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之继承人》 第一章,事变 冶长县。 北部山地,三十年前围坝蓄水,淹没六万多亩土地,形成水库和湿地。经过数十载的涵养,周边绿意葱葱,高大的乔木围绕着四周,多是杨木柳树;低矮的灌木和草地夹杂。天鹅成对在水里缓慢的嬉水,海鸥鸣叫。 这会儿太阳西下,水库大坝上停着一辆车,一男一女坐在车里整理衣服。 平日里临近的游客不少,今年突发沙斯流感,各地人烟稀少,大街上空旷无人,更不要说这偏离城区的水库。 两人偷情完毕,起身喝了些饮料。女人仅二十多岁,发长齐肩,侧面看去鹅蛋脸,皮肤润滑,按北地的气候,就算是美女了。这会儿脸色绯红,喘息刚定。男人人至中年,鬓角略有白发掺杂,方脸重眉。若在场合上碰到,那就是严肃方正的人。他把擦拭身体的纸巾小心的收集起来,开车门到水库边扔进水里。这一细微的动作,显示他是个谨慎的人。 远处突然尘土飞扬,急速开来一辆车,车里的女人和车外的男人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来车处。女人脸上浮现惊慌的神色,中年男人一丝惊讶闪过后,就步调从容的走回车去。 那辆奔驰越野车性能极佳,眨眼间就开到这里,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壮年胖子,脸色通红,疾步上前,指着中年男大骂道:“你偷我的女人,你偷我的女人,你这个狗娘养的,亏我拿你当兄弟。” 年轻的女人惊慌失措的在车里吓住了,呆呆的望着冲来的中年胖子。 胖子一拳打向中年男人,男人身体灵活,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胖子没打到人,一个趔趄闪到车旁,拉开门,一手扯住女人衣领往外拉,一手一个个耳光扇过去:”贱货,贱货,叫你偷人,叫你偷人.....“ 女人尖叫着被拖出车来,跌倒地上,用手去护脸。 中年男人在傍边似乎愣住了,不知所措,脑袋里闪过不好的念头:这家伙会毁了我?怎么办? 突然间胖子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往后倒地,看着女人,指着胸口:“药,药,救我。” 被打的女人双手从护着的头脸放开,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胖子,突然醒悟过来,在地上爬了两步,要去胖子衣服口袋拿药。 一双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她抬头看见中年男人的眼睛,闪着冰冷的光,摇着头。 她回头看看正在喘气的胖子,胖子的眼瞳里映着两个男女的身影,中年男人把女人扯起身来搂住,看着他。他的心脏正在失去作用,他感觉到了,生命正在逝去。 狗男女。 他已经无法骂出声音,张大着嘴,一脸的不甘。 中年男人推开年轻的女人,伸手在胖子脖子旁边按了一会儿,站起身对女人说:“他死了。” “他死了,呜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女人搂住男人的脖子,头趴在那里,不敢回头看。 男人冷静下来,实际上他早就冷静了,伸手把女人推得能看到眼睛,镇静的对她说:“他不是我们杀的,明白吗?他的死是意外。他不死,我们就没命了。现在你听我的,冷静下来。” 女人呆呆的看着男人,他眼神里有疯狂的冰意,终于不再大声哭,小声的抽泣,喘着气,逐渐平静下来。 男人大步跑到奔驰越野车那里,伸手要去看后备箱,中途停住,脱下外衣握住开了箱盖,没有看到东西。他呆了一会儿,掉头过来,拉着女人的胳膊,“来,帮我一把。我们把他抬到水边。”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男人伸手一个耳光甩过去:“你冷静下来,我在救我们两个。” 女人被耳光闪的侧了一下脸,终于不再发痴,咬着嘴唇,沉默不语的和男人一起抬着胖子的手脚,往水边走,在堤坝这里,被扶着坐起来,双腿荡在下面。然后放开,让他往后倒摔在地上。 把他的一只手拉到外衣口袋那里,一瓶药露出一个盖子。 他拉着女人上了自己的车,塞到副驾驶位置,回到驾驶座,发动汽车,掉头离开。他开出几公里后,想了一下,绕道另外一个县的方向,开出十公里地,在路边停下来。转头看着女人,女人已经不再哭了,呆呆的不知道想什么,或没有想什么。 他伸手捧着女人的脸亲吻她冰冷的嘴唇,女人没有任何反应。他说:“你整理一下自己,先不要回家,去你同学家里,马丽,是不是叫马丽?她家离李家最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了。改天有人问你,你就说他突然发脾气,打了你几巴掌,就出门了。你心情不好,就走路去你同学家诉苦。记住了吗?” 女人呆呆的看着他,低声说:“我们没有救他,我们杀了他。” 男人心里升腾起怒火,心里恶狠狠的想:你这个蠢女人,但他强行抑制住情绪,温和的说:“我们会死的,你想一想他的势力,他的为人。我们没有办法,是没有选择的。我们没有杀他。这是命,这是命。明白吗?明白了,就点点头。” 女人又哭出泪水来,点点头,再点点头,往男人胸口靠过来。 男人有些不耐烦,还是忍了一会儿,抱抱她,然后推她坐在位置上,叮嘱她。 “我一会儿开到李家院子后面那个水湾那里,那里离后门近,你先进去观察一下,回自己房想一想,看看有没有人,然后再出来到马丽家。要是有什么变化,你回头问我,拿着我的手机,打我另外一个号码。我回头打一下,你不接,那就是我的。记住,不要用你的手机打我电话,他们要查会先查你打出去的电话。” 女人记住了,麻木的下车,慢慢走开。 男人想了一下,觉得不对,就跳下车,过去对女人说:“你回家看看,记住,你是在路旁遇见他,口角起来被打了,他气冲冲的走了,你回家看看,再去找马丽诉苦。” 女人呆呆的抬头看看他,他抱了一下她,往四周看看,快速回车上,掉头离去。 一边开车,一边想:这傻女人,千万别出错。 第二章,风波 李家的掌门人死了! 这是件大事。 李宗第家族拥有冶长县的宗富钢铁厂,这个钢铁厂提供了二万就业,一半县财政收入。每一届县政府县委都依赖李家的生意来打造政绩。虽然县委书记h县长按届轮换,公安局长是李家叔伯兄弟;法院院长当年家境贫寒,依靠李家经济支援才考上政法学院,读完大学后,又依靠李家暗里铺路出人头地。更不要说多少本地干部都和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沙斯期间,县里人大多数待在家里,没人出门。出事的那天傍晚又开始大风大雨,到第二天中午,李家爷爷找儿子谈事,问媳妇陈美英,才知道昨夜没回来,打电话没人接。 李宗第好色,外面养着小的几个,本来以为去某个小三那里了,再等到下午,集团有事要开会,还找不到人。李老爷子心里一哆嗦,怕是出事了。他倒是没想到其他,怕被人绑架是真的,李家太富了啊。找来与李宗第私人交情好的几个人,让他们分头去小三家找人。 没有踪迹。 这下慌了,赶紧通知本家公安局长,李宗第的堂弟李宗人。李老爷子有四个儿女,分别用书香门第排位:李宗书,李宗香,李宗门,李宗第。其中李总香是二姐,嫁到隔壁县,是县长夫人。李宗书读书有成,在京城发改委做工业司副司长。李宗门读书不行,后李老爷子花钱运作入军校,现在也是大校了。真正出来创业的却是李宗第,初中毕业拒绝继续读书,和李老爷子大吵了一通,离家出走去做生意。先搞饭店,因为当时李老爷子的弟弟家儿子是警察,也就是现在的公安局长李宗人。 开饭店是武行,没有黑白两道的关系,在地方上很难立足。堂兄弟关系颇佳,李宗第还给了李宗人一部分干股。他人头活络,做人四海,生意很火爆,很快扩张到四家数量,在县里就面临瓶颈了。 李宗第的为人其实不愿意出门,就从餐饮业向娱乐业发展。为了这个目的,还花钱扶持堂弟成为了派出所所长。然后开了一家ktv练歌房,一家浴场。不过李宗人毕竟无法和当地其他势力相提并论,李宗第拼了命扶持他往上爬。好在李宗人也很会做人,官场上察言观色、做人周到,再在堂兄的大肆用钱之下,终于升到公安分局局长的位子。李宗第的娱乐业于是升级成了夜总会、大浴场。 要说李宗第这人眼界开阔,他深知娱乐业是下九流生意,上不了台阶,万一政界有所变化和博弈,拿娱乐业当黑社会开刀的例子太多了。隔壁县就发生过。所以,他很早的开始介入建筑材料,从钢管做起,再做钢结构厂,然后就做小炼钢。这是因为冶长县有煤矿和铁矿,有天然的条件。不仅仅是他在做,大多数成规模的企业都介入了煤矿和钢铁。 但是泼了命的上规模,自己建造发电厂、煤气厂、炼铁厂、大电炉等等,丝毫不触及利润更高的煤矿业,在县里也没有几个。他运气更好的是大哥进入了发改委,虽然起始只是小科员,后来也因为做人周到,能力出众,受到赏识,一路带领上行。这也给钢铁厂的立项扩张带来了便利。李宗书后来娶了老领导的女儿为妻,彻底奠定了仕途基础,媳妇娘家没有儿子,全力扶持他往上走。 就这样,宗富钢铁在十年间一跃成为国内民营钢铁业前列,与南方姑苏的沙家钢铁遥想呼应,其实因为钢铁布局的内部结构问题,宗富钢铁的利润远超过沙家钢铁。 这样一个巨无霸,甚至宝钢也曾动过脑筋想要合并,被冶长县所在的北冀省一口拒绝。 整个家族因官商两面的良性互动,十数年间就成为豪门大族,不仅仅是一个县里的高门大户,在北地和京城也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不料,李宗第不见了。 公安局长李宗人不敢怠慢,带着人回来,但保持低调。他私下问了李宗第媳妇陈美英。陈美英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痕迹,但很憔悴,犹豫的说:“昨天在家附近和老公口角了几句,他就气冲冲走了。” 李宗人一愣,问为何口角。 陈美英吞吞吐吐的说:“他又找了个女...女朋友。” “哦。”李宗人想,得赶紧找出是哪个女人。他问:“嫂子,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是哪个女人?你知道吗?” “是他新招的女秘书。” 李宗人安慰两句,立即去和李老爷子说话。他的父亲也和李老爷子,还有李家另一个老人,他的伯父都在四合院的另一边,老爷子的书房里坐着。他说了一下,老爷子摆手:“赶紧去问,然后把人撒出去找。” 李宗人出去了。李老爷子看看两个兄弟,自言自语说:“得h县里说一下。” 一会儿县委书记h县长接到消息,大吃一惊,赶紧安排车辆,赶来李宅。 这是大事情,安慰老爷子三人,又去安慰陈美英。家里乱了一阵子。县委龙书记h县长罗县长,通知各相关部门,四处寻找。 李宗人去集团找那女秘书。他去了集团办公室,看见了那个妖媚的女人,才二十出头,臀大腰细,脸圆肩瘦,露出精致的锁骨,胸口鼓蓬蓬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狐狸。李宗人咽了口口水,想我这堂哥真会挑女人。冶长县的环境不佳,包括这附近南郑省的安阳濮阳几个地方,都美女稀缺。美女要到南阳信阳驻马店一带才足够丰富。所以在县里虽然多的是风月场所外来从业美女,正式场合就很少见了。李宗第外面小三,起码有一半是风月场所出来的,这也没办法。唯独这个女孩,开口口音原来是北边港口城市的,的确不一样。问了几句,就知道李宗第后来就没见她,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李家大院,水库传来了消息,一个打鱼路过的人看见了车和人。 人,死了! 轰! 整个李宅炸了锅,涟漪向外传播,一路去企业、省城、京城。 第三章,破案 李老爷子眼睛血红,紧闭着嘴唇,却血色全无,苍白干裂。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悲伤一阵阵涌上来。耳边传来大院里各处的哭声,李宗第的老母亲昏了过去,屋内一片混乱。一帮女家眷手忙脚乱的扶着老人,李老爷子大吼一声:“不要慌,阿香,掐人中。” 二女儿在听到四弟失踪后,就赶了回家。 掐了半天人中,老人一口气缓过来,放声大哭:“我的四儿......“ 屋里顿时哭声四起,李老爷子脸色阴晴不定,转身出了屋子,两个老弟弟和堂侄子李宗人站在门口,看他出来,就上前:”哥...哥....大伯“ 他指指书房,往前走,几个人跟进。院子里还有县委洪书记和罗县长,两人没有跟进去,相互看了一眼,一起点了根烟,忧心忡忡:多事之秋啊。 两人各怀心事。 李老爷子坐在书桌后,闭着眼睛平静了一下心情,睁开眼,看着李宗人:”你四哥怎么死的?“ 李宗人也眼睛通红,他和这个堂哥感情最深,属于利益共同体。他说:”法医已经初步判断是心肌梗塞,排除了他杀。“ 老人眼神闪烁:“四儿为何出现在水坝?” 李宗人摇头,说:“老刑警勘察过四周,没有任何异动,车子是四哥自己开过去的。有猜测是可能去钓鱼,或者散心。四哥以前也经常去那里钓鱼,但是身边没有渔具。他们推测是生闷气的概率较大。” “生闷气?”李老爷子怒火朝天:“谁能够给四儿气受?官场上有变化了?你去叫洪书记和罗县长进来。“ ”大伯,没有什么变化,县里都挺支持。“李宗人说到一半,看见老人脸色不渝,掉头出门到院里。快步走到洪书记和罗县长面前,语气生硬的说:”大伯叫两位进去。“ 平时李宗人仗着家族势力跋扈惯了,但在两个直属领导面上还是很客气,今天心情不好,就不自觉的表露出不屑来。两人对视一下,在这个时刻,决定不计较李宗人的口气。丢下烟蒂,一起走向书房。 李老爷子没有起来迎接两位父母官,两位官员也没有丝毫计较,李家的大儿子李宗书是发改委工业司的副司长,这个背景也足够在气势上压倒本地县令。 ”李老爷子,您节哀顺变。“ 李老爷子人老成精,自制力很强,微微欠欠身,客气的说:”洪书记,罗县长,请坐。“ 等两人坐好,李老爷子沉了一会儿,问:”最近上面有什么政策变化吗?“其实这句话是问,你们和李宗第有冲突了吗?上面有什么政策变化,通过李宗书,知道的恐怕比县府还快。 两人混迹官场多年,立马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脸色都变了。 ”没有啊。“两人异口同声说,罗县长看看洪书记,于是闭嘴让洪书记说。 洪书记说:”县里大力支持李氏钢铁,您是知道的。我和宗第前不久还一起喝茶,讨论如何扩大业务。罗县长也在。宗第很高兴,想要开一个铁矿石国际贸易公司。“ 罗县长忙着点头称是。 李老爷子仔细的观察两人表情,点点头,客气的让李宗人送出门外休息。 洪书记和罗县长再点上烟,长出一口气。李家通天的势力,假如怀疑是他们和李宗第发生冲突,导致心脏病发作,就官场上别想混了。他们再想起那些重重黑幕,说不定会有性命危险,心里一起打了个寒战。 这会儿,李家媳妇陈美英脸色苍白,眼神慌乱,被李宗人叫着去了书房。 进门后,女人一下就摊在地上,开始抽泣。李家三个老人眼神开始不善,一起盯着这个女人。 李老爷声音阴沉,牙关紧咬,话语似乎从地狱里吹了过来:”我问你,你和四儿吵架了。“ 女人浑身颤抖,开始明白李老爷子的话语,想起大宅门里那些不好的传说,忍不住的哭。 ”说话!“老头一拍桌子。 ”我没吵架,您....知道.....我一直怕宗第,所以听说他又养了个女人,就抱怨了两句。他就打了我两个耳光走了。不可能是我气着他啊。“ ”呀,呸。“老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敏捷跳了起来,绕过桌子,劈头盖脸,几个耳光朝着女人头脸劈过去。 ”你这个贱人,害死我儿子.“ 李宗人愣住了,犹豫了一下,过来搀扶着老头,低声说:“大伯,大伯,您消消气,消消气,不可能是四嫂气着。他们俩这样吵吵闹闹很多次了。您想想.....这外面养女人的事情.......太小.“ 老人精明一世,立即醒悟过来:这么小的事情,不可能气到儿子心脏病发作。自己儿子什么德性是知道的。 两个弟弟也过来劝阻,李宗人的父亲在他耳朵边上说:“陈家。” 李老爷子一下醒了,回身坐下,指着陈美英说:“你怎么管的家,自己老公都管不了。唉......出去看看你婆婆。” 陈美英感激的看了一眼李宗人,李宗人心里彭的一声,看着这女儿头发蓬乱的出了门。 陈家,是陈美英的娘家,背后有宣传口的力量。对于李宗第来说,这是二婚。陈美英作为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年龄嫁过来,也是很出乎当地人预料的。虽然李家势力庞大,陈家也有一定的背景,无论如何对女方来说,这都不是好姻缘。据说陈家还不太乐意,女儿执意嫁过来之后,也不是来往太多。 两人婚后也不是很和睦,李宗第骂来张口,打也时常有。连李家上下也很奇怪,只有李宗人略微了解。这个胆大包天的堂哥,居然是在某次酒吧里酒水掺药,弄迷了堂嫂后,先x后拍照,威胁嫁过来的。李宗第守口如瓶,有次喝醉了,得意洋洋吹捧自己,漏了几句话,也没有全说。李宗人做公安这么多年,前后一拼缝,立即猜到了全貌。 至于两人之前为何会来往,也就不知道了。 他也由此对堂嫂有些不屑,又羡慕李宗第,因为这女人的确算得上尤物了。 陈美英任命,但李宗第去好色成性,在外面继续寻花问柳,两人于是经常口角。虽然被李宗第打骂怕了,陈美英有时候豁出来说要去揭两人的丑事,陈家也是有背景,李宗第也稍微收敛,就这么磕磕碰碰的过下去。 李老爷子累了,但知道后续的事情一大堆,指示李宗人继续去查,包括新来的女秘书。另一方面,李氏钢铁马上就有风云弥补,集团的大多数班子都在岗位上盯着,几个副总都在外面等着。 这一摊业务是李宗第创立的,到发展的后面,整个家族都卷了进来,人人有利益,李家老爷子也就介入协调宗族关系。所以,他也明白集团不能乱,光整个信贷规模就有数百亿,工人几万人。这也是县委主要领导担心的问题。 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是谁来接班,才能让家族不能够乱,集团班子能够顺利经营下去。 另一方面则是利益分割,李宗第好色成性,却没有儿子,前妻留下一个女儿,外面养的几个,李老爷子都知道,私生子也是两个女儿。 不对,他有个儿子。李老爷子心里哆嗦了一下。 如果不迅速的把利益分割清楚,自己家族就会为了利益纷争,四分五裂。老头古书读得多,港城电视剧也看了不少,这话总豪门恩怨,分分钟会搞乱一切。 所有的人都在等他发话。 第四章 娱乐场所的小痞子 夜晚这里的场所才会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这会儿只是下午二点,多数女孩子刚刚起床,还没出门,所以只有看场的老李在大厅的吧台后面坐着,叼根烟看小朋友在耍刀。 他其实也不需要这么早来,老大说下午消防要来检查,没说时间,让他和经理等着。 夜场一个妈咪的孩子也在这里,算他的徒弟。教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待人接物到江湖规矩,无所不包,包括现在正在玩的飞刀。 小李子,16岁,没上学。 只有妈妈,没有父亲。这也正常,风尘女子很多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果,大多数回小心的把胎打掉,弄到后面连生育能力都没了。他妈妈姓洪,用了个名字叫小红,应该是谐音,没有一个娱乐场所女孩会用真名,年纪上来了,就都叫红姐。老李负责场子安全,里面人员的来历当然都知道。小红早年也是卖身不卖艺,似乎中间跟过一个男的,有了个孩子,怀孕的时候就闹翻了,然后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养着,勇气可嘉。花了钱在本地上的户口,而不是老家,估计也是怕丢人。做了几年,积累了些钱和人脉,手下有了些女孩子跟着混,就慢慢做了妈咪,从小妈咪做到大妈咪。性格彪悍又不缺乏圆滑,场面上舞得开,姐妹情谊罩得住,于是就在娱乐场所吃得开,本地的一些娱乐业老大都很欣赏她。 唯一搞不定的是儿子,小李子,大家都这么叫。上了五年小学,到初中就有风言风语,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不免另眼看待。小孩子脾气像妈妈,彪悍,于是就常打架对付侮辱自己的小朋友,打伤了几次同学,换了几次学校,坏学生们开始认他做小老大,不但警察瞩目,学校里也就呆不成了,连着换了三学校,终于不干了,对他妈说:死活不去学校了。 红姐这头大,揪着头发揍了几顿,毫无用途。儿子留的长发。这小子天天练身体,一帮小痞子聚在一个破旧的厂房里,弄了些沙袋木人之类的,自己瞎捉摸,练拳练刀练棍。然后出门不断打架实战。派出所找过几次,她用自己的关系让当地警方给了几次面子,熟悉的所长也受不了了,说:红姐,麻烦你看着点,早晚给拘了。 只好求到场子里老李这里,送了几瓶好酒几条好烟,说您老爷子给带着吧。从小没爹,我是管不了了。 老李喜欢这孩子,看了几年。他从小也这么打出来的,打进打出,吃过几次牢饭,后来暗地里做过些人命案子,最终还是老大保了,其他死刑犯顶了一个知道的罪名,道上的威名也就不胫而走。这个最重量级的夜总会也就给他管了。但具体的业务是经理在打理,他只是坐镇。老大批评过几次,说他不懂管理,也就只能混迹镇场子。 老李嘿嘿笑笑,说太烦。不过他和兄弟们处的好,和当地治安上的领导关系也不错,就这么混着。 没结婚,没儿子,当然不缺女人,实际自己心里清楚,或许老大给了自己养老的机会,但也说不定哪天还得出马替社团干活,或许也就没命了。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也就因此喜欢这孩子,当自己儿子管教。 他给小李子讲江湖规矩,讲禁忌,讲不能瞎混,给地方上找麻烦,否则人神共愤,早晚被警方逮了。也教他打拳,如何干净利落的把人击倒,或者是迅速击杀,或者是击倒而不受伤,连法律都定不了罪。 他嘲笑小李子一帮人整天舞刀弄枪,说江湖上动手,应该随手拿起身边任何可用的物品打击对手。比如他抄起手边的一本杂志,不知道哪个女孩买来的八卦杂志,卷起来照小李头上一下,他就直接昏在地上了。等他醒了,老李又拿杂志的边上捻开铜版纸,照着他胳膊上斜着划了一下,血淋哒滴的口子就出现了。 “小子,这可以杀人,切到颈动脉就大出血。” 小李子看到老李像魔鬼,有几天心有余悸,又被老妈提溜过去训。她不知道老李在教儿子这些,否则会吓到,不至于像普通母亲那样恐惧,但为了孩子健康成长,也不会放心儿子走这条路。 老李教小李的方式就是揍,从13岁揍到16岁,这小孩子什么坏事都学会了。有教无类,老李认为男孩子一过14岁就应该学会抽烟喝酒泡妞。在他14岁那年,就带去另外一个场子里找了最红的妞,扔到醉醺醺的小李子房里。他也不敢在本店搞这事,怕小红知道了,追着他骂到整个场子里去,那太没面子了。 就这样还是被红姐知道了,因为那妞事后得意洋洋的到处吹,说上了红姐的处男儿子。老李才弄明白那个妞和红姐有矛盾,她本来想跟红姐,红姐觉得她跟的是自己好姐妹,就没要。结果那妞还和原来妈咪闹翻了。 都是破事,这些烂娘们。老李骂骂咧咧没往心里去,觉得女人太烦。 于是这事给红姐知道了,直接甩脸色给老李难堪,好几个礼拜没理他,禁止儿子再去老李那里。结果小李子混到街面上去打台球,又和人打起来,把人打的头破血流。 跑得快,没被逮,所长打电话过来一通骂。红姐只好灰溜溜的把儿子又送老李那里挨揍,顺便学坏毛病。 老李因此得意了很久,知道红姐管不了了,大乐。人生的快乐就是把别人的孩子带坏。 好了,每两年,场子里来的最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被小李子泡了。这些妞居然相互不吃醋,还倒贴钱。 弄到老大风闻此事后,把老李叫去,说你要管管,有些女孩子是人家客人长包的。 老李得意洋洋说:“我教的,小兔崽子学的不错吧。” 老大一口茶喷出来,把杯子扔了过去。 房间里的兄弟们都哈哈大笑。 回去老李就把小李揍了一顿,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怎么净祸害自己场子里的妞?” 小李被打的习惯了,根本不在乎,翻着眼睛说:“外面都玩过了啊,没几个好的了。”然后一边往老李口袋里伸手找烟:“咦,老爷子,你今天没带烟啊?” “滚。”老李一脚揣在小李屁股上。 好在被老妈说了一通后,小李不再祸害场子里的妞,弄得几个妞很不高兴,走过老李面前都冷嘲热讽两句。老李这郁闷,贱啊,你们。 结果这孩子去祸害大学生去了,16岁的孩子泡了俩学校的妞,大着好几岁呢。 他带回来一个给老妈说:“红姐啊,这个给你做媳妇行不行啊。” 女大学生一脸清纯,鹅蛋脸,清水挂面头,甜甜的笑,说:“伯母。” 红姐这头晕,只唑牙花子。 过了一阵子,又换了一个,等带来第四个时,红姐已经有免疫力了,指着女学生说:“这兔崽子逗你玩呢,你跟他干嘛?好好回去上课读书。” 短发学生笑得贼兮兮,一拉小李的胳膊,紧靠着说:“伯母啊,我们就是玩玩啊。” 什么世道啊? 老李也看不懂,反正不管了。 场子里也有很多事故,经常要出面解决,带着小李出入几年,这孩子就学会处理各种复杂局面了。唯一不好的一点,街面上一些小孩子都跟着小李子混,老大偶尔会动些脑筋,交代老李,安排小孩子们去做。 老李通常会安排,红姐去看的很透,她知道江湖规则,小孩子不太会有刑事的重罪,相应的一些事情就会很严重。她私下里直接了当对老李说:“别让小李子去做那些事,否则没有兄妹情。” 老李抽了几根烟,想半天,后来还是安排去做了,尽量瞒着红姐。 江湖事江湖了,老李信奉这个,他认为红姐矫情,反而会坏事。这孩子要是能考大学,他保证不会让他涉足任何江湖事情,但已经在这里浸润三年了,这就是他的命。 她会接受的。 小李子已经接受了。 老李认为这就是命运,没什么了不起的。他看着小李子把餐刀当飞刀一把把的扔到十米外放斜的木椅上。 小李子扔完十把餐刀,对老李伸手:“老头,给钱,都在圈里。” 老李把烟圈喷到他脸上:“你就扯淡,俩把出界了,我眼睛没瞎。” “压着线呢,也算。给钱吧。“ 老李斜着眼睛藐他:”又花没了?前几天我刚看到小倩给了你三千,包房门口给你的,客人刚给她的小费,就到你手里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真要吃软饭?“ ”给阿嚓付医药费了,那家伙腿骨裂。“ 跟着小李混的一个孩子,口头语就是嚓啊嚓啊,于是就有个外号叫阿嚓。 小李从老李眼前的烟盒里拿了根烟,自己点上抽着。 老李喜爱这孩子,纵容的过分。又打又骂又纵容,从皮夹里抽了一打给他。小李没数,塞到口袋里,问:”老爷子,不是说消防要来,这都几点了?“ 老李一个头沓拍下来:”给钱就是老爷子,不给钱就是个老头。你这白眼狼,算我白养你了。你管他们几点来,去把椅子扶好。“ 正说话间,旋转门动,店经理推开门,带着几个消防官员进来,一边说说笑笑。 第五章,找寻继承人 没有结果。 人已经死了。 整个家族、钢铁集团和利益牵扯的人群在焦虑中,县领导尝试婉转的劝告李老爷子赶紧稳定大局。当然这话不能直接对老爷子说,人刚死,尸骨未寒。县委书记找了公安局长,公安局长找了自己的老爹,自己老爹皱着眉头去找自己大哥,他对老爷子说:大哥,周围人心不稳。 这话其实他也不能说,会被老大误以为争家产,不过他却知道自己儿子有难处,前不久在争政法委书记的位置,输出了一笔很大的利益。 夕阳西下,院子里白杨树在微风下摆动叶子,发出哗哗的声音。李老爷子坐在屋檐下,手边放着一杯茶,许久没有动。他歪着头,看着地上斑驳的影子。一个老人陪他坐着,是他少年时的发小,正在用白刀纸包一支喇叭状的土烟,完事后递给李老爷子,然后接着给自己包。 之后两个烟头就在屋檐的暗影里闪亮,烟雾升腾。 老头喷出一口烟,不说话,看着地面的青砖,那里镶着福禄寿喜。 李老爷子问:哥,咱家平时烧香拜佛也不少了,善事也年年在做,为何是我家小四死啊?不公平啊,他正壮年啊,创下这么摊家业。“ 老头沉默,过了一会儿点点头:”人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小四活过了,好的熊掌吃了,鱼翅吃了,就差龙肉凤肝了;女人操了几百个;平时在县里横着走,没人不给咱家面子,爽过了,这一生不差。想开点吧,老弟,我们都快入土了,马上就能见到小四了。叫家里人先烧几亿纸钱,几辆车,几个女人,让小四在下面先爽着。等咱哥几个下去,再教训他,怎么能比老子先走。“ 李老爷子呵呵的笑,眼泪从眼角慢慢渗出来。 这些天他从没哭过,在外人和家里兄弟子侄辈面前维持着坚强的形象,接待县领导和各房亲戚。这会儿在自己一生的朋友面前,终于情不自禁。 老头抬头看看天空,指着骂:“可惜这贼老天没让小四有个孩子,老弟啊,你得赶快收收心,把家里事安排一下。人心贪,时间久了会乱。” 李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小四有个儿子。” 老头赫然转头看着他,一瞬间反应过来:”外头的?“ ”嗯,私生子。母家身世不大好,一直没认,总想着小四这么多女人会再生。“李老爷子并不瞒着自己的朋友,他知道这个朋友看似粗鲁疏松,其实外松内紧,最为谨慎。否则李家逐渐做大后,嫌贫爱富的幼年兄弟,平日里虽然来往,像他们这样交心的却极少。老头自家有煤矿,也是行事颇为彪悍的人物。 ”接回来!赶紧的!” “恩,我找你就是为这事。帮我去走一遭吧,地址电话照片在这里。”递过一个信封。 “他娘?” 李老爷子摇摇头:“不能让他娘进门,他娘是个妈咪。想想办法。” “明白了。” 老头把烟屁股扔到地上踩了一脚,接过信封,起身咚咚的踩得地皮响动,出门了。 李老爷子继续看着院子里,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这个家,不能乱。这些儿孙,唉,心不齐啊。” 。。。。。 。。。。。 老头也姓李,早年间从李家村出来,自然都属于大姓。李老爷子并没有做生意,在县中学做老师,升到校长位置,所以家里出了老大这样的高考状元;老二是个丫头,读的中医院,毕业后早早的嫁了人,对方是小公务员,也成长到了县长位置,在隔壁县里当官,老二也就转到了当地县中医院;老三则报考了士官学校,顺风顺水。 老四读书不成器,做生意反而做大了。 李老头很佩服自己这位光屁股兄弟,家里孩子安排的挺好,有行政上当官的,也有军队里成长的,还有做生意的。旁支子侄又有公安体系的。当老师和校长多年,还照顾了不少子弟,其中就有本地中院院长是他当年资助过的学生。 几十年下来,李老爷子家已经是县里根深叶茂的大家族,上可以通天,下可以入地。 李老头从小是个混混,早年死了母亲,一直被父亲棍棒教育,逃夜就跑来李老爷子家,他娘对这孩子挺好,也就潜意识当做自己母亲。一直从村子里打到镇上,成了横山镇一霸。后来李老爷子劝他别瞎混,于是就去山上偷煤,霸住坑口,慢慢成了煤矿老板。也有自己的关系,同时也借助了李家,资产尚不及宗富集团的十分之一,也算是县里一号人物。这里的煤矿老板不少,各个都有背景,也就并不显山露水。 他回了趟家,交代了老太婆几句,带了几个信任的子侄,驱车去省城,地址上那女人是在哪里。 。。。。。。 。。。。。。 小李子搂着个妞,旁边一所技术学校的女学生,自然这样的学校里混日子的多。小女孩头发染成了栗色,圆圆的脸笑起来很甜。课余在酒店卖酒,碰到小流氓骚扰,小李子在旁边瞪了下眼,几个小痞子就起立叫哥,于是这妞就被小李子泡了。 天还没黑,他决定回家吃点东西,好几天没在家吃饭,夜场里碰到红姐,被臭骂几句,哄了妈几句,笑咪咪走了,不过还是要实际行动。 这是个老街区,早年为了给他落户口,红姐特地买的老公房,就是那种灰扑扑的筒子楼。门洞那里停了辆商务车,三年轻人靠在车附近抽烟。小李子搂着妞圆脸妞走路磨磨蹭蹭的过来,几个人立即朝他瞄了一眼。 小李子就是一愣。 他在场子里混久了,一眼看出来对方也是混道的,想起这是他家,放开圆脸妞,往后巴拉一下,双手不经意的往腰带扣这里一插,这皮带带着铜头,可以迅速的抽出来做武器,一边松松垮垮的往前走,脸上开始露齿微笑,这是他打架前养成的习惯,往往对方会被笑容迷惑,突然间他就启动了。 对面几个年轻人瞅了瞅他,再瞅瞅旁边的圆脸妞,当做是寻常的局面孩子,就转过脸继续抽烟。 “嗨,哥几个,走亲戚啊?谁家啊?” 年轻人笑的越来越甜,清秀的脸上眼睛开始眯了起来,似乎眼睛也在笑。三小伙子再转过头来,一个黑头黑脑,前后尺寸和左右尺寸差不多的大熊一样,闷声不响;一个长得贱兮兮的,脸上瘦的全是骨头,荡在下面的手,却肌肉虬结,粗大有力;另一个胖子,脸上嘟噜着腮帮子,也笑着开始说话。 小李子心里嘀咕:肯定这胖子最坏。 “402啊,您认识吗?” 我家?小李子更加警惕,他憨厚的继续露着六颗白牙说:“楼下红婶啊,你们是她家亲戚?” 胖子摇了摇头,腮帮子跟着晃荡了一下,保持着微笑说:”是吧。“其实李老头没有告诉他们来干什么,也没有示警说是危险的事情。 小李子哦了一声,一边往楼道里晃,一边想:好像很多年没有亲戚上门,实际上就没有。姥姥家也没去过,老妈心真狠。听老妈抱怨过,说姥爷姥姥在她没读完书时,就因为家里穷嫁给一个当地富户,一直打骂老妈,所以老妈跑路了,从来没回去过。这难道是老妈家里人,不对啊,姥姥家据说是山里啊。 富户家?他心里有点混乱,是自己老爸家?老妈不是当初怀着孕跑出来吧? 无论如何要帮老妈,揍丫挺的。 小李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丝凶狠出现在眼角。圆脸妹子跟上来瞧见,吓了一跳,在酒店时,小李子吼那几个小流氓就是这个表情。 ”怎么了,哥?” 她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小李子又恢复了微笑的样子,迷死人啊。妹子禁不住抄住小李的胳膊,脸贴着肩膀。小李子有一米八的样子,见高不见壮,实际上脱了衣服才看得出整个身体异常紧凑,都是常年练武形成的活性肌肉。妹子有一米六的样子,长头发披散下来,穿一双高跟鞋,目视就只是略低于小李,靠过来,就真正显露出身高不及了。 开门进来,小李在门口大喊:“妈,我回来了。” 第六章,身世 红姐是个爱干净的人。 她自己或许不知道,在做过一段时间小姐后,她觉得自己身体和周围环境都不干净。每天她要洗两次澡,一次洗一个小时,然后把屋子里打扫干净,扫一遍,用抹布跪着擦一遍地,又要一个小时。房间内的颜色都是白色的,墙壁是象牙白,门是混水白漆,厨房里是白瓷砖,缀着一些红色的小花,地板是白桦木,家具是上的白起,沙发是水洗白的漆皮。 所有的零散物件都被收在格子里。 当李老头进屋后,就有些不适应,乡镇的风格觉得金碧辉煌才是贵气逼人。这里的颜色惨兮兮的像医院。 他知道了红姐的身份,却没有意识到夜总会里都是金碧辉煌的。 红姐下意识的觉得那里是肮脏的地方。 在她的精神深处有些洁癖,就是这些导致她十六岁被父母卖到镇上富户家里那个肮脏的中年男人家里,在他臭气熏天的身体下蹂躏,每日里醉酒后打骂。那个人前妻的孩子,已经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也对她贼兮兮的想要下手。不知道她贪财的父母哪一点遗传给了她勇气,或许她的母亲,小李的姥姥是个贪婪算计却有勇气不择手段的人。 于是她逃离了这个家,身无分文,并徒步走到另一个县城,只犹豫了五分钟,就走进一家按摩院,问有工作吗? 每个村上的人都认为她漂亮。 她有鹅蛋圆的脸,眼睛很大,眉毛浓而修长,鼻子挺而光滑,嘴唇厚而让人觉得有了诱惑。 这些遗传给了小李。一个男孩子有了这些条件,就英俊的过于清秀。然而嘴唇却是薄而线条状的,遗传自那个县里的男人,李宗第。不笑的时候,紧闭的双唇显得冷酷。他的师傅老李常教他微笑,在江湖上微笑、礼貌加为人四海,可以少掉很多敌人。 红姐也教他微笑、中笑、大笑、和善的笑、威胁的笑、冷笑,这是她待客人之道。唯一没有教的是媚笑,自己的儿子要是这样笑就太贱了。 李老头自我介绍了一下,并直接说了来的目的。 红姐周边一大堆姓李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被这个姓杠上了。 “孩子他爹死了。” 红姐听了后,没有什么反应。李老头静静的观察,心里叹了口气,没有感情啊。也难怪,这女人怀孕之后,李家就不理不睬。 他不知道的是李宗第对红姐更残忍一些,在出差的途中,逛了一下当地夜总会,看中红姐的美色和谈吐,多玩了几次,后来就当作这个地区的一个门口,因为常去出差,就包了半年。 然后红姐怀孕了。 李宗第没有在意,他也腻了,既不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也不想被女人缠上,丢了一笔钱,说去打掉。就从此不见了。后来再来这个县,听当地的熟人说你那个女人生了个孩子,走了。 他笑笑,就过去了。 过了很多年,他总也没有其他孩子,李老爷子有次私下里问他,让他去看医生。他说吞吞吐吐说自己应该没问题吧,可能有过一个孩子。 老爷子追问半天,才弄明白。沉默了半晌,后来就托人去调查红姐母子。小李打架受伤进医院几次,其中一次就被托付的医生留了血样,比对下来,居然就真是李宗第的孩子。 李宗第知道后,犹豫了很久,说:“爹,那女人不干净,再说吧。” 老爷子没说什么,却留了心思。 这也就是前不久的事情。 李老头和红姐正对坐喝茶,老头说了一番道理,也直言不讳的说了红姐的处境,对孩子不利,认祖归宗,一番家业在那里,他是李宗第唯一的儿子,顺利成长,一步登天。 红姐会不心动吗? 唯一的问题是李老头的条件:从此只能偷偷的看望小李,不能公开承认有她这个妈妈。 红姐怒了,正怒火冲天的看着老头。 小李在门口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老头和红姐同时侧过脸。 老头在眯起眼,瞬间打量这个年轻人,一米八的个子,瘦而不弱,穿一条破旧的牛仔裤,上身一件皮夹克,里面淡蓝色的牛仔布衬衫,一条古铜色的腰带,前面一个古铜色的虎头皮带扣。头发微微有些卷曲,两鬓到耳朵上方的头发都剃得很光,顶上头发输得很整齐,向后打了些发蜡。 省城里的女孩子会觉得这身很时尚,老头从县里来,就觉得他流里流气。 小痞子。 老头心里下了定论,也没有指望过这样环境里能出什么好孩子。 但这张脸真漂亮啊,老头下意识的看看红姐,对照了一下母子。嘴唇是像他爹,冷酷,这会儿正笑呢。不知怎么的,老头觉得他不怀好意。 老头看出来了,这孩子的眼睛里有杀气。 愣了一下。 李老头熟悉这种感觉,他壮年时为了抢煤矿矿口,公开殴斗是常有的事,但真正被人害怕的是,他暗地里杀过人。而且他为李家做过一些黑暗的事,是李老爷子让他出手的,有些李宗第不能出手,李宗人无法搞定的事情。 他其实是这北方一道理老一辈目前为止还能善终的老杀手。 “这孩子下过手。”他心里哆嗦了一下,混进江湖里了,李老爷子这孙子拿回来,后遗症恐怕不小啊。 转念一想,又如何?李家搞不定吗? 不是这样的硬茬子,李家内部的江湖才不好趟啊。 即使如此,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顺利走到哪一步,也不好说阿。 清官难断家务事,也就尽自己力。 我只忠于我那个李老哥,而我的儿孙们却要依靠这个小子。老头想。 李老头的几个儿子和李老爷子的几个孩子关系尚可,几个孙子却因为李宗地缺少下一代,没有交情。另外三兄妹的孩子都在京城和外地,与他们家几乎没有交往。 红姐犹豫了一下,说:过来见见你李爷爷。 。。。。。。。。 。。。。。。。。 “李什么?” “李明镜。” 老头说这名字怎么像道人的阿,红姐说去一清烧香叫道士起的。 愣了一下,老头摇摇脑袋,说“我先走了,住对面的君安宾馆。你和孩子聊聊吧。“ 李老头起身下了楼。 红姐看着圆脸的妹子,小李子摊摊手说:”新女朋友。“ 红姐呸了一声,”新多久?“ 小李子挠挠头说:”我哪知道。“ 哼了一声,红姐转头对站着不知所措的圆脸妹子说:”家里有事,改天你再来坐。“小李起身大步过来,揽住妹子的腰,一边咬耳朵一边把妹子推出门外,妹子吃吃笑了几声。回头摆手说:”再见,伯母。“ 红姐叹了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发现冷了,去厨房换热水回来,儿子正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准备听故事。 。。。。。。 “这么说,我想差了,还以为是镇上我那位便宜老爹,没想到是真老爹家上门。翘辫子了?多老阿,就完了。” “放尊重点,好歹是你爹。” “爹个屁,尊重啥?他养我了?是你养我的。”小李子把脚跷起一只来,蹬在椅子面上,仰头敲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什么。 红姐用一只胳膊支着脑袋,侧脸瞅着桌面,另一只手沾着茶水在桌上画圈。 “那个什么,认祖归宗,你怎么想?” “不去。” ”你爹家很有钱。“ ”干我屁事。“ ”你爹家很有势力。“ ”干我鸟事。“ ”唉,血浓于水。“ ”他不是翘了?血断了。“ 谈话断了,红姐继续画圈。小李把脚放下,伸过一只手托着红姐的下巴:”老妈你真美啊,这会儿看着好性感。“ ”去去去,屌毛孩子,戏弄你妈。我是你老娘,看我不揍死你。“ 红姐没好气地波拉开儿子的手,站起来去厨房煮饭。 ”还有个中午剩下的羊肉,有饼。热一下吃吧,我不想做了。待会儿还要去上班。“ 小李也百无聊赖,站起来去厨房,从后面抱着红姐说:”老妈,咱不稀罕那倒霉家伙的钱,就这么过吧。娘俩过日子挺好的,我再给你找个媳妇,生俩,不,生仨大胖孙子。“ ”狗屁,你这换妞比换小姐还快,指望你娶媳妇?猴年马月。“ 小李站直了赌咒发誓,“我保证,要不今天来那个?看着好生养,就她了。” “死去,那才几岁的孩子?17?18?俩屁孩子生孩子?嫌你老妈不累?我还想多活两年。”红姐没好气地说,一边把冷羊肉放进锅里煮。小李从旁边过来捞了块冷羊肉,咬在嘴里,去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回餐厅里啃着羊肉喝酒。 。。。。。。 。。。。。。 红姐开着帕萨特停到车库,小李冲她摆摆手,就跳下车去场子里。门口的暗岗和宝安点头叫:李哥。哪怕比他年龄大的。 小李点着头晃进老李的房间。 老李正就着花生米喝二锅头。 小李伸手拈了一颗丢嘴里,老李看了他一眼:“有心事?” “嗯。”小李习惯了这种问法,在他的生命里,这才是他内心深处真正意义上的老爹。 “天上掉下个便宜老爹。”小李拿起另一瓶二锅头,拧开喝了一口。 哦,老李看着他。 小李摊摊手,讲了一遍。 “就这样?” “能咋样?”小李翻了翻白眼。 第七章,老李的建议 老李手里粘着一颗花生米,正要说话,手下的几个小弟敲门进来,准备上班安排。 小李子起身交代了几句,他们部分要留下来看监控,部分出门到各包房通道巡逻。 老李拎着小瓶二锅头出了门,小李跟了出来,爷俩说着闲话走到夜总会深处。此时刚夜市上来,还不是最忙。找了一间空房间坐下。 “道上兄弟重义气,还要敬父母。”老李拿着二锅头的手竖起一指,对小李子很严肃的说:“没有这条,一旦道上兄弟听说了,你会名声不佳。认祖归宗是必须的,他是你老爹。没养过你,但有血缘关系。 还有就是我们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不知道哪天就成了孤魂野鬼,死了要回到家里,有人上坟烧钱,在下面才不会受苦。 回去认门吧,至于以后继续跟着师傅走,都没关系。如果能不回来,就不回来,那个毕竟是庙堂,我们是江湖。但那些高门大户,官商两道也更黑,比我们玩的阴谋诡计更多,江湖义气不起作用,你也要记住。目前你跟师傅学的这点东西都不顶用,或者跟老大学还差不多,他上岸混官商很久了。不过他不会带你,你太小了。 见招拆招,留八分心给自己,二分心对外,想办法另找一个领路人,那种和你有情义的,比如你爷爷,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或者和你有共同利益的。 这种大家族牵扯到钱,就会人心诡异,你记住,能够相信的,或许只有你的爷爷。 奶奶都不行,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其他孙子。 她不会喜欢你妈的。” 老李喝了口酒,瞅着黑暗处发了会呆,心里挺不是滋味,他舍不得小李走。然而江湖长辈,必须让后辈知道哪条dao是对他好的。 小李子沉默半晌, “师傅劝我去?” “恩。” “他们跳出条件,不认我妈。” “也正常,他们嫌弃你妈的职业。没关系,你可以抗争一下,保持和你妈的联系。不能不敬父母,你是你妈养大的。” “我知道了。 ..............那我去吧,认个门,我再回来。“ ”傻子,认了门,他们怎会让你回来?有事找我,那个县里有我一个老兄弟,你回头记一下。“ ”恩。“ ”好好做人。“ “恩。” “小心那些人。” “你好啰嗦。” “小兔崽子。” 。。。。。。。。。。。。。。。。。 。。。。。。。。。。 红姐到后半夜有点醉醺醺的,来了个难缠的熟客,硬要和她喝一瓶。旁边小姐妹绕了半天,算帮她喝了一半。 小李开车,红姐坐在后面,闭着眼睛休息。 过了一会儿开口:“我前面碰到老李,说你答应去了?” “嗯,说是江湖道义。” “狗屁道义,他就是讲究这一套,才一辈子混成看场子干黑活的,成不了老大。” 小李子从后视镜看了看老妈,老妈正找烟,小李扔了一包到后面。 红姐点了一根,吸了口烟气,吐出来,瞅着窗外。 “不过还是去。我不放心你。你和老李学的都是技术活,应付的都是客人,真正的社会往来,你没什么经验。混下去,他那个死脑筋,不会教导你成新老大,做炮灰才是真的。早晚有天被人弄了,老娘哭都哭不出。就剩你了。” 小李子抽抽鼻子,听老妈说的凄凉:“啧啧,真是的。” “听说你那个死鬼老爹没其他儿子,继承家业要靠你,小心家里那些人,但我想你爷爷应该是靠得住。多看少说话,见人三分笑,有气别忘脸上去。去他们公司做事,多往生意上学,那是真本事。” “好了,老妈,我知道了。”小李子温和的说。 。。。。。。。。。 。。。。。。。。 又见到李老头,在楼道门口。 几个小子看着小李子,黑子咂摸咂摸嘴说:“你小子不实诚。” 胖子笑着嘟噜着腮帮子:“有警惕性,过了啊。” 小李子笑的很开心,说:“哥哥们,大人别记小人过,我看几位器宇轩昂,以为是上门找茬的呢?” 瘦子阴着个脸,斜眼瞅着,不知道和李老头是什么关系。心里猥琐的一面开始活动,想:老头的私生子? 倒也猜的离真相很近了。 李老头听了几句,就明白怎么回事,拍拍小李肩膀,一起上楼,嘱咐几个人守在下面。 对小李子的抗议,李老头也没怎么多反对,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他只是带个意思,断了母子的联系,这肯定不可能。见了他这种江湖痞子的性状,他就知道了。江湖道义,当年自己也是这么混的,不认父母?不被道上兄弟吐沫星子淹死。 回头找个妥帖办法就行了,无非都让一步。 “红姐,就这么着吧,收拾一下,让孩子今天跟我走。” 红姐愣了愣,“这么急?” “不急不行,人还没入土,有了儿子就得去送啊。” 红姐回头看看小李子:“那就去吧,替老妈给你爹磕个头,他也没对不起我,我也没对不起他,儿子都帮他养大了,恩义两清。” 李老头一挑大拇指:“这话实在,讲究!” 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就一些换洗衣服,红姐懒得给他收拾,其实就是想多留些衣服,回头儿子看她还得穿。十六岁,一米八,不会再长了吧? 红姐也糊涂了,人可能不长,时尚在变,年轻人的穿衣打扮会换的。 母子连心,牵心拉肺,就是这样了。 小李子背了个牛津包,把老妈抱过来紧了紧,就开门走了。李老头微微鞠了个躬,下楼。 红姐在厅里坐着,不想下去送,看着伤感,心里空牢牢的。 “我草你x的,儿子给你养大了,便宜你了,死得这么早,在天上多顾着点,那是你儿子。”红姐抬头看着天,骂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老头自己开车,让小李子坐副驾驶,三小子坐在后面。商务车挺宽,最新款,这样也坐的开。 “爷,这是回去?” 瘦子问。 “回。” 黑子张了张嘴,被胖子踢了一脚,不说话了。 第八章,途中 ,从省城到冶长也就两百多公里路程,高速公路还在建,李老头开在国道上,车技很好,该稳健的时候稳健,超速的时候迅猛。路况不是太好,乱糟糟的卡车拖拉机摩托车自行车混成一团。 小李子于是对这个外表粗豪的老爷子有了些认知。 前面上来一辆卡车,装满了蔬菜,突然间后车厢松了,蔬菜掉了一地。卡车停下,带着帽子的司机去地上捡菜,商务车被堵在了卡车后面。 李老头停下车,从旁边拿了包烟,抽出一根递给小李子,小李子接过来,拿打火机给老头先点上。 “会开车吗?” “会。” “无证驾驶?” 小李子耸耸肩,“买了一张。”他盯着前面的司机看,觉得他的动作未免太慢了。司机侧脸往这边瞅了一眼。小李子往后视镜看看,李老头也往后视镜看看。 “赶紧走。”小李说。 老头放下手刹,从空档切到d档,迅速打方向盘,向侧面启动。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一辆急冲而来的卡车已经duang的一声闷响撞击在商务车后屁股上,斜着的车身被撞到向前窜,下了坡道,冲进庄稼地里。 小李子在那一瞬间已经抓住了上方的把手,左手拽住安全带的把手,他也没带安全带,只是在这一瞬间大力稳住了身体,身体震了起来,差一点撞到头,一屁股坐了回去。 李老头紧握着方向盘,身体动摇西晃。 两人听见后座几声闷响,前座后背被身体撞击的声音。 车在庄稼地里猛的陷进烂泥。 两人一起回头看了一眼,黑子滚在座位中间,他没有带安全带;胖子被安全带勒在后座上,瘦子紧抱着头,刚才撞在副驾驶座后背上。 李老头吼了一声:“有事没?” ’没事...没事.....操,流血了,没事。” 流血的是黑子,头在车架上蹭了。 之后李老头打开门冲下车,那边小李子已经跳下车,往马路上看。 后面的卡车明显没有带刹车,撞飞了商务车后,一屁股顶在前卡车车厢上。捡菜的司机已经跑到了自己车门那里,正在上车。 瘦子拉开车门跳了出来,接着是黑子,下来站在泥地里破口大骂;胖子脸色苍白,解开安全带,从车里爬了出来。按住黑子,指着前面说:“黑子,别骂了。” 两辆卡车已经在迅速启动,往前冲,地上一堆碾坏的蔬菜。 胖子在念车号,瘦子开始心计。小李子笑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给李老头一根,打着火。老头看看他,接过烟,凑上火。 小李子自己抽了一根,喷了口烟,对老头说:“李家,啧啧。” 他摇着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往公路上走,路过的吃瓜群众开始围观。在公路上跺了跺脚,拿出手机开始打110. 说清楚情况,他挂掉电话,给老李打电话说了下,报了两个车牌。 老李问他有没有受伤,之后低沉的声音说:”我知道了,你等着。“ 李老头没有上来,对黑子和胖子摆摆手,两人就朝着小李走来,一前一后的站在小李附近,隔开了好奇的人群。他坐回到驾驶座,瘦子站在旁边报给他号码,他开始打电话查车牌来源。 挂断电话,他脸色铁青,想着心事。然后给李老爷子打了个电话,李老爷子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马上叫宗人过去。“ 周围停下的司机七嘴八舌的人问:“没事吧,哥们。” 胖子沉稳的说:''没事,大家快点赶路吧,路已经堵了。“ 警察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在警察来之前,小李和老李都已经接到了电话,知道了两辆卡车失窃的消息。 这就断线了。 老李果断的说:”我过来,你等着。” 小李挂掉电话。 警察在地上做标志,询问李老头几个人,然后像总部汇报:“交通肇事逃逸,恩,车牌有了。” 几个人闷声不响,等警察测量完,拦了一辆越野车,接了一下缆绳,把商务车拖了上来,停在路边。 交警对李老头说:”就这样吧,我们会追查这辆卡车,有消息了,就通知你们。“ 黑子问:”交通肇事?嗯?有两辆卡车一起跑的吗?“ 警察板着脸说:”这要查到了才能判断,目前就只能按照交通肇事逃逸追查。“ 李老头摆了摆手,说:”好了,谢谢警察同志。“ 警察问:”要拖车过来吗?“ ”不用了,谢谢,还能开。“ 两辆警车拉着警笛往回走了。 “等一会儿。”李老头制止了胖子上车,散开来站在车的两头。 胖子给小李子发了根烟,说:“谢谢,老弟。今天不是你,我们就被撞成相片了。” 小李子露出六颗牙齿,笑的很纯真,答道:“没我的事,老爷子反应快。” 李老头拍拍他肩膀,点点头:“可以的,你可以的。” 瘦子和黑子从两边歪过头来,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 过了半小时,冶长那边来了两辆警车,李宗人从车上下来,跟李老头打招呼:“大伯。”他眼睛深深的看了小李子一眼,问了几句事情。李老头摇摇头说:”不是说话地方,一起回去吧。“ 小李子在旁边说:”李爷爷,再等会儿,我等个人。“ ”他是谁?“李宗人问。 老头犹豫了一下,说:”回去问你伯父。“ 这会儿一辆越野车急速开过来,急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老李从停下的车里跳了下来,后车门开了后,几个年轻人跳了下来,快步走了过来。 李宗人是老公安,一眼就看出对方的江湖气来,脸色变得黑起来,像李老头看了一眼。他知道李老头是地方上老大,这是江湖事?不知道李老爷子怎么回事。 他没有理睬几个人,对李老头打了个招呼,掉头上车。李老头也上车,小李冲师傅点点头,老李低声说:“你没事?” “没事。” 老李几个人也回头上车,一长串车辆开往冶长县方向。 第九章,认祖归宗 一  路上李老头和李老爷子通了个电话。 李老爷子明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立即要求直接开到大院。他通知了在县里所有的家族主要成员。大儿子李宗书和三儿子李宗门因为奔丧也已经赶了回家。 当五辆车前后开进大院的时候,李老爷子离开大厅站到大厅门口,原本坐着厅里陪同的各房各辈分也起身站在两侧。 李宗人、李老头、小李、老李几乎同步下了车。 小李下来习惯性眼神360度扫了一遍周边,向前抬头看着台阶上的老爷子。李老爷子正端详他,两人的目光交流了一下。老人的眼眸塌陷在皱纹对垒的燕窝里,幽深的像一潭黑水。少年人的眼睛炯炯有神,明亮纯净,紧抿着的嘴唇,一瞬间让李老爷子想起了死去的四子。 他移开目光,下来握着李老头的手,说:哥,你受惊了。 老头摆摆手,转头看了看小李子。 老爷子点点头,意思是知道是他了。 他松开老头的手,转身对院子里的家族成员说:“咳,我来宣布一件事,这是小四的儿子。” 院子里的人们目瞪口呆,一片哗然,吵杂的像菜市场。 李老头咳嗽了两声,威严的目光扫射了一圈族人:“小四养在外面的儿子,我叫人查过血脉,验过dna,文件复印件,我已经放在大厅的桌上,谁有疑问可以去看。他,回来,就是接小四的班,接他的家业。”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李宗人在侧后方呆呆的发楞,眼神突然变得阴冷。 李老爷子回头对李老头说:“哥,辛苦你了,待会儿留下来吃饭,你先陪我带孩子过来。这几个是谁?” 李老头回头看看老李,低声说了几句。 李老爷子转过身去,对老李说:辛苦几位,休息一下,不会有事的,各位可以安心回去。“ 老李对老爷子笑笑,说:”没事,我们送送小李子,一会儿没事就走。“ 小李子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走过来对老李说了几句,老李和几个小伙子上车倒车出去,并没有离k县城。老李这里有朋友,去了他的场子拜访。 哦,这都是李家人,李家姓,李老爷子在前面走,李老头过来带着小李往前走,发呆的还有胖子、瘦子和黑子,三个人傻眼了。李老头交代不许乱动,不许乱说,等着。 于是呼几个人靠在烂车边上抽烟。 去了李老爷子的书房,李老头让开位置,让小李子走在中间先进去,随后把门关上。 李老爷子坐在书桌后,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小李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好奇的打量一下房间和老人,也不言语,沉默着。李老头开始用白色刀纸包烟丝。 房间里一片静寂,屋外隐约传来各房人吵杂的或低声压抑的声音,近旁就只剩下沙沙的包烟丝声音。 李老爷子睁开眼睛问:”李明镜?“ 小李说:”嗯。“ ”你爹没给你起名字,没照顾你,你恨他吗?“ 小李耸耸肩,撇了撇嘴:”没感觉。知道有爹了,我还以为没有。挺好的,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不是我妈从村口坟头捡的。“ 两个老人听出了一丝怨气。 李老爷子微微咧了下嘴,表示他笑了一下,其实很难看。 ”唉,难为你妈了。你爹,有社会地位,支撑整个李家的生意,有时候会顾虑重重。但他早就告诉我爷爷,爷爷也长久的关注你,和你妈。” 这不是实话。 李老爷子接着说:“毕竟是你亲爹,再有对不起,血浓于水。事发突然,他就意外去世了,本来这几年他想去接你回家。现在就由我来完成你爹的遗愿。” 这也不是实话。 小李子听着,眼神平静,看着老爷子的额头皱纹和眼眉中间的结合点,然后看着老人的眼睛。 他知道老人在说谎。 看了院子里的情况,听过无数评书,看过无数武侠玄幻小说和港台豪门恩怨电视剧,自小在道上打混,他明白很多事情,远超过他的年龄。 母子情、江湖道义、世故和观察人心,这些他都具备。 热血在,兄弟情也在,逞凶斗狠有,心计也有,唯欠缺大社交的言语婉转和心机而已,缺乏大视角和大格局。 但目前,应对够了。 所以他什么话都不说。 李老头给李老爷子递了根喇叭口的土烟,接着给自己卷一根。 小李子问:“爷爷,我能抽根烟吗?”他自然而然的叫了出来。老爷子心里一暖,这是他认亲了。却板着脸说:“小孩子,太早抽烟不好。” 小李子笑笑,就没接茬。 李老爷子想想,没爹带的孩子啊,就松了下来,点点头说:“尽量少抽。” 小李子拿了颗烟点上,一会儿书房里就烟雾腾腾。 李老头把烟丝和刀纸放桌上,起身去开了一下窗,看了一下院子里,外面的喧哗透了进来,看着这边的窗口打开,瞬间静了一下。李老头透了下烟气,又把窗关上,回来坐下,接着包烟丝。 “你回头住我隔壁,没有人能动你。路上的事情我知道了,这是宣布之前的事,我会查的。今天公开讲了你的身份,再对你做什么,就是公开背叛李家了。你的朋友们可以让他们回去。这几天安排去守灵,你作为宗第唯一的儿子,要给你爹送葬。” “之后,我就回家。” 李老爷子一愣:“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 “爷爷,我要回我妈家,我有工作,要上班。” 李老爷子看李老头,李老头咳嗽了一声:“说过了,这孩子和娘很亲。私下还是保持关系。不过你爹和你娘没结婚,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你就隔段时间回去看看她,但这里才是你家。” 后半段的话是对小李子说的。 “你要接着读书,回头法律上会公正你接手你爹的资产,到大学毕业后,你来接班。” “爷爷,我不想读书,我没这个习惯了,不喜欢读书。你送我去学校,肯定是浪费时间。” 李老头这会儿包完了喇叭烟,对李老爷子说:“像他爹,你也别费劲了。小四也没读完初中,不是闯出一番家业。” 李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我先代你接手一下企业,你跟在旁边学习。现在你年龄连打工都不够,就跟着看看,多看多学。” 其实他教书匠出身,也不懂生意,不过做过校长,管过这么多教职工,管企业团队应该也差不多。 祖孙三人又谈了一会儿,李老爷子起身,说:“我带你去见见长辈,你的几个叔伯爷爷,你大伯、三伯、二姑,还有你几个堂伯和堂叔.“ 第十九章,亲戚们 李老爷子行二,上面一个大哥,下面一个三弟。 李宗人是老三的孩子。 李家因为以老二家最有出息,另外两房仰仗老二家,基本上没什么话语权。但李宗人和李宗第从小玩得好,关系不一般,生意上滚得紧,他在宗富集团是有些股份的。原本做娱乐业,后来李老爷子是读书人,认为名声不好,就让李宗第放弃,就转了其中的股份成了宗富钢铁的股份。 李宗书读书有成,现在是发改委官员。他长得白净,书生气已经不见了,官场的历练让他城府很深,眼神多疑,这会儿正端详着李明镜。心里并不舒服,突然四弟冒出个儿子来,老爷子也没和他提前打招呼,直到昨天才和他们几个兄妹说了一下。当然他在官场多年,理解李老爷子急需稳定大局,宗富钢铁内部有点乱。他自己的儿子在京华大学读书,将来要走仕途的,不可能来接这个班。通过老婆的名字,他已经在宗富钢铁里持股。 李宗香也肤色白皙,和李宗书这兄妹俩都长得像李老爷子,随爹。李宗门和李宗第却像母亲,一张宽大的方脸。李老爷子当年娶老婆是娶财娶势,当年媳妇是教育局局长公主,瞧上了李老爷子相貌英俊,仪表堂堂,才华出众。自身却长得不行,略胖,脸宽大。 李宗书步了李老爷子的后尘,两人都功利现实,为功名放弃其他。其实李老爷子当年据说也和学生发生过师生恋的故事,差点闹出丑闻,被杀伐果断的李老太立即收买学生家长,给了个大学生的名额,解决了此事。 李宗书有没有绯闻,还是很难说的。从李宗第的好色来说,肯定遗传了李老爷子的风流。 他的太太也是李老太一样的彪悍角色,所以婆媳关系反而很好,因为斗了几次,势均力敌,为了儿子的事业考虑,李老太大幅度让步,从此相安无事。 这会儿,一脸精明能干的京城豪门公主正以锐利的眼光和丈夫一起为李明镜洗礼。 李明镜身材高大,刚刚给李宗书夫妻鞠了个躬,称:大伯,大伯母。这会儿带着礼貌和平静的表情,注视了两人一下。李宗书和媳妇对视了一眼,心里想这孩子很世故啊,比自己读大三的儿子还显得沉稳些。 李宗香在旁边一直看着,等老爷子手指着她说:”你二姑。“李明镜轻哼了一声,心里想那里来的野种。 李明镜继续有礼貌的叫了一声二姑,看出了她眼角的不屑,心里登记了一笔。 李宗香持有宗富钢铁的少量股份,因为大家族的观念还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宗香想四弟没孩子,自己应该可以分一点股份。现在有了个野种,就都泡汤了。按照继承法,她可以去争一下。但她知道李老爷子,尤其是李老太那个老封建反而不会给她。再野种,也是李家的血脉,李宗第的儿子啊。 李宗门器宇轩昂,方头方脸的显露出了军人气质。他在李家没有股份,也是按照大哥的方式,以妻子的名义持股,股份和大哥一样。 妻子家是一个将军的女儿,李家的传统就是能够借助于联姻的快速登运梯,绝不怕放下身段。 因此就可以理解当年李宗第死活不肯接一个私生子回家,绝无可能娶一个风尘女子了。 李宗门一脸欣慰的表情,表示四弟有后了。他媳妇性格很直爽,很有大大咧咧的军人世家性格,也微笑着接受李明镜。 李宗香的丈夫是隔壁鹿台县县长,去了外地考察,没有回来。 李宗第的前妻没有过来,这是当地一个银行行长的女儿,婚姻中曾给宗富钢铁的扩张提供了大量信贷支持。但李宗第的好色无忌,最终让这个性格倔强的妇女放弃了婚姻。她在宗富钢铁却又相当的股份,有很强的影响力。 两人没有孩子,后来双方再婚,女方嫁了一个银行行长,父亲的接班人,有了一个女儿。 李宗第的现任太太在这里,神色憔悴,略有不安。李老爷子犹豫过,还是把她叫了过来,给李明镜介绍。 李明镜打量打量这位阿姨,张口叫了一声:”阿姨好。“心里给她评分:长得不错。不过上死鬼老爹的女人,这事是不能干的,江湖上会吐沫星子淹死自己。 他很为自己猥琐的想法不齿,心里很吃惊这女人的诱惑力:害人精啊。我那死鬼老爹不是****的吧?和这位? 然后是李宗人,这个对李宗第来说很重要的堂弟。 李宗人一直脸色不渝,眼神阴冷,不知道为了什么。李老爷子看了出来,他爹也看了出来,狠狠的眼睛瞪了他几眼。李宗人醒悟过来,端正一下表情,露出勉强的微笑,接受李明镜称他:堂叔。 然后是一些妇人,看得出李家这种封建残余的精神,非常浓厚。 这算是认祖归宗了,过些日子要列入乡下李家村的祠堂宗谱里,会见到李家家族的其他人,其中李老头已经见过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商量丧事,这都是大人承办的。 李明镜认完亲戚门后,就被李老爷子叫到身边坐下,以表明他的第三代家族生意接班人角色,重视的意义之外,还和前面的刺杀事件有关。李老爷子对这件事心力憔悴,最好不要是自己的子女干的,否则就是大悲剧。这就是警告万一是家里人干的呢?你们不要再想什么幺蛾子了。 李明镜百无聊赖的听大人们安排。 李宗第的死亡是没法再查了,法医已经下了定论是心肌梗塞,意外而死。至于为何在沙司横行的时期出门去坝上,谁也无法猜测。钓鱼还是私会情人? 现在亡者已去,必须赶紧安排后事,让家族生意重新稳定。 相关的利益太大了。 ................................ ............................... 李明镜傍晚饭后出门,李老头还没走,换了一辆车,交代瘦子和黑子跟着他。他让胖子跟着他回矿上去,矿上出了点事。胖子做事周到,必须去处理这样的重要事情。至于李明镜的保安,瘦子和黑子打手出身,足够了。再说回到县里,再出事,县政府和公安都不会答应,这会儿县里两位领导应该已经知道消息了。 恐怕整个县里的官们,宗富集团相关的利益方都已经得到风声。 李明镜到了老李说的地方,一家旅馆这里。 他下了车,抬头看看,灰扑扑的楼房,上面一个旅馆的标示。俩小子把车停好,跟着他吭哧吭哧爬楼。 到了五楼敲门,铁门拉开,一张脸伸过来看看。 ”我找省里来的李树他们。“ 李树是老李的大名。 里面的人回头说了一句,得到答复,就把门开了。 五楼和下面四层完全不同,下面是走廊两边单人客房的格局。五楼是一个大平层,上百平米的客厅连着餐厅。一堆沙发围着茶几,旁边一张麻将桌。四个人正在打麻将,其中就有老李,旁边做这个脸色古铜色的大汉,抬头刀子般的眼神飘过来刺了小李一下。 老李说:”我徒弟,小李。小李过来,你张叔,这里混地头的。“ 李明镜过来点头,说:”张叔。“ 张叔点点头,说:“自己坐,金子,给客人倒水。”然后瞥了一下瘦子和黑子,说:“你俩怎么来了?李叔好就不见了,咋样了。” 瘦子他们认识,过来点头哈腰:“张哥,老爷子挺好,去矿上了。” 江湖各论兄弟,辈分不论。 一个穿着睡衣裤的女人蓬松着头发过来给几个人发了汽水,就算倒水了。 张木根,县里一霸,城东头的地盘是他的,看一个夜总会的场子,自己买地造了这么栋楼,楼下做招待所,楼上自己住。叫金子的女人是姘头,他媳妇在老家乡下照顾公婆,儿子在省城念书,托给老李照顾。 所以李明镜倒是认识他儿子的,却没联系起来。 小张却是个好好读书的种子,不肯跟小李他们瞎混,所以也就是脸熟,联系不起来就不奇怪了。 “吃过了?”老李问。 “嗯。” “一会儿完事,跟我们去喝点酒吧,我们还没吃。” 张木根说:“行了,老李,你这盘输了,我杠开了。晚上去吃大餐。金子,你别去了,自己能点吃。” 他发音有点鲁西北的口音,动不动就能死你。不过却是本省人,靠近鲁省边上。 屋里还有几个小流氓,其中一半是老李的人,另一半是张木根的人,俩哥们在那里陪两人打麻将,是俩中年人。 小李子就知道有事,恐怕张木根最近不舒服。 果然下来,就开了两辆车,全是丰田的越野车。俩年轻人坐司机位置,老李跟张木根坐了一辆车。老李带来的人开着另外的车,瘦子和黑子开自己的车载着李明镜,跟着前面出了门。 本地最知名的:大排档。 第二十章,打架是必须的 一般网络小说写到去大排档,接下去打架就是必须的了。 我也不能免俗。 这是县里最火的夜排档,恰好在张木根的区域。 小弟们去停车,张木根跳下来,手里盘着一串木头佛珠晃过去。老李并排走,瞅了一眼,说:“老张啊,现在不拜关公,拜佛爷了?” 老张扬起手看看,说:“咳,哪跟哪啊?现在场面上人物都弄点玉件啊菩提佛珠之类的,不弄这个好像没气质。玩玩吧。” 老李咂摸咂摸嘴:“懂了,这是上档次了。看来哥哥得学着点,与时俱进啊。” 两人斗着嘴走到一家排档那里,老板娘,一个颇具风情的女人马上过来客客气气的叫张哥,眼角有点上挑,颇有媚相,眼光却很凶。老李什么人啊,一看就知道这女人,第一是不简单,说不定当年也是女混混,其二是和老张要是没一腿才怪了。 老张指着老李说:“我大哥,从省城来。” 指着妞说:“我妹子,姓胡,hb妞。拿手菜烧鸡公。” 胡妹子就称呼:“大哥,贵姓?哦,李哥好。” “拼俩桌子,上两个锅,其他照旧。”老张指示。 几个小伙子过来恭敬的叫张哥,然后拼桌子,挪椅子,放俩锅在中间,摆碗筷,蔬菜豆腐羊肉等等摆了一圈。厨房在屋子里,敞开着门窗,从窗口可以看见厨师麻利的宰杀公鸡,去毛开膛破肚,挑下水,剁成块,放进高压锅里煮。 胡妹子过来问:“张哥,白的还是啤的。” 老张看了眼老李:“哥,二锅头?要不劲酒,给你壮壮阳?” “去你的,你小子太需要壮阳,二锅头吧。” ”扛两箱过来。“ 老李抬头看看,小李还没坐下,指指自己边上。 老张对俩中年人指了指自己边上。 于是众人找座位坐下来,小李挨着老李,老李带来的人挨着小李,老张带的人坐在左手边,瘦子和黑子就在长桌对面坐下。 场面上人一多,就都是废话,各自敬酒。老张是主人,先敬老李,再敬小李等几个兄弟,然后是本地兄弟瘦子和黑子,再和自己手下打一圈,面面俱到。做老大必须的功课。 老李回敬,小李回敬,瘦子他们再回敬。 鸡肉还没上桌,一斤装二锅头,已经每个人下了一半。 老板娘在那边忙着,眼光却照顾着这里,过来说:“张哥,李哥,慢点哈,菜还没上呢。张哥,远来是客,我带一杯敬李哥。” 老李就笑,说:“老张啊,你这里埋伏着呢。” 调侃,却不能挑理,和老板娘对了一杯。厨师正好把鸡端上了上桌。胡妹子说:“大伙儿先趁热吃着,我一会儿再来招呼。” 老张一边吃鸡,一边看着小李问老李:“你徒弟以后就在本县混了?” “恩,还得靠你照顾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没事。大侄子准备做什么?“ 小李大嚼了几口肌肉,咽下去,再说话,答道:”张叔,我还没定,可能做学徒,去公司学学生意。“ ”哦,哪家公司啊?“ 小李就一愣,心里明白老李没有说他身份,估计就说了自己徒弟来这里住住,很可能会猜差了,是不是做了事跑路,因此需要他照顾之类。 果不其然,老张神色有些古怪。 ”宗富钢铁厂。“ ”哦,刚死了老板那家?“ 小李点头,闷头想了半天,不知道要不要说自己身份,以后要是捅穿了,大家就面子上隔阂了。他看看老李,老李放下筷子,搂着老张肩膀,咬了咬耳朵。 张木根的眼神就变了,突然间多了些光彩。 小李起身端酒,”张叔,以后靠您照应,我有什么搞不定的,就请您多帮忙。“ 老张也站起来,说:”好说,干了。“ 除了老李、瘦子、黑子外,其余的人都愣了,因为小李是晚辈,张木根算道上一号人物,怎么这么客气?瞅着小李的身份,就有些想法了。 老李一拉老张的胳膊,”老张,坐下,他是晚辈,宠坏小孩子。“ 小李赶紧双手端酒杯:”张叔,张叔,您坐下,这样我也不敢喝。“ 老张笑笑,知道自己失态了,坐下来,两人干了一杯酒。 小李拿起酒瓶给老李倒酒,老李侧着脸等酒满,眼睛稍微瞥了小李一眼,小李抬眉毛,意思是明白了,再给自己倒满酒。 两人都明白,老张摊上事了,反而可能需要小李帮忙,否则不会一听说小李的身份,就失态了。 老李端起酒,往后靠了靠,左手端酒去碰老张的酒杯,侧脸小声问:”很严重?“ 老张沉默了一会儿,端起杯子,低声回答:“回头再说。” 两人干了。 “我留几天,合计合计。” 好。 之后不谈正事,捉对灌酒,正热闹间,背后传了声音: “啧啧,这不是张木根嘛,喝的挺爽啊。” 餐桌上的人立即静了下来,背对的人都回头看。 外面十几个人正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没带领带的年轻人已经走到近前。此人脸色红润,略胖,头发向后梳起,喷了写发胶,根根直愣着,人很精神。笑眯眯,眼睛里却没什么表情,空空洞洞的。其气场与大排档的风格极其不和,后面跟着的十几个人都穿着黑西装,黑衬衫,手里各自拎着报纸包着的条状物。 老李、小李、跟来的几个手下、瘦子、老张、老张旁边的两个中年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小李往腰里一抽,皮带悄无声息的握在手里,铜扣垂着小腿侧。 老张的几个小弟也也往后一推椅子站了起来。 “啧啧,人不少啊,也不给咱家介绍介绍几位好朋友是谁啊?有点眼生啊。” 张木根往前迈步,对着年轻人。 ''黄三,事情大家都在找人谈,各自都有立场,你逼的过分了吧。“ 叫黄三的年轻人说:”没什么好谈的,你找的废物不就是治安队那几个嘛,他们有多大肩膀。我下午对他们说了,没他们事。怎么,没通知你?看来你人缘不行啊。“ 他看着旁边的老李:”你们几个脸生,如果不是张木根叫来帮忙的,就躲一边去。“ 老李看看张木根:”啧啧,看来谈不拢了。“ 老张狞笑着说:”那就玩玩吧,鱼死网破,黄三,你今天就搁这里了。“ 黄三一口痰吐在地上,”就你这熊样。“ 他往后伸胳膊捻了下手指,十几个人把报纸扯开,亮出长刀来。 手臂往前一指:”都给我剁了!“ 小李乐了,说:”哥们,挺有气质啊,这逼装的。“ 张木根伸手从腰后抽出一根甩棍来,俩中年人和手下的装备也差不多。老李一看:”行,臭小子,一直准备着有事,也不跟哥哥说一声。“ 老张抱歉的说:”哥,没想把你卷进来,以为还有的谈,迟两天。“ ”行了,甭废话了,打吧。“老李弯腰一抄,把椅子抄起来,这是那种空心管骨架的折叠小椅子,轻巧,打不死人,不过也能用用。 跟老李来的俩小子,也把椅子抄起来,主要是老张没说有事,家伙都在车上呢。 瘦子嘿嘿一笑,他和黑子本来就是李老头派来保护小李的,身上有家伙,本地搞的定,没想过有人查。从怀里往外掏出一把长扳手来。 对面十几个人拎着刀越过黄三往前冲,统一的黑西装很有气势,周围吃饭的人已经四散奔逃,躲到远处观看。 黑子站起来,把外衣从熊一般的身体上脱下来,对老李和小李喊道:李大哥躲开。 他把衣服裹在手上,伸手捧起眼前的火锅。 老李和小李往后一看,俺的娘唉,这哥们猛,往两边一分身,一个火锅带着热气腾腾的鸡肉、地沟油、菜汤就从半空中飞了过去。 啊,啊,啊,惨叫声一片。 这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奠定了战局。 老李随手抹掉落在肩膀上的一个鸡头,骂道“操。”就和老张等人冲了出去。 混战。 场面狼藉。 小李趁着被鸡汤烫伤的几个黑西装狼狈不堪的时候,猛地往前窜了几步,手里挥着皮带,吼道:“装逼的,我喜欢你。” 皮带头上的铜虎头在空气中呼啸,装逼犯刚震惊于漫天飞的鸡肉和油水,脸上糊着一片菜叶子。 “啪.......“一道清晰的鞭声,抽击在黄三的背上。 黄三背上的西服直接撕裂,铜虎头击打在腋下,剧痛传来,他扑身倒了下去,扭曲在地上呼号。 那边双方的十几个人撞击在一起。 一分钟后,斗殴结束。 老李手里的椅子散架在一个持刀流氓的头上,抬头看见老张怒吼和甩动甩棍的身影,两个中年人击倒了对手,瘦子的大号扳手敲击在对手的手腕上,对方失去了战斗力。黑子端起桌子砸在一个黑西装的头上,洞穿过去。 这边几个年轻人眨眼见了血,然后把持刀的对手砸到在地。javascript: 嘎然而止。 胡妹子过来看了看,问老张:”报警?“ 老张看看小李子,说:”报警,说有人持刀当街杀人,我们正当防卫。“ 小李子笑笑,对瘦子说:”赶紧打电话,你通知李老爷子,黑子,你打电话给李老头。“ 黄三摇摇晃晃站起来,跪在地上,哆嗦着手,掏出电话,过了一会儿嚎叫道:”叔,我给人砍了......“ 第二十一章,乔家公子 警察比以往的斗殴事件来得快,因为警方不同领导各自接到了不同的电话。 当地派出所的人先到了,毕竟就在本地。 警察看了看满地的伤员,满脸阴郁的所长就看到了张木根,两人自然是老相识。他摇着头过来,说:“老张啊,你可真能惹事,这会儿我已经接到俩电话了。一个说保你的,一个说抓你的。你怎么把乔家老三打了呢?他们不是在和你谈生意吗?” “谈个屁生意,吞掉我说真的。”张木根斜眼瞅着所长,此人姓姜,本来和自己关系还不错,自从乔家出手要吞并自己的夜总会,就开始变脸。不仅如此,分局这边也是同样的态度。 至于他说的抓自己,自然就是乔家这边的;保自己的恐怕是小李这边的人。他不太相信老李的人脉到了这里,应该是小李这里的长辈们出手了,他就不害怕。 他了解李家的力量。 但对方这个姜所长并不了解,两边打来的电话分量差不多,他以为张木根的关系,心想还不错嘛,居然有这层关系。细想想也应该有,这个片区里这家夜总会规模不小,只是到分局的力量,是不太可能长久的。问题是乔家下手时,应该仔细调查过,没有硬碰硬的关系,才会下手。难道走眼了?他目光往后面一扫,看见老李和小李他们,倒没有想什么,以为是张木根叫来的帮手,却看见了瘦子和黑子,愣了一下。 姜所长认识他们,因为李老头子的关系。 李老头是当年的狠人啊。 这怎么回事?他心里自付,难道这两帮合流了?不可能啊,李老头早从道上退出去了,不沾娱乐业。张木根要卖给他? 他心里转了一圈,决定和稀泥,看看风向再说。 “都带走,去验伤。” 张木根转脸对老李说:“对不住,老哥,连累你了。” 老李打断他说:“好了,自己兄弟,怎么回事?说吧。” 张木根指着地上那位装逼青年说:“乔家,新兴起的道上家族,以前从没听说过。据说说南方过来的过江龙,口音倒是本地人,早年离开,闯荡南方。不久前找我谈要入股夜总会,我生意很好,怎么会缺这个钱呢?于是就天天捣乱,警察也查。和他们发生过几次冲突了。“ 老李骂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事,自己兄弟也不提前说。” 事到如今,就只好去派出所,老李确信李家会出手。 在派出所做询问笔录的时候,分局的洪局长就到了,他以前倒是张这边的,现在骑墙。放弃张,也就是放弃自己的部分利益,其实会被他视作侵犯自己地盘,却被他忍了,翻过来不帮张木根,这也意味着乔家势力很深。问题是乔三这人神经兮兮的,也不像是高门大族啊。 笔录并没有人签字,包括张木根在内的人都拒绝签字,警察呵斥着,但都不当真,在等待对方的幕后出手。 洪局长阴沉着脸过来呵斥张木根,意思是你不乖点,好好谈判,怎么对抗起来了? 不久后,上面政法委书记的电话打了过来,洪局长就震撼了一下,看张木根的眼光就不同,但再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就恍然。他指了指姜所长,说:“群众举报说有普通居民被卷进来了,赶紧放人,别误抓。” “谁是李明镜?” 小李站起来说:是我。 洪局长打量了一下,心想是谁家公子? “你走吧。” 小李摇摇头说:“我们这些都是被卷进去的,当时我们在好好的吃饭,这些流氓就跑过来打人,我们是自卫。要走就全都走。“ 洪局长皱了皱眉头,接着问了一下电话那边,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几句。洪局长对姜所长摆了摆手。姜所长张口结舌,重新让警察检查了一下笔录,意思是自卫?那乔三他们就得进去。算了,什么都不写吧。这什么事啊。 但他仔细打量了小李,明白这才是重要的因素。 乔三那边正裹着手臂,骂骂咧咧从医院过来,跳着脚骂:“他们不能走,孙子,打伤了我和我的人,没那么便宜的。洪局长,你咋回事?” 洪局长皱了皱眉,心里很讨厌这样的二代,对乔三说:“自己去打电话,这里说人民警所,不许闹事“ “好,孙子,你等着。” 洪局长的脸一下沉下来,变得异常凶恶。 “滚出去打” 张木根、老李和小李对望了一下,知道乔三公子得罪了这位分局局长,不知道为何这么愚蠢的嚣张,也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什么背景啊。张木根一阵阵的心凉后怕,知道如果不是小李和老李在,今天就黄了。 他拱拱手,一起带着小弟出门。 洪局长看了看他们,没说什么,心想让神仙们去打架吧。我这小庙装不下,没我的事了。乔三,哼哼,这么嚣张,有你好看的。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老李他们出门,张木根对老李说:“哥哥,李公子,大恩不言谢,今天不是你们,我阿根就完蛋了。” 小李说:“得,估计我回去要挨骂了。” 瘦子和黑子他们嘿嘿的笑:“这还用说,你到这第一天就卷进这些破事,李老爷子会揍死你,你爹那还要守灵呢。” 一帮人赶紧回去找车,老李先带人继续待在张木根家里,小李被瘦子和黑子送走。 李老爷子是很生气,却在此之前接到了李老头的电话,劝解他,不要和孩子置气,这孩子就是少年混黑道,慢慢调教吧,不要让他和原来圈子接触。 哎,他叹了口气,脸色不予的在厅里等待。 车停在院子里,瘦子和黑子留着抽烟,小李走进厅里,他并没有什么忐忑,主要的原因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大家族,也不想未来靠在这里,只是想认祖归宗后,回省城跟着老李再混。至于老娘和老李不同意,再说吧,活人能被尿憋死? 所以李老爷子就看见了他满不在乎笑嘻嘻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第二十二章,深夜的刺杀 李老爷子想要骂小李一顿,却看了看他的表情,还是忍住了。 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养育之恩,这孩子不在乎啊。 他开始后悔,是不是认这个孩子是不应该的。只是一瞬间的想法,马上想到小李身上是自己的血脉,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这孩子还年轻,能够调教过来。 “别在惹事了,你爹还没下葬呢。”李老爷子趁着脸说。 小李瞅了瞅老人,见他前面气的够呛,这会儿却脸色平静,也就不再耍酷,点头说:“爷爷,我知道了。不过这不是我要打架啊,我们正好好的吃饭。谁知道一群混混打进来。“ “哼,你怎么不说你交往了一批什么样的人啊?你那个老李,是你师傅?他是混的吧。那个张木根,就是东头的地皮流氓头子。” 小李睁大了眼睛:“爷爷,您老很熟啊,看来您原来也是道上的。” “放屁。”李老爷子被小李气着了,“你李叔叔是公安局长,这点东西查不出来。” “那那个姓乔的是什么人啊?来头不小吗?” “他是乔家的人。”李老爷子顺嘴说到。 “谁是乔家?” 李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一下也好,反正你将来要熟悉县城和地市里的人物。乔家是本地人,生意却在南方。乔家有个儿子在南方是政法委的领导。” 小李一怔,问:''乔家既然势力都在南方,怎么对这里很搞的定?“ ”去年开始,他们转移了一些生意过来。听说他家儿子在活动,想要调回到本地。“ 小李低头用脚搓着地上的土,想了一会儿说:”爷爷,我觉得不符合常理,南方发展比我们这里快。除非乔家在南方遇到麻烦了。我猜是他家那个做官的儿子遇到官场上的麻烦,所以才迁移。活动的目的,是避开当地势力的压力,来这里躲灾来了。“ 李老爷子睁大了眼睛,非常震惊,这孩子有惊人敏锐的观察力,说实话,县里很多人只是听乔家说要叶落归根,以为是回乡发展的策略,并没有人猜到这方面。李老爷子没有深入想过,因为事不关己,但小李这么一说,倒是真有可能就是这个逻辑。 他当着小李面给李宗人打了个电话,吩咐他去托人查查南方的情况。 ”这样也好,那就是乔三那个熊孩子给他们乔家惹事,我估计乔家会息事宁人。你倒是不用担心了。“ 小李嗯了一下问:”爷爷,如果乔家息事宁人,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猜测对了?“ 李老爷子捋了捋下巴上没有几根的胡子点点头:”很有可能。“ 老头第一次感觉到找回这个孙子有对的感觉了。 又嘱咐了几句,小李回房睡觉了。 。。。。。。。。。。。。 。。。。。。。。 深夜里小李突然醒来,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翻身往窗口一看,今晚月朗星稀,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窗外做些什么。 小李伸手到枕头下握住一把刀。 在卧室里藏一把工艺刀,绝对不是问题,有古玩店开的证明。问题是这把作古的刀却是开锋的。 他把刀带鞘放到被窝里,抽出刀来,被子掩盖了刀出鞘的声音。然后他从被窝缩头到床尾,利用蚊帐勾起来的帷幔遮挡下了地。如果蚊帐放下来就好了,天凉了夜里没蚊子,也就忘了这茬。 顺着墙根,他慢慢摸到窗边上,朝外观察。 外面起了轻微的沙沙声,似乎是外面的人在用什么工具撬玻璃窗。 小李把刀垂到大腿根,握紧了刀把。 窗上的搭扣被人从外面挑了开来,非常缓慢的开了一条缝,然后推开来。一个身影轻盈的飞身跳进来,小李的刀一个弧线就冲着那黑影撇了过去。 反应惊人的快,那黑影啊的一声,往旁一跳,刀从手臂割到肩膀,拧身一个侧踢。 小李刀势用老,还没来得及收回,被那人一脚揣在跨部,往后一闪撞在墙上。 黑影受伤,蹭的跳出窗口,手往上一扒窗框,居然搭手上了屋檐,然后一个翻身,去了屋顶,踩着瓦片哗啦啦响,听声音翻了墙出去。 小李起身扶着窗口大叫有贼。 李家的四合院里一会儿各窗开始有灯亮,隔壁老爷子的灯先亮了。过了一会儿老人披着衣服开门出来,再后面,旁边一些房间的男人们才出来几个。 李老爷子走过来,眼睛没有任何睡意,他已经彻底的惊醒了。 问:”怎么回事?“ ”爷爷,有人翘我的窗进来。“ ”人呢?“ ”被我刺了一刀,跳墙跑了。“ 老头一愣,跳墙跑了?什么年代?飞檐走壁啊。 小李叹了口气,他模仿那人的姿势,手扶着窗框往上一探,抓住椽子,身体往上一翻,然后跳下来。 说:”就这样。那人是练家子,应该特种兵出身。“ 李老爷子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其他房里的几个男性成员过来,趁着脸,异常愤怒,不管是不是针对他们,但李家开始不安全了。 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李宗人睡到半夜就被叫了过来,带两个刑警查了内外,肯定此时是查不到任何东西了。路上追到了一些血迹,转了几个弯就不见了,估计对方用什么抱住了胳膊。 他下令警方注意各医院的外科部门。 ”特种兵啊。“李宗人也阴沉着脸,看着小李,非常的不善。 心里想,都是你这兔崽子惹出来的事情。 但他不敢在李老爷子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愤怒,他希望事情赶快平息,能够从宗富拿到自己需要的资金去搞定官场上的事情,快换届了。 他犹豫是否要汇报给县领导。 这会儿他堂哥,李老爷子的老大李宗书在旁边说话了:”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咱李家摊上事了。“ 一院子的人看着他,李老爷子也黑着脸,过了一会儿女性成员们也跑出来几个。小李子的继母,那个脸色苍白的美女阿姨,也出来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大家,脸色越发的苍白。 是不是我会害了他们父子啊? 她想。 第十三章,偷会 陈美英。 脸色苍白出了门,没有人管她。李家掌门人死了后,没人在乎这个似乎无足轻重的女人。大家自动忽略从法理上来说她是有李宗第资产的第一继承权。在大家族的门内,沿袭着固有的轨迹,这轨迹运行了数千年,长子继承,女人无权。 其实现实中不都是这样的,哪怕是南方宗族观念最强的地方,比如吴越地区的某个企业家天天忙于生意,每天在酒场上应付,结果喝酒喝死了。老婆跟着儿子走了,财产有一部分归了妇人。这已经是家族内施加了巨大的压力,才能有这么一个结果。 当然吴越不是宗族势力最强的地方,如果到了粤语区,尤其是潮汕一带,这故事就不可能发生。放在古代,这妇人会被沉猪笼的;放在现代,这妇人不明不白死了也有可能。 那么,在冶长会有这种故事发生吗? 所有的人自动忽略,因为李宗第唯一的儿子找到了,尽管是私生子,然而李家老爷子认了。所有其它有想法的人也就洗洗睡了,明天起来讨好老爷子,想办法保住自己的一口饭是真实的。 结果就所有的人忽略了巨大的风险:陈美英可以继承财产,按比例是非常巨大的一块,甚至超过小李,以至于小李都有风险继承不了,因为他的身份还没有法律确认。这不是大问题,缺少一道手续。 只要这个女人背后有人支持就行。 李家正在风暴前沿。 正因为如此,有人来暗杀小李。 小李死了,陈美英是第一继承人。 谁在玩这个游戏呢? 陈美英是个单纯的女人,但没有单纯到愚蠢的地步,她意识到了什么。 在门外,她用那个电话给那人打了电话。对方有些恼怒,耐着性子劝她不要见面。陈美英执着的要见他,有些歇斯底里的症状。最后对方同意了。 ,,,,,,,, ““““““ 陈美英打了一辆出租车去父母家的方向,这是那个男人的要求。没有人会疑虑她去父母家。只是她其实是去那个方向半途的一家饺子馆,没有人注意到这么一个普通的餐饮店,餐饮店的夫妇也不会在意一个吃饺子的普通客户。 那男人早到了一会儿,点了盘花生米,开了瓶啤酒在喝。当陈美英坐下来后,他沉稳的看着对方。 女人仍旧脸色苍白,男人对店老板娘招呼说:上水饺吧。 他低声说:”没吃早饭吧,先吃点饺子,喝完饺子汤再说。“ 女人不安的瞟了来给他们上汤水的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等对方来去两次,上完水饺走开,才低声问:”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对方的浓眉纠结起来。 陈美英抬头凝视男人,惊讶的表情不像假的。 她低下头说:“李明镜昨晚被刺杀。” “等会儿,谁是李明镜?” “我丈夫的儿子。” 男人露出震惊的表情:“李宗第有儿子?私生子?” “嗯。”女人并没有对对方马上猜出儿子的身份惊讶,这男人一向是非常聪明的人。 “哦,复杂啊。” 陈美英此时认为对方不可能是派出杀手的人了,放下心来吃水饺。她脸上的疲惫松懈了一会儿。 男人观察了她一下,说:“李家有人争夺财产,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引发矛盾了。谁会干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担心。”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是你干的。“ 男人佯装怒了,低声怒吼道:”你想什么呢?“ ”你想我去帮你拿到宗富钢铁公司。“ 男人脸上略有惊讶,这次的表情不是假装的了,他心里嘀咕:”这傻女人倒是知道我的心思,问题是为何还和我在一起?“像他这么聪明的人第一反应不是自欺欺人,陶醉于自己的魅力。他想试探女人的想法。 ”我是爱你的,当然会考虑你的财富安全。“ 女人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你别哄我了,我知道你是想谋公司,那次我糊里糊涂和你睡了,想了很久,我酒量不会这么差,那肯定是你下了药。“ 男人平静下来,喝着啤酒,问:”你和我继续交往?“ ”我承认你很有魅力,床上让我很舒服,又很会哄人。宗第到处沾花惹草,我也心冷,有些报复他的念头。就这么糊里糊涂和你好下去了,没想到出了那事。“ 女人有些痛苦,眼泪欲滴。 男人看看情况不好,赶紧说:”吃完水饺走了,别在这里说。“ 两人沉默的吃完水饺,出来上了男人的车,向她父母家开去。 男人说:”我开始是垂涎你的美貌,后来的确喜欢你了。控制宗富钢铁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事业和二万员工。李宗第快把工厂掏空了,我努力了十几年,不想他毁了这个厂。李家的人格怀鬼胎,接手会让宗富四分五裂。我不是要通过你去谋取财富,但我的确想让你帮我控制工厂。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帮我敲边,改变李宗第的一些想法。所以你有这种念头我不怪你。“ 陈美英似乎有些意动,她问:”那怎么办?“ ”这个关头你不能说什么,等事情平息。那件事是意外,我们也只是自保,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有继承权的,他们没道理给一个莫名其妙的儿子,当然如果是李宗第的儿子,也可以继承一部分。但这个工厂不能让李家毁了,几万工人家庭怎么办?我是苦出身,不能眼瞅着几万个家庭有风险。“ 陈美英平时会为一些平民的事情滥发同情心,男人正试图用这个打动她。 ”他们不会让我继承的,我是外人。“女人摇摇头。 ”法律上不是这样规定的。“男人说,”不过你先注意安全,他们李家太复杂了,居然有人要刺杀他儿子。“ ”恩,那以后呢?“ ”耐心等待吧。前面是你父母家,你下车去看看他们吧。“ 女人下了车,步履沉重的走去父母的院子。 男人等她走远,开车原地掉了个头,然后拿起电话,打通一个号码:”你在哪里?“ ”我受了伤,在乡下。放心,没人追踪。“ ”嗯,你等我。“ 他放下电话,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 第十四章,继承权之争1:突然爆发的陈美英 夜晚的刺杀惊动了县里,县高官拍了桌子。然而李家自己的子弟在做公安局长,于是对着李宗人也骂不下去,他心知肚明李家老爷子的压力就够这位老兄受的了。 果不其然李老爷子不顾李宗人爹的面子,把他数落了几句。 “你好意思说县里你罩得住阿?两次刺杀了。再这样下去,外面就要怀疑你这个做堂叔的指使人干的了。人家在怀疑我们李家内讧了。不要以为我没听到风声。一旦李家内讧的谣言满天飞,对李家家业流口水的人就要暗地里动手了。” 这么重的话让李宗人脸色苍白,汗流浃背。他爹在旁边也变了脸,重重一甩拐棍,一个耳光扇过来:“你这没用的东西,快去查。” 小李子正站在院子里,一些话已经传到耳朵里。听说了夜里事件的老李和俩小子赶了过来,站在边上。两人对了下眼光,老李摸着下巴说:“咱想错了,你娘是对的阿。这种家族太复杂了,咱爷俩还是回去吧,吃糠咽菜,喝酒吃肉都行啊,这特马太危险了,家族不合阿,一不留神搭上条命。你那个便宜爹也没养过你。” 小李子也不自觉的学着老李摸着下巴,其实他还没毛呢,老李倒有一下巴胡子碴,前几天开始就忘了刮。他啧啧了两声:“师傅,您那俩成语位置是不是用错了?应该喝酒吃肉,吃糠咽菜这样排才符合意境。” 走廊下噗嗤有人乐了,俩人抬头看见一个女孩子在那里乐,胖乎乎的婴儿肥脸蛋,认识,前面认家门的时候介绍过,是李家的一个堂妹,李顺婷。李宗门正从旁边房间里跨出门槛,严肃的看着俩人,很显然听见了这番话,非常不高兴。本来他就对他爹突然找回来一个野种非常不舒服。他哼了一句,转身去李老爷子那里。 而李老爷子屋子里的几个人也听见了老李和小李在院子里的对话。 李老爷子黑着脸,对闻讯过来的子侄们说:“立即安排家产继承。” 在老人强力主持下,法务部门和各方面的头头脑脑齐聚李家大院,把李宗第名下的资产进行分割,准备象征性的给陈美英一部分财产,然后除了各房拥有的原有股份外,全部写李明镜的名字。 陈美英在旁边犹豫了半晌,鼓足勇气说:“我不同意,按照法律规定,我应该拿多少比例?” 轰,房间里炸了窝。 彻底乱了,李老爷子没有想到陈美英会这样提出分家产的要求,他忽略了,因为北方习惯性地分家产原则,以及他认为这个媳妇平时看上去软弱温和,属于很遵从家族要求的女性。关键她还没有子女,这些财产足够她后半生无忧了。 也不可能是她家族的人指使,因为她家并不是那种传说很刁的人家。 李老爷子一下脸变得很凶狠,恶着眼神看她:“你说什么?你敢提这样的要求!” 陈美英脸变得毫无血色,眼神躲闪了一下,突然咬着牙,变得坚强了,说:“我要我的那一份。” “你的那一份已经给你了。”老头几乎是低声咆哮。 “不够。” 律师和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停下所有工作,看着突发的事件,静静地等这家人平息。 老人气着了,他平静了一下,呼出去一口长气,对律师和工作人员说:“继续写。” 律师为难的说:“李老,这在法律上是不通的,还是你们商量好了再写。” 李老爷子眼神瞥了一眼李宗香,李宗香赶紧上来用手一搀陈美英的胳膊,低声说:”弟妹,咱到隔壁说。“半拖半拉的出了门。李老爷子对他自己的二哥说:”你去找美英的父母来。“他二哥和对方熟悉,实际上当初李宗第的这个婚姻也是他牵的线。 他扫了一下屋子里神色各异的人们,明白这些兄弟和子弟并不都满意他的安排,尤其是自己的老大,李宗书更是认为他的儿子是长房长孙,应该继承整个家业。李宗第要是有光明正大的子弟,也就不争了,但有了个私生子算什么?但既然有了,他也不能争,因为他是做官的人,不能在官场上留下把柄。但他心里埋怨父亲,不明白为何老爷子要执著的把家业交给一个来路暧昧的子弟,难道我的孩子不是你的血脉? 李宗门行三,并没有多想什么,但也并不是很欢迎这个孩子。 李宗人干脆是忌恨,实际上他如果上点心,也会防范小李身边出现的意外,之所以会被李老爷子训,就是那点私心被李老爷子看清了。 李老爷子暗地里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出门走去隔壁。 ”你才跟了李宗第多少年?家里给你不少了,你为何这么贪心?“ 陈美英这个年轻的媳妇突然间撕破了脸,所有的人开始看见她的彪悍,她顽固的抬着头看李老爷子:”法律继承上我应该得的。我的青春都给了你儿子,你儿子吃喝嫖赌,没有一天对我好过,我也算尽到媳妇义务了,就应该拿走我拿一份。“ ”你.....“ 李宗香耐心的劝:“弟妹,你这话也得摸着良心说,记得宗弟刚结婚那几年和你好的像蜜里一样,后来不是生意上越来越忙,他也是应酬。爹给你的就不少了,比你家的家业还多吧?你爹和二大爷还是通家之好,人不能不顾。太贪了不好。“左右说的不听,较真了半天,陈美英的父母也到了。李老二哥去和两人交涉,陈美英的父母听完却沉默了半晌,说:”我家孩子也不是白嫁的,就这么欺负人吗?“ 得,没法劝了。 僵局。 公证处的人和律师们一看,收拾资料,礼貌的告辞。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传遍县里各个角落。 县立的闲人们开始嚼舌头,一方面对李家出的一连串事情幸灾乐祸,一方面对陈美英的突然强硬咂舌不一,但总的来说,都站在这个年轻的女性角度说话。人们还是习惯性仇富,同情弱者。 但对于宗富旗下的企业高管和员工来说,就乱了。因为人们不知道会如何定局,如果是给了陈美英股份,李家就不能一股独大,更何况里面还有些其他小股东。那么未来代表各方利益的董事是谁?高级管理人员会如何安排?那个据说才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和一个年轻的女人,能干什么?更何况他们在争家产。 时局越来也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