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杀鸡》 第一章 高原 (本书纯属虚构,是另个地球平行世界,内容与灵异探险、武侠对斗有关,不会牵涉政治和现实人物) 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亚洲中部高原,面积约300万平方公里,最高部分海拔超过8800米,这是“世界屋脊”,亦是地球上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拉萨。 九月初旬,西藏渐过了雨季,拉萨的天艳阳高照、云淡风轻,此处的山多呈灰褐色,中部以上布着一层白霜,山中公路蜿蜒,时有车辆驶过,似驶向天际。 时光流逝,太阳渐落,青藏高原众多大山中人迹罕至的一角,几个年轻人正急得焦头烂额。 五人中有三男两女,正围着一辆越野车无可奈何。爆胎事小,要命的是这辆jeep牧马人半侧车身陷入凹坑当中,纵然有千斤顶也失去了作用。 “怎么办?马上要下山了!” “该死,这鬼旮旯没人就算了,连信号也没有。” “别吵了,吵有用吗?” 两名男子破声大骂,另一位外表帅气的男子喝止了他们的抱怨。 “世杰,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车门旁,一打扮时髦的女子出声询问。 王世杰给同伴派了烟,自顾点上一根,琢磨片刻说道:“等吧,虽然是山区,但早晚会有人经过的。” “那今晚咋过?” “五人挤在车里可能会翻车,”王世杰拍拍后备箱,“晚上睡帐篷。” “啊!?” 一名五大三粗的高大汉子扯着嗓门尖叫:“青藏高原可是有狼的,世杰你可别忘啦,后备箱里还有咱刚捉了的狼崽呢。” “我知道,”王世杰不耐烦地说,“要不是为了这头狼崽子,我早坐飞机回去了。你们放心吧,最迟明天早上,我叔叔会派人来接我。” 王世杰扫了一眼兽笼中,受了麻醉而陷入沉睡的狼崽,暗感晦气。 想他堂堂cd大少,怎落得给人运送宠物的苦差,如若那人不是自己叔叔,他绝不会在这次重要的旅行中节外生枝。 好在也算因祸得福,虽然暂时受困,但至少也能与美人共享一夜! 他故作随意,视线瞄向车前那具苗条背影,她黝黑长发、迎风飘飘,与远方景色融为一体,十分悦目。 林壮苗,是王世杰现任女友...的闺蜜。名字乍听似男,真人却貌美如花,如果完美是十分,她至少在八分以上,在cd大学,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系花。 王世杰对林壮苗早就垂涎欲滴,趁着暑假最后一段小一尾巴,他邀请几名同学自驾游行西藏。 五人中,个头高大的东北汉子叫侯宇,另一个来自山东、身形清瘦的叫李石,打扮时髦的女子则是王世杰cd老乡兼女友,叫莫秀秀。 莫秀秀床笫放荡,技术老道,不过正如世俗所说“每一个女神背后都有一个x她x到想吐的男人”,纵使莫秀秀有几分姿色,王世杰吃肉多了也想尝尝素菜,恰好,与莫秀秀同寝的林壮苗进入眼线! 因此,这次自驾游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世杰和两名男伴匆匆拾了些易燃物和柴火,两名女伴则在公路旁边十米开外摆弄帐篷,待篝火燃起时,已经日落西山,黑幕笼罩。 五人围着篝火谈天说地,有鸭脖、零嘴和啤酒,聊得好不乐呵。 唯听远方一声嘹亮的狼嚎幽幽响起,未过多时,狼嚎声忽而四起,又忽而交汇,直至响彻天际。 “听,有、有狼!” “还是好多狼!” 侯宇和李石有些坐立不安,在动物园听到狼嚎和在野外听到狼嚎,这其中的刺激感天差地别。 两大男人尚且如此,更不需去提天生本就胆小的女性,她们面色都吓得有些发白。 王世杰有色胆壮气,倒还有几分镇定,他沉声说道:“别怕!野兽怕火,不会过来的。”话音刚落,忽觉脸上有几分湿意,捻来一看时,天空已经窸窸窣窣下起了小雨,竟叫人觉得几分阴寒。 “嗷呜——” 远处,不,感觉就在后头,蓦然响起狼嚎声! 小雨阴寒,浇得篝火恍惚不定,五人早失了先前的欢笑,神经倍感紧张起来! “你、你们看!” 莫秀秀忽地摇手一指西侧山头,“我好似看到有东西闪过!” “真的假的?莫秀秀你可别吓我!”侯宇尖叫道。 “我、我,可能看错了,可是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莫秀秀支支吾吾正说着,王世杰不耐烦地打断:“别自己吓自己!哪儿会有——” “滴滴答答!” 天空小雨变成大雨珠子,一窜窜往下坠,转瞬浇熄篝火! “操!” “真他娘倒霉。” “先进帐篷避雨,在这感冒可就麻烦大了。” 三人忙跑入帐篷,却发现莫秀秀和王世杰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喂,你们干什么呢?”侯宇喊道:“搞毛啊,你两以为拍戏呢?情深深雨蒙蒙?” 僵局持续片刻,王世杰猛然回神,指着山部东侧吼道:“有、有、有狼!” 同一时间,莫秀秀喊叫齐声传来,她喊道:“有人、有人!” 帐篷内三人尚还蒙圈,王世杰已拉着莫秀秀快步逃回车上,他打开引擎,刹那间,透亮的车灯照耀前方! 便是看见,百米开外围过一群绿色幽光,竟是猛兽夜间反光的眸子! 是狼! 几人倒吸一口冷气! “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啊!”林壮苗提醒一声,携着侯宇、李石二人奔向越野车。 “关门、关门关门!” 方一上车,王世杰就急迫地让三人严锁车门。车门合上后,他一扣按钮,将四门锁死。五人挤在越野车内,剧烈而紧张地喘息,他们透着狭小的车窗,死死盯着外头模糊的世界。 反射青光的眸子已从视线中消失,却又在让人觉得它们此刻就在附近徘徊,那一声声沧桑的狼嚎不停歇地响起,愈来愈近,似要钻破这铁皮铜壁,扎入他们的耳膜! “完了、完了!一定是狼群来寻小狼了!”李石拍打座椅,语无伦次说,“要不,咱们把小狼还给他们?” “你神经啊?换你是狼,你乐意讲和吗!”侯宇吼道:“狼群肯定是饿坏了。世杰,这车子结实吗?” 王世杰一听,即刻定了定神,这辆牧马人是进口高配,大几十万的越野,估计把狼牙给咬崩碎也不会出几个窟窿。 他这才镇定说道:“放心,只要躲在车里,咱们就很安全。” —— “笃笃笃!” 正是这时,车窗蓦然传来敲门声。车内气氛为之一凝,林壮苗寻声扭头一看,左窗外正透着一道黄光,光下映衬一张人脸!!! 鬼、鬼啊! 她正欲扯开嗓子尖叫,那人脸骤地蹙起眉头,“喂,你们把窗摇下,这让我怎么说话啊?” 来者是人? 约莫过了几秒,王世杰摇下前侧车窗一丝缝隙,有雨水溅入、噼里啪啦,外头雨势很大。 他吼道:“兄弟,你是人是鬼啊?” “哈哈哈!” 忽然一阵大笑传来,只是见人影离开车子的侧身,几步走到车灯前,在强光照耀下,众人把他看了个清楚。 这人微眯眼睛,年纪二十上下,身穿宽大冲锋衣、背戴登山包,一副旅人打扮。 他张开双臂,问:“你们看看,我是人是鬼啊?!” 来者是人,而且还是个傻x! “我操!” 王世杰骂了一声,忙摇下车窗,“外头都是狼,你不要命了啊?我给你开门,快进来!!!” “可别,万一这时候狼扑来就完蛋了!” 侯宇一旁的劝阻,令王世杰犹豫了一瞬,而当他打开安全锁,欲将开启车门时,车前倏然闪过一道黑影,扑过那名旅人! 不仅如此,车光所及之处,尽被青原狼覆盖,它们眸中幽冷的青光微微晃动,似为即将展开的杀戮感到喜悦! 死定了! 这一时刻,车内五人直以为年轻旅人已命陨兽口!!! (本书纯属虚构,是另个地球平行世界,内容与灵异探险、武侠敌斗有关,不会牵涉政治和现实人物) 第二章 谈判 死定了! 这一时刻,车内五人直以为年轻旅人已命陨兽口!!! 但想象中戛然而止的惨叫没有出现,甚至连血液也没溅射在车窗。 唯听到外头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忽有人沉声大喝一声“给我滚!” 数道黑影便从车灯前倒射而过,狼群中传出“嗷嗷嗷”,频率又快又高的如犬科动物挨揍后所发出的痛叫声。 “还不滚?” 年轻旅人迈着沉稳步子复又出现,左右手各掐提一只野狼,然而狼群狼多势众,如潮水向他涌来! “找打!” 他大手一抛,手中两头野狼落入狼群,狠狠砸飞几只逼近的野狼,他的双掌再无限制,猛然一跃,竟跳入密密麻麻的狼群之中。 世上还有这种找死之人? 恐怕这作死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申请吉尼斯纪录妥妥上榜,而且绝对无人能破! 但下一刻,叫人目瞪舌挢的一幕出现! 年轻旅人左踢右打,击飞一头头野狼,无一匹不是半个牛犊大小,却无一匹不是带着痛嚎被射入高空。他如入无人之境,一时似古时征远大将,大杀四方!!! 他打着打着,忽地高声大笑,唱诵起罕有人知的诗歌: “为了祖先自由的理想 藏身于荒凉的山岗 为了生活 躲过无数猎人的枪!” 他唱着唱着,又变得低落: “遥望灯红酒绿的楼房 那是狗住的地方...” 当与二十年华不相符的沧桑诗歌停下,车灯前已经看不见旅人的身影,唯有黑幕中不时传来的狼嚎,证明附近还有活物。 车内五人静静待了半晌,好似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惊悚影片。 又或是,悬疑影片?! 盏茶功夫,旅人又从灯光尽头迎面走来,竟然完好无损,身后几米跟着一票黑压压的狼群,却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没有一头敢再朝他张牙咧嘴! 尼玛,这是功夫片!!! 王世杰揉擦肿了眼睛,他确认自己没瞎。 “笃笃笃。” 车外,旅人背过刺目的车灯,他坐在车前,敲响了发动机上的铁皮。 “你们捉了一只小狼,放了。” 王世杰瞪大眼睛,扣了扣耳朵,以为没听清。 “赶紧把小狼给我放了!” 旅人徒地加重了语气,王世杰看到他一爪掐入铁皮之中,竟然捏扁了车身! “放放放!”王世杰忙喊道:“在后备箱...可,我不敢下去。” 旅人便是走到车后,王世杰即刻打开后备箱。 旅人探手一抓,提走了兽笼......车后一时传来浅浅低语。 王世杰坐在驾驶位,透过左后视镜,恰好看见那旅人竟你一言、我一语地与一头好生庞大的巨狼交谈。 假如光线能再明亮一些,王世杰会看见他自认为的交谈,实际是一人一狼实力的对抗! 年轻旅人两手揪着狼头,一转抱入腋下,下沉马步。狼头硕大如斗,踢踏两条前腿拼死挣扎,但被那人的手臂捆得牢实,它竟无法挣脱。 人兽角力片刻,巨狼渐窒息无力,周边群狼涌来时,旅人忽然松开臂弯,与它和谈。 这不是老友间的交谈,而是一次展示力量后的谈判。 可惜光线昏暗不足,王世杰先入为主,自以为看到自以为的可怖画面。 我操! 是恐怖片啊!!! 王世杰一时惊骇到无以复加,直至旅人似有所感,朝己方方向往来,他瞥过头去佯装未见,心脏有瞬息停跳,却顾不得下一刻要突出胸膛的心跳,脚底下忙踩油门。 “喂,事情还没完就想走?” 旅人再度重现窗前,王世杰面色苍白几分,他擦擦额前密集汗珠,笑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狼崽死了。” “怎、怎么可能!” “我想知道,是谁干的?” “不是我!我对天发誓,我只是给它打了一阵麻醉剂,绝对没有伤害过它。” “你撒谎!” 王世杰看见旅人平静的眸子出现了一丝波澜,他下意识觉得不妙,猛听到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 “咔擦咔擦——”车窗玻璃被击得粉碎,王世杰回过神时,已经被揪出车外。 “小狼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一颗巨大的狼头蓦然从黑暗中探出半个脑袋,硕大的狼眼直直盯在王世杰身上,他登时吓到变音尖叫:“真的不是我啊,不是我!” 这一时刻,王世杰畏惧到了忘记去解释前因后果,他不过是负责运送罢了。 “嗷呜。” “嗯?还真不是你。我这就把他们赶下来。” 旅人朝巨狼点点头,一爪抓在车门,奋力一撕,便将铁皮车门甩到十数米开外。 “原来是你呀。” 旅人目光扫过林壮苗,未有停顿,他忽一出手,从她脸颊探过,林壮苗身后的侯宇竟然被他擒了出来! 侯宇被甩在地上,还不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只皮靴已踏在背上,如有千斤。 “小狼与你无冤无仇,你们抓了就算了,可你为什么还要杀它?” “我、我没有杀它,我碰都没碰过它一下......是、是王世杰干的,如果不是王世杰偏要给他叔叔送这狼崽,我们根本不会遇上这事儿!” “侯宇,你别他妈血口喷人!” “你闭嘴。” 旅人朝侯宇冷笑两声,“侯宇是吧?你可知道,气味是改变不了的,小狼的身上有你气味。” 侯宇面色变了再变,旅人又说:“在你的手上,还沾染着小狼的气味,你才是凶手!” 证据确凿,侯宇前后矛盾再也无力辩驳。初闻狼嚎声时,他的确有借尿遁,偷偷打开后备箱将小狼掐死。 “是我杀的,又怎样?我还不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侯宇又徒生勇气,仰脖吼道:“如果当时小狼清醒过来,它一声呼号,我们全都要死!我是为了大家着想才这么做的.....” 真是令人恶心欲呕的说辞...可这就是人性。 旅人摇摇头站起身来。如果不是碰巧自己出现,侯宇会拉着他的四名朋友为其陪葬。 “你要走?你想去哪?...你别走!我杀得不过是一头狼罢了,你、我都是人,你可千万要帮帮我!” “滚!” 侯宇挨了一脚,撞在轮胎上晕死过去。 旅人蹙眉看着被他抓过的裤脚,想到这条裤子还是不要算了。 “嗷呜——” 狼群又焦躁起来,一头头目露青光,缓步靠近。 诶,罢了、罢了! 就用一朵雪莲换这一车人命吧...... 旅人拦住了头狼,于暗中发出窃窃私语。 不知过了多久,旅人返回车旁,在他猎猎风衣之下,温暖的怀中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给我滚后边。” 旅人驱赶开王世杰,他双臂当枕头一靠,不过片刻就在驾驶座上睡着。 剩余清醒四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时,狼群已经退去...... 第三章 野狗 凌晨三点过半,后驾位正酣睡的王世杰被人唤醒。 王世杰起床气还不及发作,看清来人便熄了声,见那人勾勾指头打着手势,他“哦”了一声,开门下车。 ... ... 林壮苗听闻响动,悠悠醒转,窗外有冷风吹进,不知何时夜雨已经停歇。 “哐当!” 车身突然剧烈摇晃一阵,停稳时,四个车轮已经回归于公路。 谁在修车? 林壮苗往无玻璃遮挡的窗外看去,只见王世杰正架起千斤顶换着轮胎。 “你,到后边睡去。” 她一回头,见副驾座位上的莫秀秀被那陌生的旅人唤醒。 这一时刻,林壮苗思绪急转,启口问:“这是要出发了吗?” “啊,”那人应了一声,抬头看着漆黑的天色说,“时间不早了。” “我可以代劳驾驶!” 林壮苗补充说:“王世杰有失眠症,不睡够精神不足,他开车太危险了。” 稀里糊涂被赶到后座的莫秀秀侧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你跟我说过,”林壮苗应付一句,又问向旅人,“让我开吧,我开车很稳不会出事故。” “你上来。” 旅人朝林壮苗勾勾手,她不由愣了一愣。 那真是一双十指白净修长、异常好看的手! 她按捺心中兴奋和忐忑,换坐到驾驶位,不时用余光瞄向右侧那人的手掌。 三五分钟后,王世杰换好备胎回来,见状有些吃惊,陌生的旅人命自己到后驾坐去,让林壮苗开车,颐指气使的模样好像他才是这车的主人! 越野车终归还是上路。 林壮苗驶车重回国道,她看了一眼后视镜,王世杰带着郁闷沉沉入睡,一旁是抱着他的莫秀秀,最右侧是打着喊的李石,至于后备箱,躺着死活不知的侯宇。 眼下,清醒的人,只有自己和他! 林壮苗这才认真打量了他一眼。 这男人脸颊线条棱角分明,有一对笔直入鬓的浓眉,鼻子高挺、嘴巴时刻抿着。 双眸,炯炯有神。 “好好开车。”旅人说道。 “啊!啊好。” 林壮苗似做了亏心事,忙拧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再多一秒。 二人无话,余光中,林壮苗看见他正一遍遍轻轻抚摸怀中的狼崽,可惜那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正常人会像他这样吗? 林壮苗有些害怕,可是好奇心却更重了几分。 许是沉寂的氛围熬人,她再也忍耐不住,出声问说:“请问,我们要开去哪里?你看,马上到岔口,我不知该选哪条国道。” “去那曲。” “你去哪儿干嘛呀?” 旅人笑回:“帮你们收拾烂摊子。” 他笑起来也如常人那般和蔼,好似也没有那么可怕。 林壮苗壮起胆子又问:“我们的烂摊子?能说说吗?” 旅人沉吟一下,“小狼死了,雪狼要你们偿命,不过我劝住了它,愿用一朵雪莲让小狼复活。” “小狼还能复活吗?!”林壮苗惊呼。 “不能。” “那、那你不是骗它吗?” 旅人摇了摇头,盯着林壮苗看了一眼,笑说:“你的心地很善良。” 林壮苗头一次受人这么夸赞,短短几个音节却胜过曾听过的无数万千华丽的辞藻,她脸颊蓦然涌起几丝羞红。 林壮苗羞赧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觉得人死能复生吗?” 不料他却是反问,林壮苗摇摇头。 “人死固然无法复活,但却能转世,就好像西藏喇叭,他们的活佛就能转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小狼也能转世?” “彼岸雪莲能留住亡魂,我用莲花扫了小狼七七四十九下,你看,这花都枯萎了。” 旅人把莲花凑到面前,这是一朵绝艳的花,带着一股迫人冰寒,却不见枯萎之意。 “很漂亮的花,没看出它哪里枯萎了,”林壮苗眸子在眼眶中转了一转,“你能把它送我吗?” 头一次问人要花,她有些紧张。 “不行,”旅人又是摇头,“我还要用它寻小狼的转世。” 越听越玄乎了! 可这一晚,不就很玄乎奇妙吗?! “所以你是要去那曲找小狼吗?能找到吗?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你问题太多了!” 林壮苗小声道了一句“抱歉”,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李青虎。” 李青虎?林壮苗默念一声,看不出这风度翩翩的男子会有这般彪悍的名字。 “李青虎你好,我叫林壮苗。” “啊,林小姐,你的话太多了。” 李青虎扭头看向窗外,他应付的态度让林壮苗恨得牙痒痒,从未受过男性冷漠而养成的高傲和自尊亦是备受打击。林壮苗冷哼一声撇过头,全神贯注在公路上。 单方打起的冷战却是不会持续太久,当无人说话时,李青虎会沉默得像是一罐闷瓶子。 五分钟后,林壮苗没好气地开口问道:“李青虎,你把这些事告诉我,可以吗?” “你问,我就答,有什么不可以。” “不怕我以为你是神经病吗?” 李青虎不由裂开嘴笑了笑,“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你我不过是互相人生中的一名过客,你全当听一个故事,很快就忘记了。” “过客吗...”林壮苗终于陷入于沉默。 车子一路向北,驶过约有三四个小时,天色亮起。这时,行程仅仅刚过半,李青虎在当雄县的郊区下了车。 他抖了抖冲锋衣,背起厚重的登山包,迈开长腿,行走在这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原公路! 天圆地方,云朵似近在眼前,周边空阔,为大山环绕。李青虎离开了公路,向人迹罕至的地方寻去。 “诶,李青虎,等等我!” 忽闻背后有人叫喊,李青虎回头一看,林壮苗亦是背着一副登山包朝自己跑来。 “你来干嘛?”李青虎浓眉蹙起,遥望远方,已经不见越野车的影子。 “我想看看小狼转世。”其实林壮苗更想说,她不愿仅做一名过客。 “大山很危险,你回去。”李青虎神色严肃,说话带着命令的口吻。 “哼,他们早走了。况且天地大道,各走一边,你再有本事,也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你——” 他终归是说不出狠话,而且让一个女孩行走在这荒野小路,只怕出事都无人知。 李青虎妥协说:“那你跟好我,大山里的野狗有很多。” “谁要跟你走?!”林壮苗口头上虽说得不屑一顾,身体却很实诚,跟得亦步亦趋。 二人在荒野走了许久,攀过重重山岗,经过稀落人家,又重回于空阔公路,这里时而有车辆往来,甚至不乏有结伴成团的骑行队伍。 李青虎会向骑行的人打招呼,认个方位,也会向同他一样步行旅游的人讨口水喝,甚至当看到匍匐在地,虔诚朝拜的藏人,他会高声喊两句:“扎西秀、扎西秀——” 扎西秀意为吉祥如意,可仍有人会投来不悦的目光,他便大笑几声,不以为杵。 林壮苗见李青虎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好似对高原生活很熟悉,好奇心更浓上几分,却见他忽然扯开嗓子,唱着译来得藏歌: “黑色的大地是我用身体量过来的, 白色的云彩是我用手指数过来的, 陡峭的山崖我像爬梯子一样攀上, 平坦的草原我像读经书一样掀过。” 黑色大地、白色云彩、陡峭悬崖、平坦草原! 青藏高原的瑰丽景色不就囊括在这十六字里头吗?! 这个男人,真是让人费解。 “旺旺旺!” “啊,有野狗!” 林壮苗方才注意,李青虎的歌吼声竟引来了一片野狗,不知它们是何时开始出现,又是何时开始跟随,泱泱一片跟在身后,竟然有好几十头! 青藏高原的野狗不同于中华田园犬,它们有一定领域意识,因此也意味着具有攻击性。 但李青虎是连狼群都敢肉搏的男人! 他不惊不慌,拔腿朝一座山岗奔去。 此处靠近纳木错风景区,攀登直上山岗,能远眺到数十里开外的西藏第二大湖泊——纳木错,蒙古语为“腾格里”海,即“天湖”之意。 “喂,你等等我!” 林壮苗见李青虎爬远,急忙喊道。 李青虎却不管不问,他折开了方向,带着紧随在后的野狗离开。 “李青虎,你混蛋!!!” 林壮苗娇嗔一声,高原缺氧还进行大量的运动,她体力早有些不支。 “嗷呜、嗷呜!” 正当林壮苗停下歇息时,她眼尖发现在脚下不远处,正有一头可怜的小野狗! 它的身躯很小,却很执着,一路紧追而来。 “小狗狗,你怎么也跟来了?!” 林壮苗踱步下山,来到小野狗身边。这真是只可怜的狗,又瘦又小,部分区域还脱落毛发。 “你是不是看李青虎太可恶,也想咬他两口啊?”林壮苗说着,忽然如银铃般笑了两声,她掏出食物,喂去几块饼干。 “只有这些哦,你可不能嫌弃。” 小野狗吃完饼干,它不会摇尾巴示好,可林壮苗看见它眼睛里充满着畏惧,但又充满了期盼,让她有些不忍直视。 “小狗狗快回去吧,我该走了,不然就跟丢了。” 林壮苗折身再攀山岗,走了一阵,她猛一转身,小野狗吊在后头。见自己停下,它便直接趴倒在山石上,吐出舌头喘息。 这一瞬间,林壮苗明白了小狗想要什么,它寻求的是一个主人、一个依靠。 她也才明白,为什么它的眼睛会充满畏惧的同时,却又充满期盼。 是害怕被拒绝吧...可自己也没办法为它做些什么,总不能带一只野狗回家养吧。 “它归我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林壮苗寻声一看,李青虎从远处走了过来,看他背后空无一物,想来是把野狗群甩开了。 “你还知道回来找我啊?我差点以为被你抛弃了!” “别说得像闺中怨妇似的,我可没对你做什么。” 李青虎走得近了,他弯腰一抄,把小野狗抱在怀中,用脸蛋和它碰了碰,丝毫不嫌脏。 “它就是你说的小狼转世吗?”林壮苗问道。 “啊,是的。” 李青虎掏出怀中一朵莲花,朝林壮苗递去,他说:“你看这花,开得多艳!” “没看出来。” “你不是说想要吗?送你了。” 也不管林壮苗愿不愿意,李青虎已经塞到她的手中。 第四章 回忆 “冈拉梅朵”,藏语中意指雪莲花,为国家保护的三级濒危物种,但比之彼岸雪莲,不足称道。 彼岸雪莲,三百年开花,从不结果,一生只开十二朵花瓣。 它的恋人是萧瑟的寒风,花瓣舞落处即会生根发芽。待到下一个三百年,再度开花,周而复始。 世上有几条生命能有三百年的时光去候花开? 故彼岸雪莲花极为弥足珍贵,每逢花开,必有强大生灵在旁守候,李青虎是冒着生命危险将其摘下。 这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既有能留住死灵亡魂的彼岸雪莲,也有能通人意的雪狼,在皑皑雪山之上,更是不乏智慧卓绝的精怪和万古长存的生命。 这片人世间最后一片净土上,魑魅魍魉,数不清也。 自李青虎14岁入藏,在高原生活将近有五年时光,期间不仅大长眼界,实力更是与日剧增。 直至一年前,李青虎彻底突破练气境,练就一双堪比百炼精兵的铁指,初涉真元,一举击溃死敌大脚雪人,并侥幸从鬼门关处夺得彼岸雪莲。 彼时正值2013年的寒冬,大雪封山,只等到来年春季冰雪稍融,李青虎这才功成身退下了山。 在冈底斯山上又待了数月,李青虎伤势痊愈。直至三日前,他告别寺庙的苦行僧,收拾衣物踏上返乡之路。 李青虎不分昼夜赶路,两日内一连横跨两道百里长的山脊,不想刚一重回人世文明,就撞见遇难的王世杰等人。 出于侠道心肠,李青虎顺手将几名大学生救下,怎知其中一人心肠歹毒,竟掐死了尚未睁眼的雪狼崽。 雪狼头领怒不可歇,欲用五条人命为狼崽陪葬,李青虎只好承诺用彼岸雪莲滞留雪狼崽的魂魄,为其择尸转生,待其茁壮后带回。 巧言打发雪狼之后,李青虎忧心忡忡,他四处寻觅死尸,只盼小狼机敏些,能自己借尸转生,好少些曲折。 怎料冥冥中自有天意,彼岸雪莲引来一群贪婪的野狗,在他驱赶之后,怀中枯萎雪莲再度盛开,他即刻调头寻觅,竟哑然发现小狼亡魂转生于一头小野狗身上! 出于感谢,李青虎将失去精魄的一朵雪莲花摘下并赠与林壮苗。此花虽失去极大的效用,但时刻佩戴在身,仍能安人魂魄、活络血气,如若合水服下,则能延年益寿、驻颜十年。 与林壮苗交代了彼岸雪莲的用法之后,李青虎在纳木错风景区与她分别。 风景区有信号,纵然几年不曾下山的李青虎也是清楚,此外这儿亦有不少旅客,以林壮苗的机灵劲,想来联系上几名同伴并不困难。 纳木错湖畔,碧水卷浪拍岸的“莎莎”声响,是李青虎无声的告别。 趁着林壮苗解手的时间,李青虎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终归不过是一名旅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去为林壮苗的人生记忆添上一笔神秘之外,或许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当她膝下儿女成双时,偶有灵动,还能向子女一提神秘往事。 却早已忘却那事中人的模样。 李青虎自感运气不坏。寻得小狼,更是搭上了前往那曲县的顺风车,路途中,他琢磨起归家之事,想起数年不见的故人,心中急迫险些按捺不住。 下午五时,日头正烈,李青虎赶上了经由青藏铁路、开往石头庄的列车,直到坐在下卧铺的床边,李青虎才一时失神。 青藏高原的五年时光如窗外的风景徐徐倒掠而过,这是一段孤寂、孤独的旅程,退着退着,洁白窗面上倒影着的年轻面孔,渐渐变成一个嘴边尚还是绒毛的少年。 将时间拨回2009年,那个时候,李青虎才13岁。 —— —— 2009年,十月二十二日,天气阴寒,北方大陆为雾霾笼罩 河北石头庄机场出现一个戴着墨镜、打扮时髦,年龄约在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叫李青虎,这一次贸然离家从xg市来到内陆,是为了找在河北仓州为医的叔父。 目的有且只有一个——习武、报仇! 河北仓州素有“武术之乡”之称,李青虎的大伯更是个中好手,更是兼修中医,尤善养生。 李青虎在学校挨了揍之后,怨气难平,老早就知大伯是个武术高手便动了心思,是故不经父亲允许,自个用平日积攒的零花买了机票,当天抵达石头庄。 从机场搭乘的士抵达高铁站,登上在xg市看不见的长条列车,随后再经过三小时漫长的等待,直到下了高铁,李青虎又拦住一架的士,风尘土土赶往大伯家。 “邦邦邦!” 晚间九点过半,仓州市郊区一处村落亮起万家灯火,其中一户人家听得外来的敲门声,男主人打开了古朴的大门。 屋外头,是个大半夜还戴着墨镜的赶时髦小伙。 屋内头,男主人一袭青袍,步履稳健、双眼炯炯有神。 “大伯!” “小虎?” 二人互相看了半会,总算才相认出来! 李腾山倍感吃惊地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这侄儿不该在xg读书?怎地突然跑到这来? 他正寻思间,李青虎亦是打量完毕,只见李腾山虽穿着宽松的衣式,但却生得身姿高大魁梧,一双大手又黑又厚、十指粗长,内行一看就知是个武把式! “小虎,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是不是家中出了事儿?” “是,却也不是。” 李腾山心纠了起来,“人小鬼大,有屁快放!” 李青虎素来吃软不吃硬,唯独李腾山除外。 受李腾山虎目一瞪,李青虎心尖儿拔凉,不敢再卖关子赶忙说道:“大伯,我在学校给人揍了,你说说,这事儿不大吗?!” “呵呵。” 李腾山轻笑一声,摇头说:“不大,我倒是看你逃校不读书,免不得回去后你老爹会赏赐一顿板子。” “我不怕!” 李青虎扬起脑袋,说:“儿子给人打了,他当爹的也不光彩,要真怪谁,也就怪他不肯教我功夫!” 李腾山面部柔和了一些,他探出手抚摸了李青虎的小脑袋,“你这小子啊,你爹是疼你爱你,不想让你受苦罢了,习武是很辛苦的。” “我不管,学校的人都知道我爹开武馆,儿子却只有三脚猫的功夫。那几个学西洋拳击的扑街,天天变着法子捉弄我,我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做人要有容人之量,况且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很平常嘛。” 李腾山说着,完全是平常大人劝和不劝打的态度。 “哼,没想到大伯你居然也这么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李青虎一副认真的神态说着大人话,令李腾山不觉生气,反倒暗觉滑稽好笑。 “呵呵,”他忍俊不禁,止不住轻笑两声。 李青虎当即不悦说道:“大伯!我容得了他们欺负我,却容不得他们说家传的指功是垃圾、是糟粕!我硬生生和他们干了一架,不想那李佑乾卑鄙无耻,打我不过,就让两跟班按住我,还用鞋碾踩我的手指。” 李腾山蹙起眉头,低喝了一声:“不中用,人家按你、踩你,你不会用牙咬吗?你不会用脚踢吗?” 他一沉声发话,便似一头低吼的老虎,李青虎为之噤若寒蝉,收起了平日懒散的作风。 “罢了,我也不多说你,那是你爹的事儿。” 李腾山说了两句猛地想起什么,改了话题,问:“你手指伤着了吗?” “大伯,你看!”李青虎抬起双手。 李腾山接过一看,李青虎的手纤细而洁长,十指宛如枯瘦的筷竹,从他的审美角度而言,这不是一双男人的手,倒是时下风行韩流的明星所特有的和女人一般柔滑的手。 他忽地一顿,只是见李青虎的十指关节至少有七处出现淤青,眸中顿时闪过怒气! 这种伤,如果处理不好,到了中晚年恐怕会引起顽疾痛病,纵是小孩间的打闹,也是过了火。 虽看李青虎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想必当时的痛苦非他一言带过的那么简单。 十指,毕竟连心! “也罢,你这几天暂时在我这住下,我给你开几服药,先把手伤养好,虽然你不可以习武,但是手指头毕竟是咱们李家吃饭的工具,可不能让你在以后落得残疾,给咱家丢人。” 他说完,点了点李青虎的鼻子,呼喊来自家女人好好招待侄子,便关上门屋,朝踏步朝药堂迈去。 说来也怪,他明明步伐迟缓,却不过数步便消失在纵长的廊道间。 第五章 石锁 一个半小时后,李青虎泡着伯父熬出的黏糊药膏,只觉十指发热得厉害,直呼难受。 李腾山却只管粘好狗皮膏药,嘱咐不敷个把钟头,休想取下,李青虎还想商量,被大伯一瞪立即收了声儿。 “热则活血、药入化瘀,你不想十指废喽就给我好好敷着,我现在给你爹打个电话,让他放心。”他说完,扭头离开房门。 “大伯,我敷着这东西,没法睡觉啊。” “悠着点儿,睡不着就甭睡。” 李青虎砸吧砸吧嘴,大伯已经消失于门外,他只好把到口的话咽回腹中。 也不知道,大伯肯不肯教我功夫...据说大伯的指力比老爹还强上一层,五指提百斤物是轻而易举,甚至能用二指倒立,而中指练就臻境,一指头能在人体上戳出一窟窿。 一窟窿,啧啧,这牛皮吹得是有些大了! 李青虎挠挠头,也记不得这话是谁与他说来,却不想双手敷着膏药,这一挠头,热乎的药膏顺着下势就流到头发上,一股刺鼻药味同时涌入了鼻腔。 “大爷的!” 他骂了一声,寻得纸巾擦了擦,药味依旧难散,于是顾不得多待,数步冲出房门,寻思找个地方洗洗。 出了房屋,外头敞亮,屋外头没有天花板,只见上空月明星稀,如水月光洒落庭院。 原来李腾山居住的老宅,结构上类似于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只不过这所老宅占地较大,呈现“目”字形,也即是俗称的三进院落,同时却又有些许特殊! 李青虎从厢房走出,面前庭院很宽敞,能有个上百平米,在正房前载种着两颗比房屋还要高出许多的松木,树干异常粗大,其中一株甚至能容五人合抱。 “奇怪...” 李青虎虽长于香港,却生于仓州,年少时曾在仓州待了几年,直到七岁时才离开,对于一些内陆的风俗传统,他亦有了解。 一般而言,院落不栽松、柏、杨树,因为这些乔木生命力顽强,多生于坟头,故不讨喜。 又有民谚说“桑松柏梨槐,不进府王宅”,说的就是庭院种树的禁忌。 但眼下,院内栽种两株松木,倒是和传统不符。 李青虎虽觉奇怪,却不会深究,毕竟少年心性,很快将之遗忘。 他转眼再一瞧,另一侧靠近游廊的空地,有着一片沙池。 池上竖立着一个巨大的沙袋,旁边更是有几道高低不一的单杠,地上还有一些沉重的石锁,而边上的墙壁则摆靠着一排排长枪。 看来这处地就是大伯的习武场了! 李青虎兴致勃勃地跑去踢了几脚沙袋,任他动用助跑外加全身劲道,也撼动不得沙袋分毫,这由厚厚牛皮绑起的沙袋比他个头还高,比他的肩还宽! “哎呦,这沙袋恐怕比我老爸练得还沉,该不会里头绑着铁杆子吧,否则怎会屹立不倒?” 李青虎嘀咕一声,兴致缺失地走开,他去玩石锁,每一个都死沉死沉根本抬不得,去碰长枪,手敷着药膏,也耍不得。 没劲! “对了,洗头!”李青虎忽地才回想起正事,他赶忙朝厕所方向走去,不想眼睛余光却被某物吸引住。 那是正对着巨大松木的一个石锁,它已经非常陈旧,锁面上有点点斑纹,亦是不再光滑,坑坑洼洼遍布许多小洞,与其说是石锁,李青虎更觉得这像是个老物件、老古董。 “这玩意不过巴掌大,放在这儿,能练功?” 李青虎纳闷地抓起石锁,稍微用力一拎,右手二指便将石锁拎至空中。 这太轻了,怕还不到二两重! 那石锁忽地发出“咯咯吱吱”地声响,宛若老人边磨牙边扯着嗓门发出的低沉笑声,李青虎吓得一跳,还未回神,那锁簧徒然与锁头、锁尾脱离,整个石锁坠入地下。 “哐当”一阵重响,石锁压塌砖面,入地三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远处骤地传来李腾山的嗓音,李青虎吓得原地弹起。他暗道糟糕,自知闯了祸,洗头的事不敢再想,赶忙冲回屋中。 这一夜,李青虎没等来预料中李腾山的训斥,他好似走到庭院就止住脚步,后半夜再没出现,李青虎估计是他被老爹的电话缠住,暗道侥幸! 在床上用被子蒙头等了半响不见来人,他渐渐放宽心,忽地一阵困意袭来,李青虎闭目沉沉睡去...... —— ——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平原之上,纠纠雄关卡住邪恶入侵。 一群身形似虎、敏捷如豹,头生四耳、面长六目的怪物正如潮水涌来,兽潮中有一头体型超然的妖兽竟能比大象还要再大上三分!! 雄关上的军士严阵以待,一缕阳光忽破开阴云照下,映照那守城的将领似身批着金甲,神采奕奕,如天神下凡! “杀!” 兽潮撞击雄关,守军奋力抗杀,双方如河流入海口般泾渭分明。正斗得难解难分之时,那狮头大妖兽突然一头撞塌城墙,无数军士摔落死伤。 正值此刻,一道人影从空扑落与妖兽厮杀,战到白热化时,他竟弃了刀枪,用十指捅穿大妖的脑袋! 轰隆——伴随大妖尸体的倒塌,占据上风的怪物纷纷从墙上退去,慌乱逃窜,将士们驱马追杀,一路不知留下多少具尸体,只是见流血漂橹、死尸遍地 ...... 那画面忽而一转 一个年纪四十上下、身高八尺、生得豹头环眼的男子出现了面前。 “此乃《指功》秘籍,含练气、真元、返臻三篇,及《普及泰然》心法一篇,你若能练则练,练不成便交与我的后人,如若有一天,有人练至臻境,可让他来彼岸寻我......” —— 李青虎猛然睁开眼睛,最后一幕他看见那男子身处的彼岸,是无数恶鬼哀嚎厮杀的世界,受此一吓,徒然惊醒再无困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远处骤地传来李腾山的嗓音,李青虎僵在原地,这一幕好似似曾相识。 奇怪,记得我明明是逃回房内睡觉,大伯一夜未来训我,怎地一睁眼,竟回到这里?莫非我这还是在梦里? 李青虎暗道奇怪,他忽察觉手里有异样,低头一看,手中抓握的石簧内中竟是空心,里头露出一卷羊皮纸,舒展起来竟比自己的个头还高! 羊皮纸的开篇,是几行精小的繁体楷字,为首两个字眼隐隐能认出是“指功”二字。 该篇分三卷,暗合人体气、元、丹田三境,除了全篇共有整整六百字歌诀之外,每一卷俱都画有五幅到十副不等的练功图,或是有关于人体经脉走势、或是与人对打、或是自我训练,甚有为了锤炼自我,于湍急的瀑布泉水下打坐。 练功图的内容虽有不同,却大体与武艺和修炼有关,不一而足。 待看遍功法三篇,又有泰然心法一篇,内容相对枯燥单调,说着晦涩难懂的话语,但细细深思,却又觉得另含一层深意。 如是看罢《指功》,李青虎突觉一阵目眩神晕,待他捂着脑袋不住叫喊时,一双大手扶住了他! 第六章 指攻 李青虎看遍《指功》及其心法,忽觉目眩神晕,大脑疼得似如裂开,待他捂住脑袋叫喊时,一手双手从旁扶住了他。 李腾山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虎、小虎,你没事吧?终于醒了,你可差点吓死我了!” “我?我这是——” 李青虎悠悠醒转,定睛一看,床榻前侧坐的大伯正一副忧心神色。 “大伯,我怎么了?” “你这臭小子,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就是做了几个奇怪的梦。” 李青虎尚还有些恍惚,他望了眼窗外,天色灰暗。 一问时间,此刻竟然不过凌晨四点。 李腾山蹙起眉头,问:“慢着,你刚说做了几个梦,都梦见什么了?” “梦见好多些凶残的怪物和士兵厮杀,一个身穿金甲的将军很威风。还有、还有一个相貌比你还凶恶的男人。” 李青山脸色一黑,沉着脸说:“没了?” “...我看见那男人好似还传授了一部秘籍,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他没注意到李腾山脸色渐聚起凝重,忽“哦”了一声说,“我想起来了,那秘籍叫做《指功》!” “啪嗒”一声。 李腾山手握的茶杯摔落在了地上。 “大伯,你咋了?大伯?!” 李青虎连续呼唤几声,李腾山才回过神,只是他的面色没由来的变得有些诡异。 “那秘籍你看了?看了!可还记得内容?” “...什么!?”李腾山声调骤升八度,几近吼道:“你都忘了?你、你、你气死我也!” “真想不起来了嘛!” 李青虎低眉垂目试着努力回想秘籍上的内容,却倒是忘得差不多了,毕竟这只是梦而已。 怎知李腾山捶胸顿足,大骂“败家子啊,你个败家子儿”一副很是懊恼的模样。 李腾山素来沉着冷静,讲究修养,李青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一时惊骇得不敢出声。 半响过后,李腾山骂累停了下来,李青虎这才敢出声问:“大伯,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 三魂七魄都惊出来了一魂三魄,是个人当然都浑浑噩噩! 李腾山瞪去一眼,却未把这话点破,他说: “昨儿打雷,差点没把你这兔崽子劈着,好在偏了些,但也让你受了惊吓,以至于昏了过去。” “可是,我明明记得我是搬了一具石锁来着——” “石锁,什么石锁?你记错了。” 李腾山把被子给李青虎盖上,“你再歇息一会,大伯还有事忙。”说罢,匆匆出了屋子。 稍微几句安抚了李青虎,又紧接几步冲出了厢房,李腾山来到空阔的庭院,此刻天色灰蒙蒙亮。 沙池旁的地砖上,正嵌着一具石锁,因为入地三尺,是故一看就知其非常沉重。 “槐爷、槐爷!”李腾山神经兮兮地小声唤了几句。 “哗啦啦——” 庭院内无风自起,不知从何处传出了声响。 “您真的存在啊!我还以为您已经....啊,小虎的魂魄我看了,已经归位,就是分魂后记忆有些混淆,没大碍。什么,您说要让他习武?可是崂山那牛鼻老道曾给他算过命的... 好吧,我晓得了,再过半时辰,我就拉他出来考校。” “哗啦啦......” 风流停歇,李腾山不再自言自语,他咬牙看了看地上的石锁,这玩意莫看老旧且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却重达三百三十三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小兔崽子,一来就给我捣乱,算了,还是得赶紧把这事先办了。” 李腾山思考片刻后,动手把石锁从地中取了出来,费了力气藏到隐秘处。待他走回时,被石锁砸出的坑洞已经被沙池完全覆盖,看不着一丝痕迹。 “您别催我,我歇息一阵再去唤他...誒!现在就去。” 李腾山刚回到庭院又开始自顾自语起来,他喘着粗气踱步走到厢房,却停在门口,此刻心绪颇为复杂,任是李腾山见多识广,也没料到这天的夜晚会如此“精彩”! 让时间往回倒几个小时 —— 李腾山听到庭院内传来沉闷的声响,急忙赶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 奇怪的是,平日只需十步就能走完的廊道,他迈出二十余步却连门缝都看不着,知是内中出了状况,虽心中焦急却只能在垂花门外等待。 再过得半盏茶时间,静谧的夜空骤然电闪雷鸣! “轰隆!” 一道惊雷撕破长空,击入自家庭院之内,他顾不得等待,迈步冲去,果是冲出了阻碍进入二院。 只见那正房前栽种的两株松木正燃着烈焰,烧焦的枯枝伴随“咔擦咔擦”的声响从空中坠落,庭院西南角的沙池旁躺着一人,正是自己的侄儿——李青虎! 李腾山冲去把李青虎抱起,却发现他脚下坠着老祖宗留下的石锁,陷地三尺。此外,石簧与石锁脱离,在李青山左手握着内中空心的石簧,右手竟掐着一卷羊皮纸!!! 李腾山心跳如擂鼓,下意识想打开羊皮纸看个究竟,不料手指刚一触碰,羊皮纸骤然碎裂,化为飞灰! 他当即一愕,一时不知所措,还未回神,徒然感觉一股气息从李青虎的脑袋冲出,往夜空钻去。 却是受惊后被吓飞了的魂魄! 但这魂魄非开天眼不可见,李腾山虽有所感,但并不知详情。 便是这时,忽有风流刮来,将那一魂三魄吹入屋内。 李腾山正暗觉糟糕时,脑海中蓦然传来十几年不曾出现的声音! 他大吃一惊,这才晓得李青虎惊了魂! 按照声音的指示,李腾山把李青虎抱回厢房,并在屋外等到雄鸡报晓,即是凌晨三时过半,这才急不可耐地入门唤醒李青虎...... 思绪回转,李腾山在厢房前犹豫片刻,终还是“笃笃”两声敲响房门。 “小虎,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李青虎卷着被子眯着眼,实则他也未睡着,听得大伯呼唤,内心怀揣忐忑迈出门去。 彼时尚且年幼的李青虎并不知道,这一步踏去,将开启另一个世界。 第七章 闻鸡 “小虎出来,我有些话与你说。” 屋外传来李腾山的声音,李青虎翻身下床,心中忐忑。 三五分钟后... “什么?大伯你同意教我习武了?” 李青虎怎么也料想不到,大伯没把自己臭骂,反而口音一转,竟然同意教自己习武,一时喜出望外! 不过大伯随后提出的考校也令他蹙起了眉头。 李腾山说:“练武之人,讲究根骨,能达到什么成就,与根骨的好坏有很大关系。咱们所练的功夫又区别于南拳北腿,重点在指头。 偏生你十指纤细得像个娘们,已经落得下乘,倘若你无法完成我的考校,按照祖上收徒的门规,纵使我是你的大伯,也是万万不能破戒收你的。” 李青虎立即不悦说:“什么娘们的手,我会证明我自己的。大伯,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做?!” “好说!” 李腾山指着沙池上的单杠,说: “看到那单杠了吗?按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做五十个引体向上,属于根骨下乘,做一百个,根骨中乘,做一百五十个,上乘。倘若你连下乘也不达标,那便算是考校失败。” “大伯,你该不会是骗我吧?”李青虎张大了嘴巴说,“一、二十个,我尚且还能一试,这五十甚至上百个引体向上,我怎可能做得来嘛。” “我不是你爹、你妈,给我收了你的孩子气。” 李腾山训斥了一声,又说道:“练武本就是不进则退的艰苦之事,你连试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习武?我看你也不是这块料,还是回屋歇着,赶明儿我送你回xg。” 李青虎被训得面红耳赤,但他竟头一次和大伯唱起了反调:“哼,大伯你少看不起人了,五十个是吧?我做两百个给你看!” “呵呵,”李腾山顿时冷笑,“小屁孩儿不知天高地厚,我像你这个年纪,撑死也就做到一百个,且还是身体打下扎实的基础,就你这小身板,我看二十个都悬!” 何止二十个都悬,李青虎攀住单杠,快速连续地做了六七个引体之后,节奏就慢了下来,待到第十一个时,手臂实在无力,十指脱离了铁杠。 “瞧,我说了吧,小虎你就不是习武的材料,还是好好回去读书——” “吵死了!” 李青虎突然一嗓子吼得李腾山一愣,他年幼的脸庞亦是滑落下泪水。 “大伯你只说了做五十个就可入门,却没说一次性就得做满五十个,只要我能完成你的要求,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你和我爸一样,都不肯教我武功?” 李青虎一边擦拭眼角泪水,一边异常刚毅地说:“不管如何,我是一定要学功夫的,就算你们不教我,这世界这么大,我总归是能找到师傅......” 李腾山面色由恼怒转为平静,许是被李青虎的执着打动,他说:“既然你这么想学功夫,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在三个小时之内,做到你所说的话,我就教你武功。” “你没骗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李青虎破涕为笑,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不用三个小时,只要一个小时,我就能做它二百个引体向上!” 李腾山皱起眉头,不悦说:“做人不能好高骛远,更不能爱吹牛皮,你连做十个都吃力,却想在一个小时内坐满两百个,我怕你过会儿就会横肌纹溶解,送去医院治疗。” “大伯你这是狗眼看人低...不不不,我是说,你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这是不对的。只要你不限制给我,一小时后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在吹牛!” “哈哈,好笑!”李腾山再度冷笑说,“就给你一小时,我倒要看看你这牛皮是如何吹破的!” 一小时之后,李腾山才发觉自己被那鬼精鬼精的侄儿下了套! 准确说来,李青山用时五十三分钟完成两百个引体向上,但里头水分足足占了八成,他竟然是借助弹跳的助力完成最废力气的引体动作,最后反倒是要抬起下巴高过铁杠废力不少。 但即便如此,剩余一百九十个引体做完,李青虎也是累得不轻,两条手臂似都失去了知觉。 “不算、不算!”李腾山懊恼道。 “啥?!” 李青虎看到大伯挥手反悔,顿时不干了。 “大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你个小兔崽子,你难道就遵守诺言了吗?你那蹦蹦跳跳的弄,能叫引体向上?真要这样做的话,我分分钟做个千八百个。” “大伯你要和我比吗?我可是个小孩儿!而且咱有言在先,你不限制我,而我只要在一小时之内完成要求,你就要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套路、套路!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奈何城里人都追到村里头了!!! “懒得和你一个毛孩子计较,丢人!”李腾山说着,有些气急败坏。 “大伯你耍赖,大骗子,大骗子!” 李青山不依不饶地喊:“你到底教不教我?” “不教、不教!” 李腾山不耐挥手,正要赶走小无赖李青虎,却忽而愣住,庭院内的风流拂过二人的面庞。 半响后,李青虎看到大伯面色变得复杂,登时不敢再闹。 只听李腾山语调一折,竟讪讪说道:“既然你诚心想学武功,我这里的确可以教你一招半式。诶诶诶!先别急着高兴,我是有要求的。” 李青虎绷紧笑容,“大伯,你说。” “关于你的考校,就、就勉强算过关,”李腾山咬牙蹦出了一句,“但习武之路自古就是磨炼自身的道路,每一步都要走得踏实,一步一脚印,不可投机取巧、不可贪懒惧苦,像你刚才的做法,以后绝对不可再用!” “青虎明白了!” 李青虎赶忙点头,他也知道自己是取巧过了关,这却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真要规规矩矩做引体向上,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获得入门资格。 “我看你就没听进去!” 李腾山看见侄儿滴溜溜转动的黑眼珠子,不知还在打什么主意,便是用折扇点了下他的鼻头。 “哎呦!” 明明不过是轻轻一点,李青虎却似被大力推了一记,一头栽倒在地。 “呵呵,”李腾山依旧冷笑,“你的下盘非常不稳,倘若让你练扎马步,你又耍滑头,下次我再用扇子点你,你一样还是会倒下。” “不可能!” 李青虎从地上爬起了,执拗说:“只要肯教我功夫,下一次一定不会被你推到!” “先别说得那么早,我可还没说收你为徒。” 李腾山“啪”地撑开折扇,潇洒地摇了摇,大冷天却也不觉寒冷,他说: “出于你的表现,我暂时记你为青狼门的记名弟子,并会训练你一个月,如果这段时间你坚持不住,那么好走不送,如果你坚持下来,那么就要中规中矩地再进行一次考校,如若过了关,你才算入门。” 入门派的规矩真多啊,不管是xg还是内陆! 李青虎所处的世界,正是信息大爆炸的网络时代,全球超过百分之八十人好武! 尤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代武打天王布鲁斯.李推动了全球的武术传播和发展,引发了习武热潮,导致现在各门各派的收徒门槛都很高。 却没料到,自家青狼门的收徒要求,好似比全球一线门派还要更高出一些! 他咋舌说:“也就是说,一个月后,我至少要一次做五十个引体向上?” “没错,也没得商量,”李腾山摇摇折扇说,“咱们青狼派最重指头功夫,练习引体,是为了锻炼臂力和指力,这也是最基础的条件,你要觉得做不到,还是趁早打包回家,免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哼哼,笑话,”李青虎笑着长辈的模样哼笑两声,“不就一个月嘛,来!” 李腾山脑袋直冒黑线,“臭小子,这一个月有你好受的,你最好不要哭喊着找你爹...好了,现在没你啥事了,回去歇着吧,我会给你安排训练的。” 几句赶走李青虎,李腾山在原地静待了几分钟后,开始自言自语说道:“槐爷、槐爷,您还在吗?” “这孩子明明不是块练武的料,您为何还要破例收他入门呢?什么,他会让我刮目相看!呵呵,不是我说,槐爷,您这话说得可就有些不着调了。唉,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您千万别生气,就依您的法子办,但一个月后他要通不过考校,我一定会让他爹管好他,让他好好读书......” 待在厢房里的李青虎摇摇头,也不知大伯在嘀咕什么呢。 还有,那两株老松木,好端端地怎就遭雷劈了,也不知死没死...哎呦,他忽觉手疼得厉害,卧床打算赶紧补一觉为妙。 李青虎倒头入睡,他既有倦意又隐有憧憬,想着一睡醒觉就能拜师学艺,就兴奋不已!...... 这一觉,李青虎却睡了个昏天黑地。 待悠悠醒转时,他听到屋外头嘹亮的鸡鸣声。 第八章 起舞 “笃笃” 房门前,李腾山敲门两记,把李青虎叫了出来。 此时不过凌晨三点过半,天色黑得发亮。 李青虎来到庭院,精神尚还有些恍惚,他隐约意识到这一觉应该是睡了很久。 怪异的是腹中却不觉饥饿,受伤的十指亦是恢复如常,他暗觉惊奇,却是不知,他一觉足足睡过了一个昼夜,全身无论是身体还是魂魄都恢复到最佳状态。 如今是第三天的凌晨,也即是十月二十四号! 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又近了一步,温度似乎更低了。 李腾山这时递来一碗热水,李青山接过仰头喝完,腔内发苦后有回甘,腹中渐流过一道热流。 李腾山有些肉疼地收回茶杯,正儿八经地说: “正所谓闻鸡起舞,古代报国志士听鸡啼就起来舞剑,咱们习武之人,也要做到这一点。小虎你从未有系统地练过基础,但这一个月,我还是会严格要求、训练你。你最好不要抱有侥幸的心理,如果受不了苦,我还是那句话,好走不送。” 李腾山一丝不苟的神色让李青虎意识到这就是训练的开始。 李腾山继续说道:“既然要打基础,就少不得要从头做起。万事行为先,欲练功夫,必是先练好双腿,能动能跑,锻炼体魄。头一天,我会带你跑十公里,只此一次,你要记住路线。” 这十公里的长跑,仅仅是为了热身,李腾山带着个头不过他肩高的侄儿跑过了向南的山丘,一去一回,差不多便是十公里。 待李青虎气喘吁吁地返回村内,天色灰蒙蒙亮,做餐饮的人家开始燃起灶火,烟囱往外直冒出白烟。 李腾山早在小店内歇息多时,他悠哉地泡着茶,李青虎还来不及生气,李腾山吆喝来了一碗米粉,香味飘入鼻中,令他胃内馋虫“吱吱”叫出了声。 “看什么看,这是我的,你的在后头呢。” 李青虎瞪去一眼,后方有一个老大娘端着面迎了上来,“砰”地一声,她把面置在桌上,二话不说拧身离开,好似自个欠了她千百块钱没还一般。 “这家做米粉餐饮的老板是对从湘南来的公婆,他们做的津市牛肉还算正宗,味辣肉大、片儿薄,米粉柔嫩,你每天训练,消耗很大,所以第一餐不仅要吃饱,更要吃好。” 李青虎听完瞅瞅手捧的大腕,米粉四两,腌制的牛肉略显焦黑,几乎铺盖住白色米粉,汤角上洒着葱花和鲜红的辣椒,相得益彰,边上还加了一个七八成熟的煎蛋,清香诱人,一时令他食指大动,二话不说开吃了起来。 不过两三分钟,伯侄俩风卷残云干掉碗中食物,舔得算是干干净净,可恨的是大伯李腾山居然比自己还多加了一个煎蛋,李青虎为此愤懑不平! 对于侄子的不满,李腾山的解释是多不受补,完全不是因为一颗野鸡子市价8毛,煎后卖价一块五的原因! 但李青虎早从老爹那听闻过大伯一毛不拨、铁公鸡的称号,信他才怪! “这牛肉粉味道不错,比港内许多老字号茶楼搞得好吃多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老板娘怎么黑着一副脸,像是死了丈夫一样,要不是我头一次来,还以为欠了她的钱。”李青虎吃饱后,擦擦嘴巴说。 “誒,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李腾山淡淡说:“他们也是对苦命人儿,在湖南老家还有个孤寡老人要照顾,可惜的是有个七岁的儿子在咱这地失踪。他们苦寻了几年,始终不得,为此愁白了头发,以前老板娘是最爱笑的。” “这...” 李青虎讪讪说不出话来,他挠挠头,为先前的话感到些许羞愧。 李腾山说:“出门在外,要有礼貌,不要因为别人对你冷漠,就觉得他们可憎,也许是他们隐藏着自己的不幸,在为生活劳计。” “小虎明白了,”李青虎点点头说。 李腾山欣慰看他一眼,李青虎虽然顽固不易管教,却胜在有同情心,而同情心,是一个武者、强者应当具备的品质。 吃罢了早餐,李青虎随着大伯返回老宅。 要说这宅子,却也有好些历史,据传是很早前,老祖宗传下的宅院,虽然当时打地主分土地的时候,曾经分给了外人,但没过几年,还是给要了回来。 宅门很老旧,是两扇浅黑发红的乌木门,门两边贴着老旧的掉了色的对联。 左联:今日天之骄子! 右联:明日国家栋梁! 横批:真是人才! 卧槽! 李青虎东张西望,见乡间小路无人,这才一溜烟窜入门中。 实在无脸见人呐! 来到沙池边,李腾山已经站着等待,他练武时向来不喜言笑,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别人。 十公里的长跑,不过是热身,李青虎早有心理准备,但接下来的训练量大得足以让他绝望! 从吃完早餐按五点半开始起算,到六点整开始训练,期间会有半小时左右的消化时间,到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扎马步。 这一扎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要说以前,李青虎听人说起一炷香时,他还会对其所指的概念感到模糊,但现在他可知道得不要太清楚! 一炷香大体接近三十分钟,若问为什么? 因为他屁股底下就放着一具香炉,香灰中插着三支线香,稍有不慎,就有菊部开花的风险。 但扎马步几乎是所有传统武术和门派的根基,可以说是必须训练的基础。 俗话说力从根来,根在哪?根在大地,而连着地的是腿,是故腿力相当重要。 打人时下盘要稳,打不过人,至少也要能做到逃得掉。彼时,功夫才主要放在手上。 各门派的马步大同小异,主要目的一是练腿力,二是练内功。 李青虎初涉门径,自然只能从基础的腿力开始练习。便是双脚外开与肩膀同宽,后微蹲,肩胛部肌肉向外周拉伸,双手朝前平举,不许耸肩,站好小腿,不过半盏茶,他已是双腿颤颤、细汗遍布。 每每这时,李腾山总会出声训斥,他来去总是那么一两句:“受不了苦,打包回家”,亦或是“赶明儿坐上去镇里的二路汽车,好走不送”。 李青虎偏生有股执拗,越说不行,他咬碎牙也要做到,愣是在长跑十公里之后坚持完扎马。 眼看臀下的热浪退去,那细香终于烧到根儿,扎马的痛苦就要熬过,李腾山忽地抛来一根麻绳,让自己不用再扎马,而是跳绳。李青虎不敢违抗,他不及歇息,拾起绳子跳了起来。 要说这跳绳,早些年前李腾山习武的时候,还没有这一项,而到了近代,通过科学和对近代格斗的研究,他发现跳绳不失于一种极有效率的锻炼体魄的方式。 一来跳绳锻炼小腿肌肉,不会过分使用大腿,二来跳绳需要整个手脚结合,既考验平衡感,又能加强对于自身身体的综合协调性,很是实用,比许多传统的办法有效得多。 是以,李青虎这一操起绳,就是一千起跳,待到结束,已经汗如雨下。 “小伙子,体力不行啊!” 李腾山不忘嘲讽几句,随后让李青虎歇息十来分钟,便开始教他基础的拳法。 最简单实用的拳法,不外乎冲拳,或许冲拳的叫法有些难懂,这里可以用散打的直拳来理解,唯一不同的是两种拳法气势不同。 冲拳讲究沉重、致命一击,散打直拳则是快准狠,连续击打,以刺多取胜。 李青虎暂时还无法理解内中的含义,只知学虎画猫。李腾山教他怎么出拳,就怎么出拳,按他的说法,打得多了,就领悟了。 挥拳朝空,力发肩,传于腰,李青虎在一声声大喝声中,渐渐去感受自己拳头的力量,以及身体的力量。 待三百冲拳打完,紧跟着做二十个指卧撑,李腾山每数一次都会略停顿一两秒,维持卧撑的姿势简直让李青虎十指疼得欲生欲死! 练完拳,复练腿,练完腿,复练拳,更替间隙穿插力量训练和跳跃训练,习武的过程就是这么无味枯燥。 直到厅房传来伯母喊吃饭的天籁之音,李青虎才发现日升于顶,已近晌午。 下午三点一过,李腾山踩着点叫醒李青山,揪着他来到庭院开始操练,仍然没教武打套路,而是循着先辈传下来的方式,一点点锤炼李青虎的身体,磨炼他的秉性。 直到下午六点,训练结束,李青山扒完晚饭,回屋倒头就睡。 饭桌上,李腾山不免被爱人嗔了两句,他看着侄儿的背影充耳不闻,眼中藏着心疼。 他自知这种训练量对于一个未经训练的男孩来说,无疑是非常巨大的,甚至是超负荷的,但对于青狼派而言,这种选拔条件却又是必须的。 每一次在训练中累积的痛苦,都是自身蜕化的过程,那对身躯折磨、对意志力的考验,是每名武者必须经历的过程。 好在李青虎足够坚毅,他挺过了第一天的训练。 另一头。 李青虎一觉入睡,只觉浑身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痛,肌肤下的肌肉组织酸胀无比,纵然经过大伯用药酒擦拭揉捏,也缓解不了,好在睡眠却能让他暂时忘记疼痛,并且迅速得到回复。 这一夜,李青虎好似做了一个梦,梦什么,却记得不清。唯独三点过半,一声鸡鸣在屋外头响起,他徒然睁开眼睛,穿衣系鞋,自顾朝庭院走去。 “你这小子!” 李腾山还未及敲门,李青虎已经打开屋走了出来,他暗自惊奇,发觉到这小子的适应性和敏感有些超常。 “开练吧!”李青虎喝完大伯递来的热水说道。 第九章 鬼影 2009年十一月二日。 自从李青虎离开家,已是第十天,李腾海被爱人叨唠得不行,想到毕竟是自己儿子,还是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他却未料到,这臭小子不仅被大哥暂时记为门派的记名弟子,而且还经受住了严酷的训练,当问他想不想家的时候,竟敢“滴”的一声挂断自己的电话! 这浑小子,就该让他好好吃苦! 李腾海口中虽这么说,心中还是挂念,想到那铁公鸡大哥万一不舍得花钱,没让儿子吃好该怎么办?于是又是打了一笔钱过去,这数目自然是万元起步,那一头的李腾山是照单全收。 —— 李青虎目前已能适应训练强度,十天前让他跑断半条命的漫长山路,如今咬咬牙也就跑完,扎马、跳绳、俯卧撑更是练得有模有样,小胳膊上隐隐有了肌肉的轮廓。 另一方面,最近的伙食也有所增善,伯母每顿都会买回富含蛋白质的鸡胸肉、牛肉,做成美味佳肴,每餐俱都是二荤二素,外加新鲜水果两斤,恐怕花销不小。 此外,就连去粉店唆粉,大伯这铁公鸡都允许自己多添一张煎蛋,让那浓滑的蛋香能多在嘴里逗留几秒,可谓人生无憾! 殊不知这事儿要让李腾海得知,保不准要吐出二两血来。 前两日,十月三十一号那晚,李腾山有事外出了去,临行前叮嘱李青虎切不可松懈训练,待回来后会教授拳脚功夫,李青虎自是喜不自禁。 这不,翌日大早,李青虎照常闻鸡觉醒,外出晨跑。 十公里便是二十里地,翻过山头,隐约能望见山脚下的另一处村庄。 李青虎已非吴下阿蒙,恰好这两日大伯不在,他索性给自己增加了长跑路程,顺道去那村庄看上一看。 此时天色尚黑,按他的经验,再过一小时东方才会泛起一丝鱼肚白,彼时接近六点十五分,因为冬至的缘故,昼短夜长,晨曦破晓还会更晚些。 跑在乡间陌生小路,两侧是幽深阴暗的稀松树林,万籁俱寂,甚至没有勤鸟捕虫,唯有不时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以及几声虫鸣,证明林间还有活物。 李青虎对黑暗笼罩的世界却是不惧,他自幼就不懂内中潜藏的恐怖。 也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李青虎大步迈前,毫无提防,一丝也察觉不到,林内正有东西注视着他,不怀好意。 “桀桀桀桀......” “是谁?” 林内蓦然传出诡异声响勾住了李青虎的注意,他停下脚步朝林子看去,然而内中昏黑,除了黑影瞳瞳,其它什么也看不清。 “明明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难道是我幻觉了?” 李青虎暗自惊疑,在他头顶上的一支树梢徒然活了过来,枯瘦的枝干长满倒勾尖刺,凌空一晃一凝,蓄势就要刺向他的后脑勺! “鬼、鬼啊!”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李青虎耳边徒然响起一阵尖叫,他猛地朝前一看,那坡前正站着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男孩,二人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相互观望。 稍过片刻后,男孩身后又追来两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你跑太快了,虎哥!” “大虎哥,你刚才喊什么呢?” 两名男孩向大虎问道。 大虎指着不远处的李青虎说:“你俩看见了吗?那边站着的是个人,还是鬼啊?” “虎哥,你别吓我啊!” 一旁男孩怯怯地说:“山里头的怪事没这么巧给咱们遇上了吧?” 另一个男孩说:“听俺爹说,山里有会上岸的水鬼,专门吃小孩儿,他该不会是死去的孩童的冤魂吧!” “不、不会吧,”大虎被两名同伴说得有些毛骨悚然。 诚然近来镇上闹的怪事,引发的波澜已经传入村庄,连他们都被父母连连告诫,外出务必结伴小心。 “喂,你们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李青虎隔空喊道:“什么人呀鬼呀的,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男子汉大丈夫李青虎是也!” “李青虎?” 大虎三人一愣,旋即恍然,原是摆了一道乌龙,自己吓自己。 “大虎哥,这人谁啊?一大早不仅把咱吓了一跳,还一副很嘚瑟的模样!” “还敢叫李青虎,虎哥,他是在侮辱你!” 两名男孩对李青虎指指点点地说道。 “好家伙,”孟大虎回过味来,怒意横生,“李青虎这狗屁名字我没听过,但敢装神弄鬼吓我,你还是第一个!” 李青虎瞪起眼睛吼道:“你说什么?” 孟大虎揉了揉拳头,边朝李青虎走去,边说道:“还青虎?!你也不十里八乡打听打听,大榕村只有一只虎,就是我孟大虎!就你这熊样也敢取虎字?我看你就是皮痒痒,欠揍!” 他说罢,便朝李青虎扑来,虽然年纪尚幼,但踏步前冲、转腰出拳,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既快又利索,李青虎还未及躲闪,那拳头化作的黑影已当头打在鼻梁,登时一股酸涩疼痛从鼻部蔓延! “哎呦,还真的是个人,亏我留了三分力气!” 孟大虎朝后撤了一步,摆着拳架,喝令道:“虽然从没有在村子里见过你,但小子你要知道一山不容二虎!有我王大虎,就你没李青虎,你现在跟我道个歉,我今日就饶了你!” 李青虎凭白无故遭人打了一拳,已是憋屈,再听王大虎让自己道歉,顿时火冒三丈,便是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攥紧了拳头! “你是选择找打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孟大虎猛又冲了上来,他自幼练得是家传的八极拳,从八岁起练,至今已有五年,在大荣村内打遍同龄人无敌手,哪怕是比孟大虎年长两三岁的青壮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八极拳属于短打拳,动作刚猛,硬打硬开,正对孟大虎的性子,他说打就打,如小坦克冲来,对着李青虎的面部就是一记崩拳! 只见孟大虎小臂划过一道弧线,崩紧的拳头砸在李青虎格挡的胳膊上,打得他一个踉跄! “哈!” 孟大虎见状顺势沉肩一撞,一肩头撞入李青虎胸膛! 正所谓上打云掠点提,中打挨戳挤靠,孟大虎这一肩靠得有几分火候,撞开了李青虎的中门! “看锤!” 李青虎露出中门,那要害暴露于人前,就好像象棋中对阵的将军失了身侧左右的两个护卫,已是岌岌可危。 但在这要命点,李青虎的脑袋却还是一片浆糊,下一刻,余光扫到孟大虎提掌扇来,他潜意识刚觉要糟,便是“啪”地一记耳光子打在脸上。 李青虎还不及体会疼痛,耳畔轰然一声炸响,被嗡鸣声充斥。 一个掌锤把李青虎锤翻在地,孟大虎停下了动作,眼前这人比他设想中的还要弱上许多,“简直是不堪一击!”他不屑地说道。“大虎哥就厉害!” “连三招都走不过去,垃圾!” 一旁两个男孩齐声嘲讽:“油头粉面看着就似个娘娘腔,掩着头,该不会是哭了吧!” “哈哈哈,真是个娘们!” 三人耻笑声却并未传入李青虎耳中,相反,在双耳失聪、大脑恍惚的这一刻,他猛地回想起梦中之所见! 指功: “十指为攻,气从丹出,抓树撕皮、抓人成洞!” 一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凶煞男子再度浮现眼前,他的大手布满一层厚厚老茧,朝前一抓,竟在坚韧的树身上留下一道深有数寸的抓痕。 “十指磨成锋,肉指变铁叉!” 他爪风凌厉,出招极快,转瞬抓出数十下,那粗壮的树干如被斧头不断削砍,竟硬生被掏空中部,漏出一人头大小的窟窿。 男子如疯魔般大吼一声,两手探入窟窿分别朝左右发力,将大树从中撕裂! “哈哈哈!” 他练功有成,仰天大笑,忽在这时有几名仇人寻来,与他厮杀。 那三人手提明晃晃的长刀,欺身赴来,男子毫无惧色,迎刃而上,他那双指头似乎已练成铁指,竟能空手接白刃! 死、死死! 他每每出招,俱都是近身的短攻,舒展十指如毒蛇出洞,二指戳瞎人的双眼,二指锁碎人的喉轮,二指捏爆人的二指捏爆人的臯(音同睾,防和谐)丸。 灵动如蛇、攀握如龙、出势如虎、擒咬如狼! “练气境大成,我的肉指已磨成铁叉!淬炼钢刀一挫即断,唯有百练精兵才能伤我!你们几个杂鱼,凭什么杀我?哈哈哈——” “还有人!?” 他蓦然止住笑声,调转目光朝自己望来。 李青虎见他目光杀意凌然,吓得浑身发颤,差点没尿裤子。 “去死!” 那人忽地飞身一扑,探指抓来!!! ... 第十章 歌诀 “别、别杀我!” 李青虎大喊一声,从恍惚中挣脱,耳边朗朗回响一句口诀,经久不绝。 孟大虎三人一呆,旋即捧腹大笑,待到李青虎反应过来那男子不过是自己的幻觉时,那笑声方方止住。 孟大虎揉了揉眼角笑出的眼泪,“杀人犯法,我孟大虎是不干的,而且你这种孬货,我不屑杀你!” “孬种,滚吧!” “娘娘腔别拦着我们晨练。虎哥,别再磨蹭,否则师傅一会该骂了。” 孟大虎想起正事,“糟糕,在这小子身上浪费了些时间,待过要给阿姐追上,肯定没好果子吃。”他说罢,欲舍开李青虎,往下跑去。 “慢着!” 这时,李青虎从地上爬起,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你还想挨揍?” 孟大虎蹙眉说:“都说好狗不挡道,你连狗都不如,快点滚!” “你找死!” 李青虎大喝一声,竟反扑向孟大虎,他终归是抓了一个时间差,趁孟大虎不察,一拳打了出去! 孟大虎未料到手下败将还敢主动出击,反应慢了一拍,但得益于肌肉记忆,见李青虎挥拳打来,他毫不犹豫将脑袋一缩,躲了开去。 【敌退我进莫轻心,得理饶人必挨拳】! 脑海中忽传唱出《指攻》六百字歌诀,李青虎下意识遵循教诲,得势不饶人,踏着步子一脚朝孟大虎踹去。 【下盘未稳莫出脚,上盘守中护要害】! 歌诀再传,李青虎心尖一跳,却见这一脚非但没踹中,反倒被孟大虎揪住了脚踝。 “是你自讨苦吃,看打!” 孟大虎揪住李青虎右腿,知他此刻必然下盘不稳,便是踏上前一小步,晃他重心,同时右脚欺上要去绊他的支撑腿! 【敌抓我腿心莫慌,贴身抓脸击太阳】! 李青虎如得高师在旁教导,偏生这指点速度极快,如万千思绪于一瞬之间从大脑流过,理解速度竟跟得上孟大虎的出招! “看打!” “莫慌莫慌,贴身抓脸!” 孟大虎心中轻敌,未朝李青虎的面部虚晃一招,而是踏前欲绊他的左腿,怎知李青虎徒然变招,一跃贴上身来,令自己失了出腿空间,还不及出手,李青虎一爪子已经挠来,抓得脸孔火辣辣地疼! “你这小子!” 孟大虎心头火起,正欲扯出半个身位出拳打他,猛然听到一声“击太阳”,脑袋骤然一震,竟是太阳穴被李青虎用大拇指的指关节重重地扣了一记! 太阳穴在耳廓前面,前额两侧,一直以来都是武术拳谱中列为要害部位的“死穴”,李青虎这一扣纵然因为力量过小,使得伤害有限,却也打得孟大虎眼冒金星! 【打蛇撵棍上,必求一击毙命,上打戳目,中打锁喉,下打踢裆】! 打蛇不打死,毒蛇反身卷棍上,吐出獠牙反噬,是以必求招招直击要害,不给敌人一丝反击的破绽! 李青虎可谓是一个合格的学生,趁孟大虎眩晕的一瞬,二指先戳他双眼,拇指和食指锁他喉咙,撩裆腿一踢,正中要害! 无奈他虽有诡力相助,却没有足够高的眼力劲,戳眼戳在了眼皮,锁喉锁在锁骨,俱都造不成过大伤害,唯独那撩裆腿又快又准,“duang”地一声扫在孟大虎的下档! 这男人论要害,裆部必是其一,一旦受到打击,带来的生理疼痛往往会超过忍耐力的极限! 孟大虎下档受李青虎狠狠一踢,面色大变,他痛呼一声跪倒在了地,只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啊啊啊——”孟大虎捂着下档,喉咙传出无力的呻吟。 李青虎惊骇回神,生怕打坏了孟大虎,一时有几分慌乱。 “好你个李青虎!” 一旁看戏的二人见战局急转直下,孟大虎扛不住阴招被打倒,顿时又急又怒! “卑鄙!” “无耻!” 两个男孩朝李青虎冲了过来,一人率先揪住他的头发,挥起小手打了一拳! 【敌抓我发莫心慌,抓腕折肘打敌翻】 李青虎脸上挨了一拳,怒火上涌,歌诀复又出现,他便是五指掐住这人揪发的右手,上前一个反肘正中其人下颚。 那下颚连通着三叉神经,一遭击打,小脑晃荡,会在瞬间丧失掉平衡能力,是故李青虎这一肘力道不大,但依旧把这男孩击倒。 “看不出来,你还藏了一点本事!” 另有一人动作稍慢一步,见李青虎动作十分利索,显然也会点武把式,不敢再轻视,恰好又身处李青虎身后,便是一拳朝李青虎的后脑捣来。 “砰”地一声,这拳打得李青虎很是不轻,满眼冒起金星,差点没让他歇过气去。 小脑受击,李青虎难控平衡,但他大脑却仍旧清醒,自幼生来的一股执拗不允许自己倒下,他竟然一口咬破舌根,令疼痛激醒自己。 “臭小子,再吃我一招!” 那行动谨慎的男孩再度从后头摸来,他伸臂拦过李青虎的喉部,欲发力将他勒住。 【敌在身后锁我喉,扣臂挺臀反身摔】! 李青虎大喊一声,口中牙齿沾满鲜血,一道道青筋布满额头,他猛地扣住后方人的手臂,臀部再朝后一拱,撞敌重心,浑身力量发于腰,传于十指,竟将其抡至空中,后又重重摔落于地面。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落下,战局结束。 李青虎左右四顾,发现再无敌手,唯独地上躺着的人不断发出“吱吱呀呀”的痛叫,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干翻了三人! 这是我干的? 我怎么这么厉害?! 他木讷看双手,仍自不敢相信十指间能迸发出这般巨大的力量! 对了,还有那歌诀,又是怎么回事? 李青虎转念又想到那如般凶煞的男人,这歌诀莫非和他有关? “王八蛋,你、你死定了!” 忽地一声喝骂惊醒李青虎,回身一看,原是孟大虎撑着腿从地上站起,他望来的目光充满了怒火,如要把自己焚烧。 李青虎蹙眉瞪他,心中欲战却又不愿战。 欲战是因为想试试自己的能耐;不愿战,一是因为使阴招暗自羞愧,二是担心把人打坏,三则是因为各种思绪杂念扰乱心神。 【欲战不战心自乱,走为上策为良计】! 【武功自是杀人技,不出手则已,出则必雄狮搏兔,亦用全力】! 歌诀复又涌现,循循教导李青虎。 武功自古就是用于杀人,戳目、锁喉、掏裆、打后脑无所不用其极,只求最高效杀人、最低效自损,何谓阴招? 假设躺在地上的是自己,早已经输得一塌糊涂,受人羞辱唾骂却连还嘴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瞬,李青虎斩断烦忧,有了决断:一山不容二虎,这山头只能容得了我李青虎! “姓孟的,今日我就暂且饶你一命,你如果心有不甘,尽可寻我!” 他摆下一句场面话,也不报地址,拧身就跑。偏生这些时日严经训练,腿力充沛有劲,迈步狂奔,让孟大虎在后头吃灰尘。 “王八犊子,你有种别走!” 孟大虎连追数步,眼见李青虎的背影缩小到二十米开外,自知当前状态追他不上,恨得咬紧牙关! “看他跑的方向,是去槐山的,应该是大槐村的人!”孟大虎望着李青虎消失的方向,心中有谱。 这世上总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待回去重整旗鼓、养精蓄锐一番,再寻上门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十一章 传承 仓州素有“武术之乡”之称,千百年来精英荟萃、豪侠云集,习武、尚武的民风浓厚,更兼彪悍、好斗。 人与人之间、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发生的矛盾往往不是摆事实讲道理,而是用拳头大小和强硬程度来解决。 这种现象维持千年,直到改革开放,九年义务教育普及之后才渐有改善,这却是题外话,暂且不提。 却说孟大虎追李青虎不得,愤懑折身回走,就要叫上三五个身手矫健的伙伴去槐村寻仇,想是那大槐村也有不少习武的好手,怕是一人去了落不得好。 “要不,把俺大姐也叫上?” 他自顾寻思,却见正面迎来一人,当即吓得面无血色。 “孟大虎!” “大、大姐。” 一身穿轻装红衣练功服的女子款步跑来,她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矫健、体态匀称,面貌俊俏、五官生得十分水灵。 常说大山里的花总是亮艳,都市内人工培植的花朵无法与之相比,这女子就属于那种令人眼前一亮的山茶! “你又敢偷懒,看我不打你!” 女子掐住孟大虎的耳朵,方才发觉他受了伤势,蹙眉一问,弄清来龙去脉。 “大姐你可千万要给我报仇啊!” 孟大虎愤懑不平,自然把李青虎描述得面目可憎,倒对自己先动手的事情只字不提。 “呵呵,”女子笑靥如花地说,“要怪就怪你学艺不精,真给咱门派丢人,不过...” 她话音一转,眼神蓦然阴冷下来,“不过这人手段卑鄙下流,若给我遇上,非打断他一截骨头,让他去医院待三两月好好反省不可。” 孟大虎一听这话,就知大姐动了真怒,报仇事儿算是成了七分,就差找着那厮! “二胖和小桩呢,我怎没看到他两人?合着你被打,他俩跑了?!” 女子叉腰四顾,孟大虎见她来者不善,忙解释说:“姐,他俩也被打趴了,应该在后头,你咋没看见他们?” “是吗?...可能是怕我看见他们那熊样吧,多半是绕道回家了。” 女子说:“走,咱回家逮他们去,再唤上两人,姐给你出这口恶气。” 孟大虎感动得一塌糊涂,这真是亲姐啊! 说到这孟家八极门在大榕村却也了得,近年来出了对练武上颇有天赋的姐弟。 长女名为孟小凤,次子名为孟大虎,俱都根骨绝佳,颇受当代门派掌门器重,每日以酷训操练,寄托厚望。 孟小凤今年二八芳龄,练武已近十年,每日晨练长跑都会晚三位师弟半小时,一旦追上,就会赠与一顿毒打,明为激励实为惩戒,自实行以来,殊有成效,岂料今日突生变故...... 十一月二号这天,北方大地仍旧阴沉,乌云惨布,只恨不得即刻下场大雨,洗刷出原本的蔚蓝。 清晨不过六点,李青虎狼狈奔回老宅,他顾不得填饱饥肠辘辘的胃部。此时此刻,他只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指功、指攻? 难道梦已成真?! 他思索中推开大门走入宅院,想起这个点伯母尚在酣睡,于是放低声响,缓步来到庭院。 庭院中,两株松木已成枯木焦枝,脊背亦是不再挺直,树干脱离的层层树皮犹如鱼类身上细密的鳞片。 大伯说是前段时间突兀降下的雷劈让它遭了罪,但还存有生机,劝自己不要难过。 如今想来,这不过是大伯安慰的说辞罢了,眼下两株松木垂垂老矣,如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怕是活不过多时。 他心存悲怜,无事时便会去枯树旁说话,为它们鼓舞打气:“一定要坚强活下来,瞅瞅我,这么艰苦的训练都坚持完成,你们也一定能熬得过去。” 树不会说话,却能听人说话,李青虎诉说自己对家的思念,亦有对训练的埋怨,更有对收获的喜悦。 他毫不保留地坦露心声,每每这时,心中总会获得平静。 毕竟连老树都为生存下去而努力,自己受到的皮肉之苦、恋家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总是在碰到困难和挫折前,如此告诫自己。 “树啊,树啊,我又来了!” 李青虎踱步来到树下,他抚摸着有些扎手的树皮,柔声说:“今天我来得早了些,但我可没有偷懒哦!” “看到我脸上的伤了吗?那招恨的家伙说一山不容二虎,容不得我李青虎,于是我就和他打了一架!” “莎莎莎——” 徒然来得狂风,让树身摇晃一阵。 “哈哈,你别生气,我还没说完呢。” 李青虎笑着眯起了眼睛,说: “我本是被那家伙痛扁了一顿,可不知为何脑袋挨了一拳后,眼前突然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我看见他练功大成,十指粗长,硬比刀枪,三个来寻仇的仇人都被他用铁指挫断了刀剑,接着又过了几招,三人便被铁指戳中要害,变成尸体......” “那男人杀人如麻,真的好可怖,他甚至发现了我在窥探,还想把我也一块杀掉。” 李青虎擦了擦额头前的冷汗,恐惧记忆犹新。 “好在这是一场幻觉,他一扑来,我就吓醒了!” 不知何时,狂风停息,唯有李青虎犹自不察,依旧在絮叨说道: “后来的事情就更怪了,我清醒之后,耳边忽地出现一首歌诀,叫‘【怂人不怂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一想也是,大不了再挨一顿揍,有能耐把我干死,我是绝对不会做无卵子的怂货的。” “却没想到,之后的打斗,一直有歌诀在脑海中重现,如有神助,那三人通通被我打趴在地,嘻嘻!...就是手段有些卑劣,我不想再斗,就跑了回来。” 述说凌晨之事,自带几分荒诞,李青虎后知后觉,他脑洞大开,想到“莫非我是中邪了!?” 他越琢磨,越觉得有几分依据。他想:早在xg,就有听说老九龙城区的大仙能请神上身,获神力捉鬼驱妖,以前还觉得是人的臆想,看来这不一定是虚言......罢了,还是等大伯回来,再好好问问他。” 李青虎虽然骨子内有股执拗劲,但却不是死脑筋,想不通的事暂且隔着。 他闭目沉思,试着回忆曾经在梦里见过的练功图。 阖目后眼前漆黑,可随着回想,黑幕中蓦然出现光亮... 有了! 一张张练功图浮现而出,图画上的人儿栩栩如生,呈现着或练武、或对打的架势。 随着更替速度的增快,一帧帧画图组成动态连环画,内中人忽地跳出了画框,虎虎生威地武着拳风。 李青虎这才看明白,原来所有的图画都是互有关联! 每一张图看似一个整体,实则翻看下去,却都承引着下一个武打动作。 如是细观,这才察觉里头所演示的竟然是一套完整的武功功法,包括拳法、脚法、步法和重中之中的指法!!! 他一时哑然,要知这武功功法,自古就是不传之秘! 哪怕是到了当今二十一世纪,信息网络异常发达的年代,各地各派的掌门人仍会敝帚自珍,宁抱着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也不去与外界交流,其主要原因,就是怕功法泄露。 虽说世面上和各大网络中,各派武术秘籍如过江之鲫随处可见,书城售卖一部印刷的秘籍不过三十块钱,网络成本更低,txt直接下载即可。 人人皆可习武,看似一件好事,但正如古人云: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捧着假书乐呵,勤学苦练,其实并没什么卵用,触摸不到核心,锻炼后也就起到强身健体的功效。 脑海思绪一转,便是这时,李青虎脑海内又聆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 “指攻全名为青狼搏手,共分一十二式、三十六招、七十二变化,为青狼门秘传指功真谛。 初练法: 备一单杠,每日引体向上百次,侧重十指握力,发力时,感受气息和腹部... 备一对各种二十斤的圆铁球,两手各抓一个自然垂于身侧,意向运气丹田于十指... 备酒坛一个,坛口大小适五指抓牢,内中放置铁砂四十斤,以双手论换上下抓提,左手右手累时互换... 备厚木一块,以十指戳穿,备铁砂袋一个,以十指戳穿,待能调动气息于十指,气血引动自如,则可达练气境。 青狼搏手古朴易学、进步神速、威力奇大! 苦练三月即可达练气境,能用二指倒立,十指硬如磐石,可洞穿钻瓦、插碎五指厚度木板、捏碎核桃、折断铜钱。 一年内,根骨上乘者可达练气境大成,届时双臂有千钧之力! 功成后手指坚硬愈钢,开砖如泥、搓石成粉、抓树撕皮、戳人成洞! 十指如精钢铁爪,非百练精兵不可伤也! 然青狼搏手不同于世俗擒拿,名为搏手实乃搏杀之术,一经出手必雄狮搏兔、石破天惊。 轻则造人伤残,重则死亡,故望后人习练大成,亦要兼修武德,不可妄造杀虐...... ... ... “青狼,搏手!” 李青虎悠悠醒转,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来到了庭院中心,摆着奇怪的姿势。 第十二章 觉醒 “青狼,搏手!” 李青虎悠悠醒转,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来到了庭院中心,摆着奇怪的姿势。 手指朝掌内微屈,捏着爪印,一脚脚踏大地,一脚金鸡独立,这一动作赫然是青狼搏手一十二式中最后一式:擒狼式! “我,我这是怎么回事...嘶,好痛!” 他猛一收手,牵动了身躯肌肉,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李青虎并不知道,他这双目一阖一睁,足足过了两炷香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中,他打完了一套真正的完整的青狼搏手!但以他之前的身体素质和条件,还远远无法做到这一点。 概因青狼搏手十二式对应人体十二正经。 欲练青狼搏手,必先畅通奇经八脉,唯有冲开八脉中的八道穴位,方才能勾连人体十二正经,引动气血。否则就是照虎画猫,练出的也是四不像的功夫。 奇经八脉存在于人体,人皆有之,但想要将其畅通,绝非易事。 以李青虎的身体素质而言,第二式【抢珠式】需贯通公孙穴和内关穴,该硬性要求足以成为李青虎难以逾越的天堑,却当他陷入僵局,无法突破之时,地上的沙池徒然翻动。 忽有几道粗长的触手破沙探出! 一条触手打在李青虎的尾骨,攀附腰间;一条打在他的胸膛,侧卧喉部;另有四条分别捆住他的双手、双腿! 六条触手齐齐发力,李青虎先是被拉开了双腿,劈成一字马,后是双脚站立,腰背后拱,直至后背贴着臀部,身形已如纸张对折一般。 又有头贴脚根式、双臂撑地倒立、无支撑肩膀倒立式、反手蝗虫式、蛇王式、蛙式...前后总计十二式。 李青虎做出极高难度的类似于瑜伽的动作,一时浑身盗汗,气血翻涌,可他双目紧闭,犹如未察。 随着最后一式完成,他的脑袋倏然腾起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公孙冲脉胃心胸,内关阴维下总同; 临泣胆经连带脉,阳维锐眦外关逢; 后溪督脉内眦颈,申脉阳跷络亦通; 列缺任脉行肺系,阴跷照海膈喉咙。 八脉之八穴:公孙、内关、临泣、外关、申脉、后溪、列缺、照海,一时八道穴位通通被气血冲开。 任督二脉打通,奇经八脉顿时畅通无阻,与十二正经相辅相成! 李青虎动作再无阻滞,第二式【抢珠式】翻手即过,第三式【捕风式】探手可得...直到最后一式【擒狼式】隔空抓出,气出丹田,竟扯出破风声音,颇具几分声威! 六道触手功成身退,缩回沙池之下。 ... ... “青狼,搏手...” 又过半响,李青虎缓缓睁眼,正疑惑何时变动身形,突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痛,犹如万蚁在骨内噬咬,痛不欲生! 好在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待他痛喊出声时,疼痛渐消,转而化为一股暖意充斥于四肢百骸,竟然还有几分舒服! 再过得片刻,李青虎从地上爬起时,浑身舒畅、富有精神,更是气息绵长,拳脚间具有澎湃的力量感! 这种感觉竟令他徒生一拳能打破天际的错觉,胸藏浩气,恨不得放声长啸一声。 “小虎,你今天回来得真早!” 这时,松木后的正房“嘎吱”一声打开了房门,大伯的爱人李青青蹙眉问说:“你的脸色怎地有些苍白,是不是没吃早饭?” “额...” 李青虎咽回腔中豪迈,一摸空腹,肚皮咕咕叫起,他讪讪说道:“我忘了吃了。” “小虎,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正是发育的时候,况且练武的人,怎能不吃早饭呢?......” —— 趁伯母去灶房做饭的间隙,李青虎欲欲跃试地攀住单杠,本想一试力量,岂料这一向上攀,浑身力如泉涌,十指抓握有力,一连做了十五、六个也不见乏力征兆! 他挂在空中,隐隐觉得身体发出巨大变化,还想琢磨琢磨,忽闻灶房传出的香味,顿时口舌生津,忙送开十指,朝灶房跑去。 早晨七点半,太阳冉冉升起。 李青虎在庭院内已经练得浑身大汗,他面色虽然通红,但气息四平八稳,显然体力充沛。 经过一番检测之后,李青虎更新了自己的记录! 引体向上:二十八个 深蹲:一百三十六个 指卧撑:五十四个 跳绳:三百五十次 这些数据并不受时间限制,而是竭尽全力一次所得,李青虎又拿表再试了一次,时间限制于一分钟。 引体向上:二十三个 深蹲:七十八个 指卧撑:四十五个 跳绳:一百七十二次 出来的数据有所下滑,但已经超出李青虎的预期,毕竟对十天前的他来说,这是质的飞跃! 一轮检测过后,李青虎初时还觉七分疲倦,手臂乏力,可不过一两分钟,气息迅速平缓,心率归于平复,甩甩手臂,酸胀感竟然消去三分! 他一看自己的胳膊,不再是从前的纤细瘦小,略一发力,便有肌肉在肤下鼓起! “哈哈,我也是有肌肉的男人了!” 李青虎喜不自禁,自认为是近日的训练终有成效,受此鼓舞,休息不过半分钟,他又开始了训练。 仍然是原先的训练方式:挥空拳、扎马步、指卧撑、跳绳...周而复始,直至六轮。 两个小时过后,太阳升至额前,李青虎抹去汗珠,他竟然提前完成一日的训练量! 此时纵使是再迟钝,李青虎也对身体的变化有所感触察觉。 身体综合素质方面有极大的提高,包括手脚协调性、耐力、力气以及体力,其中体力的增幅最为明显,否则自己无法这么快完成大量训练。 这一日的变化和表现,相比昨日,简直是天差地别。 李青虎尚不知自己体内的脉络已通,故气血通畅、精力充沛,更是不知练就青狼搏手十二式意味着什么。 “这,这难不成和指功有关?” 完成训练,李青虎才有闲暇去思考杂念,或许这不是南柯一梦,何不试着去练练? 李青虎回忆起青狼搏手的练法,初始阶段是需找一对二十斤重的铁球,这令他想起大伯平日间除了玩折扇之外,就是时常手中会玩转一对钢球! 以李腾山一毛不拔的性格,多半不会借出珍贵的青刚珠,不巧他这几日不在家,李青虎向李倩倩一提,顺利借得。 这对青刚珠,每颗恰好重二十斤,内含子球,重五斤。 李青虎光是抱着青刚珠都觉吃力,更别提五指能玩转自如,好在发现母球中内含一颗子球,重量五斤左右,拿来练手再适宜不过,便是拆出子球,玩于掌间。 玩转钢球,收益颇多。 一是练得指力,令十指灵活如蛇; 二来锻炼碗关节和上肢肌肉的活动能力; 三则是手指、手腕、手臂的配合,会让心和手更有默契。长此以往,手指到手臂活动能力增强,弯曲伸展灵活自如。 这几点,对于习练指力的人而言,尤为重要。 除此之外,还能舒通手臂经络、畅达气血、活动筋骨,故钢球又有健身球之说。 只不过活络经络和气血,对于此时的李青虎已经微不足道,自他奇经八脉贯通之后,气血旺盛,自行运作,百病不侵! 五斤的钢球听起来不重,但一般的哑铃也不过三四公斤,比之钢球,也就重上一些,再想用五指玩得利索,可就难上不少。 李青虎照着法子练钢球半个小时,只觉十指如断了一般,没了直觉,让他一时不得不惊叹大伯李腾山的指力,毕竟李腾山总是喜爱掌中转着两个钢球对自己说教。 李青虎对大伯佩服不已,却还有一点不知,便是李腾山玩球,是子母球一块玩于掌间,只是因为他手指转动过快,李青虎因而没有注意到罢了。 青刚珠让李青虎受了不小打击,自己和大伯的距离远远比预想中的还要大。 但万事总不是一蹴而就,李青虎收好青刚珠,伏地用十指“腾腾”猛做了四十次指卧撑,直到指尖传来酸胀程度,才放缓速度 稍作歇息,李青虎又是精神气满,满血复活。 按着练法,他试着去备一大小合宜的酒坛,发现这不现实,于是就把注意敲在院内的石锁。 庭院一侧放置的石锁有许多,不乏四十斤重的石锁,甚至这不过就是最轻量的一批,有零星几个石锁哪怕李青虎用尽全力也提动不得分毫,重量恐怕在百斤以上。 李青虎拎四十斤石锁不起,便求其次,尝试三十斤,总算还能掌控,他试着眼观鼻、鼻观心,调动气血,支配意念于十指之间,感受每一次发力的体会,周身的变化。 初始尚未有所收获,只觉石锁沉重,十指无力,可随着习练的次数增多,越发举重若轻。 练至晌午,李青虎吃过饱饭睡了一觉,醒后再提石锁,竟觉游刃有余! 左、右手抛石互换,十指抓握有力,且准头提高许多,每每都能抓着石簧,进步不小! 他渐有领悟,无论钢球还是石锁,关键都在于一个抓字,十指不抓牢,再如何运力都枉然。 抓,关键还是一个抓! 李青虎探手抓空,五指回捏,他猛一瞧,这手印岂不是正对第一式【捕风式】! “哈哈,好!这么练,才对我的路子!” 李青虎大笑几声,脚踏日字,摇身而动,探手抓前,爪风簌簌。 他越抓越心有所获,只觉身子越轻,步伐越快,出手更具力量。 “哈!” 他猛然一爪抓向沙池中矗立的巨大沙袋! 沙袋外部由几层厚厚牛皮包裹,坚韧异常,李青虎不知实情,五指倏然抓去,只听“啪叽”一声,他腾腾连退数步,右手五指已然红肿! “可恶,这沙袋忒坚硬,我难不成抓了块钢铁?” 李青虎大骂一声,忙朝五指吹气,“看来是我功力不够,你给我老子等着,迟早一指头戳穿你!” 彼时李青虎还不知晓牛皮下包裹的东西为何物,亦是不知大伯李腾山之所以居住仓州的乡村不出世,正是受困于沙袋。 第十三章 登门 2009年十一月五日,自李腾山离开老宅,已是第六日。 少了李腾山的看管,李青虎训练上显得空白许多,这却非是他惧苦偷懒,而是李腾山指定的训练已经不够看。 现如今,只需要一个清晨,李青虎就能全部完成训练,且看他的状态,这时间还能再缩上一缩。 好在李青虎没有懈怠,利用起余闲时间练起指功,果如其上所言,进步神速! 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熟练青狼搏手十二式,虽然在脚法、步法上还有几分生疏,但对指法中的第一式【捕风式】、第二式【捉影式】已经是颇有心得。 捕风捉影,一讲迅疾,二讲迅猛,张弛有度,运用自如。 数千上万次的抓空练习,李青虎隐约觉察到了双臂至十指间似有一股隔膜,阻碍力量的冲发,应该是到了所谓的瓶颈。 除此之外,身体综合素质全面提高,每日都在刷新昨日创下的纪录,每个项目的增幅大约在两到五个左右。 这日凌晨,李青虎照常闻鸡起舞,外出晨练。 因先前在大荣村发生的不快,他一直有所规避,倒不是畏惧孟大虎等人,而是不想惹是生非。 指功上有所提及,说“习武者好斗,则心浮气躁,难有大成就”。李青虎自习练指攻以来,大有收获,上边提及的忌讳他自当不敢违逆,是故要修身养性,兼具武德。 不料祸从天降,有些事总归是逃不了的。 约莫是八点刚出头的模样,太阳升山洒下曦光,院外宅门忽地“砰砰”直响! 大伯回来了?! 李青虎忙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票不惧寒风,身穿轻衣短衬的青年! 为首一人圆睁虎目,正是数日前打过交道的孟大虎,在他身后,站着四个小年青。 “怎么是你?”李青虎双目一瞪,略感吃惊。 “总算叫我找着你这厮了,”孟大虎大喊一声,“看打!” 他二话不说,夺门而入,一拳当头朝李青虎面部打来。 孟大虎来势汹汹,携愤出拳毫无保留,因此这拳打得很是突兀。但李青虎早已非吴下阿蒙,他不过脑袋一偏,就躲了开去。 “撑锤!” 唯见孟大虎一个箭步窜来,那左拳摆在前身未收回,后手右拳却在腰部缩力。 崩弓窜箭急! 这撑锤一出,不仅借箭步的冲势,双手间还会有个左右收拉的差力,即能收回左拳,又能顺势增大出击的右拳,故有“倒拉九牛勇无伦”之说,指得便是这后手拳力量极大! 但八极拳讲究“六大开”,即是先开门,后进招。以短暂的蓄力和大开大合的路子打击对手,殊不知,这一点恰好被习练指攻的李青虎克死。 见孟大虎中门大开,不顾要害,李青虎下意识就想戳他双目! 忽又记起“轻则造人伤残,重则死亡”的告诫,他只好收手,朝后退去。 “嗖——” 孟大虎又是一拳打在空处,见李青虎数步退入宅中,他脚步再跟,一同追入门内。 “小子有种别跑!” 孟大虎且打且追,片刻纠缠,他身后几名小年青一拥而上,堵住李青虎的后路。 六人站在廊道之内,僵持一阵,孟大虎忽指着李青虎的鼻头喊道一声“给我打”,五人顿时蜂拥而上,对李青虎一阵拳打脚踢。 有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李青虎再是好汉,却也闪躲不过四面八方的攻击,顷刻间后背接连挨了几脚,有一马脸男子,更是踢得不亦乐乎! 想到自己不愿惹是生非,偏偏被人欺上家门,他心下愤懑,不再留手! “锁喉!” 李青虎探爪一抓,右侧那青年恰好中门大开,正欲挥拳打来,但终究李青虎己快了一线,食指和拇指在其喉管一掐,差点没让他断过气去。 “掏裆!” 余光中见有人抬腿踢来,李青虎不进反退,一手后掏正中此人裆部,五指一拧,那青年当即变音“哦哦”一声,跪倒在地不断抽搐! “卑鄙!” “无耻!” “下流!” 剩余三人朝李青虎愤声唾骂。 “哼,你们以多欺少,难道就是好汉?!不服?尽管放马过来!” 李青虎再度出手,他猛地一步前窜来到左侧,喊道一声“掏裆”,左侧马脸青年下意识护住裆部,却是喉部一疼,竟然被李青虎锁住,扣住喉管的两根指头传来巨大的力气,一时让他无法呼吸! “滚!” 李青虎抬腿一踹,正中其人裆部,马脸青年吃痛倒地,但李青虎却得势不饶人,一记谭腿再踢面部,马脸青年立即被一脚踹到墙根。 见马脸青年被自己踢掉两颗门牙,李青虎火气稍减,他之所以下狠手,概因背后五脚有三脚是这马脸青年所赠,自然不会轻饶。 “小马!” 三名同伴惨遭收拾,令孟大虎十分恼怒,他让最后一名完好无损的同伴去照顾伤者,自己则揉揉拳头,要与李青虎单打独斗。 “咔咔咔——”孟大虎揉搓拳头,骨关节发出几声清脆响声。 “臭小子倒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孟家八极拳的厉害!” “呵呵!” 李青虎淡漠冷笑,他十指微微一掐爪印,徒然发出爆竹般的声响,说:“李家,指功求指教!” 二人粗报武学,算是上升到了门派之争。 八极拳全国闻名,自是不需多介绍,而孟大虎哈哈一笑,说:“狗屁指功,闻所未闻,看老子今日就打断你的狗爪!” 李青虎面色怒气涌现,脚踏日字,一记拳头打了出去。 孟大虎早有察觉,见拳打来,他不躲不闪,亦是一拳反轰,二人拳头擦肩而过,互相撞击到对方的身体。 “砰、砰”两声! 李青虎连退数步,只觉孟大虎的拳头蛮力十足,打得胸腔生疼,还不及多想,孟大虎已经一步追来,自己打他的一拳,竟然毫无影响! “你的拳头太弱了!” 孟大虎中门大开,再次进攻,为提防李青虎耍阴招,他暗自留备三分力气,以作回防。 但二人经过对拳之后,李青虎认识到自己不善拳头进攻,十指才是自己的兵刃,见孟大虎又再故技重施,欲施展撑锤,便是探出二指朝他双目戳去。 “哈!” 孟大虎见二指戳来,果是不出所料,他微调角度,偏低脑袋,并将预留的力气尽用。 便是后发而先至,孟大虎一拳后手正中李青虎的下腹,这拳力道死沉,李青虎给打得内脏翻腾,一时岔了气,出手偏失方向,擦过孟大虎的侧耳。 “阎王三点手!” 孟大虎乘胜追击,连打三记掸手。 他左手扫过李青虎的面门,右手一拂,打在李青虎的脖颈,右掌顺势一个转圜,下压李青虎的后脖子,脚底一绊,李青虎再也撑不住上下两股相逆的力道,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什么狗屁指攻,真是不堪一击!” 孟大虎抬腿朝前一跺,把李青虎踩踏在地! 他用劲地碾着李青虎的后背,讽刺说道:“真是三脚猫功夫,我看你李青虎还是改名叫李青猫吧!” “哈哈哈!” 孟大虎终于一扫前耻,顿时念头通达,好不畅快! 嗯? 他忽又面色一变,脚下传来反抗的力道! “你还想找打?!” 孟大虎提腿欲要再踏,地上趴着的李青虎倏然伸手抓住他的左腿! “捕风式!” 李青虎五指奋力一掐,纵然孟大虎的小腿结实如磐石,也被五指戳入其内寸深,小腿肌肉即刻传来一阵麻痹感。 孟大虎脚底发麻,朝后一个踉跄,待他踢腿缓过麻劲,李青虎已经站了起来。 好家伙,吃我一套阎王手还能站起来,算有些本事,不过也是苟延残喘,看你还能再接我几招?! “再来!” 孟大虎打斗经验丰富,丝毫不给李青虎喘息机会,复又冲上前来,大打出手! 八极拳动作刚猛、硬打硬开、寸截寸拿,孟大虎猛打猛冲,拳肘并用,像极一头下山猛虎! 他靠远了是拳,挨近了是肘,贴身则沉肩撞、缠身则挤拿撼,心存戏耍而未尽全力,打得李青虎一时毫无还手之力! “虎哥打得真好!” “虎哥,让他瞧瞧咱们八极拳的厉害!” “哈哈,病猫一只,怎能会是老虎的对手?!” 旁人高声助威,孟大虎亦是自觉占据上风,每每仅差毫厘就能将李青虎这头病猫击倒。 第十四章 雌雄 孟大虎全面压制住了李青虎,攻势如狂风暴雨轰出! 可随着交手的次数增多,他发觉李青虎似乎回过劲来,已经不再一味格挡,而是开始闪躲自己的攻击!他自是不知李青虎体内疏通了奇经八脉,气血运作何其之快! 论耐力、抗击打能力和体力恢复能力,孟大虎是拍马不及,不知与李青虎落了几倍的差距! 二人又再交手十来回合,孟大虎连续的进攻之下不由有些气短,李青虎抓住这一破绽,猛然一爪子抓在孟大虎的胸膛,差点没锁到他的喉咙! 如若说孟大虎是头猛虎,则一定是头拦路的暴躁猛虎,而李青虎更是躲在不易察觉的角落,耐心窥探的阴险老虎,一旦出手,必求有所斩获。 孟大虎勇往无前的气势下滑,他挥拳将李青虎扫开,额前冷汗直下,胸口被五指戳得生疼,若是击中喉咙,后果不堪设想! “直娘贼,再吃我一拳!” 孟大虎收起小觑,不敢大意,可这时已经为时已晚,当他竭尽全力对付李青虎时,李青虎已经缓过腹中的绞痛。 二人再次交手,缠斗于一块! 孟大虎出拳有力,招招狂轰李青虎头部,初始尚有几分威慑,可次数用老,李青虎不再上套,反倒形成一张狗皮膏药,紧紧与他贴到一块。 “愚蠢,我八极拳寸截寸拿,即可用拳亦可用肘,你以为挨得近了,我就不打你、不摔你了?”孟大虎语落,左肘一甩直奔李青虎脸颊,同时右脚朝前一踏,欲卡死他下一步的动作。 岂会料到李青虎动作更快一线,一手穿过中门,正击在喉部! “砰!” 与之同时,孟大虎左肘扫中李青虎的下颚。 两人身形登时僵了一僵! “给我死吧!!!” 早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李青虎倏然发力,掐得孟大虎面色铁青! 不可能! 孟大虎瞪大眼珠,脑部缺氧而脸孔发紫,尚存的清醒不断在呐喊: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这小子明明挨了我这么多记重拳,他不倒下已经是怪事,可被我的甩肘打中下颚要害,他怎么可能还不倒呢? —— —— 李青虎一记捉影手,快得不见影子,不过是身形一动一静,孟大虎已成掌中之物! 青狼搏手第二式——【捉影式】,迅疾得如能擒下影子! 于刹那间露出的破绽,施予石破天惊一击! 李青虎对指功的真谛有了更进一层的领悟: 何谓杀人技? 你打我十拳、百拳,而我要解决你,一招足矣。 任你八极拳再刚硬再凶猛,我一指头戳死你便是! 李青虎思绪流过,双眸为之一亮,他这时定睛回神,才发现孟大虎的面庞因充血而变得血红,忙把手一松,孟大虎立即如烂泥倒下。 自己竟险些错手把孟大虎掐死,不过这下总归是分出胜负、分出雄雌! 他心中恶气顿时畅达,纵然裂开大嘴牵扯到嘴角的伤口,仍是哈哈大笑说: “孟大虎,一山不容二虎,从今往后,只有我李青虎!你快快滚回去给我改了名字,否则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两次!” “呜呜——!” 孟大虎喉部无力呜咽两声,也不知回应何话,不过看他的表情,还是愤怒居多。 “你不服?”李青虎瞪起虎目,左眼青肿仍露出凶光! “好大的脾气,让我来会会你!” 便是李青虎逞凶之际,屋外头蓦然窜入一道身影! 来者身姿矫健,几个踏步便来到跟前,瞅那人肤白貌美、五官精致,竟然还是个女子! 虽是女子,且还有九分俊俏,可那脾气和孟大虎几乎如出一辙,二话不说,上来便打。李青虎自持男子身份,本着好男不与女斗,有意让她。 熟知这是女汉子! 她一出手快若生风,抬腿踢踏,犹如震雷,出招收招破绽极小,实力比孟大虎强出几丈来高! 李青虎硬撑几个回合,迅速落于下风,正苦于招架拳面,余光一扫,那女子竟然使出谭腿踢向自己命根! 命根、命根,自然是打不得的玩意,李青虎岂能让她得逞?! 情急之下,他不敢再有所顾忌,忙使出【捕风式】下捞她脚跟,另一手射出,直取咽喉! 李青虎不动则已,动则必是直击要害! 女子反应却也神速,脚踝刚被李青虎擒住,便见他爪风簌簌,直探脑袋,忙将素手前挡,不料李青虎这一爪实取喉部,脑袋一偏,欲侧身躲过。 可她却疏漏李青虎的爪力,那右腿小脚被掐得生疼,奋力收回而不得,反而因此失了重心,不由朝前倾倒! 这一倒不要紧,关键李青虎被她右腿扯得一晃,【捕风式】偏了准头,待抓着实物用力一捏,指尖竟觉得有三分柔软、七分弹性!他暗觉手感不对,回过神时呆若木鸡。 “好你个色中饿鬼!” 女子胸口略一吃疼,羞红骤然弥漫脸颊。 “这,这是误会!” 李青虎忙松开爪子,女子趁机探手一揪,将他五指掐在掌中,反着手腕关节拧着! “疼疼疼...断了断了断了!” 这反关节的擒拿最是疼痛,如若反抗,除非力大无穷得以挣脱,否则多半是骨折、脱臼下场,不然就是顺着力道走,摔个跟头,也就能拧回身来。 李青虎歪着头喊道:“轻点、轻点轻点!!!” “轻什么轻?看你出招不仅卑鄙无耻,还下作下流!不知以后,还会有多少人受你毒害...” 女子娇斥喊道:“我这就废了你的手!” “小凤不可!” 正当这危急之际,大门处忽然传来一句浑厚的喊声,一名男子数步冲入廊道,喝止孟小凤。 来人生得矮壮,约莫四十出头,身穿白色练功大褂,正是当今八极拳掌门孟郝。 孟郝一声令下,孟小凤不敢不从,她冷哼一声甩手,自顾站到一侧。孟郝款步走来,在他身后,亦是跟着四五大汉,不过却是庄稼人打扮,甚至在后头,李青虎还看到几名膀大腰圆的农妇。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难不成,为了扫我这雄虎,孟大虎这雌虎连三姑六婆都叫来了?! 他心中暗自嘀咕,短短片刻,不知几次收到孟小凤扫来的,毫不掩盖的深深杀意的目光。李青虎心中暗自有愧,不敢再瞅,另一头孟郝训斥几名徒弟,让他们滚到身后。 收拾完弟子,孟郝抱了抱拳,沉声说道:“八极拳孟氏掌门人,孟郝。” 李青虎眉毛一挑,此人来头不小,竟是一派掌门!不由心中提高警惕,这家伙所为何来? “三日前,也即是十一月一日,你是不是在大榕山头,和我三名徒儿打了一架?” 还以为是来踢馆的,怎问起这事? 李青虎有些糊涂,点点头说:“是打了一架,怎么,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哼,”孟郝蓦地哼了一声,“你承认就好,三日前我那两名和你打过的徒儿,死了。” “死了。” 李青虎蓦地一愣,旋即再问:“什么,死了?!” “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打死你!” “还我儿子命来!” 孟郝身后,猛地冲出几名庄稼汉,提着大木棍迎面扫来,李青虎虽一头雾水却也不愿吃这眼前亏。 “砰砰”几声,木棍敲落在地,李青虎躲到一侧,平举双手劝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说你妈!把我儿子的命赔来!” 为首一名肤色黝黑的庄稼汉欲挥棒再打,二门院垂花门中,李倩倩闻声窜了出,她高声喝止:“住手!” “大娘!” 李青虎如见救星,忙退到李倩倩身侧,却被她瞪了一眼。 李倩倩低声问:“你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我没闯祸,是他们惹我的。” 李青虎心中憋屈,可打死人究竟不是小事,又有几分后怕,难不成自己真的把人打死? “好,想必你就是这家的大人吧。” “必须给我家小桩一个说法!” “严惩凶手!” 几名农汉喋喋不休地喊道,忽一扇大手将他们拨开,矮壮的孟郝走上前来。 孟郝说道:“十一月一号,凌晨五点十五分左右,我的两名徒弟孟大佑、孟大桩被你孩子李青虎打成重伤,不治身亡。可怜他们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留下一对孤老痛不欲生,我做师傅也是非常痛心,必为他们的死讨个公道!” 打成重伤、不治身亡!!! 李倩倩扭头看向李青虎,却发现他一副惊骇神色,心中即刻“咯噔”一响:难不成,如腾山所说,小虎他真的... 第十五章 私斗 亡者父母悲痛欲绝,谩骂之声不绝于耳,冰冷目光穿膛而过,李青虎倏然察觉到李倩倩的动摇! “我没有杀人!” 李青虎攥紧拳头嘶吼道:“大娘,我是和他们打了一架,但绝对没有杀人!” “事已成真,你还想狡辩?!” 孟郝冷冷扫来一眼,“我验过他们的尸体,身上皆有严重伤势,又观你刚才打斗,出手阴狠毒辣,招招直取人体要害,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害了两条年轻的性命,真不知你家大人是如何教育!” “不可能,我没杀人!” “无需废话!” 话音一落,孟郝箭步窜来,他的身法快如灵豹,明明在两丈开外,一个眨眼就来到跟前! 李倩倩还未回神,李青虎就被孟郝擒在身下。 “向死者的父母道歉!” 李青虎被摁着脑袋,仍顽固反抗孟郝大手传来的力量,他咬牙喊着“我没杀人,凭什么要我认错!” “竖子难教,事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孟郝眸中闪过怒气,“我便先废了你的手,再拉你见警察!”他脚下一踢,正中李青虎膝盖,把他踹跪在地,右手一转扣住李青虎两手手腕,一掌猛然切下,欲将腕骨打断! “慢!” 一道身影倏然出现,伸手截下孟郝的左掌。 “你是谁?”孟郝放开李青虎,他蹙眉望向来人,有几分惊讶。 “李腾山。” 那来人身穿一袭青衫,身子挺拔高大,目光静淡,正是李腾山。 “大伯!”李青虎如见救星,焦喊道:“我真没杀人啊!” “大伯当然知道你没杀人。”李腾山笑着揉了揉李青虎的脑袋。 “大、大伯,呜呜呜呜——” 终有人站在自己这头...李青虎再也抑制不住眼眶泪水,一时声泪俱下、鼻涕直流! 李腾山见他大哭,倍感吃惊。 李青虎自幼由李腾山抚养长大,直到七岁才返回香港,李腾山算得上他半个父亲,深知李青虎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刚毅坚强,轻易不会落泪,必然是受到了巨大的委屈。 “你就是李青虎的父亲?” 当李腾山略感不悦时,孟郝一旁说道:“孩子年幼无知,大人却不能助纣为虐,接下来的章法你说说,该是怎么个流程?” “哦?!” 李腾山浓眉一挑,他居高临下看向那矮壮汉,不想那汉子居然不甘示弱,反仰着下巴怒瞪自己。 “你说怎么办?” “呵,”孟郝冷笑,“既然你教子无方,我孟郝欺负一孩子传出去也是丢人,见你刚才出手显然是习武之人,不如咱俩就手底论论真章,剩下的事情由警察来办,如何?” “呵呵,这法子中。” 李腾山一敲掌中折扇,指向垂花门:“庭院内请。” 江湖有武林,武林有规矩。 孟郝见李腾山请他入院,自知其意是想掩门内斗,二人间的胜负不为外人所知,好保住败方的颜面。 他自忖定胜李腾山,此行又非来砸场子,于是便施施然跟入院中。 李腾山刚一随手关闭垂花门,便听到院内传来孟郝的称赞“有石、有木、有沙、有枪,好一个别致的庭院”,未及高兴,孟郝又话音一转:“只可惜跟错了主人。” 李腾山面色一沉,他咽下话音,几步踱到院中,朝孟郝抱拳问道:“未请教?” “仓州孟氏八极拳、第八代掌门人,孟郝!” “李家指功,李腾山。” 孟郝仰着鼻头哈哈一笑,“没听过国内还有你这门功夫,估计是个半吊子,怕是一会动手把你打坏...这样,我让你三招!” 李腾山神色怪异瞟他一眼,伸指说:“一招。” “哈哈,有自信,便让你一招!” 孟郝说罢,大喝一声!只见他下扎马步,气沉丹田,二手缓缓朝前平推,一道炽热、悠长的气息从腔中喷出,吹得周边砂砾翻动。 此刻若有练武宗师在场,必能认得出孟郝习得是一门高端的横练功夫,且至少有了二十年的火候,已形成硬气功。只需将气息从腹中一提,浑身即刻坚硬愈铁,变得非常抗打。 “来!” 孟郝肌肉绷得紧紧,身穿的白大褂似撑大了一号,他刚吼完,李腾山便上前一指朝他胸口戳去。 “砰——” 孟郝似被卡车撞上,倒飞开去,矮壮的身躯如同是漏了气的气球,径直落到九尺开外,形如烂泥瘫在地上! 足足过了半晌,孟郝一口心头血喷出,他悠悠回神,低头一看胸膛,白大褂上赫然出现一颗小洞,露出内中青紫交加的淤痕,形成一个漩涡眼也似的伤疤! 孟郝登时惊骇达到无以复加,手撑地站起,他望向李腾山,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是练气境高手?!!!” 李腾山并未答话,反是问道:“你可服气?” “服、服气!” 孟郝被一指戳破苦练数十年的硬气功,在这时候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李腾山双手往后腰一背,又说:“按理说,我本不该和你这种小辈计较。但你应该知道规矩,上门挑衅、辱骂家人,还差点废了我侄儿,我就是把你打死,武林会也无人为你出面。” 孟郝冷汗直下,听其语气,确系练气境的前辈无疑,他再不敢有一丝不敬,忙抱拳一拜:“谢前辈不杀之恩!” 孟郝此话并非客套,而是发自肺腑之言。他曾闯南走北过,深知江湖之恐怖: 有些人欲想杀人,不过是张口一句话的事儿,那叫做有权人。 有的想杀人,只需动动指头,便可让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那种人就是浸淫武术数十载,突破人体极限达到练气境的高手! 侠以武犯禁,绝对不是空话,这情况纵然是到了当代也屡禁不止。 据传江湖上还有个武林会,主事人皆是练气境高手,专司约束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恩怨仇杀、门派斗争,好比那开宗创派,也得经过武林会的首肯,否则就是不上世面的下三流门派。总而言之,武林会神龙见首不见尾,在江湖中流传着不少有关的传说,没想到今日能亲眼一见,却是不识泰山,一头撞到了拳上! 想起还曾扬言让人三招,孟郝就羞得无地自容。 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戳死!! 李腾山见孟郝认错态度诚恳,遂收起杀心,他如果真想一个人死,完全不惧警察登门,因为那个人会在几年后饱受折磨而病死,自然就与他毫无关联。 “回去冲一泡清茶,加三钱当归,运气膻中,直至逼出一口黑血,再将茶水连当归一同服下,否则他日身体出了毛病,可与我无关。”李腾山淡淡说道。 “是是是,晚辈记下了。”孟郝点头如捣蒜。 李腾山沉吟片刻,又说:“大人的账算是揭过,但我侄儿李青虎究竟是否打死了人,还要等我验过尸体——”话未说尽,那孟郝的面色已是轮序变了几番。 他面色越来越苍白,蓦然一脑袋叩在地上,求饶道:“晚辈该死,李青虎其实没有打死人,是晚辈给猪油蒙了心......” 原来李青虎的确没有杀人,那小桩和大胖的死尸虽有打斗留下的伤痕,但真实的死因却是溺死,二人的尸体是在十一月三号的傍晚,被人在河边发现。 李腾山沉气听完,却不说话,孟郝抬头一看,见他望来,知是在等自己的下文。 孟郝不再藏着掩着,他说: “小桩和大胖这两孩子虽然皮了一些,但才不过十三岁,且还都是独子,而他们的父母,最年轻的都已经五十岁,说得上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突然遭到这一变故,对于两个家庭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和我侄子李青虎有何干系?”李腾山蹙眉问道。 孟郝苦笑回答: “我也知道是没多大关系,可是想到亡者的父母不仅家庭困难,晚年还无子送终,我便想能、能不能,让李青虎他家...”他终究是有些羞耻,难以说尽,李腾山却听明白了。 两个孩子的死虽然和李青虎没有直接关系,却未必不会是一个转折点,孟郝的本意是想让李家赔偿些经济损失,好补贴两个可怜的家庭。 站在孟郝的角度来看,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打伤人还讲究个药物赔偿,更何况是死了人。可这事落到自己头上,却不能随便当这个冤大头! 第十六章 补偿 侠肝义胆,有时未必就是好事。 既然李腾山不愿做冤大头,那强出头的孟郝便必定落不得好。 屋外头等待的人尚不知情,他们听不得里头的声响,便各自议论起来。 “孟掌门出面,一定会为我们出这口恶气!” “杀人凶手,害人害己,还连累自家长辈,真是毒瘤!” “人渣!” 李青虎正想反驳,见孟小凤瞟来一眼,便选择咽气吞声。 李倩倩一旁蹙眉说道:“公理自在人心,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你们不要乱指认凶手。” “你一个女人家家懂什么?” 有位年轻的庄稼汉骂道:“你知道家中死了一个独子,对我大哥伤害多大吗?他今年都六十三了!好不容易才有一儿子,突然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到现在还在尸体旁边坐着,我大嫂两天两夜都没吃饭喝水,你知道他们的痛哭吗?啊?!” 另一妇女当场痛哭失声,边哭边喊,却听不清她究竟在哭什么,隐约能听懂的一些片段是“额地儿呀、额地儿呀”,哭腔中带着催人泪下的悲伤。 墙头一侧有位男人哭岔了气,他暗自抹着眼泪,一头华发异常刺目。 李青虎打败孟大虎的喜悦早被哭声和悲恸一洗而空,心中五味陈杂。他自认不是凶手,但当亲眼见到死者的亲属恸哭欲绝时,竟对那痛惜和懊恼有几分感同身受。 他这才明白,为何青狼搏手的古训中有不可轻易出手这一条规矩。 “嘎吱”一声蓦然响起。 便是这时,垂花院的木门徐徐打开,李腾山和孟郝一同走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 “孟掌门!” 几个汉子看向孟郝,他们眼中的满期待却令他有些坐蜡。 “咳咳。” 身侧一声轻嗽提醒了孟郝,他转身向李腾山抱一抱拳,说了一句“多有打扰”便匆匆离开。 剩余的人见孟郝神色诡谲,步履蹒跚,竟要人在旁搀扶,自知是情况有变,再一看院门前淡定自若的李腾山,竟觉有几分高人的意味,他们顾不得多想,一道与孟郝离开。 “李青虎,我们的事儿还没完。” 唯有孟大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似预兆这件事还有未斩断的关联,李青虎却蓦地想起孟小凤离去前朝自己射来的冰冷目光。 “你去把门关上,”李腾山推了爱人一记,他朝李青虎说,“小虎你随我来。” 李青虎进入厢房,李腾山泡了一壶热茶,盏茶不到的功夫给他处理了面上伤口,所幸是皮肉伤,并未大碍。 李腾山悠哉饮了口热茶,说清了来龙去脉,仅是将打败孟郝的事一语带过。 在这件事上,李腾山的态度很明确:要钱没有,要命?有能耐取走。不管接下来对方出什么招,都一一接着。 李腾山虽看似一个乡野村夫,最多算是一个小镇上坐落的中医大夫,实际上他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丝毫不怕与人掰手腕、搞场面。 见大伯力挺自己到底,李青虎备受感动,但他却另有看法,竟愿补偿一定的金钱给两个家庭。 按李青虎的说法,在xg打伤人不仅要赔偿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虽伯仁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 他想:或许小桩和大胖二人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因为败给自己而投河自尽,那自己不就是间接害死了他们?因此,这个钱应该赔偿。 李青虎提出的赔偿金额初定在两万以上,李腾山听得眼睛瞪直!作为铁公鸡,他心中自然是一万个不悦,却终归拗不过李青虎,这小子认定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软磨硬泡之后,李腾山终于首肯出钱,不过他不把这叫赔偿,而是叫为补贴,按他的观点看,赔偿就等同承认了害死他人,补偿不同,补偿是出于一种善心、一种帮助。 李腾山这次出手倒是阔绰,五指一伸竟是五万元rmb,在2009年,五万元还具有不低的购买力,虽然不能在京都内环买一平方,但在这乡下盖层楼却是绰绰有余。 李青虎无所谓这钱是叫赔偿还是补贴,总之出钱便好,唯有一点让他蹙起眉头,便是李腾山说这钱只能是自己给送过去。 想起大榕村的人对自己并不待见,他不由有些踌躇不前,但一咬牙,还是去了。 十一月五号这天,李青虎没心思在练武上,李腾山掏出五万现钞,他点了一点,提着装钱的袋子出了厢房。 “咱老李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败家玩意?!” 李腾山对着侄子的背影唾骂一声,为如水流去的五万元钞票大感肉疼,外头这时传来宅门关闭的“哐当”声,想来李青虎已是出了门,他的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出声把李青虎唤住。 “哗啦啦——” 无风自起,风流从庭院吹入,拂过李腾山一袭青袍,而后拍在垂花院门上,两扇老木门“嘎吱嘎吱”徐徐阖上。 李腾山的神色间,蓦然多了一丝诡谲。 “槐爷、槐爷。” 李腾山几步来到庭院,在他的右肩上提挂着一个麻青色行囊,哪怕是在和孟郝动手期间也未曾放下。 “窸窣”一声,李腾山打开行囊,里头还有一层包裹,再次打开,露出了内头的物件: 一件外观精致的玉盒子、一盏由白布包着的巴掌大的花盆。 “这次去京都总算没有白跑,二两癸水、三斤己土还有这一株三盛青兰,我都拍下来了,就是价格死贵!” 说到这,李腾山咬了咬牙。 “诶,您是不当主妇不知柴米油盐贵。那天子脚下各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大款,要不是看在我还有几分薄面,就咱那百来万的家当,光这三盛青兰拿不下来。” 说到这,他又惦记起那五万元,那可是好不容易才省下来的苦命钱呐。 “嗡嗡嗡!” 忽有一道紫光映射入余光之中,李腾山低头一看,没有白布遮盖后的三盛青兰迎向阳光,沐浴其中伸展着腰肢,似有灵性一般,它竟然发出畅快的宛如人的嬉笑声。 三盛青兰,木性灵草,只生长在己土之上。兰如其名,历经半甲子,盛开过三个冬夏,换言之,这青兰已有三十岁,如果换成人的寿命,它可谓是活成了精。 普通青兰为多年生草本,寿命在两年以上,十年以下,常发芽生长在气候温和地区,到冬季茎叶会枯黄掉落,本身有一定药用价值,只不过三盛青兰相对不同。 三盛如活三世,便是把它放到严寒地区,只要扎根在己土上,它仍会怒放紫兰花,不死不灭,生命力之顽强可见一斑。 三盛青兰药用价值极大,常常用作主味药引,或是用于炼药,用途甚广。 李腾山手捧青兰踱步到两株枯死的松木之下,探手一捉,便将紫兰从根拔起。他随手一甩,昂贵的三盛青兰落在右边的松木下。 它上一刻尚还神采奕奕,却不到一秒钟,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衰败。 “唔唔唔——” 三盛青兰蓦然发出尖锐的叫声,数条根茎朝外一伸,竟如人迈腿狂奔,欲要爬地逃走! 岂料这时,枯死老松倏然一动,那树身下夯实的黄土即刻破开,一道触手从地洞中探出,牢牢缠住三盛青兰,转瞬将之拖入地下的黑暗。 “吱唔唔!!!” “嘎巴嘎巴...” 不知何处传出了咀嚼声。 李腾山背后流下冷汗,他将盆中的己土往洞内一倒,总算把那惊悚的声音盖住。 又过得半晌,李腾山打开玉盒,里头有一颗粘稠状的水珠,便是先前提及的“癸水”。 癸,在天为春霖,在地为泉水。主生、发。 因为癸水过于珍贵,往往只以稀物互换,是李腾山取了半斤松木老鳞皮换得。 只见癸水滴落在地,与那己土一合,立即有股湿冷从地底传出,李腾山身骨硬朗,也不禁打了个寒蝉。 “槐爷,槐爷。” 他四顾看了一周,见无甚动静,却仍是小心翼翼地说道:“腾山没本事,竭尽所能也只找到这三件互能搭配的灵物。柔土能生木,不愁木盛,望来年开春,您的伤势能恢复一些...” 李腾山又说了一些废话,上头这时飘过一块乌云,遮住了太阳,地面上则现出大片阴影。 右侧枯死的松木晃了一晃,再度脱落下不少鱼鳞状的树皮,“咯”地一声它好似还打了一声饱嗝。 一根枝杈从树梢上掉落,恰好坠落在李腾山的脚下,正欲拾起枝杈,乌云覆盖头顶,他神色一怔,动作忽然僵住。 乌云飘去,阳光普照大地,只见院内李腾山手握枝杈,忽拔腿朝外门奔去。 第十七章 耍猴 第十七章 耍猴 李青虎提着五万现钞出了门,要说不忐忑那定是骗人的话,他慢悠悠离了大槐村,还未攀过山岭,后方有一道身影风驰电掣赶来。 李青虎正思忖该如何送钱时,忽闻响动,他定睛一看,大伯李腾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心下一紧,把袋子捂在怀中。 “大伯,你该不会是反悔,要把钱拿回去了吧?” “呵呵,你大伯我是那种出而反尔,言而无信的人吗?” 李青虎忙不迭地点头,李腾山脸上一黑,骂了声“混账”,他说: “区区五万块钱,我还不放在眼里,你捂这么紧做什么?” 五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李腾山而言,这点钱都不够买三盛青兰的一根茎。 奈何李腾山铁公鸡的形象深入人心,李青虎不敢放下防备,眼神带着提防。 “喂!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罢了,懒得对你说教。走吧,我和你去大榕村看看。” “嗷?!陪我去大榕村?这个可以有。” 有长辈陪同在侧,纵然那大榕村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上一闯! 李青虎一时底气十足,并未察觉到大伯神色间闪过的凝重。 “走吧,别磨蹭了。” “哎呦。” 李青虎脑袋被折扇敲了一记,他忙快步跟上李腾山。 此时是十一月初,季节由秋转冬,秋风尚还萧瑟。 李腾山、李青虎伯侄二人跨过黄叶飘零的山头,眺望山脚下那道显目而蜿蜒的河流,河畔旁有人居,那儿便是大榕村。 步行十数里下了山,周边渐有人家,再走个两三里路,地势平坦起来。 李青虎已然能看见前方的泱泱人群,人声鼎沸,那百米外还耸着一块牌匾,上边烙着三个金光大字:大榕村。 这村子倒比大槐村热闹,也更气派! 大榕村西连直通乡镇的公路,平日间售卖黄芩、柴胡、枸杞、白芹等中药材,是个以种植药材为主业的人口近万的大村,若不是农业人口占比过重,说它是个镇子都不足为过。 这一日,正赶上乡村赶集,大榕村好不热闹! 从那牌匾下入了村子,村口人来人往,一处宽敞地架着台子,摆起大戏,一群大爷大娘嗑着瓜子,悠哉悠哉晃着脑袋。 商贩叫卖着零嘴糕点,脸蛋通红的大叔怀中包着一棍冰糖葫芦,人们呵气喷成了白雾,在风中弥漫。 李青虎头次见识到这么多新鲜玩意,正觉好玩,另一头李腾山已经寻人问到了孟家八极拳的住处。 不问不知,这大榕村竟还有几个传承多年的门派。 一个是八极门正统一脉传下来的吴氏孟家八极拳,一个是八极拳一枝多开的霍氏张家八极拳,另有一个则是通臂拳。 要说这武术门派传承,就好像一张值钱古画,只不过后人愚笨,各自一人切了古画的一角,敝帚自珍,自以为得了真传。几百年下来分分合合,如今早成了一家之物。 犹记得一老友说过,八极门兴起于清朝吴钟,民国后分有近十个门派,港澳回归后,竟发现还有两个!故现今差不多有十二个八极拳流派。 武术门派开枝散叶,许是祖师爷乐得见的事情,只不过,这其中的真谛和传承,恐怕早已陨灭损毁。 当今世界,排得上号、声响亮在外的门派不外乎就是中华武术五大派:少林、武当、崆峒、峨眉、昆仑。但现今峨眉、昆仑势微,地位被西南青城和东南南拳替代。 几大派世俗中耳闻能详,概因都出过不少与之相关的影视剧,和曾经比,也不再是只有武术那么纯粹,多了商业的气息和元素。 当一个武术门派向钱看齐时,有关的某些传承自然就后继无人,这七大派在武林会上,算是二流门派。 至于这个八极门一分再分后的孟家八极拳,想必定是失了传承,是以在李腾山眼中,它连三流也算不上。 “大伯,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我想去串冰糖葫芦。” 李青虎这时忽地拉了拉李腾山的衣袖说道。 “怎么,你不是有钱吗?” “可我出门没带钱,”李青虎讪讪说,“袋子里的钱又不能用。” “那就收起你的哈喇子,也不想想,才从我这儿敲走了五万竹杠,我现在就是有也不给你!” “@#@¥@#¥#@%!!!” “你说什么?” “诶,大伯你看,那边有人耍猴!” “耍什么猴!你刚才是不是骂我了?别欺负我听不懂粤语,我刚可听到‘扑街’了!” 李青虎见瞒不过去,脚底生风作势要溜,脑袋却已被折扇敲了一记!他捂着头“哎呦”一声,忽听李腾山说: “还真有人在耍猴!” “我都说了嘛,你不信,还打我!” “谁让你没大没小的,走!去看看。” 李腾山平素喜静,这时倒来了兴致,他牵着李青虎钻入人堆,便看见人群围出的一空地上,正有一驼背老汉在耍猴! ... ... “啷个猴头,叫小帅锅?!” 老汉干扁扁的枯手中牵着四条麻绳,麻绳一端又牵着四头鬼精的猕猴,一听老汉喊帅哥,各个从地上站了起来,朝他招手! “呢不是小帅锅,呢也不是。” 两头被老汉否认不是帅哥的猕猴气炸了,朝他龇牙! “还有尼,尼这么丑,怎么会是小帅锅?!” “吱吱吱!” “诶诶诶!呢怎么还打人哩?!” 老汉一挥鞭,挠他的猴子跑到一边,朝他露出红屁股。 “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忍俊不禁,纷纷笑出声来。 老汉又扬声喊起,腔调抑扬顿挫,带着一股韵味:“小帅锅,我喊你一声小帅锅,你就站起来!” “小帅锅!” 趴在地上一头很慵懒的猴子情不甘、意不愿地站了起来。 小帅锅刚一站,身后三头猴子不服气,把它摁在地上,三猴昂首挺胸地绕了一圈,好像在说“我才是小帅哥”。 “啪!”老汉又挥了一鞭子,三猴趴地上,小帅锅站起身来,站了一个金鸡独立,手一扬,居然给观众敬礼! “好!” 周边响起掌声。 老汉拿出了顶草帽戴在头上,又分发给了四猴几顶小帽子。这一次,三头顽猴很配合地戴起了黑酷的礼帽。 “小帅锅,把帽子,戴起来!” “吱吱吱!” 小帅锅一甩手把帽子摔在地上,朝老汉龇牙! “戴起来!” 老汉又喊了一声,不想小帅锅忽地一跃而起,反把老汉的帽子揭飞。 “诶!呢怎么这么不听话?把帽子,戴起来!” 老汉睁着混浊无神的双眼瞪向猴头,“啪”地挥了一鞭,又把小帽子递过去。 小帅锅接过帽子,再是一跃,把那绿帽抛还给老汉。 西瓜绿的艳帽子扔得高高,想来目的是给老汉戴上! “哈哈哈!” 周边人顿时大乐,这才看明白,原来这猴头不愿意戴绿帽子呢!!! 李青虎跟着乐呵笑了几声,扭头问李腾山:“大伯,为什么这小帅锅不肯戴绿帽子啊?” “因为它是公猴啊。” “这,这和公母有关系吗?” “......”李腾山说,“别耽搁正事,先把钱给人送了。”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这茬。” 伯侄二人退出围观圈,朝孟家寻去。 李青虎走没几步,见李腾山不住回望,忍不住抱怨一句说:“大伯,你还愣着干啥,说好的正事呢?” “没,我就是觉着那老头看上去挺面熟的,像是小时候见过,耍猴手艺也都很精湛...”李腾山说着忽地呵呵笑了两声,“不过这是没可能的事,走吧。” 毕竟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曾经的耍猴老人也早该作古西去了。 李腾山如是一想,便不甚在意。却在李腾山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四只正挠头逗乐的猕猴眼睛忽在眶中滴溜溜一转,注视着他渐逝高大的背影,直至被人海掩盖......46 第十八章 人皮(上) 太阳升至头顶,不见暖意。这一日,秋风萧萧,已有寒冬的影子。 时至晌午,家家户户点燃灶做饭,大榕村的一处大院响起“邦邦”敲门声,院外灰砖黄墙,蔓延着一层经时间磨损过后的斑驳,门上挂着一块老牌匾,刻着孟家八极拳五个大字。 “汪汪汪!” 几只土狗向陌生的访客狂吠,不过逞凶几声便夹着尾巴掩头逃走。 老宅门悠悠打开,内中一个小青年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两人,“啪叽”一声把门关上! “邦邦邦!” 敲门声依旧不折不挠,过了半晌,宅门再度开启,一个面容俊俏的女子蹙眉走了出来,神色隐藏着慌张。 “我二叔已经败给你了,还过来干什么?” “我们这是来送——” “小姑娘不懂礼数!敲门三下这叫登门拜访,还不快快迎我进去?” “你!哼!” 孟小凤对李腾山颇为畏惧,她甩手说了一声“请进”便转身离开。李腾山摇摇折扇,带着李青虎迈过门槛,走了几步穿过厅房,便见内头一处开了天窗,墙头旁陈列着枪刀,敞亮的场地有十几个身穿黑裤白衬的青壮。他们正用虎视眈眈的目光射来。 李腾山淡定自若,向孟小凤问清了孟郝所在,脚步晃晃悠悠地朝厢房寻去,留下李青虎在门外等待。 厢房内,传荡着淡淡的清香,是茶香。 孟郝有些坐立不安,直至房门打开徐徐走进一人,他才起废力地支起身说道:“不知前辈来访,晚辈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李腾山关了门,瞟去一眼,见孟郝虽然面如金纸,却又略带一丝红润,床底下藏着半角的痰盂染着黑血,知他性命无忧。 李腾山便是嗅了一口茶香,说:“茶是好茶!只是怕那人不懂品。” 孟郝略显窘迫,腹议这前辈定是小肚鸡肠之人,苦也苦也! 他小心翼翼问道: “不知前辈来此,所为何事?” “这事儿已经定调,本也没其他事情,就是我那侄子伤人后心神难安,所以......” ... ... 也不知房内在谈些什么,李青虎木讷站在门外,备感不安。 他只觉后背发麻,没见孟大虎那憨货,但那些个年青对他也不怀好意,除此之外,一同在门口等候的孟小凤,亦是用冰冷的神色瞟来。 “你竟然还敢过来!”孟小凤忽启樱唇嗔道。 “我——” “我什么我?” “你!” “你什么你?!” 李青虎叹气一声,低头垂目看向地板。 “是不是想上门砸场子?你说啊!” “不是不是,我们是来——” “我不听!我劝告你们最好别惹事,否则,哼!” “......” 李青虎一时无言,面前这靓妹虽生得俊俏,奈何逼人太甚。李青虎干脆撇撇嘴巴,不做理会。孟小凤又再说得几句,不见回应也停下声来,只不过看她银牙紧咬的模样,恐怕是暴风雨积蓄的前夜。 正是当李青虎等得心惊胆颤时,厢门忽地打开,孟郝面带喜色地走了出来。 孟郝方一出屋,就令孟小凤好生招待两位贵客,万万不得怠慢。他随后又唤来院中名徒弟,由两人搀扶着,领着一行人匆匆出了门。 李青虎进入厢房,他问怎么回事?李腾山却坐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地品着茶,劝道别急。 孟小凤守在外门,亦是想不通二叔怎么变化这么大,明明之前还如临大敌来着。 三人静候盏茶的时间,外头又热闹起来。 孟郝返回武馆,踏入厢房,汇报也似地向李腾山说那两家人已经被自己说动,现在即可动身去往祠堂。 李腾山点头夸赞道一声好,言尽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在孟小凤的带领下,李腾山、李青虎伯侄二人穿过数条街巷,行到大榕村的祠堂。 这是一间处在屋连屋环境内的祠堂,穿小门而入,内中另有洞天。 老祠堂如褪色的画,四处都突显老旧,它有个三四十平方的小院,东南角载种一株青苍枣树,树下竖立着一块土地神位,继续里走,砖瓦筑起的堂下挤满了人。 来了来了! 祠堂内不知谁说了几声,李青虎紧跟迈入院中门槛。 只见内中正对门口处的位置,供奉着几尊叫不出名字的神像,许是因为堂内光线昏暗缘故,神像乍看上去有些阴沉。这里的空间比庭院还要小上一些,人多更觉得分外拥堵,燃烧的香烛似还顺带抽光内中的空气,弥漫着一股令人感到窒息的压抑。 李青虎一时搞不清楚,究竟是这里混浊的空气令人难受,还是大榕村村民不善的目光令他浑身不自在。他抖抖肩,有些不想多待。 孟郝这时拍了记清脆的巴掌,向众人介绍李腾山。在他口中,李腾山是个德高望重的武术前辈,他这次从大槐村过来,一是为了彻底化解今早误接的矛盾,二来,是不忍见亡者家庭困难,给予补贴。 这个钱共有五万,两户人家各分一半,以度难关。孟郝说完,把钱分发了下去,代表性地鼓起了掌声...然而丧子之痛,远非金钱能缓解,他察言观色,才发觉说错了话,忙讪讪一笑,闭上嘴巴。 李腾山暗蹙眉头,见氛围更加凝重,他才开口解释这钱没有其他意思,仅是表示同悲之心,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请诸位节哀。 一番场面话说罢,李腾山直奔正题。他使了一个眼神,孟郝点头会意,忙驱开家属。片刻后,堂内仅剩寥寥几位与死者关系密切的直系亲属。 亲属离开站到门旁,李腾山见再无人阻拦,当下不疑有他,大步走到神像下方。 那堂下,摆着两幅青棺,丈长的白布敛着棺中尸体。 李腾山往棺旁一靠,顿时嗅到一股冲鼻的尸气,这尸气实在浓郁,即使堂内燃烧着数十根香烛也无法驱散。 据孟郝所述,两具尸体是在十一月三号傍晚在河边被人发现,但却是在一号走失,便假定二人在一号遇难身亡,而到今日五号,则死亡时间可以初定在96——120小时之内。 而今季节即将入冬,低温会延缓尸体腐烂程度,按他过往的经验来看,纵然死去多时,尸体也不该腐烂发臭到这等程度。 不过李腾山并不是位验尸官,他检测的手段和目的亦是与验尸官大相径庭。待适应了尸臭之后,李腾山倏然探手一揭,把白布退到一侧。 未见尸体,先闻尸臭! 李腾山屏住呼吸,定睛一瞧,那棺中尸体似栩栩如生的蜡像,毫无一丝腐烂迹象,皮肤、面色无不光洁亮丽,似打了一层蜡,连眼睫毛都清晰黑亮,死后常见尸斑更是一块也没有! 如果不是那股难闻的尸臭连续刺激着感官,直叫人以为棺内是一个昏睡的孩童。真是煞为奇怪!!! 这状况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李腾山扫了身后一眼,视线从孟郝、死者直系亲属等人身上飞速掠过,他的面色一时古怪至极。 “李前辈?!” “你做什么!” “不要!” 堂内响起一阵高音惊呼和叱咤!! 李青虎站在门旁愣愣出神,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忽被急眼冲来的亲属推了一个踉跄,待稳住身形一看,眼前出现骇然一幕!!!李腾山从棺内挑出一张流着脓液的人皮。46 第十九章 人皮(下) 人皮 “你做什么?” 一名急红眼的男子冲到棺旁,李腾山已从棺内挑出一张人皮! 那男子满头刺目华发,见人皮皱皱,不断淌下珠子大小的黄红脓液,登时惊退数步,一屁股做倒在地。 孟郝闯南走北,自认有三分虎胆,人皮尚不能令他惊慌失措,他寻着好奇下意识一瞧那青棺,面色倏然惨白。 青棺中,一丈白绫为脓液打湿,映衬覆盖下的一具枯骨异常醒目! 不,这或许不该说是枯骨,而更是像被蚂蚁啃咬过的朽木! 人头骨如被狗啃过,眼眶部位多了几个大洞,再往下看,骨架腐蚀程度更甚,有虫蛆在骨缝钻来去,孟郝不敢再细看,撇过头去。他蓦然想起来前时,李腾山曾对自己说“无论祠堂发生什么,无需多言,静看即可”,想来当时他已经有所谋算,只是此刻自己却没胆去静观。 在场人无不被人皮所骇,唯独一人血充双目,便是死者小桩的生父。 他扯着嗓子吼道: “这、这是什么?我的孩子,去了哪儿?啊?!” 李腾山并未答话,而是将人皮一摆,猛然将其丢回棺中,两指闪电一掐,捏爆了一头蛆虫! 肉汁飞溅,李腾山一撑折扇,将汁水挡住。 小桩生父上前看清尸骨,面色再变,整个人为愤怒统治,他作势欲扑向李腾山,不想被折扇一扫,摔落在地。 “我现在没功夫和你们解释,不想死的,就在旁边看着。” 李腾山冷冷丢下一句话,朝另具棺材走去。死者大胖的父母见状,不及多想,忙上前阻挠! 李腾山见他们有拼命的趋势,且外头亲属连连涌入,他只好多费口舌,说:“你们身体已被尸虫入侵,暂时看上去相安无事,但不用多久,就会被尸虫噬骨吞心,痛不欲生而死!” 群人顿时一怔,李腾山再说:“此尸虫初生不过汗毛粗细,随空气和气流传播进入人体,先吃血浆,后进入腹腔,大量在肠胃繁殖,不需一两天,即可发育到指甲盖大小,届时药石罔效,莫怪我李某不曾提醒诸位。”此话一落,不管真假与否,一时再无人敢于拦阻。 李腾山稍定片刻,他叫来两家亡者父母站于棺旁一侧,忽出手揭开白绫,翻过大胖看似完好无损的尸体,二指摸至其天灵处猛然一戳! 那头盖骨如同沾水纸张,一戳即破,李腾山发力倒钩,便将一张湿漉漉的大好人皮扒了出来! 这具尸体腐烂程度更甚,臭气喧天。骨架被啃噬得所剩无几,因为失了皮囊,那脓液顿时从骨中汩汩溢出,盛在棺中竟有两寸来高! 被脓液从骨缝中冲带出的尸虫撞在棺木上,它们嗅到人气,纷纷贴着棺木往上爬。密密麻麻,叫人不寒而栗! “砰、砰!”两声,李腾山翻手盖上棺盖,压死不少刚爬上的尸虫。 他又取来堂前的香炉,将其内堆积厚达十几厘米的香灰尽数洒在棺上。 说来也怪,香灰普通,但落在棺盖上竟冒出一片灼烧也似的黑烟,散发另类难闻的气味。 棺材之中,“吱吱呀呀”的声响此起彼伏! 随着香灰覆盖,棺身亦是不断颤动,犹如饿鬼在内中挠门,但棺盖足够厚重,不至于被揭翻。如是诡异的状况持续一阵,后渐渐平息,众人得以喘了口气。 李腾山额前冷汗不知何时淌下,“把棺材烧了,马上!”他说。 死者亲属大多为之一怔,忽有人跳出大喊“不行”。 此人面向尖耳猴腮,一脸市侩气,自称死者孟大佑的舅舅——孟祥。 孟祥是大榕村出了名的赖子,晓得自家弟弟分了两万五千元,暗自眼红。此刻又见侄子收殓好的尸体被拔成人皮,他心生一计,就要借这死人之名,诈上一诈! “你说开棺就开棺,说烧棺就烧棺,你以为你是谁?我家大胖本来躺在棺材好好地,要不是你硬要开棺,他会变成这样?”孟祥痛心疾首说,“死者已逝,却连个完整的尸体都落不得,你居然还说要烧棺!难道不知入土为安吗?” 孟祥说得振振有词,引人同仇敌忾,他们竟一时忘却了方才见闻到的诡异,硬要讨个说法。 该祠堂为一姓宗堂,故孟姓村民人数众多,他们堵满了出入口,又悲又恼,这却是李腾山未有预料到的场景。 情势急转直下! 李腾山将李青虎拉到身后守护,虽孟家人多,但纵然人数再翻上一倍,他亦是不惧,见孟郝苦劝无果,而随着局势陷入僵局,越是对峙,情况就越发不妙。 李腾山索性向孟祥问道“你想如何?”。 孟祥狐假虎威,自觉李家二人已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他揉切!终于是图穷匕见,说道: “好说,你再拿出二十万来赔偿,这事就了了!” 一听又要出钱,李腾山面色即刻转冷,铁公鸡的名号并非白叫,他竟然一时忘了自己所为何来。 “哈,二十万!”李腾山不恼反笑,却是冷笑:“只怕我有这钱,你没这命拿!” “不答应?你爷俩就别想走出这门,一会把小孩留下,如果——” 孟祥话刚说一半,忽地停下,他竖起耳朵,问:“什么声音?” “喵!” “喵喵——” “是猫,好多猫!” “屋上有几头!” “外头还有好多!” 孟家村民扭头四顾,不知何时,祠堂周围聚拢来了一群野猫,它们或站在祠堂的小门之外,或爬上墙头,又或从另片屋檐跃来,踱步到祠堂上方。野猫足有二十来条,毛色不一,叫声不一,却俱都用定定的目光向祠堂扫来! 它们在看什么? 正当众人为之疑惑时,忽有一肥胖硕大的老猫原地高高蹦起,它在空中转了一圈后拧身逃窜,剩余野猫如炸了毛一般,尖啸一声,翻下高墙砖瓦。 猫来了,又走了,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直叫人有些糊涂。 “喵!” 忽又有一声猫叫响起。声音分外嘹亮。 哪儿有猫在叫? 孟祥往屋外探脑袋,奈何人影幢幢,只能看到数十个晃动的脑袋,这时又是一声“喵”的叫声,距离上感觉更近了一些。 “窸窸窣窣...” “怎么了?” 孟祥看到屋外的人纷纷转过脑袋朝自己看来,他见目光扫到身后,便僵硬地拧脖往后看去,竟见棺盖不知何时打开一角,黑洞洞的空间如同黑夜。 “喵~” 是棺材! 孟祥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只干枯的手臂倏然从中探出,一爪子刺破了他的胸膛。46 第二十章 猫僵 棺材内倏然探出一只手臂,来势突兀,无人预料得到! 孟祥忽觉胸膛一痛,还不及反应,虚弱如潮水涌来。他“吖吖”不知何意地唤了两声,突兀栽倒在地。 “死人了!” 后头有妇人尖声喊叫,却见孟祥后背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心脏竟然不翼而飞! “哐当”一声骤然响起。 棺盖板被巨力掀飞,厚重的木棺重达数十斤,砸翻那名妇人及她周边数人。 众人惊惧间,棺身一晃,一具枯黑焦瘦的尸骨竟从棺中爬出,它手捧热乎乎的人心,啃得不亦乐乎! 它一边嚼一边咽,明明没了腹胃,可血液顺着脖颈骨滑落,却尽被吸得干净。它每吃一口,骨头就壮大一圈,半颗人心吃完,骷颅头的眼洞内徒然闪烁出两点猩光! “鬼、鬼!” “是妖怪啊!” 靠得近的村民吓尿了裤子,里头的人想出去,然而外面的人不知实情却想进来。一时人推人,人挤人。 “抖抖抖...” 便是这时,另一副棺材发出高频颤抖声,蓦地又戛然而止。下一瞬,棺身四分五裂,一具焦黑尸骨在飞散的木屑中蹦出! 李青虎紧握李腾山的大手,能摸到他掌心尽是汗珠,这才发现,李腾山竟然远比自己还要紧张。 “大伯!” 李青虎唤了一声,却未得回应,反倒是一旁的棺材炸裂,又有黑尸扑出。那枯瘦尸骨不过半人高低,弓着背像头野兽,它扭过头向自己望来,骷颅头眼孔空洞洞,却似有贪婪目光射来! “喵!” 尸骨盯上李青虎,倏然扑来! “你敢?!” 尸骨来袭,李腾山猛然回神,他出脚一踹,把尸骨踢成数十截碎骨。 便是这一个出脚的空当,另头尸骨吃完人心,眼孔猩亮。只见它弯腰拾起人皮,往身上一套——竟然与孟大佑生得一模一样! 有头有脚、有皮有面,四肢健全、五孔俱在,活脱脱就是孟大佑本人!!! “爹、娘!” 孟大佑喊了一声,说话更利索几分:“爹娘、爹娘!我,好怕。” 他竟口吐人言,这究竟是人还是鬼? 正当所有人都陷于惊恐之中时,唯独门前一对夫妇喊道一声“大佑”,脚下却驻步不前。 “爹娘,这好黑、好冷,救救我!” “大胖,别怕!” 妇人壮胆靠近几步,孟大佑眼角泪水簌簌落下。 “爹娘,救我!” “妖祟休想作怪!” 李腾山复又扑出,朝孟大佑后背打去一掌!然孟大佑似有察觉,竟一跃躲过。 他跳得又快又高,竟攀住了房梁。 “喵——!!!” 孟大佑倒挂在木梁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四肢如野兽一动,朝屋外爬去。 “休要放走那头猫僵!” 李腾山大吼一声,正欲追去,忽脚底有力度传来,低头一扫,竟是一截枯臂牢牢抓住了大腿。他旋即落下一脚把枯臂踩得粉碎,然而那猫僵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外头,天色阴灰,重重雾霭遮住日光。 “糟了!” 李腾山为人群所阻,追猫僵不得,可算是误了大事。错过这次最好击杀时机,只怕是养虺( hui)成蛇。 “大伯,那怪物叫做猫僵?”李青虎这时出声问道。 李腾山点点头,说: “借猫阴气诈尸的僵尸,竟然吃了人心连日光都不怕,但只剩骨头的猫僵,我还是第一次见。只怕后头...也罢,暂时不说这事。孟郝,速速找个冷清地,我有话说。对了,让孟大佑父母一同过来。” 半小时后,有亲属收殓了孟祥的尸体,祠堂复归清冷。带着恐惧离去的孟姓家属,想必不需多时就能把今日诡异见闻传遍大榕村。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过了十来分钟,孟郝带着孟大佑的父母回到武馆,李腾山在厢房内已经等得来回踱步。 一见到孟郝带人归来,李腾山即刻把要事说了一遍: 借猫阴气诈尸的尸体叫为猫僵,已经不再是孟大佑,万万不可心生悲悯,一旦见到必乱棒打死,后火烧成灰,深埋九尺之下。孟大佑的父母在此之前,切记绝对不可外出,最好这几日暂住孟家武馆为妙。 要事说完,李腾山又掏出一包灰褐色的粉末倒入茶中,稍一搅拌,让孟大佑的父母喝下。不过五分钟,夫妇二人眉头紧蹙,腹中绞痛十分,便冲入茅房。 即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 待二人捂腹虚弱返回,一问粪便中无夹杂异物,李腾山稍松了口气。 再把先前的要事重提数遍,李腾山使了使眼色,孟郝便领着二位夫妇去往另侧厢房。 ... ... 李青虎在旁静候已久,直到屋内仅剩自己和大伯,他将门一掩上,向李腾山问: “大伯,这一日都是怎么回事?快与我说说。” 李腾山正欲呷一口茶,听李青虎发问,他面现一丝犹豫,开口说道:“这事情我也很糊涂,说不得清楚。” “你骗人,你明明都知道!那棺中的死人有异,你一早就晓得,我摸着你的手,里头全是汗!因为你知道——” “我知道个屁,我还不也是听槐爷——”李腾山说着话音突兀一转,“总而言之,这事情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怕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不行,这里恐怕不能多留,咱还是先回老宅再说。” “你不把这事讲清楚,我今儿就不走了!” “你敢?!” “你瞪我也没用,我就不走!” 李腾山见李青虎的执拗劲又犯,心道这驴脾气来得可不是时候! 他眼珠子转了一转,说道: “好吧,既然你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就和你说说...其实自打我在老宅一见孟郝等人,我就看到他们印堂发黑,似中邪征兆。” “大伯,你什么时候会看面相?” “你少废话,”李腾山说,“总之他们面带死相,我不放心你独自一人去往孟村,所以才跟来。到大榕村一看,果见上空为乌云覆盖,怕要出大祸事,我就让孟郝疏通死者父母,想看看尸体是不是他们中邪的根因。” 李青虎点点头,又摇摇头,觉得大伯的逻辑有些不通。 他还没理清,李腾山又再说到:“后来进入祠堂,未见尸体先闻尸臭,再看那棺中尸体,竟然没有一点腐烂迹象,你当时跟在旁边,也应当看见。” “没错,我当时看见你拔出孟大桩的人皮,心生好奇就凑近一看,却发现另具棺中,孟大佑正瞪着眼睛看你。” “还、还有这事?!” 李腾山有些结巴,李青虎不以为意说:“不说死不瞑目,死人睁眼合不上有甚好奇怪的?”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令李腾山恨不得想揭开他的小脑袋,看看里头的神经究竟是怎么长的! 又得有多粗的神经,才会像他这样淡定自若...... 李腾山扒皮的时候,可连尸体都不敢去细看,能钩出人皮,靠得是绝强的眼力劲。 这孩子是个怪胎啊! 我如果不在,不知道他会招惹出什么乱子,槐爷让我跟来是对的... 李腾山回想起当时头顶有乌云盖来,槐爷沧老的声音亦在耳畔响起: 孟姓来人身带死气,携不洁,山中恐有魈蛰伏,提吾枝速去援助。开棺见尸,若有异样,速扒其皮,以香灰铺盖其身,以烈火焚烧为灰。若棺内有三线铁尸虫,则将焚烧之骨灰冲茶予死者至亲服下,可克制—— 云即散去,吾将归,速去、速—— 这下可真是糟了! 槐爷的话仅来得及说一半,可没提到还有诈尸这事儿,而且自己只知道如何对付尸虫,可不知何为三线铁尸虫,当时之所以说尸虫害人,也不过是为了顺利开棺而胡口编造。 至于那猫僵,早年闯荡江湖时倒有曾亲眼所见,记得比普通人也厉害不到哪去。 可是... 这能吃人心、能穿人皮、能在日光下行动自如的猫僵,却不曾听闻。一念及此,他反倒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出了差错。 但那如果不是猫僵,又该是什么? 至于槐爷口中的“魈”,又指得何物? 疑点重重,只怕这背后大有来头!自己不过一介武夫,对付这种灵异之事可并不擅长...... 李腾山一时思绪杂乱,理不清剪还乱。 第二十一章 民警 李腾山早年闯荡湘西,见识过赶尸匠人的厉害,赶尸人本身不可怕,七成本事都在养尸上。 如那毛僵、青僵,浑身硬愈钢铁,不惧金铁劈砍,再加上不知疼痛、数量繁多,简直是习武者的噩梦。除此之外,赶尸伍中还掺杂一些变异僵尸,如猫僵、黑狗僵、杂兽僵等一类行为动作偏向兽类的僵尸。 变异僵尸的形体比之人体,殊有不同,行动间也没有尸体常带有的僵直,异常灵敏,但反而因为脆弱,三拳两脚就能打成一滩肉泥,倒不足为惧。 李腾山猜测,这背后恐怕有旁门左道的人参与,虽然并无切实依据,不过这种和灵异沾边的事还是少掺和。 正所谓人越老,胆越小。 这胆小并非指胆小怕事、畏惧死亡,而是处江湖久了,待人做事越来越小心,知道什么东西能够对付,什么东西不能招惹。 李腾山打定主意要返归老宅,不料麻烦早已经缠上身来! 两辆风尘仆仆从乡镇赶来的警车停靠村口,前后从车上下来八位警员,向报警人问清与死者相关事情之后,八人分成两队,各自忙碌起来。 东山县最近非常不太平! 近三个月来连连发生溺死案,在上个月十月份,死亡人数呈井喷式爆发,已发现河边死尸共有十七具,其中尚还有三具无家属认领,现已联系市内公安总局,等待更进一步的失踪人口调查。 除东山县之外,海宁县、青光县、吴山县近半年皆有溺死案发生。 案件频发已经引起一定的社会恐慌,公安总局对此给予高度重视,不排除有连环杀人的可能。是故一接到与大榕村有关溺死消息的报警电话,东山县派出所内立即出动警员。 负责这次出警任务的是位经验丰富、十分干练的老警员,他兵分两路,命一队四人去祠堂调查取证,同时保护案发现场。 自己则跟着报警人系祠堂死者孟祥的妻子前去八极拳武馆。凭着天生的只觉,老警员预感今日会有所发现。 武馆、武馆,练武人天生不是安生命,保不准就是背地杀人的凶手,老警员如是想到时,已经走到武馆门下。 ... ... “邦邦邦!” 李腾山拉着李青虎走到门口,正欲开门时,外头忽传来敲门声。 李腾山启开门一看,四名身穿蓝色警服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双方无言,各自打量几眼,一妇女忽从中站出,指着李腾山的鼻子喊道“杀人凶手”! 两名年轻的警员如是嗅到非同寻常的味道,左右一站把出口堵了起来。 “杀人凶手!警官,就是他杀了我家孟祥!” 妇女聒噪,喋喋不休。 李腾山瞟去一眼,懒得理会。台阶下,一名老警员整了整警帽,他走上前来,开口说道: “先生,跟我们走吧。” “我大伯不是凶手!”李青虎突然窜出说道。 “呵,小朋友你别着急,谁也没说你大伯是凶手。可是今天大榕村祠堂发生了一起命案,人命关天,不得不先请你大伯去所里做做笔录口供。” “我大伯才没有杀人,是僵尸杀的人,大家都看见了!” “僵尸?!!” 三名年轻的警员一怔,暗自低语几句。 老警员眉头微蹙,向李青虎说:“小朋友,咱是社会主义,要讲唯物论,牛鬼蛇神那是封建迷信,当不得真。好了,你让一让,别挡着叔叔办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是麻烦!”李腾山嘀咕一声,把挡在身前的李青虎拉到一旁,他对老警员说:“终究是条人命,这事情就算警察不找我,我也是要找警察说个清楚地,你们来得正好。” “誒,这态度就对了!积极配合我们警察的工作,还是您的觉悟高啊!”老警员赞了一声。 “临行前,方不方便让我打个电话?” “呵呵,这还真不方便,有什么话咱们到所里再聊。” “我不大放心我侄儿,交代两句。” “一小屁孩子,有什么好交代的?难道是要他帮忙毁灭证物吗?” 李腾山神情一冷,瞥了老警员一眼,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到所里面就知道了。小张,小李,把他带走。” 老警员初始还有三分客气,越说却越是没了耐心。 他挥挥手,立即有两个年轻的民警走上台阶,他们伸手架住李腾山,却发现这名男人一袭青袍之下,身体异常结实,竟然拖拽不得分毫。 “给我松开。” 李腾山一个泥鳅转腰,便将二人双手卸开,余劲颇大,竟震得两名警员噔噔倒退。 “霍,好大的力气!” 两民警直退到台阶下才稳住重心,他们再看李腾山,眼中带着一丝吃惊和三分警惕。 唯有老警员一挑眉毛,把手往腰间一搭,怒斥道:“你这是要拒警吗?!” “别对我掏枪,你会后悔的。”李腾山冷冷说。 “敢威胁我!?” 老警员五指一拉一抓,掏出腰间的佩枪! 2009年民警巡逻和出警时,使用的还是老式转轮手枪。该枪支小巧轻便、操作简单、适合五十米以内的杀伤和个人防卫,关键是准度高,够灵活! 老警员掏枪的速度快得缩成了影子,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一丝冰冷。 但枪还是举起来了,准星直直对准着李腾山的身躯。 “怎么着,我对你掏枪了!你能怎么把我怎么着?”老警员吼了一声。 “...” 李腾山沉默几秒,认怂似地耸耸肩说道: “我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你一个公职人员,无缘无故掏枪对着我一个平头百姓,是不是影响不大好?” 老警员扭头四顾,发现巷道有群众闻声看来,他义正言辞地说:“你公然拒警,妨碍公务,我就有权这么做!别那么多废话,你们两个赶紧把他拷上,带走!” 这一次,李腾山没再反抗,反而把手往前一送,主动给手铐拷上。 按理说此时还没有证据直接证明李腾山是凶杀犯,仅仅是入派出所录口供,不必这样大动干戈,而且也有违出警规定。 只是这官家两张口,如何实行还不是由人来定?纵然是将他拷了打了,一个普通的草头百姓又能起什么波澜! 便是顺利拷了眼前这个魁梧大汉,老警员嘴角带着三分笑意。 “经死者家属报警,我们现在怀疑你与大榕村祠堂凶杀案有关,局里已经对此立案,我们依法执法,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呵呵。” 李腾山又是惯性冷笑了两声,见李青虎拉着自己的袍子,他扭头说:“小虎,别担心,警局那地风水不好,我晚上就能回来,你在这等我。” “走吧你,话真多,还想今晚回来?一会到所里头,可别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老警员不悦地在后头推搡,好在李腾山不以为意,他顺着力道往前急走了两步。 正是当李腾山即将离开,左腿忽觉一重,却是被李青虎紧紧抱住,迈不开步子。 “大伯,这些都是恶人,你别走。” 李青虎一边紧抱李腾山不放他走,一边怒瞪老警员,吼道:“你个扑街!凭什么抓我大伯?以权压人,和恶棍有什么区别?我要告你!” “好个没教养的小子,一边凉快去!” 老警员伸手一揪李青虎,不想恼怒中把控不住力道,竟把这顽童摔在地上。 李青虎“哎呦”一声痛呼,捂着屁股,实则并不是很痛,只是他在故意示弱。 李腾山古井无波的眸中却闪过怒气!他认真扫了一眼老警员肩上的编号,说:“你们警察还真讲文明,连小孩子也能动手?” 老警员微有一怔,硬着头皮说:“你早点跟我们走不就完事了?还有,你看看这毛孩子,一点素质教育也没有,你做大人的不知道管管?” “哈哈哈!好!” 李腾山不怒反笑,熟悉他的人自知他这回却是动了真怒。 反常三笑,结下梁子。 只见李腾山蹲下身揉揉李青虎的脑袋,说道: “小虎,莫那抛苏(哭),黄尿都要掉出来了。 刁枝子扎手,教猴崽子放亮瓢子。大伯到所里喝口茶,去去就回。你弄不明白,去找你孟叔化个锅。” 说话间,不动声色往李青虎手中塞入一物。 老警员倒并未注意李腾山的动作,只是在后头一个劲的催促。 李腾山拭掉侄子的泪水,起身离开,眼神冰冷。虽耳旁有孟家妇人喋喋不休的谩骂、亦有旁观路人指指点点的呢喃,却也不及侄子李青虎被推倒那一刹间的怒火! 第二十二章 黑话 大榕村街巷内,四件蓝色警服煞是显眼,却也不敌其中一人手带镣铐更为瞩目,群众议论声很是难听。 李腾山在民警陪同下来到村口,看到停靠的警车,上车前,他下意识回头朝村头望去。 村头热闹依旧,只是不知何时,来来往往的商贩中,已经不见耍猴老头的身影。 ... ... “噗噗噗” 老旧的引擎发动,警车载人离开,唯留下啃瓜群众的漫天猜想。 另一头,李青虎望着大伯的身影在街巷转角消失,这才擦干泪水。他摊开掌心一看,正握着一截木枝。 木枝很枯、很细,约有半尺长。细观的话,能看见其上覆盖细密鳞片和复杂的纹路。 大伯给我这截树枝是什么意思? “小虎,刁枝子扎手...如若弄不明白,找你孟叔化个锅。” 李青虎想起大伯对自己说过的话,他朝孟家跑去,敲开了孟郝的房门。 听闻李腾山被警察抓走,孟郝倒有些吃惊,他劝慰李青虎几句不用担心。心想:似李腾山那样有本事的人,还真没什么可挂念的。 这时,李青虎摸出一截枯枝,问向孟郝,还把那一知半解的话重复了一遍。 孟郝先是攥了攥枯枝,没看出什么苗头,而后嘀咕一声: “枝子扎手?化锅?” “孟叔,我大伯说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弄不明白,就要找你化锅?” “啧,这是江湖黑话。哦,也就是为了活动隐秘所用的切口,我顶多算是个半开眼,不过倒也能说上一二。 像这个化锅,似乞丐讨饭的意思,我猜李前辈应该是说让你在我这暂住,吃个晚饭。教猴崽子放亮瓢子,也不难理解,大意是要教那警察脑袋灵光,叫他学习学习做人道理。至于这枝子扎手...” 孟郝思忖片刻,“枝子扎手,可能指那官家人不好对付,可下半句应该靠牌头或者是调将,但李前辈说要叫他做人,看来不是这意思。” “什么是靠牌头调将?”李青虎来了兴趣。 “靠牌头指借人力量,调将的意思是请人相助,李前辈既然没说,想来他自有把握...那这个‘枝子扎手’,多半指的是这截枯枝了。” “和它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这木枝带着会有麻烦,也有可能是指,这木枝很贵重,带不得。” “一截破木头,有什么贵重带不得的?肯定是你搞错了。” “嗯——兴许吧。” 孟郝递还木枝,劝李青虎还是要把它收好。 李青虎点点头,自然知道大伯不是无谓之举,这截枯枝必然有它的作用。 “对了!孟叔,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李青虎忽记起什么。 “知无不言,你问。” “为什么你要叫我大伯为前辈?你两人岁数明明看起来差距并不大。” “李前辈可是练气境高手,江湖以武为尊,任谁见着他不喊声前辈!”孟郝摆摆手,习以为常地说。 “练气境?”李青虎低语一声,想起指功。 “打通任督二脉、运用十二正经,浑身气血调转自如的绝顶高手,就是练气境的大人物!你是不知,我苦练了二十多年的爬山罩,自认摸到了运气的窍门,岂料不过是李前辈的一合之敌。”谈到李腾山,孟郝敬佩有加。 “我大伯居然这么厉害?!” 李青虎可是记得自己不过三招就被孟郝拿下,还道他是个厉害人物,没想到也被大伯收拾得服服帖帖。 大伯究竟是何许人也? “李前辈不仅武艺高强,更是德艺兼修,不恼我鲁莽冲撞,还亲身赶来大榕村,补偿亡者家庭,给足了我面子。李前辈对人情事故的拿捏算是精确到了极点,我心中很是佩服......”孟郝说着,敬佩之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李青虎撇撇嘴,心道这有一半是自己的功劳,那铁公鸡才舍不得出钱。他转念又想到指功和练气境,于是话题一转,再问: “练气境之上,还有没有更高深的境界?” “练气之上?”孟郝一怔后摇头,“江湖之深,卧虎藏龙。练气境已是人体极限,像李前辈这样的高手,我走南闯北十几年都没见过一个。” “这样啊...” 李青虎点头,陷入沉默。 据孟郝所述,达到练气境的人少之又少,可指功——青狼搏手,却称练之可速成练气境!且练气境之上,还有真元境和反臻境。难不成是古人欺我? 不,青狼搏手是我目前唯一能练的功夫,虽说来得诡异,但绝对不能弃之不练,何况这些时日的成效,足够证明它的确是一门非常厉害的功夫! 李青虎扫清旁念,习武之路越发坚决。 随后,李青虎又问起孟郝对这次诈尸杀人的看法。 孟郝表示,他亲眼所见僵尸杀人,并愿在李腾山需要的时候充当人证,至于问到那诈尸的原因,他思忖了许久... 过了一两分钟,孟郝回忆说道: “早年间,我曾闯过西南成川省,遇见过这种诡异诈尸。 那忽然诈尸的尸体是我好友的父亲,一个一米六来高的小老头,起尸后变得力大无穷,我废了老大劲也按不住!好在身旁还有两个帮手,否则真要折在成川。后来三人协力,总算将尸体压回棺中,放了一把大火将它烧成灰烬。 诈尸事情影响很大,我们求问青城山的牛鼻道士,他们说诈尸多半是有招阴惹邪的东西经过,至于是什么,得当场看见才能判断。” 孟郝咽了口口水,“当然也有官方做出科学解释,说是人死后身躯神经暂时还会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和鬼神无关。” “孟叔你相信哪个?” “官方的解释我当做是个屁!老人都死有两天了,还哪来什么神经反应。” “后来呢?” “后来我离开成川,没过两年,我在外地接到好友死去的消息...我想,他是被什么东西害了性命。” “哦?” “就是那种不好的东西,你懂吗?” “你是指鬼神?” 孟郝犹豫了一下,“很难说清楚,总之是惹到了些东西,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一类人才会接触到它们吧。”他说着,神色肃然,闪过悲哀。 李青虎道了一声抱歉,孟郝摆手说这已经过去了,只是李青虎从他神情上看得出这并非真心话。 恐惧犹能长存。 孟郝言尽,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说天色不早该准备晚膳便告辞离开,让李青虎好好歇息。 待孟郝合门离去,李青虎有些意兴阑珊,对于江湖多了几分了解,却又觉得里头充满了更多的未知。 他坐在床头,手捻着枯枝,看着它在指间来回转动,回想今日的见闻: 江湖见闻、行话切口、登门的警察,还有那吃人心肝、穿戴人皮的诈尸猫僵。这一切是否有着些许联系?又或者说,真如官方解释那样,诈尸只是一种神经反应的巧合? 可猫僵杀人,是自己亲眼所见,更是穿戴人皮、口吐人言,这是无法用科学来作为解释的超灵异现象... 是了,那猫僵吃了人心,又跑去了哪儿? 又为什么,大伯让孟大佑的父母近几日不得出门呢? ... 想着想着,疲劳涌来,指上的枯枝越来越模糊,李青虎双目一阖,睡了过去, —— —— “喵!” 清醒时分,李青虎听到耳畔传有声响。196 第23 第二十三章 窗前 “啊!死人了!” “救、救命啊!” “鬼!!鬼啊!” “快,把他围起了,别放走了!” “烧死他!” ... 屋外头传来吵杂声! “喵!” ... 李青虎听到声响。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竟在床上保持着坐姿。 手中还揪着树枝,臀部和小腿以下略有发麻。 屋外头很吵闹,有喊打声,一时还辨不出具体在说些什么。 他揉揉眼睛正想下床,余光看见某物,徒然僵住! ——正对床头右侧的仿古木雕玄窗,不知何时被人打开,窗外站着一条背光的黑影! “你是谁?!”李青虎下意识问。 身影一晃,紧贴墙壁,却又欲遮半掩地露出半个脑袋,朝房内窥视...因为角度改变的原因,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没有皮肤的红色脸孔,上边全是一根根筋扎结块的肌肉组织,不断有血液从中渗出——侧脸露出一只眼睛,正直直盯来! “喵!”那人张嘴叫了一声。 竟然是猫叫! 李青虎意识到了什么——那是猫僵!!! 灵光一闪而过,李青虎恍然明白为何屋外头会有吵闹声。他挥指指向窗外,大声吼叫“它在这,它在这”。猫僵似乎受到惊吓,盯着李青虎又看了几眼,悄然逃走。 “它跑了!” 李青虎拔腿去追,脚趾头麻得厉害,差点没摔上一跤。他踉踉跄跄跑到窗前,外头灯光有限,夜色下早已不见猫僵身形,唯独窗沿洒满了血迹。 好多血! 李青虎探头出窗外一看,面色倏然惨白! 只见血迹沿着窗沿一路流到地上的石砖,但那青色石砖却早已被无数血滴打得湿红! 血迹大多呈现溅射状,可见血滴是从高处滴落,血量很多,说明猫僵在窗边站了很久! 想到猫僵面孔淌血,站在窗边默默看自己熟睡,李青虎浑身登时涌起了鸡皮疙瘩!!! 它到底想干什么?!! 正惊惧间,房门“嘎吱”开启一道缝隙,屋外无人,狂风呼啸。 李青虎走出屋一看,外头挂起了几盏红灯笼,有人提着火把在四处乱跑,喊叫声是从练武的院子传来。 “怎么回事?” 李青虎朝跑去的青壮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他便机械式地一路紧跟,直至追至大院的门前,缓缓顿住了脚步。 半尺开外的院墙上,泼洒一大滩抛射状的血迹! 脚下青砖,几块血淋淋的内脏非常醒目,还有血迹斑斑的破碎衣屑,廊道上有一条拖拽留下的血痕,通向远方。 有人死了。李青虎知道,这个人绝对死了!他甚至能想象,这人在一瞬间被撕成两块,以至于血液在外力和重力影响下,喷洒在墙壁上的血腥画作。 但,尸体呢? “汽油呢?汽油!” “快,倒汽油!” 李青虎忽又嗅到刺鼻的气味,他木讷转头,看见练武的空地上,正有十来个手提火把的青壮汉子。透过人群间的缝隙,里头有一人被渔网套出,汽油滋滋淋在他的头上。 “烧死他!” 李青虎听到孟郝的声音,他在喊:“快烧死他!” “嗡”地一声! 下一刻,一团火球蓦然扑起。 渔网中那人被火焰点燃,他“啊啊啊”喊叫,周围温度似乎因为这股惨叫而在迅速上升。 火焰在他身上灼烧,越烧越旺,直至将身躯全部吞噬。 “杀、杀人了?!” 李青虎心尖拔凉,可他下一刻看清火中人,登时一怔。 那人竟是孟大佑! 火借油势,熊熊燃烧,孟大佑再也禁不住灼烧之痛,不住挠着地面,奋力挣扎翻滚企图扑灭火焰。 “渔网烧断了!” “不好,孟大佑爬出来了!” 众人喊叫着,纷纷退避开,隔着一段距离看他。却见孟大佑身上的人皮似蜡烛般融解,露出底下黑漆漆的骨头。 “连父亲都杀,它早就不是孟大佑了!快快用枪棍打死它,千万不可留情!” 孟郝举枪冲来,一抖枪花,朝孟大佑身上连戳了几枪,留下三个枪眼,却流不出一丝血液。 “果然是怪物!” 十几名汉子见状,立马从院墙取来长枪,拎圆力道砸下,把黑骨打得劈啪作响! 一寸寸碎骨飞出,又被枪棒扫成点点粉末,不过片刻,黑尸小了半截! “娘!娘!” 黑尸猩红的瞳孔滴溜溜转向院落的一位妇人。“娘,救我”,它竟还能出声叫唤! 妇人既惊又惧,尖声喊道:“你、你是妖怪!你不是我儿子,快偿我丈夫命来!” “娘!” 黑尸蓦然伸出长舌舔了舔眼珠子,竟双臂一挣,如野兽般朝妇人爬去。 “我好饿啊,娘。把心肝给我吃吧!好娘亲!”它虽被打断了一条腿,但攀爬的速度仍旧快极,身上又燃着烈焰,一时将群人逼退。 眼见黑尸行凶,即将纵身扑倒妇人,斜侧里孟郝挺枪冲出,一枪探出,刺透黑尸下腹。 “去死!” 孟郝一旋枪身,便将黑尸分成两截。可这并无作用,黑尸落地,竟 第二十四章 失踪 猫僵几口吞咽人心,尸躯上的伤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那滚油上灼烧的烈焰亦是在一层油脂壮物的覆盖下,渐渐熄灭,竟有欲熄灭火焰之势! 李青虎这时一拳锤落,掌中树枝盛放出常人难以察觉到的微弱光熙。便见那拳面窜入火苗击中猫僵,它登时如遭雷击,坚硬结实的头盖骨被碾压出道道裂痕,一拳之下,竟成肉饼! “砰!” 猫僵被打爆了脑袋,无头尸躯动作一顿,徒然倒地。 “滋滋滋”火焰重据上风,徐徐燃烧。说得也怪,不过片刻,便将之彻底烧成一堆黑炭。 猫僵终是死个透彻,再也翻不起波浪。 如此难缠的怪物被一击毙命,众人望向李青虎无不惊叹! 但李青虎这当事人同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盯着拳头发呆。拳面红肿,烫伤灼痛感隐隐作痛,摊开五指,掌心枯枝普通平常。他不由蹙眉沉思:猫僵明明棍扫不断,火侵不灭,尸躯坚硬结实如同钢铁,可为何却吃不住自己一拳? 是了...必然是这枯枝有古怪! 回想起掌心曾出现一股热流,看来那不是错觉,而是这枯枝发挥了某种作用所致。 在拳头击中猫僵时,李青虎亦是见到一道微弱的青黄光熙,虽仅是从拳头中一闪而过,仍令猫僵收到极大创伤。 想来大伯定是有所预料,是以才留下这道后手,而这枯枝,必是个驱邪缚妖的宝贝! 李青虎握紧枯枝,暂时不知其具体价值,但在心中已经将枯枝视为奇物。 得宝虽值得欢喜,但猫僵依旧害死两人性命,令数人负伤,这一对比,便觉得也无什么值得欢呼雀跃之处,反而心中沉重异常。 死者为安,李青虎回到妇人尸体旁为她翻上眼皮子,可无论怎么努力,总会留有微末的缝隙,继而又再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无神的死鱼眼。 这便是死不瞑目吧! 李青虎连试几次,直到被那目光盯得脊背发凉,才索然放弃。 “别待着愣着了!”孟郝拍拍手,开始指挥徒弟收殓尸体。 地上血迹斑斑,有不少内脏碎块,皆出自于二位死者——孟大佑的父母。他们都被掏去了心肝,尤其以孟家男人死得最惨,从腰部处被一分为二,下半身丢在院墙角落,上半身则被拖到后房厕所,那道血淋淋的痕迹便是拖拽尸体所留。 至于孟大佑这么做的原因,众人无从得知,但一想象到他拖着父亲半截尸体直到厕所暗处,掏心吞吃,便不寒而栗! 此子当真是丧尽天良!!! 不,追根究底,孟大佑不过是一层人皮罢了,恶事做尽的罪魁祸首是那头猫僵。谁能知这天杀的猫僵究竟是什么怪物?竟以人心为食! 孟家武馆一时人心惶惶。 好在孟郝不忘李腾山嘱托,命人收殓了猫僵尸骨,正当准备运至户外挖深坑掩埋时,门外忽然传来“邦邦”敲门声。 敲门声很急,众人如惊慌之鸟被吓得一跳。 “快开门,是我!”门外人喊道。 “是小凤!她什么时候跑外边去了?看到危险跑得倒快!”孟郝没好气说,“快快开门。” 立即有人去把门大开,孟郝插着腰子准备训斥两句,却见孟小凤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臂,面如金纸,在她身后跟着一名人高马大的警察! “怎么回事?”孟郝问。 “二叔!”孟小凤飞奔入院,“小虎被抓走了,快去救他!” “什么?!” “我在院内听到有人呼救,就跑出房屋,没想到忽然被人捂住口鼻,那人力气很大我反抗不得,就被勒晕过去。醒来时,我看到小虎也被...唔唔唔,二叔,你快去救他!” “你别着急,慢慢说,把事情说清楚。” 孟郝瞪眼,孟小凤急得焦头烂额,更说不得清楚,一旁警察于是插嘴说道:“这事儿还是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 这名二十来岁的年轻警察叫做刘浩,今日下午来大榕村调查祠堂杀人一案,并负责保护事发现场,期间接到老警员张凯的电话,他觉得孟家武馆有“鬼”,命自己暗中监视。 于是刘浩与三名同事给案发现场竖好警戒线之后,匆匆赶至孟家武馆,四人一直在附近的巷子内监视。事情发展果如张凯所言,不过守了两个小时,天色一黑,立即有人作怪! 却说刘浩当时恰好守在西南墙角,彼时接近晚间七点,正是饭点,他腹内正感饥饿,忽见有黑影翻墙而出! 那黑影从高墙跃落,小心而谨慎,发出声响微不可闻,此人不走大门,行动还鬼鬼祟祟,必然心怀鬼胎。 刘浩当即喝令“不许动”,不想惊了此人,他拔腿狂奔,刘浩常年锻炼,自不怕贼人跑了,忙喊着搭档一同追捕。刘浩转了个弯,想操近道拦截,岂料南墙上却又有一人跃下,定睛一看,那汉子怀中竟然抱着一名少女! 这下刘浩连“给我站住”也不喊了,直奔贼人,一路便是追出了大榕村! 贼人虽体型矮小,却有几把力气,抱着一人仍旧健步如飞,刘浩险些没追岔气,一直追到村外,想是此举惹恼贼人,他竟然停下步子,反身袭来! 刘浩抽出警棍还想警告一番,那贼汉一爪子扫来,竟然把钢铸的警棍挠出三道白痕! 这要是一爪挠在身上,不得开膛破肚?! 刘浩大惊失色,怕这人便是老警员口中所说的武林中人,会几招武把子,唯恐不是他的对手!这样一来,刘浩只得掏枪,他掏枪快、枪法准,可那贼人丝毫不惧,来势更快、更猛! 眼见贼人爪子即将朝胸刺来,而自己又闪躲不得,危急之际,贼人怀中女子倏然出手,挣臂格开这一爪,代价便是右臂被爪子擦过,一时血如泉涌! 刘浩见机不再留手,举枪朝贼人空防的左臂和左腿连射了两枪!不过两尺的距离开枪,他自负枪法精准,自然不虞伤到女子。 果然两颗子弹准确命中目标,那贼人闷哼一声,噔噔倒退数步,趁这个机会,女子从他掌控中逃了出来! 这名女子自然便是孟小凤,她身手不乏,一脱掌控后腿撩起,使出了一记兔子蹬鹰,直击中贼人裆部,既准又狠! 这打击双管齐下,纵然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可那贼人忒地刚猛,不仅不倒不喊疼,反而似被激怒般还欲冲来反击。 砰砰砰! 刘浩又连开几枪,最后一枪擦贼人脑袋飞过,才总算将他惊走,待到换完子弹,贼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走脱了贼人,刘浩与孟小凤简短谈了两句,得知孟家武馆出了大事,二人便匆匆赶回孟家武馆。 事情经过大概如此,刘浩仅瞒下监控孟家的行动。 孟郝一听除了猫僵之外竟然还有其他贼人,再听闻孟大虎也被拐走,顿时一阵目眩头晕,负伤之身强行运使枪法,气急之下孟郝竟真的晕了过去! 孟郝这一晕厥,孟家少了主事人,顿时琐事连连。刘浩经过一番询问了解之后,亦是弄清楚孟家发生的异事,居然又有二人死亡! 这事情非同小可!刘浩意识到出了大事,立即截下装有猫僵尸骨的麻袋,接着开始布置案发现场的警戒线,并搜寻更多相关的证物。 与之同时,孟小凤被人一拉,从刘浩身旁离开。 她吓得一跳,看清来人正欲发怒!李青虎竖起指头“嘘”了一声,轻轻说了一句话,引得孟小凤一怔,旋即二人离开院子,朝黑暗无人处走去...... 第二十五章 追踪 李青虎拉了拉孟小凤的手腕,低声道:“带我去孟大虎房间看看。” 孟小凤愠色稍退,领着李青虎穿过游廊,二人来到正房一处侧卧室。 这儿便是孟大虎的房间,大门被铁夹子紧锁,因为孟大虎嚷着要揍李青虎,孟郝一气之下把他关在里头。此刻来到门前一看,铁夹子完好无损,真是不知孟大虎是怎么被人掳走。 难不成是密室失踪? “孟大虎?孟大虎,你在吗?”李青虎笃笃敲了几下房门。 “别敲了,他铁定不在。”孟小凤说,“我亲眼看见他被人掳走,绝对不会有错,房内无人,你闪开!” 孟小凤朝铁夹子猛踹两脚,铁夹子没断,倒把木制门栓给踢坏,哐当落在了地上。 门缝“嘎吱嘎吱”被打开,孟小凤推门而入,内中黑暗,她打开白炽灯,光线略感刺眼。孟小凤的面色忽地白了一白! 屋内无人,遍地狼藉,孟大虎果真是出事了! 孟小凤慌乱地翻开柜子,找了床底,任何可以藏人的空间都寻了一遍,终于打消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整个人颓废下来。 孟大虎凭空消失,但门外无损,房内没有窗户,他是如何被人带走?! 想到那帮贼人来无影去无踪,身手非凡,又心怀鬼胎,孟小凤不由咬牙心急。 另一边,李青虎却自有发现。 方一走入屋中,李青虎便觉不对,敏锐地嗅到一股难言的臭味。这味道很轻,若有若无,更接近于一种感觉。 是了,这是不详的味道!李青虎瞬间想到了猫僵,它的身上除了尸臭之外,还给自己带来一种压抑的感觉。 “咦!这是?” 李青虎又有发现,掌心内一热,竟有光熙闪过!他下意识晃了晃手臂,在靠近某一处时,再度有光熙出现! 有戏! 李青虎二指掐住枯枝,把它当做指南针来寻找方向,果然不出所料,枯枝似乎对某物起了反应,虽然没有光熙闪现,指尖却能感受枯枝愈来愈热。 在屋内一阵徘徊,来去几回之后,他蓦然定住脚步,指尖热度达到最高点! 就是这儿! 李青虎定睛扫了一周,没有发现奇特之物。他正疑惑,手臂无意间往上一抬,枯枝却忽然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光熙。李青虎见状一怔,抬头向屋顶看去。天花板上,有几道不显眼的裂缝。 原来是在上头! “有没有可能,孟大虎是被人从屋顶上抓走的。”李青虎说道。 “怎么可能,那上头可是青砖石。” 孟小凤说完却又犹豫了一下,几秒后说:“走,去房顶看看。” 二人走过阶梯,直登楼顶。楼顶上是个二层高的天台,空空荡荡。 李青虎只觉枯枝愈来愈热,寻着方向摸索过去,走到一处,见到脚下有不少零碎的石屑。李青虎用脚跺了一跺,青砖松动坠落,赫然坍塌出一个半平米大小的空间,下边正对孟大虎的房间。 他果然是被人从屋顶上掳走的! “大虎!”孟小凤惊呼一声,不再抱有希望。 “别哭,”李青虎一旁说,“我们现在去追,兴许还能追得上。” “怎么追?他们早就跑远了。”孟小凤擦拭眼泪。 “还想不想救你弟弟?跟我来便是。” 李青虎说罢离开门去,他有预感,如果今晚不救回孟大虎,则他一辈子都回不来。 必须要救他,竭尽全力! ... ... 凭着枯枝感应,李青虎一路追到南墙,面前墙壁约有丈高,中间有一道浅显的脚印,看上去还很崭新。 贼人果然是攀过南墙逃走! 李青虎丈量一下脚印,竟然快有自己两个巴掌大,这脚怕得不下45码!又再看了一眼高墙,李青虎后撤几步突然前冲助跑,一脚踏在墙上,得益于近日训练,十指攀住墙垣,猛一发力,便攀了过去! 助跑攀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拖沓,李青虎刚有些得意,孟小凤却早在墙外等得急不可耐。 “废物,攀个墙都慢吞吞的,还救不救人?”孟小凤嗔道。 “攀这墙轻而易举,我是另有发现。”李青虎白她一眼,说:“我在墙上发现一个很大的鞋印,而脚大的人个子通常个子也很高,如此一来,目标就好辨认。” “废话少说,接下来该怎么追人?” “你跟上我便是。” 孟小凤眉头蹙起,揪住李青虎胳膊说:“少来装神弄鬼,我问你,究竟能不能追上大虎?” 这个时候,纵然心中没底,也不能说不行! 李青虎咬牙编出一个谎言:“我自幼和大伯学过追踪,会辨识脚印和经过留下的痕迹,你若信我,便和我来,如果不信,你调头回去。” “你!”孟小凤瞪眼。 “走是不走?” “带路。” “那就闭嘴别说话,跟好我。” 李青虎又呛了一句,开始低头带路。他虽对追踪一窍不通,可凭着枯枝引导,七折八拐出了复杂的街巷,又从后村口出了大榕村,孟小凤跟着后头,见李青虎脚步不曾停顿犹豫,似有十足把握,一时不疑有他。 二人一路向西南走,很快离开了人家灯火,后又拐入乡野小道,十来分钟后,大榕村在脚下缩着一道道光影,原来已是进入罕有人影的荒山当中! 荒郊野岭,月色正浓,小道旁的林内,是连月光也普及不到之处,阴阴沉沉,似有妖魔鬼怪盘踞。 “呼——” 忽有寒风刮来,引得杂音四起,好像有悲伤的孤魂在某处吹起了肖笛。 孟小凤急窜两步,“你确定真没走错路?” 李青虎甩开她的手腕,心底虽然没谱,仍然点头说:“百分百没错,相信我”。 见孟小凤眼神抖索,神色慌张,李青虎又说:“你难道怕黑?” “姑奶奶才不怕!” 不怕又为什么把我搂更紧了?李青虎腹议一声,话音一转问:“你的伤势怎样了,还疼吗?” “哦!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刚还不觉疼,被你一提,却又痛起来了。”孟小凤看了一眼右臂,还好,血流已经止住,干涸成血痂。 “你最好不要激烈运动,否则伤口裂开就不好了。”李青虎说。 孟小凤心中一暖,觉得这人也没有那么可恶,面色仍旧是冷冷地说道:“不管你事,还不快点找人?” “差点忘了正事。” 李青虎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枯枝上,只觉它非常滚烫,不时会有烫手的感觉! 非常接近了! “对了,还有一事想问问你。” 便是这时,孟小凤问:“你明明和大虎闹矛盾,为什么还愿意冒着危险去寻他?” 为什么要救孟大虎? 李青虎闻言一怔。的确,大黑夜外出寻人,荒郊野岭已够渗人,而且还发生了猫僵掏人心的恐怖事件,风险更盛,指不定有丧命可能。而孟大虎又与自己非亲非故,便是死了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为什么却这么执着去救他呢? 这短短一刻,李青虎脑海中闪过孟家妇人在怀中死去的景象。 是不想有人再被妖怪害死? 不,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对付那些个无法以常理揣摩的东西,对于妇人的死,更多的是愤怒和同情,或者还有一点悲哀和愧疚,但这绝对不是自己要去救孟大虎的原因。 究竟是什么呢?..... 李青虎看向天空明月,视线复又顺着夜空归于黑暗大地,竟觉其颇为美丽奇妙,不知还有多少神秘潜藏在黑暗这层面纱之下。 心中“咯噔”一响,李青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他要的无外乎是满足如无底洞般的好奇心罢了! “喂,问你话呢,哑巴了?”孟小凤不耐地催促一声。 “我...” 李青虎话音蓦然一顿。手机灯光朝前方照去,半米开外的地上,正有几道冷冰冰没有生气的眸子当面射来! 是三具尸体!!! 第二十六章 木屋 地上躺着三具冰冷的尸体,在荒野映衬下更显骇人。入冬的夜早没有了盛夏虫鸣,唯有萧瑟寒风呼啸而过,似是死去亡魂的哀嚎。 李青虎僵在原地半晌,思绪才如冰雪融化般渐渐开始运转。 “是死人。” “别过去!” “看起来,是警察。”李青虎沉声说道。 “连警察都敢杀,这、这太无法无天了。” 孟小凤不安到了极点,“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不想救孟大虎了?” 李青虎甩开孟小凤,咬牙朝尸体走去。如说不怕,他自己都不信,但纵使胆子在打颤,也仍然抑制不住如野草般疯长的好奇心! 为什么会有猫僵?为什么又有人不断死亡?来袭孟家武馆的贼人意欲为何,孟大虎又在其中有着什么关联?...... 一团团疑问推动着李青虎朝前迈步,几步路走来如渡过一个春秋。他走到尸体旁,举着灯光一照,尸体越发渗人! 这三具尸体穿着蓝色警服,确系警察无疑!从尸体的伤口上看,致命之处在咽喉,似被利器划破,三道切口非常平整,划破了他们的气管。 李青虎翻了尸体,寒风下尸体略有僵硬,但血液仍有湿热,死了还不是很久。他立即四处扫荡一眼,心中有些慌乱。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尸体还有温度,”李青虎说,“我想,凶手应该还没有走远。” “啊!” “嘘,小点声。” 孟小凤捂住嘴巴,李青虎麻溜地掏弄尸体,摸出三把小巧的左轮手枪。 “你会用枪吗?” “不会。” “不会?” 孟小凤狐疑说:“可你还拿着干什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李青虎暗自摸索,扳机处果然摸到了保险——一个明显力度过渡的阶段。 “开枪不过三线合一,”李青虎说着塞了一把左轮手枪给了孟小凤,“如果一会遇到敌人,你就扣动扳机。” 孟小凤一怔,把枪推了回去,“我不要这东西。” “一会遇险怎么办?”李青虎瞪眼。 “我会功夫!”孟小凤挥拳头。 李青虎又在想了想,不再坚持,兴许孟小凤使错枪失手把自己打死,那可就冤枉—— “喂,喂,陆哥,陆哥你在吗?” 地上忽然传来声响。 李青虎身躯一僵,才发现尸体旁有一个黑色对讲机。 “喂,陆哥,你们在哪?请回答!” 李青虎拾起对讲机,思忖片刻开口说:“是刘浩警官吗?” “...”对讲机沉默数秒,“你是谁?” “我是李青虎。” “李青虎?” “他们死了。” “谁?” “陆警官,还有其他两位警官。” “...不可能!”那头忽然急躁,“你们在哪儿?” “孟小凤,你和他说。”李青虎塞过对讲机。 “喂,”孟小凤说,“刘警官?” “小凤?你怎么和他在一块?” “一时间难解释这么多,我和李青虎是来追我弟弟孟大虎的,但我看到陆、陆警官三人的尸体,他们都被杀害了!” “......”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对讲机传出莎莎声:“你们在哪?我立马过来!” “这、这里好像是...” 孟小凤转了一圈,说:“这里是西南荒郊,大概离村子一公里远。喂!!李青虎,你跑去哪儿?等等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凤,小凤!你别急。” “呼呼、李青,虎那王八犊子跑了!” “什么方向?” “应该是...朝西边,嗯,是朝西桩水库的方向。” “好,我现在赶过来。莎莎莎莎...你们谁谁谁,赶紧带路。小凤,你原地等着,我们马上过来。” “啊?” 孟小凤犹豫片刻已不见李青虎身影,只见那道光亮在黑暗中上下起伏,似如带走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不行,我害怕。” 周边稀松林子阴暗,寒风萧萧,林内鬼影曈曈,似有不善之物潜伏。 孟小凤不再理睬对讲机,“喂,李青虎你等等我!”她喊着,朝光亮追去。 ... ... 今日的夜色,诡异地明亮,如水的星光泼洒直落,照亮山丘。 李青虎一路疾驰,不知追了多久,渐渐冰冷的枝杈重复热度,又追回了感应! 愈来愈热了! 李青虎隐隐嗅到空气中有淡淡的河水味,湿气倏然凝重起来。 嘶!好烫!!! 李青虎攥紧枝杈,方才忽来一烫,如遭电击,险些把枝杈脱手。不料脚下一驻足,赫然才发现前方十米开外,视野豁然开朗。那边却是林子的尽头,从几棵枯木下经过之后,便是看到——一大片的波光粼粼! 河水折射着星光,倒影漫天星辰,此地赫然是一处水库!!! 李青虎忽有所感,举起枝干迎向星光。淡淡的光线照耀下,发现枝杈早已悄然有了变化,细密的树纹如复杂的鬼画符文,一圈圈树纹倒成漩,竟乱人眼。 嗡嗡嗡—— 枝杈蓦然晃了几下。 “我不是看错了吧?” 李青虎一愣,枝杈徒然传来一股力道,竟调转他的握力,在掌心划过45°角,直指某方! 顺着枝杈所指看去,百米外的水库边上,有一户人家,此刻正亮着灯火。橘黄灯光透过窗面射出,在万籁俱寂的黑夜当中,异常地醒目。 枝杈死死锁定水边人家,如同磁盘上一根校准后的磁铁! 这奇特的情况,不由不令李青虎满腹生疑。 潜意识中,他自知那定然不是一处好去处,恐怕过半是危险重重,不宜靠近,但内心中却又实在好奇得紧,犹如一只大手在背后推搡,一步步迈向深渊当中! 自小不知黑暗中的可怖,亦是不曾了解生死间的大恐怖,李青虎初生牛犊,愣是壮胆朝水库走去。 还未走几步,孟小凤从后头靠来,当头给了一记爆锤! “你打我作甚?”李青虎痛呼。 “臭小子!让我追你好苦,以后不许把我丢在黑暗里头,听到没有?”孟小凤掐他耳朵低吼。 “哎呦,姑奶奶你快放手,我知道了!” “咦,什么味儿?”孟小凤话音一转,小鼻子努力嗅了嗅,“好香!” “放手,疼死了我!不过...还真挺香的。” 二人没吃晚饭,一嗅到饭菜香味才晓得饥肠辘辘。李青虎摸摸肚皮,这下更有必要去一探究竟了! 便是这时,孟小凤率先开口说道:“一定是他们在做饭菜,咱们走,先去问问能不能要些吃的。” “额——” 李青虎看着孟小凤的模样愣了一愣,右手竟被她牵了起来,亦步亦趋地向小木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