地上。这修真界的被子暖和,但就是太薄了,昨晚还在房子里找了好久才确定那块布就是被子。醒来准备去倒杯水喝,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前胸贴着后背,难受得紧。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突然吓了一大跳,紧接着是房屋摇摆,地面动荡。好么,搞半天是外面一直有东西在撞房子,外面的那层防护罩完美的圆形被生生压成了椭圆。 那是个什么东西呢? 背鳍黑黝黝一片,胸前却是雪白,光滑的模样,双翅尖尖,脚藏在肚皮下,人面鸟喙,脚头顶鲜黄,一簇呆毛迎风而立。 一大一小两只,大的约莫成人高大,小的跟她差不多,扑扇着翅膀摇摇摆摆不断退后,匍匐划过雪地“哧溜”扑过来猛烈撞在屋前。 一阵地动山摇,桑玦能听见防护罩不堪重负的“咔嚓”声,遥看侧方冰峰似乎摇摇欲坠,硕大的雪球轰隆隆就砸了下来,整个冰山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停!”桑玦胡乱套上门派服装,一脚踢开大门,伸手对着两只呵斥,“你们就是讙头?” 那两只见人猛然冲过来,张着嫩黄的嘴巴叽叽喳喳喊饿要吃的。 “人类,快拿鱼干来!” “要要要!” 桑玦无奈摸了摸肚子,哪里来的鱼干啊,她还饿着呢。索性关了门回去翻包袱找有用的东西。最终,她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类似香囊的口袋,黄底黑纹,两根绳子系着,使了很大的力气也打不开。 “这就是乾坤袋吧,怎么弄啊?”桑玦什么都不懂,她发觉这里的动物都成精了,应该会知道,立刻拎着出去找那两只奇怪的鸟询问。 “小鱼干!”大的那只见那袋子就转不动眼,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不用闻都知道肯定是用家乡的味道,有鳞虾酱着的那种。” 桑玦瞧那两只先前还凶狠的鸟此时只顾着流口水就觉得好笑,她提着袋子转了转:“可是我打不开,你们知道怎么弄吗?” “凡人?”大的那只怒了,居然弄个没有丝毫法力的凡人来养它们,双翅向后展开,脚掌刨地,嘴里呼着粗气。 讙头,远古凶兽之一,外表乖巧可爱,与食铁兽一样擅长伪装。它们群居与极度寒冷之地,捕猎海中之鱼,仗翼而行,行动迅猛。其中一品种为帝,高大聪敏,统领全族。 既然是凶兽,自然是吃人的,虽然可能人的滋味不如鱼。 桑玦看过养育手册,乍看呆萌,结果还是凶猛,物不可貌相。她看着天空旋转而起的暴风雪,心中下了决定。 养育动物,大棒加大饼才是真的。 她才不管这是什么珍兽,打开袋子拿到里面的东西才是真的。 “有本事生气,有本事自己拿吃的,给!”桑玦觉得它们应该不会,但她还是扔了过去,顺带着手抹了一把门口冰刺。冰刺斜划而过,鲜血漫出来,她握紧拳头等待时机。 生长于寒冷之地的兽类,不可能不怕火。 “大哥,吃。”小的那只跃身接住乾坤袋叼在嘴里送上去却被推开。 “豆豆,这上面有禁制,咱们根本打不开。”大的那只越想越生气,头上的毛都耸拉下来。由于这里的修士要保持药物的纯净,它们被下了禁制,左右山头的其他兽兽嘲笑是穷山恶水间没饭吃的落魄凶兽,豆豆总是被欺负。 它们是堂堂凶兽却沦落到此等境地,只能灭了几个不长眼的小人立威,如今竟然派个凡人来,简直是要它们死啊。 不能忍! 本就暴脾气的老大眼圈发红,背部的短毛根根竖起,单脚撑地用力踏破了冰岩,双翅飞扬,张大嘴猛然冲过去。 桑玦正面对着那尖利的鸟喙,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防护罩,她能看见猛兽嘴里生满了倒刺的猩红舌头。 她的头发无风自动,终于,她慢慢张开受伤的手,面无表情将手伸了出去。那凶兽正要来啄,她趁机努力调动全身力量反手拍过去,伤口崩开,血液四溅到凶兽口中,刹那一声惨叫,两相惊疑,互退三步僵持起来。 “大哥,你嘴巴炸了。”豆豆眨着小豆眼天真道,嘭嘭扔过来大团雪球塞进哥哥嘴里。 桑玦的一只手满是鲜血,滴落在地上溅起阵阵水雾,雾气氤氲飘浮最后又被收回伤口,片刻后她手上的伤口慢慢消弭,只留下道道撕裂的红痕。 第七章 阴阳五行诀 “你大哥中毒马上就要死了,要它活就教我打开乾坤袋的方法。”桑玦是个一知半解的修真小白,不觉得从妖兽手中打劫人类修行功法是一件多么离奇荒唐的事。 “你叫豆豆吧,你老大怎么称呼?” 豆豆听闻大哥中毒着急的鸣叫,听见人叫它吓了一跳,什么也不说就抓着老大往后拖。 “咳咳,我叫qq,豆豆,我们走。”老大说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回头对桑玦沉脸道,“你在人类中还是幼崽,我们做个交易。如果你不能打开储物袋,我就杀了你。” “哼,等你们拿来再说吧。”桑玦硬气怼回去,后背却出了一身冷汗,等不见了两兽立刻关门跑回房瘫倒在地。 太可怕了,当正面对上那张可怖的嘴的时候,血液都凝固了,灵魂在飓风中动荡不安,一切活动都是下意识的反抗,没想到她却赌赢了。 火毒伤身害命,她沉沦其中深受其苦,却也数次靠它救命。败亡是它,或许成也是靠它呢。 初到异世,她头脑中只有那仙子传来的朦胧常识,国师关阑师徒远水救不了近火,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对了,那只鸟叫什么来着?好奇怪的发音,就叫可可吧。 可可和豆豆来得很快,背后拖着一个大鱼皮袋子,活像收破烂的,袋子很重,背后拖拽出一道长长的冰沟。 桑玦看着它们相互护持摇摇摆摆的身躯,突然生出自己是恶棍的感觉。妖兽之间的情感让她看得心酸,从这一刻起她心中开始有了平等对待生命的想法。 她不懂什么妖兽异种,只知道它们也和人类一样,无论是交好还是争斗都是各凭本事罢了。 以前听娘常跟她将很多稀奇古怪的爱情故事,爱挚情真可越阴阳界,超越了物种年龄空间和时间,多少痴男倩女谱写绝唱篇。她娘唏嘘的是里面感天动地的情分,她所感受到的却是生命的无边。 若是世界未灭,娘也能来新世界该有多好啊。 “喂,快点儿!” 哐啷一声,重物落地打断了她的思绪。桑玦摸摸鼻子,她伤感什么呢,弄到饱饭吃才是正经。 她也不计较了,眼看那两只蹲在那儿翻翻捡捡,最后掏出一本蓝边白底的小册子、一个白色小药瓶和几块亮晶晶切割规整的石头给她。 “快点儿,照着上面的练,储物袋很容易开。”可可粗声粗气说完后就站在一旁和豆豆一起吃一块冰冻了的鱼肉。 桑玦吞了吞口水,满眼都是食物,可也不好意思找对方要吃的,拿起那册子看了几眼,扒开白瓶子就将里面的叫做醒灵露的东西倒入了口中。 微凉味甘,一股凉气直冲肺腑,仿佛在喝薄荷脑,头脑一阵激灵,她慌忙坐下来按照册子上说的方法宁心静气等待。 此处安静,冰雪在特定范围内运行,等了好久什么也没有等到。桑玦不禁疑惑是否是因为自己体质的原因。说起来,她到底是什么资质来着? 按照这本《五行阴阳诀》来说,醒神通灵之后就会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根据个人体质不同感受也不同,然后按照上面最简单的线路自觉引到下丹田处,能扎根一丝便是练气一层了。 她是火灵根,嗯,但她体内都是火,是不是可以不用引灵进入了呢? 如此异想天开,她也只是想想,于是转而琢磨起那些亮晶晶的石头来,这应该就是灵石了。 她抓起来放在手中琢磨,清灵通透毫无杂质,但也不过是漂亮的石头罢了,还比不上自己那只剩下一半的玉玦漂亮。 漂亮的东西最怕的就是比较。当她把半边玉玦掏出来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几块灵石瞬间黯淡成灰,不复美丽。就好像花朵羞见美人,大雁拜倒青丝,鱼儿隐入水中……或者老鼠见了猫? 桑玦现在面对一个问题,她练不了术法就打不开储物袋(高级的才称为乾坤,原谅她的小白),打不开储物袋她不是和妖兽同归于尽就是被饿死…… “玉玦呀,玉玦,你是我来世的证明,请帮我渡过难关吧。” 娘曾经说过,当面临绝境的时候不妨试着向自己喜爱的人或者事物祈祷,然后无论干什么都会有力气和勇气。 她祈祷完继续按照册子上的方法引气,终于有一刻,她忘记了身在何处,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她正站在虚空,眼前一片漆黑,转眼背后却一片火红。 她努力睁开眼,慢慢抬起脚,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万物有阴阳,阴阳变五行,五行相生相克,世界运转之基,修行之始,运天之术。 桑玦冥冥之中开始寻找自己的术,迷迷糊糊中见到绯红焰火下流泻的白金光芒耀眼明目,然而刹那她就被强烈的灼热感唤回了现实。 睁开眼,入目一片焦黑,她好像把大门给烧了洞…… 所以,她是火灵根? 心有感悟,身体也轻松了不少,轻飘飘,似乎更饿了,要快点儿打开储物袋才行。 她伸出手缓慢感受着不同,抚开一层黑灰,皮肤莹润白皙,下腹隐隐发热,试着引导,指尖痒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指尖冒出来。 小册子上有些小法术,比如本灵术,顾名思义是什么体质灵根就能在修行后第一时间召出天地间对应之象。它跟各属性法术不同,因为不需要法诀,只是本能就可办成。 “我要一簇火焰。” 桑玦心里幻化着火的模样,一看手指尖却傻眼了。不提那头发丝粗细的大小,凭借她的观感,那怎样也不可能是火! 同时她颈间系着的半块玉玦陡然变得冰凉,就好像不久前被大火烧毁的冰玉一般,冷得要命,有看不见的冷气正汇聚到那儿,舒服又难受。 她灭了指尖针细的水流,抓紧玉玦不让它动,终于不再冷了才放下手。 心中怪异但也无从说起,不远处两只妖兽疑惑害怕的眼神让她觉得好笑,管他呢,现在又冷又饿,与其探究奥秘不如填饱肚子。 收好功法册子,这本《阴阳五行诀》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能被妖兽收集应该不是烂大街的功法,她根本没打算还。 顺利打开储物袋,里面满满的鱼干乐坏了两只妖兽,桑玦也拿到了入门弟子应有的全套器具。 一套灰衣冬暖夏凉,一柄看着相当锋利的长剑,一个装着几根药草几个药瓶的袋子,还有几本小册子。小册中除开关于清风谷的事物之外赫然有一本熟悉的白底蓝皮的,上面“阴阳五行诀”五个大字让人不容忽视。 所以,这其实是清风谷外门弟子的入门心法么? 第八章 路见不平 阖上册子,桑玦暂时不去管这些高深莫测的东西,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按照《入谷须知》上所说,新弟子是要上学堂的,未辟谷者每天的吃食也在那里解决。但是,这学堂要如何去呢? 她没有去询问正在风雪中玩儿弄冰块的妖兽的想法,背着包袱,挂上进出的令牌,决心自己下山。 桑玦拿起配置的那柄长剑,拔剑出鞘,剑刃明晃晃喊着寒光,屈指轻弹剑身,声音清越,看着普通竟然不比她娘珍藏的利器差,只是很重,必须双手用力抬起才能挥舞几分。 幸好有她努力解决了储物袋的问题,放在袋口就被吸了进去,想要用的时候摸摸袋口自然就会掉出来。 这时候她不免想到仙人御使飞剑的场面,若是她也能于空中无端生出漫天飞剑“簌簌”飞来飞去该有多么厉害啊。 绕过这座遗世而立的小冰山,后面一条蜿蜒小路盘踞延伸到远处青山绿水间,仿佛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 若不是见识过仙人神奇法术,桑玦当真要那么以为了,同一片蓝天下肉眼可见的区域怎么就能四季同存呢? 桑玦一晃神就顺着小路摔了一路,摔倒滑落,企图站起来,再摔倒滑落,她就没能站起来过。路上的泥土和青苔仿若有生命一般调皮捉弄在上行走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这条路上有一个土行阵法,阻挡上下山的人。她要不是腰间有令牌根本不可能一路毫发无损的滑下去,被抛来抛去断几根骨头都是轻的。 她此时满身泥泞,最后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摔倒在山下的大路上的时候竟然下意识拿出了那柄剑踩上去妄图飞上去重新走一次。 一个从小被亲娘带大的小姑娘,外表再是如何刚硬,心里总是柔软的,如此狼狈,可真是丢了大脸了。 她懊恼收起自己愚蠢的想法,正准备把剑收起来,背上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头、胳膊、脚全都被砸了,掉落满地小石块小坚果什么的。 桑玦跳了起来,挥剑乱砍:“什么东西?” “啊呀,不是豆豆,是人!快跑……”茂密的树丛间奔腾跳跃的身影和吱吱的叫声都表明了那是一群猴子,其中有一只会说人话的妖精。 桑玦本不想跟群猴子计较,但她正需要问路,对方似乎又提起了豆豆,那怎么也得跟上去瞧瞧。 树林茂密,但并不大,穿过去就是一片农场模样的饲养动物的庄园。杂羽与鸣鸟齐飞,兽毛共聚吼万重。好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与对面寸毛不生冰山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边一群走兽互相追逐着奔腾而过,尘土飞扬,本就泥泞的桑玦没躲避得及,彻底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任谁也不会联想到她几天前还是京都精致的选秀贵女,现在完全就一个假小子。没有了浮华的背景,失去了衣饰的点缀,八岁小孩就是个小个子人而已。 她摸了摸鼻子,猛然抽出剑,拖在地上就往前冲。刚才她好像看到了在蹄子间传递的某团状物是豆豆啊。作为饲养者,她有义务保护它不被别的兽兽欺负。 桑青青曾经是武林高手,桑玦也学过些基本的身法,她身体轻盈,一跃而起踩在兽头上左蹦右跳。仗着专保护饲养人员令牌的保护,她总算赶上了大部队,浑水摸鱼间逮住了被打得团团转的豆豆。 双手捧剑而立,刷地直插入地,桑玦站在群兽间,无形的风环绕一圈。众兽一见立刻跑掉了,它们不怕别的弟子,却最怕饲养者。 桑玦暗暗感谢刚才的来的及时风,转头询问满身狼狈的豆豆:“你大哥呢?” 豆豆抱着头不敢说话,它本来就傻,此时更是呆了,一问三不知,就知道抹眼泪。 “你们偷偷溜出来的吧,不说可以,给我指路行路吧。”桑玦头疼,这真的是凶兽吗?她还要去学堂呢,肯定迟到了,也不知道这里的夫子是否会罚抄书。算了,先去找可可。 豆豆智商不行,修行不上道,赶路倒是不错。那摇摇晃晃的身子走得飞快,桑玦看了摇头,这大摇大摆的样子真的很欠揍啊。有凶兽之名,却无凶兽之实,皮糙肉厚的,难怪会被欺负。 一路上桑玦看到了成片成片的药田和花圃,更远方的山谷深处白云缭绕,钟声回荡,这才是真正的清风谷啊。 豆豆在进谷的路上停下来,扭捏着指了指左方的一条岔路,小声道:“大哥,大哥,那里学,去了。” 桑玦拍拍它的头:“你快回去吧,修士会以你们珍贵而顾虑,妖兽可不会。” 豆豆不理解她说的意思,停住不动,它每次都会等大哥接它一起回去,这次也一样。 “我说,我会带你大哥回去,你回去等就是。”桑玦挥了挥手中的剑,“我既然养了你们就得为你们负责。” 豆豆眼珠子跟着剑转了转,还是不动,十分犹豫,这个人打伤了大哥,但她也救了自己…… 等它回过神,桑玦早就走了。桑玦自以为不是什么救世神,这两只以前能活得好好的,现在也能,她只是不想因它们惹麻烦而已。 左边的路通向一座小山坡,修竹茂林间露出数间楼房,有众多弟子来来往往,见到形容狼藉的桑玦都捂嘴笑。 不多时就有热心弟子将其拉去换了衣物,一个出尘术,一个清风诀,再加一张焕新符,桑玦只觉得身上一轻一凉便精神抖擞,不由赞叹修行的神奇。 不说修行是为了追求玄奥虚无的道,只为了更好的生活也不能懈怠啊。 “你是新来的弟子吧,瞧这狼狈的模样。”热心弟子指了指前方三层的白色屋子,“新弟子学堂在那儿,以后别再迟到了。不着急看妖兽啊,咱们只要会炼兽元丹,赶都赶不走。” 桑玦礼貌道了谢,赶紧往学堂跑,心里疑惑为什么可可会在这儿,难不成它是来上学堂的不成? 第九章 被羡慕了 一只被圈养的妖兽自然不是来上学的,桑玦懵懵懂懂跟着听了几节修仙者仙人的课也没瞧见那鸟兽的踪影。 清风谷主修炼丹制药的医修之道,凡是门内弟子,不管资质如何都必须学习基本的药理知识,方不堕清风谷的名声。 药草什么的,桑玦略微熟悉,她娘病重的那几年没少接触。修仙界的低阶药草跟以前的差别不大,只是质量更高,蕴含着所谓的什么灵气,药效更强。 药草之间不同的组合再加上炼丹修士千奇百怪的法诀和炼制方法,一颗颗拥有奇妙效果的丹药便出炉了。 高台上炉鼎盖开,几十颗圆溜溜闪烁着莹光的丹药扑通跳上盘子,桑玦看得目瞪口呆。 “此乃二级上品金刚丹,练气后期便可服用,服之全身坚硬如铁,水火不侵。”炼丹者乃是谷中的内门师兄,师从一位长老,资质出众,爱炫耀。 “金刚丹多是中下品,上品难得,郑师兄莫不是得了那味药?”有年轻弟子连忙道,脸上全是羡慕之色。 “那当然,区区妖兽罢了,没有爪子什么也不是。” 众人纷纷叫好,修士就是要以洪荒异兽为目标。 桑玦听得有点儿奇怪,悄悄问旁边的人:“这位师姐,什么妖兽啊?” “你新来的吧,这都不知道?后谷那边的冰山见过吧,就是那上边儿的妖兽。说是什么极南之地的珍禽,它的血可入药,前些年被白芷师兄得了便养了起来。” “哦,可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得到吧。”桑玦心头咯噔一下,明明就是那两只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们刚刚入门啥都还不懂呢。”师姐翻了个白眼儿,转而羡慕看着台上的师兄,“要是和内门弟子交好的话,我们说不定就能得个活儿干,每月拿些灵石灵丹,修行也就容易得多了。” 桑玦不解:“干活儿哪有修行好啊?” “那也得看是什么活,比如看药园子,做童子,还有照顾妖兽都是极好的,尤其是照顾妖兽,空闲时间长,别提多好了。”师姐说着叹气,“可惜那都是有门路的弟子才有机会。” “……”桑玦默默不语,她原以为被放到冰山是发配,结果竟然是走了狗屎运么? 修真界果然不走寻常路。 “炼丹要勤奋,也要天赋,这样,今天我高兴,倒是想来试试你们。”台上的郑师兄抛出一堆药材,“你们中谁能猜到我接下来的丹药用了里面的哪些药材,我就奖励谁十块下品灵石和一件下品飞行法器。” “哇!” 十块下品灵石和一件飞行法器。前者凑一凑还能有,后者对于他们这些初修仙的人来说堪称神器。 飞翔,人类修行的终极梦想之一。 那法器并不怎么美观,不过一张绣着简单图案的黄褐色飞毯,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白色的网格,上面甚至能看到一坨坨污迹。 这样的下品法器,稍微有点儿修行的修士都看不上,因为太掉面子了,用着用着万一不灵岂不是糟糕? 无论是法器、灵器、宝器、道器、真器还是仙器神器都统称法器,不能为己所用都是废器。修仙者最是务实,花哨的都活不长。 “咳咳,你们别看这模样丑陋,但你们好好想想,修真界的东西能不好看吗?”郑师兄也觉得有些别扭,但他不可能拿别的法器给这群人,只得模棱两可说了一句以引起他人好奇心。 果然,多数人都心动了。还在学堂混的多半是练气前期的小子,甚至还有未能正式修行的凡人,一件能飞的法器诱惑不能说不大。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郑师兄拂袖变出一个盘子来,他揭开上面的红布,赫然是一颗丹药。 他又抛出一堆药材:“比赛就是你们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说出丹药中用了哪些药材,错一味则失去比赛资格。” 众人跃跃欲试,纷纷跑上去试验,结果都铩羽而归。也不是没人想要等在最后总结捡个便宜,结果发现根本就不可能,反倒被师兄狠狠嘲笑了一番。 “喂,那个丫头,看你灵气初成,要不要来试试,万一运气好呢。”郑师兄见没有人赢,心情好得不行,见大殿角落中有个小姑娘不动如山,好奇喊了一声。 桑玦根本没想过要去试,她还在想自己喂养的妖兽的事呢,猛然被推了一下,她赶紧跳了起来,腰间的牌子就掉了出来。 “御兽腰牌,嘶!”大家不经愕然,好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姑娘,原来是个有后台的,难怪能被点名。看样子今天大家都要做她成名的垫脚石了,呵呵。 郑师兄抬手让那腰牌飞到他手中,仔细瞧了瞧,惊疑不定看了眼桑玦:“原来照顾讙头的就是你啊,正好,比赛完了跟我走一趟。” “是。”桑玦硬着头皮走上讲台接过腰牌揣进怀里,开始辨别丹药。 她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按照以前知道的一些知识还有自己的直觉开始选择药材。 “可以闻一闻,尝一尝吗?” “古有圣贤神农尝百草,当然可以,只要你不怕我这是毒药就行。”郑师兄凭空变出一碗水来递给她,态度好得让众人惊讶。 桑玦不知道这是被区别对待了,她还以为修仙的人都这样与人为善。她接过水,用选中的药片儿轻轻剐蹭了一下丹药融入水中。 随后她观其颜色,闻其味道,用舌尖微微尝了尝,闭目思考片刻,手上就又多出了几味药材。 “这丹药应该是给女性用的,有健脾养颜的功效。”桑玦猜测道。 郑师兄抚掌大笑:“是了,哈哈,大家都猜补血却忘了养颜。你赢了,这法器给你,下课后跟我去师父那儿领你的妖兽去。它总是跑去偷丹药也是麻烦。” “谢谢师兄,我保证可可再也不会去偷丹药了。”桑玦容色淡淡,丝毫不激动的模样又让大家羡慕记得恨,那可是飞行法器啊,就那么看都不看就卷了扔进储物袋是几个意思。 桑玦表示,下品法器也要起码练气三层才能驱动,她连自己灵根是什么都还不清楚,拿来有个毛用? 并且那毛毯真的很丑啊,原谅她其实是个颜控。 第十章 奇怪的长老 谷内人群行色匆匆,没发现一向盛气凌人的郑师兄带着新弟子往他师父的药炉那里去。 下课后,桑玦跟着郑师兄去领可可却发现谷内有点儿不对劲儿。 “师兄,这是?” “啊,你还不知道吧,说起来跟你也有点儿关系呢。”郑师兄诡异道,“你的运气可真好。你知道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叫啥言的小姑娘吗?她废了。” “什么?”桑玦陡然一听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对谢挽言观感还不错。一个小孩子前几天还是天才,今天就废了,这得多大的打击啊。 “白芷师兄把人揣在袖子里跟魔修理论,打不赢用传送阵逃跑,结果,哈哈,害的他新收的两个徒弟一伤一废,这下咱们清风谷可是丢了大脸了。” 桑玦见这郑师兄满面幸灾乐祸的样子有些反感,好歹也是同门。 “那么,师兄,为什么用了传送阵就伤了,难道是那魔修暗算?”桑玦小心翼翼问道。 “切,那悬剑阁虽然蛮不讲理霸道无情,但也不会偷袭一个丹师,至于为何被废?”郑师兄偷偷笑了笑,有些鄙夷道,“区区凡人怎能承受传送的力量,没死都是万幸。” 桑玦沉默,她不想问为什么他们当初被世界传送的时候都没事,这位师兄恐怕只会笑话她吧。 郑师兄摸摸鼻子,他还奇怪自己怎么跟一个小孩子废话呢。话说师父这么在意这个异世难民,难不成是看上她的资质想要收为徒弟? 想罢,他对桑玦也没那么热心了。没什么比一个将要夺取他所有资源的后起之秀更讨厌,想想先前拿出那飞毯都觉得不值,早知道给把破剑打发得了。 清风谷很大,兽园在后山,学堂在边缘,按照道理堂堂长老的住所却是在谷中央才对。 却没想两人没走多久,绕过一片竹林后就差不多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我师父的专属药园子,顺便也教导新收的徒弟炼丹制药什么的。”郑师兄指着竹林深处几间茅草屋道,“那妖兽没事儿就爱溜过去偷东西,师父捉住的时候就会取点儿血,这也是教训它,你可别跟不相干的人说这种小事。” 桑玦点点头,她当然不会和不相干的人说,这明摆着欺负她的兽,她自然找相干的人举报。 竹林清幽,小路七绕八拐的,郑师兄走的极快,桑玦跟的也不慢,硬是没让对方找到撇下她的机会。 “哼!”郑师兄不爽甩了甩袖子,“你自个儿慢慢等着吧,师父炼丹的时候不喜欢打扰,我有事儿就先走了。 他说完也不原路返回,从袖子里抛出一个大葫芦,青光一闪,腾云驾雾便离开了这里。 桑玦摇摇头,仙人般的能力,小人似的做派。 她环顾四周,围绕着三间茅屋的是一块块排列整齐的田地,上面郁郁葱葱种满了不少植物。若是靠近就会发现药田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幕,隐隐有流光游动,仿若闪电,不用接触便知其厉害。 茅草屋虽然是茅草屋,,瞧那茅草里隐隐露出的金光却让人不可看低。 好一副世外高人的潜龙于渊的模样! 桑玦暗暗猜测这里的主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不知是败絮藏金玉,亦或是是朽木充栋梁。 似乎知道有人来,不大一会儿,屋内传来一声叹息,竹门应声而开:“进来吧。” 桑玦好奇上前走了几步,不料一只大手突然从门口伸出,干枯的爪子紧紧把人往里拽。她一个跟头栽倒在了地上,软软的,似乎是砸到了什么东西身上。 赶紧爬起来,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倒在了可可肥厚的肚皮上,可可紧闭着眼睛躺在那儿,唯有肚皮随着呼吸一上一下显示着它还活着。 “呵呵,小姑娘,不要害怕,你还记得老夫吗?”笑嘻嘻的声音从黑黝黝的巨大炉鼎后传来。 桑玦定睛一看,大火燃烧着的炉鼎后正有一道袍老人盘坐在蒲团上,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精神矍铄。手臂挽着一白色拂尘,好一个世外高人的模样。 不过这个人她是认识的,那就是当初将她发配到冰山养兽的齐长老。 “弟子拜见齐长老。”桑玦不太清楚对方为何要找她,若只是为了妖兽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齐长老笑眯眯抚了一把胡子,伸手:“来来来,哎呀,果然是好苗子啊,不用人提点便能自主练气成功。告诉爷爷,你是什么灵根啊?” 桑玦身体颤了颤,她觉得十分不自在,但还是上前了几步:“齐长老,我也不是很清楚,等关叔叔回来再问一问。” “关叔叔,哎呀,那恐怕要等了,他那弟子正保命呢,估计没时间。”齐长老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可可,“你我因妖兽结缘,如果不介意,让老夫帮你瞧瞧吧。” “好吧,谢谢长老。”桑玦没有催动丹田内的那丝灵气使用术法,直接伸出手请对方看看。 齐长老一把拉住她的手,白嫩的手腕上顿时出现了淤青,他摩挲了几下,惊讶道:“哎呀,你怎么不是火灵根啊?这可不妙,你快些转过身去给我瞧瞧你背后有没有火纹。” “……”桑玦警觉着收回了手,“我背后没有火纹。多谢长老,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带可可走了。” “等等,你恐怕不知道你这是中了火毒,若是不早点儿拔出来,终有一天会像我那师侄一样变成干尸一样苟延残喘,能把鬼都给吓哭那么丑。”齐长老伸手现出一片水幕,上面显现出的恐怖场景足以让每一个女子花容失色。 “火毒能拔出来?”桑玦脸上冷汗潺潺,心中半信半疑,这长老肯定有所图。 “当然,你先让我瞧瞧中毒的情况,然后就有办法了。”齐长老蓦然站起来,压迫式的走向桑玦,拂尘一扫那燃烧的炉鼎,“来,先用热气逼你体内的火毒显现出来。” 桑玦望着炉鼎下的熊熊烈火,不由攥紧了衣袖往后退,脚被地上的妖兽绊了绊,一下摔倒在地。 齐长老不高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不舒服就对了,要治病哪能舒舒服服的呢?别害怕,这炉子里用了妖兽的血可提纯气息,来试试。” 桑玦抿了抿嘴,她这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整个屋子大的可怕,门窗紧闭,根本不是当初进来的那间茅草屋。 修士中常用的一种法术名为障眼术,她算是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