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蛟》 第一章 火山喷发 传说极北之地，有一座火山，上有云宫。云宫里，有一湾天池，在这极寒之地，这天池的水常年温热，从不结冰。 凤鸣是只凤凰。不是一般的凤凰，他是九头神凤，是天地之子，便是真龙，也不及他位分崇高。 他却是个懒凤凰，懒到什么程度了呢？ 云宫里种着片人参果树，这时节正的人参果成熟的时候，凤鸣显了真身，身子趴在一块平坦舒适的空地，八只脑袋分别在一棵人参果树下，饿了就抬起一个脑袋，向上吹一口气，一颗果子便落下来。凤鸣张口接了，闭上眼，趴在天池旁，看天池水。 九头神凤是这世间，最大的鸟之一。自然鹏鸟那个体格，他是比不过了，除了鹏鸟，便是他最大了。趴在地上，像一座山一样，彩色的羽毛熠熠生辉，头顶的凤冠偶尔甩甩，倒也悠闲自在。 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凤鸣都是这么过的。 云宫里住着凤凰，自然仙气十足，这里的植物都比寻常地方的旺盛许多。天池旁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了一颗人参，采集凤鸣的灵气，已经好几万年了，如今被养得白白胖胖，活像一颗白萝卜。 凤鸣把空闲出来的那只脑袋伸到那萝卜一样的人参旁边，仔细地看着这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小家伙，觉得有些饿。 凤鸣发现这小人参时，它已经积攒了些仙根，怕再过个几万年，就要修成人形，位列仙班了。 凤鸣于是便没有了把这小家伙拆吞入腹的想法，也随它去了。 这小人参看凤鸣并没有张口吃掉它，于是稍稍用了些气力，把自己挪到凤鸣旁边，似乎想蹭一下这位天地之神。 凤鸣守在天池，已经三十万年了，这无聊的日子，也过了三十万年。 如今云宫里的仙侍，稍稍年轻些的，都不记得凤鸣的相貌了，只知道天池旁趴着只大鸟，成天到晚一动不动。 云宫的总管年纪似乎大一些，是见过凤鸣人身的，也知晓自家主子的脾性，所以没有大事发生，他们这些人是万万不去打搅凤鸣的。 小人参趴在凤鸣身边吸收灵气，似乎很舒服。 这一日，与平常并无不同。凤鸣仍旧趴在天池旁，找最甜的人参果。小人参娃娃又努力地想把自己往凤鸣身边挪。 这时，大地突然颤抖了起来。凤鸣终于抬起头，看看四周。 这是小人参第一次看见凤鸣把九只脑袋同时抬起来，不由惊叹——他太大了，整个天池，他的脑袋从人参果树旁边探出时，天都要暗了！ 都说凤凰是这世间最美的鸟，果然，凤鸣抬起头时，凤冠闪着光芒，微微颤抖，凤眼里横生雅致，看着果然舒心。 凤鸣看到，平静了三十万年的天池，原本清澈见底的水，这时候突然从里漩着，慢慢向上抬起。 火山又要喷发了。 果然，天池变得燥热异常。人参果惧怕五行，遇火便着，这时已经大片燃烧起来了。火山喷发地突然，凤鸣施了法术，让四周结冰，却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挡。火山熔岩直喷出来，凤鸣便拍拍翅膀，飞到半空，施了咒语，把火山控制住了，又念一个咒语，最终将火山封印起来。 落地后，凤鸣便施法，把消失了的人参果都变回来。 天池旁的小人参，这时候已经耷拉着小脑袋了。人参本就性热，这一场火山，怕是已经烧坏了小人参的五脏六腑，不中用了。 凤鸣看着小人参，摇摇头，重新趴下，看着烧得一塌糊涂的天池。 他有能力叫小人参活过来，只是他也知道，命数这东西，不是谁想怎样便能怎样的。 想不到天池的小人参见凤鸣的第一面，也成了最后一面。 这时，天池冒着热气，里面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凤鸣知道，天池向来阴阳平和，热时便要自己降温。 果然，不一会，便从下面冒出一股清泉，清泉慢慢净化了火山喷发出的灰黑烟雾，天池也渐渐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 水位没有恢复到之前，这时却又打起漩了。 凤鸣仔细看着这池水，防止火山再次喷发。只是半晌没有动静，凤鸣歪着脑袋，听水里的声音。 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咆哮，声音很浑厚，也很遥远，要屏住呼吸仔细听才能听出一点点。 这时，凤鸣看到水里似乎有东西出来了。 是株莲花，竟从这仍旧滚烫的池水里慢慢绽开了！是株红莲，因为没有根，红莲很快便枯萎了。 在干枯的莲叶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凤鸣轻轻地把那枯叶吹走，看见了下面蠕动的东西。 是一个完全透明的物体，因为在水里，凤鸣并不能看真切那东西。却看那东西向他游来，于是凤鸣伸出凤翅，化为手臂，捞出了水里的东西。 它吸了空气里的污浊，凤鸣看见了那东西的心脏，一眼便看清了是什么东西。 是蛟。 蛟与龙之间，只差对犄角，却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龙为百兽之首，是万善之源。蛟却是千差万别的，而众蛟之中，唯黑蛟是万恶之首，因其生得像龙，也被称为“恶龙”。 凤鸣知道，出生时形体越通透的蛟，越是凶恶。因为越是通透，就说明它携带的力量越强大。这小蛟通体透明，日后必然会成大患。 那小东西因为吸了空气里的尘埃，这时有些难受，在他手里挣扎。 捏死这么个小东西，并不是件难事。凤鸣看到它垂死挣扎的样子，却突然觉得不忍。 生而为蛟，并不是它的过失。凤鸣并没有看它的生死运势，就这么轻易地把这条生命扼杀，他觉得不该。 这时，凤鸣瞥到了天池旁的小人参，小人参已经死透了，身子也瘪下去了。蛟生时只有一缕精魂，若十二个时辰内找不到一个方死的身体，便会魂飞魄散。这也是为什么蛟被称为恶龙的原因之一——它们一出生，便意味着有人要死亡。 “也许是天意如此吧。” 凤鸣松了手，把这小蛟的精魂，施法送到了那小人参的身体里。 第二章 吸凤血 因为小人参还未修成人形，这小蛟在这小人参的身子里，磨合并不好，自己从泥土里拔出来，在地上打滚。 凤鸣见它快要滚进天池里了，便伸手去挡着。 它是从这天池里出来的，自然不惧怕这天池水现在的温度，只是这小人参却不能，如果进了这里面，怕是要成了熟人参了。 这小蛟还要仪仗这副脆脆的身子。只是这人参的原主才死，和这小东西总得磨合两天。 凤鸣却看着小蛟，竟硬生生把那人参撕裂了一道口出来，变成嘴巴，张口便咬住身子下面被火山烧焦的仙草。 凤鸣见它这么痛苦，便拿出自己的右手，轻轻划开一道口，把自己的血滴一滴在它身上。 九头神凤的血有起死回生之效，便是这么一滴，相当于这小蛟在云宫修行万年。 果然，这小蛟立刻不闹了，趴在地上，慢慢呼气。 不一会，这小蛟的身子便变大了许多，竟是连手脚都长了出来。 凤鸣的这一滴血，叫这小蛟直接就化了人形，变成了一个女娃娃。 那小娃娃趴在地上，这时不闹了。凤鸣看她那样子，于是伸手，将她提起来，施法变出一块红色的料子，裹在这小孩身上。 这小孩看看凤鸣，转过头去扒拉自己手下的泥土，然后往离她最近的凤鸣的脑袋砸去。这力道并不能果然打到凤鸣，于是又放弃了，撅着小屁股在那里爬。凤鸣觉得有趣，于是生了些恶趣味，他吹口气，一颗人参果便立刻从这小娃娃的面前砸下来，吓得这小孩“扑通”便坐在地上，睁着眼睛仔细看是什么东西。 蛟的眼睛比寻常人的大上许多，这小娃娃是人参长的，那人参当时并没有幻化出人形，自然全凭了她自己本来的相貌。眼睛本来大，一瞪，便更大了，这认真的样子，凤鸣看着实在好笑。 人参果遇土便入，这时候自然是找不到了。凤鸣点点土地，那人参果又突然出来了，到这小娃娃的怀里。 小丫头两只手抱着这个大大的人参果，凑上去闻闻，似乎味道还不错，于是张口便咬。 凤鸣没想到，他这一滴血，竟是叫她连小虎牙都长出来了！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蛟生来便没有表皮触觉、味觉和嗅觉，她是怎么能感知这人参果是食物的？ 难道他这一滴血，还有帮助她开通五识的能力？ 咬一口，似乎很不错，于是嚼几口，吐了，再咬。 凤鸣抬起一颗脑袋，看这小娃娃在那里糟蹋人参果，却也不加劝阻，只看她玩。 那东西对一个孩子来说，到底太大。于是这小丫头吃了几口，便又扔了。那东西入了土不见了她也不关心，只慢慢地爬着，往凤鸣这抬起的脑袋前面爬。 气喘吁吁地爬到凤鸣眼前，这小姑娘已经快变成一个泥猴子了！ 凤鸣轻轻吹一下，把她脸上的泥土吹走，看她耍什么。这时，这小丫头，突然抱住了凤鸣的脖子。 神凤向来是尊贵的鸟儿，便是天帝，也是不敢这般造次的。这小东西却拿着胖嘟嘟脏兮兮的小手，抱住了凤鸣的一颗脑袋。 凤鸣感觉到一点点柔软，是属于孩子的那种柔软，贴着羽毛，很舒服。 心念一动，凤鸣变化出了人身，拿两只手抱住这小家伙。 她像只小面团一样，白白胖胖，简直是道不错的菜。 在小东西眼里，刚才的那只大鸟不见了，自己抱着的，却是个身着红衣的男子。 这人有一双极美的凤眼，还有一头乌黑秀长的头发。 这小东西这时候并不懂得什么是幻化，只知道自己手里抱着的不是原来的那鸟了，于是有些被吓到，直直盯着凤鸣看。 凤鸣摸摸她的小脑袋，触感很舒适。 这小东西，在看见凤鸣是蠕动着的，活着的时候，便立刻做了一个决定——张口，咬他！ 于是凤鸣便感觉脖子疼得厉害。那种锥心蚀骨的疼，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小家伙虽然还是个小孩子，嘴巴上的力道却是十分了得的。 咬凤鸣这一下，便果然见血了。 只是这小家伙似乎很喜欢喝凤鸣的血，拿着小舌头舔着，把流出来的都入腹了。 凤鸣看到，她在这个年纪，便显现出来蛟凶狠的一面来。她方才那一下，是冲着凤鸣的喉管去的，这天生的杀手，自小便知道，怎么能一招致命。 喝完了凤鸣的血，小丫头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晕晕的，软塌塌地趴在凤鸣身上。 神凤的血，自然不是任谁都能喝的。若是一口喝饱了，不出半个时辰，定然要爆体而亡。 凤鸣在开始时便料到了，所以从小家伙吸血时，他便施法使自己的伤口愈合，所以这小东西并没有吸走多少。 她需要些时间把这一顿消化消化。 因为过度疲惫，小丫头趴在凤鸣脖子上睡着了。 凤鸣变化出来一个摇篮，把她放到里面，看她这么睡着。 她手里扯着凤鸣的一段红腰带，不肯放开，凤鸣没注意，起身时，便把腰带扯下去，搭在小丫头白白胖胖的小脸上。 凤鸣看着这小丫头抱着他的玉带睡着的样子，浑身粉嘟嘟地。嘴巴轻轻地嚼着，吧唧吧唧地，似乎在回味些什么。 “是在回味本神圣血的味道么？” 凤鸣轻声地在这小家伙耳边吹一口气，便变出个护罩，防止这里的仙虫咬到她。 凤鸣是个悠闲的神，他住在云宫里已经三十万年了，几乎不怎么出去看外面的世界，也不怎么和外界的人、神、仙打交道。 便是九天外的天帝，他也并不怎么搭理。 云宫里突然出现这么个小娃娃，让凤鸣有些烦躁。 他并不擅长照顾小孩，而且他懒，并不喜欢动起来。现在不得已化了人形，觉得有些麻烦。凤鸣赤着脚在天池旁边走动，想着怎么把这小娃娃交给云宫外的人。 这有些麻烦——小丫头是蛟，并不是正儿八经的神或者仙，哪怕是妖也好，至少还有升仙的可能。蛟却不同，蛟生来就是恶龙，没有什么能感化它们。 所以这世间万物，对蛟是极其痛恨的。凤鸣并没有想出什么人能通情达理到接纳这小家伙的，何况她出生时那般通透，身体里蕴含的能量也不可估量，又吸食了九头神凤的鲜血，若是日后成了气候，怕是除了凤鸣本人，这世间便没什么能制得住她了。 第三章 蛟的原貌 凤鸣正稍稍有些发愁时，从远处来了一位仙侍。 那仙侍猛然看到凤鸣人形时的模样，顿时看得呆住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他一头墨色长发几乎垂在地上，肤白胜雪，相貌精致，凤眼里带着些慵懒和高贵，束发的红带子被微风吹起，虚虚地飘着。凤的嘴巴都薄而且小巧，在云宫的云雾里，显得仙姿美丽。身上只穿着一件火红的外衣，腰带解了，显得宽松飘逸。 一双赤脚踩在天池旁边的青草里，看着很舒心。 仙侍知道，他就是凤鸣，是云宫的主人，是天地之子，九头神凤，六界之内，最强大的、最尊贵的神。 凤鸣见这小仙侍似乎看着自己发呆，也不着急，等着她回神。 过了几息时间，这仙侍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便大礼自报道：“小仙凤青，奉了总管之名，来查看天池，特同凤神告知。” 凤鸣知道，方才火山喷发，山里只要是活着的，便都知道了。云宫的总管自然是要派遣人来查看的。 因为素来知晓凤鸣的性子，不敢派太多人来，便只打发了这一个。 凤鸣抬眼看看，点头：“嗯。无碍。” 他并不喜欢和人说太多话，只觉得言辞这东西，够用就好。 那仙侍听见凤鸣说话，似乎有些激动，慌忙行礼：“那小仙便去禀报总管大人，说凤神大人已经控制了火山。” 凤鸣原本想着“嗯”一声叫这仙侍走的，却突然瞥见了摇篮里的小娃娃，道：“把她抱走，好好照顾。” 嗯，云宫里的人，凤鸣觉得应该是放心的。 凤青听闻，抬头，眼前便显现一个小小的摇篮，里面睡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 “凤青定然会好生照看她！” 于是高兴地抱起这小娃娃。小丫头因为凤鸣的血喝得有些多，这时候并没有醒来，只任由旁人抱着。 凤鸣见这小娃娃被抱走，觉得总算是了了些什么，于是又恢复真身，九只脑袋趴着。 大抵过了三日，凤鸣便见到另一个仙侍急匆匆跑来。 “凤神！不好了，凤青姐姐照看的那个孩子，她是恶龙，现在兽性大发，要吃人了！” 凤鸣原在嚼着人参果，这时听说这样的事情，立刻显了人形，飞往天池下。 神凤五识通透，非比寻常。凤鸣循着血味，找到了那凤青的屋子。 里面被搞得一团糟，碎了的琉璃渣子和些撕碎了的料子，以及女孩子常用的些香水胭脂，都散落在地上。屋外聚拢了一大批仙侍，拿着恐惧和鄙夷的眼神，看着屋里。 总管看见凤鸣来了，便躬身行礼：“打扰凤神，实在不该！” 在这些碎了的琉璃中，一条不大的、半青半紫的黑蛟匍匐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外面的人。因为她才出生，只生了前足，只能趴在那些碎琉璃上。 还没有生出鳞片的腹部，似乎已经被刮破了，细细密密地流血。 那凤青的脸已经被抓破了，十几道血印子，趴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着凄凉。 凤鸣看着这小东西眼里满是恐惧。因为声带没有长出来，所以她不能发声，只能这样盯着周围，否则光蛟啸的声音，就足以叫这里的仙人全部耳聋！ 凤鸣走到她面前，皱着眉看着她。 小丫头歪着没有犄角的脑袋，认真地盯着凤鸣看。她真的很像龙，除了没有犄角，其他地方，都和龙一模一样。 因为身怀强大的力量，她甚至能在人群里制造威压，叫人匍匐。 凤鸣想施展法术，叫这小丫头平静下来，却不想只过了三日，这小东西便已经有了对抗凤鸣法术的意识。 凤鸣只好放弃，直直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脑袋。 这时，她突然张开长着獠牙的口，要去咬凤鸣的手腕。凤鸣心念一动，将自己的手臂硬化，她便咬不动了，却还是不放弃，直到咬到自己嘴巴出血了，也不肯松口。 凤鸣把她抱起来，施了更强大的法术，叫她稍稍平静些了。 小丫头这时终于松口，看着凤鸣，紫色的小尾巴摆动着，随时准备逃跑。 凤鸣又施了一点法术，小丫头便幻化成了人形，在凤鸣的怀里，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手脚和胸膛上，被琉璃扎伤，流着血，蹭到凤鸣火红的衣服上，颜色更加深沉了。 蛟没有泪腺，所以哭不出来，她看着凤鸣，大眼里满是惊惧。 见这恶龙被制服了，众仙侍便蜂拥来到凤青身边问候。 凤青见到凤鸣，立刻扑上前，哭喊：“凤神要为凤青做主啊！这恶龙睡了三日，今晨方醒，见了小仙便扑上来抓挠，小仙想施法把她困住，却不想她力量这般强大，小仙困不住她，她便显了真身，把我打倒。” 众仙侍也都道：“定然是这恶龙变化了小孩来博取凤神的同情，凤神万万不要被蒙蔽！” 凤鸣知道，以这小仙的力量，便是再修行几十万年，也不及现在的这个小娃娃。 她原第一眼看见的是凤鸣，自然依赖凤鸣。蛟是极警惕的，身边稍稍有些变化便会发狂，何况现在是人变了，地方也不一样了。 凤鸣施法，将凤青恢复原貌，便抱着这小娃娃，离开了。 凤鸣自然知道，这并不是这小娃娃的错，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下子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些恐惧。 凤鸣把小家伙带回天池，随手丢进了天池。小家伙“扑通”一声掉下去，一会又浮上来，把脑袋探出来，仔细看着生气的凤鸣，凤鸣却并不理她，化了真身趴在人参果树下小憩。 小家伙看凤鸣不理她，也生了气，拿着小手不停地扑打着水面，制造动静。奈何凤鸣根本不理会她，她打了一会，累了，就游过去到天池沿，努力地想爬上去。 凤鸣正睡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拽自己的凤羽，抬起一颗脑袋看看，发现这小东西从水里爬了出来，正拽着他的羽毛想上去呢。 凤鸣就这么看着这肥嘟嘟的小身子爬上了自己的脊背，找个舒服的位置坐着，看着凤鸣抬起的脑袋。 第四章 取个好听的名字 凤鸣看着这个小丫头，她眼里，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种凶恶，也没有杀欲，只是个干净透明的小人参娃娃。 她手里抱着一个比自己脑袋大上许多的人参果，慢慢地啃，小小的虎牙在上面留下一行行印子，并着些口水，和一般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凤鸣把脑袋探到小丫头眼前，拿喙轻轻啄一下小丫头的脑袋。小丫头吃得开心，看见凤鸣凑过来，大大的蛟眼眨一眨，最后把这吃得剩多半的人参果，并着她自己的口水，送到凤鸣的喙前。 凤鸣稍稍后退，眼睛稍稍眯一下。神凤是极爱干净的，这样的东西，他凤鸣看看就饱了。 小丫头看凤鸣不吃，于是嘟起嘴，狠狠地把这人参果砸向凤鸣。凤鸣躲过，看着这小丫头转过身去，耷拉着小脑袋。 凤鸣于是抬起另一边的脑袋，看她是不是难过了。小丫头挪着白胖的身子，再次转身。凤鸣便再次抬起她面前的那颗脑袋…… 直到凤鸣所有的脑袋都抬起来了，都朝着中心地带看着她，小丫头也没有地方可转了，于是很气愤地趴在凤鸣脊背上，露出小虎牙咬凤鸣。 凤鸣原本打算把她咬的地方硬化，又想到她上次咬自己的手腕，差点把自己的牙咬碎了，于是没有施法，等着她咬吧。 却是没有感受到疼，只有一点点痒。 凤鸣拿着九只脑袋看着这小丫头在自己脊背上的恶作剧，笑笑，拍拍翅膀，驮着这个小娃娃，盘旋上了天池上空。 小丫头被猛然带到高空，有些胆怯，两粉嫩嫩的小手抓住凤鸣的羽毛，大眼盯着眼前的一切。 云宫上空的云朵是七彩的，看着很美丽，很像一块块染色了的棉花糖。 凤鸣收起了其他的脑袋，只留一只在前面看路，一只向后看着这小丫头，防止她不慎掉下去。 小丫头似乎很喜欢身边的七彩云朵，伸手去抓，却怎么都抓不到，嘟着小嘴巴，脸气得通红。 凤鸣笑笑，看她和那些彩云置气。这时，一股强大的气流冲过来，这小丫头却还是没发觉，继续用小手抓那云朵。 她被那风吹倒时，没有抓到凤鸣顺滑的羽毛，就着那股劲，直直从凤鸣的脊背上摔下去。 凤鸣心惊，直俯冲下去，稳稳地把小丫头接在背上。 小丫头似乎被吓呆了，坐在凤鸣身上，眼睛直直盯着前面，原本粉嫩嫩的脸变得煞白，好一会，身子才抖起来，小手揪着凤鸣的凤羽，大口呼吸。 凤鸣见小丫头被吓得不轻，于是祭出凤剑，变出人身，抱着小丫头御剑而行。 小丫头似乎已经习惯了凤鸣这样的变化，知道这个人就是那只几个脑袋的大鸟，软绵绵的身子靠过来，两个小胳膊环抱住凤鸣，咬住凤鸣的脖子。 这次没有用力咬，只是这么置气地咬，凤鸣觉得痒，低头看着小丫头。她的身子带着小孩子的味道，很清爽，也很干净。 “你啊！” 凤鸣会心笑笑，拿手指点点她的小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一口。 小丫头终于慢慢从方才的惊吓里回神来了，抬起头，看着凤鸣，笑笑。她不能发声，只能无声地笑。 凤鸣捏一下她那人参做的脸，软绵绵地，很舒服。 小丫头见凤鸣捏自己，很不友好地拿小手拍凤鸣，却拍不动，于是嘟着嘴，把头埋在凤鸣怀里。 小孩子耍地时间久了，这时候便有些累，就着凤鸣的胸膛睡了。 凤鸣带着小丫头回到天池，放回摇篮，赤着脚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这小丫头噘着嘴，似乎做了什么不舒服的梦，小手不时在空中拍打着。凤鸣探知她的梦境，将手放在她的额头，她便安静下来，舒服地吧嗒嘴。 小孩子总是依恋着大人的。小丫头抓着凤鸣的一根手指不放，却笑得甜甜地。 凤鸣想着，既然她已经来到这世上，就该有自己的名字，像样些走这一遭，也算不辜负他自己之前叫她吸的那些凤血。 “你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凤鸣看她粉雕玉琢的模样，又想到蛟也算是上古生灵，于是心里有了计较。 “以后，你便叫玉瑶吧。也望你能抑制住心里的邪念，永远似玉那样干净透明。” 小丫头吧唧吧唧嘴巴，并不理会凤鸣的自言自语，睡得香甜。 是了，她从此有了名字，叫玉瑶。 蛟向来是没有名字的，也许是时间太久远，没有人能记得住它们的名字。云宫里的这条小蛟，如今有了自己的名字，真正成了云宫的一份子。 凤鸣知道，万物都有自己的名称，这很重要。小家伙既然是他做主留下的，那他便该担负起这份责任，让她顶天立地地拥有完整的一生。 “玉瑶。” 凤鸣口中轻轻呢喃出这个名字，用意念，将这个名字刻进她的心里。 这样，就算是重生轮回，这个名字，也将陪伴着她，成为她的永恒。 这是来自神凤的恩赐——将一个名字，赋予一个灵魂，她生生世世，都只叫这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也将独属于她，她的身上打上这个名字的烙印，而这个名字，也将永远有属于她的气息。就算将来，这个灵魂灰飞烟灭了，提起“玉瑶”这个名字，世人也会立刻知道，那是云宫的蛟女。 她叫玉瑶，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玉瑶，独一无二的蛟女——玉瑶。 小玉瑶睡醒之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变化了，却因为年纪还小，并不能找到是哪里变化了，于是拿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用人身在一棵人参果树下休息的凤鸣。 凤鸣仍旧只穿着一件火红的外衣，精致的下巴之下，锁骨鲜明。 远方的太阳快要落了，玉瑶看着太阳，红得艳丽，焦灼。 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吞噬着她。 这感觉让玉瑶恐惧，她伸出小手，想让凤鸣醒来。 若有人在此，便会看见，一个不大的孩子，伸手去够太阳，手里抓了一把光芒。她用这把光，将自己送到了凤鸣的身边，慢慢地爬着，拽着凤鸣的腰带。 第五章 吃腻了怎么办 凤鸣醒来，看见小丫头趴在自己身上，揪自己的衣服。凤鸣摸摸她的小脑袋，她便张口咬凤鸣的手指。 凤鸣抱起玉瑶，看她随意地玩耍。她似乎觉得饿了，张开嘴巴，让凤鸣看她的小舌头。凤鸣施法，摘来一颗人参果给她。小丫头看一眼，又拿着两只小手抱起来，闻一闻，小小的眉头皱起来，把人参果一下扔掉。 凤鸣奇怪，她不是饿了么，怎么不肯吃？ 难道是这些日子都吃这个，腻了？ 凤鸣看着这小丫头，觉得不寒而栗——难道他堂堂天池神凤，要下厨给她这个小丫头煮东西吃？ 且不说他会不会煮，便是会，那他也不要成天到晚在灶台前转悠！凤鸣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在天池睡觉…… 玉瑶还是张开嘴巴，吐出舌头，表示自己饿得不行。凤鸣又拿来一个人参果，温柔地哄她：“乖，这个很好吃的，吃一口就不饿了！” 但是玉瑶不领情，一把把人参果拍到地上，嘟起嘴，拿小拳头锤打凤鸣的胸膛。她使了些力气，凤鸣觉得有些疼。 果然，照顾小孩子，是颇麻烦的一件事。 凤鸣无奈，想了想，抱着小姑娘从天池下来，到云宫大殿来了。 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情，凤鸣是不会来大殿的。仙侍看凤鸣下来了，一个个立刻起身行礼：“凤神安好！” 只是众人还是怕凤鸣怀里抱的小姑娘，觉得她随时都有可能变出真身来。 凤鸣点点头，想想，问一个仙侍：“云宫的厨房里，可有什么吃的？” 众仙侍原想着凤鸣可能会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宣布，却不想他只问这个，一个个相互看看，终于有一个想起来要回答凤鸣，道：“厨房里，有些生肉，还有些牛乳，其他的，还得去看了才知道。” 凤鸣知道，小孩子不能吃牛乳，何况蛟向来挑食，带些怪异味道的他们都不吃。 于是，凤鸣便又抱着小丫头，飞到厨房。 云宫的厨房很干净，也极大，只有几个人在那里忙碌。看见凤鸣，他们自然是要行礼问安的。 凤鸣看到柜子里有些蔬菜，并着些肉，却全都是生的。 玉瑶现在已经长出了虎牙，便证明她已经可以吃肉了，但是从心底，凤鸣是不怎么愿意叫玉瑶吃生肉的。 习惯形成于自然。她若是从小便吃生肉，那么日后会怎样，凤鸣不敢估量。 虽然有些麻烦，可凤鸣觉得和玉瑶的成长比起来，这并不算什么。他想想，施法从藏经阁里找出一本上古时候的菜谱，看两眼，把小丫头放到一把椅子上，道：“你不要动，在这里等着我。” 以玉瑶现在的能力，只要不是太难理解，她是能听懂凤鸣说的话的。小家伙看着凤鸣，揪住他的腰带，顽皮地拉一拉。 凤鸣摸摸她的小脑袋，抽走了腰带。 玉瑶睁着一双大眼，看凤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众仙侍看凤鸣亲自下厨，一时惊讶，又想着要不要上前帮忙，又看见凤鸣身边的小姑娘，都不敢过去。 看见灶台着火了，小丫头吧嗒吧嗒嘴巴，吹一口气，那火就灭了。凤鸣正准备把肉下锅，却发现灶台熄火了！ 凤鸣转头看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小丫头，摇摇头，道：“不要弄灭我的火！” 玉瑶吐一下舌头，鼓起嘴巴，不再捣乱。凤鸣重新开了火，开始炒菜。凤鸣不得不承认，这是件需要技术的事情。他很努力地翻滚着炒勺，防止肉焦糊。 终于炒好了一菜，凤鸣松口气，盛了碗米饭，放到桌上。 小丫头看着凤鸣放到桌子上的东西，觉得有些奇怪。 凤鸣看她够不着桌子，便把她抱起来，把筷子放到她手里。 玉瑶仔细看着手里的两根棍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凤鸣看她疑惑的小模样，才想起来，她这个年纪，是不会用筷子的。 于是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肉，递到她口边。玉瑶闻一下，似乎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张口吃了。 凤鸣看她没有吐出来，心里暗自松口气，又给她夹一口米，小丫头也很顺从地吃了。 一口一口地喂，凤鸣发现一个问题……蛟的胃口是极好的，便是这么大一点点的小丫头，也能吃许多。因为人参果是采天地灵气长成的，玉瑶吃不完一个就饱了，可是普通饭菜，就似乎查一些了！ 果然，这一盘菜和一碗米饭，根本就不够她吃的！很快吃光之后，小丫头抱着凤鸣的脖子，再次张开嘴巴，表示饿。 凤鸣咽下口水，结巴道：“咱们吃个人参果……好不好？” 小丫头嘟起嘴，眯起眼，表示不吃。凤鸣无奈，只好重新给她做一点。 这次凤鸣多做了两个菜，尽量给她喂米。吃了半日，总算是勉勉强强吃饱了。小姑娘打着嗝，趴在凤鸣身上睡了。 凤鸣看着旁边一脸不可思议的仙侍，摇摇头，道：“日后每日三餐送到天池来。” 他并不想成为小丫头的厨子，这太累了！ 仙侍们自然不敢违抗，于是便看着凤鸣抱着这小东西离开，开始讨论起来…… “天哪，凤神人身的样子，简直恍若天人！” “他刚才做饭的样子，看着好仙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那个恶龙做饭？天池不是有人参果吗？” “你没看那恶龙的样子，怕是不肯吃吧！” “人参果都不吃，那还想吃什么？” “就是，这东西一般人可是吃不到的！那一个吃下去，便平白多出万年寿命！” “果然，恶龙的习惯就是和咱们神仙不一样！” 凤鸣知道那些仙侍们，是不怎么待见玉瑶的。她是蛟，是恶龙，没有人会喜欢她。 可是凤鸣既然留下了她，那便得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叫她快乐地长大。 玉瑶很依赖地抱住凤鸣的脖子，嘴巴吧唧吧唧地，似乎在回味方才吃的东西。凤鸣看看她满足的样子，觉得很可爱。 天池上的人参果不断成熟，凤鸣将玉瑶放到摇篮里，看着她睡，看着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很惬意地仰着头。 蛟的鼻孔里不能流鼻涕，所以玉瑶没有鼻涕泡，她睡着的样子，看着很干净。 第六章 伤人 于一般人来说，蛟的成长是极为漫长的。在凤鸣看来，蛟的寿命却是要比一般的神、仙、甚至是妖的寿命要短得多。 凡人可以通过修行，最后到大自由境界，羽化成仙。只是这个过程十分漫长，而且痛苦要顺应天时地利人和，缺一环都会灰飞烟灭。妖也可以通过修行，慢慢得道，最后升仙。仙根灵慧的，在恰当的时机，经历命劫，先死而后生，可以渡升为神。 只有蛟不能。它们生而为蛟，便生生世世都是蛟。所以蛟不需要修行，它们需要修炼，通过修炼，蛟可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所以蛟向来是好斗的，而且是凶残的。 因为蛟不能修行，不能渡升，人们认为，蛟是废了的，所以生生世世都在最底层。 这世间，蛟是不能修行，而且也没有什么作用，而还有些物种，是不必修行，他们生来就是神，是这万物的主人。 那便是龙和凤。龙凤是不需要修行的，他们拥有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神。 而龙凤之中，又以九头神凤和玄霜神龙为最尊。 凤鸣便是神凤之中，最为尊贵的。 自天地混沌之时，凤鸣便存在了。这世间，没有人知道这位尊贵的神鸟是从哪里来的。 他守护着火山天池，三十万年了。 在这三十万年里，他每日做的事情，都单一而且枯燥。 直到那日火山喷发，从天池底，窜出来这么一缕精魂。凤鸣将她安置到天池旁的小人参的身体里，叫她化了人形，给她赐了名字，让她成为一条命。 这条命，给凤鸣这几十万年的枯燥生活里，平添了许多乐趣。 虽然有些麻烦，小丫头成天到晚精力旺盛，而且凤鸣有时候还得给她做饭，可凤鸣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这样的生活若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凤鸣觉得很好。 因为要常为玉瑶做饭，云宫里的人也渐渐不怎么怕玉瑶了，知道她只是有些顽皮，也愿意和玉瑶接触，有时候几个仙侍还带着玉瑶出去玩耍。玉瑶也和她们混熟了，不再摆出一副凶恶的模样。 凤青似乎也没再提之前的事情，她还常带着玉瑶，为她洗浴。 因为凤鸣虽是神，到底是男的，给玉瑶洗浴的事情，终究还是得靠着云宫里的仙侍，凤鸣总不能每次都扔进天池吧！ 这日白日里，凤鸣带着玉瑶下了天池，把她放在云宫大殿里。里面铺了毯子，也不必担心地上凉。小姑娘坐在那里，身边是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脂粉盒子、顿刃的匕首、各色玉佩、笔墨纸砚、镜子、梳子、收鞘的刀剑、金银首饰、项链珠串…… 凤鸣悠然地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自己的一根凤羽，眼睛却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玉瑶看看凤鸣，并不知道凤鸣想让她做什么。凤鸣悠然地对她说道：“玉瑶，你看看，这些东西，你最喜欢哪一个，挑一个最好的出来。” 众仙侍在一旁看着，眼里心里都是羡慕——凤鸣平日里，对谁都没这么温柔过。 小丫头花了两息时间，理解了凤鸣的意思，于是趴在这些东西里，一个一个地找着。 对着里面的每一样东西，玉瑶都仔细地看着。因为蛟没有嗅觉，所以她并不能闻出那是什么东西，只是看着似乎不怎么好，于是随手便扔了。 众仙侍屏住呼吸——那可是几万年前，天宫里送来的东海夜明珠，那一颗比一颗人头还要大许多，是极其罕见的上古珍品！ 这小丫头却是随手便给它扔到一边去了？ 夜明珠滚动，最后停在了凤鸣的脚边。凤鸣拿起来，看一眼。这东西倒是足够结实，并没有摔坏了。 这时，凤鸣又看见小丫头端起一个不大的圆形盒子，打开来看。 里面是红红的东西，摸一下还有些软，而且手上沾染了这东西，玉瑶手指也变得红红的了。 看着味道不错，玉瑶伸出小舌头舔一下——凤鸣便看见小丫头白白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眉头都要拧在一起了，嘴巴里不停地吐着，委屈地看看凤鸣，把那盒子很命地摔在地上。 里面红红的脂膏便都流出来了。凤鸣知道，那是胭脂，味道自然谈不上好。 最后，凤鸣看见小丫头扒拉开其余的东西，看到了那柄短匕。 那是凤鸣原来贴身带着的，后来四方稳定，他便一直在天池，也没什么机会用这东西了。 看见玉瑶拿起了这东西，凤鸣眉头突然锁起，严肃地看着小丫头，他希望她把这东西扔了，想之前那样，便是摔坏了，也没什么打紧。 众仙侍也看着玉瑶拿着那匕首，心里一紧。 凤鸣看着小丫头抓着那匕首，仔仔细细地看着，然后用力地拔刀鞘，想把这东西弄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凭着她的力气，那匕首很快便被打开。里面的锋利的匕刃。 小丫头看着这东西，似乎很高兴，于是拿着它向凤鸣招手。 凤鸣从凤座上起身，脸色严肃。 这时，凤青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想上前夺了玉瑶手里的匕首，喊着：“危险！” 小丫头被突然窜出的黑影吓到了，本能地把手里的东西抵在身前。 因为速度太快，而且事发突然，凤鸣来不及阻拦，只看见玉瑶手里的匕首，直直插在凤青的腹部。 玉瑶看见眼前的人，从腰腹上渗出红色的液体，就像当初她吸了凤鸣的一样。 那东西，味道是很不错的。玉瑶于是伸手，想去蘸一点尝尝。 凤鸣从玉瑶的眼里，读出了她嗜血的本性，于是施法，闪现到玉瑶面前，抓住了她的手。 凤青奄奄一息地看着玉瑶，一脸的不可思议。 玉瑶看着凤鸣，有些疑惑。凤鸣来不及解释，施法愈合了凤青的伤口，把地上的血都掩了，不叫玉瑶看见。 那匕首是火山神石打造的，而且跟着凤鸣久了，带着极强的灵气，便是仙人，被伤到也会折寿。凤青挨这一下，立时变得苍老了，头发也花白了。 凤鸣自然是有能力为她恢复容貌，可是他却并不想。他看了一眼凤青，摇摇头，神色冷厉。 玉瑶手里的匕首被凤鸣争夺，她看着眼前女子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 第七章 人参的味道 凤鸣把手里的匕首入了鞘，抱起玉瑶，背对着凤青，冷冷道：“凤青，遣出云宫，再不得踏入火山半步！” 云宫里的用人调度，凤鸣原是不管的，只是到了如今，他也不得不说。 他知道凤青那一下，是故意的，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对玉瑶的关爱。对凤鸣来说，不管她是想在凤鸣面前表现一下，做出一副圣女的模样，还是想乘机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叫人误会玉瑶，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凤青，当着凤鸣的面，耍这样的小伎俩。这算是凤鸣的大忌。他是神凤，天地间万事万物都逃不过他那双眼睛，有人当着他的面做这样龌龊的事情，而且还是云宫里的人，果真当他凤鸣在天池这些年，只是一只废鸟么？ 和凤鸣在一起久了，玉瑶能感知到他的心绪变化，她大概发觉凤鸣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于是伸手去摸凤鸣的头发。 云宫里的仙侍并不傻，自然也都看得出来凤青的心思。这位凤神，第一次对着云宫的仙侍，发这样的脾气。 她们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神凤的威压，便立刻下跪，战战兢兢。 只是起了这点心思，便平白折了半生修为，变得白发苍苍。这样的凤鸣，叫这些仙侍觉得可怖。 凤鸣并不需要多说什么，该怎么处理，那是总管的事情。他对予人教育，并不怎么感兴趣。 何况这些仙侍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能成为仙子，必是经历了些什么的，年岁少说也过了万年。 如果有些简单的道理，活了一万岁都不明白，那旁人又怎么可能三言两语便能改变？ 凤鸣抱着玉瑶，离开了大殿。 来到天池旁，凤鸣抱着玉瑶纵身跳入天池。他知道，他只是暂时掩住了血的颜色，那味道却还是在的。 他不知道玉瑶会不会开通嗅觉，以及她什么时候能开通嗅觉，他不打算冒这个险，叫她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天池水能净万物，对祛除浊气是极便利而且彻底的。 凤鸣想想，把玉瑶的衣服脱了，叫她能舒服些。玉瑶抱着凤鸣的脖子，睁着一对大眼看着凤鸣。 凤鸣看见，玉瑶眼里的清澈，像极了这天池水。 凤鸣不经意地低头一瞥，却是有些震惊……玉瑶小小的身子上，竟然出现了大大小小十几处青紫色的斑。 因为玉瑶的肉身是棵人参，所以身子比常人白皙细腻许多，这身子刚转化成肉身不久，还带着些人参的水嫩。这样白嫩的皮肤，便是随便一点点伤痕，都十分明显，而且刺眼。 凤鸣摸摸玉瑶身上的那些伤，玉瑶皱皱眉，张口去咬凤鸣的脖子。 大概是疼的。 凤鸣知道，这些日子一直是由凤青负责为玉瑶洗浴的。 云宫的人都知道，玉瑶不能发声，而且她没有眼泪，所以就算是疼痛，她也不会像常人那样用哭闹来叫人知晓。 凤鸣感到一点点疼，也便由了她。 “疼吗？”凤鸣摸摸玉瑶的小脑袋，看着她置气地打自己。 她不能说话，所以不能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凤鸣叹口气，看着玉瑶，道：“日后，不能再想着喝别人的血了。那不是好东西。” 玉瑶疑惑地看着凤鸣，她并不明白凤鸣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那味道很好啊，为什么不能喝？ 凤鸣看她疑惑的样子，拿手指戳一下她，却严肃地说道：“你记着，这世间，除了我的血之外，你若是吸了旁人的，我便不要你了，将你永世锁在天池之下，也不再见你！” 玉瑶听到凤鸣这样说，似乎被吓到了，她眨眨眼，呆呆地看着凤鸣，过了那么两三息时间，玉瑶才慢慢抬头，看着凤鸣，小小的眉头锁起来，很不高兴地张口，咬凤鸣的脖子。 凤鸣感觉到疼痛，才知道她果然在吸自己的血，刚想施法愈合伤口，却看她抬起头，看着凤鸣流血的地方，伸出手，摸摸那伤口。 凤鸣看见，自己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最后只留下一排排整齐的牙印。和玉瑶的一点点口水。 凤鸣有些呆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便掌握了治愈的能力？ 在所有术法里，治愈是极高的法术，除非是神，连仙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因为蛟不在这里面，他们能拥有怎样的能力，全凭着他们身上所携带的力量。 这小丫头的力量，便是如今天帝在此，也是要费上些力气的。凤鸣摸摸小丫头的脑袋，纵容了她这样的调皮。 为玉瑶洗浴完毕，凤鸣抱着小妮子，坐在一棵人参果树下，享受阳光。 这小丫头的身子原是棵人参，到如今，并没有完全肉化，还保留着些人参的特性，被洗得白白净净，便散发出来些人参特有的香味，叫凤鸣食欲大好。 嗯，味道应该是不错的。凤鸣捏一下玉瑶的小脸，同她玩耍。 她实在看着可口，凤鸣忍不住，便张口，轻轻咬了一下玉瑶粉嘟嘟的小脸。玉瑶被吓到了，以为凤鸣要吃了自己，立刻扑打起来，凤鸣觉得有些疼，于是松口，玉瑶的脸上便显出一圈牙印，红红的，看着很可爱。 玉瑶这才反应过来是凤鸣的恶作剧，于是嘟起嘴，瞪着凤鸣。凤鸣哈哈笑笑，抱着玉瑶软绵绵的身子，把她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玉瑶拿着小拳头捶打凤鸣，却没使出多少力气，凤鸣觉得痒。 这时，凤鸣听见人声，便张开凤目，探知来人。 是云宫里的一个小婢子，战战兢兢地：“回……回禀凤神，天宫里来人了，总管大人请……请凤神前去。” 凤鸣知道，一般的神、仙，总管便可以应付，今日来找他，这位分应该不低。 于是凤鸣对着打盹的玉瑶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玉瑶原吸了凤血，有些困了，听见凤鸣要走，却立刻精神了，抬起头看着凤鸣，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凤鸣看她那一副怕被抛弃的样子，便安慰到：“我只是稍稍出去一会，很快回来。乖乖的，不要闹。” 玉瑶却是不肯撒手。凤鸣知道，她是想起了上次，也是来了这么个侍婢，他便不见了。 第八章 被发现了 玉瑶还在闹，她把凤鸣拿来哄她的人参果扔到地上，嘟着嘴唇，脸色青紫，耷拉着脑袋，和凤鸣置气。 凤鸣这时候有些不悦，于是严厉道：“玉儿乖，我答应你，很快就回来，不骗你！” 凤鸣把玉瑶放在摇篮里，施法制造仙障，不叫天池的其他东西接近玉瑶，便起身准备离开。 玉瑶拽住凤鸣红色的腰带，不肯松手，双脚使劲瞪着摇篮。凤鸣施法，将腰带抽走：“不许胡闹！” 想想，凤鸣又对来的仙侍道：“你且在此看着玉瑶，同她耍一会。” 那仙侍礼道：“谨遵凤神圣命！” 于是，玉瑶便看着凤鸣就那么离开，连头也不回。 凤鸣来到大殿，便看见一男子正坐于大殿之内，身边跟着几人，盔甲正装，正脸色严肃地看向凤鸣。见凤鸣来到，各自起身行礼：“参见凤神！” 凤鸣知道，那人是天帝，身边跟着的这几人，也各自是天宫的上位神，于是点点头：“天帝请起。” 说完，凤鸣正坐上座，仙侍奉茶。 这天地之中，九头神凤和玄霜神龙是最尊贵的神，他们在天地混沌之时便孕育而出，不在这六界五行之中，便是众神之父，也只和这二神是同辈，天帝身为父神之子，算起来，是凤鸣的晚辈。“凤神，”天帝起身，率先道，“前日听闻火山喷发，天池受损，不知凤神可否有恙，故特来看望。” “无碍，一点小事。” 凤鸣对天帝的关心表示收下。天帝点点头，道：“听说，云宫似乎出现了位不速之客，却不知是真是假。” 凤鸣知道，云宫里的一切，他虽身在内部，外界也是十分关注的，何况新添的，不是旁人，是条恶龙。 凤鸣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有东西往大殿这里来了。天帝以及他身后的众神，也感觉到有东西过来。 在凤鸣出手之前，天帝率先念诀，将门口的东西困住。 那东西被束缚，从门口的屋顶摔下来，又被一股力量扔进大殿，狠狠地摔在门里的一根粗壮的圆柱上，又掉下来。 因为天帝禁锢了法术，这小东西便显了原形，众神却看到一只不大的黑蛟，在地上蠕动。 凤鸣立刻起身，蹙眉看着地上挣扎的玉瑶。 “竟有这畜生潜藏在云宫，好大的胆子！” 天帝见到这蛟，便念诀使力，祭出燎天剑，要斩杀她。 凤鸣见状，立刻挥手打断天帝的术法，一个闪现到玉瑶身前，眉头紧皱。 “凤神这是……” 天帝有些不明白：“凤神，这蛟乃是恶龙，为何凤神要出手阻拦？” 凤鸣施法，解了玉瑶的禁锢，她便挣扎着起身，用仅有的前肢拽着凤鸣的衣角，睁着大大的蛟眼看着凤鸣，眼里的惊惧泄露。 “既是从云宫出来的，便是草木，也是云宫的，天帝管好众神和六界便可。云宫的事情，不需要假手他人。” 凤鸣恢复了玉瑶的人身，抱起她，拍拍她身上的尘土，脸色严肃。 天帝大为震惊：“这……凤神难道不知道，她是黑蛟，是恶龙，当年父神可是用尽了毕生之力，才打败恶龙，将其沉入深渊！凤神这是逆天而行！” 众神也附和天帝：“望凤神三思！” 凤鸣乜一眼众神，道：“该杀该留，本神自有定论。天帝来的目的，本神清楚。只是天帝也该明白，这世间万物，都有自己既定的命格，便是身为父神之子，也不该随意干涉，这是万物的法则。” 凤鸣知道，天帝来云宫，无非知道了云宫出现了黑蛟，想劝阻凤鸣除掉玉瑶罢了。 凤鸣亲自为玉瑶赐名，天地之间，但凡有些灵根的，差不多都能感应到，天帝身为六界之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这般装糊涂，叫凤鸣有些不高兴。 “天帝想知道的，都已经有了答案，云宫里的茶水，也不比天宫里的好上多少，天帝还是请回吧。” 语毕，凤鸣便抱着怀里的小娃娃，飞上了天池。 凤鸣这么一说，总管便出现，对着天帝礼道：“天帝，请！” 天帝有些生气，却也知道，这天地万物，对云宫，对凤鸣，都是不敢造次的，何况火山天池是圣地，不是云宫里的人，是不能到天池那里去的，于是只得告辞。 凤鸣捏捏玉瑶的小鼻子，看着被玉瑶施了术法束缚住的仙侍，摇摇头，解了术法。 仙侍立刻下跪：“凤神恕罪，小仙没有看住玉瑶……” 想到凤青那惨状，这仙婢便浑身发抖，声音也颤抖起来。 凤鸣见这小仙被吓得不轻，却也看得出，就算是玉瑶在这么极端心性的时候，这仙侍也没有对玉瑶怎样，说到底，还是良善的，便笑笑：“嗯，下去吧，日后若有事通报，你便受累。” 这算是极大的恩惠了，这天池之地，虽说云宫里的人都可以来，但是能得这样的恩典，叫凤鸣指派，身为仙侍，算是极大的恩遇了。 这仙侍边恐惧边激动，大礼谢了凤鸣，高兴地离开了。 “你这小东西，这下闯祸了吧！” 玉瑶抱着凤鸣的脖子，依赖地亲亲凤鸣的脸颊，又低下头，做出认错的姿态来。 凤鸣看着她被天帝打得满身的伤痕，也没了训她的心思，便抱着她，坐在一棵人参果树下，哄着她睡觉。 玉瑶见凤鸣不准备走了，便开心地趴在凤鸣身边，仍旧抱着他的脖子，静静地睡了。 因为凤鸣对天帝的警示，这世间，不管是对玉瑶身为黑蛟的怨念，还是对她身上巨大蛟力的觊觎，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都只能干干地朝北望一眼飘着彩云的云宫，咽下去几口唾沫，不再有任何想法了。 天帝为这件事生了好大一通气，天宫的神仙这些日子都过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踩到雷区，被天帝拉出去惩罚了。 当然，这些和玉瑶没什么关系，凤鸣陪着她。大部分时间，凤鸣都是以元身显出，九只脑袋各在一方，玉瑶有时候顽皮，爬上那棵最大的人参果树上，摘人参果砸凤鸣的脑袋，砸中了，便很高兴地拍手。 第九章 长得太慢了 日子就这么悠闲地过着，凤鸣仍旧常常在后厨给玉瑶做些饭食吃，时间长了，手艺也见长，小丫头吃得开心，也长得快。凤鸣看着玉瑶一点点长大，她一点点的变化，凤鸣都看在眼里，就这么过了三万年，平平淡淡地过了三万年。 天池旁的人参果结了三次果子，凤鸣常常喂些给玉瑶。她如今也能吃完一整个人参果了。 凤鸣仔细看看，发现玉瑶似乎并没有长大多少，她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凤鸣抱着的时候，整个身子仍旧软软糯糯地。 这种情况叫凤鸣有些不明白——蛟的寿命并不如仙神一般，他们中最长寿命的，便是上古恶龙，有十二万岁的寿命，后被击败于深渊。 玉瑶如今三万岁了，按蛟的寿命来算，她已经过了孩童，是少女了。可是现在看来，玉瑶却还是小孩子的身子。 玉瑶依托着人参的身子，而人参又是这世间，成长最慢的，怕照着她这长势，便是到了寿命终结时，也只能长成一个小女孩子的形象。 玉瑶如今身子虽小，心智却在长大，她已经完全能理解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了，也能运用些稍稍高级的术法，普通的神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凤鸣在这三万年里，教给玉瑶的，却并不是术法心术，而是叫她读些经书，识得人伦，明白人命并非草芥，来净化她心里的恶念，不叫她日后魔化，嗜杀成性。 凤鸣知道，玉瑶如今看着很无害，她对着云宫里的一切，都带着敬畏之心，可这并不代表她心中恶的一面被驱逐，她这一生，若没有人正确引导，便会误入歧途，走上极端的路。 凤鸣只能通过给她灌输“善”的理念，来压制她心里的恶念，使她向善。 如今看来，似乎效果不错。便是有人再受伤，她看见血，也不会立刻嗜血。这叫凤鸣稍稍放心了些。 云宫里凤鸣钦赐来天池的那仙侍，凤鸣也赐了名，为“凤善”。如今凤善与玉瑶似乎关系处得不错，她并不像其他仙侍那般，对玉瑶不是厌恶便是惧怕。玉瑶也很喜欢凤善，常摘人参果给凤善。 凤鸣对此没有意见，若是与人接触，玉瑶能懂得向善、施与和感恩，便是这天池上千棵人参果都叫她送了人，也没什么打紧。 这日，凤鸣照旧趴在人参果树下打盹，玉瑶坐在凤鸣旁边，两手抱着本比她自己宽大许多的经书来看。 以她如今想心智，理解这些东西并不困难，只是她抱着那书认真地用那双大大的蛟眼看着，显得有些滑稽。 凤鸣亲自给她梳了一个好看的包子头，她背靠着凤鸣的凤羽，像一个小小的大人。 玉瑶看得久了，便打起盹来，把小脑袋一点点地垂下去，身子往前栽。起先她还能自己发觉，一下清醒了不少，后来便趴在那书上，半张着小嘴，脸贴着书页睡了。 凤鸣醒来，便看见玉瑶趴在那经书上，正酣睡，于是显出人身，上前抱起她软软的身子，叫她在自己怀里睡着。 玉瑶感觉到凤鸣抱她了，便伸手抓住凤鸣放脖子，吧嗒吧嗒嘴，蹭几下，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睡得稳稳当当。 这时，凤善来了，手里拿着件什么东西。她走到凤鸣面前，刚要开口，凤鸣便轻轻“嘘”一声，凤善便不做声，只行了礼，将东西交给凤鸣。 凤鸣看到，那是件请柬，听说天宫里的蟠桃已经成熟，天宫举办蟠桃会，这请柬，便是从天宫来的。 凤鸣打开看看，果然如此。他并不想去这样的宴会，太吵闹了。可是看看玉瑶，凤鸣决定带着玉瑶去看看。 玉瑶最终是要面对世人的，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云宫里。那么先叫她去认识一些仙人，也是极重要的。 凤善见凤鸣收了请柬，便点点头，行礼离开。 玉瑶吧嗒吧嗒嘴唇，醒了。她看见凤鸣变幻人身，歪着脑袋看了看，伸手去抓凤鸣墨色的头发。 “玉瑶，想不想吃桃子？” 凤鸣并不在意玉瑶的恶作剧，捏一下她的小脸，问道。玉瑶想想，点点头。 凤鸣觉得有些奇怪，蛟虽是没有五识，但至少能通过修炼，幻化出声带，完成第一次蛟啸，之后再训练些时日，便可自如言语。 可是玉瑶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凤鸣也看过她的喉咙，的确是没有声带。 凤鸣不知道玉瑶为什么至今都不能化出声带说话，只是他也不着急，至少他不必现在就担心日后和这小精灵吵架的问题。 玉瑶听凤鸣问她想不想吃桃子，她在书上见过桃子，却是没有吃过——火山天池虽是暖，却也到底是极北之地，桃树没办法生存，所以云宫里并没有那东西。 对于吃的东西，玉瑶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何况是她没吃过的东西，于是愉快地点头，表示想吃。 凤鸣便笑道：“可是咱们云宫并没有这东西，得到天宫里去吃。天宫这些日子办蟠桃会，玉儿和本神一起去看看好吗？” 玉瑶高兴地点点头，抱着凤鸣的脖子，亲一下他的脸颊。 于是凤鸣便带着玉瑶，离开了云宫。 这三万年来，玉瑶还是第一次离开云宫，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她在凤鸣怀里，看见了这极北之地，冰天雪地的模样，只云宫仙雾缭绕，绿树成荫，上空飘着彩云，看着很是美丽。 原来火山之下，是一大片的松针，和数万棵参天柏树，这些树木常年被冰雪覆盖，只下面露出点墨绿色的松针和柏枝，看着气势恢宏，庞大得叫人肃穆。 玉瑶指着下面的松柏，吧嗒吧嗒嘴巴。凤鸣戳一下她的小脑袋：“那不是吃的，很难吃的。” 玉瑶嘟着嘴巴，点点头，便也没有了吃的欲望，只看着那些树，好奇万千。 因为眼睛比常人的大许多，玉瑶的目力也比常人好许多，何况她如今身怀巨大蛟力，已经能通过些物体看到万里之外的东西。 玉瑶看见这广阔的雪原上，一只不大的驯鹿被一匹凶狠的灰狼追杀。那驯鹿跑得飞快，灰狼几乎要放弃了，驯鹿这时却不小心摔倒了，灰狼冲过去，一口咬住了驯鹿的脖子，血溅在雪地上，驯鹿挣扎着，却还是没能逃脱。 第十章 蟠桃会（一） 玉瑶看着那驯鹿，突然生了一种感觉，这感觉叫她有些揪心，于是施法将那驯鹿治愈了，束缚住那灰狼，叫那驯鹿跑了。 凤鸣原想着叫玉瑶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似乎不怎么好，可是见到玉瑶的举动，凤鸣却是有些反应不及。 至少，她不是冷漠的。虽说这天地万物都有自己既定的命格，可是凤鸣也知道，以玉瑶现在的理解力，并不能明白这些东西。但是凤鸣却没有阻止，任由玉瑶干预了这驯鹿的命格。 因为凤鸣感受到，玉瑶心里，生了怜悯。于蛟来说，这是一种极难得的情绪，所以凤鸣不打算打断这一点点怜悯。何况这只是一只驯鹿，对天地格局没有什么影响。 玉瑶指着那驯鹿逃跑的印记，看看凤鸣。凤鸣摸摸她的头道：“玉儿做得好。” 玉瑶受了夸赞，似乎很开心，拿自己白白的小脸蛋蹭一下凤鸣的胸膛。凤鸣抱着她，也蹭一下她的小脸蛋。 玉瑶心里有了善念，这是好事，至少证明，凤鸣的教化是有效果的，蛟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冥顽不化。 凤鸣到了天宫，所有的神仙都能感应到，九头神凤来了。凤鸣自带的神威，叫这些神仙们感到敬畏，于是纷纷起身行礼。 天帝上前，邀请凤鸣上座。凤鸣点点头，抱着玉瑶坐在那最尊贵的作座位上，接受众神朝拜。 “蟠桃盛宴能请到凤神，实在是天界之幸，本宫倍感荣幸，特邀凤神上座！” 天帝在凤鸣面前不能自称“朕”，因为凤鸣地位太高，他身为天帝，也只是凤鸣的晚辈而已。 凤鸣点点头：“诸神请入座。” 他对旁人的朝拜，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天帝这么说了，到底还得表示表示。 于是诸神入座，司仪高声道：“蟠桃盛宴，于庚子年未月未日未时，开宴！” 玉瑶猛然听到这一声刺耳的喊叫，被吓得一个激灵，呆呆地看着凤鸣。 这里人似乎有些多，玉瑶有些害怕，她慢慢地往凤鸣怀里移动，似乎要钻进凤鸣的身体里。 凤鸣抚摸着玉瑶的后背，喃喃道：“玉儿不怕，我在这里。” 玉瑶拽着凤鸣的前襟，胆怯地抬头，小小的眉头皱起来，像一个小小的荷包，看着可人极了。 诸神自然都看见了凤鸣怀里抱着的小丫头，却个个都对着小丫头皱起了眉头——自那日天帝去了云宫，诸神便得知，凤鸣身边，有一条不大的黑蛟，据说怀有巨大力量。 这时候，自然会有人垂涎——不论是神、仙还是妖，他们身上所带的力量，都是天地的馈赠，一旦精魂脱离，这力量也便消散在天地之间，回归天地了，就算是上古大神夸父，在精魂散去的一瞬间，也只能将自身的力量转化为土地，滋长出了这世间，第一片桃林；蛟与神、仙、妖不同，他们身上的力量，便是他们精魂散了，那力量却还是能聚在一起，永不消散，谁得到了，这力量便归谁。 这样的力量，而且是吸食火山天池的精气成长出来的黑蛟，身上携带的力量可想而知。何况她身边又有凤鸣，每日吸收神凤的精华，力量被净化，控制起来便更加便利。 若能得到这样的力量，不论是谁，假以时日，便会成为这天地之间，除了凤鸣之外，最有力量的人。 自然，垂涎者到底也只是垂涎，凤鸣在她身边，哪个敢上前动一下这小丫头？ 玉瑶被凤鸣哄了一会，终于不那么拘谨了，坐在凤鸣大腿上，看着一个个仙娥将各类水果奉到桌上。 她看着那一盘紫色的，一个个圆圆的晶莹剔透的果子，有些想吃。于是悄悄伸手，揪下来一个，迅速放到嘴巴里咬开了。 汁水横流，酸酸甜甜地，很好吃。玉瑶很开心地又摘了一个，放到凤鸣嘴巴边。凤鸣知道她的脾气，若是他这会不张口，她定然要把这果子扔出去，于是只能张口咬住。味道很甜，带着些淡淡的酒味，很清爽。 凤鸣想想，开始使坏，他掰开一颗榴莲，用小勺舀一小块出来，递到玉瑶面前。玉瑶很信任地张口吃下去。 那一瞬间，凤鸣便看见玉瑶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她先时震惊，然后五官揪在一起，艰难地把这一块味道奇怪的东西咽下去，转身，用自己的小拳头捶打凤鸣的胸口。 “哟？生气了？”凤鸣抓住她软嘟嘟的小手抱起她，刮一下她的小鼻子，笑盈盈地问着。 玉瑶像条鱼一样鼓着腮，转身不理会凤鸣，自己在那里生闷气。 凤鸣为了表示歉意，特意剥了一颗大核桃，递到玉瑶面前。玉瑶看一看那核桃，本来志气很大，就不吃，可是看着凤鸣似乎要收回那核桃自己吃的时候，却突然改了主意，抢先抓住了凤鸣的手，把他手里的核桃抢来，趾高气扬地吃起来。 这时候，酒上来了，凤鸣将酒壶拿到一边，在小小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点。这酒是去年的桃花酒，味道清淡香甜，凤鸣给玉瑶尝一尝，玉瑶喝了一口之后，吐出小舌头，叫凤鸣看。凤鸣知道，那酒辣得她的舌头没知觉了，所以她伸出来叫凤鸣看看她的小舌头是不是还在。 凤鸣点点头，告诉她她的小舌头还在，只是变胖了。 小丫头听到还在，便很开心地蹭一下凤鸣，将自己手里的空杯子递给凤鸣。凤鸣知道她喜欢这味道，想着到底是果酒，便再倒一杯给她，小丫头小心翼翼地闻一闻，又喝得干净了。 凤鸣看见她似乎还要喝，便道：“这东西味道好，到底不是你该喝的！玉儿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便叫你喝好不好？” 凤鸣知道，这么长时间了，玉瑶不再像刚出世那样，稍稍不如意便摔东西，或者扔东西，她如今也有了意识，知道什么东西能动，哪些东西不该动，她看凤鸣脸色严肃了，也不再闹着要那酒喝，而是找其他的当初吃。 玉瑶手底下抓着那些好吃的果子另一只手里捏着些其他水果，吃得不亦乐乎。 第十一章 蟠桃会（二） 玉瑶抱着一颗凤梨，手里拿着一个小勺，一点一点地顺着纹路扣上面的果肉，认真地不得了。 凤鸣看着她那用力的样子，接过她手里的凤梨，拿出小刀，将那东西切成块，插上签子递给玉瑶。 玉瑶很开心地抓着被切碎了的凤梨，一点点地品尝着。 这一众仙家看着凤鸣对这小丫头这般宠溺，各自相互看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年来，六界也算是太平，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除了三万年前火山喷发，极北之地经历了一场大地震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凤鸣来插手管的事情。 这世间，极北之地火山天池之上，住着九头神凤凤鸣，是不问天地俗事的。 上界为天，天帝与诸神所在，各大仙子也在天宫。 南为妖界，红石山孔雀岭孔雀宫里的妖王孔雀，今日也受邀来到这宴上。孔雀与神凤南北对峙，算是水火不容。只是孔雀道行不如凤鸣，便只能在一边看着了。 极东为海界，龙宫里住着海龙，比之玄霜神龙这样尊贵的大神，自然是逊色了不少，却也是位列神尊，与天帝平辈。 极西为蛟界，只是这些年蛟王不在，余下的那些虾兵蟹将，也不敢翻起什么大浪来。 中为地，是人界，也便是凡尘，是没有资格来天宫入宴的。 下界为冥界，也称鬼界，因为没有肉身依托，鬼门中并不能与妖、神、仙相遇，他们只能偶尔在中元时出来吓唬吓唬人。 因为极北之地只是龙凤的居所，而龙凤也是神位，顾称此为六界。 而六界之下，也就是冥界之下，便是深渊，万般黑暗，便是这世间法力最强大的神，也是不敢轻易踏足深渊的。 这六界之内，只蛟为恶，据说是万物无法感化的。 所以这世间万物，都厌恶蛟，厌恶他们不能知恩图报，永世为蛟。 这也是玉瑶被世人诟病的根源所在。 凤鸣却不怎么在意，当初父神与母神合力将蛟王打败，将自身力量聚在深渊，镇压着蛟王，凤鸣并不曾参与其中，所以他自身，对蛟，并没有产生多少厌恶的情绪，何况玉瑶还只是个孩子，她不该为了世人的仇恨，就这么选择被放弃。 至少，凤鸣不会放弃她，他会陪着她，教化她，使她向善，助她完成蛟变，成为对这世间有用的蛟，而不是一味地用鄙夷的眼光，将这个原本纯洁的孩子，推向深渊，叫她最终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玉瑶吃这些东西，一会便饱了，连蟠桃都还没上来，她就着凤鸣的怀抱便睡着了。凤鸣把她的衣襟拉一下，变出一条不大的红色毛毯，盖在玉瑶身上。 天帝看着凤鸣对玉瑶关怀备至的样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快：“凤神悲悯，却不知这恶龙长大是什么光景！” 凤鸣眉头稍稍一皱，道：“她的事情，到底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是吧，大司命？” 天界诸神，少司命主东，大司命主西，为人神妖蛟写运簿。 “回禀凤神，”大司命起身礼道，“东西运势自有司命，只是天池为上古圣地，故而天池的运势，司命是没有这样的资格来写的！玉瑶是天池孕育而出的，她的运势，她自己经历了哪些，运簿上便会出现哪些。所以玉瑶的运势，司命实在不知！” 凤鸣有些惊讶——这天地万物的运势，如今除了他凤鸣，便没有什么是司命不能写的。 却原来天池的运势，司命也是不敢记录，玉瑶身为从天池孕育而出的蛟，沾惹了天池的神息，所以司命不能为她写运势。 凤鸣点点头，看看玉瑶熟睡的小脸，有些担忧。 他这一趟来天界，其实也是藏了私心，想着看一眼玉瑶的运势，若是不好，他便想着能不能动用凤力，开天眼，将她的运势变一变，叫她不那么艰难。 这必然是极损耗心力和神力的，凤鸣也知道，这样做的话，他自己怕是要毁掉些法力。 可是若能叫这小丫头过得稍稍好一些，他并不介意折损些东西。 却是没想到，她的运势竟不在司命手里。 凤鸣看着玉瑶，摇摇头。 这样一来，她的命，便只有看时间怎么安排了。 早宴过了，凤鸣便抱着玉瑶，进了天宫安排的房间，他躺在玉瑶旁边，叫小丫头能睡得安心些。 凤鸣有些困了，他在天池睡习惯了，如今醒了这半日，已是极限，便在玉瑶身边睡了。 玉瑶醒来时，天宫的西面已经挂上了彩云，她顺着窗户看着那些彩云，心里很舒畅，于是撅着小屁股爬起来，慢慢地往那云彩那边移动。 她如今已经能掌握些移动的术法，心念一动，玉瑶便以自己最大的能力，移动到了一块空地，她睁开眼，却发现那云彩似乎还很远，玉瑶有些奇怪，却是再不能使用术法了。她看着那片云彩，嘟起嘴吧。 这时，玉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掉落了，砸到她眼前。玉瑶被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东西——是颗大大的桃子，已经成熟，通体红亮，上面缠着条仙虫。 玉瑶看着那使坏的仙虫，大胆地上前，想戳一下这虫子，这虫子却似乎很害怕一般，一直在蜷缩着身体，玉瑶不顾这虫子的的惊惧，手指伸出去，这虫子却弹跳起来，狠狠咬住玉瑶的手指。 玉瑶吃痛，缩回了手，发现手指被这虫子咬烂了，在滴血。这虫子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循着这味道，这时也不怕了，爬到玉瑶脚边，舔舐着地上的血。 只这一口，玉瑶便看见，这条小小的虫子，慢慢地变化，成了人形，生成了一个男子，比玉瑶大上许多。 “多谢凤神恩赐！” 这小虫子向着玉瑶行礼。 因为玉瑶吸食过凤鸣的血，所以她身体里的血，便带了凤鸣的力量，这一只小虫子，已经吃饱了蟠桃，如今又吸了凤血，自然能变化出来人形了。 因为这是凤鸣的血，那么自然是要算在凤鸣的头上，和玉瑶并没什么干系。 第十二章 蟠桃会（三） 玉瑶看着这人高马大的虫子变的人，有些害怕，她稍稍后退，眼睛盯着这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男子原本对玉瑶也并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在见识到玉瑶身上的血里竟有神凤的血液时，贪念便横生——若他能将这个小娃娃带走，吸干她的血，那他岂不是可以直接飞升成神了！况且这小娃娃看着也并没有什么能力，带走她并不是件难事。 这虫子原本是刚从虫卵孵化来，钻进这颗蟠桃里，才能这么快修行，所以对外界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也并不能认识这小丫头是什么人。 玉瑶看着这条虫子，她直觉上并不觉得那眼神很友好，她甚至觉得有些可怖。 “小妹妹，来，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去吃桃子好不好？” 这虫子慢慢向玉瑶靠拢，微笑着，慢慢移动。 玉瑶心念一动，施法要将这人捆住，这虫子身形灵敏，却是怎么也捆不住，玉瑶有些着急，她抓住一棵小树苗，想逃跑，却被这虫子用丝线缚住，不能走动。 玉瑶并不能说话，所以她没办法求救，她心里着急，鼓着嘴巴，想着该怎么摆脱。 这虫子看见眼前的小孩这么长时间也没发出求救的声音，便知她不能发声，更加肆无忌惮，上前抓起缚好的蛹，便要离开桃园。 玉瑶惊惧，便也顾不得其他，现出原形，咬破了缚住她的蛹，飞出来，本能地张口，露出獠牙，设了蛟障，将这虫子困在里面。 这虫子原本以为这小丫头可能是从哪个地方得了凤神的恩惠，才能拥有凤鸣的血，却不想她竟是一只黑蛟，而且身上的力量极强，甚至能叫人匍匐！ 这时，两个仙娥奉了天帝之命，来采摘蟠桃，入门看见桃园里有一只黑蛟，施了法障，把一个方才修成人形的男子困在里面，便各自惊叫：“不好了！来人呐！恶龙要吃人了！” 玉瑶听懂了她们的话，觉得自己似乎被误解了，于是拍拍仅有的前肢，制造出些风，将这两个仙娥绊倒，这两个仙娥却连滚带爬地跑了。 因为那两个仙娥都被吓得不轻，方才的喊叫里，便带着些传音的功效，数里内法力高强些的神仙都能感应到。 凤鸣原本在睡梦中，却听见有人这么喊叫，而且歇斯底里，便立时醒来，知道大事不妙，立刻飞往玉瑶所在的地方。 天帝紧随其后，一些强大的神仙也都到场。 他们便看见玉瑶显了真身，用蛟障，困住一个男子。 “玉儿！” 凤鸣看见玉瑶，立刻上前，伸出手，玉瑶也伸出前肢，抓住凤鸣的手，变回人形。 凤鸣去除了蛟障，里面的男子便被释放，玉瑶拽着凤鸣的手，躲到他身后。 这虫子原见势头不妙，发现这小丫头的蛟时，便想着立刻逃跑的，却不想被捉住，困在蛟障里了。 “大胆！竟公然在天宫了行凶，当真是无法无天！” 司火神君性子急躁，这时看见玉瑶倚强凌弱，便呵斥道。 因为上次凤鸣明显包庇了玉瑶，天帝这次并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严肃了些——这次是人赃并获，抓住了这恶龙吃人的罪证，那么他便不需要说话，只看凤鸣怎么处理。 这虫子见这么多神仙都来了，司火神君又说了这样的话，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恶龙还不能说话，便知该怎么说了，于是立刻下跪：“求天帝、凤神做主啊，我不过是个偷吃蟠桃的小虫，如今得道，终于修成人形，这恶龙却是不由分说便要上来吃我！幸亏诸位神仙赶来及时，不然……” 玉瑶虽不能说话，却是能听懂旁人说的是什么，她听着虫子这么说，便大致判断出，他说的恶龙是自己，于是抓住凤鸣的衣角使劲摇，嘴巴鼓起，眉头锁住，眼里满是委屈。 诸神向来是向善的，猛然一听这小家伙这般年纪便要吃人，都惊讶不已，于是纷纷谴责：“这实在是太无人道了！竟能在天宫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咱们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这蛟如今这年纪便要吃人，那日后可怎么好！” 玉瑶扯着凤鸣的衣角，摇得更加厉害。凤鸣抬起凤眼看了一眼那虫子，那虫子便立刻大一个冷颤，把头埋得更低。 “你方才说，她要吃你？” 凤鸣转身，抱起玉瑶，摸摸她的头。玉瑶这时候脸色稍稍缓和了，她抱住凤鸣的脖子，委屈地趴在凤鸣胸膛上。 凤鸣是绝不相信玉瑶现在便能吃人的。且不说她从没有吃过生肉，便是连生血，她也只喝过凤鸣的，这平白无故，她怎么可能去吃人？ 这三万年相处下来，凤鸣能感知玉瑶的一些心绪变化，他知道她这时候心里的委屈的，便知这事情有冤情。 那虫子不敢抬头，便低着头回答：“是！她方才便是一个小娃娃的形貌，见我方成人形，才变化了真身来困住我，要吃了我的！” 凤鸣眯着眼，严厉道：“抬起头，看着本神回话！” 那虫子有些犹豫，没敢抬头。 这时，司火神君有些急躁：“凤神，还审什么！这人赃并获，真相已经一清二楚了！那恶龙不是要吃人，这平白无故，她为何要以蛟障困住这么一条刚幻化了的虫子！” 其余人也都附和。天帝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也道：“凤神偏爱玉瑶，诸神也都知晓。如今既没有酿成大祸，便也就此了结，天宫不再追究，您看怎样？” 这时，司火神君却不满意了：“这样的恶龙，今日是被发觉了，没有得手，便要放她一条生路，若是来日她得手了，却又怎么计较？” 天帝不再说话，只看凤鸣怎么处理。 凤鸣乜一眼众神，凤威自露，诸神也感应道凤鸣生气了，便立刻下跪。 “抬起头，看着本神，说，你方才，究竟经历了什么？” 凤鸣的眼神，最终定格在这条虫子身上。 这虫子怯怯地抬头，却又想着到底这小丫头不能说话，难不成凤鸣当着这么的神仙的面，还能屈打成招？ 于是稍稍有了底气：“凤神，小虫所言，句句属实啊！” 第十三章 蟠桃会（四） 凤鸣看着这虫子，语气冷了不是一度两度：“我说的话，若要说第二遍，你可以试试看。” 凤鸣发怒，任是等第再高，品级再高的神仙也是不能承受的，何况这人只是一个才成人形的虫子。 这虫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道：“她方才……是个小娃娃的形貌，见我成人形，就……就……变化了真身来困住我，要吃了我！” 一些慈悲点的神看到这场面，到底觉得有些过分，于是道：“凤神，他不过是个才成人形的虫子，实在犯不着沾惹玉瑶，您这样逼迫，实在是不该！” 凤鸣瞥一眼这些神仙，点点头，目光定格在这虫子上：“你说她要吃你，身上可有齿痕？” 这时，所有神仙都觉得，凤鸣这偏袒玉瑶，有些过了，可是却又迫于神凤的威压，不敢说话。 “她才要吃，诸神便赶来了！” 这虫子见诸神都是向着自己的，便稍稍放心了，慢慢觉得坦然。 凤鸣却摇摇头：“既然她没有张口咬你，你怎么知道她是要吃你？我家小玉儿平日里顽劣得很，喜欢同人玩耍，便是云宫里的人，也从不觉得是要吃人。你只是个刚幻化出来的虫子，与她无冤无仇，若不是心中有鬼，又怎么会觉得是她要吃你？” 这么些年，凤鸣大抵是了解玉瑶的，她平日里若是无故化了原形，大都是想和那些仙侍玩耍，并不是想要怎样。 这虫子这时候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镇定下来：“便是寻常神仙，见到恶……蛟也会心生厌恶，我只是条小虫子，猛然遇到法力这么强大的蛟，害怕也是正常！何况她一见我便幻化了真身，我自然以为是她要吃我！” 听到这里，一直在凤鸣怀里很乖巧的玉瑶却抓着凤鸣的衣角，摇摇头，鼓起嘴巴，用额头砸凤鸣的胸膛。 凤鸣心知这里面大抵还有隐情，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觉得她会吃你，而不是她一定会吃你？” 那虫子这时候也知道，只能承认了，否则恐怕要是另一番景象了。 众神见这小虫子点点头，也便都知道这应该是最能叫双方都下的来台的结果了，也便表示接受。 只有两个人不同意，一个是玉瑶，她拽着凤鸣的衣角，把自己的额头都撞得麻木了，用小拳头捶打着凤鸣，凤鸣只得伸出自己的手，抓住她的头，叫她安静些；另一个是司火神君，他似乎没有这样的眼力，只是为了这条虫子觉得不公。 “凤神这样判断，到底有失公允！若起了杀心，因为被人阻挠才罢手了，那日后若要还作恶，又每人发觉，岂不是这六界，都要叫这小丫头给蒙蔽过去了？” 众神觉得，这司火神君便是这天界最没有眼力的，大家都看得出来，凤鸣这是为了玉瑶，给各自都找了一个相对好一些的台阶下，他这一掺和，叫两方又要难堪了！ 凤鸣见玉瑶这么闹，也便知道该是另有蹊跷，正想着怎么再问出来些东西，听见司火神君这么说，便也笑笑，点点头：“司火神君所言极是。” 这虫子原以为这事情怕该就这么过去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在天界来说，并不算是大事，过些年，这些长寿的神仙也就忘了。 可是这司火神君这么一嘴，却又叫凤鸣提起这事情来了。 “你这虫子，既然是得道幻化了，那你便说一说，你这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凤鸣闭上眼，感知这桃园里的气息变化，乜一眼众神，淡淡道。 这小虫子战战兢兢想了想，想了一个自己觉得圆满的答案，道：“我原是这蟠桃里的神虫，每日受蟠桃恩惠，今日方才得道，成了人形！” 凤鸣看一眼掺杂在人群里的大司命，他知道，天界这些沾了慧根的，都是大司命来些运势的。 “大司命，你且翻一下这小虫子的运簿，看看他如今，究竟是该修行哪一步。” 大司命自然是不敢违拗凤鸣的意思，于是立刻查看，汇报凤鸣：“禀凤神，此小虫到如今，两万岁有余。照运势，他如今，并不该修成人形，至少也该是两万年以后了！” 这虫子在听到凤鸣叫司命拿运簿时，心里还存了半分侥幸，觉得既然他已经成了人形，便是自己的运势，却不想司命说了这样的话，叫这小虫子立刻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凤鸣又问：“他每日受蟠桃恩惠，也不能减了？” 大司命点点头：“天宫运势，每人都要受天宫恩惠，自然该算进去。” 凤鸣点点头，又看着这虫子：“那么你这被突然去掉的两万年虫形，又是受了谁的恩惠？” 这虫子被吓得不轻，一时难以张口说话。天宫众神也没有想到回是这样的结果，一时议论纷纷。 司火神君听了，也语塞了，觉得蹊跷。 凤鸣稍稍施法，给这虫子渡了些气息，叫他能护住心脉。 这时，玉瑶伸出一根手指，叫凤鸣看。 凤鸣看到，玉瑶的伸出的手指上，有个淡淡的疤痕，便摸摸玉瑶的小脑袋，示意她听话。 “难道这虫子还能受这蛟的恩惠？” 司火神君不解。 凤鸣摇摇头：“玉瑶曾经受过本神凤血的恩惠，她的血里，自然有本神的恩惠。” 众神大概明白了，原来这虫子，是靠着凤鸣的恩惠，才成了人形！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它是靠着凤鸣的恩惠，那一开始说出来便好了，就算是一开始没说，方才凤鸣问的时候，也该照实说，为什么这虫子要刻意隐瞒他受了神凤恩惠的事情呢？这毕竟不是什么坏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还是件极荣幸的事情。 他隐瞒不报，难不成还怕这天宫一众的神仙，将她身体里已经接受的恩惠抢去了不成！ 这不是笑话么！ 凤鸣见这小虫子逐渐好转，又问：“告诉本神，为何要故意隐瞒自己身受恩惠之事？”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他的运势上，并没有在这时候接受神凤恩惠的事情，那么就说明他这恩惠并不是他应得的，所以他才虚心，不肯说出来！ 第十四章 蟠桃会（五） 众神看着这条虫子，满眼不解，司火神君也大抵知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却还是不觉得这虫子能犯多大的错，他看着这虫子道：“有什么隐情，便这时候说出来，受了什么人威胁，也便说来，天宫自有公道，必定不使你蒙冤！” 虫子强作镇定，道：“是……是这蛟给我吃的凤血！我原以为是蛟血，便害怕受人嘲笑，不敢说出来！” 玉瑶抱着凤鸣的脖子，摇摇头。凤鸣摸摸玉瑶的头，眼里却是看着那虫子，他不着急。 “果然如此？” 那虫子犹犹豫豫地，最后点点头，磕头：“的确如此！” 凤鸣凤眼微眯：“很好，看来你这虫子不仅寿命短，而且健忘，那便由本神取出你脑中的那段记忆，叫世人看看，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取人记忆这样的术法，在六界来说是极高的，一般的小神根本就没有听说还有这样的事情！ “什么……” 这虫子不相信地抬头，脸瞬间白了。 “只是这术法用起来风险很高，一不小心便会使人变得痴傻，而且这过程及其痛苦，一般的神仙是承受不来的！” 凤鸣看着这虫子，神色厉然。 取人记忆这样的术法，有些年纪稍大一些的神，自然是听说过的，这样的术法，便是相当于用自己的神力，强迫地将一个人脑中的东西拿出来，那是极其可怕而且损伤修为的。 这么一个刚刚幻化了的小虫子，根本就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而且这也是神的禁术，便是取人记忆的人，也会遭到反噬，若非迫不得已，谁都不敢轻易用这样的禁术！ “凤神三思！”这时，众神才真正感觉到，凤鸣的怒意。 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一条恶龙，他便要动用上古禁术！ 天帝也察觉不对，上前劝阻：“为了这么一条小虫，凤神实在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若不然，便叫这虫子给玉瑶赔个不是，也便过了！” 凤鸣冷笑：“她的清白，若是不能证实，只赔个不是，又能怎样？” 凤鸣是不怎么看重口头上的道歉的。 这并不重要。而且事到如今，他若是不能在众神面前为玉瑶证明，她不能说话，日后面对的，便是更大的冤屈！ “凤神饶命！小的原是这蟠桃上的神虫，今日偶然食得凤神圣血！是小的贪图凤神的圣血，原见她是个小丫头，想吸了她的血，她才化了原形困住我的！” 这虫子知道，这时候若是在不认错，那便是自寻死路了！于是大叫着，将脑袋磕在地上，山般响。 这时，众神才恍然大悟，却原来是这虫子贪图凤鸣的血，所以这小蛟才反抗起来！ “原来如此！这虫子竟是要吸食凤血，才导致如此后果！” “只是一时贪念，也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一时间，众说纷纭。只是凤鸣听到的，大都的为这小虫子求饶的。 他起了贪念，想要杀了旁人，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众人便觉得可怜，玉瑶无辜被冤枉，却觉得她罪大恶极，该明察秋毫。 这就是世人对蛟的态度。 哪怕她是凤鸣亲自教导长大，从未有过杀念，也会被世人这样对待。 凤鸣摸摸玉瑶的头，沉下眼，听着众人的言辞。 “凤神，既然没有造成恶果，念在这小虫子是初犯的份上，便饶恕他吧！” 一个个都开始向凤鸣求情。 凤鸣看着这虫子，点点头：“他没有造成恶果，可是贪念就是贪念。何况他方才欺瞒本神，这条罪状，却又要怎么算呢！” 是了，欺瞒神凤，这是天地间极大的罪状。这样的罪名，便是天帝来求情，也是无济于事的！ 这时，司火神君也算是明白真相了，他性子却是直接：“既是他欺瞒神凤，也是小神方才只听信他一面之词！贪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何况他方才成形便起这般贪念，到底也是个祸根！便按照天宫令，废了仙根，将他逐出天宫！” 凤鸣淡淡笑笑：“既然诸位神仙都来求情，那本神也不做作，便饶了他一条命！天宫怎么责罚，本神不知，只是有些东西，既然本不该是他的，司命的运簿上也没写，那么便不该他留着！” 凤鸣说着，便施法，将这虫子身体里的凤血，一点点抽出来。 凤血本是神力，遇到仙根便入了，这时候想要剥离，却是剥皮蚀骨一般，疼痛难忍！ 这虫子起先还在嚎叫，后来便没了声音。 凤血被抽走，这虫子却没有办法再变回原来的虫身，只能就着人身，在地上打滚。 诸神看着，都低下头。 凤鸣将凤血收回，严肃道：“本神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总该得些教训，日后才知道怎么做人！” 凤鸣又看看天帝：“本神说了，天宫里的事情，本神不管，剩下的事情，天宫里的诸神看着怎么办吧！” 语毕，凤鸣抱着玉瑶，踏上彩云，离开了天宫。 抱着凤鸣的脖子，玉瑶觉得温暖。 她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告诉旁人她的委屈，可是凤鸣却不一样，他是这天地间，最伟大的神，他有能力为玉瑶洗清冤屈，那他便该这样做。 当初火山喷发，玉瑶出现在云宫，也是天意。 既然上天给了凤鸣，那凤鸣便得受着，他要为她打算。 如今凤鸣算是玉瑶长辈级别的人物了，那么她受了委屈，他便得挺身而出，叫世人明白，就算她是蛟，那也是云宫的蛟。那是他凤鸣的蛟，除了凤鸣，这世间，每人敢对玉瑶怎样！ 凤鸣拉拉玉瑶的小手，笑笑。 到了天池，凤鸣落地，将玉瑶放在一棵人参果树上，自己坐在树下，看着本不咸不淡的书，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着也不错。 偶尔出门去溜达溜达，回家逗弄这小丫头，凤鸣这日子过得也算自在。 玉瑶手里抱着一颗大大的人参果，看准了向凤鸣扔下去，凤鸣感觉到了，便伸手接了，拿到手里发现有个不大的牙印，也便笑笑，一口咬了那牙印。 第十五章 遇熊 玉瑶见凤鸣吃了那人参果，很是开心，又抓了一个来，这次没咬，直接扔了过去。凤鸣也接着，咬一口，味道依旧不错。 玉瑶抱着下一个人参果准备扔下去时，凤鸣却是忍不住了：“玉儿是要撑死本神么？” 玉瑶看看手里的人参果，又看看凤鸣，独自坐在人参果树上，咬着吃那果子。 凤鸣跳上那树，坐在玉瑶身旁，戳一下她的小脑袋，把她抱在怀里，陪着她看日出日落。 玉瑶这些年，算起来过得幸福，有凤鸣护着她，不管是天宫还是云宫，谁也不敢把她怎样。凤鸣又宠着她，所以并没有受委屈。 这在蛟来说，是极其难得的童年。因为蛟身上的力量可以转嫁，所以他们自身，也便成了旁人抢夺的对象，不论是道行高深的神，还是能力出众的蛟，能平白得到这样的力量，谁不会眼红？ 所以蛟在幼年时，因为不能守护自身力量而死去的，不在少数。一些能力强大些的，也要面对其他同类甚至是亲人的觊觎。 所以他们的童年，过得并不怎么幸福。 能像玉瑶一样三万年来都平平安安，这于蛟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甚至是极困难的！ 凤鸣抱着玉瑶，他想起在天宫里，玉瑶因为不能发声，被人诬陷却不能为自己证明，这让凤鸣觉得不舒服。 她该用自己的声音说出来，哪怕别人不相信。这和她不能说出来，是两码事。 凤鸣这些年来，也在尝试着用些方法，来帮助她打开声音，却是一直找不到，凤血并没有什么作用，凤鸣也不敢给她吃太多，怕她承受不住。 她如今已经是超过了开通声道的年纪，凤鸣知道，她是缺少了些机遇。 那么待在云宫里，也许并不能找到这样的机遇。天宫里，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机遇，而且凤鸣觉得她似乎也不适合天宫。 “玉儿，咱们去人间看看，怎么样？” 凤鸣摸摸玉瑶的头，温柔地问着。 玉瑶抬头，看看凤鸣，点点头。 他去哪里，玉瑶便会跟着他。这么多年，玉瑶已经习惯了跟着他，不论做什么事情，只要凤鸣说什么，她便听着。 蛟是很难对旁人建立起这样的情感的，他们的生命里，要面对的是非和丑恶，远比他们遇到的善意多得多！ 凤鸣想想，变化出一张普普通通的脸，隐去身上的神息，也隐了玉瑶身上的蛟息，抱着玉瑶，踏着彩云，往南飞去。 “玉瑶，你记着，你如今身上的力量，日后要拿它来做些有用的事情。” “这世间有很多人，他们的能力远不如你，甚至连你的对手都不能做，可是既然来到了这世间，那他们便有存在下去的理由。就像是你来到云宫，也必然有你存在的原因。时间和天地，最终会给每个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管这个人能力如何，造诣怎样。” “所以玉瑶要多行善事，不可行恶事。日后，天地记录下了，也会给玉瑶一个圆满。” “玉瑶，不要听信旁人，觉得你自己的命，是注定了的。天地能知万物，也便能改变万物。你若是觉得你的命是既定了的，那么谁也改变不了，也救赎不了。” “不论是日后犯错了，还是行善了，你都该记着，都是你自己的决定，和命运没有什么干系！” “命运决定了你日后可能会面对的困难，却没有决定你是否会解决它，跨越它！” “所以玉瑶要勇敢，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退缩。” 凤鸣在去人间之前，同玉瑶说了这么一段话，玉瑶在此后的生命里，都一直记得，凤鸣说这话时，脸上的期许，和对她的关爱。 玉瑶并不能完全理解凤鸣的话，可是她从直觉上，却是觉得凤鸣说的是对的。那么她便应该听从他的。 玉瑶于是点点头，把脑袋埋在凤鸣的脖子里，她觉得舒服。 凤鸣最终落在了人间极北的一座雪山上，那山上有一眼温泉，像极了天池。 只是天池是采集天地灵息汇聚而成，这温泉却不是，因为寒冷，这山上只能长些松柏，闻着有些发苦。 凤鸣在这里建了一间小小的草屋，他和玉瑶便做父女，住在这山上。 偶尔有过路的人，凤鸣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这山名为长阳山，山上的温泉被称为云梦泽。因为常年发热，有云雾缭绕，故此得名。 凤鸣看看这山，微微一笑：“倒是好名字。” 凤鸣在屋旁的两棵树之间给玉瑶做了一个秋千，玉瑶没有玩过这个，一个人坐在上面倒是玩得开心。 凤鸣在玉瑶身后推着她，看她这么无忧无虑地笑，他觉得安心了许多。 凤鸣和玉瑶在这山上过了半年，并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这日里，凤鸣出门去找些野味给玉瑶改善伙食，玉瑶一个人坐在那秋千上，她穿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拿着一根凤鸣从集市上买来的糖人，开心地吃着。 玉瑶听见动静，以为是凤鸣回来了，便没再多管，只坐在那里专心地吃自家的东西。 等她抬头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那东西已经到了她身前。 玉瑶抬头，却看见一头巨大的黑熊，步履蹒跚地向她走来。 玉瑶看着那熊走路慢吞吞的样子，觉得好玩，而且它又极大，看着毛茸茸地，玉瑶跳下秋千，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全然不觉得那是危险。 这时，玉瑶便看见那熊突然张开口，露出獠牙，大声地嘶吼。 在内心深处，玉瑶是惧怕獠牙的，因为她知道，那东西是来杀人的！ 玉瑶被吓得呆了，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便这么看着那熊向自己扑来，张开大口，要把她拆吞入腹！ 凭着本能，玉瑶张开口，做出“啊”的动作来。 她竭尽本能地吼出这么一声，却是有了声音。 那声音，响彻山谷，惊动得山里的鸟兽纷纷逃离！ 凤鸣远远便听到了——那是蛟啸，是玉瑶的蛟啸！ 她如今，终于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凤鸣便再也不顾其他，飞往玉瑶身边！ 第十六章 一字一字慢慢说 凤鸣到了玉瑶身边，却看见距离玉瑶一尺之遥，趴着一只已经死透了的黑熊。 那黑熊七窍流血，是被玉瑶的蛟啸震碎了脏腑，连骨头怕也是碎了的！血气逆流，故而流血，否则便只能看见它趴着。 玉瑶跑到凤鸣身边，抓住他的衣角，脸色苍白。 她是害怕了，所以才本能地想发出声音来的。凤鸣躬身抱起玉瑶，安慰玉瑶道：“玉儿不怕，没事了！” 凤鸣施法将那黑熊弄走了，抱着玉瑶进了屋里。他叫玉瑶张口，看了看玉瑶的喉咙——果然已经长出了声带，只是她方才用力太猛，将喉咙撕裂了。 “玉瑶，张口，啊……” 凤鸣把玉瑶放在椅子上，慢慢教她发声。 玉瑶愣了半日，才压着嗓子，嘶哑地发出一个“啊”字，声音细小，而且艰难。 凤鸣看见玉瑶到底能发声，心里是极高兴的，他抱着玉瑶，坐在桌旁，慢慢地教她说话。 玉瑶认真地学着凤鸣的样子，发出些简单的声音，比如“啊”、“呀”、“啦”、“呐”等等。 凤鸣摸着玉瑶的小脑袋，点点头：“若是你以后果然能说话了，我也不再愁你能因为嘴巴叫人冤枉了去！” 玉瑶笑笑，对着凤鸣，慢慢地吐出一个字：“大……” 凤鸣想想，觉得奇怪，他并没有教玉瑶说这个字，她是怎么学会的？而且她说这个字，是想表达什么，嫌弃他太大了？ 凤鸣知道，如今玉瑶才开始说话，所以并不能完整地说出一个词，更不必提句子。何况她才完成首次蛟啸，嗓子又撕裂了，不能太勉强，便也不想去探究这个“大”到底是什么含义，只道：“玉瑶乖，今日便好好休息，等明日嗓子好了再慢慢练好吗？” 玉瑶想想，又张张口，吐出来的却还是那个字：“大”！ 凤鸣摸摸她的小脑袋，用手指点一下玉瑶的额头，拿出方才找的野味，给她做了些吃的。 这山上并没有人参果，所以三餐只能凤鸣每次都亲自下厨。 如今玉瑶已经凝聚了些灵气，所以吃食上便不是很依赖了，只寻常人的饭食便足够她吃了。 饭桌上，玉瑶笨拙地夹起一块肉，送到凤鸣的眼前：“大！” 凤鸣看看，张口，玉瑶便开心地把那肉送到凤鸣的口中。玉瑶很高兴，便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虎牙原是她的獠牙，变化了原形后，那獠牙外露，是极其可怖的。 日子就这么悄然过去了，玉瑶一天天练习发声，一天天地，她发出的字音越来越准确、清晰。 但是令凤鸣觉得奇怪的一点是，她练了这半年，每次最终也只能发出一个字来。 譬如“吃”、“睡”、“抱”、“跳”…… 凤鸣并不觉得于玉瑶来说，发出一个词会有多困难，她已经三万岁了，寿命足够长了而且她已经完全能理解旁人说的话了，这就表明她可以说出连贯的句子了。 可是到如今，她说的最多的，也只有那一个字：“大”。 凤鸣花了许久，才慢慢理解了玉瑶那一个字的含义——她是在叫他。 但是凤鸣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他叫“大”，是他太大了，还是他太强了？ 玉瑶说话极其漫长，每次凤鸣问一句，她都要酝酿许久，才给出一个字。 所以他们日常的对话便成了： “玉儿，今日的汤好喝么？” “好……” “玉儿，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鸟……” “玉儿，吃饭了！” “吃……” 凤鸣每次问完，差不多都要等上三四息的时间，玉瑶才慢慢悠悠地吐出那个字来。 只是凤鸣永远都不着急，他有时间等，等她说出那个字来。 尽管这半年来，凤鸣对玉瑶说话的训练，收效甚微，但是凤鸣却是一直在坚持着，叫她慢慢练习，他不介意等着她慢慢从脑海里找出那个字来，然后吐出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玉瑶终究是没能学会怎么控自己的声带，说出连贯的两个字来。 凤鸣看着她慢慢悠悠地说话，并不气馁，仍旧是耐心地等她说话。 这样的日子，一眨眼便过了七年。 屋前的秋千早已经坏了，凤鸣便给玉瑶换了一个新的，她坐在上面，等着凤鸣来推。 山里的松树结了松果，凤鸣也采摘来一些，炒出来给玉瑶做零食。只是她有时候贪吃，吃得多了便腻得很，也吃不下其他东西，便拽着凤鸣的衣角，鼓着嘴吧叫凤鸣给她揉揉肚子。 凤鸣也耐着性子给她揉揉胀气的小肚子。大多时候，凤鸣揉得太舒服了，玉瑶便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睡着了，她有时候嘴巴里会喃喃出声，凤鸣也曾仔细听，却永远都只有一个字：“大”。 凤鸣摸摸玉瑶的小脸，给她盖上被子，和她躺在一起安静地睡一睡。 玉睡着的时候，习惯地要抱着凤鸣。凤鸣原以为她只是需要抱着什么东西才行，便给了她一个柔软的枕头，却被小丫头在睡梦中奋力地扔下去——她只要凤鸣，除了凤鸣，她宁愿不抱着什么。 凤鸣看着她在睡梦里也这么执着，觉得有趣。这种被深深依恋的感觉，叫凤鸣觉得很舒服。 在长阳山的第九个年头，凤鸣觉得，该带着玉瑶离开了，也许她需要到其他地方去，寻找自己的路。 于是凤鸣便带着玉瑶，下了山，继续南行。过了雪山，凤鸣便带着玉瑶来到了一片无尽的草原。 草原上的绿色叫玉瑶很高兴，她拍拍手，对凤鸣说道：“草……” 半天，才吐出另一个字来：“绿……” 凤鸣摸摸她的小脑袋，点点头：“玉儿喜欢么？” 玉瑶点点头，缓了缓，才道：“喜……” 通常，她说“喜欢”只用一个字，至于什么时候用哪个字，凤鸣也没掌握出什么规律，似乎是看心情，想用哪个便用哪个！ 凤鸣摸摸玉瑶的小脑袋，道：“玉儿想不想住在这里？” 草原上人并不很多，玉瑶总要慢慢适应人，或者神。叫她一次面对很多人，玉瑶总是有些胆怯。 第十七章 一个词语 玉瑶看看这里，是辽阔的草原，这时节正是草最旺盛的时候，看着一大片墨绿，还带着些朦胧，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好……” 玉瑶拍拍手，有些开心。 离开住了半年多是雪原，到了草原，玉瑶对陌生的环境似乎也逐渐有了适应能力。 方面凤鸣见玉瑶乐意，也便就地安家，在草原上，凤鸣租了些马匹和羊，造了一个小帐篷，把玉瑶放进去，在这里正式安家。 白日里，凤鸣带着玉瑶出门放牧，教她说话。凤鸣如今也改了方式，他手里拿着书册，一字一句地给玉瑶念，教她怎么发音，怎么将一个词完整地说出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因为凤鸣发现，玉瑶虽然现在能发声了，可是她只能一字一字说，根本不会把话连成一句。 有时候母羊生了小羊羔，玉瑶便坐在地上看着，看小羊羔慢慢挣扎着起来，风干了身子，在地上欢跑。 玉瑶觉得奇怪，便指着羊问凤鸣：“跳……” 凤鸣放下手里的事情，摸摸她的小脑袋：“那是羊，从羊母亲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就像月玉儿一样，以后会长大，变成大羊羔。” 玉瑶“哦”一声，点点头，抓着凤鸣。 凤鸣看着她，知道她如今，心思还算是纯良，从来不做作，也还没学会虚伪，更不明白什么是阴谋，什么是恶毒。 如今的玉瑶，几乎和常人无异。 她吃些不咸不淡的饭菜，懂些不大不小的道理，看些无关紧要的闲书，在心智上，渐趋成熟。 凤鸣带着玉瑶，在草原也生活了半年，便决定离开——玉瑶的身子不会在短时间内长大，也不能在这期间学会完整地说话，如果再待在草原，便会暴露。 凤鸣问玉瑶：“玉儿，你想去哪里？” 玉瑶看看凤鸣，看看身后，道：“云……” 凤鸣笑笑：“你想回云宫了？” 她是从云宫来的，走的时候，是背对着云宫的，所以这时候才向后看。 玉瑶点点头：“吃……” 凤鸣听出来了，她想念人参果了。这一年多没回去，如今也的确是该回去看看，看看云宫里怎么样了。 凤鸣点点头：“好，那我们便回去。” 于是御剑，离开人界，飞往北方。 天池里的人参果这时候正成熟，在落地的瞬间，玉瑶便爬到人参果树上，摘一个大一点的，咬一口，觉得甜。 于是她把那个扔下去，喊：“吃……” 凤鸣接了，顺着玉瑶的牙印，咬一口。 这一年来，玉瑶变了许多。她变得沉默了不少，这叫凤鸣觉得有些难受。 他不知道玉瑶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玉瑶不开心。 从离开天宫后，这种不开心，便一直伴随着玉瑶。 玉瑶看着凤鸣，再摘下一个人参果，慢慢爬下树来，道：“好……” 过了一息，玉瑶才说出另一个字：“吃！” 凤鸣惊奇，于是半蹲下，看着玉瑶：“玉儿……你方才说什么？” 玉瑶慢慢地拖着长音道：“好……吃……” 她终于能说出一个完整的词汇了！ 凤鸣很高兴，他抱起玉瑶，道：“玉儿好样的，再说一个词？” 玉瑶努力地，慢慢吞吞道：“大……叔……” 凤鸣顿时石化……什么？她居然说……大……叔……？ 这是什么鬼？ 为什么说大叔？ 凤鸣想起来她自从会说一个字开始，玉瑶便一直叫他“大”，却原来，她是想叫他“大叔”？ 凤鸣摸摸自己的脸颊，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老，虽然到目前为止，凤鸣的确是这世上，最古老是神…… 那也不应该被她叫什么“大叔”好么，如果真按照辈分来叫，那玉瑶该叫他老祖宗了！ 这做左一个大叔，右一个大叔，可怜凤鸣竟这么欢乐地应答了一年！ 这小丫头，不听话！ 凤鸣抬起手，想拍一下玉瑶的脑袋，玉瑶见凤鸣这样，慌忙闭上眼，五官缩在一起，露出惧怕的神情。 “叫哥哥！” 凤鸣纠正。玉瑶听了，慢慢的发音：“哥……哥……” 凤鸣很高兴，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冥顽不灵：“嗯，玉儿真乖，再叫一声！” 玉瑶很听话便再叫了一声，却是让凤鸣沉默了…… “大……叔……” 凤鸣不明白玉瑶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大叔”这个词，难道是他曾经说话的时候，说了这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所以这小丫头便记着了，这么长时间都叫他大叔？ 凤鸣不甘心，于是一次一次纠正玉瑶的错误，玉瑶却似乎就这么和他杠上了，她偏偏不叫哥哥，一直叫大叔，翻来覆去都不肯改变。 最后，凤鸣只得放弃了，摇摇头：“你啊！”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来日方长，他慢慢再纠正。 凤鸣想起来当初玉瑶没有发声时，他曾庆幸，至少暂时不用考虑和这小丫头打嘴仗的事情。 到了现在，凤鸣觉得深深无力……这小丫头才会说一个完整的此词语，凤鸣便在一个称谓上，和她较劲了半日，根本就是完败啊！ 那么日后怎么办? 凤鸣觉得前途惨淡…… 凤鸣摇摇头，抱着玉瑶，来到云宫大殿。 云宫的仙侍看凤鸣回来了，便纷纷行礼。 凤鸣带着玉瑶，来到了云宫地下。 这里是一个洞窟，里面藏的诗书、功法心法、经书、丹书…… 到了如今，在人间这一年多，凤鸣觉得，差不多是时候教给玉瑶些防身的术法，叫她能应对些困难，解决些问题。 凤鸣不打算叫玉瑶完全不学习法术，完全依靠着云宫，依靠着他。 尽管凤鸣知道，蛟的寿命比神仙的短许多，到了如今，玉瑶也最多只有十万年时光而已，而凤鸣是天地灵神，他的寿命，是怎么都比玉瑶的要长上百倍的。 在玉瑶有生之年，凤鸣是完全可以保护她的。 可是他还是觉得，她该学些东西的。 何况她看了些书以后，自己也能运功了，会些术法，她又有那样强大的力量，若无人指引，怕是会误入歧途，走上一条不归路， 凤鸣不希望她看到这样。 第十八章 眼力 玉瑶到了陌生的环境里，多多少少有些恐惧，何况这地方并不明亮，在云宫的地下，大抵是洞穴一类的。 玉瑶抓着凤鸣的手，怯怯地跟在他身后。凤鸣便同玉瑶说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叫她不那么紧张。 “玉儿，不怕，这里没有危险。” 凤鸣轻松的语气，叫玉瑶放松不少，她嘟起嘴，看着身边的石壁。 那上面都是些石刻的画，画这的大都是人，在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再不然就是些经文。 玉瑶边走，边看那些字画，她并不觉得难懂，那些都是些基础的心诀，她看一遍，差不多能记住。 凤鸣看见，玉瑶似乎在认真看着那些石壁上的东西，知道她已经不再害怕了，便拉着她的小手，继续往深处走。 云宫里的地宫极大，兜兜转转，玉瑶觉得似乎走了很长的时间，她有些累。 “大……叔……” 玉瑶拽着凤鸣的手，嘟嘴唇，神色委屈。凤鸣转身，看见玉瑶不肯走，便摇摇头，将她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饿……了……” 玉瑶照例伸出小舌头，张开嘴巴，只是她如今能说话了，倒是叫凤鸣省去了看她嘴巴的工序。 凤鸣拿出一个人参果，给玉瑶：“就知道你会饿，那会在天池，便给你摘了几个。现在不能挑食，只有这个！” 玉瑶许久没吃人参果，倒是也想念这味道，这时候自然也不会挑，只大口地吃了。 凤鸣并不想像那些传说中的上古神灵一般，对玉瑶怎样严苛。 她不过是个孩子，饿了自然是要给饭吃，累了自然是要休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修行时，你可以饿肚子，但是修行的目的，绝不是要体验饿肚子的感觉。 凤鸣并不觉得用严峻的刑责，会让人热爱什么东西，除非这人有自虐倾向。 既然能给她更好的，又何必叫她受委屈？ 何况，玉瑶身边，始终有凤鸣，他叫她修炼，是叫她能掌控自己身上的力量，自卫防身，不是为了刁难她的。 所以，她累了，那便歇一歇，饿了，那便吃些东西。 但是这并不代表凤鸣就会惯着玉瑶，任其作为。 就像是现在，他知道，他完全可以带着玉瑶御剑而行，穿过地宫长廊，很快便会到达最深处。 可是凤鸣没有。 因为他知道，她该明白，很多东西，想要得到，便会付出些代价，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而且这么一走，凭着玉瑶的记忆力，她便能记住地宫的路线，日后进出也方便。 凤鸣走了一会，便将玉瑶放下来，继续叫她跟着自己走。 玉瑶拽着凤鸣的手，也没有闹，只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眼睛仍旧是在看那些石刻。 “升……龙……书……” 玉瑶突然发声，而且字与字之间的间隔时间没那么长了，最重要的一点，她说出了第三个字！ 凤鸣停下来，看着玉瑶，十分惊喜。 看来她的悟性也是极高的，只看了这么一会，而且是粗略地看一遍，便能参悟出来这些，而且转化为自己的能力，加速了言语的能力。 “玉儿方才说什么？” 凤鸣很高兴，蹲下来，摸摸玉瑶的小脑袋，以示奖励。 玉瑶的小手指指着对面石刻上画的龙，看看凤鸣，一字一字道：“它……像……玉……瑶……” 对于玉瑶说出第四个字，凤鸣已经没那么惊讶了，他真正惊讶的，是玉瑶看见那图画上的龙，竟是这样的反应。 凤鸣顺着玉瑶的小手指看去，发现那上面，的确是画着一条龙。 只是那龙却不是一般的龙，那是玄霜神龙，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神。玄霜神龙和九头神凤一样，都是上古神灵，天地混沌之时孕育而出。 这世间，没有人真正见过玄霜神龙，就连凤鸣，也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玄霜神龙似乎就只存在在人们的脑海里，他们知道，这世间存在着这样尊贵的神灵，却不了解这种神物。 这图是天然生成的，上面的神龙栩栩如生，它眼睛里似乎闪着淡淡紫色的光芒，玉瑶有些害怕。 因为无典籍可记载，就连云宫的地宫里，也只有短短的两行小字…… “玄霜神龙，天地孕育，万物至尊，九头神凤同。升龙而灭” 这便是所谓的《升龙书》。其实只有短短一句话，升龙而灭。 天地万物都知道，玄霜神龙升龙而灭，天地间便再无神龙踪迹，就连凤鸣也不能探知。 至于升龙是什么，谁都说不清楚。 玉瑶情不自禁上前，想摸一摸那神龙的龙鳞，却被石刻上的护盾攻击，灼伤到手。 玉瑶吓得躲在凤鸣身后，慢眼委屈：“烫……疼……” 凤鸣知道，玉瑶是蛟，而且身怀巨大力量。这石刻几十万年来一直守护在地宫，感知危险，自然是要做出反应的。 凤鸣摸摸玉瑶，道：“玉儿，咱们走吧！” 玉瑶看看这上面的字画，又看看凤鸣，点点头：“好……” 凤鸣拉着玉瑶，继续前行。 这地宫极其漫长，玉瑶走得累了，凤鸣便再次抱起她，直到走到了地宫最中心。 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阵法，地上以一个红杉木为中心，一圈圈的阵图。玉瑶看着那些图案，她凭着不同的颜色，大概判断出，那些阵法都是一层一层叠加上去的，大抵有十二层，每一层都是不同的颜色。 最上面的阵法最复杂，颜色也最淡，几乎已经是无色的了！。最下面的阵法最简单，只有一个大圆，颜色却是黑色的，而且线条极粗，十分清晰。 “这是十二辰。别看这些只是些线条，一般的人，倘若能学了那最下面的一层，也会成为这世间最出色的军事家！” 凤鸣看见玉瑶在仔细看着阵法，便上前解释。 玉瑶点点头：“大……圈……” 凤鸣这时震惊了——这些图案都是层垒起来的，一般人莫说是看清这最下面的一层，便是能辨别出来它有多少种颜色，已经需要极高的法力了。 玉瑶却是能从这十二层里，看出这最底下的一层，被上面的图案层层垒住的那一个，最简单的圆…… 第十九章 修心（一） 凤鸣拉着玉瑶的手，有些不相信：“玉儿你说什么？” 玉瑶看看凤鸣，指着地上的阵法，道：“下……面……大……圈……” 凤鸣自然听得明白玉瑶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居然能看得见那些图案？ 凤鸣试着问：“那玉瑶看得清楚，那层上面的，是什么图案？” 玉瑶慢慢道：“星……星……” 凤鸣点点头——十二辰里，第二层是一个由直线绘成的五星，各自指向一个方位，代表五行。 之后的那些，凤鸣只要问了，玉瑶便能回答出来。 群山、流水、鸟兽、草木、鱼虫、 十二辰里，包罗万象，涵盖了这世间所有的事物，玉瑶都能清晰地辨别。 凤鸣知道，若是教给了她绘画，她是能将这些，全部画出来的！ 凤鸣抱起玉瑶，摸摸她的小脑袋：“原来，你果然这般强大！” 是了，十二辰这样复杂的阵法，包罗了这世间，所有阵法，她却能全部看得清楚，这样的能力，这世间，没有几人能做到！ 玉瑶直觉上觉得自己似乎被夸赞了，于是很开心地笑笑：“大……叔……好……” 凤鸣想想，既然她已经能参悟道十二辰，便表示，她已经过了蛟修炼的初级阶段——修身。 所谓修身，是蛟在出生后，找到一个宿主，和宿主进行磨合，慢慢将自身的力量，糅合到宿主的身体里，使自己能灵活地运用自身的力量。 玉瑶能看清十二辰，便是她自己的力量，如今已经和曾经的小人参完全融合，这力量已经渗透到她的四肢百骸，成为这个身体的一部分了，或者说，是这个身体，已经成了她精魂的一部分。 这在蛟来说，是极难得的境界。 因为不是每只蛟出生时，都有一个干净透明的身体，一个完全不曾幻化成人形，却又带着极大的灵根的身体。 这样的身体，对玉瑶来说，相对来说是比较好掌控的，因为这副身体，没有前宿主的杂念和琐碎精魂，她不需要和原宿主争夺。 但是这样的身子，于玉瑶来说，却有一个极大的缺陷，那便是精魂在前期会极度地不适应这个身体——因为精魂有两个形态，一个是原形，一个是人形，而这样的宿主，并不满足这其中的任何一个。 这对刚刚出生的蛟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一旦磨合失败，精魂便会离散，永远找不回来了！ 所以当初在看见玉瑶那样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时，凤鸣便果断地施与她凤血，使她的精魂聚集，很快便修出身子，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经过了这三万年的磨合，玉瑶竟在不知不觉中，和这副原先翠翠的身子，达到了这样完美的境界！ 那么接下来，玉瑶所要做的，便是开始另一个阶段——修心。 很多人认为，蛟原是没有心脏，所以要通过“修心”，来使自己拥有一颗心，这样一来，全身的筋脉便会连接在一起，运气便会顺畅。 而这些“修”来的心脏，并不是天生长出来的，所以蛟便比常人，更加冷血，更加无情！ 凤鸣却是明白，蛟是有心脏的，它们的心脏连接着各处的经络，只是蛟的心脏有些小，所以总会出现手脚冰凉的情况，外人便误以为它门没有心脏。 蛟之所以要“修心”，是因为所有的蛟在出生的时候，心脏都是有不同程度的缺陷的，甚至有的有些致命的缺陷，根本等不到“修心”，便会死亡。 因为有这样的缺陷，蛟必须要通过“修心”，来慢慢修补心脏的缺陷，使它们的心脏完整起来。 这也可以叫“补心”。 只有经历了修心，蛟才算是完成了修炼的准备工作，接下来才是正式开始修炼。 所谓修炼，便是通过集采天地灵息，慢慢修缮心智，使自己的身体、能力变得更强大。 蛟每一次的修炼结束，都将伴随着一次蛟变。 在此期间，他们会幻化出来原形，将自己原有的驱壳褪去，重新长出新的驱壳。 这是极痛苦的，稍有不慎，蛟变失败，蛟身上的力量便会流失部分。 蛟的蛟变，便像是人、仙、神历劫一般。 只是不同的一点是，不论是人还是神仙，历劫时，一般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损伤，但是蛟会，有些甚至会死于蛟变！ 凤鸣在第一次看见玉瑶时，便看见了玉瑶的心脏，他知道，她的心脏，比平常的蛟，要小，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并没有怎么增长。 这和她宿主是一颗人参也是有极大的关系的，因为人参生长过慢，它的身子自然束缚着玉瑶的生长。 何况玉瑶的心脏，似乎原本就小许多。如今她虽是稍稍长大了些，但是心脏却没有怎么长大。 玉瑶若是能平安度过修心，她的心脏变得完整、正常，她的身子也会在千年之内，长大不少，这于玉瑶为数不多的寿命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凤鸣每日照顾玉瑶，他是极清楚玉瑶的身体里，有怎样的危险的。 心脏过小，生长过慢，而且又有宿主的束缚，那么玉瑶在修心时，便须得格外小心，在此期间她的情绪不能波动太大，否则便有可能使心脏承受不住，爆裂而亡。 这是极危险的，凤鸣知道，一旦决定让她修心，他便得日夜不停地看护着她，不叫她落入危险，也得防止她因为疼痛，遁入魔道。 可是凤鸣知道，玉瑶没的选择，她不会因为不修心，生命受到是威胁便会减轻。 拥有人参的身子，虽是束缚了她心脏的生长，同时也束缚了玉瑶身体其他部分的生长，她道如今还是个小娃娃的身子，无疑也给她过小的心脏，减轻了不少压力。 可是她终究还是会长大，，若她不能在长到心脏不能承受之前，完成修心，那后果便是不可估量的。 这一步，对玉瑶来说，是势在必行。 凤鸣摸摸玉瑶的小脑袋，问道：“月儿，现在开始，你要修心了。” “等玉儿修心结束后，玉儿便会像正常人一样长大了。” 玉瑶到了如今的年纪，是懂得凤鸣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也懂什么叫修心，于是点点头：“好……” 第二十章 修心（二） 凤鸣指引着玉瑶坐在十二辰的中心，以凤血祭阵，这阵法便被催动，十二色的光晕便散发出来，将玉瑶环绕起来。 玉瑶认真地看着那些光晕，觉得好玩。她伸手，去触摸那些光晕，却是什么都没有摸到。 “玉瑶，不能胡闹！认真使用心法口诀，开始了！” 凤鸣难得对玉瑶严厉，玉瑶看见凤鸣的严肃表情，有些被吓到，，便乖乖不动了，只安静地坐在上面，回忆着修心的心法。 玉瑶这三万年里，看了不少书，而且她的记忆惊人，几乎过目不忘，凤鸣也省去了再一字一字教她怎么读那些心法，她只看一遍，便能懂了。 如今果然实践起来，玉瑶有些胆怯。 蛟修心时，要不断通过修炼心法，来强健自身，特别是心脏，使其能够承受来自外界的更大的压力，这样成功的几率会大上许多。 玉瑶仔细地用修心之法，慢慢地聚集真元，将真元覆在心脏，慢慢延伸到四肢百骸，她觉得有一股暖流穿过全身，温热的，很舒服。 凤鸣想血能净化天地浊气，这一滴，祛除了阵法里的杂乱气息，玉瑶便被保护在这里面，慢慢地采集天地灵息，修补自己的心脏。 凤鸣见玉瑶初步修心良好，她周身散发出来淡淡紫色的光芒，也便放心了。 玉瑶原是黑蛟，但是她的尾部却是紫色的，或者说是青紫色的。蛟的尾部是心脉汇集交互之地，能显示出来蛟的本色。 黑蛟与其他蛟类不同，它们显示出浑身的黑色，却并不是他们的本色，而是因为他们身上往往怀揣着巨大力量，各种能力汇聚，而且混杂，所以它们的真身显示出黑色来，而尾部能显出本色来。 玉瑶尾巴是紫色的，那便表示她的原色也是紫色，故而在修心开始时，护体的真气散发出淡淡的紫色来。 凤鸣看到那颜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和玉瑶平日里显出真身来，尾巴上的颜色相近，而且不掺任何杂色，证明她此时境界刚好，若是能保持这样的境界，玉瑶便能顺利完成修心，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凤鸣探知火山天池的一切动向，安下心来，显出真身，趴在玉瑶旁边，探起九只脑袋来，仔细看着玉瑶脸色的变化。 这十二辰，乃是天池的秘密之物，外人不能得到。凤鸣以此作为玉瑶修心的依托，也主要是考虑到，十二辰变化万千，若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通过改变阵法，来使得玉瑶心神平和，算是重安全保障。 玉瑶不吃不喝，在阵法里平安度过了十四日。到了此时，她修心也迎来了最艰难的时刻。 修心，是要改变自己原有的心的状态，以适应世界变化。 那么于蛟来说，越早修心，身体上所受的折磨便越少，因为越到后来，原心和自身的磨合便越契合，再行修心，心脏便要和身体再次磨合。所以到了修心后期，心脏和身体的偏差越来越大时身体便会抗拒修心。 这才是最关键的。 凤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玉瑶，盯着她眉眼间的每一丝变化。 玉瑶似乎很开心，她也许是在修心时，做了什么梦？ 凤鸣不敢分神，幻化出人身，赤着脚，站在阵法旁，看着玉瑶。 第十五日，玉瑶原本看着舒展的脸色，发生了些变化，她开始眉头紧锁，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周身的那圈紫色光芒，也渐渐淡了下去。 凤鸣知道，她开始受不了了。 玉瑶是三万岁才开始修心的，而且她的身子是人参，原没有心，后来才慢慢幻化出来的。 那么这样的幻化，必然是照着她原身的心脏来的，改变便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而且她已经用这心脏三万年了，如今突然要改，她自然承受不住。 玉瑶慢慢地睁开眼，凤鸣却是吓了一跳——她的眼睛，瞳孔已经变成了紫色，那是真气回笼的先兆！ 凤鸣知道，玉瑶在这十五日内，已经汇集了大量真气。她这时觉得难受，便本能地回笼真气，来弥补虚脱，使自己不那么难受。 可是她这样，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反而会使自己身体里聚集大量真气，心脏承受不住，便极有可能爆体而亡！ 凤鸣慢慢地踩着十二辰上的节点，慢慢地改变阵型，困住玉瑶身边的真气，不叫它们内入。 玉瑶脸色越来越苍白，小小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身子也颤抖地厉害。她张张嘴，眯着眼看着凤鸣，似乎在求救。 凤鸣皱着眉，却是没有上前。 他知道，他这时候，并不能给她帮什么忙，这些难受，这些痛苦，她只能自己扛着。 凤鸣想起当初她刚宿在那人参里，和那人参磨合不好，便自己把身子从泥土里拔出来，仗着自身强大的法力，变化出来嘴巴，咬着地上的仙草。 凤鸣当时觉得可怜，便赐给她一滴凤血，叫她能顺利适应了自己新的身体。 如今，他却是不能了。 十二辰里，除了玉瑶护体的真气，便无其他杂物，若是他滴凤血进去，很有可能会打乱阵法，玉瑶在里面，便会有生命危险。 凤鸣只能在外围，慢慢调试阵法，使它能更加有利于玉瑶修心。 玉瑶这时已经不能坐着了，她趴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个小团，抱着膝盖，咬着下唇。 小小的玉瑶，慢慢地张开口，心念一动，慢慢地变化出真身来。 因为十二辰破除了浊物，玉瑶的身子，不再像平日里那样，是黑色的，现在散发出来一些淡淡的紫色，蛟鳞和后肢已经长了出来，她痛苦地摆着尾巴，张开口，发出声音。 凤鸣几乎是本能地施法，将声音屏蔽在十二辰里——玉瑶此时极度痛苦，蛟啸的声音，怕是会叫整个天池的神仙全部耳聋！ 果然，凤鸣听到一声极其嘶哑，却又浑厚绵长的咆哮。 十二辰因为凤鸣的保护，并没有因为玉瑶蛟啸而破裂，玉瑶四肢着地，没有犄角的脑袋垂在身前，慢慢呼吸。 凤鸣看到，玉瑶用前爪拍着身边的真气和那些彩色的光晕，极力想逃脱这里。 第二十一章 修心（三） 凤鸣看着玉瑶，看着她在十二辰里挣扎，却是没有上前去，他探知玉瑶的身体，知道她修心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只是难受，因为心脏不适，所以觉得痛苦。 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她若是不能经历，日后蛟变会比这痛苦千百倍，她又该怎样承受？ 玉瑶吞吐着真气，慢慢开始觉得虚脱，蛟眼大睁，却是不能聚焦，看不清前方。 她用真身，慢慢试探着和凤鸣交流。 她不知道凤鸣能不能听懂她的话，她只是想获得帮助，她觉得难受。 凤鸣感知玉瑶心境，他知道玉瑶在用蛟语，告诉他，她不舒服。 玉瑶向凤鸣求助，凤鸣知道这时候并不能坐视不理，因为这时候，玉瑶的心境十分脆弱，若是凤鸣不能及时回答，她也许会难过。 “玉儿，不要害怕。纵容现在会很难受，会痛，可是这些都是你生命里，该承受的。玉儿乖，忍一忍便过去了，我在这里陪着你！” 凤鸣说着，慢慢靠近十二辰，也慢慢改变十二辰的阵法，使它变得更加坚固。玉瑶听到凤鸣的声音，似乎是受到些鼓舞，慢慢地抬起脑袋，看着凤鸣。 凤鸣看得懂她眼里的痛苦，他皱皱眉，站在离玉瑶不远的地方。 玉瑶看见凤鸣在自己身边，她觉得心里没有那么慌乱了，便用尽全身的力量，护住心脉，使自己不那么难受。 凤鸣便就这么直直看着玉瑶，看了两日。 第三日，玉瑶的身子开始变化了，她原本因为净化变得微紫的身体，这时候却慢慢变得淡了，更淡了。 玉瑶全身变得透明起来，却唯独经脉和相连的心脏，变成了火红色。 她的眼睛里的紫色也变得更加深沉，甚至逐渐变黑。 凤鸣有些不明白，她如今蛟变已经到了后期，而且看那样子，心脏也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护着元身的紫色去了哪里？ 这时，凤鸣才注意到，玉瑶身子周围的真气，慢慢地变成紫色，而且颜色越来越浓！ 真元散…… 那是蛟死前，才会显出的一种景象。所谓真元，其实是蛟身体里所蕴藏的力量。玉瑶这时慢慢将力量扩散出身体，并不是件好事情。 凤鸣心惊，脚下走动，使十二辰变换，守护着玉瑶。 凤鸣知道，这时候，十二辰若是有办丝缝隙，这些力量便会顺着那缝隙流逝，聚散在天地间，再也找不回来。 那里面还有玉瑶的精魂，那是玉瑶活着最重要的一部分，是玉瑶的命。 蛟的身体，说白了其实只有一缕精魂，和护着精魂的力量，能得宿主便能幻化出人身。 若是这缕精魂散了，蛟也便死了。 果然，玉瑶的精魂很快抽离身体，她站在宿主身体旁边，有些虚脱。 凤鸣看见，曾经的小人参，在玉瑶的依托下，已经成了人形，是个不大的孩子，静静地躺在十二辰里面。 小人参的元神已经消亡，她的身体如今的玉瑶的，所以便自小长成了玉瑶的模样，看着粉嘟嘟地，十分可爱。 玉瑶抽走精魂，人参便像一个死物般，一动不动。 凤鸣皱眉，他原没有想到，玉瑶竟是在这两日里，生生将自己的精魂抽离了肉体，以为这样便能减轻痛苦！ 他知道，玉瑶没有办法自己将精魂再次送入肉身，她趴在地上，越来越虚弱。 如果不能在十二个时辰里，将精魂归入肉身，玉瑶便会消散，便是在十二辰里，也不能将她的精魂拼凑起来了。 凤鸣心念一动，闪身进入了十二辰。 因为有凤鸣强大的法力守护，十二辰这时仍旧的坚固的。 凤鸣伸手，祭出自己的血，化成一道血印，慢慢用这道血印拴住玉瑶的精魂，将她与肉身相合。 玉瑶因为离开了肉身，身上的力量也散去了，这时便不能动弹，凤鸣轻易地就将她送回了肉身。 她周围紫色的云雾也慢慢地回到她的身体里，原来死寂的人参，慢慢开始呼吸。 凤鸣轻轻蹲下，抱起玉瑶小小的身子，将血印抽离。 这过程是痛苦的，可是凤鸣也明白，若是他此时不抽离这道血印，届时这血和玉瑶的身体融合，汇入她的心脏，她极有可能会承受不住。 玉瑶小小的眉头皱起来，她伸出手，抓着凤鸣的衣角，喃喃：“疼！” 凤鸣并不理会，只慢慢地施法，收了那道血印，凤血回归身体。 玉瑶在痛苦里挣扎，凤鸣摸摸她的头。 玉瑶挣扎着，抓着凤鸣的手臂，几乎的要把凤鸣的手抓破了。 凤鸣觉得疼，却并不理会，他知道，玉瑶方才将精魂抽离身体，这时候自然是有些不适。 凤鸣探知玉瑶的心脏，知道她已经完成了修心，便抱着玉瑶，以法术解了十二辰的阵法，将玉瑶放在旁边的石床上。 凤鸣看到，只经历了短短十几日，玉瑶的身子，便已经长大了不少，她原穿着的那件淡紫色的纱衣，这时候显得小了许多，腰部也有些勒着。 因为身体脱离精魂，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玉瑶这时候陷入了沉睡。 凤鸣知道，玉瑶这一睡，怕是要些年头才能醒得来。 这并没有什么大碍，她虽是寿命不长，却也到底不在意这几十个年头的。 想到玉瑶会沉睡几十个年头，凤鸣原是觉得很轻松的，他终于不必再成天被这小丫头纠缠，可以安静些年月了！ 凤鸣叫凤善来给玉瑶换了新制的衣服，盖了被子，好叫她睡得舒服些。他自己看玉瑶到底没什么大碍，便离开了地宫，回到天池旁，变回了真身，趴在人参果树下，悠哉地吃着人参果。 嗯，这原本是件极快乐的事情。 可是过了三日，凤鸣却觉得厌烦了——这三万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玉瑶在他身边吵吵闹闹。虽然凤鸣觉得那很麻烦，到底是有乐趣的，她小小的身子趴在自己的脊背上，或者吃人参果，或者玩些幼稚的东西，欺负天池旁的仙虫，有时候调皮了，还使坏地想拔掉凤鸣的凤羽…… 如今这聒噪的声音突然不见了，凤鸣觉得不舒服，觉得这样单调的生活，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