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安之》 序章 “去那间废弃的屋子吧。”提议的是明夏,一个拆迁办的小干部。 “哪间废弃的屋子?”洪开文看着明夏问。洪开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过满脸的络腮胡配上他那圆圆的金属边框眼镜,让他的模样少了几分少年的可爱稚气,多了几分怪异的成熟。 夏明指着老街中间那老旧布满青苔的电线杆子,努了努嘴:“咯,就是那家了。” 小雨一滴滴落在老街破旧的路上,一道道打着雨伞的人影穿梭在老街中,好似恢复了上个世纪的繁华。路上的人儿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这上世纪留存的风景。 看这漫天乌云如同一群群黑色乌鸦一般压向地面,怯安叹了口气“拆迁啊。” 随着怯安的叹气声,天空好似再也收不住泪水,大雨如同瀑布一般落下。 夏明举着公文包为自己那满头黑发挡住风雨,迈着大步朝着老街中间的电线杆子奔来,每一步迈下都会溅起大片的水花。 老街的路和老街一般年纪,都是民国时候留下的,那时候的老街可是满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住着不知道多少金头发白皮肤的外国人,一天天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再看看现在的老街,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它真的成了一条老街,原本被粉刷雪白的小洋楼在时光的摧残之下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砖红色混合着一条条灰色的水泥线,再点缀上一层层绿油油的青苔和嫩绿的爬山虎。 洪开文跟在夏明身后,每迈出一步,刚刚溅起的水花就被他接了个实在“慢点慢点,这可是我新买的裤子。” 夏明头也不回,倾盆大雨滑过公文包留在他洁白的衬衣之上“跑快点,再慢你这一身新衣服就是湿透了。” 怯安没有去注意那两个青年,转过身去看着这栋民国时期建成的小楼,摇了摇头迈步进入。 怯安不知道这栋小楼是谁留给他的,他只知道自幼他就生活在这栋小楼里,每日站在二楼的小阳台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儿,从衣着光鲜的富人,到衣衫褴褛的乞丐流民。 随着时代的变迁,这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到现在屋外打着伞叫骂着“善变的老天爷”的拆迁工人。 “有人吗?”洪开文敲的老旧铁门吱呀作响,门框上松动的玻璃敲在框架上发出噹噹声。 “别叫了,都说了是废弃的屋子,哪儿来的人哦。” 夏明一把推开破旧的铁门,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铁门内的场景缓缓的展现在二人眼前。 铁门的吱呀声伴着漫天的阴云雨声,还有那玻璃窗撞在窗框上的声音,混合成了一曲奇妙的背景乐,让人好似身处恐怖电影之中。 洪开文虽说相貌成熟粗犷,带着一副眼睛颇有一幅无神论的读书人模样,实际却是一个怕黑的胆小汉子。 在这曲背景乐中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表哥我们回去吧,淋淋雨也没什么的。” 夏明看着自家这个表弟,一脸嫌弃“瞧瞧你那胆小的样子,等会领导要来,哥哥我可没法陪你回去。” 说着夏明一步迈入大门。 洪开文看着这下午四点却如同凌晨一般的天空,再看看这雨中如同怪兽一般吞噬了自己表哥的屋子。 随着夏明的一声“快些进来。” 洪开文咽了口唾沫,好似赴死一般探了个脑袋到屋子里边。 天色很暗,没有灯光的屋子更暗,让本就怕黑的洪开文有些瑟瑟发抖,好入容易迈出的一只脚有了收回来的冲动。 洪开文感觉好似有一只大手揪住了自己的脖领子,衣领勒在脖子上的感觉让洪开文呼吸变得困难。 “别,别杀我。” 随着一声扑通,洪开文感觉自己好似被抛飞了出去,刚要惊呼便听见自己表哥那亲切如同天籁般的嗓音“瞅瞅你那怂样,十八岁的大学生还怕黑。” 夏明在昏暗的天光下好似救世主一般站在洪开文身后,随着手机led的光亮好似王子的圣剑,给洪开文带了了丝丝安全感。 “哥,这儿这么黑,我们还是回去吧。” 洪开文丝毫不顾及自家表哥的工作,一心想着回到自己那温暖的屋子,抱住那能给他带来满满安全感的初音抱枕。 夏明看了看屋外倾盆大雨,摊摊手“你自己回去吧。” 说罢也不等洪开文回应,径直绕过白色隔断走进屋子。 “别,别丢下我。” 在一声声惨嚎中,洪开文跟上了夏明的脚步,看着呆愣楞站在隔断旁的表哥,顺着手机led的光亮看向屋内。 屋内没有残破的桌椅,没有满室的垃圾,更没有岁月留下的霉味儿。 一列列整齐排列的木制花架,如同威武的骑士抱着一盆盆绿植映入二人眼中。 夏明微张着嘴,缓缓的转着因为惊讶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脑袋,看着一列列刻满各种无名而又充满沧桑韵味的花架说道:“开文掐我一下。” 夏明一边说一边伸出左手在洪开文大腿上摸了几下,直到摸到一处软肉,捏住然后用力一扭。 “哎呦。” 随着夏明不知轻重的一扭,洪开文从震撼中恢复过来,揉着自己那饱经摧残的大腿,同样随着洪开文的痛呼,夏明也回过了神。 “哥,疼。”洪开文哭丧着脸,看着夏明,每次无论有什么事儿夏明都会捏他的大腿。 夏明转过身来,拍拍洪开文的肩膀,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咱们进去看看。” 若是以往洪开文肯定是会发火的,然后在自己表哥的零食安慰之下愉快的原谅自家表哥的恶性,拆迁办的表哥自然是不缺钱的,随着一次次的愉(零)快(食)原(交)谅(易),也就助长了自家表哥的恶习。 夏明像是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孩子,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和对美丽的向往痴迷。左右打量着花架上一盆盆植物。 寻常植物并不会让二人这么惊讶,虽说二人都是没有女朋友的单身汉子,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己没买过花儿也见着过花店。 可是这儿可不是花店,这些植物也不是他们见过的植物,至少别的地方没有这种让人入迷的魔力。 就在二人看的入神时,屋子深处传出了“嗒,嗒,嗒。”的脚步声。 第一章 奇怪的花店 恐怖的背景乐,加上阴森诡异的场景,带起令人发颤的气氛。 脚步声还在持续“嗒嗒嗒。” 夏明举起手电照向花架深处,花架间的空隙只有半米宽,高大的花架幽深的间隙,如同食人的恶魔。 “嗒嗒嗒。”脚步声好似催命的音符 “哥。”洪开文咽了口唾沫“我们还是走吧。” “咕噜。”夏明也跟着咽了口唾沫,在“嗒嗒嗒.”的脚步声中强定心神,大喊道:“谁是谁?别装神弄鬼的。” 就在这时洪开文看到脚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淡淡的影子在风雨中摇曳“哥,后,后面。” 洪开文的声音打着颤儿,好似落入冰窟话儿都说不利索。 “你们是谁?” 声音有很平淡,带着些冷漠的味道,混合在这种气氛中,足以把人推入恐怖的深渊。 夏明洪开文二人吓得一个踉跄,慌忙转过身子,便看见一个在微弱阳光下,显得十分消瘦的身影。 “你是人是鬼?”夏明对着这个面色灰暗苍白,如同从埋藏在城堡深处的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一般的身影说道。 怯安看着两个战战兢兢的青年,嘴角带着淡淡微笑,伸手摸向隔断后的电灯开关。 夏明见着一幕,以为怯安要做些什么,吼道:“你要干嘛?把手放下。” 怯安按下开光,随着老旧线路发出的吱吱声,说道:“这儿就是个花店,又不是鬼屋瞧把你们吓得。” 怯安的言语如同一粒定心丸,在如同温水般柔和的灯光下,落入二人的腹中。 夏明看着面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扶着胸口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也不管吓得面色苍白,跌坐在地的洪开文,冷汗冒个不停。 “你怎么都不出声啊?”大喘气过后的夏明,缓了过来说道。 怯安只是笑笑,走到洪开文身边,看了眼这个还没缓过来的青年,伸出手来。 “这里是花店,没必要这么害怕。” 洪开文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在柔和灯光下,显得温文尔雅如同绅士的少年,伸出手来借着怯安的力站了起来。 不是他不想站起来,只是腿肚子发软,全身的力气好似像破了洞的气球,泄了个干净。(我写到这里的时候腿肚子发软,不是我写的害怕了,而是突然地震了,震源离我住的地方只有不到一百公里。) “谢谢。” 洪开文站起来,靠在花架上,深深的呼了口气。 怯安走到花架边,看着花架上的绿植,轻轻地抚了下它宽大的叶片。 “我这儿的小花儿,可都是不喜欢吵闹的。” 怯安的声音很温和,听在夏明二人耳里,好似在解释问什么不说话,又好似在安慰因为二人的吵闹,而受到惊吓的花儿。 原本缓和下来的恐怖气氛,在怯安这句话下,又变得阴森起来。 随着怯安对植物的轻抚,屋子里发出一阵阵,叶子相互摩擦的沙沙声。诡异的气氛如同洪水般,再一次蔓延, 夏明见着自己那胆小的表弟,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小腿,为了打破这诡异的寂静,说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 怯安摇摇头,一步步走到间隙深处,灯光下身影落寞而又孤单。 夏明以为自己问错了话,触动了这个小孩的伤心事。 “喵~” 一声猫叫解开了夏明这刚刚揪起来的心。 怯安抱起一只一只老迈的加菲猫,阴雨天加菲猫肥胖的身子像是个暖炉,带给怯安丝丝温暖。 “我就是这儿的主人。” 看着怀抱着一只橘黄色肥猫,面上依旧是温和微笑的怯安问道:“这栋楼都是你的?” 怯安耸耸肩“是啊都是我的。” 作为拆迁办的小干部,夏明自然之道这一栋楼的价值几何,随着一栋栋高楼的拔地而起,寸土寸金的海市哪里还容得下这种小楼占据土地? “那你可是发了,这里一平的拆迁补偿可是到了十万。” 说起了拆迁,夏明才有心情仔细打量这栋民国的小楼。 六米米高的大厅里吊着一盏水晶灯,水晶灯上缠满了绿色的藤蔓,大厅里足足排列着十个四米高的花架,每个花架上都有数条冒着温暖白光的灯管。 怯安走到柜台前,放下肥猫笑道:“我可是个钉子户,不打算搬走的。” 怯安取下挂在架子上的金丝边眼镜,带上扶了扶,拉开一间抽屉,从中取出一本覆盖着一层薄薄细灰的册子。 听了怯安的言语,夏明皱起了眉头,他是拆迁办的干部,他的任务就是保质保量的完成拆迁任务。 看着怯安这个少年模样说道:“小朋友,你还没有成年可是没法决定的。” 怯安走到夏明身边,把那本泛黄的册子递给夏明“看看吧,有什么想要的。” 接过夏明摆摆手“我可不是来买花的。” “我看看。”洪开文接过册子,翻了开来。 “我这儿很久没来客人了,就不请你们坐我那沾满灰尘的椅子了。” 说着怯安指了指窗帘边。 夏明顺着怯安的手,看到一套布满吼吼灰尘的桌椅“没事,我也不是客人。” 洪开文翻开手中泛黄的小册子,看着目录上一条条古怪的分类,和分类上一个个古怪的名字“这些都是什么啊?” “上边有介绍,你自己看吧。” 洪开文手指着一个个名字念到:“忘忧草,忘情花,忘心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夏明也凑了上去,看着上边一个个名字,念到:“断肠草,百枯叶,好梦莲,你这东西名字倒是奇怪。” 怯安只是微笑着,走在花架间拿着白毛巾,擦拭着的灰尘,好似一个贵族的大管家。 “想要什么给我说就好了,我会帮你们取来。” 夏明抬头看了眼专心打扫的怯安,眼神中带着疑惑,再看看手中的册子(忘忧草-1页)翻开第一页。 “哗啦。” 看着册子上泛黄的文字“忘忧草-产地:欲界清明何童天;功效:忘记一切忧愁。” “你这儿卖的花功效蛮古怪啊。” 夏明看到这儿心中发笑,真不愧是个小孩子,倒真是有的没的都敢买。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成熟公务员,经受了三十年的无神论洗礼,哪里会相信这种神奇功效。 抬起头,打算用嘲讽的眼神,鄙视一下这个小神棍。 第二章 这个世纪 怯安手捧着一个小花盆,花盆里只有一个黑色的小竹筒,站在夏明身后。 “你要的忘忧草。” “卧槽。” 怯安这一声吓得夏明跳了起来,洪开文也是手一抖小册子,就掉在了地上。 “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 夏明抚着胸口,感觉再这样来几次,年起轻轻的自己,就会因为心脏病身亡。 夏明比怯安高半个头,看着怯安手里那精致的小花盆,皱眉道:“我可没要什么无忧草。” 怯安走到柜台,放下手里的花盆。 “想不想要,你自己知道。” 夏明是个小干部,在体系里没有关系,可能这一辈子就只会是个小干部了。拆迁办的活儿,说着是油水多,可是太得罪人。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换一个地方住?即便愿意代价也是不少,更何况还有怯安这种钉子户。 自从老街拆迁,夏明就一刻没停过,即便今天是周末。原本计划陪自己的表弟去配台电脑,可是领导的一个电话,就能让他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身在体制内,便是身不由己。 若是这无忧草真有那神奇的功效,夏明倒是不介意买下,哪怕没有被骗了,也权当心里有个安慰。 看着空荡荡的花盆,夏明深呼口气腹诽道:好歹有朵花在里边种着啊,就一个小竹筒,连土都没有你要我怎么买? “草呢?” 怯安努努嘴“咯,就在里边,” 说着怯安从小花盆里取出小竹筒,拿在手里晃了晃,发出“沙沙”声。 “......” “种子?” 洪开文走到怯安身边,接过小竹筒,也跟着晃了晃。 看着这个小竹筒,夏明露出了一种富含这“mmp”意味的微笑。 竹筒倒是精致,上边刻着一株长在石头上的小草,就和册子上的一般,栩栩如生。 洪开文把玩着这个小竹筒,看着这密封竹筒问道:“怎么打开?” 怯安微笑着伸出右手,对着夏明做出邀请的手势。 夏明看着怯安伸出的右手,习惯性的左右看了看,平时看到这样的手势准没好事,不是领导要自己干嘛,就是犯了什么错要受到什么批评。 左右看过才反应过来,这儿可不是什么领导办公室,也不是会议厅,更没有领导秘书。可还是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叫我?” 怯安点点头。 洪开文看了看二人,把小竹筒递给夏明。 “上边没有开口,打不开。” 怯安拿起扫把,没有去关注二人言语,一扫帚,一扫帚的扫着地上的灰尘。 屋外的风雨还未停歇,怯安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很喜欢雨天。 夏明接过小竹筒,听了洪开文的话本想问问怯安怎么打开,拿到眼前便看见,小竹筒上有一道绕着竹筒的缝隙。 转过头,用看傻儿子的目光,看了眼洪开文。另一只手一巴掌扇在洪开文脑门上“傻小子。” “噗。”一声,竹筒盖子被夏明轻轻一拔,便打了开来。 洪开文凑到夏明身边,看着被打开的小竹筒。 “哥,刚才都没有。” 夏明用一巴掌,完美的回应了洪开文的狡辩。 小竹筒和花盆一样,不过花盆里是小竹筒,小竹筒里是一个小丸子。 至于为什么小丸子在小竹筒里会发出沙沙声,大概是小丸子里有可以发出沙沙声的东西吧. 夏明取出小丸子,看着这个青色的,像是怪味豆一般的小丸子。 “好敷衍啊。” 洪开文见着自家表哥,看他那只粗糙的手掌,看的细致问道:“表哥,看什么呢?” 夏明保持着看幼稚孩童的眼神,把捏着丸子的手伸到洪开文面前。 “这就是种子。” 看着自家表哥,空无一物的两指间,洪开文咽了口唾沫. “哥什么都没有。” 夏明放下小竹筒,一巴掌扇在洪开文后脑勺上。 “你眼睛的,这么大个东西都看不见?” 说着夏明捏着小丸子的手,伸到洪开文眼前“你眼瞎?” 洪开文像乌龟一样伸了伸脖子,又缩了回来,咽了口唾沫:“哥,真的没有。” 看了看手中的青色小丸子,又看了看自家表弟面色青白,声音都有些哆嗦,夏明意识到了不对。 “真的没有?” 洪开文僵硬的摇了摇头“没有。” 肥胖的加菲猫从怯安扫过的地面上,走到夏明的脚边,蹭着夏明的裤腿,发出一阵阵舒服“咕噜。”声。 屋外依旧是瓢泼大雨,呼啸的风吹起窗帘,发出一阵阵哗啦声,一滴滴雨水落在玻璃圆桌上。 水晶灯投映着藤蔓的影子,好似一条条毒蛇。 随着肥胖的加菲猫发出一声刺耳的“喵”声,清幽的氛围随之打破。 两声凄厉的尖叫,带着破旧铁门撞在墙上的“哐当”声,二人飞一般的逃了出去。 狂风暴雨没能拦住,惊吓奔逃的两兄弟。 一辆奥迪停在路边,车窗缓缓落下。 “小夏。” 被吓的失了魂的夏明,哪里听得见,与奥迪擦身而过。 奥迪车里探出个地中海脑袋,愤怒到:“小夏,回来。” 声音在狂风暴雨中回荡,夏明在雨中奔跑,一身白色衬衫早已被雨水浸的湿透。 洪开文跟在夏明身后,身上除了天上的雨水,还有夏明每一步落下,溅起的泥水。 “拆迁啊,搞得满地都是泥,到处都是灰尘。” 怯安用铲子铲起刚刚被他扫到一起的灰尘。 “是啊,我的毛上都沾满了,你也不给我洗洗。” 肥胖的加菲猫,灵活的身子跳到柜台上,舔着爪子。 “一百多岁的老猫,自己不会去洗。” 怯安走到窗边,将灰尘倒进窗帘下的垃圾篓里,拍了拍手上因为打扫而沾染的灰尘。 屋外的狂风,带起滴滴雨点,落在怯安脸上。 金丝边眼睛,倒影着窗外因为拆迁,被围起来的老旧建筑。 肥胖的加菲猫跳下柜台,缓步走到怯安身边,蹭着怯安的裤腿。 “又是一百年了,那小子可是你这个世纪的第一个客人。” 狂风带起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哒,哒,哒。”好似时间的哭诉,哭诉岁月的无情。 柜台上没有花盆,地上也没有夏明手滑拉下的小竹筒,更没有那一粒青色的种子,只有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哗啦,哗啦。” 第三章 这是垃圾 暴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领导也丝毫没有要原谅夏明的意思。 “打个电话给夏明,问问怎么回事。”坐在后排的领导发话了。 秘书掏出手机。 随着一声声“嘟嘟嘟”,夏明和洪开文停在了屋檐下。 “呼,呼,呼。” 洪开文手撑在大腿上,一滴滴雨水自发梢落下,混合在狂风暴雨中。 “呼,跑掉了?” 夏明靠在墙上,躲在屋檐下最干爽的一个角落里,手抹过脸庞,捋下头发上浸的饱满的雨水。 “大概是,跑掉了吧。” “嘟嗡,嘟嗡,嘟嗡。”单调的铃声,配合着手机的震动,催促着夏明,快些将手伸进口袋。 “哥,电话。” “嗯。” 甩了甩满手的雨水,在湿漉漉的裤腿上擦了擦,也不管效果如何。 一阵狂风吹来,雨水模糊了夏明的视线,看不清来电显示,晃了晃脑袋,缓下惊慌的情绪,按下接听。 “喂?” “你在干嘛?” “你是谁?” 风吹在新街铺子的卷帘门上,“哐哐哐”让夏明听不清音色,分不出是谁的声音。 “你在干嘛?”依旧是刚才的言语,不过变得更下严厉,亦或者藏满了愤怒。 “谁啊?哥。”洪开文停下了呼呼的喘气,盯着夏明的手机,等待回应。 会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领导的秘书,正所谓狗仗人势,凭借这自己和领导的良好关系,秘书没少给他们找事儿做,更何况还是个女秘书。 按理说,小领导是没有资格配秘书的,可是正因为是小领导,又有几个人去管他配没配秘书? “喂,冯姐啊?” “还知道叫冯姐啊?” 冯秘书是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青年,本来她不会单身的,至少当上领导秘书之前,她还是有男朋友的,至于之后嘛,也是有老情人的。 夏明掩住话筒,深呼了口气,不知道这个小了他三岁的妹纸,为什么喜欢别人叫她姐,不过毕竟是秘书。 “冯姐,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 洪开文不用等夏明回复了,他知道谁是冯姐,一个刻薄的老是刁难自己表哥的毒妇。 可是怯安不知道,怯安只知道自家的无忧草,应该送到他主人那儿去。 “哐当。”一个花盆落在夏明脑袋上,小竹筒也跟着砸在了夏明脑袋上。 “哎呀!卧槽。” 随着夏明双手,马后炮般的护住脑袋,手机好似被当作了篮球,划出一道三分球般的抛物线,投进了下水道。 “哐,扑通。” “嘟嘟嘟。” 这一刻时间好似停止了一般,盯着手中发出刺耳噪音后变得寂静的手机,冯姐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主任,他挂了我的电话。” 微胖的主任,坐在奥迪后座上,脸色阴沉。 “走,回去。” 接到领导命令的司机,启动了汽车,呼啸的汽车压过路边的,时光留下的水塘。 水花四溅,波纹荡漾。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奥迪车,加菲猫迈着优雅的步子,闻了闻被怯安扔到桌子上的,一小袋速溶咖啡。 “他们好像是在等领导。” “是啊,反正又不是我的领导。”怯安从柜子里又拿出一袋速溶咖啡。 肥胖的加菲猫懒散的趴在玻璃桌上,也不管满桌的雨水,好似为了补偿一天的劳累,缓和下因为没有阳光而忧伤的心。 怯安拿起咖啡,看着上边的生产日期,皱着眉头(1997年,12月12日生产,保质期两年。)。 “喵,快点,我要喝咖啡。” 肥胖的加菲猫调整了下躺卧的姿势,脑袋朝着窗外,看着浦东的雨景观,催促着怯安。 怯安看了看肥胖的加菲猫,又看了看手里的咖啡,甩了甩头把咖啡过期八个月的事儿甩在脑后。 打开了塞子的温水瓶冒着白雾,“哗啦”水冲进了加菲猫身前的咖啡杯里,丝丝甜气顺着水蒸气蔓延。 一排排绿植发出唰唰声。 金属勺子在咖啡杯里搅动,发出一声声“噹噹噹”的碰撞声。 肥胖的加菲猫伸了个懒腰,看到桌上只有一杯咖啡。 “你不喝点?” 怯安摇摇头,停下搅动勺子的手。 “不想喝。” 加菲猫低头嗅了嗅咖啡,发现没什么毛病,猫嘴凑到杯子边。 “咕噜,咕噜。” 怯安盯着肥胖的加菲猫。 “喵,咕噜,咕噜。” 加菲猫发出舒服的呻吟“咕噜,咕噜。” 怯安看着快要见底的杯子,好似松了一口气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从柜子里拿出个杯子,也冲起了咖啡。 “你不是不喝么?” 加菲猫没有抬头,舌头在杯子里一圈圈的舔着,这是它每次喝完都要干的,浪费可耻。 怯安的勺子在咖啡里缓缓的搅动,白色的沫子在棕色的咖啡上,浮现出一道道花纹,如同水晶灯上的藤蔓。 “咕噜噜。” 加菲猫整个猫脸皱成了一坨,这次不再是舒服的咕噜声,艰难的抬起猫脑袋,看着怯安。 见着加菲猫这般反应,怯安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怯安,你在咖啡里下毒。” 加菲猫如同常人的反应一般,一只爪子捂着肚子,一只爪子指着怯安。 怯安打开柜子,看着半柜子没有喝完的速溶咖啡,眼中露出了不舍。 “你将要离开他们。” 听到怯安的话,肥胖的加菲猫好似确认了什么一般,指着怯安发出一声凄厉的“喵”叫。 “你竟敢下毒。”声音颤抖,带着绝望。 怯安摇了摇头,看了眼颤抖的加菲猫,抱出半柜子咖啡。 “他们过期了。” 眼神中的不舍,如同涛涛洪水,汹涌澎湃。 “喵,怯安,你给我等着。” 四肢小短腿支撑加菲猫肥胖的身子,爆发出了只有草原中的猎豹,才能拥有的速度,带着满地的爪子印,奔向了厕所。 看着怀里如同孩子一般的咖啡,怯安叹了口气,好似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股脑扔进了垃圾篓。 “记得冲厕所。” 说完怯安再一次看了眼垃圾篓里的咖啡,自言自语道:“这是垃圾,这是垃圾,这是垃圾。” 端起杯子,迈向厨房的脚步一次次停顿,一次次回头。手一次次伸向垃圾篓,又一次次被“强大”的意志力拽了回来。 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第四章 表哥你绿了 空白的杯子在水槽中盘旋,水龙头哗啦啦泄个不停,肥猫靠在门框边,用嗯哼哼的目光看着怯安。 “怎么这就完了?”怯安带着笑意,看着看在门框上的肥猫。 “喵,你给我等着怯安,看我不,喵。” 凄厉的猫叫声,连带着撞碎花盆的哐当声,肥猫再一次回到了马桶的怀抱。 听到声音,怯安连忙跑出厨房,看到地上破碎的玻璃花盆,怯安很心痛,这花瓶陪了他半个世纪,现在就这么碎了。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随着马桶抽水声,加菲猫眯缝着眼,虚弱的从怯安眼前走过“喵。” “肥猫,这件事儿,你得负责啊。” 怯安揪起加菲猫的后脖子,盯着它的眼睛说道:“我觉得有必要扣你零用钱。” 这时候的加菲猫,早就不是先前生龙活虎的模样,一杯过期的咖啡,让他体味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 “别说扣我零用钱了,你个死宅男,在这片待了两年了,连咖啡都不去买。” 虚弱不堪的身子,丝毫不能减弱加菲猫对于怯安的怨气,虚弱的猫爪子对着怯安不停的划拉,虽然有气无力,但是丝毫没有减弱,加菲报复怯安的决心。 “好好好,你都对,只是可怜我的咖啡。” 再次望了望窗帘下的垃圾篓,眼神中充满了不舍。 “喵。” 加菲猫没有力气再和怯安争论了,拖着自己虚弱的身体,一步步爬上了二楼的台阶。 怯安捡起地上的玻璃渣子扔到垃圾篓,再一次看了看垃圾口里的速溶咖啡,黑色的垃圾袋衬托着棕色的塑料包装,别有一番优雅格调。 “我好想忘了点什么,果然年纪大了,忘性也大。” 最后看了眼垃圾袋里的咖啡,怯安系上袋子,打了个死结。 “吱呀,吱呀。” 老旧的楼梯,在加菲猫的体重下不堪重负,“咕噜”的魔力让加菲猫爆发出了最后的活力。 马桶在召唤。 绿色的种子,随着马桶的水流打着旋儿,消失不见。 夏明面上没有喜色,摊开手心,看着手中再一次出现的种子,疯狂的咆哮:“啊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哥还没冲走吗?这都第七次了。” 洪开文瘫在沙发上,看着一脸崩溃的夏明,一路上不知道多少次,把这东西扔到垃圾篓。 可是每扔一次这东西都会出现在夏明手中,不光是手中,有的时候还会从脑袋上掉下来,正中脑门。 如果这种现象被人看到还好,大家会惊呼灵异事件,怪不到夏明头上,可是除却他两偏偏没一个人看得到。 一路上夏明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个包,也不知道被多少人骂作疯子精神病。 “哥,要不种起来试试?” 洪开文见着自己哥哥在这模样,怕是得投河自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夏明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洪开文,不说今天遇到的诡异事件。 就说打不通的冯姐电话,还有自己新买的手机,就让他濒临崩溃。若是再种下种子,长出什么鬼东西,那自己可就真得投河自尽了。 见着自家表哥的眼神,洪开文缩了缩脖子“反正都扔不掉。” “砰。” “哎呦,我去。” 洪开文遮住眼睛,不忍心看自家哥哥的惨状“还是种进土里吧,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 夏明叹了口气,也不管脑袋上多出来的一个包,反正现在的他,和阿弥陀的模样就只差一件袈裟了。 捡起地上的花盆“哎。” 穿着黄衣服外卖小哥,走在老旧的员工宿舍中,这是他今天送的最后一单了,送完这一单他就可以休息了。 “四单元二楼,正对门的那一间是吧?” “嗯,是的,屋里有人,敲门就行。” 洪开文放下手机,看了看拿着花盆一脸纠结的夏明。 “哥,外卖到了,先吃饭吧。” 看着洪开文手中崭新的手机,夏明又想到了自己那个落进下水道,再也找不回来的宝贝。 对着洪开文伸出手来“手机我用一下。” 洪开文将手机藏进了怀里,警惕的看了眼自家表哥,摇了摇头。 夏明再次伸了伸手,一脸瞧你那小气样儿的表情“又不是不换你,你怕什么?” 洪开文再次摇了摇头,这种话自家表哥上次借用ps4的时候,上上次借用vr眼镜的时候,还有一年前借用滑板的时候都说过。 看着还躺在垃圾篓里的ps4,洪开文死命摇头。 “咚咚咚。” “我去开门。” 夏明掂量了下手里的花盆,别说还挺沉,再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材质。 “我去,紫砂的。” 夏明打小就顽皮,不知道弄坏了自家老爷子多少好东西,用汉剑砸过核桃,铜鼎煮过汤圆,还用紫砂壶泡过小浣熊干脆面。 自那以后他就记住了什么是紫砂,什么是铜鼎,当然还有被汉剑追着砍的滋味。 不管了先吃饭吧,看了眼打开门接过袋子的洪开文,夏明将种子放到花盆里,摇了摇头,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天不随人愿,是人们对于老天爷正确认识,夏明偏偏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绿色的种子刚落入花盆就生了根,洪开文刚接过袋子,绿色的藤蔓就窜起了两米,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窜起的巨大叶片没有带起丝毫风声。 微笑的外卖小哥正打算告个别,打着招呼,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绿了,绿了。” 用来记录的小本本掉到了地上,指着屋子的的夏明说道。 此时此刻夏明的脸也迅速的变成了绿色,不是被吓的,而是真正的变成了绿色。 见着快递小哥惊讶的模样,洪开文摆摆手,以为外卖小哥认错了人。 “绿什么绿哦,我家表哥连女朋友都没有,你大概是认错了。” 外卖小哥长大了嘴巴,脑袋晃个不停“他绿了。” “哈哈哈,表哥你听到了么?想你这种模样的,找到了女朋友都会被绿。” 洪开文听到外卖小哥的言语,笑的合不拢嘴,回身指着夏明。 刚回过身子的洪开文,连衣服自上而下迅速变成绿色的夏明,咽了唾沫。 “表哥,你绿了。” 夏明看到门口的二人指着自己,一个劲儿的说自己绿了,气不打一处来。 “绿绿绿,要是你表哥这么好的人会被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