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无疆》 前篇:1.0 京师每到夜里便开始吹起凉风,燕北不似江南,这里的夜格外凉格外冷。虽是都城,毅然冷清。除了大明皇宫里挂着彻夜通明的烛光,宫外的百姓家都早早的熄掉灯火,大户人家也不例外,即使是相国府也不敢跟皇宫比荧光。 可西城郊却辉光堂堂,高大黑褐色的建筑物依然罩不住,火红色的光把附近映的通红,就连不远处的护城河面都泛起红光粼粼。 黑色的屋檐下有着丈宽的牌匾上面刻着大字——大明兵工厂。 锦衣卫指挥使方一刀腰挎钢刀,乌帽红衣,黑敞铁靴,领着三五个小弟大步走进工厂,工厂里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他窒息,在寒风里掴久了的脸遇到这炉炭里的气息一下子温红起来。 “姬老头子在哪?”方一刀威严喝令声在厂房里回荡,头上包裹着湿巾的工人们却只是瞥了一眼,继续盯着自己的炉子。 方一刀皱眉,右手不由的去握住腰挎上的刀。右边的小弟道:“大人,这群家伙也太放肆了!我等教训他们。”说着就把腰刀拔出,霍霍声就要逼向那一个个若充耳不闻的工人们。 可才迈出一步却被突然飞过来的酒葫芦打在脚踝上,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地上黑乎乎的,尽是煤炭的残渣。“蒙古鞑靼夺宋没敢杀工匠,姓朱打下了江山也把我们供着,你个小小的锦衣卫倒敢来放肆?” 摔倒地的锦衣卫抬头一看,一个糟乱白发,穿着一身烂洞脏衣泛着醉醺醺酒气的糟老头。 老头儿从一个狗窝般的角落爬起来,他摇晃着走过来吗,脚下一双烂草鞋嗒嗒的响。 “你敢对锦衣卫出手?”摔倒的锦衣卫一脸如吃了屎的表情,他爬起来抹了抹脸便刀向老头儿,老头却如看不见那明晃晃杀人的大刀,他弯腰去捡起地上的酒葫芦,这一弯腰正好躲过袭来的刀斩。拎起系在葫芦头的带子,葫芦瓢再次无意的撞在那锦衣卫的脚踝上,又一个狗吃屎倒在地上。 “滚下去!”方一刀对着出糗的手下喝骂。 “姬老头,刘大人叫我来问问,他叫你做的剑什么时候完成!”方一刀始终把右手挂在腰间的刚刀上。 “刘大人?!我不认识什么刘大人,刘太监倒是有一个!”老头儿揭开酒葫芦帽儿,“你们锦衣卫不是皇上的狗吗?什么时候变成西厂的狗啦?......没酒啦!”他晃了晃酒葫芦。 方一刀从腰上取下一个略小酒葫芦扔到老头儿手上,“你少装糊涂,再托些时间,我的刀可不知还认不认得你。” 老头儿得了酒,双目如星,匆匆抿一小口,瞬间脸上泛起红晕,陶醉在酒香里般。 “好剑是没有!倒是有把趁手的好刀。”老头儿晃着身子带着方一刀走进隔壁的屋子,这间屋子温度不似刚刚那般灼灼热浪,大开的窗放屋外的风裹进来,吹在高高的稻草堆上。方一刀很意外,这间屋子满是稻草,空气中有股干燥的稻草味。老头儿从稻草堆里取出一个长条木匣,随后把木匣扔到方一刀手上。打开木匣,一柄三尺左右的斩马刀,透亮的光泽即使是在夜里依然晃人眼。 “柄长七寸,刀身二尺一。”老头儿看着刀光述说道,一边轻轻抿了一口酒。 方一刀轻轻抚摸刀身,随后关上木匣,“刀是好刀,可刘大人要的是剑!” “我可没说这是给刘太监做的!”老头儿对方一刀口中的刘大人满是鄙夷。 “你就不想要这条老命了?何况匠者,不都以神兵出自己手为荣吗?”方一刀盯着老头儿醺红的脸。 老头儿把酒葫芦一放,长吁一气,“没错,匠者只为铸神兵,他姓刘的配不配拿剑不说,可老头儿我不屑做出废铜烂铁。” “这不像你说的话,你若铸不出,那天下谁能铸出好剑?剑城寒不朽?” 老头儿笑了笑,没有回答,也回答不出。虽然自谦做不出好剑,可他依然高傲自己的锻造术。 “刘大人下最后通牒,三个月,三个月在拿不出剑,便来拿你头。” “就算他来拿我头我也拿不出剑!”老头儿道,“除非他能给我找来一把先秦的宝剑,不求纯钧、鱼肠。就是前些年江湖上轰动一时的越末王佩剑‘无疆’也行。” “他若得剑也用不着你了!” “那你替我转告他...没门儿!”老头儿自顾自哈哈笑着,笑着过瘾还一边举起酒葫芦。 “冥顽不灵!”方一刀脸上泛起无奈,“若真给你先秦宝剑,难道你还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不成?” “只、高、不、低!”老头儿一字一顿。 方一刀严肃的看着这姓姬的老头儿,盯着他糟乱头上那唯一清澈的眼睛,“我会把你话告诉刘大人!另外你的刀。”方一刀转身准备离开,随手把刀匣递给姬老头。 老头儿没有接回来,道:“刀送给你了!” 方一刀没有推脱,再一次打开木匣,抚摸着刀身,双目里倒映着刀光,他忽然握住刀柄,只见手腕一个抖动,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那木匣化成碎片七零八落。“刀叫什么名字!” “斩棘!” “谢过!” “好刀只有在战场上才能证明他的价值,老头儿要谢你!” “噌”的一声,刀收回刀鞘,方一刀“哼”的冷笑一声,随即转头,身后的黑敞甩动,几个锦衣卫小弟忙跟在其后。 第一章:白狐雪洛和萧雅儿 湖州有三宝,蚕丝、毛笔、和茶叶。作为湖州的大户家这三个生意基本都要包揽,而做官的什么税都可以漏。唯独这三种漏不得。作为湖州的大户之家——萧家却另行其道,别人都三管齐下,就算一样年收不景气,依然不至于赔本的境。可萧家独做茶叶生意。纵使茶叶再不景气也绝不包揽其他生意,湖州人都道这萧家最多五年就要破产,可却没想到,萧家专精茶叶生意却越做越旺,一做就是十几年,十几年时间让他茶叶生意打出了招牌,从南到北。萧家的茶叶也变成了湖州的茶叶销向大江南北,宫里进贡的茶叶也时常从湖州取,萧家也从最初的湖州小富商成了全国大富商。萧家老板萧三田也从一个勤俭卖茶叶的瘦汉子变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老胖子。 萧三田刚从京城回来,扬州的账簿传过来了,虽然用不着在亲自卖茶叶了,可账本还等自己过目,萧三田看着这个月扬州的账目频频点头,漂亮的小妾在身后帮他揉着肩,有意无意的用胸脯蹭在他背上。 萧三田眉头突然紧皱,“怎么回事?”吓得身后的小妾忙站直身子忙问,“老爷,怎么啦?” “不对啊!”萧三田摇摇头,他目光始终挂在账本上,“在我们湖州一斤(茶叶)便是十两价,就算到了扬州怎么也不会少于八两,这一天的帐算来算去也不对啊!” “出什么事了?”身后的小妾要想探头过来看看,萧三田却合上了账本,“去叫去叫晨儿来,扬州的帐一直都是他负责的,这么大的帐都算错?!” 小妾名周氏,见家主眉头紧锁忙低下头,“少爷...少爷他...他出去了。” “出去了?去干什么了?” “去找...去找小姐了!”周氏惶恐出声,声音微颤。 “雅儿?她又怎么啦?”正妻王氏早亡,留下一子一女,长子自小严加管教,可小女出生不到一年正妻就去世了,看着小女就像看见亡妻一般,于是对小女百般宠爱,打小就没有对其行过家法,就连犯错对其呵斥声都不加威压。如此纵容.......遂自小女七岁起,萧三田听见小女的名字就想扶额叹息,那可是闹的萧家“鸡犬不宁”啊!全家上下恨不得都称她一声小祖宗。无奈萧三田只得请个教书先生,只盼小女能知些书经,懂的礼德,少些闹腾,可大字还没识几个,先生倒被气走三位。如今年芳十七,本该闺阁待嫁,她倒好,家里闹够了,现在满城里闹,闹急了官府的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得刘知县架起娇子往萧三田这里告状。如今萧三田听见小女不在家的消息,只怕又不知去闹了哪家楼馆,逛了哪门府上,只盼自家小祖宗别把祸事忍到官上,纵使刘知县给自己几分薄面,可民不与官斗这个理还得认。 “她...我也不知道,或许又找人斗蛐蛐去了......”周氏低声道。 “斗蛐蛐?一个大家闺秀!斗蛐蛐?!成何体统!你也不管管?”萧三田除了对小祖宗之外,对其他人从来都是不假威仪。 “老爷,您不是不知道,小姐这脾气...我哪里敢...哪里敢...”周氏低着头把双手交握老实放在小腹前,不像个小妾,倒像个丫鬟。小妾也本就是地位高些的丫鬟。 萧三田摇头叹息,他又问:“先生呢?” “先生半月前就辞退了吗?您忘了吗!我还特意托人给您带去了信。” “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是没用!”萧三田低声骂道,低头沉吟片刻又对恭敬立着的周氏道:“唉算啦...你叫人去把‘行远镖局’的方镖师请来!我有要事与他商量。”周氏得到令忙赶下去吩咐。待周氏下去,萧三田威严的脸上变得满是无奈,“雅儿,雅儿,怎么就偏偏反了呢?” 湖州除了三宝出名外,还有这里的山水让人赞不绝口,西北的淮山绕着淮水,山水相应,游者神怡。淮山上有片迷雾缭绕的林子,林子里湿气重,雾气大,越往深处走越是容易迷失。这片林子叫白狐林,白狐者,神物也!可遇而不可求,先人据说此处遇过白狐,取名白狐林,引来无数猎户,只盼逮住白狐进贡给宫中,荣华富贵便享之不尽,可白狐没见着,倒是惹了一身骚。 “雪洛,雪洛,我爹爹说要给我说门亲事,要把我嫁到京师去,听说京师可好玩了,你说我嫁还是不嫁呢?”林子里一棵奇形怪状的老橡树上一个身着蓝白绸缎的丽影,只见她头戴银蝶白玉簪,碧发青丝系成少女的垂鬟分肖髻,露出方正白额,细峨弯眉。水汪汪的眼里闪着灵动的亮,泛着怜人的目光盯着趴在树干上的白狐狸。 白狐狸一身如雪,只有额头正中心一簇黄色,这一团黄色的毛发本是瑕疵偏偏在这额心反倒成了更神圣的印记,使得小白狐狸更显庄贵。然而本该神圣高贵的白狐,却慵懒的趴在树干上,老橡树粗大的枝干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藤蔓缠上枝头成了它舒适的床。 女孩儿轻轻摸着白狐狸的头顶,顺着毛发抚到耳朵,小狐狸耳朵轻动,睁开半只眼瞥了眼又继续闭上眼睛休憩,蜷着身体倒像一直慵懒的猫。 此刻若有路过的樵夫看见,还当是遇见了林精山怪,难免又会掀起一场“抓狐风波”。 萧雅儿露出白皙的脚,欢快的荡着空中,脚踝上系着红绳,那是周氏去庙里求来的,只盼能掩盖住小女子没有被裹足的罪过。她也很是无奈,萧雅儿是家里的小祖宗,别说自己只是个妾,就算是亲妈只怕这丫头听说要裹足也会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好在萧雅儿脚丫本就生得美,没缠过的小脚倒也和他家闺秀一般。穿上鞋袜倒也看不出异样。可周氏哪里知道这个不安分的主在只盼着脚上所有的束缚都没了,白色的花边鞋被她撂在树下,微红的脸欢脱的笑颜,哪里像大家闺秀,根本就是偷穿他家玲珑绸缎的野孩子。 “雪洛雪洛,你快回答我啊,觉得我嫁好就点头,不嫁就摇头!”萧雅儿跟白狐对话,可白狐慵懒的眼睛也不愿睁。可萧雅儿却喋喋不休,“放心,我若去京城定带着你去,那儿可好玩了,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跟我去过一次,那儿啊比咱湖州热闹一百倍。” 小狐狸和萧雅儿有着过命的交情,有次萧雅儿的哥哥萧晨叶跟几个富贵公子喝了酒来了兴致,非要打赌看谁能在这白狐林里逮住白狐狸,萧雅儿是爱闹的主,虽然白狐狸的传说都过去几百年早没人当真,可听见要去山里闹,忙缠着萧辰叶哭着喊着非要跟来,结果从未上过山的萧雅儿却走散了,在白狐林里迷了路,胆大的萧雅儿虽没大哭,心里却也急的发慌,愈加乱窜却在林子迷的越深。萧辰叶也是惊慌失措,见妹妹失踪了忙下山去家里叫人来寻,寻了一晚上依然没有寻到,急的萧三田亲自上山寻找,更是着萧辰叶和他的公子朋友们破口大骂,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大耳刮子。 寻了一夜无果,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众人却在白狐林边发现酣睡的萧雅儿。萧三田忙冲过去把她裹在怀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萧雅儿说自己也不知道,当然这个小丫头才不老实,她便有了自己的秘密宠物——白狐雪洛。名字自然也是这丫头自己取的,毕竟小狐狸只是狐狸,可不能开口说话。 “雪洛,你再不理我,我下次就不带好吃的给你了,我就悄悄嫁到京城去,也不带着你!哼!”萧雅儿噘嘴威胁着小狐狸吗,她嘴上对自己的亲事毫无慎重,她本不知道婚姻不可儿戏,在她眼里婚姻就是换个地方玩耍罢了。小狐狸长长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它猛地抬起来头,慵懒的神态一扫无遗。 “有人来了?”萧雅儿惊声问。 雪洛扫了树下一眼,接着在树干上几个跃动便爬上树尖,茂密的树叶挡住他雪白的毛发。 “雅儿,你在哪?”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还在林子外面。 萧雅忙从树上跃下,匆忙的举动险些划破了衣衫,难以想象一个看似娇弱的少女却能直接从两米高的树干上直接跃下,轻松的落在地上的枯叶上,只是微微屈身,随后她忙在树下拾起落下的鞋儿,坐在老橡树破土而出的树根上慌张穿鞋,袜儿也不知被风吹去哪儿,好在长长的摆能遮住脚。她轻轻理了理衣裳随即回应道:“哥!我在这!”她脚下轻巧的步伐向林外而去,大眼睛不忘回头瞟向茂密的橡树树尖。 第二章:哪有什么英雄 萧三田吩咐好了下人备好了茶,茶未凉,请的人已经到了。 “方彪头不愧为南远镖局第一镖,行动如风般。仓促请您过来,萧某招待不周......” “萧叔哪里话,若不是您萧家照顾我镖局生意,我南远镖局哪有今天,我还得多仰仗您才是......”方曳浅是个二三十出头的男子,宽额淡眉,任谁一见都觉得像是个秀才而不是个跑江湖的。 “都说‘一日千里方曳浅,百日无损司空南。’你南远镖局有今天的名声还是镖头您自己的本事!”俩儿一阵客套话,寒暄半响终于入座商量正事。 萧三田道:“我感觉又得麻烦你南远镖局了。” “您只管吩咐!” 萧三田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又到了拿货的时候,咱家在湖州钱庄里的现银不大够用,跟下面的人银票又不好使,我想劳烦你们南远镖局跑一趟,忙我去扬州压一趟镖!” 方曳浅慎重起来,“多吗?” “不多!五千两。” 方曳浅咋咋舌,“可也不少啊!”若是几百两随便派一俩个乔庄打扮下,偷偷也就运回来了,可上千俩的大数目非得车运,车运行官道,可如今道上又不大太平。五千俩的数目说大不大,可倘若真弄丢了要赔也不是个易事啊。 “有什么问题吗?” 方曳浅舔舔发干的舌头,“您什么时候要?” “月内就要!” “这么急?” “没办法啊!” “也不是押不得,可最近江湖里又闹出事了,若要在这个时候只怕这趟镖不好走啊。”方曳浅满是愁色。 “道上又出了什么大事?”萧三田好奇问,虽然只是个商人,可毕竟在江湖里四处都有生意,江湖人跟自己相识的都会卖自己几分薄面。 “唉...”方镖师长叹一口气,凑头小声神秘兮兮的道,“充州王被杀了!” “啊?!”萧三田圆滚滚的肚子一阵起伏,“这么大的事?”充州王是朝廷派下来的,都说“燕北多豪侠,齐鲁多莽卫。”于是充州王是明里下来监督充州、徐州等知县,暗里却是联合齐鲁江湖豪强,当今大明盛世,跑 江湖的虽然看不起做官的,倒也不愿惹官司,所以充州王还算颇有脸面,这突然传来噩耗,萧三田不免吃惊,“谁?谁敢动朝廷的人?” “若要知道就好了,找不到凶手啊!所以这件事暂时被莫盟主压下来了,这才没有风声传出来,我也是恰巧跑镖充州才知道,这等大事,我也不敢敢多说,回来也不过跟萧叔您谈起。” “可纸怎么包得住火啊?这事迟早被朝廷知道!那会...那会儿怎么办?”萧三田额头上冷汗往下冒,心道这事也太大胆了。 “莫盟主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那边正在全力拿凶手,如今半月余了凶手依然没有拿到,我看朝廷多半也知道这事了,兵马指不定已经出京了。”方曳浅也愁眉苦色。 萧三田拍拍额头,“唉!那可糟糕。”虽然湖州离充州有些路程,可朝廷调兵不是小事,若齐鲁豪强和朝廷对上,那朝廷必然要以剿匪之名屠戮一番,这一动荡,天下的四处的强盗也就趁机作乱,这官道上哪里还敢走啊,只怕自己的镖银刚出扬州就要劫走了。 “凶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方曳浅轻敲桌案,“据说凶手以私下切磋之名约战下杀手,留下一封简信。可落款处却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叫什么——‘无疆’!这又如何查得到。”方曳浅长长叹气,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只盼有些莫盟主们能查到些端倪。唉,可这...‘无疆’二字...萧叔?!” 萧三田却愣神了,听见方曳浅叫唤才回过神,“不好意思,游了神。” “难道萧叔听过无疆之名!” “没听过,我一个生意人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萧三田显得有些焦躁。 “没听过也好,免得事情惹到头上,所以劝萧叔您萧家若实在周长不开,到不防去先找人贷些,我南远镖局虽然没多少现银,但能帮的定会全力相助,等动荡过去了在去把现银拉过来也不迟。” “我又何尝没有想到,可是息钱也不少啊!”萧三田摆摆手,“那下个月吧,等下个月再走这趟镖。” “也好,那我回去先准备准备,毕竟咱镖局的人手......”方曳浅话为说完,窗户上哐的一声轻响打断他,方曳浅忙扭头警惕。 萧三田把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抿一口,随即有些无奈的朗声道:“小丫头,进来吧!” “爹,你怎么知道是我?”萧雅儿从门口露出半个脑袋。 “除了你,还有谁敢偷听?”萧三田心里对着小妮子满是无奈,可面上却不动声色,“今天又去哪儿胡闹啦?” “谁胡闹?雅儿才没有胡闹,我乖得很,听说爹爹你回来了,我赶紧过来看您。” “骗人,爹我往常回来从未见你来看我,是来找你方大哥了吧!”萧三田一眼就看穿女儿的心思。萧雅儿被识破红着脸不做声,“你哥呢?” 萧辰叶忙从门后闪出来,“爹,我在这!” 萧三田蹙眉道:“你也跟着胡闹?” 萧辰叶忙解释:“不,我听说您回来,这不,也着急来看看您......” 萧三田却寒着脸道,“来得正好,我有账要跟你算!” 萧辰叶见萧三田一副严肃的样子,知有不好的事,脸上委屈成一副苦瓜色。 萧雅儿则在一边鼓着嘴偷笑。 方曳浅见萧三田有家事要问忙向萧三田告辞。脚才踏出门槛,就听见萧雅儿甜着声音道:“我见爹爹身体硬朗,精神好的很,雅儿就先去...去读书去啦!”果然还未走出庭院,这小丫头就粘了上来。 “方大哥,方大哥,你等等我!”萧雅儿一把扯住方曳浅的胳膊,生怕被逃了般。 “我就知道躲不过你这丫头!说吧,这次想学什么招数?”方曳浅对着丫头满是无奈,南远镖局和萧家关系不错,生意上也经常往来,所以这妮子打小就和自己熟络,小时候便非要缠着自己讲些江湖趣事,如今越大了更是非要教几招武功。 “方大哥,你上次教的那点皮毛没什么用,教我我真刀实剑的!像你那会曾经跟我说过武林大会天下第一剑——剑神一剑裂开石板地三尺的那种!” “丫头,你再嘲笑你方大哥是不是?你方大哥只是个江湖无名小卒,只会贫贫嘴,跑跑腿,哪会那般武功。上次教你的步法练完了吗?” 萧雅儿努努嘴摇头,“没有!” 方曳浅露出白牙一笑,“没有你还敢问,赶紧回去继续练!”暗道这妮子偷懒,自己也可以借口躲开纠缠了,“依我看啊,你不是习武的料,不如就好好在家读些书,学学秀针。将来嫁户好人家!” “我才不!”萧雅儿噘嘴,“我才不做那些无趣的事,我要学武功,将来嫁个武功高强的大英雄!” “如今我们习武哪有什么大英雄,读书的才能做大英雄,我们这些小百姓啊就指望哪个大英雄今后能解救我们呀!” “为什么啊?”萧雅儿疑惑。 方曳浅拍拍她瘦弱的小肩,“你不懂,等你把上次教你的练好再来找我吧!”说完哈哈笑着扬头而去。“英雄?!舞刀弄枪的哪有什么英雄,些亡命之徒......” 第三章:来信 萧雅儿还在琢磨着方大哥的话是什么意思,正门响起叩门声,是送信的衙差,萧雅儿接过信赏了一两银。 “是爹爹的信?”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嘻嘻一笑。 “十两便是十两,一钱便是一钱,到底漏了多少?”萧三田对着犯错的儿子怒斥,作为一个生意人,连账也算错,那还有什么用? 萧辰叶低着头不敢作声,自己算漏了是小事,若要被知道自己私自拿银子去喝花酒逛青楼,那可不是小罪过了。只得哆嗦着不敢说话。 “爹爹,大哥又犯什么错了?”萧雅儿又把自己的小脑袋从门后露出来,像小心偷看的猴儿。 萧三田看着小女古灵精怪的样子心里怒气消散一半可依然板着脸道敲着桌上的账本对萧辰叶道:“回去给我好好算清楚,若再有一分差错,家法伺候!” 萧辰叶如释负重,心道还是妹妹来得即时,不然这严厉的老爹绝不会这么轻易罢休!忙拿起桌上的账本便慌张退下,路过萧雅儿身边从耳边悄悄传来的声音,“欠我一次情哦!”听到这萧辰叶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好吧,跟妹妹讨价还价总比跟老爹没可商量的好。 “丫头,你又有什么事啊?”萧三田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杯,缓缓坐下,圆滚滚的肚皮显露无遗。 “爹你的信!”萧雅儿跳脱着把信递到萧三田手上。 萧三田撇撇嘴,“偷看了吗?” “没有,才没有了!雅儿最乖了。” 萧三田看着已经被打开的过的信封微笑道,“就知道你乖!”说着轻轻拆开信。纸上不过行字,萧三田看却脸色大变,忙把信合上。 “爹,又接了什么大生意啊?这个叫无疆的我可从没听过!” “雅儿,你快去叫人去吧方镖师请来,快去!”萧三田额头上冒着层层细汗,坐立不安。 萧雅儿只见爹露出这般面容也是吓了慌了,“怎么了?” “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胡闹,你快去!”萧三田眼神严肃,凌厉如鹰。 方曳浅急冲冲赶了过来,萧三田拿起桌上已经变冷的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双手慌张的险些把茶水洒出来。 “萧叔,出什么大事了?”方曳浅自然也察觉非同小可。 “方镖头,你在把你在充州听到的事给我细细说说看。” “怎么啦?” 萧三田拿出手中的信,“你看看,这个名是不是和那充州王的一样?” “明日夜子时后见,无疆!”寥寥行字,字迹刚劲有力,一看便是杀伐之人所写,方镖头仔细看过,不过行字,却每字看上数遍,每多看一分,眉头就多邹一分,到最后挤成了“川”。“你,萧叔您怎么.....哪里惹上的麻烦?”方曳浅后背发凉。 “我又如何知道!”萧三田满是愁色,“如今怎么办?报官?” “也未尝不可,只是官府又未知道此事,报官便难免要把充州王一事托出去,这恐怕有些对不住...对不住莫盟主等人。” 萧三田知江湖上义气为大,自己半只脚踩在江湖里自然也从来都是信义当先。可如今事关自己性命一时也踌躇不决。 俩人焦头烂耳想了半响萧三田终于决定道:“方镖师,这样,你南远镖局先停几天,这几天的损失都由我承担,从你镖局调出人手,你看怎么样?” 方曳浅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就担心...担心......”充州王能镇住齐鲁豪强自然本领不低,凶手能行凶,况且自己镖局都只是些江湖三流打手呢! 萧三田长叹一气,沉吟几个呼吸道:“放心,方镖头,就算萧某遭遇不幸这事也怪不到你南远镖局头上,有此一劫或许是萧某自作孽吧!” “萧叔您想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只怕能找出凶手未尝不可。” “我们行走大江南北,多多少少会碰到些麻烦,如今再去理怎么理得到。明天自然就知晓。” 方曳浅想想总觉得不妥又道:“若不然派些人多请些江湖朋友来帮忙?” “罢了,来不及了,如此仓促,倘若是虚惊一场只怕道上的朋友见怪,何况要在一夜赶来,从我湖州数去,也只有十里外的何青观的几位牛鼻子了,我萧家前些年去拜访无意得罪了,就算请也未必会来。” 方曳浅摇摇头,萧三田此刻倒是显得没有之前那般慌张了,他道:“事不宜迟,还请劳烦方镖头...等等!”萧三田忽然听脚院子里传来唏嘘索索的脚步声,他轻轻捶了捶额头,“丫头,进来吧!” 方曳浅也是无奈一笑,对着这个大小姐的性情自然也是了解,他对着萧雅儿道:“你胆倒大,若是你哥,此刻已经家法及身了。” 萧雅儿吐吐舌头,“爹,怎么每次你都能发现我?!” “你呀!就会胡闹,偷听到了什么?” “刚来就被你发现了,哪里听到什么。”萧雅儿鼓嘴埋怨。 萧三田松了一气,眼色闪动,方曳浅忙道:“那我先告退去准备准备。” “诶,方大哥,爹有吩咐你镖局什么事?” “忙着给你这丫头说门亲事,要把你嫁到京城去。” “不信,你镖局什么时候做起媒婆的事了?” “没办法,不把你嫁出去,你方大哥我想清闲就难咯。” “骗人......”萧雅儿鼓着嘴。 萧三田微笑着看着小女,每次看着这丫头都会心情舒畅,可想到信的事,脸上又变得忧心忡忡,再看萧雅儿蓝白色娇瘦的影子更为担心了。 萧辰叶苦思冥想破脑袋依然想不出天衣无缝掩盖自己偷拿银子的办法,可若不把账“弄对”,自己老爹非打死自己不可,无奈只得想到自己那备受宠爱的妹妹。 “借钱?”萧雅儿听见哥哥问借钱,大手一挥直接问:“要多少?” 萧辰叶知道这丫头才不会这么好心,只怕下次她有求于自己的时候自己就遭殃咯,可箭在弦上,若不弄摆平老爹那边,死得更惨,“三百两!” “三百两?!”萧雅儿黛眉轻蹙,拨弄着手指开始打起小九九。她月零花不过几十两,加上自己大手大脚,如今一下子要借出去三百两,那自己还剩什么私房钱?更重要的是萧雅儿清楚,哥哥从这里借钱想要还回来多半没指望。“不借了!”萧雅儿把把头一扭。 “好妹妹!你借我这次,下次你吩咐我干什么都答应你!” “不借,不借!” “下次我去京城时,带上你一起去!” “骗人,爹才不会同意!” “爹今天跟方镖头商量了大买卖,指不定明天就出去了,到时候我偷偷带你出去!” “不信不信,你就算爹出去也不会差你去京城!” “怎么不会,去年我跟爹爹进贡京城时,爹就说了今年让我自个儿去。”萧辰叶使劲忽悠。 “真的?” “骗你干什么?” “真的?” “真的!” “你若骗我,我定要告爹爹!” “决不食言!” 萧雅儿满不情愿的嘟了嘟嘴,可想到京城那热闹地,俩只大眼睛又放起光来,脑子里满是京城的唱曲、耍杂,热热闹闹的街道涌现。“好吧,信你一回!” 虽然答应了萧雅儿还是不放心又问,“方大哥到底和爹商量什么大事,怪神秘的!” 萧辰叶借到了银两哪里还在乎这点小事,一边转身离开边招呼着道:“多半押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放心,爹爹每次在家呆三五天就出去了,到时候去不去京城还不是我说了算!” 萧雅儿虽然依旧疑惑吗,可只要想到去京城心里就雀跃,“得去跟雪洛商量去,去了京城得好些天看不见它了!”说着忙换身下人的衣服,偷偷跑出门。老爹在家还是不要名目张胆,不然还没出城就被人追上来了。 从后门悄悄出去,萧雅儿像个怯生生的小贼,好在没人发现,缩着脑袋走出去百米远方才敢回头看,却发现不少南远镖局的人聚在萧家,“今天怎么来这么多人,昨天爹和方大哥商量的事有这么重要吗?”萧雅儿摇头把疑问抛在脑后,想着小狐狸雪洛,欢快的跳着往城外走去,“顺便去买些糕点!” “雪洛!我过些日子就去京城去了,你要跟我去不,那里可好玩了!”小狐狸却只是把雪白的糕点用雪白的爪子捧着,伸出舌头轻轻舔着,目光从未离开过好吃的。 萧雅儿把小狐狸手中的糕点抢过来,“你快说,你不然我就不给你吃的!” 小狐狸呜呜叫了两声,萧雅儿满意的笑了笑,“诺,给你!” 雪洛忙一口衔在嘴里,扭头背对着萧雅儿生怕被在抢过去。 “可是听说外面的人都想抓你,我只怕带你出去被人看见了,到时候......”萧雅儿用手轻轻摸了摸雪洛的耳朵,雪洛则伸起爪子捂住耳朵,似乎在说,“别摸我,怕痒!”可贪吃的小嘴却依然趴在地上舔着跟前的糕点。 萧雅儿嘻嘻好笑,摸着它雪白的毛发道:“你若是黄色的便好了,我带你回家也就没什么古怪的!”可转念想了想,嫌弃道,“可黄色的那也太难看了......” 小狐狸也不知懂没懂她的话,只是盯着吃的,突然它立了起来,长长的的耳朵竖直了,跟前的糕点扑通滚出去米远。 “怎么啦?”萧雅儿还没回过神,雪洛嗖的一声蹿进了灌木丛里消失不见。 只听的一阵风声掠过一个黑影从树林外面闪过,萧雅儿还未看清,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什么...东西?” “莫不是自己眼花了?”萧雅儿摇摇头,自己会眼花,可雪洛不会听错。 又是嗖的一声,这次萧雅儿看清楚了,黑色的影子一个晃动往林子上方闪去,茂密的树叶遮住身形。 萧雅儿忙站起来朝黑影追去,她娇小的身影在林子快速的蹿动,像一只活脱的兔子。 第四章:黑衣剑客 尽管萧雅儿用尽全力依然没有追上那神秘的黑影,加上林子里又泛着一沉朦胧的雾气,那人影早就无影无踪。 萧雅儿剁了跺脚恨恨道:“可恶,这方大哥教的轻功也太稀松平常了。”萧雅儿是个胆儿大的主,若是常人看见古怪的黑影跑也来不及,萧雅儿却只想追过去一看究竟,危险什么的她毫不在乎,如今却什么都没看见自然丧气至极。 抬头看了看天,方才晌午,本想回去继续找雪洛,可小狐狸被吓走了,再去叫多半叫不出来,萧雅儿嘟嘟嘴便打算下山。 出了白狐林要走一段崎岖蜿蜒山路,可跟着方镖头学了俩年的轻功一点山路不在话下,方出树林,只见一黑影矗立在一旁。萧雅儿停下脚步,抬头看去,一全身黑色布衣身约两米的男子背对着自己,男子立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满头披乱的散发,背上一把铁链缠绕的青铜剑,褐色的剑鞘上泛着铜绿,勾勒着好些复杂的纹,萧雅儿在书里见过这些纹路,只是想不起来。 见男子这幅打扮萧雅儿脑子里第一想到的便是方镖头跟自己说过的江湖传说里的“剑神”,曾经在武林大会上,半路杀出一神秘的英俊男子一剑裂地三尺直教当今的盟主“莫阳”无力招架,硬生生躺了三天三夜。从那以后“剑神”和“天下第一”得名号都挂在那神秘的英俊男子身上。这事流传出去只让无数闺中待嫁的江湖女儿倾慕,可剑神这人太过神秘,一年半载方才露一次面,每次露面也必然是为了比试,在他的战斗中从未落败过。时而久之,剑神本人没多少认识,可他的传说人尽皆知。 “你是谁?”萧雅儿出声小心翼翼问,声音轻且温柔。 男子转过头一张三十岁左右的脸,浓眉大眼,满嘴的稀稀胡须,他跟萧雅儿一个照面便皱起眉头,那双浓眉大眼露出凶神,“为什么跟着我?” 萧雅儿诧异,原来事先追踪他被他发现了,他故意在这等自己,萧雅儿犟道,“我又没跟着你!路也不是家修的,凭什么说是跟着你!”男子说话的语气让萧雅儿微怒。 男子把突然把手伸向后背,一阵冰冷的铁链碰撞声传来,萧雅儿还当这人要动手,忙先后退一步,手中做势招架。 那男子却只是把后背的剑取下来,猛地往脚下的大石头一放,砸出一个方形石槽,随后他却扭头不去理会萧雅儿,自顾自坐在了大石头上,远眺这山下湖州城。 萧雅儿嘟嘟嘴脸上写满不快,长这么大从未有人这般吓唬过自己,心道,“你这怪人敢吓唬我,那姑奶奶今天跟你卯上了!”随即往男子后面的草地上一坐。 男子余光瞥了瞥,“你还不走吗?” 萧雅儿赌气道:“我为什么要走,这山也不是你家的,要走你走!”说着还站起来挤上男子坐着的大石头,大石头很宽,六七人站在上面也不成问题。 男子冷哼一声只见他左手掌着插在地上的剑,右上猛然往剑鞘一掌拍去,萧雅儿坐在身下的石头微微颤动,还未明白这奇怪男子要干什么,只见他又猛然一掌击去,石头上一道裂痕在剑下出现,裂痕嗤的一声开始蔓延向萧雅儿这头,萧雅儿忙跳下石头,顷刻原本坐着那块裂成了四五块,而男子坐着那边毫无破损,萧雅儿心里更是愤怒,满肚子委屈不得述,看向那黑衣男子,手中掌还扬起,只怕下一掌那四分五裂的石块便要爆裂而来。 “你欺人太甚!”萧雅儿恼怒道,手中玉掌成纤纤掌风击了出去。 男子不以为然,只拨动插在石头上的青铜剑,剑身不偏不倚挡住袭来掌风,掌风打在剑柄冰冷的铁链上发出钢铁清脆的碰撞声。萧雅儿变掌向男子面门击去,却不想男子右手截出一把拿住萧雅儿的小手,萧雅儿正惊慌失措,脸上“啪”的一声响,火辣辣的痛楚传上来,萧雅儿被一个耳光扇飞而出,倒在凉凉的草地上。 原本白皙透着微红的脸蛋此刻红得像血一般,萧雅儿从小到大从未被羞辱过,大眼睛红肿着眼泪在里面打转,他咬了咬嘴唇硬是忍住没哭出来,再看那黑衣男子却依然冷漠的坐着,左手掌着剑,右手搁在蜷起的膝盖上。 萧雅儿撑着草地站起来,紧紧用力的双手夹杂着几株混着泥土的嫩草,拳头紧捏,弯弯黛眉此刻和小巧的鼻子挤在一起,红通通的眼睛闪着坚定,随即拳头用往陌生男子击去。 黑衣人男子扭头一个瞪眼,一股洪荒猛兽般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萧雅儿出击的拳头迟疑片刻,这突如其来的霸气让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渗出,可她心一横,还是往男子挥拳而去,男子右手成掌握住萧雅儿的拳头使得他攻势再也前进不了半分,想撤手回来,却见男子满是茧窝的粗糙大手已经高高扬起,吓得萧雅儿忙把眼睛闭上,手掌还未击在脸上,那股火辣辣的痛楚已经从心底涌起。哗啦的泪水有如洪水决堤,倾斜而下,眨眼间便成了梨花带雨、委屈可怜的小人儿! 萧雅儿害怕的不敢睁眼,嘭通的心跳声在脑袋里回响。这一打耳光却迟久没有挥下来,却听见叮铃的冰冷铁链声,萧雅儿心道男子拔剑出鞘,更是不敢睁眼,然而之后却良久无声,悄悄睁开眼,面前的男子却已经不在,萧雅儿忙四下张望,只见黑色背影已经离去几百米远,黑色的布衣随风敞,后背的剑柄上叮铃的铁链混着风声隐约回响。 萧雅儿大喊到:“你别跑,你回来!” 男子充耳不闻。 萧雅儿想追上去脚却一软跪坐在地上,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越想越委屈,山林的风轻抚这他红火的脸,她嘟着小嘴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萧雅儿满脸恼火,清晰的黛眉始终皱起,下山一路骂骂咧咧,嘴里不时蹦出一个“混蛋。”时而又对着路边的小石头猛的一脚“王八蛋”的怒骂着,踢在石头上的脚反倒受痛,只能捂脚委屈。 “雅儿!你哪去啦?爹到处找你!”刚刚进城就遇见了萧辰叶,不少家丁在城里寻着萧雅。 萧雅儿冷着脸道:“别烦我!” 萧辰叶见妹妹怒气冲天也不再问去哪的事,跟在她后面道,“爹和方镖头不知做什么大买卖,家里来了好些镖师,爹说叫我们别出来乱窜,今天最好呆着家里。” 萧雅儿气未消满脑子想着把那陌生的黑衣人抓住好生欺辱一番,哪里听得进萧辰叶说得什么,自管自走在前面。 “雅儿,今后你也少跑出来一些,我看爹爹说不定遭惹了什么仇家,以往从未有摆过这般大阵势。” 萧雅儿突然大声道:“你少管我!我爱怎样就怎样!”说完狠狠瞪了萧辰叶一眼扭头往家走去。 萧辰叶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呆立,晃了晃神看着萧雅儿离去的背影疑惑道:“怎么啦,我又没得罪你......” 随着夜幕降临,萧三田越发坐立不安,座下的桦木靠椅长了刺般,刚坐下又站起来在厅里度来度去,度了半天摇头长叹一声,紧张的神情便消失,似乎想通了什么从而轻松起来,缓缓倒茶,坐下,颓然露出圆肚子,坐了不到十分钟脸上轻松的表情再次紧张,坐立不安,如此反复,好似得了失心疯。 夜越来越深,萧三田连晚餐也没有心情去吃,看着升起的月亮自言自语道:“快来了!”纵使在热闹的地方,一入夜便会冷清下来。黑暗永远是人类害怕的敌人,在漆黑中窃窃的黑暗低语会逼疯每一个孤单的人。看着寂静的夜萧三田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萧家四周都点亮着火把,镖师们在屋外屋内都巡逻着,方曳浅盘坐在屋顶扫视四周,一把柳叶弯刀横置在膝上。 萧家是湖州城最大的处所,内有一处大院,六七处小院子,横穿屋子至少也等走十几分钟。萧三田悄然一人在大院里行走,绕过假山,穿过园门,家里的每一处景都清楚的记在脑海,纵使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不多时来到了一处小院子,院子里满是未开木槿花枝,院中心有棵山楂树,山楂树是萧雅儿种下的,只盼每年都可以摘些山楂。这小家伙是个馋嘴家伙,却不爱家里的甜品,只喜欢喜欢山上的野花野果,想着萧雅儿还是小娃娃的时候日夜浇水、施肥细心照顾这山楂树翘首以盼的样子不禁好笑,可这山楂树却在和丫头赌气一样,硬是结不出好果子!每年小妮子失望的表情让萧三田忍俊不禁。 萧雅儿的屋子早已经熄了烛,萧三田想推门看看却又怕打搅了女儿的美梦,只得在院旁的走廊下坐下,看月光散在山楂树上。“该来的迟早会来,欠下债也迟早要还!”他自言自语。忽然他脱下长靴,从腿侧拿出一把短匕,匕无鞘,月光下锋利的刃闪亮。“这么多年了,当真对不住你!”萧三田手指在匕刃上摩挲,“我老了,你也不像当初那般锋利了!”他叹息着,“该去结账了!”他从台阶上站起来,随即手腕转动,那锋利的匕首隐藏在长长的袖筒中。 第五章:对峙 子时已到,方曳浅越发坐不住了,想到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紧捏着的柳叶刀站了起来,全身每一个毛孔大开,凌厉的目光不敢放过任何地方。神经极度绷紧的状态下,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冒出,顺着紧绷的脸颊汇成豆大的点滴从颔下滑落。 “还没来吗?”方曳浅握着柳叶刀的手已经哆嗦起来,过于集中精力让他疲惫不堪,“还是已经来了吗?”他心里一个恐怖的想法升起,忙晃晃脑袋,把这恐怖的想法挥去,“不可能,这么严密的防御下没人能无声无息的进来。而且萧叔已经藏了起来,这么大屋子他也不一定找得到。”终于方镖师疲了,他把柳叶刀重新放在膝上盘腿坐下,他想好好休息下,但是他不能,他害怕一个松懈便放走了敌人,这不仅关乎萧三田的性命,若能逮住这杀人恶徒,充州王一事也会了结,到时候谁人不识得方曳浅的名字,扬名天下皆在于此,南远镖局也必然会借此超越其他镖局成为天下第一镖宗...... 方曳浅喉咙哽咽,“可惜不知道我这条烂命能不能......”夜晚依旧悄然无声,沉寂的可怕,嗜血的野兽潜伏在夜色里等待着时机的成熟。 萧三田不知何时到了城外,臃肿的身材不似以往常腆着肚子蹒跚行走,他快的像野兽,或许说炮弹更贴切,风也在追逐着这灵活的胖子。 一个黑影从萧三田身后追上,呜呜风声在耳际弥留,原以为萧三田的速度已经够快,却没想到有人能更快。 黑影挡在萧三田面前,叮铃铃冰冷的铁链声在他身上作响。 “你来的很准时!”萧三田回头看了一眼,湖州城已经被抛在身后,再往前便是淮水,河边长长的芦苇从随着夜晚的凉风轻轻摆动。 “你很理智也很聪明!”黑影中传来男子冰冷的赞美。 “可还是被你发现了!”萧三田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十几年的武学荒废让他不再适应这般剧烈运动。“我想知道,如果我继续躲着,你会怎么办!” “我还是能杀了你,或者是杀了其他所有人!”男子一步一步慢慢向前靠近,阴影从他身上消失,月光散下来,一张看似慵懒的脸,嘴角满是胡渣,只要眼神在月光下闪亮,里面泛着杀气,住着野兽。 萧三田并不认识这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但他认识他后背的剑,“你怎么找到我的?” “一个人想要彻底抹去自己过去并不是改个名字就行了,对吗?贪狼叶潇!”男子吐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贪狼......”萧三田脸上泛起一丝嘲弄的笑,“贪狼叶潇!真是个好久远的名字,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二十一年前,江湖上名动一时的大盗‘贪狼’销声匿迹江湖上再无音讯,有人说他西出阳关,有人说他坐船出海了,还有人说他......死了。”男子哼笑,“同一时间湖州却多了个坐茶叶生意的!”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欠下的债该换还回来了!”男子把手伸向后背的青铜剑,铁链声哐哐撞在剑鞘上。 “你既知我是‘贪狼叶潇’却还敢单独前来?难道没人跟你说过,当年的‘贪狼’除了拿人钱财很快,杀人的速度更快吗?” “我既然能来,自然是有备而来。”男子把后背的剑取下,剑鞘上刻着先秦古越文字,皎洁月色让他复杂的纹路更显神秘。 “所有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男子没有回答,他把剑重重立在地上,剑鞘陷进土里,手握剑柄,剑身缓缓拔出,月下反射过来的亮光让萧三田禁不住侧目,剑身亮如光华,剑刃若带寒芒,剑檀处纹着一只似龙非龙,似虎非虎的三头妖兽图案,厚厚的铁链锁在上面,仿佛为了锁住这妖兽。 萧三田眼里闪过一瞬贪婪的欲望,“就是为了这剑不知多人命丧,多少人家破人亡!” 说话间剑身半数出鞘,男子拔剑的速度很慢,仿佛也在欣赏月光下这宝剑的沐浴。 可萧三田知道拔剑从来不是为了欣赏,拔剑是为了杀人,待剑出鞘完毕,便是一场恶战。 “我有一个请求!”萧三田突然道。 “请求?” “今天无论生死,放过我家人!”萧三田圆乎乎的胖脸严肃至极,一丝不苟。 “凭什么!” 萧三田突然双腿一屈,肉身扑通一身跪了下来,“现在的我是萧三田,不是叶潇,我的家人也不再姓叶,他们姓萧。” 黑衣男子突然把出鞘的剑收了回去,亮人的光华消失,“曾经的‘贪狼’现在居然会为了家人讨饶。”男子面无表情。“你变了很多啊!” “没有人会一直一样,现在我只想平静的活下去。” 男子皱眉,“那你欠下的债谁来还?” “我只要你放过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只是孩子!”萧三田脑海里想起萧雅儿努嘴精灵古怪的笑脸,他咬牙下定决心,无论无何不能...决不能让她出事! “我答应你!”男子答应了,他抬起头,阴沉的脸此刻倒丝毫不显得恐怖,让萧三田闪过一丝对方不是来杀自己的感觉,可那双眼睛里住着的猛兽却不会隐藏,恨不得立刻咬碎自己的喉咙。 “谢谢!” “出招吧!” 萧三田缓缓站起来,“说什么我也是被称作‘贪狼’的人,论年龄也是你长辈,小子,你出招吧。”大丈夫视死如归便能大义凛然,萧三田脸上的严肃不在,还略带着几丝轻松的笑意,“何况,我欠你的!” 黑衣男子并没有啰嗦,他右手再一次握住剑柄,手腕上的青筋暴击,这次剑出便是杀招! “未请教!”萧三田横跨一步,他遵循着江湖上流传的“比武令”拱手拘礼,心里却暗嘲:叶潇,叶潇,前生动了大半辈子的武却从未在出手前行过礼,如今过了年过半百却客套起来,变了,你真的变了! “姒洺!”话音刚落,剑已出鞘,光华再现如璀璨荧光。 萧三田只见一道华丽的圆弧斩来,伴随着叮铃铃的铁链声扰人心神。一个激退,圆滚的肉球肚子晃动,瞬目的速度,让人目不暇接,可来的剑更快,圆弧斩上了萧三田,撕破了萧三田的肚皮上的衣裳,血痕已现。 黑衣男子剑招更进,月牙弯的一道亮光在萧三田眼前晃过,随后萧三田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眼前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痛苦呐喊。 “你输了!”男子的声音传来,萧三田眼前却漆黑一片再也找不到敌人的影子。 “记得你答应的事!”萧三田倒坐在地上,他已经无力再战,十几年的繁华生活让他倒退太多,让他对危机的预知退化殆尽。 “安息吧!”毫无感情的声音听起来如死神的宣告。 “住手!”一个突如其来的喝令让萧三田原本平静的脸惶恐起来,他鲜血流淌的双目因激动如泉水股股而下。 “你怎么来了?!你快走”萧三田狰狞的面孔大声呐喊,沾满了自己鲜血的双手使劲的挥舞着,却因看不清任何东西乱舞显得愚蠢至极。 萧雅儿挡在父亲面前,她披散着发,一身蓝白衣衫,张开这双手护着萧三田,波光粼粼的大眼睛瞪着黑衣男子,眼里闪着愤怒、仇恨、!回头望了双目失明躺在地上的父亲她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蹿出来,指着黑衣男子咬牙切齿道:“你是谁?”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他手中的青铜宝剑泛着皎洁的月光,亦是让人心里发冷的寒芒,“让开!” 萧雅儿紧紧的捏着拳头,她从未有如此强烈想杀掉一个人的欲望,她心里想着只要杀了眼睛这个男子就能保护爹爹. 萧三田闻着挡在身前散发熟悉味道的丫头,泪水和血水一齐滚下,“你快走啊,快走啊!” “我再说一句!让开!”男子毫不动容。脸和剑一样冰冷。 萧雅儿认出这人便是白天在白狐林外欺辱自己的那人,愤怒红着眼道,“恶人,你害我爹,我要杀了你!”说着,那双稚嫩的拳头作势攻了上去,可那瘦小的身体看起来便弱不禁风,显得那拳头也不痛不痒,果然男子只是左手一个轻轻格挡便挡住了,随后右脚猛地踹在她膝盖上,萧雅儿扑通倒地。 “我不准你动我爹分毫!”萧雅儿再次爬起来!小腿却再次被狠踹而跌倒。 “雅儿,你走啊!走啊,我求你啦!”萧三田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哭喊着,只能无助的哀求着。 萧雅儿一把抱住男子腿不让黑衣男子靠近父亲,她紧咬的牙关渗出血丝。 “你若不放手,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人!”男子看着倔强的萧雅儿,他目光里野兽有种要冲出来吞噬一切念头,让人只是看着也胆颤心惊,萧雅儿那双愤怒泛着血丝的红眼却坚定不已,她虽然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可她咬着牙不愿放手,因为她知道放手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人,放手自己一定会后悔。 黑衣男子抬头敛息,看着漆黑的夜空嘴角嘲弄的撇笑,突然他可怕目光再次转向萧雅儿。同时手中的剑也对准了萧雅儿! “去死吧!”身后突然传来狰狞的咆哮。萧三田双手握着小匕首偷袭而来,男子诧异回头刚回头,匕首已经贴近了后心。46 第六章:灾难 萧三田回忆起自己的上半辈子,名动江湖之后更想成为一方霸主,可江湖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被人称道的高强武艺在强者眼里却是笑话,原来自己终究只是碌碌无为。想在下半辈子平平淡淡,享受着平凡人的天伦之乐,可上天却似乎在嘲笑从自己江湖里退却的懦弱,从而跟他开了天大的笑话——爱妻亡去是他最大的悲伤,那一刻他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一定要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滚烫的鲜血洒在在他紧紧握匕的双手上,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萧三田努力安慰着受惊吓的萧雅儿,“没事了,没事了......”尽管他看不见萧雅儿的脸,今后再也不能了,可他依然可以感受着她身上的不安。 脑海里想着小妮子微笑嘟嘴的样子,那般俏皮。挥之不去她努嘴幽怨的样子,让人爱不释手! 萧三田嘴角露出微笑,“没事了,没事的,爹会保护你...会保护......”不知为何喉咙被一股腥甜呛的发不出声,耳朵里萧雅儿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什么也听不见! 月光下泛着光华的剑刺进了萧三田胸口,他手中的那柄锋利的短匕从中折断,断刃倒插在泥地上,胸口巨大的创伤涌出鲜血洒在萧三田手上。 剑身抽出,萧三田僵硬的匍匐倒地,身下已经是一片血池。 萧雅儿晶莹的眼眶此刻惊愕无神,他紧紧抱住黑衣男子的双手也瞬间脱力垂落下来,她看着倒在地上单手伸出想抓住自己的亲人,哽咽的不能出声,想做梦一样,只盼着梦快醒过来。 可这是现实,男子把剑收回剑鞘,恶魔低语一样的铁链声清醒的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 “这是他欠我的!”男子达成目的,背过身准备离开,“我答应他不杀你。”宝剑又被他负在背上,月光反射着剑鞘上复杂的先秦文字,他黑色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暗,那复杂的纹路也消散殆尽,“另外如果你想报仇,就来找我,前提是你能杀了我!”黑暗里传来最后的声音。 “你是谁?” “姒洺!”男子留下他的名字。 萧雅儿想起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自己称爹爹睡午觉的时候偷偷去扯他的胡须,使劲一扯便蹲下躲在床下。萧三田每次都猛地跳起来大喊着:“丫头,你又胡闹!”可却找不到她人无可奈何。萧雅儿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父亲,他还想在胡闹一次,只要父亲能猛地跳起来,可是她知道这次不会了,永远不会了,父亲将永远睡去,永远不会醒来,弥留之际感受着他的温柔,今后却只能梦中相见,你听见他的声音却再也碰不到他的手。 萧雅儿附在尸体上无声的痛哭。 “报仇,我要报仇!”萧雅儿心里怒吼着,他看着黑衣男子消失去的方向,“找方大哥,找人!他现在应该还没走远,我一定要杀人凶手偿命!” 此刻的萧雅儿不再有着令人怜爱的双目,他双瞳黝黑,变得冰冷而黑暗,任何人只要背负上仇恨,感受从灵魂上涌来的痛楚他便将化身黑暗。 萧雅儿一路跑回家,即使方曳浅是出了名靠轻功吃饭的,可他传授的轻功依然没让萧雅儿脚下步子轻盈,反而能加沉重。跑回家已经全身单薄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这是?怎么回事?”萧雅儿立住了,大门口躺着横躺着俩具尸体,是南远镖局的镖师。“这是...怎么回事?” 萧雅儿使劲拍打着大门,“开门,开门!”她大喊着,没人听见,他用力撞上去,柔弱的身子显得毫无力量。 拼命的撞在染血的大门上,终于门开了,萧雅儿跌跌撞撞的一路跑进去,一路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啊!”可偌大的萧家听不见任何回应,阴森的像地狱。 “大哥!”萧雅儿往萧辰叶住处跑去,脚上白色的布鞋让挤得她脚掌发痛,可她没有半分停歇。穿过走廊,一个拐角脚下撞到什么扑通跌倒在地。 “这...杨叔?”老管家杨叔瞪大着眼睛躺在地上,身边洒着一盏即将燃尽的灯,灯芯因为倾斜而出的灯油而黯然。 萧雅儿没时间悲伤了,她忙站起来继续跑,往大哥房里跑去,她害怕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但她心里存着一点希望,只要有一点希望她就不愿放弃。 萧辰叶的门半敞着门,萧雅儿颤抖着手轻轻推开,房门咯吱发出难听的声音,月光顺着打开的门洒进房间,萧雅儿看见血顺着床檐滴落...... 萧雅儿蹲了下来,把头埋在怀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问着自己可是什么答案都寻不到。只有冰冷的月光洒在她后背,聚成一个狭长的影子似乎在嘲笑她的弱小。 外面突然亮起了红色的光,萧雅儿抬起头,泪水在脸上留下未干的泪痕。“起火了?” 萧雅儿走出屋子,自家的大院燃起了熊熊火焰。“不会放过你的!”她咬破唇坚定道。 火势越来越大,整个院子已经没法进去,很快火势就烧过屋子来了,萧雅儿站在园门前,火光印着她火红愤怒的脸。突然出现四名黑衣蒙面人把她围在中心。 萧雅儿看着突然出现的四人,每个人反握着一柄留着鲜血的匕首,很显然,这些就是凶手! 凶手们并不着急动手,或许是在因为萧雅儿的意外出现而谨慎。 萧雅儿目光不知何时变成了倒三角眼镜蛇一般可怖,若眼神可以杀人,纵使千万兵马已不足以平......可惜眼神不能!这愤怒的眼神只是让四名杀手警惕没有着急进攻。 “你恐惧吗?愤怒吗?憎恨吗?”内心响起一个声音,“可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没有丝毫力量,你是一个弱者,弱者就该死,弱者就该灭亡!”内心响起的声音要击垮她,“你只能颤抖,畏惧,然而丑陋的死去!” “不!我绝不会畏惧!”萧雅儿咬牙切齿。 “那你能怎么做?杀了他们?你那点绣花拳脚能杀人?笑话?”内力的声音嘲笑着。 萧雅儿原以为自己怎么也算会些功夫了,可黑衣男子姒洺的出现让她彻底绝望,他若想杀自己,翻手而已。 “你还真是脆弱,放弃吧,放弃抵抗,很快就结束了,很快就解脱了,一切的噩梦都将结束。” “不要,我不要这么懦弱的死去。” “可你能干什么呢?像狗一样的乞求哀讨?还是像狗一样的撕咬?你弱小的什么都做不了!” 萧雅儿低下头,“没错!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要......死了吗?”萧雅儿迷茫的问着自己,抬头再看向凶手寒光逼人的匕首下意识后退半步。 愤怒和仇恨只会吞噬理智,冷静下来她只是个女孩,任何人在死亡面前都会怯懦,何况一个女孩? 萧雅儿的怯退让杀手逼进,后背滚滚发烫,园子熊熊的大火好像烧在了后背上。 四名杀手看出萧雅儿心中的胆怯,愈发靠近。 “如果你想报仇,就来找我,前提是你能杀了我!”姒洺留下的话在耳边响起。萧雅儿那消瘦的身子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只听见一声尖耳咆哮:“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你!” 尖啸声让四名耳膜显些震破,刺耳的声音带着微弱的内力,几人交换眼神,萧雅儿声音刚刚停下来便冲了过去。 萧雅儿翻身倒地,滚了几个圈,随后她快速爬起往熊熊燃烧的院子里钻了进去。火光吞噬了她单薄的背影。 —————— “丫头,习武并不是什么好事,你缠着我教也不我也不会交给你的!你要就好学学怎么做个大家闺秀好了!” “为什么,你不也是跑江湖的?江湖里这么多有趣事,那天下第一剑——剑神这般威风,莫盟主豪气凌云,大气的让人佩服的紧!” 方曳浅笑了笑,“你是孩子只知道新鲜事。我道羡慕你家,做些生意...江湖这些日子...倦!” “江湖里这么多义气人,这么多侠士,为什么会倦!”萧雅儿睁着好奇的眼睛。 方曳浅哈哈笑:“你从小便爱听江湖趣事,到对江湖的侠士羡慕的很。可是...”方曳浅低声喃喃,“江湖里的血腥事......” “什么?”萧雅儿没听清。 “你还是太小了,江湖事听听打趣就算了,别太较真。” 萧雅儿嘟嘟嘴,满是不开心。 方曳浅摸着萧雅儿头笑道:“你这家伙要是胡闹,小心惹你爹生气,你爹若真生气你这小丫头片子可惨了。” 萧雅儿一直都知道爹爹不希望自己对江湖事太过感兴趣。 “可是我一个女孩家不学些防身招数以后被人家欺负怎么办?”肖雅儿开始装可怜,“方大哥,你就教我几招吧!” “谁欺负你,你不欺负别人就好了。”方曳浅看着小丫头可怜的样子不禁好笑,可心里却在担心:这丫头爱闹,若真惹上了大事还真不好说。 “若哪天我被坏人抓住了,要杀我,我跑也跑不掉,打有打不过怎么办!” “服了你小丫头,那便教你一招轻功‘燕转步’!” “什么武功?听也没听过!厉害吗?” “打架是打不过的,只要你勤加练习,逃跑便不成问题。” “那多没趣,就不能厉害的剑招吗?”萧雅儿努努嘴。 “我哪会什么剑招!你若挑剔我便不教了!” “不挑剔,你快教!”萧雅儿兴奋雀跃。 方曳浅摇摇头无奈道:“只怕你日后会后悔学了武功......听好了,欲练轻功必先练气......”46 第七章:恩人?仇人! 萧雅儿从河面露出脑袋,原本长长秀发短了一半,院子里的大火卷去了半截长发,就连弯弯的眉也淡去一半,萧雅儿却没时间为这些惋惜,她托着湿淋淋的身体走上岸,湿透了紧贴着身体的衣裳把他娇小的身体勾勒出来,成股的细流从参差不齐的短发而下,脸上挂着从河里带上来的水珠,楚楚可怜的凄惨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拥住她。 萧雅儿抹了抹脸,雾水褪去却是另一番神情,怨恨的眼睛印着火焰,他看着萧家熊熊大火忍住自己眼眶里的泪。 若不是自家大院里的湖底有条暗流通向外面的河,只怕自己便在大火里香消玉殒。 萧雅儿揉了揉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大火燃走了一半,原本直到背心的青丝此刻只到肩头,一身蓝白色的绫罗也被烧破好几个大洞,泛着焦黑,后心更是留下一大块红通的烧伤,若不是萧雅儿即时跳下水,便不再是烧伤红肿了...... 他光着脚丫,踩着河边粼粼的石头不慢不快走着,那双白色的布鞋遗失在了水底,萧雅儿想在快一点,可走了几步,全身各处都传来痛感,尤其是后心那处烧伤,火辣的痛让人忍不住伸手触摸,可手指刚刚碰上更可怕的刺痛涌上。萧雅儿终于忍受不了,她忙往河里跑,把全身浸在水中才稍微好些,冰凉的水抚轻身上的痛,她不争气的眼睛又泛起泪光。 “爹!我会替你们报仇的!”萧雅儿咬牙到,她想起自己爹爹的尸体还在城西郊外,大哥、二娘的尸体都在萧家付之一炬,至少让爹爹保得安葬。想到这她忍痛往城西跑去,不在乎河边嶙峋的石头刺着脚丫,不在乎她自己也是伤痕累累满身狼狈。 前面几点红色的亮光吸引了萧雅儿的注意,那是几团火把,萧雅儿藏在河边的芦苇里,慢慢的靠近,父亲的尸体依然匍匐在地上,不少干柴干草一股脑的推在尸体旁,萧雅儿捂住嘴不让自己悲泣出声,几名黑衣刺客拿着火把准备焚掉尸体。 萧雅儿忍住冲出去的冲动,理智告诉她出去无意于送死。 “大人,可以动手了吗?”黑衣人的声音引起了萧雅儿注意。 萧雅儿这才发现黑衣人中有个左手拿着白色剑,带着黑色斗篷的人,白色的剑醒目,剑鞘剑柄上镶嵌着金银,璀璨夺人,如果说姒洺的剑给她的第一感觉是神秘莫测,这柄剑便是光彩夺目。 持剑人挥手许可,几名黑衣杀人把手中的火把一齐丢出点燃萧三田身体。 “爹...”尽管萧雅儿已经麻木了痛苦,可看着父亲被大火吞噬忍不住小声悲鸣。 “谁?”持剑人敏锐的目光瞬间扫向芦苇丛,只见萧雅儿娇小的背影已匆匆往山上跑去,筋疲力尽的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崎岖的山路上仓忙逃窜。 “一个女人?”那人瞥了一眼,毫不在意,只对立在一旁的手下道:“别留活口!” “是!”几名黑衣杀手追了上去,持剑人看了一眼萧雅儿狼狈的背影,随即严实斗篷把他遮蔽,黑色的身影几个跃动闪了进了湖州城。 看着刺客越来越近,萧雅儿拼尽全力,方镖师教的所有功夫都用处了出来,可奈何这双光零零的脚丫不争气,任自己如何拼命,身后的杀手依然越来越近。 “只要跑进白狐林,他们就找不到我了!”萧雅儿指望着唯一生机,白狐林深处就算湖州人也不敢走进去,只要能躲进去,自己就能逃出升天,小狐狸雪洛会领着自己。 山路崎岖不平,可萧雅儿对这条路熟透了,“只要再一会就能躲进林子了!”萧雅儿回头看了一眼,黑衣人还在三十米开外,“来得及!”她道。 萧雅儿突然停了一下,白狐林就在眼前,可她却撞邪了一样立住了。 她确实撞邪了,她心中的邪! 姒洺坐在白狐林边大石头上,和白天一样,剑竖在身前,手搭在膝盖上。慵懒的双眼看着山脚的湖州,好像在等着萧雅儿到来。 萧雅儿眼里仅存的希望也破灭了,她疲惫的双腿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倒了下去,只有眼里的怨恨依然在闪烁,他不甘的眼神看着姒洺,嘴唇轻启想说什么,可她已经累得不行了,只能喘着大气,身后的追兵转眼到了,“结束了,爹,大哥,我不能帮你报仇了!”他沉重的眼皮终于落下。 黑衣刺客追上萧雅儿却也看见了前面的姒洺,他散懒的样子本无半点威严,可身前那柄黑色剑让刺客们不敢轻举妄动,姒洺波澜不惊的眸子看不出他的心中的想法。 一个黑衣刺客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收起匕首欲上前带走晕倒在地的萧雅儿。 姒洺右手动了动从膝盖上挪开,刺客们忙匕首招架式警惕,他们都知道知道眼前人的来历,更加明白他的危险程度。 姒洺只是右手只是轻轻拨动了剑柄上缠绕的铁链,发出叮铃的清脆的声音,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刺客们屏息凝视,眼睛不敢离开他分毫,只待姒洺有半点动手的意思即刻围而攻之。 “城里的火是你们放的吗?”姒洺满不在乎的问。 刺客们不敢作答,其中一个突然动手,他扑向萧雅儿准备带走她然后赶尽杀绝。 “啊...”惨叫声响彻空旷的山野。 所有人只看见一道圆弧光华,姒洺依然坐在石头上,只是竖在身前的剑不知何时到了他右手上,剑尖上的血迹滴答落下,那名动手的黑衣刺客半边膀子削飞倒在地上嘶喊,看着自己的鲜血不断涌出,直到血流干殆尽死亡为止,刺客忍受不了折磨,嘶喊了十几秒他把自己手中的匕首挥向了自己脖子。 “撤退!”一人下令道,可话音刚落,他眼前黑色身影瞬间放大,姒洺手中那柄月光下放着光华的剑从他胸前穿过。 这突然来的袭击让剩余的俩名刺客方寸大乱,哆嗦着后退,其中一人被崎岖不平的地面绊倒。姒洺把染红的剑架在他脖子上,他嘴角轻瞥,浓眉下冷笑着眼,“虽然并不是我违背了承诺,可你们趁机行事让我很不爽!”剑轻轻挥动,刺客的头颅落地...... 姒洺甩动手中的剑,剑身上的血甩脱在路边的青草上,那染红的剑再次在月光下泛起皎洁的光华,剑收回鞘,光华消散,古朴神秘的剑鞘再次束缚住这柄杀人剑,“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有本事就当着我面做事,别再我背后耍诡计!” 幸存的刺客虎口脱险哪里还顾得上杀人灭口的任务,托着狼狈的步伐慌张逃离。 姒洺把剑放回后背,看着晕倒在地的萧雅儿,只有半天的时间,如今落魄的样子和初次见面的蛮横判若俩人。“一个人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不管背负的人是不是他本身......你和我一样幸运没有死去,你也和我 一样可悲没有死去!” 月色格外明朗,夜晚是黑白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白色调,冷清的让人从心里哆嗦,忽然月亮藏进云层,原本黑白色的格调变得更阴暗了,山野里只听见风吹过山谷的声音。 姒洺把萧雅儿单手提起放在肩上,想打猎而归带着猎物的猎户,白色和黑色瑕接再一次,俩人不搭调的身影缓缓往白狐林走去。 远处亮着着火光,湖州城的火越烧越大,山坡正面隐约听见城里敲锣和救火人们喝喊的嘈杂声,可已经迟了,大火已经把萧家燃烧殆尽,什么都不复存在!46 第八章:没门 萧雅儿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枕着白云,风息从脚尖拂过,酥酥麻麻的,抬头看着一望无垠的蓝天哼着小时候在京州听过的小曲,快活极了。 可萧雅儿突然发现在这只听见风声的云层上什么都没有,她开始忧郁,哼着着的小调也不知不觉停下来,她开始烦躁,想在云层里抓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她忸怩不安!托着自己的云层猛然消失不见,萧雅儿突兀般从云层摔落,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他害怕惊呼......“哗啦”一声,自己掉进看了一片汪洋之中,海水一个劲的往喉咙里涌,呛的自己喘不过呼吸,想拼命往海面游上去,可无论怎么挣扎都一个劲的往下掉,下面的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下面是地狱吗?”萧雅儿推测,“可我不能去那里!”她忽然想起满是尸体的萧家,想起惨死的父亲。她大喊着,挣扎着,海水堵住了他的喉咙。 萧雅儿从梦中惊醒,眼前是一阵模糊的水雾,眼帘上挂着无数的小水滴,揉揉眼,一个雪白熟悉的影子让激动得落下泪,“雪洛?”小狐狸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见萧雅儿醒过来,雪洛高兴跳到她身上,随后却又慵懒的躺在了萧雅儿的怀中,就像懒猫发现还是主人的怀才是最好的窝。 萧雅儿轻轻抚摸着它后颈,安抚着小狐狸以及自己。 很快平静下来,萧雅儿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水池中,头顶一股细小的清流顺着石壁上凸出的石块留下,不过指头大小的细流落下形成了一个三尺多宽的小水洼,而小水洼此刻已经全被自己一人独占,水深恰恰把整个人浸泡在其中。 “这是在白狐林深处?”萧雅儿看着四周浓郁的雾气问道,小狐狸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动了动耳朵。茂密的树叶遮蔽了天空,阳光穿透林层时只剩下点点斑驳,略显阴暗的森林安静的让萧雅儿舒服闭上眼睛,泡在冰冷的泉水里什么都不用想...... “爹!”她突然惊呼出声,雪洛也被他的惊叫声吓住了,它跳到水池边仰头露出无辜的眼神。 萧雅儿感觉到后背的刺痛传来,那是夜里留下的伤疤,那是他必须记住的痛。 萧雅儿从水池里站起来,他反转手臂去触碰背心的伤,经过一夜冰冷泉水的浸泡依然疼得可怕,她漂亮的脸蛋沉了下来:“爹,大哥,我一定找到凶手给你们报仇!” 看着一旁无辜的小狐狸雪洛,萧雅儿努嘴努力露出一个往常微笑:“谢谢你啦......” 小狐狸见萧雅儿露出微笑便泉水边蹦蹿起来。突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打破雪洛的欢脱,他谨慎竖起耳朵,四下张望,白色的影子忙躲到了萧雅儿身后。 “你恢复的很快!”姒洺踏着厚积的湿润落叶出现在了不远的树下,黑色的身影上醒目的剑,一副毫无情感冰冷的声音,一张不加颜色雍容的脸。 萧雅儿神经一下子绷紧,她下意识后退想找东西保护自己,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能寒着脸怒目而视,“是你?” 姒洺目光在萧雅儿身上一扫而过,随即把头扭到一边,右手缓缓伸向了后背。 萧雅儿心想自己硬拼肯定是打不过这恶人,视死如归瞪着姒洺,小狐狸在脚边呜呜的叫唤。 “穿上!”姒洺出乎意料的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衣丢了过来,宽大的黑衣笼罩着萧雅儿娇小的身躯,萧雅儿这才注意自己原来的衣裳满是破洞,在经过一夜的浸泡更是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胴体若隐若现。想到这个陌生男人看了自己身体......脸一红,低着头羞愧不已。 “你要干什么?”萧雅儿把黑衣简单的裹着,有股难闻的酒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忐忑不安的味道。 “叫什么名字?”姒洺见萧雅儿穿好衣服方才正视,可那双眼睛却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看了俩眼又转移到别处。 “我没记错,你叫姒洺?杀人凶手!” “你记得很清楚!” “因为我想杀了你!”萧雅儿泛起杀气,精致的脸蛋都扭曲了。 “没有人会不想杀了自己的仇人。”姒洺撇嘴冷笑。 “你为什么不杀我,你想干什么?” “我答应你爹不杀你,便不会杀你!” “为什么要...要害我萧家?我家到底和你有什么恩怨?你要...你要致人......”萧雅儿一想起亲人的死便哽咽。 “我和你萧家没有恩怨,我只跟你爹有仇而已,至于杀你萧家的人......不是我!”姒洺游离的目光横扫而来让萧雅儿禁不住被吓退。 “除了你还有谁跟我家有仇,不是你又是谁?”所有的杀手中萧雅儿只见姒洺的脸,也只记得这一个仇人。 “不知道!你萧家有多少仇人我不会管,我也没违背对‘贪狼’叶潇的承诺。”姒洺走了过来,步伐不紧不慢,每靠近一步都让萧雅儿紧张一心。 “你要干嘛?”萧雅儿步步倒退,身后的雪洛也打着哆嗦。 姒洺看着惊惶不安的萧雅儿停了下来,他伸出指着萧雅儿身后的小狐狸,“叫它带我出去!” 萧雅儿这才想起这是白狐林深处,没人可以从这片雾气缭绕,到处是参天古树,想茂林中出去,只有靠小狐狸雪洛,“休想!”萧雅儿咬牙,“正好叫你永远迷在这片林子里。” 昨天夜里姒洺带着萧雅儿离开本打算把他丢在个安全的地方就离开,可突然跑出一只雪白的狐狸拦住了自己的去路,警惕着对着自己呜呜叫。半响才发现这只小狐狸一直盯着自己肩上的萧雅儿,姒洺把萧雅儿放在地上,小狐狸却呜呜叫了一声跑开了,跑出去十米还回头又回头看着姒洺示意跟着它,于是姒洺便被带进了这茂密的林子深处,在想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纵使爬上树尖也只能看见一片蒸腾的白雾,根本辨别不了方向。 “你以为你能威胁我?”姒洺微笑露出白牙,和他嘴边渣渣胡须颇不相称。 萧雅儿还不明白姒洺笑什么,只见眼睛眼前对峙的黑影一闪,嗖的一道风声从自己耳边刮过,雪洛呜呜惨叫声传来。 雪洛被姒洺拎起了后颈,白色的尾巴荡在空中,“你不让这只小狐狸带我出去,我便掐死它,小狐狸冒险救你,你们的关系一定不错吧。” “你放开雪洛!”萧雅儿怒吼却不敢轻举妄动。 “可悲单纯的动物,永远不知道人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好心救了别人,却害了自己!”姒洺看着可怜的小狐狸发出感慨。 “你放了它!我答应带你出去便是!”萧雅儿看着呜呜凄惨叫唤的雪洛只得妥协。 姒洺把小狐狸一把扔了回来,萧雅儿忙伸手接住抱在怀里。 “带路!”姒洺冰冷的声音响起。 萧雅儿轻轻抚平雪洛后颈的毛发,眼里满是怜爱疼惜。他把小狐狸抱在怀里怒怨的横了姒洺一眼,“你后退,雪洛怕生!” 姒洺后退俩步,萧雅儿则把雪洛轻轻放在地上,“跟在我后面。”她提醒道。 姒洺剑萧雅儿老实带路脸上严肃的神情消散,又变成一副慵懒的神态,目光四处游离。 俩人行了六七分钟,林子到处都是湿润的泥地,高大的古树随处可见,显得千篇一律,感觉走了好长的路却有种回到原地的感觉。姒洺倒也不担心,反正萧雅儿走在前面,除非她也不想出去! “雪洛,你快跑!”萧雅儿突然大声惊呼,她猛地回过头扑向了姒洺,双掌击向姒洺双眼。 姒洺左手伸出简单一个格挡便挡住萧雅儿的来击,右手一把拿住她手腕,反正便制住了萧雅儿。再去看小狐狸却早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姒洺皱眉,四处张望想找到小狐狸的影子,右手传来痛楚,只见萧雅儿狠狠咬在自己手掌上。 一掌把萧雅儿击倒在地,可手掌虎口处被被咬出一个血淋淋的牙印,萧雅儿从地上爬起来狰狞着道,“想走,没门!” 第九章:暴风雨 原本透过茂密树叶洒下斑驳亮点消失了,整个森林骤变,原本就阴暗的森林包裹着森黑。乌云笼罩在森林上空,层层密布形成了一个乌黑的大漩涡,一道霹雳在层云中心闪过,轰轰雷声咆哮不停...... 萧雅儿抱着必死的决心只希望能于姒洺同归于尽,这片迷雾森林没小狐狸雪洛带路是走不出去的,纵使武林绝顶也不行。 姒洺眼里住着的洪荒猛兽一闪而过,只出现瞬间却险些击垮萧雅儿的意志,那双眼里露出恐怖气息让人窒息,但那双眼很快回归平静,他上下打量着萧雅儿,道:“这森林饿不死我,也困不死我!” 雨滴穿透树叶落了下来,豆大打在萧雅儿头顶上,很快雨打树叶聒噪的声音响彻森林,姒洺抬头看着被遮蔽的天空,随即一跃而起,踏着粗壮的树干消失在阴暗的森林里。 萧雅儿没有料到姒洺会突然离开,一道闪电而过,阴暗的森林刹那间被照亮,萧雅儿不由的拉紧了裹在身上的黑衣,只剩自己一人这片森林变得更可怕。 “轰隆隆...”随之而来的是震天的雷声,仿佛在头顶裂开,萧雅儿惊慌失色,缩着脖子自我安慰道:“雷声罢了,没什么可怕的!”雷声并不可怕,可每次雷在头顶响起就像野兽咆哮、怒吼呵斥自己离开,这让萧雅儿不得不轻轻捂住耳朵,她蜷缩在树下盼着这场暴雨快些过去。 当人失落的时候什么都会跟自己过不去,老天也一样,暴雨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响,闪电霹雳也更频繁,终于身后这棵高大的树也遮不住暴风雨的洗礼,树干上开始渗下雨水,顺着萧雅儿靠在树上脖子流了下来。 萧雅儿好希望小狐狸能在,只是陪陪自己,窝在自己怀里也是极好的,想大叫雪洛,可她不敢,害怕雪洛被自己所害。 肚子咕隆叫了起来,瘦弱身体终于察觉到了饥饿。树下不能在呆下去,身子那件黑色布衣也湿了一半,“得赶紧找个地方躲雨!”萧雅儿思量着。 她倚着大树站了起来,一个霹雳雷响在头顶爆炸开来,吓得她双腿颤抖险些站不稳,她定了定神,深呼吸。随即右手遮着自己的额头跑了起来,林子分不清方向,他只能凭着感觉往一个方向使劲跑。 一座高大的岩山挡住了萧雅儿的去路,岩山石缝里横出不少坚韧生长的小树,可在这暴风雨下这些顽强的生命显得太过脆弱,摇摇欲坠随时有种被风雨击跨的可能。 萧雅儿娇弱的身子也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在地上,森林里满是泥泞,下雨天更是变成烂泥在脚底打滑阻着她每一步,萧雅儿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又饿又渴,她只想找个地方避雨,最好还能饱餐顿,可是这荒无人烟的森林去哪里找? 一个岩洞在岩山腰上,她仰头打量着,石壁异常陡峭,纵使好天气要爬上去也十分困难在这大雨天更是难于登天。 萧雅儿感觉手脚开始发冷,这场雨让她很不舒服,她必须找个爬上去避避雨,回忆起方曳浅交的轻功要义“神聚双目,气沉丹田,力发于趾,神轻如燕。”一股作气,萧雅儿纵然发力,脚垫在石壁上运起轻功升腾,瘦小的身子像轻盈的燕。 “糟了!”眼看就要攀上洞口,萧雅儿一个松懈泄了气,若在平地上泄了气不过停下来休息一趟便是,可在这峭壁上如何停的下来?千钧一发之际萧雅儿探出手抓住了石缝里一株拇指大小的小树,努力平稳内息,可这刚出生的小树如何经得住人的重量,咔嚓声响起,小树从中折断,眼见便掉落崖下,崖上伸出一只手拉住了萧雅儿,萧雅儿正诧异,巨大的力量从手上传来,直接把萧雅儿提了上去。 萧雅儿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正庆幸着,却看清了救自己的人,萧雅儿瞬间变色恨不得即刻跳下崖去。 还能是谁?自然是姒洺,这片迷雾森林只有他们俩人。 萧雅儿拉开距离,仿佛眼前的黑衣人身上染着恶臭一般趋避着,姒洺却并不理会,刚刚拉了萧雅儿一把的事似乎没发生过,俩人好似一同避雨的陌生男女,男的只顾看着阴沉的天揣测什么时候雨停,女的假装看着外面的雨眼却瞟着对方,只怕他升起什么坏心思。 姒洺黑色的外套裹到萧雅儿身上,只剩黑色的衫衣紧贴他刚劲挺直的胸膛,一起一伏均匀的呼吸。萧雅儿不由把目光聚到他脸上,脸生铁一样刚毅,除去嘴边的唏嘘胡须以及糟乱的散发显得颇为神武,侧脸上观察到他浓眉下游离的双眼,那双住着洪荒猛兽的眼睛不知何时被伪装得不留痕迹,清澈的能看见里面闪着的亮光,萧雅儿只在孩子的眼里看见过,那般纯洁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 “他是我的杀父仇人!”萧雅儿提醒自己,“绝不能对他生出一丝好感,他救我多半有什么阴谋!”仇恨狠狠的刺痛心脏提醒着她,她把目光从姒洺脸上移开,却瞥见他纱衣上居然没有一处打湿,“难道他从雨刚开始下便找到这了吗?”萧雅儿想起自己跑了好久,为了攀上这山崖......“他武功如此高,我又怎么能为爹报仇?”这么一想萧雅儿生起一股绝望,眼泪倏倏无声的落了下来,他忙扭过脸去,生怕被仇人看见自己的软弱。 雨越下越大,仿佛不会停了,雷声停了一阵又响起来,轰隆声隐隐要震塌这不过八尺宽高的山洞,萧雅儿好几次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可看那黑衣男子却纹丝不动,他止水般的眼眸依然游离在乌黑的天空和茂密的丛林上。 什么时候是雨过天晴,萧雅儿不知道,她感觉她快见不到那个时候了,又困又饿,想好好休息一下,身边却坐着一尊杀神,萧雅儿怎么也合不上目。 姒洺动了,他扭头看了萧雅儿一眼,萧雅儿忙警惕瞪大眼睛。 姒洺并没有半分针对他的意思,仿佛眼睛扫过的萧雅儿是空气,他把后背的剑取了下来,随即开始...脱衣服! “你干什么?”萧雅儿吓得站起来,曾经在湖州城里闹了个便自然也知道勾栏里那些恶心女人勾搭男人的下贱事,心里充满鄙夷,此刻见姒洺褪下纱衣露出黝黑健壮的胸口,萧雅儿后退到了崖边,只要姒洺有一丝妄动自己便跳下去。 然而姒洺却根本不理会萧雅儿,他把纱衣一把丢进洞穴深处,再次把剑负在后背,只听见轻轻一个喝声,他赤着上身冲进雨幕中,如鹰禽一样扑出......他的从头到尾没在萧雅儿身上停留过一秒,萧雅儿仿佛看见从他眼角里闪过的轻蔑。 “不屑?”萧雅儿水灵灵的眼睛里一瞬间变得更复杂了,总是听说城里的男人味为了“花酒坊”的花魁抢破了头,萧雅儿不屑跟那等女人比较,可心里也会冒出个想法:如果是我,抢的男人也不知多少......可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男人却看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虽然不是滋味,萧雅儿却放松的坐了下来,毕竟她可以安心的休息一会了。 雨声依然唰唰的响,雷声也会不时轰鸣,可沉重的眼皮终究拉了下来,萧雅儿蜷缩成一团和小狐狸雪洛一般的睡姿卧在地上。 雨依然吧没停,吵醒自己的是一阵踏着水响的声音,萧雅儿忙从睡卧中爬起来,姒洺回来了,他赤裸的上身全是雨水,后背的青铜剑挂着水滴也露出一翻凄厉模样。他把长靴脱了下来,倒出里面的积水,随即把长靴置过一边去,赤着脚走进洞穴里他原本捡丢在里面的衫衣,抹干净身上的雨水,那干燥的衣裳也便的湿淋淋的,他便准备挂起来,可突然瞥见了萧雅儿,便又把这擦干身子的湿衣裳穿了起来。 萧雅儿突然发现多了好些青色的果子,饥肠辘辘的萧雅儿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可一想到是仇家的,忙把头扭到一边去,“贫者不吃嗟来之食!”萧雅儿默念着,教书先生说这是最有骨气的话,可这丫头从来不知道何为嗟来之食。 姒洺把剑放在身前,眼神又迷离看着天空,看着森林,左手拾起地上的果子,擦了擦抹去灰便啃了起来,咔嚓清脆的声音让萧雅儿心里发痒。 “不听不闻不见!”萧雅儿皱眉默念道,可他却不知道这是佛语中的境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事可想,默然而说。”可萧雅儿饱受煎熬的肚子如何不想如何不闻? 萧雅儿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他若给我吃,这嗟来之食就收下了,报仇日子我缓些时候......反正我现在也杀不掉他!”然而姒洺却自顾自吃完一个有一个,眼看十几个就快吃完了依然没有想起身边有个孤苦伶仃受饿挨冻的小姑娘。 萧雅儿委屈,可要她开口讨要绝不可能,索性咬牙狠狠发誓,“便是饿死也不吃他的东西!” 姒洺似乎吃饱了,他把吃了一半的青果扔进雨中,地上剩下的俩个也跟着丢了出去,他不在看天空,游离的眼睛开始闭目思索,过了一会,他睁开眼对着雨里说道:“雨明天才会停,你若想杀我,最好吃饱了再下手!往前走三里,那片林子结的果实都是能吃的.......”明明是跟萧雅儿说话,他却看也不看一眼,自顾自即往山洞里走进去躺下侧身闭目休息,青铜剑被他立在身侧。 第十章:交易 有个疑问一直在萧雅儿脑子里挥之不去,俩人是仇人,他有无数的理由杀她,可为什么要帮他?理由是什么?萧雅儿不解。看着姒洺侧睡的背影,萧雅儿忍不住问出声:“你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还要帮我?” 姒洺纹丝不动,他背朝外,微起微伏,好似睡着了听不见萧雅儿的回答。良久依然没有出声,姒洺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同情吧,同情一个要杀了自己的可怜人。他发出轻轻冷笑,背对着萧雅儿的肩膀轻轻颤动,嘲笑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可怜可悲的人呢! “意守神宫、气起涌泉!” “什么?”萧雅儿没听太清,姒洺却再次陷入沉默,山洞里只听见他轻微的息声。 萧雅儿看着高高的悬崖犯愁自己该怎么下去的时候,这才想起姒洺的八字口诀原来是似乎是轻功的要义,和方镖师所说有些不同,“神宫、涌泉”萧雅儿自然知道是穴位,可在哪里却一窍不通。看着不停的雨,肚子越来越饿,若雨真到明天才停,那明天只怕站起来也难,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好在萧雅儿休息了一阵,手脚又恢复了几分气力。看着高高的崖想起方镖师的轻功要义准备下去,忽然脑海里闪过姒洺说的八字口诀,从丹田涌上脚底的内息一乱,竟然摇晃着从山崖上跌了下去。慌乱之际萧雅儿紊乱的内力无处而出,恰恰从脚底涌泉穴涌出来,脚蹬在崖上,一股力量托着她的身体,身形莫名稳了下来,萧雅儿忙稳定心神,下跌的过程变得不再慌乱,反而像在峭壁上快速奔跑一般,较弱的身躯安然无恙的落在悬崖底下。 萧雅儿不禁对姒洺更加高看,只是一句口诀便让自己粗陋的轻功有模有样......可心里有更加沉重了,报仇的日子仿佛越来越远。 萧雅儿并没有前往姒洺所说的地方寻吃的,就在山崖下拾起姒洺丢出的俩个青果啃了起来,虽有些不光彩,可她太饿了...... “真苦!”萧雅儿似乎明白了姒洺为什么要把这东西丢掉,苦涩的汁水让人难以下咽,回想起姒洺吃东西时面不改色还以为是很美味的水果......可难吃总比饿死好,萧雅儿皱着眉头啃了下去,苦涩的汁水涌进干枯的肠肚,似乎麻痹了那空空如也的肚皮,萧雅儿觉得也没那么饿了。 看着高高的山崖,萧雅儿回想起刚刚的感觉,“意守神宫、气起涌泉。”那双光零零的脚丫有如灵猫一样踏上了崖壁,一气呵成,径直到了洞口,丝毫没有先前那般艰难,萧雅儿不敢置信会如此轻松,脸上泛起几分高兴,可当双目扫向姒洺的时候又瞬间变了回一副愁苦样子。 萧雅儿靠在洞壁上休息,特意找了离姒洺很远的地方,虽然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再也见不到这个混账的杀父仇人,可双眼还是忍不住朝他背影瞟去,最后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侧的那柄青铜剑上,萧雅儿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这柄奇怪的剑,剑柄端处为剑首,剑首成圆,看起来并无华饰,可顺着剑柄往下越发离奇,剑柄上是缠绕的细细铁链,铁链填满了整个剑柄,萧雅儿见过剑柄上防滑的缠绳。却从未见过用铁链做缠绳的人,铁链细和绳倒也没差别多大,可越往下越粗。到了剑格(剑镗)处变得和拇指大小,剑格更加离奇,便是一只三头四足的妖兽,中间一头口指在剑脊,另外俩头口附在剑刃上,四足中前两足铸在剑鞘口处,剑柄上铁链钉在爪趾上,似乎为了防止妖兽逃脱,后两足曲折恰恰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倒三角剑格。再往下便是剑身,剑身被笼罩在那刻着神秘越国文字的剑鞘里,让人忍不住更想窥视那月下泛着光华的利器。 在萧雅儿不用心读过的书籍了有出现过越国文字,萧雅儿觉得其中一个字很熟悉,却不敢确定,“那是‘王’还是‘人’?’”,再仔细多看一看却又都不像了。姒洺轻鼾着的身体突然动了动,青铜剑被他横置到了身前萧雅儿看不见的地方。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萧雅儿突然问,姒洺依然充耳不闻。 “你为什么杀我爹?”萧雅儿直接问了起来,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也不是一个杀伐成性的人,萧雅儿很好奇这个古怪的男人。 “因为他该死!”冰冷的声音。 萧雅儿双目一瞬就被愤怒填满,“你才该死!你全家都该死!”她骂咧道,“天底下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坏人!” “如果我全家都该死那真好,那为什么要留下我呢?”姒洺喃喃道。 肖雅儿只听见他语气中有着无尽的哀叹,仿佛他才是受害者,而不是一个杀人凶手。 “少在这装蒜!你这种武林败类仗着自己武功好便杀人横行,我萧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你萧家没有得罪我,得罪我的是‘贪狼’叶潇!” 萧雅儿没听过这个名字,“贪狼叶潇是谁?关我爹什么事?” “二十五年前江湖里名动一时赏金猎人,为了钱帮官府抓人,当然也为了钱帮江湖上各方势力杀了不少人,后来销声匿迹化身成了湖州的富商萧三田!” “你胡说!”萧雅儿从未听过过自己父亲还有这样的过去。 姒洺没有跟她争辩,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过了半响萧雅儿平静下来,父亲终究是死了,而自己如今也没能力报仇,她把头瞥过去看着外面的雨,“就算我爹是‘贪狼’叶潇,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非要杀了他?”她的声音变得哽咽,泪水无声的落下。 “因为他当初没有杀我,他当初要是杀我就好了,可惜他没有!”姒洺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从来都是一副无关紧要,一副冷淡像零下的50度冰块一样,让人升不起任何波动,萧雅儿似乎被这副冰冷的声音凝结了,他一直看着外面雨直到森林里那仅剩阴暗的光都消失,慢慢变成一片虚无,慢慢黑夜降临。 林子里的晨鸟的叫声唤醒了萧雅儿,洞外的亮光从树林上方落了下来,露过白雾和树叶,阳光变成白色的的一束,驱逐着丛林里的阴暗。 睁开眼,萧雅儿看见了姒洺已经背好了他的剑,正穿着干了五成的长筒靴,他穿好鞋有意无意扫过正爬起来的萧雅儿,随即准备往森林走去。 “你去哪?”萧雅儿问。 “离开这!”他回答。 “你出不去的!”萧雅儿哼笑。 “若不出去,我就只能回来杀了你......”姒洺也回以冷笑。 “我们做个交易!我答应带你出去。”萧雅儿一本正经道,“这次我不会耍赖。” “什么交易?” “你说屠戮我萧家的你不认识对吗?” “我的确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是个很大的势力。” “我带你出去,你教我武功!”萧雅儿一字一顿道:“我要报仇!” 姒洺陷入了沉默,他那双平静的眸子闭眼抬头冥思。 “你怕了?”萧雅儿冷笑,“你怕我学了你的武动将来杀了你?” “我为什么帮你?”姒洺哼回荡在山洞里,他黑色的身影已经跃出十几米落在了林子里的大树上,几个眨眼消失不见。 萧雅儿剁了跺脚,“你出不去的!”她对着姒洺的背影喊道。 “出不去的......”回音回荡在惊起一片晨鸟。 萧雅儿沮丧的坐了下来,他把头枕在双膝上,她再赌,她也不确定姒洺能不能离开这片森林,“如果姒洺走不出去就一定会回来,如果离开了......”萧雅儿低着头喃喃道:“那我就死在这片森林里吧。” 尽管阳光不大,这片森林到了中午却格外燥热,经过一夜雨打风吹的林子不断蒸腾着水气,萧雅儿嗅着白色的雾气昏昏欲睡,脚步声惊醒了,她抬头,黑衣男子依然是一副讨厌的冷淡表情。 “你要学什么?” “学剑......杀人的那种!” 第十一章:习剑 白狐林这片茂密的森林上方永远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在霹雳的雷云消散之后即可便是白茫茫的雾气涌上来再次遮蔽这天空,若是有人能从森林上方几千米看下来便能惊奇的发现白狐林四周的云气不断的往中心聚集,中间那团消散不去的云团便如湖泊一般吸纳涌过来的云起,待云气聚够便又会霹雳出惊天雷声,暴风雨将再次洗礼这片森林。如此往复,正常来看这片森林早该成为一片汪洋,可下面的树林吸纳着穿过雾气微薄的阳光依然茂盛成长。那些倾盆而下的雨不知流向了哪里,那微薄的阳光也不知如何能供给这茂盛的丛林。 可凡人们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尽管白狐林深处雷声不断,十天半月便有一场其他地方数十年都看不到的奇观异象,但是人们往往在森林边缘便返回,比起森林的奇怪,显然性命还是珍贵些。越往里便越大的雾气,越往深处前行便越危险,进入白狐林的人如果好运在迷雾开始弥漫的地方兜个圈还能活着走出来,若再深入那便永远也走不出来,若干年后官府的人带人开垦这片森林的时候还能发现不少倒霉蛋的尸骨。 白狐林深处大雨过后再次迎来了它原有的平静,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开始检查它藏好的果子没有被大雨冲走,鸟儿忙着重现搭建它的窝巢。虫子也从树干里钻了出来,大雨洗礼过后的森林是焕然一新的,动物们都盼着在这散着白芒的森林享受属于他们自己的乐趣,同时为着下一场风暴最好准备。 暴雨过去已经十天了,十天的时间萧雅儿几乎把石崖上嶙峋的石头都踏平了,尖尖的棱角变成了圆润的椭圆。萧雅儿那双玉足也变得伤痕累累,那双纤纤玉手泛起了好几个茧。 十天前姒洺对于萧雅儿吐出坚决的俩个字“学剑”嗤之以鼻,他冷笑着把后背的青铜剑掷到她面前,“拔出来!”他道。 萧雅看着神秘的青铜剑,双手使出吃奶的劲依然拔不出来,剑柄上的铁链紧紧的扣在剑镗上四足怪物的前爪上。她才知道原来姒洺看似那般轻松的拔剑却要发费巨大的气力。 “你这般模样如何能学剑?”姒洺嘲讽冷声。 萧雅儿沮丧的低头,自己的弱小让她失落至极,但只是一小会她眼里又闪过那坚定的眼神,“我若能拔出这剑你便教我武功?” “你若十年也拔不出这剑我便等你十年?” “我若二十年学不成剑法,我便二十年都在这森林里......”萧雅儿坚毅的脸抬头,“你若有本事你自己逃出这片森林......” 十天时间萧雅儿并没有得到姒洺所教的任何剑法,前三天她只是把先前刚刚掌握的轻功要义熟络,做到了真正的顺其自然,这片不高的悬崖已经能如履平地般行走,而姒洺对她的这般行为总是嗤笑一声表示不屑,直到第四天,萧雅儿把自己的双脚束缚只有俩只手在崖上攀爬,她急切的需要锻炼自己的臂力,这般笨拙的方法倒是让姒洺挑起兴趣。可萧雅儿体内的内力毕竟少的可怜,经过多次练习才能让轻功行云流水的运转,即使熟练之后运功五分钟便要休息好一阵子,全然不似姒洺那般纵使三里路来回也不喘一口气。 第四天,只用双手攀爬的萧雅儿总是攀上去不到两米便掉下崖摔倒在崖下坚硬的泥土上。第五天他已经能初步掌握内力运转道手心的方法。第六七天,她已经可以攀爬一半,可这般摔下去却更加的凄惨......直到第十天,她可以敷住自己双脚仅凭双手爬完山崖,虽然每次爬完便气喘吁吁,但明显萧雅儿感觉到自己那纤弱的膀子充盈了不少力量。 而姒洺这十天中,每天早上从山洞里出去找寻找出路,到了中午,森林下方泥泞开始蒸腾起燥热的气息就回来躲在洞穴里,时而目光游离在森林各处,或是躺在地上休息,到了下午便再出去,回来的时候或带着野果,或带着山鸡等野禽。 俩人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山洞犹如被两人划了一道分界线,两人从不跃过界线,萧雅儿虽然没得到姒洺教剑法,可只要姒洺在一旁,那报仇的念头便挥之不去,那使自己变强的笨拙行为停不下来。 “你为什么救我,那天在白狐林外的时候。”萧雅儿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小狐狸雪洛不可能把她运到森林里来,“你既然救又不教我武功吗,还不如杀我了?”那救她的人自然是姒洺,而且经过十天的相处,眼前的人除了是杀自己父亲的凶手外,找不出一个恨他的理由,非要讨厌他,只有他那副什么事都不以为然的嘴脸。从前的萧雅儿认为江湖上的坏人便是无恶不作,心狠手辣。姒洺杀了自己爹爹,无疑是个大坏人,可这个“大坏人”却颠覆她对坏人的定义。 “我正后悔那会救了你,正考虑要不要杀了你,你的声音让我忍不住想动手......”姒洺的威胁声里带着诡异的冷笑。 “你杀了我你终究出不去森林,你很急着出去吧!”萧雅儿还是忍不住道,“那你便教我武功,我带你出去。” “笑话,十年磨一剑,等你剑成要等到什么时候?” “三个月,你只需教我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无论剑成与否,我都带你出去!”萧雅儿知道如今自己命悬于他人之手,人家要是真的不耐烦了杀了自己......“可不能死,还有大仇未报!”萧雅儿执念道。 姒洺沉默半天,他从来不是一个耐烦的家伙,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心善的人,他只是答应了“贪狼叶潇”不杀他女儿,不愿违背这个承诺罢了。如今因为一个承诺要被困在森林三个月,还要教她人武功?值得吗?姒洺问自己。 “值得吗?”姒洺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可黑暗中浮现一个老人的脸,姒洺想起自己的一身武功,是谁教了自己二十五年武功呢?他值得吗? “不值得......”他喃喃感叹道。可是他依然愿意,“师父。值得吗?!”他对着虚空轻声问。黑暗里浮现的老人脸微微一笑消失不见。 “一个月!”姒洺冰冷的声音对萧雅儿道。 “成交!”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萧雅儿经过了十五天才能拔出姒洺手中的青铜剑,剑身在亮光下闪烁着流光透体让萧雅儿痴迷入神,也就在当天萧雅儿被告知,“一个剑客自握上他剑之后便不能放开,放开的时候就是自己死的时候。”萧雅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足足又用了十天的时间他才能握稳剑,从起初的被一击便被把手中剑弹飞到怎么也不放开手中的剑让他吃尽了苦头,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那双鲜嫩玉手早已满是血泡疤痕结下的茧,虎口裂开不下数次,到了最后五天时间他终于能开始御剑,所谓御剑便是掌控自己手中的剑,手中剑随心而动,一牵而发。说通俗点这也是就是你让剑砍西他不会砍东,你让剑斩人头,不会斩到肩上,掌握御剑法,便是入门,便可以拿起剑出门闯荡江湖——做一个护院或是看门的。 从未学过剑的萧雅儿才真正明白学剑的难处,学了一个月自己依然只能用剑砍砍树枝,若砍人......姒洺立不动让她挥剑也没用。 今天是最后一天,萧雅儿手握青铜剑,面前的敌人是持着树枝的姒洺。她的目标是保证自己的剑不被姒洺的树枝弹飞而且还能抵挡姒洺的进攻,不让他的“剑”刺到自己,三分钟之内若自己赢了便获得多一个月的练习时间,若输了便老实带姒洺出去。这是萧雅儿提出的赌注。姒洺那不屑的目光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萧雅儿出剑了,剑柄上的铁链索索声响,剑指向姒洺双目,萧雅儿脑子闪过姒洺一剑刺瞎父亲双目的片段,手中的剑泛起的杀意,带着杀意的剑招却被树枝轻轻一碰隔开,“慢了!”姒洺冷儿的声音响进萧雅儿脑子里。萧雅儿剑锋一转刺向姒洺心脏,父亲便是被一剑穿心而死,想到这,萧雅儿眼中红丝泛起,刺过去的剑狠厉三分,却被侧身避开,“剑势不错,可还是慢了!”姒洺侧身避开后树枝击在萧雅儿手背上,疼痛让她剑险些脱手。她忍痛握紧剑,后退回防。 姒洺见萧雅儿手背一道血红居然不动声色,眸子里闪过赞许,“剑者,双刃,一面相敌,一面向己,若乏不畏死之气度,必然为己剑所伤。” 虽然是让萧雅儿防御姒洺三分钟,可姒洺却防守着纹丝不动,任凭时间流逝,眸子里波澜不惊等着萧雅儿的下一步动作。 萧雅儿双手握剑,剑以挥砍之势而去,气势如奔泻的洪流,动作却看起来笨拙至极,姒洺树枝打在她膝盖上,劈砍的剑还未落到姒洺身上,萧雅儿小腹已经受了一掌,倒飞而出。 “剑是你的武器,是你最重要的依仗,虽为杀人而存在,可你心中只有杀人的念头却没有剑,这样的招数不配用剑......”姒洺教剑时喋喋不休,完全不符他平时的沉默。反倒像一个慈祥总是啰嗦不停的老人。 姒洺话未说完,萧雅儿双刀斜斩而来,却再一次被一掌击飞,“你还要学剑吗?”姒洺看着倒地的萧雅儿问,“你确定你适合学剑吗?”单单是握紧剑,简单的挥舞她便用了半个月,那一套剑法要练多久?熟练一套剑法要多少年,参悟一个剑境又要多少年? “要!”萧雅儿爬起来,紧握剑对峙着。 姒洺没有说什么,曾有个老人也这么问他,“你还要学剑吗?只为杀人?”....回忆在脑子里荡,他半天才吐了一个字:“好” “只剩下半分钟了,你在不进攻我便赢了!”萧雅儿不再进攻,压抑住复仇的念头,现在报仇还差远了,现在自己只要支持半分钟。 姒洺仰头看着天空轻声道,“可能终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中......” 话音落,他黑色的身影动了,萧雅儿只见一道亮弧从眼前闪过,手中的剑慌乱不知如何招架,回过神,那树枝已经抵在了萧雅儿脖子上,不用质疑这树枝只需往前半寸便能洞穿了萧雅儿喉咙。 “一个月结束了,交易完成,今后你若觉得能杀了我,尽管来找我报仇!”姒洺还是那句话,随后他夺下萧雅儿手中的剑放回自己的后背,脚底轻功运起,往山崖上的山洞而去。 第十二章:夕阳 雨是在夜里落下来的,哗啦啦的吵得萧雅儿烦躁,时而来的轰鸣声让她更难入睡,想到明天便必须带着姒洺离开,而自己还练习着根本算不上剑法的剑。一个月下来,倒不是姒洺教的不好,只是练剑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萧雅儿知道这个道理,可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总想都想一步登天。现实总让他们跌得很惨。 一个霹雳闪过,萧雅儿合不上的双眼又看见了那把立在姒洺身侧的青铜剑,她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悄然朝青铜剑伸手而去。 雷声轰隆一个霹雳让萧雅儿伸出去的手愣在了空中,姒洺躺在地上背对着他,后背起伏的呼吸让她生起一个念头,终于她握住了剑,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不让上面的铁链发出声响,萧雅儿想到父亲死亡的惨状,脑子里迫切着想要一剑刺穿眼前的仇人,可剑鞘牢牢的锁住剑身,拔出剑必然有声响,必须以雷霆之势把剑刺入姒洺后心才能成功。可这谈何容易? 萧雅儿握着剑柄迟迟没有拔剑出鞘,外面的雨声扰乱着她的思绪,掩盖了她急促的呼吸,“出剑不是这个男人死,就是自己死......”萧雅儿想起男子一个月来教自己武功算不上好的师父,但也算尽心尽力,更是在白狐林外救了自己一命,说起来自己并不讨厌他,只是恨他杀了父亲,和那些蒙面的黑衣杀手比起来,那恨意又弱了几分。“那握白色银剑的神秘男人是谁?”萧雅儿想起另一个仇人,后背那已经痊愈的烧伤又隐隐作痛,“绝不能放过!” 雷声霹雳不断响着,时如虎啸当头,时如远方龙吟作响。闪电不断在树林上闪过,一闪一闪照亮着萧雅儿犹豫却坚定的脸,萧雅儿握着剑的手都僵硬了,终于她把剑重新放好。 杀了姒洺,或者被他杀了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尽管出了白狐林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对他下手,“但绝不能让另外的神秘凶手逍遥法外......”萧雅儿重新躺下,外面的雨声依然响得她难以安寝,时来的雷声震耳发鸣,萧雅儿背过去背对姒洺,明天必须去找小狐狸雪洛了,不管怎么样,萧三田是个商人,他女儿的做得第一笔生意要守信成交。她弱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轻轻覆在耳上努力让自己沉睡过去。 雨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停,萧雅儿醒来的时候姒洺早已准备好一切坐在崖边,他静静的看着清晨带着雨水的树叶,没有着急叫醒萧雅儿。 萧雅儿揉揉眼,撑个懒腰方才精神一点,看了姒洺一眼,忙把身上仅剩的那件黑色的脏衣紧紧裹住睡了一夜略显暴露的身子,她跳下山崖,在崖下找到一个小水洼,每天清晨石缝的露水会顺着石壁流到这聚成水洼。这是让她每天清晨可以好生梳洗一番,一个月来不至于变成一副人魔鬼样,反观姒洺却懒散多了,他从不打点自己,一个月的时间他原本就嘘嘘胡渣的脸黝黑,散乱的发垂上肩,除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倒像一个荒郊野人,可只要后背的那柄剑在他身上,那股野性便化作一股神秘,使人不寒而栗。 萧雅儿梳洗完毕之后回到山洞前,姒洺瞥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走了!” “知道!”萧雅儿也冷冷回应,他回头看了生活一个月余的山洞,十尺宽高,一个已经熄灭的火堆堆在在洞中间,依靠着这堆火,萧雅儿勉强能吃些烤熟却难吃的野味,萧雅儿第一次发现没有油盐的烤熟山鸡真的难吃,当然比那青色的野果好太多,可就是这难吃的野果让她没有饿死。火堆把洞穴分成俩半,左边是姒洺铺满的树枝干草,而右边是萧雅儿铺满的新鲜大片树叶,相对于那让人皮肤发痒的干草,萧雅儿喜欢光滑透亮树叶,尽管不到三天新鲜树叶便会发烂发臭需要重新换,可她不在乎这点麻烦。 动物会在自己生活过的地方留下自己的气味,而人则会留下回忆。 “雪洛雪洛!”萧雅儿的声音在森林里大声回荡,直到中午萧雅儿方才把这怜人的小家伙唤出来,小狐狸雪洛见到姒洺在萧雅儿身后远远躲在树后不敢过来,它害怕这个“凶狠”的男人。萧雅儿努力安抚着,小狐狸缓缓靠近,可依然对姒洺保持着警惕,只要他靠近便忙躲远,萧雅儿不得不让姒洺离自己远些,并保证自己不会耍诈。当然姒洺也不怕萧雅儿耍诈,这个小丫儿如何翻也逃不了。 雪洛和萧雅儿久别重逢,好一阵亲昵,直到小狐狸如个懒猫一样躲进她怀里,可萧雅儿是让它带路出去,雪洛哪里听得懂,躺在她怀中一动不动。萧雅儿无奈傻眼心道:“这下糟了!” 萧雅儿好一阵比划,抓耳挠腮半天,竭尽全力想告诉雪洛自己想出去的想法,可雪洛只是瞪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时而用前爪挠挠耳朵,好似在说,“你在说什么,我不懂诶......” 萧雅儿回头偷看姒洺的眼色,幸好没见他有不耐烦的样子。 灵长动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在你心情好的时候它们也像一个二傻子一般欢乐,而当你失落的时候它们就会变得异常懂事,动物有时候比人类更懂得理解人心,雪洛很显然是个很聪明的家伙,经过萧雅儿好一阵比划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雪白的身子在开始往林外蹿。 林子里雾气大,百米之内便不能视物,姒洺萧雅儿俩人紧紧跟在小狐狸后面,过了约莫俩个时辰,终于感觉到了林子的雾气变稀了,到了白狐林外围即使没有小狐狸带路,要找到出路也只需费些功夫。 “雪洛,你好好的,改天我在带好吃的来看你!”萧雅儿和往常一样挥手跟雪洛道别,雪洛挠挠耳朵,突然跃上萧雅儿肩上,从左肩跳到右肩,再从肩上跃下,抬头瞪大眼睛看着萧雅儿仿佛在说:“别忘了哦!” 萧雅儿努努嘴,使劲的挥手,姒洺那默然的影子已经悄然走出了林子,萧雅儿忙跟上去。 白狐林外辉光堂堂,金色的霞光从映得萧雅儿小脸红扑扑,她闭上眼刚想享受这久违的温暖,可脚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 姒洺不再是那副悠闲模样,他很着急赶路。 “去哪?你要去哪里?”萧雅儿想到姒洺即将离开,自己无依无靠又该何去何从? “去杀人!”姒洺回答。 “带上我...可以吗?”萧雅儿有点害怕,害怕自己一个人,如果能继续跟在他身边,总有一天能学全剑法打败他,杀了他。 “我为什么要带着你?” “我...我很有钱,带着我,你行走江湖少不了要银两,这些我全负责了!”萧雅儿这不倒不是说大话,萧家生意在扬州京师等各大地方都有或大或小的分局,家财万贯倒真不假,虽然萧家被一把火烧了,只要她这个大小姐重新出现应该能继承萧三田的产业。 “没兴趣!”姒洺说完脚下疾风骤起,身形已经跃出十几米! “等等我!”萧雅儿忙追上去,姒洺的去向并不是湖州城,而是顺着官道的方向往东边而去。废了好大的劲方才没有跟丢他,终于姒洺慢了下来,萧雅儿追上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反观姒洺依然气息平缓,面不改色。 “你还有什么事吗?”姒洺冷脸问。 “...有!”萧雅儿半天才从急促的呼吸吐出一个字。 姒洺抬头看着绯红的晚霞,等着萧雅儿说话。 “你必须带着我!”萧雅儿小脸变成了一副倔强模样。 “凭什么?” “不凭什么,本姑娘就要跟着你。” “跟着我我心情不好便杀了你。” “那你便杀了我好了,你早该杀了我!” “你跟着我,我可不会管你死活。”姒洺目光从晚霞下收回,他把后后背的剑背紧,准备继续上路。 “谁要你管我死活。”萧雅儿哼声。 姒洺看着这番胡搅蛮缠的萧雅儿侧脸抽搐一笑,她本是大小姐,她本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家伙,“那你能跟上我在说吧!”姒洺说完已经转头离开。 “等...”萧雅儿来不及说话,忙运功跟上姒洺。 夕阳把俩人狭长的影子重叠在古道上,路边随风荡的老树枝叶影点缀在一旁,好似一副泼墨画卷...... 第一章:噩梦(1) 风清云淡的槐山上有个埋头锄作的汉子,他头裹着灰色的麻布,一抬头灼热的太阳仿佛要点燃眉毛,他额上,脸上满是汗水,蘸了水的抹布和汗水混在一起,有一丝难闻的气味。 汉子忙着把这片土地翻新,赶在秋天到来还能再收一季粮食。 槐山“槐”,“木鬼”也,这里的树都成精了所以才叫“槐山”,倒不是因为这个遍地都是槐树。不过槐山恰恰在赣州和漳州地界上,倆个原本就偏远得鸟不拉屎的府区,这座槐山到可以真算得上“鬼山”、“鬼林”。 山上有户一家人,也只有一户家人,即使是在太平盛世,很多人都只能用着无可奈何的方法活下去。 汉子抹了抹脖子上的汗,粗壮的膀子在阳光底下黝黑,显得强壮健康,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拾起锄头往树荫下走去。 树荫下早先坐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他时而看远方出神,时而拾起地上的树枝在树干瞎雕刻什么,小眼神里写满了寂寞,见父亲过来了,他忙把树荫下盛放的水壶倒好一碗水,小心翼翼的捧着瓷碗,递给父亲,父亲微微一笑接过,一口喝完轻轻把碗倒置在水壶旁的草地上,碗是景德的好碗,纵使在集市上也得卖贵些,在这荒郊野领颇显贵重。 “爹,我们什么时候去城里买东西?”男孩抬头问父亲,绿叶繁华他都看繁了。 “过些时候,再过些时候!”汉子应付声传进孩子耳里让寂寞的眼神更显幽怨,这句话他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汉子似乎感觉到了孩子不开心,他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娘快把饭菜做好了没,你快去看看!昨天抓到的山鸡给正炖着了,别叫你娘偷偷尝了去,那可是咱俩合力抓到的。” 男孩想到昨天那只被父亲堵住去路自己好半天才抓到的山鸡口水便潺延。忙道:“我去看看!”不远处便是一幢茅屋,茅屋不大却结实,屋顶上铺满了厚厚的稻草。寥寥青烟正从屋后升起,远远闻到香溢的气息。 男孩闻到香气脚下的步伐更紧凑了,恨不得踩着风。 得知还得再炖半个时辰,男孩怏怏的摆摆头表示抱怨,母亲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黑色的麻布衣裳上绣着一朵淡蓝色的小花,那是做衣裳仅剩的丝线缝上去的,只有一朵,显得有些孤单。她眯眼笑着这个馋嘴的孩子,无可奈何,小心揭开还在滚着汤的锅,用勺子小心舀出来一点放在碗里,轻轻吹走热气招呼道:“试试熟了没,小心烫......” “熟了熟了,好吃,可以吃了!”男孩尝了一口高兴的跳起来。 母亲也蘸了点汤汁尝了尝,点点头道:“那叫你爹回来,可以开饭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美餐,忙跑出去,隔着老远便挥手,“爹,吃饭了!” 汉子看着孩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噗嗤笑出声,不慢不紧的把锄头收到大树下,摇摇了水壶,仅剩的一点水响着水壶,他把水倒出来洗了洗脚上的泥土,正想洗手却不够了,“那顺便在打一壶回去吧!”他想。 水源就在百米外的山谷处,小屋搭在不潮水却方便的地方,靠着山谷里的水源,一家才能在这存活,大自然总是鬼斧神工,若知道槐山里有着这样的好处所,赣州府、漳州府那些卖私盐的,偷垦荒的亡命之徒哪里还用把脑袋悬在裤腰上做人。 汉子把水壶举起来,示意孩子要不要跟着他去,男孩回头看了看准备起锅的好菜,又看了看母亲。母亲从来都要等一家人到齐了坐下才会开饭,这点他被告之为最基本的教养。于是他忙跟追上父亲,“等等我!” 父亲在路上不断的指画着山的的方位,告诉孩子哪边的野鸡最多,哪边的野果最甜,不过几百米的路程里他倒是指出了十几处方位,孩子则不断的点头,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家里挥之不去的鸡汤。 水源在山谷里形成一道小涧,冰凉的泉水已然在眼前,男孩却发现一个陌生人在山涧下休憩,紫衣黑裤,身上是上好的绸缎,他只在进城的时候偶而见大富人家穿过,男孩好奇的拉了拉父亲的手,正想问这是谁?父亲却严肃起来,他忙道:“别做声!”神色警惕略显慌张。 父子两人熟视无睹般走过去,自顾自在溪边打水,洗干净手指脚趾的泥垢,紫衣人在山涧那头。男孩却管不着好奇的眼睛不断的偷看,却又害怕,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 “汉子!你过来!”紫衣人喊了一声。 男子好奇问,“在叫我们吗?”父亲却道:“别理会!” 紫衣人有喊了一声:“叫你呢?听见吗?”只听见风声响动,男孩抬头却见那紫衣人不知何时到了小涧这头,已然就在身前两米处,孩子惊恐躲到父亲身后打量着这紫衣人,一张颇为俊逸的脸,只是脸上带着让人不愉快的傲气。山里就他们一户人家,住了两年从来外人出现过,一人家一俩个月方才进城买些东西也并未结交什么朋友,突然来人,陌生得让两人都惊慌。 “你叫我吗?”父亲抬起头正视紫衣人。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紫衣人虽是绸缎衣裳却是短袖口,把坚硬的膀子紧紧的勾勒。 “你有什么事?”父亲问。 “你们是什么人?”紫衣人问道。 “我们只是一普通的农户。”父亲微微皱眉,不知来人何意何图。 “普通农户?敢在这个地方住下可不是普通农户啊!”紫衣人嘴角露出笑意。 “混口饭吃不容易,我们一家三口只求温饱不至饿死。”父亲把打满了水的水壶递给孩子,“你不是...不是官吧?”他警惕的问。 紫衣人哈哈大笑,“你怕什么?就算是官,这么个好地方也管不到你。” “那便好,那便好......”汉子也咧嘴一笑。 紫衣人打量了孩子一眼,“我问你,你们在这住了多久了!” “三五年了!”汉子回答。 “三五年?那你们这些年有没有见到其他人来过?”紫衣人比划,“一个男人,身上背着一把很奇怪的青铜剑的男人!” “青铜剑?”男子低头思索,“没见过,这些年来就我一家人在此,你是第一位来的。” “你一家人?你家里还有谁?” “还有内人!都是山野村户,被迫才到这地方。” “那倒怪了......难不成弄错了!”紫衣人沉思着。 汉子等了片刻道:“内人还在屋里等着我们回去,便不奉陪了。”说完招呼孩子准备离开。 紫衣人倒也没用叫住他,依然挠头思索。 汉子刚刚走到涧边上,忽然身后水响,正要回头,只觉得脚下一痛,一个后仰翻倒在了水里。 “你干什么?”孩子见爹爹被这紫衣人突然从后偷袭绊倒在地忙大叫着,“爹...你个坏人你为什么偷袭我爹?” 未等汉子爬起来,紫衣人却哈哈笑起来,“汉子,水边石头滑,你自个小心啊!”说话扬长而去,那轻盈的步伐好似水面上行走,眨眼到了小涧那头。 “大恶人,你快道歉!”孩子捡起岸边的石头扔他却跟不上紫衣人的身影落在了涧中溅起水花。 “算啦算啦!”汉子爬起来,“这种坏人迟早要糟报应!”他湿淋淋的双手拍了拍孩子肩膀,“我们回去吧,你娘还在等着我们了。” 孩子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小鼻孔冒着怒气,“要是他不遭报应怎么办?” 汉子把孩子手上的水壶拿了过来,装作没听见这个问题继续催促着孩子快点回家。天下的做坏事的人多了去,老天的报应哪里给得过来,不遭报应又能怎么办呢? 第二章:噩梦(2) 过了午的太阳格外恐怖,不到半个时辰,地里新翻的黑色泥土便褪去了水分灰白发亮,小动物们都躲在草丛里树荫下不敢出来,可怜为人遮荫的绿叶也被晒的卷曲。纵使是身强体壮的大汉也挡不住大阳的直视,汉子躺在树下打个盹,只盼待会过了正午这让人发倦的时晨有更多的精力干活。 轻微鼾声在树下响起,孩子手拿着狗尾巴草凑近父亲的脖子,父亲睡梦中感觉到痒,挠挠了。孩子轻轻嬉笑,又把狗尾巴草伸到父亲鼻子下,父亲打了个喷嚏翻了个身继续睡,孩子满是嬉笑。可多次往复,父亲依然睡得死死的,孩子玩了会就失去了兴致。看着父亲脖子上依然汗水不断,孩子去找了几片大树叶轻轻的扇着,微风让父亲感觉到一丝快意,睡梦中都带着一丝笑意。 自紫衣人那天又平静的过去了六天,男孩每天都想发现新鲜事,可每天都重复着单调的日子。他倒是也想在这大热天像父亲一样美美的睡下,只是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他只能无聊的看着远方,看着这片山坡上的鸟儿飞到那片山坡上,幸运时还许能看见林子的松鼠上碰下窜。 孩子又如往常一样重复着这乏味却习惯了的乐趣,目光顺着山涧往下,看着水流落在大石头上溅起的水花。忽然山脚下几个闪动的影子引起了孩子的注意,“那是什么?”他喃喃几句。 仔细看去,只见几个人影顺着山路往上朝小屋过来,速度快的像林子飞窜的野鸡。 人群中似乎还有个熟悉的影子,“那是那天的紫衣人?!”孩子忙去摇醒父亲。“爹,爹...你快醒醒!”汉子揉着眼迷糊的眼,孩子拉着他的手指着山下,汉子睡意瞬间散去,只见他慌张道:“你快回去,快回去找你娘!躲起来!快去!”汉子脸上露出的惊恐让孩子也惊慌失措起来,连原因都不问便慌张朝屋子去跑去。 汉子焦急的在原地打圈,四下望了一圈忙去树下拾起锄头,深呼一口气,又继续锄起地来,只是手中的锄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握着锄头的手微微颤动。 “娘...”孩子慌张跑进屋里,“山下...山下来了好几个坏人!” 母亲跑出屋子远远看了一眼丈夫,一股沉重感涌了上来,她回屋把床铺掀开,下面的垫着的木板抽出来,从中拿出一把黑褐色布满灰尘的长剑。 “娘,我们要打坏人吗?”孩子抬头问。 母亲蹲下身子,双手搭在孩子肩头,“洺儿,你不要怕,你带着这把剑逃到山上去,躲起来。”母亲眉间充满了担忧。但她努力保持镇定,声音和往常一般温柔。 “坏人很厉害吗?”孩子抬头问。 “你听话,带着剑往山上躲起来,......你怕吗?”母亲想到孩子一人逃亡心一酸显些落泪。 “不怕,那你们呢?”孩子问。 “我和你爹把坏人赶走...洺儿,你听着,你带着剑一直往西走,至少翻过两个山头,躲起来......你一个人你怕吗?” “我不怕,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把坏人赶跑?”孩子接过剑,“我不能和你们一起打坏人吗?” “坏人很多,你在他们会抓住你...你快走,听话啊!”母亲努力保持温柔的声音有些颤抖,忽然她想到什么,忙去厨房拿出一串烘干放了好久的鹿肉,“洺儿,你一定不要害怕,快走吧!”母亲催促着。 孩子点了点头,他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把剑又递给母亲,“这个你们用来打坏人,我能保护自己,我不怕!”孩子挺了挺胸膛。 母亲看着孩子稚嫩的脸,长长的发垂到耳际,显得他发黄的脸蛋很是瘦弱,可那小小的躯干却挺得笔直,像橡树一样笔直。 母亲紧紧的抱住孩子,后背一朵幽色兰花显得格外落寞,悄悄抹去无声的落泪,她重新把剑放回递到孩子怀里,“保护好自己,走吧!”他推着孩子到后门,手却紧紧拽着他的肩,明明是送走孩子,却这般不舍放手。直到最后晶莹在眼眶里险些落下来她才扭头放开手。她害怕孩子看见自己的柔软,她希望孩子能坚强,她只想孩子能活下去...... 孩子不在逗留,他抱着剑一个劲的往山上跑去,头也不回,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不怕,我不怕!” 人从来不害怕危险,想对于危险,无助与孤单更容易让人心底发惧。 孩子认准西边,环抱着剑一路往前奔,脑子里一直记得母亲的话,“快走,不要害怕。”孩子总是单纯的生物,或许会有疑问,为什么要跑?为什么坏人要来?可是这是最亲最亲的母亲说的话,他是个乖孩子,乖孩子理所当然的听话。 跑了好远好远,孩子停下脚步,他小腿酸胀的跑不动了,红扑扑的脸蛋上张着小嘴大口呼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山林里草地上都是荆棘,可他不在乎,他累极了。回过头才发现原来一个山头也没跑完,自家的小屋还在视野里,露出半边茅草屋顶,父亲和母亲的影子却看不见。孩子看着屋子的方向开始乱想起来,“母亲他们赶走坏人了吗?”孩子掏出怀里烘干的鹿肉,“娘怕我饿着连吃的都塞给我了。”孩子嗅了嗅,一股烟熏味,轻轻咬了口,他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烘干的只有表皮,里面的鹿肉还有几分生,说是难吃也不为过。“要煮熟了才好吃!”他默默念叨着,想起当初抓这只老鹿的时候还是在冬天,幸亏白雪遮盖这整个山头才把它褐色的大躯干露出来,过了好几个月只剩这一点母亲怎么也舍不得煮了,说等到过年过节在做好菜...... 孩子突然站起来,“今天爹娘把坏人打跑了我回去做好菜给他们吃吧!”孩子倒也帮过母亲做过不少活,做饭做菜也会些许,孩子嘴角微笑着已经想到爹娘摸着自己的头夸赞的样子。想到这孩子又焦急起来,过了一分钟不到他又念叨起来:“坏人赶走了吗?” 小脑袋不停的往小屋望着,母亲让他跑过几个山头躲起来的嘱咐早已忘在了脑后,坐下的荆棘让他忸怩,挪了个位置他又念叨:“坏人赶走了吗?” 忽然小屋顶一角被风掀了起来,散乱的茅草飘在风中。孩子终于坐不住了,“得赶紧回去帮爹!”上次屋顶不牢靠的时候父亲爬上屋顶,自己在下面递着茅草。小屋有些高,他需要站在草垛上才能够得着...... 跑回家的过程却不似先前那般快,他跑跑停停,尽管想快点回家,但是酸胀的小腿让他不得不慢下来。 孩子走到屋后,小屋和往常一样平静,孩子心想:“坏人走了吗?”他慢慢靠近后门想突然给爹娘吓一跳。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寒大师为什么这般肯定他就是姒阳?” 姒阳是父亲的名字,孩子蹲下身子不敢出声,坏人还在!这是那天涧边紫衣人的声音,孩子没有忘记。 “农户我见过了,这么有礼数的我第一次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便是被称作寒大师的人。 “难怪我跟你一说起这事,你就断定这农户是假扮的,若寒大师及时发现迟几天又只怕让这狡猾的家伙跑了!”、 “那都是多亏叶老弟功劳。”寒大师轻笑着,“只是‘剑’......” 紫衣人打断道,“诶,寒大师,虽然您帮了我的忙,可我为了对付他我废了好大的劲,你可不能抢我我便宜!”紫衣人的讪笑中带着一丝严肃。 “叶老弟也太小瞧寒某了吧,我答应过你,我不过借几天,待我知铸剑的料,即可还你,难不成你还信不得过我?” “寒大师说笑,你剑城的信誉江湖里都知道,我岂会信不过你!”紫衣人道。 孩子越听越害怕,他脑子突然升起一个想法,“爹娘呢?被坏人打败了?”孩子心里一直坚信父亲是最厉害的,山里野狼都怕父亲,他从未想过父亲会有打不败的敌人...... 脚步声在屋里响着,随后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有一个陌生却粗犷的声音道:“寒大师,找不到!” “找不到?不可能!定会在这屋里,这么贵重的东西绝不会放到别处。都找干净了?” “都找过了,确实没见着,莫不是被藏了起来?”粗犷的声音道。 “我想起来!”紫衣人突然嚷嚷,“孩子,你们见着孩子了吗?” “孩子?” “没错,剑肯定被孩子带走了!难怪他夫妇死也不说,应该没走远!快四处找找!” 紫衣人突然提到自己让躲在门口的孩子惊恐出声,正想跑,屋里又听见有人道:“是谁?” 孩子想跑腿却发软坐倒在地,怀中的剑紧紧的抱住,剑上的铁链随着小手颤抖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好像在悲泣! 第三章:噩梦(3) 一  “小鬼,把剑给我!”三个人人围在孩子面前,每个人脸上泛着饿狼一般的贪婪,目光紧紧的盯着孩子怀中的剑。 孩子害怕着一步步倒退,可身后是墙角,他害怕的蹲下神不知紧紧抱住剑不知所措,“爹!他大喊道!”他后悔没听母亲的话跑远远的。 “小鬼,别嚷嚷,你爹已经死了,把剑交给我,我就不杀你!”紫衣人缓缓走过来。 孩子却越叫得大声了,“你骗人,爹!你快来,爹...”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紫衣人耐不住了,他逼得更近,手伸向孩子怀中的剑,却又害怕弄坏了剑显得异常谨慎。“坏人走开!”孩子大呼,一只小手不断推搡着。 “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鬼,你们也忒不要脸了吧!”突然响起一个怪异的声音。 “谁?”紫衣人四下张望。 “在这!看哪里?”屋顶上一个一男人侧倚着身子,身上是华丽的蓝色长衫,却衣不系带,露出乳白的胸襟;微卷的长发披散到肩头,脸上泛着妖异的微笑,男子的身子女人的脸,一副天山靓丽的皮囊,一只手把玩着一把尺长的短刀,刀首圆环在他手指上打着转。 “鬼谷?”“刘妖?”紫衣人和那姓寒的男人同时出声。 “鬼谷刘妖突然过来是想干嘛?”紫衣人挑挑眉,“你那些招数也只能在女人身上使,要想分一杯羹可不够格!” “我不够格,那他呢?”刘妖妩媚一笑,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只见二米左高的男子,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剑,剑上璀璨的宝玉华丽夺目,男子神色冷峻,不言苟笑步步向前,从屋前走进茅屋,脚步铿锵有力,往屋里一立,高大的个头险些触到屋顶,伟岸的身躯山般竖在众人眼前,威仪之气让人不禁动容。 寒大师嘴角的胡旭翘了起来,“我的...‘瑰辉’!”他目光盯着男子手中的剑,声音激动得颤抖。 “你是谁?”紫衣男子喝道,“报上名来!” 屋顶的男子调笑道:“你‘贪狼叶潇’怎么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居然连他也不知道,不认得他人,还不认识他手中的剑,这把剑你身边的寒大师可最了解了!” 叶潇扭头疑惑的看着寒不朽,寒不朽缕缕胡子,“那是我平时的最得意的作品——瑰辉!”说了这一句话后,他目光里流出惜色,在长剑上不断流离。 瑰辉剑琉璃满目,单是剑上的珠宝便让人垂涎欲滴。一直在寒不朽身边不说话那人问道,“这边是寒大师被抢走的宝剑?”尽管他压低了声音,可依然盖不住他粗犷的声线,听到这寒不朽皱眉怒道:“姓邓的,说话小心点,那是我送给剑神的,天下还有谁能比他更配这把剑?” “剑神?你说他是剑神?”叶潇震惊,剑神在江湖里便是传说,他留下无数惊动天下的战役,一剑败武林盟主、正阳门三息斩锦衣卫总使、少林寺闭门休战、鬼谷门三里怯敌......当真只能以“剑神”方能配的起他的称号,这神一样的人物却有着谜一样的身世,没有听过他的朋友,没有知道他的亲人,从何来无人得知,去何处也没人知道,只有一点,每次江湖传出谁谁谁新露头角,或是谁又练成什么武功,得到宝剑之类不多三月必然会得到剑神的挑战书,结果自然也从未出人意料。有人说他是太白星转世,有人说他是罗刹鬼附身,有人说他英俊潇洒,有人说他威武不凡,众所纷纭,少林方丈曾对他道:“既无敌,何必剑?”他回答:“既执剑,何为无敌?” 叶潇仔细打量着这号称剑神的人,样貌没有传说中的英俊潇洒,高大威猛倒也勉强算得上,修长的手臂让他颇显消瘦,但叶潇不会怀疑眼前人的本事,因为单单是站在他身前一言不发便有着压迫窒息的气息,在他面前连吐出的气息都显得弱了很多。 寒大师终于把目光从剑身移开,他好奇问道,“你们怎么会一起来?又怎么知道我们来了这?” 刘妖笑道:“剑城寒大师出城会有人不知道?我们只是早点发现罢了,只怕后面还有不少跟来的人,你们想要霸占‘无疆’可得快点...不不不,你们没机会了,这位老兄在你们还想拿剑?”刘妖笑看着剑神。 叶潇吞咽口水,他目光转向刘妖恶狠狠道:“我们得不到,你也休想!” “我从来不想要这把剑,我只是......”刘妖把指尖上的尖刀插在腰带上,“我只是来看热闹罢了...哈哈哈!” 一言不发的剑神依然没有动作,叶潇目光一狠,心道:“凭什么我千辛万苦找到的剑,要被你夺走?!”只见他猛然伸手夺向孩子怀中的剑。孩子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这群“坏人”让他慑慑发抖,怀中紧紧抱着的剑一把便被夺去,剑镗上妖兽爪子一样的三角剑格划破了他的手心。 剑刚刚被叶潇拿在手中,与此同时剑神手中的剑“噌”的一声响,剑出鞘了,剑光让所有人不禁闭目,瞬间这间原本不大却十分牢固的茅屋爆裂开来,牢靠的支架支离破碎,漫天的茅草纷飞,刘妖忙从屋顶跃下。他妖艳的脸上泛起苍白。剑气破开他半截衣裳,原本的长袍成了短袍,露出光溜溜的后背,不过他倒也不是特别在意,反正着衣从来不整。 “你们说话真啰嗦.....”剑神手中的‘辉瑰’不知何时已回鞘,他说话带着几分嘲讽,“江湖的套话,听着真让人心烦,要杀人就动手,要认输就滚。废话真多!”他目光在墙角孩子身上停了一秒,随即扭头看向夺过孩子剑的叶潇,“你要出剑?”他问,“可你不配......”他马上又补充道。 叶潇头一次觉得自己颜面尽失,男人的尊严让他抬头的怒视,可满地散乱的屋架茅草,又让低下头,刚刚那一剑若是挥在自己身上,那也是这样的下场,他不禁默默问了句:“尊严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就在这摇摆不定的时候。 一个怒吼声打破了所有人的沉寂!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去死!”一直默默蹲在墙角发抖的小男孩突然站了起来,他原本紧致的小脸扭曲成一团,紧咬的牙关露出尖锐的虎牙,样子狰狞恐怖,像刚出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挥舞着手爪往剑神扑了过去。 小男孩一直在想着父亲为什么还不来救自己,母亲为什么也不见了,直到小屋倒下来,挡住自己视线的茅屋前有俩个熟悉的人影倒在地上,这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原本占据心中的恐惧消散无影,他看着所有的坏人,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喝了他们的血...... 就在小男孩扑向剑神的一刹,众人都忍不住后退半步,可以想象他手中威力无穷的剑再次出鞘的场面。 剑神却只是侧了个身,让孩子扑了个空,他的剑不愿也不屑对一个孩子动手。 孩子扑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小拳头狠狠的锤了一下坚硬泥土,目光转向茅屋废墟前那俩个熟悉人影,看不清父母的脸,只能看见母亲身上那件绣着蓝色兰花的布衣,布衣上染着红。 孩子哇哇的哭了出来,悲呛声音里带着呜咽,林中鸟亦被惊飞。 “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刘妖默默立在一边,他悄然叹道。 叶潇却道:“那也只能怪他投错了胎。” 寒大师冷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身边姓邓的汉子道:“那也太绝情了吧......” 只有剑神依然不动声音,他目光并未被孩子转移过去,他看着叶潇手中的剑,单伸出右手。 叶潇不愿就范道:“剑神,你既然有了寒大师的宝剑,未必再抢这把破剑?”从外形上看,‘辉瑰’剑上每处都可谓价值连城,而另一柄相对黯然,黑褐色毫无光彩,还有着厚厚的灰尘。 “你不配用这把剑。” 叶潇怒道,“天下难道就允许你剑神拿剑?旁人都用不得剑吗?你也太霸道过头了吧。” “我只说你不配,没说......”剑神突然闭口不言,众人正奇怪,剑神突然转身,他面对着小屋正前方,山路上传来一个悲呛的歌声。一道貌岸然的白眉老道沿着山路而上,口中歌曰: “天将鼓风兮,颖水滨洗耳,由耻帝恶其声兮,巢父笑兮兮沽誉。犊饮上流悲其殁兮,许由山兮泣。 天将欲雨兮,首阳碣采薇,伯夷耻食周栗兮,登彼西山兮而歌,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天将鸣雷兮,绵山林栖隐,重耳望介推兮,思昔患难兮焚火,梧桐凤卧悲鸣兮,湮灭纷飞兮。 天将驰电兮,九州游骋怀,老翁幸安适兮,弃剑观星兮兮不语,何解天下哀兮?安往自在兮何处?” ...... 第四章:进城 一  清晨的露水带着清新的气息洗去了夜里的沉重,姒洺抹去额头上新滴落的露珠,在树干上坐起来,睡在树干或许不是很舒服,可姒洺却觉得这样更安全。树根下萧雅儿背靠着大树粗壮的躯干熟睡着,疲于奔波让他沉沉睡过去,微张的小嘴在清晨里呼出淡淡的息。 姒洺本打算甩开她,带着一个女人行走江湖太过麻烦,每次就在将要甩下萧雅儿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回头,看着萧雅儿拼命赶的样子不知不觉把脚步放慢,“或许这就是报应吧!”他喃喃道,终教自己死在她手中,“死在她手中何尝不是一种归宿......可是现在不行!”姒洺一个纵跃而下,长靴踩着地上小石子笃笃声,他并没有去叫醒萧雅儿,自顾自沿着路往前而去。 萧雅儿却听见了脚步声惊醒而来,他揉揉眼见离去的姒洺忙追上来,“你休想甩脱我。”姒洺没说话。萧雅儿紧紧跟着姒洺却突然发觉自己是不是跟得太紧了,他是杀父仇人...她蹙眉拉开几分距离。 姒洺毫无所动,他的眼睛从不在萧雅儿身上停留超过一秒,脸上从未因她的举动泛起过任何波动。他只是向着他的目的地前行,剑挂在后背上,单薄的背影。 “我们去哪?”萧雅儿出声问。 “陪都应天!” 安定作为旧都,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商人来往,城门关口的卫兵检查的也格外严格,总有些贼眉鼠眼投机倒把的小商贩被揪出来盘问,城墙上挂着不少逃犯的画章,有的纸底已经发黄,有的却是刚刚贴上去的。不过画上的人一目扫去没什么俩样,像一个模子刻出来,多半是画师偷懒,乍得的一看又能找出些不一样,只凭口述就得画出一个人的模样想来画师也是异常苦恼。墙上最醒目的一张画章是一副没有人脸的画章,或者是说一张背影图,背影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背上的那把剑却异常醒目,剑镗处的三首四足妖兽狰狞面目。 “大人,带柄剑入城也没什么错吧,我们混这口饭吃的,难不成带不得剑了?”一个被盘查的江湖浪子抱怨着。 城门把关的将领仔细看过那把普普通通的铁剑,用铁一样的喝令声道:“你混不混江湖我不管,若敢在城里闹事,我看你出剑快还是脑袋掉得更快!” 江湖浪子见这将领一身威严,倒也不敢顶撞,道:“我只是进城歇息。” 将领把剑还给浪子道:“快走!后面的人等着!”那人忙低头快步进城。没人愿意跟官斗,能当上将的人武功未必比江湖混子差,何况人家身后是朝廷,江湖里有比朝廷更大的势力? 姒洺还在城门老远处便停了下来,萧雅儿停在姒洺五米开外,姒洺瞥了他一眼,掉头不再往城门而去。 “你去哪?”萧雅儿问,“不进城?” 姒洺不做理会。 萧雅儿讥笑道:“想来是坏事做多了,只怕被官兵们查到吧。”她看着姒洺后背的剑又道,“虽然你的武功要闯进去也不难,估计你也不想遭惹这个麻烦,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萧雅儿生意人家,上笔生意做完了,只盼再做一笔生意。 姒洺提起几分兴趣。 “我帮你进城,你在教我三个月剑法!”萧雅儿提出条件。 “免了,我自有办法进城,你若想学剑,带上500两到城里南水小巷一个挂着‘无不知’招牌的地儿找我!”姒洺说完快步离开,萧雅儿还想追上去,却已经跟不上姒洺的影子。 萧雅儿跺跺脚,生意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开出条件而自己没有讨价的余地,不过有生意做总比没有强,她低声抱怨一句,往城门关走去。 “站住!哪里人?”卫兵拦下萧雅儿。 萧雅儿有些仓皇,在湖州从未有人敢拦下她,以她萧家在湖州的地位,她哪怕是倒立进出城卫兵屁话也不敢放......“有什么事吗?”萧雅儿有些恼火。 “问你呢?哪里人?”卫兵大声道。 萧雅儿被突如其来的大声吓了一跳,“这么大声干什么?” 先前巡视的那将军正在一旁休息,听见声音走了过来,“怎么啦?”他问道。 “胡将军!”卫兵忙恭敬让开路,指了指萧雅儿。 胡将军打量着萧雅儿,一身脏兮兮的衣裳裹着身子,赤着双脚,除了面庞稍些清秀无疑是一副难民打扮。他注意到萧雅儿那双高傲的双眼轻轻笑出声,“跟我过来,别耽误后面的人!”他把萧雅儿拉到一旁。 萧雅儿不知道这胡将军要干什么。但颇有威信的样子不自觉便跟了过去。 不远处一张简陋的桌子,几条简单的长椅,这是把关卫兵换班休憩的地方,几个正在休息的士兵见胡将军过来吗,忙站起来问好,胡将军吩咐一个士兵倒碗水。“坐!”他对萧雅儿道。 “你要干什么?我要进城!”萧雅儿不解道。 “你是哪里人?”胡将军换做一副平常口吻询问道。 “湖州!有...有问题吗?”萧雅儿有些不安。 “水,将军!”卫兵双手把碗递上桌。 胡将军把碗推倒萧雅儿面前,“喝碗水吧.....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萧雅儿这才明白面前人看自己的眼神,感情自己是个逃难的......想到这萧雅儿正要发飙而起,自己堂堂萧家大小姐居然被人看成逃难的?可突然想到萧家已经付之一炬,亲人都死了,想着以前有难民带着父母牵着孩子逃难到湖州,刘知县还把衙门挪出些地方让他们住......如今自己却孤身一人,只怕比逃难的还不如。 萧雅儿看着桌前清澈看见褐红色底的水碗,眼睛里股一股悲伤凄凉就要涌出来。 “姑娘,没事,待会进城了,我请你吃顿好的,安定府什么都好,以后不会再受饿受累了。”胡将军安慰道。 萧雅儿听着胡将军一番完完全全把自己当做难民的话愈发的伤感起来,她哽咽着一口把碗里的水饮尽,抹了眼泪道:“我要进城!” 胡将军只见萧雅儿停止哭泣,目光又变回坚定带着几分高傲的神色又问道:“姑娘,你在城里有亲人吗?” 萧雅儿抽抽鼻子,“没有!” “那你去哪儿?难不成......那也太可...太造孽了。”胡将军没有把去青楼做生意这句话说出来,“你若有什么难处,我胡某大可帮你一把!” 萧雅儿打量着胡将军道,“帮我?你怎么帮我,你只要放我进城就好了!” “这都是小事!我们应天府虽然是块乐土,可要讨口饭吃也不容易,姑娘你孤苦伶仃容易受欺负!”胡将军转了转眼珠道,“咱们做官的,就是为民伸冤,为民安乐!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找咱衙.....找你胡大哥帮忙!”胡将军自称自己胡大哥,拍了拍胸脯。 萧雅儿心里琢磨,“这个胡将军把自己看作难民,虽然很不舒服,可也算是好心。自己初来安定人生地不熟,虽说自家在安定有生意,可有人带着自己也算是好事,不如就领了这胡将军的情。”萧雅儿道:“那麻烦胡将军帮帮忙,带我进城。” 胡将军点点头道,“放心,走吧!”胡将军领着萧雅儿进城去,他本是来巡视下城门,把关这种小事他也只是偶尔来看看,走了几步回头头跟萧雅儿道:“另外,妹妹也别叫我什么胡将军,叫我胡大哥就好了......” 萧雅儿努努嘴不说话跟在后面。 待俩人走后,那俩原本在休憩的卫兵方才坐下来继续歇息。 “胡将军对人当真体贴!” “哈哈,那当然,尤其是女人。” “白日里正人君子,这般斯文也不知道怎么应付他那三个老婆......” “嘘,别叫人听了去,还想不想干啦?” “干!干他娘的,他娘的快活,累死老子们。” “喝茶喝茶,少说话。” “想多了,哪有什么茶,白开水还是不喝了,厕所上多了又他娘的要被骂......” 第五章:做我老婆?好啊! 应天不愧是久都,只怕京城未必能比的上,萧雅儿刚刚进城就被眼花缭乱的繁华迷惑,大街上各色的小商贩卖这各类花绿玩的、吃的。 “这个小泥人是...织女?”萧雅儿看着路边一个老汉小摊上紧致的小泥人出了神。 “姑娘好眼色,正是织女仙子,买一个回家只盼姑娘你的手也和织女一般巧。”老汉虽见萧雅儿一身破烂衣着倒也不与嫌弃。 “卖多少钱?”萧雅儿记起小时候上京也是看上织女小泥人,哭着非要爹爹买一个,萧三田没有小钱掏出一两便买了下来......那买泥人的贩子忙多送给了萧雅儿一个小泥人,道:“织女牛郎本一对,小姑娘买走织女岂不叫牛郎寂寞,我不是王母娘娘,这个小泥人也送给你吧。”那会萧雅儿却不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凭着好看买来玩儿,见牛郎捏得没织女好看便嘟着嘴道:“这小泥人也太丑了,多半是你买不出去,我才不要哩......” “三个子儿!”老汉道,三个子儿也就是三个铜板,萧雅儿摸了摸自己口袋,却发现一身烂衣服哪有什么银两,若是以往心情好,上街买东西都是一两一两的付,找钱都不要,铜板带在身上嫌碍事...... 一旁的胡将军见状忙往自己腰包里伸,只见他掏出一两碎银,又放了回去,又摸索一会方才拿出4个铜板,他正打算拿出三个给老汉买下泥人,一想把四个铜板都拿给了他道:“都给你罢,买下这个泥娃娃。” 萧雅儿怪不好意思道,“改日我在还给你。” 胡将军打手一会,“不打紧,不打紧,这点小钱罢了。” 老汉做成生意呵呵笑,露出掉了俩颗门牙的黄齿,只见他娴熟的从架子上把“织女仙子”的小泥人拿下来一边问:“将军,这位姑娘是?......”胡将军身披甲胄,萧雅儿却一身脏破,实在让人好奇。 “这是我远房表妹,家里遭了难,怪可怜的!”胡将军道。 老汉哦的一声,把织女泥人递到胡将军手上,胡将军再交到萧雅儿手上,“俩位再来!” 萧雅儿得了小泥人却怎么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胡将军在一旁道:“走,雅儿妹妹,我带你先去换身衣裳!” 萧雅儿嘟了嘟嘴,跟着胡将军走去,小脑袋却不忍不住回头往小摊上看去,那捏的颇为难看的牛郎还在摊子上,红色的脸傻子般笑着......萧雅儿摇摇头跟在胡将军身后,也不好意思开口再要胡将军把它买下来。 萧雅儿跟着胡将军走了不久便到一座府邸,萧雅儿估摸一下,倒也没自家大,只可惜自家的大院子也不复存在了。俩人从侧门进了府邸,萧雅儿真奇怪为何不走正门胡将军说话了,道:“我还未跟我跑家里人商量的,带我吩咐下人带你去换衣服好好梳洗一番再好好商议如何安顿。”话刚刚说完,他便唤俩个丫鬟要他带萧雅儿去。 萧雅儿本不打算这般麻烦,跟着这胡将军进城熟悉下陪都,在打听下萧家茶坊在何处,未等萧雅儿开口那两丫鬟便领着萧雅儿而去,胡将军也急燎的不知去哪儿。无奈萧雅儿只得跟在俩个丫鬟。 两个小丫鬟做事倒颇为周到,热水新衣很快便准备好了,一个月深山生活后能重新享受往常的舒适让他显些在澡盆里泡昏了头,洗净身上尘埃泥土,萧雅儿摸了摸后心那大火留下的印记,虽然伤疤已经痊愈,可心里的伤疤却一直裂开。 她换好干净的衣服,看换在一旁黑色的脏衣出神,“带回去还给他,免得欠他人情!”嘴上这般说,可萧雅儿知道借人家东西绝不是还回去就把人情还清了......虽然欠了姒洺的情,可萧雅儿心里却不愿意认,父亲惨死的事让无论多大的人情都不能抵消。 萧雅儿把黑色的脏衣叠好,正要出门却听见门外传来声音,是那两个丫鬟在交谈。 “她是什么人啊?” “谁知道了,不过是大人带回来的,多半又要想二夫人一样......”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萧雅儿要侧着耳朵方才听清。 “别说二夫人了,他被大人带回来的时候不如她呢!嘻嘻嘻......”两个丫鬟的嬉笑声响起。 “咱们大人也真是奇怪,偏偏喜欢去外面捡些阿猫阿狗回来做老婆。” “那也是漂亮方才捡回来......若是你呀,只怕被乞丐捡了去做老婆!”一人笑道。 “好哇,你敢笑话我......” 萧雅儿这才提起警惕心道:“原来这胡将军不是什么好人,是想娶我我老婆!”想到胡将军一路对自己颇为关心,原来是算计自己。心下对胡将军厌恶几分,萧雅儿倒也不觉得给别人做老婆是什么不好的事,可也知道那些上门给爹爹向自己说亲事的要花费好一番功夫,准备好一些礼物,这姓胡一个泥娃娃就想让自己做老婆岂不是占了好大便宜! 想到这,萧雅儿顿时恼羞成怒,她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正打算破门而出找那姓胡的好好教训他一顿,却想到自己如今还只是个“难民”,姓胡怎么说也是个官,以前在湖州爹就跟自己说过“你胡闹就算了,千万别闹到衙门上去......”想到这萧雅儿忍住怒火。她悄悄推开窗户,无声无息从窗户翻了出去。 再次到安定城街上萧雅儿反倒觉得颇为自在,那碍事的胡将军不在自己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去哪就去哪,除了自己身上没有银两只能看不能买有些郁闷。 “你知道萧家茶坊在哪吗?”萧雅儿问一个路边的卖糖葫芦了。 “糖葫芦”打量下萧雅儿道:“你买一串我便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回头来买十串!” “糖葫芦”道,“真买十串?” “本姑娘高兴全买了也行!”萧雅儿换上了新衣裳梳洗干净身上在没有半点“难民”的气息,她本是阔气人家。 “你要找萧家茶坊做什么?”糖葫芦道,“若要茶叶你还是去西街的‘御香坊’拿些吧。” “问你萧家茶坊在哪你就说!”萧雅儿不耐烦道,“若不是不知道少啰嗦。” “糖葫芦”无奈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萧家茶坊它没了啊!” “什么叫没了?话说清楚!” “就是关门了!”糖葫芦一脸委屈道,“关了好些天了!” 萧雅儿蹙起眉头,“你别胡说!” “没胡说,我每天都经过那,你若不信,我带你去,就在前面不远!”“糖葫芦”说着就要领着萧雅儿去。 萧雅儿摇摇头依然不信,跟着“糖葫芦”前去,果然前面好大间铺子紧闭着大门,门坊上大大几个“萧家茶坊”字的门匾脱落一半斜斜歪歪的置着。 “你看,我没骗你吧,都停了半个多月,铺子里早就没人咯!”“糖葫芦”证明了自己是对的,昂着头说话。 “为什么关门!”萧雅儿仍不敢相信。 “谁知道呢?听人说老板带着银两跑咯,倒闭就倒闭咯,谁知道呢!”就在这会一个头戴着白色帆布帽,身穿着黄里发白旧衣裳的孩子跑过来对着“糖葫芦”道,“给我一串!” “糖葫芦”从串上拔下一串大的递给孩子,孩子从紧捏的手心里拿出俩个铜板,“给!” 接过孩子的钱“糖葫芦”四下张望见萧雅儿已经低头离开,忙喊道:“喂,姑娘,你还买不买?”...... 萧雅儿走在拥挤的街道上却再也没有先前的心情,只觉得大街上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和自己再也没有关系。究竟是谁害得自己成这样?“是姒洺,是那个持白色银剑的神秘人!”报仇,必须报仇,但目前根本没有任何报仇的资本,没有任何依靠。萧雅儿脑子里又闪过姒洺一脸冷漠的表情,“你若报仇随时可以找我,前提是你能杀了我!”只能找他了,只要找他学剑,管他什么目的,或者有多古怪,只要学得他的剑法,再杀了他报仇......“可是他要五百两,我去哪里弄?” 胡将军正在训斥着俩个丫鬟,“这么大个活人,居然无声无息不见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快找,去问问把门的人有没有看见出去!”胡将军训人的声音如雷滚,丫鬟头也不敢抬。 “你们在找我吗?”萧雅儿的声音传来。 胡将军扭过头去,不正是萧雅儿吗,见到萧雅儿换上干净的衣裳,白皙干净的脸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他笑道:“雅儿妹妹去哪儿啦,我正担心呢!”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对萧雅儿来说,要翻过胡将军的府邸围墙不过小事一桩,“我听说胡将军想娶我做老婆?” 萧雅儿本就对男女情爱,娶妻嫁人之事不重视,在她眼里娶老婆嫁人就像买卖一只鸡鸭一般的小事。胡将军听到这话却显些跳起来,“谁...谁说的?” 萧雅儿向着俩个丫鬟努努嘴,“谁说的我也不知道。胡将...胡大哥你到底想不想呢?” 胡将军正色道:“所谓君子不强人所难,胡某虽然...”他抬头凝视萧雅儿,见她淡淡青丝下一双水灵大眼凝视着自己好生动人,他咽了口口水道:“想,雅儿妹妹这般漂亮又有谁不愿娶你呢?” “那好,我听说,娶妻都要先给聘礼吧。” “没错!”胡将军心里犯愁道,“难不成她要自己明媒正娶,八人大轿抬过门!若是这样,那不如直接来强的,反正就算知府大人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萧雅儿下句又道:“我倒也不要你准备八人大轿来抬我,只要你给我五百两我就嫁给你!” 胡将军又打起算盘,虽然她做了我小老婆后他的钱就是我的钱,可这一时半会五百两去哪里拿出来?便道:“少一点行不行?”心里道:“只要把这小姑娘骗到手,其他什么的还用谈?” “五百两!”萧雅儿坚持到,她是富贵人家出生,五百两觉得也不多,理所当然的以为这胡将军必然能拿出五百两。 “雅儿妹妹,一时半会我哪里能拿出五百两?”胡将军哀求道。 “那你能拿出多少?” “五十两!”胡将军道,“余下的我日后再给!” 萧雅儿琢磨着这姓胡小气鬼多半也不愿拿出五百两便嘟嘟嘴道:“那便以后给吧,你能拿多少?!” 胡将军从腰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一锭银子和好些碎银子,“都在这了,这一来雅儿妹妹能做我老婆了吧!” 萧雅儿接过银子道,“恩,今后我就算你老婆啦!”说完她便扭头便要离开! 胡将军急了,“你去哪?” “出去啊?” “出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萧雅儿道。 “你不是说了做我老婆吗?” “做你老婆就不能出去了吗?”萧雅儿反问道。 “那当然,你做我老婆当然不能出去啦!” “谁定的规矩!”萧雅儿怒道,“我才不要住在这!”说完便要离开。 胡将军见萧雅儿决意要出府忙道:“来人抓住她!” 俩个丫鬟忙冲上去就要扭住萧雅儿手臂,却被萧雅儿反手一人一掌击倒在地, 胡将军见萧雅儿会武功竖眉道:“好啊。原来是个练家子!想骗银子白花!” 胡将军说完攻了上去,一个擒拿手欲要制住萧雅儿,虎抓熊扑。若是一个月前萧雅儿说不定便被拿住了,可如今至少脚下一滑便轻易躲开。 “我不是答应做你老婆,你还要做什么?” 胡将军道,“既然做了我老婆自然要陪老子睡觉!”说完又一个擒拿手而去。 萧雅儿怒道:“滚!”脚下躲开一击后一掌打在胡将军脸上。 “小娘子还挺辣的!”胡将军道,“别怪我动真格的!”只见他双手成拳,摆好架势,高大的身子看起来颇为结实。 萧雅儿却满面怒火,她曾经听见过有人这般称呼勾栏里的女人,此刻听见胡将军这般称呼自己,那白皙的脖子气的通红。 只见她突然出拳,萧雅儿的小拳头雨点一般狂轰在胡将军身上,胡将军那看似结实的身板一下子萎了下去,只见他缩着身子抱着头道哎呦哎呦喊着痛。 第六章:顺风耳 应天府南水街还有个为鲜为人知的名字——“逸安”,这片区域并不做开店摆摊做生意,和集市热闹的街道比起来大相径庭,大多是些安居乐业的市井小民。后来上任的知府为了好称呼便把这块地唤作“南水街”,虽不似往先那般高雅倒也让人颇好记住。 逸安二字倒也不是凭空而来,传“黑衣宰相”道衍和尚助朱棣登基后不求皇帝赐金封爵,只求一安逸所诵经观星,皇帝却不让他归往寺庙,把安定南水街赏了处宅子,可天子脚下何得安逸,道衍和尚便把“安逸”倒过来念唤为“逸安”,往后皇帝又封他少师,迁都京师后,就是“逸安”也回不来,道衍不喜金财,来既身无一物,去亦俩袖清风,几十年后,这点小事倒也无从而知,“逸安”二字虽流传话语间终抵不过时间的打磨。 好在南水街颇为偏僻,少了闹市的吆喝,在安定各处比起来倒也算得上“安逸”。小街小巷,蔽屋矮房,或有深巷里酒香,却无喳喳闹语。街上寂然,人亦寂然。 姒洺背着颇为醒目的剑独自在街上缓缓前行,走到巷子深处一处挂着“无不知”招牌的门坊处停了下来。招牌挂着,门却闭着,他并没有因此回头,径直走过去,推门而入。 “客人中像你这般门也不敲便闯进来的真不多......”门内清亮的尖声响起,“你这般鲁莽,当真打搅了我的雅兴!” 姒洺扫了说话男子一眼,一精瘦男子执笔桌前,他背对着姒洺说话,一身白衣,正在作画,好似文雅的书生。 “你也有雅兴吗?”姒洺走近看桌上为完成的画卷,“你知道‘邯郸学步’吗?” 未完成的画卷上一片墨黑,乍一看像山,仔细一看方才知道是株梅花,那人道,“作画讲的是意境,意境画中又以泼墨为最,随笔而起,随心而成,...你能知道什么!” “我虽然不会作画,可你这幅作品实在...”姒洺皱皱眉,他想找个字形容这幅“作品”,“...太丑了!”他找到唯一适合的词。 精瘦男子却不生气,他仔细看着自己的作品,左瞧右看,越看越不满意,最后他点点头,“你说得对,太丑了!”他又拿出笔想往画卷上涂几笔,却不知从何下手,暗自度道:“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别玩了,我的时间不多!”姒洺盯着精瘦男子的面庞,眸子炯炯有神,却又带着深邃。 男子这才把手中的画笔丢下,恍然拍脑袋道:“我差点给忘了,生意来了!”他把画卷揉成一团,笔,砚都一并包在自己的“作品”中揉做一团扔出窗外。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纯白的“秀才长衫”,皱起眉头,他道:“等我片刻!”说完往房间里走去。 过了片刻他走了出来,身上白色的长衫换做一副普通的布衣打扮,看起来便是一个市井小民,只是手中带着一把不合时宜的折扇,扇上正面刻着“顺风耳”三个字,反过来背面是“万知了”三字。 万知了不慌不忙走出来,他走到炉炤上拎起火炕上的热水,“喝什么茶?” “不必了!”姒洺道。 万知了便只拿出一个杯子,洒过一小擢茶叶冲了一碗茶放在自己面前,“坐!”他对姒洺道,“你还是这般模样......这身衣服只怕三个月没换了吧!” 姒洺没有做声,仿佛没有听见万知了的话,一头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脸上除了嘘嘘胡子倒也颇为干净,来之前应该梳洗过一番。 万知了见姒洺没有说话,便道:“老兄你可真行啊,‘叶潇’怎么说也是曾经的江湖名人,却被你一人便他萧家铲平,一把火干净利落,高啊高啊!江湖里能有你般手段的...”万知了思索顷刻,“...还当真没有!不过叶潇已经金盆洗手,你这般做是否有点......” 话未说完姒洺眼神突然涌出一股汹涌的气势,后背的剑上的铁链叮叮作响,吓得万知了忙止住嘴,打开折扇护在身前。 “屠戮叶潇满门的人是谁?”姒洺冷声问。 “不是你?”万知了怯声质疑,“当真不是你?” 姒洺鼻子里一股粗气涌出,身上汹涌之势褪去,他双手轻轻置在桌上,后背的剑也不再作鸣,却并没有回答万知了的话,也不必回答。 “那我到得好好调查一番,您下个月在来,我必然给你答复,不过...”万知了顿了顿,“你应该知道价钱!” “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姒洺哼了一声。 万知了释然一笑,“我又不是神佛,当然也会有不知道的事,而且不知道的事多了,就像你有多少头发丝我就不知道,你如厕要多少钟我也不知道,你玩女人一晚上多少次我自然不能知道......” 姒洺那双刚刚平静下来的眸子又严肃了起来。万知了忙尴尬一笑,“开个玩笑,线人打听总要花点功夫...你这次来就为这件事?” “我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充州王司徒羽生的。”姒洺并没有计较万知了的玩笑话。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问的。”万知了折扇晃动,明明是不热的天。 “谁杀的?”姒洺紧紧的盯着万知了的双眼。 “不是你吗?”万知了故作惊讶。 姒洺撇过头不再看万知了,他站起来往屋外走去。 “诶诶诶,别走啊?干什么去?” “去把你门口的招牌拆下来!”姒洺没有一丝调侃的意味,果真要去拆了招牌。 “别别别,这等大事我怎么会不知道了!”万知了忙重新把姒洺拉回椅子上。“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杀的。” “是谁?”姒洺终于坐回椅子上,再次凝视万知了。 “是...”万知了犹豫片刻却没有说出口,“诶,茶泡好了......”明明茶杯里的茶叶都没有舒卷他却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好茶,好茶!” “我的剑可没有我这般有耐心!” 万知了把茶杯重新放下,他讪笑着又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是谁杀的重要吗?天下人又不都叫‘万知了’,又有谁在意真相?他们只认是你杀的,纵使我出面也没人会信,而且我也有我的规矩,摊上身家性命的事,我玩不起。” “你只需告诉我是谁杀的!” “看来你还不明白现在的形式!”万知了把折扇收了起来,又拿了个茶杯捻了几粒茶叶,倒上滚水,一边倒水一边说道:“司徒羽生虽然是混江湖的,但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人,他死了快俩个月了,朝廷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你难道不奇怪吗?”倒上滚水放到姒洺面前,“这茶算我请你的!” “有什么奇怪的?”姒洺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所以说,你们这些江湖混子为什么永远是把命悬在腰上——不会做人!”万知了很是无奈的摇头,“朝廷之所以不发兵,自然不是因为皇帝小儿脾气好,司徒羽生说白了只是朝廷的狗,杀了就杀了,狗多着,在补上一条就够了。可打狗也要看主人,这片江山都是姓朱的,你们在主人家门口打死他的狗,主人面子上怎么过得去,非得要你们好看不可......” “我对谁是谁的狗没兴趣!” “别急别急,听我说完。”万知了又道,“狗打死便打死了,只需打死狗的一方的上门道个歉认个错,表态回去把打死主上家狗的人严惩就好了,可朝廷架子大,朝廷的狗自然也珍贵些,严惩还不足够,那怎么办......”万知了好似一唱戏的,自说自话好生有趣,“...那只能弄死打死狗的家伙咯!诶,这样一来,朝廷也就舒心了,打死狗的事也就算啦,在补上一条狗这事就完了......” “你想说什么?” 万知了嗤然一笑,手中的折扇又打开露出“万知了”三个字,“武林盟主莫阳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朝廷不过要一个态度,他说杀人的是你,还说一个月内必擒真凶,如今过去两个月了,人没擒到难道还敢说打狗另有其人?就像答应东家送个西域美女进贡,难不过还能偷换**不成?所以杀司徒羽生的不是你也得是你!” “人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不是便不是!”姒洺听了万知了一番话并没有露出担忧,一如既往的平静。 “哈哈哈...你这种人啊...”万知了摇头苦笑,“当然你必须是凶手还有个最大的原因......”万知了瞥了瞥姒洺后背的剑,“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姒洺不屑的冷笑,人性的丑陋他早已看透。 “我若是你早就找个好地方躲起来了,你这般抛头露面我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赞你太过自信?!” “他们要来便让他们来!” “不愧是‘酒痕老翁’的传人,这般气魄天下大概也只有你了!”万知了低头看了看茶杯里的茶叶还在冒着细细的气泡升腾而上,他抬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我可不保证你的行踪,你知道我只能钱打交道,不跟交情做买卖。” 姒洺脸上里一副“随你”的表情,过了几秒钟之后他又紧紧的盯着万知了的眼睛,“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司徒羽生。” “哎呀,是谁呢?我给忘了......”万知了折扇往脑袋上一敲。 就在这时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一穿着绮丽的少女挽着袖子道出现在俩人面前,“不是有人在吗?关什么门?”她嘟嘴抱怨道。 第七章:“鬼谷”刘士 萧雅儿突然闯入让万知了猛然起立,他手中的折扇刀扇一样展开,见是一个貌美的年少姑娘脸上的凝重褪去几分讪笑道,“小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萧雅儿指了指门口的牌坊,“门口不是写着吗?”“ “既知道你还敢这么闯进来?有些东西倘若不小心见到了就会少俩只眼睛,有些不该被听到的话冒失听见了就会少俩只耳朵,你脸儿生的俏,少了什么只怕都不好看吧!”万知了一面讪笑着一边向萧雅儿走过来打量这个冒失的丫头。 萧雅儿看着这一脸讪笑的店主,脸上冷不丁的泛起嫌恶的表情,“你是谁,休要吓唬我?!” 万知了哈哈大笑,手中的折扇再次打开露出“万知了”三字道,“你自己到这来却问我是谁?哈哈!”“小丫头当真可笑!” 萧雅儿挤了挤鼻子嫌弃的后退俩步避开万知了,清启利齿道:“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他的!”萧雅儿手往姒洺一指。 姒洺保持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安静的坐着,仿佛萧雅儿他不认识。 万知了听萧雅儿跟姒洺有关系,“呦”的一声用折扇捂住嘴,似乎很出人意料的样子,打量俩人一会他把门关好道:“既是一起的那便坐吧。”他指了指一旁的空坐,自己再次回到原本的位置,“姑娘喝茶不?先说好,我这的茶要收费......”他一边说一边摆出一个干净杯子。 “怎么个收费法?”萧雅儿自家是卖茶的,听到喝茶倒也怀念自家的茶香。 “茶有三等,三个价,碧螺、龙井、银针、毛尖、红茶......岩茶、铁观音是一等!”万知了一连念了十几个茶名,萧雅儿却皱眉没听到湖州的茶排上号,刚想理论又听万知了道,“湖州的温山御宇荈论味道倒也不差,可茶腥味太重,多尝不宜,终只能算上二等、二等茶还有白茶、黄芽......”万知了又一连念了十几个名字,其中好些就连萧雅儿也未听过。 “至于三等茶......”万知了打量了下萧雅儿上下,虽不是衣荣华贵,可也是上好的绸缎便道,“三等茶想必姑娘是喝不来的,只有我这等市井之徒才稀罕,我给你泡杯碧螺春怎么样?” “我要‘温山御荈’”萧雅儿道。 “好。”万知了向杯子里洒过一小撮茶叶开始倒滚水,一边倒一边闻着茶叶泛起的清香,“这等好茶,让它排二等或许有些委屈了。也罢也罢,不能尽善尽美这才算是它特点之一吧!”他小心翼翼把茶杯送到萧雅儿桌前。待茶叶熟透便能细品。 姒洺安静坐了一趟突然轻咳一声,万知了方才回过神道,“我倒忘了,刚刚我们谈道哪里?你要问我‘鬼谷刘妖’的事,对对对!就是这!”他颇为得意的扬着折扇。 姒洺并没有问过“鬼谷刘妖”事,但这是他此行的目的,自己还没问万知了就早先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他把自己调查的一清二楚,要干什么也了如指掌。 “快说!”姒洺并不追究前面还有个没回答的答案,那个答案虽和自己有有关也和自己无关。 万知了折扇又反了过来,正面的“顺风耳”成了“耳风顺!”,“你知道规矩,我这双耳朵要些锭子方才能顺畅,不然就聋了什么也打听不到,我便什么也不知道咯!” 姒洺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足足有十两!“拿去!” 万知了折扇拂过桌面,上面的白银消失不见,“有些少了...但也凑合!”他喃喃一句。 “说起‘刘妖’便要从鬼谷派上代掌门刘岚风说起......”万知了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鬼谷派上代掌门刘岚风可谓是江湖风流人物,天下也只有剑神胜过他,论武功怎么也能排进前十,他收了三个关门弟子,其中最得意的一位是他无意拾到的婴儿,他给婴儿取名‘刘士’,收为义子,从小便教他武学,可谓是倾囊相授,刘岚风没有儿子,这个无意拾到的弃婴极高的武学天赋让他很快就下定决心把他当做下代掌门培养。可惜啊,人却是一种不懂得珍惜的东西,有些东西唾手可得于是便显得不在珍贵。刘士生性不羁,刘岚风欲是想让这个义子当掌门,刘士便浴是叛逆,而立之年不到就背着刘岚风狐党共饮、拈花惹草。徐州城里的花姑娘、浪荡公子们见过他的不羁的荒唐事比见过他武功多得多!”万知了“滋滋滋”三声,好似在鄙夷刘士,“记得那会徐州滿香楼最出名的一件事叫——‘御剑买春’!” “什么叫御剑买春?”一旁萧雅儿好奇,他首次听过这个名字,只听‘御剑’二字还以为是高深的武功。 万知了扇了扇扇道:“小姑娘不要急!”只听他继续道,“这御剑买春说的就是刘士,当时满春楼夺花魁,刘士是江湖中人又是背着刘岚风寻乐子,哪里有银两夺魁,这家伙或许当真是刘家的种染上了刘老三(刘邦)的色胚性子,刘士没钱夺魁,便在滿香楼当众舞剑,他鬼谷剑派不外之传——‘鬼门殇’也被他使了出来,这下整个滿香楼还有谁敢争魁。单单是一招便抵上了黄金万两......” “胡说!”萧雅儿反驳道,“我道不信世上有值万两黄金的武功!” 万知了折扇一收,右手拿扇拍着左手,“小丫头我问你,你若有一万两黄金,你能不能买到他身上这柄剑?”万知了指了指姒洺后背的剑! 萧雅儿思量一会,心道,“姒洺对他身上的剑好生看重,也不知道他贪不贪财,他先前学剑要我给五百两想来是贪财,可他给万知了一锭黄金值足足值五百两白银他眼也不眨一下,到底是不是贪财也不清楚。”便道,“那要看他肯不肯买!” “他若不肯买。你那黄金又有何用?”万知了嗤的一笑,仿佛是嘲讽萧雅儿太过年轻,他继续道,“有些人眼里一本武学秘籍便是十万两黄金也抵不过!” 萧雅儿说不过万知了便哼了一声,万知了又笑了笑道,“不过若是有人用万两黄金跟我换武功秘籍我考也不考虑......” “刘士‘御剑买春’一事倒也算不上大事,可却把他鬼谷派的面子丢尽了,刘士更是被禁闭三年。若是三天刘士只怕也就忍了,可三年他这等风流浪荡子如何能忍受,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打伤了他师兄,逃出鬼谷派,四处浪迹。再往后,他刘士的名字就越来越响了,江湖哪个妓院没有他的足迹,‘御剑买春’绝活也就传开了!” “那等***人有人好稀罕的,教男人这般痴迷!”萧雅儿蹙眉嘟着嘴,满是不解。 “那等女人才有趣哩,你这等小姑娘才没趣!”万知了哈哈大笑! 萧雅儿怒声哼道,万知了开她玩笑她却不愿接话,她不稀罕跟风尘女子比较。 一直静静聆听着的听众忽然出声,“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其他的我并没有兴趣!”姒洺道。 “别这么着急,既要找到一个失踪多年的人你不了解他的过去又如何找到他,你找不到他又怎么杀了他?”万知了惬意的品茶,他语气好似老者,不紧不慢的口吻,“刘士逃出鬼谷门,浪荡江湖,又因生性放荡不羁,江湖里的朋友倒也愿意结交他,可惜刘士有个众所周知的缺点——好色!” 萧雅儿嘟嚷一句,“你们男人大抵不都如此,见了那些打扮妖精样女的一个个都恨不得眼珠掉出来......” “哈哈...”万知了听萧雅儿这般道又哈哈笑起来,他并不反驳,“男人或许都好色,可刘士却不仅对女人好色,对男人也如此,他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他若是个女人,那称她妖精也不为过,他外号“刘妖”便是这般来的,这个男妖精看上的女子必属上等姿色,结交的朋友也必然是和他一般的美男,江湖里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所以他的朋友多是些纨绔子弟。整日跟着纨绔子弟嬉耍,自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好名声,他刘士虽不至于沦落为大奸大恶,可说是臭名昭著也不为过。” 萧雅儿却不太明白“纨绔子弟”到底是些什么人,却又不想打断滔滔不绝话语的万知了,便喝一口自家湖州的“温山御荈”,茶还没泡好,却也差不多了,有了几分湖州的味道,萧雅儿抿了一口就放下茶杯,茶水还有些烫。 “自己的最看重的徒弟是这番模样,刘岚风自然痛心疾首,他便带着他另外俩个弟子下山去抓他,说到这‘刘士’的师兄道不得不提,他大师兄熊沧明便是现在鬼谷派的掌门,至于他二师兄......我道忘了他名字,也罢,反正都是个死人了不值一提。”万知了又继续道,“再往后的一段往事便却有些邪乎,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要调查也是不可能了,刘岚风为了带回‘刘士’,却连同一起下山的二师兄惨死,鬼谷派的掌门为了下代掌门却毁了掌门自己......也真是可笑!”万知了冷声嘲讽,“江湖上对于这件事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刘士练就了什么邪功杀了他师父和师兄,也有人说是现在的鬼谷掌门熊沧明为了掌门之位杀了师父和俩位师弟,可真相熊沧明不愿说,便没人知道,反正那之后鬼谷派死了个德高望重的掌门,还消失了个优秀武学天赋的下代掌门。如今时间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刘士销声匿迹也二十多年了,倒也没谁再去在意当初的真相了。” “时间能消磨一切,不管你愿不愿意!”万知了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在感概这无情岁月。 姒洺嗫嚅嘴唇,他用只有自己菜才得到的声音喃喃着,“也不一定!” 第八章:屠夫邓轩威 “刘士这等登徒浪子若是继续在江湖混下去,多半也活不到现在,好在刘岚风死前也不知怎么了他,使得他隐迹江湖,过了二十年再来找他的行踪可废了我不少功夫啊。”万知了又把折扇倒过来.“顺风耳”三字倒着映在姒洺面前。 姒洺又向怀里伸去,俩个大大的银元宝放在桌上,“快说!” “十年前他在徐州露过面!”万知了折扇急冲冲扫过桌上,银子收入囊中,嘴角带着谄媚的笑。 “徐州哪?你难道让我把徐州翻个遍?”姒洺冷声哼。 “放心,我收了你的钱必然不会马虎,徐州一个叫‘穗斛’的小镇!”万知了食指轻轻碰了碰茶杯壁,水温不在烫嘴,他满意的品了一口茶。 “你说了这么大堆话也就这点有用!”姒洺却不喝茶,从头到尾也没看过万知了为他斟的茶。 万知了哈哈道,“不多说废话怎么赚钱了!祝你徐州一行一路顺风!” 姒洺篾眼一挑,“你得希望我没那么顺风才好,若是一帆风顺,我回来就得拆你店了。” 万知了忙又道,“那我祝你一路披荆斩棘,马到成功!” 姒洺拿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无奈,只得哼笑一声,挪挪椅子准备起身,刚刚站起来又想到什么,“寒不朽身边曾经有个随从,浓眉大眼好像姓邓!你知道吗?” “寒不朽身边姓邓的随从?”万知了并没有大多思索,“你是说‘屠夫’邓轩威?” “大概是吧!” 万知了晃着脑袋不知在点头还是摇头,“知是知道,只是......”只见他折扇又一次反了过来。 姒洺邹眉,他身上已经没有银两了,可万知了这一毛不拔的家伙他了解,便不再多说,扭头转身,后背的剑轻鸣。 萧雅儿见万知了折扇又摆成这幅模样,自然也明白这瘦子又要钱,便拿出从胡将军那儿得到一些钱中拿出一锭二十五两的白银放在桌上。 万知了几分蔑视斜眼看着桌上的白银,又看了看萧雅儿,“也罢,卖这漂亮小姑娘一个面子!少便少点吧!”他折扇缓缓搭在银子上,轻轻抽动,银子便收入,囊中! 姒洺见到萧雅儿此举闪过惊异,却不动声色,继续坐回椅子上,“快说!” 万知了“顺风耳”的折扇扇动的好生凉快,他不紧不慢道,“‘屠夫’邓轩威这个人可是说来话长!” “掂重点说!”姒洺严肃的眼睛冒出寒光,“少说废话!” 万知了咳咳清了清嗓子道,“那我便简单说下,邓轩威原是安庆人,家里做赌坊生意的,当年在安庆还算有几分势力,可后来和同城的另一家赌坊发生点摩擦,至于细节......”万知了看了看姒洺不耐烦的眼色便接着道,“细节我就不多说了,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邓轩威便带人把仇家的场子砸了。这邓轩威赌坊出生,祖辈都是恶霸,不然也不会做赌坊生意吗,他自热也带着他家传的恶霸脾气,虽听说他为人豪爽大方,极讲信义,可终究不过是个痞子......” “废话少说!”姒洺冷声提醒! 万知了低声哀叹一声,仿佛在哀怨姒洺打断自己的演说,他继续道,“后来两家赌坊明争暗斗,也不知怎么就给邓轩威他老子送进衙门去了。邓轩威一怒之下便杀了仇人一家八口人!忍了官司便做逃犯混迹江湖!”他说到仇人一家八口人被屠的时候口气依然是平静,没有半分嘘唏,仿佛这等恶劣的事是再平静不过,再平常不过,一旁的萧雅儿却好生嫌恶的皱眉,“这等杀人犯居然不被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哈哈!”万知了发出嘲弄的笑声,“这件事本是应赌坊相争而起,俩边都走的些歪门邪道,官府也不知从中捞了多少黑钱,对于逮捕邓轩威这件事自然是心中肚明,要不就悄悄把人杀了,要不就睁闭着眼放他去了,邓轩威虽然不过二流武功,可官府要杀他也不容易,小小一个安定痞子,却又犯不着动到锦衣卫,何况,谁犯得着为死人伸冤呢?这片青天下可不似你想的那样太白,你我脚下都踩着别人的尸体,就是这看似太平的应天府也不知藏着多少阴暗......”万知了发现自己说的有些远了,他又轻轻咳了一声,回过话题道,“邓轩威为人豪气,先前倒也结交不少道上的朋友,为了躲避官府便做了寒不朽的随从。” 万知了提起寒不朽特意观察姒洺的眼色,见他没什么动静这次继续说道,“寒不朽在江湖上地位颇高,就算是官府的人犹然给七分面子,邓轩威便在寒不朽身边做了几年的随从......具体是几年,我也忘了!”万知了折扇无奈扇动,“虽然我号‘万知了’倒也不置于什么事都知道......” “这么说他现在不在寒不朽身边?”姒洺问。 “没错!” “那他现在在哪?” “谁知道呢,他离开寒不朽之后却也不在江湖中露面,多半是死了吧。毕竟他是个朝廷通缉犯。” “真的死了吗?” 万知了折扇大开收揽着风,“谁知道呢......约莫是死了,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也许还活着,前提得有足够钱啊!”万知了把茶杯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开始收拾收拾桌面,又看着姒洺一杯原封不动的泡好的黄芽心痛晃晃脑袋,“糟蹋了,糟蹋了!”他知道姒洺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也不打算在宴客。 姒洺起身离席,万知了却突然用折扇拍了拍脑袋,“对了,说起寒不朽,下个月可是他八十大寿!”他若有其事的聊起,“江湖上豪杰都在想着该备什么样的礼......你到时候也会去吧?” “我一定会去!”姒洺头也不回冷声答。 “那可有好戏看了!”万知了说话间已经把自己的茶具收拾干净。 萧雅儿奇怪道:万知了这主人待客也太不礼貌了,客人还没起身便开始收拾桌子!正想叱他,却见姒洺已经走到门边走去,只有后背的剑细细索索发出声响,萧雅儿看着大半杯没喝完的温山御荈,正有些惋惜,万知了恰凑过头来,“姑娘还喝吗?” 萧雅儿本想再尝尝湖州的味道,白了万知了一眼,愤愤道,“不喝了!”忙起身跟上姒洺。 万知了却叫住了萧雅儿,他折扇指了指萧雅儿未喝完的茶道,“姑娘还没付过茶钱!” 萧雅儿心中本只以为万知了不过爱财,此刻一看起止是爱财,简直是吝财,小气倒一毛不拔,嘟着嘴脸微怒问,“多少?” “一等茶一百两一杯,二等茶五十两,您喝的是二等,五十两!”万知了折扇打开伸到萧雅儿身前。 萧雅一听五十两,差点把已经喝下肚的茶水呕出来,若是在以前,萧雅儿五十两眉头也不会皱,可如今他兜里不过十几两从胡将军那得来的碎银子,哪里够五十两,倘若找遍全身也付不起五十两......她萧雅儿何成这般丢过人,她恼道吗,”你休要骗我,当我是傻子糊弄,一杯茶卖五十两你不如去抢!“ 万知了见萧雅儿发怒依然讪笑着道,“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就好像淮南的橘在燕北会涨价卖一般,我们做生意的涨些价也是应该的。” “涨一点?你分明是黑店!” “店是我开的,黑的白的却不由姑娘说了算。难不成你想白喝!”万知了讪笑里突然带了几分狞笑。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萧雅儿鼓着腮帮子,怒目瞪着万知了,虽是生气模样,却带着几分赖皮可爱模样。 万知了见小姑娘嘴里突然蹦出类似江湖好汉视死如归的话不禁哑然失笑,又见小丫头怒目的样子大有一一番风萧萧兮的味道,折扇轻轻扇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俩人对峙了小片刻,萧雅儿这才记起姒洺,四下望去,姒洺早已不见人影,“他人呢?”萧雅儿急道。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万知了反倒疑惑,“难道你们......”他折扇忽然打开发出“铖”刀剑出鞘一样的声音。 萧雅儿再见万知了,只见他脸上的讪笑早已消失不见,映在他脸上的是狰狞恶鬼的笑。 “你还在等什么,走啦!”门外突然传来冰冷却熟悉的声音。 万知了脸色刷的变回了先前和善的讪笑,笑脸上的肌肉像抽筋了一样让人好笑。可萧雅儿却笑不起来,他反倒觉得恐惧,万知了那双微眯的双眼里露出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她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会先前没付的茶钱,扭头赶紧逃离这张让他不舒服的人脸,幸好万知了并没有再次叫她付茶钱! 星辰和大海 “你的梦想是什么?”曾经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啊啊啊...不止是金鱼自己,相信大多数人问过这个问题,或是父母桌前严肃的询问,或是老师“精心准备”的课题,也许只是朋友无聊的发问,可每每遇到这个问题难免让人费尽脑子......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这个问题很容易得到答案,孩童幻想自己的未来是宇航员、科学家、大明星等等令人闪亮的角色。可如今的自己再回答这个问题却不像孩童时那般回答的容易,因为现实和梦想差之千里,残酷的现实让你无从对梦想产生妄想,所谓的梦想便化作了幻想,孩童天真的梦想终究石沉大海再也寻不回了。 时代顺着时间变化,我们的年龄也随着时间成长,脱离了学生时代便要融入社会,当我们真正静下心来问自己那个愚蠢而可笑“梦想”问题的时候,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未来未知的恐惧,于是在迷惘且仓促之际我们便随波逐流飘到了我们不知名沙渚上,从事着与我们梦想毫无关联的工作。有人说这是悲哀......平凡人的悲哀,可这不是悲哀,是现实。在社会残酷的现实里年少轻狂自己终究卸下背负的梦想,那片星辰与大海......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人来人往,像蚂蚁群中的工兵为了食物连成一条繁忙黑线,我们终究也化成了蝼蚁中的一员,或者说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其中的一员,为了生存而生活。想起那句“生活强奸了我。”不知为何滑稽一笑中带着莫名的伤感。 我们继续麻痹自己,我们的未来会美好的,会遇到一个漂亮姑娘,有段美满姻缘,奉子成婚。妻怡子善、家庭美满,每个人都期望,尽管未来会有些偏差,但内心也会安慰自己说,“有点偏差也是可以的,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对啊,这是人生正道,平平凡凡才是真,什么梦想什么星辰大海真是幼稚可笑...... (被缚的金鱼磕了药.......) 可年少轻狂是少年的本质,挥霍青春是青年的资本,“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大(太)白祖师早就告诉你啦,人生就是这么个回事。老子当初混进王宫,捞了五花马、千金裘姿谑纵欢,好生快活,多读书报效国家有个屁用,老子一个酒鬼还是和老庄一般名留千史。(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那些所谓的人生正道、平凡是真去他丫的,老子才不甘泯为众人。趁着年轻总要搞点大事情啊!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来来来,明天咱们去把拐角银行抢了,对!还不要带丝袜,几天就上头条啦!就算不能名留青史,总算是搞了一番“大事业”嘛!(被缚的金鱼被捕入狱被叛50年有期徒刑,罪名:鼓动怂恿他人犯罪) 年少气盛这个词总是这般显眼,喧嚣着所有的青少年的斗志,让人总想抛头颅洒热血。什么杀了胡汉三(夏明翰),还有后来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狗之类的漂亮话想想就让人振奋不已,若是脑袋短路想不出来学学人家阿q唱唱“悔不该醉酒错杀郑贤弟...”也不错。可惜这年头没有杀头了,枪决什么的才没杀头好看哩。所以啊作奸犯科杀人放火什么的还是不能干,不值当。什么?!你还搞事情,别别别,金鱼不想牵连,你想想你家里的老母亲,让他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伤心..... 人生虽然是你个人的事,却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人生里还有遇到的无数的人、父母、朋友,爱人。所以啊人生不该玩笑,纵使是在这轻狂的年纪也不该过度的纵肆。所以那些动不动想搞大事情的人啊醒醒吧,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啦。 回归梦想的话题,那个遥不可及却又时常被提起的东西。即使我们明知道这东西只能奢望,却还总是愚昧的去妄想,最后终究在繁重的生活里把它丢进臭水沟。有人也说梦想这东西,“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管对不对,可他确实是在这个残酷世界里对梦想最好的存放之所了,愿其中的星辰与大海能尽在我们视线里绽放光彩。 ps: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是金鱼容易脱线,跑题什么的问题极其严重,思想乱入九天翱翔,写出来整理一遍或许能做一片作文,可是金鱼懒得很啊,何况我也是年轻人啊,随心所欲什么的也是年轻人最看重的啊。 另外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本书暂停更新了,暂停多久?谁知道呢?谁在意呢?十年八年吧,尽管我还有不少存稿,但是暂暂暂暂时不会更了。至于原因,谁在意呢?尽管如此金鱼还是自恋的说下,因为本书原本打算以灰色黯淡的格调写完,但是这种格调与我格格不入哩,年轻人还是应该朝气些不是吗?我也是祖国的花朵啊,应该向着太阳开花才是=-=。所以我打算换一种写法,或者说尝试一种新风风格,带着自己属性的风格。至于这本书的最终下落,我想等我什么时候在文笔上已经有了突破在完结吧,或许十年,或是二十年,也许是一辈子。因为人生啊,不止有星辰大海,还有很多让人应该珍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