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 第1章 01 西南蛮荒之地有个降噩城,据说最开始叫罪城,是用来流放罪人的地方,后来一些被追缉的恶匪盗贼为了躲避追捕来到这里,一些为了避开仇人的人也往这里躲,慢慢的,这偏僻荒芜的城里人越来越多,也就变成了如今这降噩城。 从外表看,这降噩城与附近的其他城池也没什么不一样,就是看上去城墙更加破旧一些,那街上走着的人看着也比别处更凶恶两分而已。 降噩城里店铺极少,店老板多半都是一副懒散模样,对客人爱搭不理,唯有遇上城外来的新面孔,才正眼打量几眼,然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 城西有座茶馆,破破烂烂的仿佛已经在此伫立了百多年了,门口那招子上一个茶字褪了色,底下一半都没了,就剩下上头一个“艹”,仿佛是在骂人。 此间茶馆的主人家是个女子,一身粗布裙,头发胡乱一扎,头上只有一根铜钗子,看着寒酸的很,不仅寒酸,还很随便。不过这大热天的,她脸上蒙着块布,捂得严严实实,看着着实有几分怪异。 这会儿茶馆里没什么客,这老板娘架着腿坐在漏风的柜台后面打瞌睡,手边就放着一把血渍沉沉的大砍刀。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了一个络腮胡大汉,一打眼就见到柜台上那双翘起的粗布鞋底,上面还黏着根鸡毛。这大汉见怪不怪,往柜台那边吆喝了一声:“十二娘,给上点吃的,快饿死了。”吆喝完,他熟练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从腰间抽出刀擦起来,一边擦一边嘀嘀咕咕:“今日这单生意亏了,老子的这口宝刀都差点给砍出个缺口,还没弄到什么值钱玩意儿,啧。” 柜台后面那位老板娘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呵欠站起来,也不看一眼屋里的客人,趿拉着鞋子往后头走去,大约也就片刻功夫,端出来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往那擦刀男人面前一扔。汤水都溅出来了,那男人也没说什么,伸手去筷笼里面拿筷子,呼啦啦吃起面来。 那被称作十二娘的老板娘送完面,又好似没了骨头,一步三摇晃的往柜台后面走,看样子是准备继续去打瞌睡。就在这时,外头大马路上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像是有不少人骑马过来了。 十二娘刚往柜台上一靠,茶馆门外就响起了一片马嘶声,然后有人唰的掀起茶馆的帘子走了进来,带进来一片灰尘。 这一行人七八个,全都是身形高大气势惊人的壮年男子,脚穿兽皮鞋,腰垮大刀匕首,看衣着打扮,像是西边沙漠里的沙匪。这些西边的沙匪,极少来到这边,而这群人风尘仆仆,各个满面红光,后头四个匪徒还各背着个大麻袋,看来是外出干了一票回来,路过这里准备歇歇脚。 几人找了桌子坐下,打头那个拍着桌子道:“给大爷们上些肉和酒来!快些!” 这话一出,那原本坐在一边吃面的汉子就抬头看了一眼这些陌生脸庞,接着露出个看好戏的表情。 柜台边上的十二娘撩起眼皮瞅了瞅他们,悠悠道:“店里没有酒也没有肉,要不给各位上点茶怎么样。” “酒和肉都没有,那你这开的什么店!”一个袒胸汉子鼓着眼睛瞪向十二娘。这时,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得,将靠在柜台上的十二娘上下打量了一遍,一双眼睛里随即露出点其他意味。虽然这女人蒙着脸,但看这身段,再看看那露出来的眼睛,绝对是个美人。 “嘿,老板娘你过来,来跟我们兄弟说说,你这店里有些什么吃的,要是说得好,我们兄弟就不找你麻烦了。” “哦?”十二娘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带着些说不清的暧昧意味,让听着的人心里一荡。她向几人走过去,口中道:“我十二娘这茶馆,可没法点菜,看我这老板娘的心情,后厨里头有什么就给做什么,这规矩,几位看着面生,大约不晓得吧?” “哈哈哈哈哈!”几个大汉都笑了起来,其中那个说话的还伸手过来要拉十二娘脸上那块布。“吃什么不重要,先让兄弟几个看看你这老板娘脸蛋长得好不好,要是好看,跟着我们兄弟回去过,这破茶馆也不用开了!” 说话间,十二娘脸上那块布就被那汉子给扯了下来,一瞬间,屋里变的极安静,接着那拿着布巾的汉子往后一个仰倒摔在地上,瞪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愕。 “这……丑成这样!” “嘿,老子头一回见这样的丑八怪!” 十二娘笑盈盈的抱着胸,落落大方的让人瞧着脸。她的脸上全是一块块纠结的疤痕,一层叠一层,一道叠一道,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些,特别是她笑起来,牵动了脸上那些可怖疤痕,疤痕顿时好像都活了过来,在脸上扭动。 摔倒在地的汉子爬起身来,表情难看,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他怎么知道布巾一扯竟然是个这样的丑八怪,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在兄弟面前丢了个面子,这怎么也要找回来。 “敢唬你老子,今日老子就收了你这条小命!”汉子眼里凶光一闪,拔出刀就往前一送。 想象中血溅五步的景象没出现,他送出去的刀被人抓住了。沙匪汉子见自己削铁如泥的刀被面前这丑八怪女人用两指夹住,顿觉不妙,这是遇上硬茬了。 “其实我脾气一贯很好,在咱们这降噩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你们哥几个口口声声说我丑,又要对我打打杀杀,我这就不高兴了。”十二娘一笑,“刚好店里的肉吃完了,你们就送上门来了,既然你们如此热情,十二娘就却之不恭了。” “咣当。”雪亮的刀被折断在白皙的指间,又摔落在地。 …… 靠近降噩城的雍国正在打仗,于是降噩城近来就常有流民经过,不过一般的流民见到降噩城三个字都要远远避开,没几个人敢进来的,只有一些傻乎乎的,没听过降噩城凶名的倒霉家伙才懵懵懂懂闯了进来。 十二娘靠在柜台上听堂中几个人讲着近来外头的传言,正听到盛老三讲到‘有个仙人出现在玉水国都将明月公主收做徒弟带回去’,一侧头就见到门外有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 这小孩子是这两天从外面逃难来的,就在街上乞讨,也是好运气,在这降噩城里竟然也没给人抓去。 十二娘见那孩子圆溜溜的眼睛灵活的很,有股机灵气,忽然兴起,朝那细瘦小菜苗样的孩子招招手,“娃娃,你过来。” 在门外徘徊的娃娃立刻走了进来,等他走进来,十二娘从筐子里捡了个包子扔给了他,说道:“拿去吃去吧。” 那小孩一双黑眼睛瞬间就亮了,抓着包子就对十二娘道:“老板娘姐姐真是菩萨一样的心肠,我娘说了,心地好的人长得很定也很好,姐姐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姐姐了!” “嘿。”脸裹得严实的十二娘笑了一声,“可是许久没听人夸我好看了,这孩子真是有眼光又实诚。喏,瞧你会说话,再给你一个。”她又给这娃娃扔了个包子。 这孩子像是饿的狠了,也顾不得其他,抓着包子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这包子是肉馅的,皮薄馅大,咬一口,满嘴的肥油,滋味真是好的不得了。 见孩子吃的满足,堂中坐着的一个老头子故意笑眯眯的就对十二娘说:“十二娘,你这平日里不都扣扣索索的,这几日包的包子肉馅怎么这么足?” 在这里坐着的都是熟人,互相也都了解,知道这老爷子要使坏,马上就有个汉子配合道:“宁老爷子你不知道啊?前几日有些西边来的沙匪在十二娘这里闹事呢,这不,七八个人,全给留在这了。这样热的天,这么多人肉不多包点就要酸了。” 正在狼吞虎咽的小娃娃:“……” 黑瘦黑瘦的小娃娃停下动作,嘴里还有一嘴的肉馅,可他看着手里的肉馅大包子,怎么都咬不下去第二口。他听懂了这些人的意思,所以表情一变,好像要哭出来了。 见这孩子露出这种表情,屋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十二娘也摇着头笑。笑完她对那小脸憋得通红的孩子说:“逗你玩呢,我这可不用人肉包包子,那种人的肉怎么能吃,臭不可闻,别把我的包子给糟蹋了。” 人肉她是不用,不过那群人带来的两麻袋金银,进了她的口袋倒是真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大方。 那孩子听了这话,才猛地放下心来,但是因为吃的太急,刚才又憋得慌,忽然噎住了。十二娘见了,又从柜台后拎了个盆倒了水递给那孩子,好歹是没让他用几口包子把自己噎死。 这本来只是个小插曲,可这之后几天,那孩子总是过来,就蹲在茶馆门口,还会主动帮十二娘收拾桌椅,做点杂事。经常来喝茶的宁老头摸摸稀疏的胡须,对十二娘说:“我看那孩子有些机灵劲,你就收下他当个伙计,给你帮帮忙也成。我看你来了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直一个人,身边有个小玩意作伴也好。” 十二娘却不停摆手,“算了算了,我可不会养孩子,我大约是世上最不适合养孩子的人了。”说着这话,她眼里就有几分郁郁之色。 “哪个要你养孩子,就是雇个小伙计而已,不听话了一刀宰了就是,比杀只鸡都容易的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不会看人脸色,上来也凑了一句。 十二娘抬脚就把鞋子甩过去了,砸在那汉子的背上,留下一个脚印,“屁话!你当老娘和你一样呢!看你又皮痒了,茶钱留下赶紧滚!” 那刀疤汉子龇牙一笑,呼啦一下把茶杯里剩下的茶带茶叶全都喝进嘴里,放下几枚钱,赶紧就出去了。走到门口时,还特地对那门口蹲着的小娃娃露出个怪笑,阴森森的说:“小娃娃,哥哥我最喜欢吃小娃娃了,嘻嘻嘻~” “刀疤子你他娘的还滚不滚了,再不滚老娘送你一程?”十二娘的声音在屋里传出来。那刀疤汉子脑袋一缩,不敢再说话,飞快的跑了。 十二娘不太愉快的砸了砸柜台,把自己飞出去的鞋子捡回来穿好,对门外那个缩着脑袋的瘦小娃娃说:“行了,进来吧。我雇你给我当伙计,负责你吃住,愿不愿意?要是愿意你就留下来,不愿意就赶紧走,也别在我这门口晃荡了。” “我愿意!”小娃娃马上用力点头,拍着自己的瘦小胸脯说:“我吃的很少,还能做很多事,老板娘姐姐你雇我不会吃亏的!” 十二娘给他逗笑了,“成,你也别叫我老板娘姐姐,跟其他人一样叫我十二娘就成,你有没有名字?” “有,我叫金宝。”金宝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又开文了……继续爱我啊! 留言!【拍掌】 留言!【拍掌】 留言!【拍掌】 第2章 02 金宝是个机灵孩子,十二娘让他在茶馆里做事,给他稍稍拾掇一下,也有模有样的。嘴甜会来事儿,来的客人有些还都挺喜欢他,见着了就逗他几句。 这茶馆就在大马路边上,往这经过的客人不少,敢来降噩城的客人多半也不是什么善茬,说起话来就要动刀的还算好打发,就是那些看上去不声不响,突然发起脾气来的怪人才难伺候。不过,十二娘做事全看心情,要是心情好了,跟人说笑两句,心情不好了,敢触她霉头,也是位举刀就干的强人,要比难伺候,她自个儿也不落人后。 金宝最初还不习惯,瞅见十二娘忽然跟人动起刀来,吓得往桌子底下钻,待见到血糊糊一个怒目圆睁的人头滚到自己脚下,登时吓得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不过这也只是第一次,后来遇得多了,见到十二娘要跟人干架,或是有人敢在十二娘这茶馆里干架,他首先紧紧自己那顶小帽子,抱着脑袋躲进柜台底下,脚边堆上十来具尸体也不害怕了,等打完了,他还要出来帮十二娘一起把这些倒霉家伙给埋了。 真要说,其实见过了十二娘真容后,金宝就没那么害怕尸体了,因为要比起来的话,还是十二娘的脸更可怕,不过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金宝除了有些时候胆子小了点,还有个毛病就是好奇,他什么事都好奇,爱追根究底,茶馆里大家说些什么,他在旁边听着兴起,就忘记干活了。 “金宝!”十二娘在后厨喊他。 正听客人说话听得入神的金宝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腆着脸小跑进到后厨。刚进后厨,就被个蒜头砸了脑袋。他嘿嘿笑着捡起蒜头,快手快脚的剥起来。 正在剁肉的十二娘斜睨金宝一眼,“又听什么这么入神呢,喊你两声了都听不见。” 金宝先老老实实认错,“十二娘,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十二娘知道他的德性,别看现在认错的快,下次该犯的错还得犯。果然,刚认完错,金宝就兴冲冲的说:“十二娘你知道吗?老爷子和屠哥他们说,东海一座仙山上有一位很厉害的仙人要举办寿宴,其他仙山上的仙人们都要去为他祝寿,不止是仙人,还有很多凡人也去呢,您说要是被仙人看上了,传授些仙法……” 十二娘见到金宝脸上的向往之情,皱眉骂道:“做什么白日梦,仙人仙人的,咱们这离那些什么仙人仙山差着十万八千里,八辈子都见不着,想那么多做什么,赶紧的给我把菜洗了,再偷懒午饭就别吃了。” 金宝老老实实端着菜盆子去洗菜。虽然十二娘说得凶,但是他才不怕呢,十二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自从一年前他到了这里,根本就没再挨过饿,而且他再也不会像之前一个人流浪那样被人打骂了,因为十二娘会护着他。有时候客人和他开玩笑过火了,十二娘抄起东西就发火揍人,金宝觉得,除了自己的娘,就十二娘对自己最好。 所以金宝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了,就要像孝敬自己的娘亲一样孝敬十二娘。 十二娘可不知道这小娃娃的心思,她的心神不由自主被另一件事牵扯了过去。其实,她在后厨这里,也能听见前头那些人的谈话。 那些人说的仙人到底是谁,她也知晓。 瀛洲仙山的现任山主,执庭上仙。 时间过得太快,他这回举办的寿宴,应当是一百五十岁的寿宴。她的大徒弟,竟然已经快一百五十岁了,距离那件事,也已经差不多过了五十年。 骤然想起了一些太久没想起过的事情,十二娘心情复杂,手中刀一放,将剁碎的肉扔到一边,自己往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毫无形象的抬起脚架在桌子上,恹恹道:“金宝,过来包包子。” “诶,来了!”金宝甩甩手上的水,熟练的搬过一把椅子,自己站在椅子上开始包包子。 包子出炉,客人们一见这包子包的奇形怪状,了然道:“又是金宝小子包的,十二娘,你这也太偷懒了,就这样应付我们啊。” 十二娘瘫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托着腮懒散的回:“美的你们,有的吃就不错了,要想我动手,再加钱吧。” “十二娘真是越发的懒了。” 众人说笑一阵,又说起了这阵子外头最大的一件事。四方仙山之一的瀛洲山主执庭上仙要过寿诞,那可是一件大事,届时山门大开众修仙门派聚集,多少修士都期盼着能在这场盛会中寻到机缘,不只是那些有意修仙之人,就连他们这种凡人也都蠢蠢欲动,无数人都做着和金宝一样的美梦,想着若是能被看中,一朝鸡犬升天该有多么美妙。 因着这个原因,各地都有做着成仙梦的人赶往东边,连带着他们这种偏僻之地都热闹了一阵。十二娘后院专门用来埋尸体的地方,都快挤不下了。后来的兄弟就只能凑合着和几年前的尸骨一起挤挤。 这热度一直没能消停下来,结果没几天又出了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据说那即将举办寿宴的执庭上仙,竟然忽然遭到自己同门小师妹昭乐的刺杀,虽然上仙没事,但被那昭乐给逃了,如今瀛洲仙山上的弟子们,正在到处追捕叛逃的昭乐。 就连降噩城这种远离仙山福地的荒僻之地都时常听见有人谈论起这事,可见外头这事如今有多么火热。 “我猜啊这估计是因情而起,不是说那执庭上仙风姿卓越容貌俊美吗?说不定他那小师妹昭乐看上他了,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呢。” “因爱生恨也不至于就去刺杀啊,再看那外面铺天盖地追杀的架势,根本没有念及同门之情的意思,我估计这其中当还有内情。” 来破茶馆喝茶的客人们谈起这事,见十二娘兴致缺缺的听着,也不说两句,就有人问她:“十二娘,这事你怎么看?” 十二娘摇着蒲扇,望一眼这些闲的发慌的人,翻了个向天的白眼,“我怎么看?我都没见过那两位什么仙人,能怎么看。我说你们这些人,闲着慌出去找些事做,这种事有什么好谈的,难不成你们还能见到真人不成,跟咱们没关系的事少关心。” 然而老天像是要存心和十二娘开个玩笑,就在她说了这话的下午,她在茶馆后院的柴草堆里,见到了个重伤昏迷的紫衣女子。不是那位被众人热议的‘昭乐小师妹’还能是谁。 望着这一身狼狈陷入昏迷的女子,十二娘一瞬间就头疼欲裂。 她最后一次见到昭乐,也是在五十年前了,那时昭乐刚满二十岁,才过开光期。原本答应了等昭乐突破开光期便送她一样礼物,可那会儿昭乐还在因为自己匆匆决定婚事而生气,躲着不肯见她这个师父,谁知道一别就是几十年。 对十二娘来说是几十年,对昭乐来说,可能觉得那一别就是永远了。 刚向前一步,十二娘似有所觉,皱眉望了一眼某个方向。有人来了。 动了动手指,十二娘终究上前将久违了的小徒弟抱起来,一路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刚把人安置在床上,就听到金宝在外头大声嚷嚷:“十二娘,十二娘你快出去看看呀!咱们降噩城来了两个仙人!”话说完,他已经跑进了房间里,见十二娘床上躺着个受伤的女子,他愣了一下,顿在原地。 “十二娘,这……这是谁啊?” “你猜呢。”十二娘扯了扯嘴角。 金宝咽了咽口水,结巴道:“我听说那两个仙人是来找那个‘昭乐小师妹’的,这,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该不会就是?” “用你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想想,这女子是谁。”十二娘斜睨他。 金宝恍悟:“哦,我知道了,这女子只是一位普通的客人!” 十二娘不语,似笑非笑。 金宝心中忐忑,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又说:“我没看见什么女子啊,这里就只有我和十二娘两个!” 这回十二娘才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是个聪明孩子。” 金宝悄悄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脸上忍不住的露出点担忧之色。怎么办呢?十二娘好像是要救这个‘昭乐小师妹’,可城里来的那可是两位仙人啊,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到时候要是迁怒十二娘了……刚才还在为能见到仙人而高兴激动,可现在金宝满心里都是担忧。 十二娘将昭乐气息探过一遍,差不多知道了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一扭头见到金宝脸上的担忧,抬手就弹了他一下,“刚才不是说了,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做什么这种表情。” 金宝瞟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好像怕周围有人在偷听似得轻声问:“十二娘,那来的可是两个仙人,仙人很厉害的,就算藏起来,万一他们有那种‘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的,看到了这个人在咱们这里怎么办啊?” 十二娘嗤笑一声,揉了一把金宝的狗头,“怕什么,不过是两个……还没过开光期的小角色,发现不了的。” 金宝虽然不懂那个‘开光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见十二娘没有半点慌乱,眼里都是对那两个‘仙人’的不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放心下来。 嗯,十二娘说没事,肯定就没事的! 金宝刚放下心,就见十二娘忽然翻转了一下手掌,掌中凭空出现一缕银光。那缕银光如烟雾一般扑向床上的女子,接着化作一片薄薄云雾遮住了女子身形。金宝再去看时,竟然发现自己看不到床上的女子了。 他这回惊得眼睛都更圆了,指指床上,又指指十二娘的手,“这这这,十、十二娘!你、你也是仙人啊!”这种仙人一样的手段,和平时拿着砍刀砍人不一样,轻描淡写的,但是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潮澎湃,这就是真正的仙人手段啊! 金宝激动的说话都结巴起来。 这时,他们忽然听见一句仿佛从天上传来的声音,那声音说:“瀛洲仙山弟子途经此地,捉拿叛徒,城中之凡人速速出来!” “啊,这声音哪来的?”金宝往前一蹿,抱住了十二娘的腿。 看着怂怂的小金宝,十二娘有点受不了的揪住他的耳朵,“小把戏而已,吓成这样做什么。” 金宝被揪着耳朵,只能哎哟哎哟的喊,“哎哟,那咱们真的要出去呀?哎哟疼疼疼~” 十二娘放开他的耳朵,提着他的衣领往外走,“既然让大家出去,那就出去看看,你不是想看仙人,待会儿可以看个够了。” 金宝瘪瘪嘴,要是早知道十二娘也是个‘仙人’,他才不会对仙人这么好奇呢。 第3章 03 两个身穿白衣,头戴青玉冠的瀛洲仙山弟子站在降噩城上空,其中一人将声音传遍全城后,扭头看向一边的师兄,“师兄,你说昭乐师叔祖会不会在这里?” 被他称作师兄的人皱眉,“昭乐刺杀山主,已经是叛徒,你怎么还称她师叔祖!” 见那师弟低头不语了,这位师兄脸色才好看一些,道:“那叛徒昭乐被大阵所伤,定然跑不远的,逃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不在这里,去了其他方向追捕的师兄们也定能将她抓住带回。” 降噩城中的恶人们虽然凶恶,但都是**凡胎,没有修仙之人,如今见了这两个姿态高傲的强人,也无人想对上他们,更多人心里对从东海而来的‘仙人’好奇,于是陆陆续续的,便都出现在大街上。 出来虽是都出来了,但大部分在降噩城中住了许久的恶人们,对这踏云而来的两人也没多少崇敬之情,反倒人人兴致勃勃的仰头看着,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 站在空中的师兄弟两人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做了什么东西围观,心头都有些怪异感觉。他们从东海一路而来,途经许多城镇,凡是见了他们的凡人全都诚惶诚恐,这些人倒好,看那表情,难不成将他们师兄弟当做猴子来看了。 这么一想,那位师兄就有些脸色难看,有心让这些不长眼的凡俗之人吃点苦头,便特地在传音时用上了一些震慑的手段。 于是降噩城中众人再次听见上头两位的声音,这回那声音就如同雷霆一般炸响在耳边,令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尔等可曾见到一个受伤的紫衣女子?若是见过,速速报来,敢隐瞒不报者,后果自负!” 众人只觉耳中嗡嗡,头晕目眩,似是被人用力锤了脑袋。这一震慑过后,就有好些人收起嬉笑,望向空中露出惊骇神情。那师兄见状,这才满意了一些,又再次说道:“若是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好处也是有的,如此,可有人知晓?” 无人说话。 十二娘站在街上,早在那轰隆声响传到耳边之前,就自然的伸手捂住了金宝的双耳。所以在一些威武汉子都被那声音震得发昏的时候,金宝却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他左右看看见到这情况,就默默的,把十二娘的腿抱得更紧了一些。 城中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降噩城和其他城不太一样,城中大多都是些亡命恶徒,很难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给说动。更何况,那两位高高在上的所谓‘仙人’,浑身上下的傲慢之气,对他们明显抱着不屑之心,也不知可不可信。 十二娘也没说话,她辨认着这两位瀛洲仙山弟子,最后发现自己没见过,心想大约是这五十年间的新弟子,看身上衣服配饰,大约是第四百三十代弟子,算起来的话是她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执庭还是则容和则存的弟子。 如今的弟子,比她那时候的还要傲慢许多,执庭的性格,应当是教不出这种弟子的,若说是则容和则存那对兄弟座下还差不多。 这两个不知名的弟子,按身份来说,在如今的瀛洲仙山也算是辈分高的,出来捉拿昭乐,可见这回昭乐真是惹恼了她那位大师兄了。 也就是说,要是不管她,昭乐那孩子估计被抓回去了就是凶多吉少。 十二娘心中哀叹,这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的又给牵扯进去了。她之所以远遁这荒僻之地,不正是要避开从前一切?可如今,倒像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一般,让人心中不安。 “这里无人知晓?”那位表情冷峻些的师兄又开口了,见还是没人回答,便直接道:“既然如此,城中所有女子上前来让我二人探查。” 降噩城中女子极少,比大多数男人都更凶煞几分,那师兄这话一出,就有个浓妆美艳女子朝他们娇笑道:“两位仙人,要如何检查呀~要不要姐妹们脱了衣裳给两位验看?” 这女子是闻姑,身后还有十几个女子,她们是降噩城中唯一一座花楼里的姑娘。不过这降噩城中的花楼不比其他地方的花楼,这些女子只做杀人生意,不做皮肉生意。若是外来人冒冒失失进了花楼,就如同那虫子进了蜘蛛洞,下场惨得很,轻则身上钱财尽失从此不举,重则尸骨无存。 这群姑娘们百无禁忌,见这师兄弟二人长得好看,便都嘻嘻笑着将眼睛往他们身上打量。那眼神如同一对对在火上烙过的钩子,仿佛要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剥下来。 “两位仙人,不如先去我们花楼检查呀,姐妹们无有不从的~”胆大的姑娘们热情的招起手。 那对师兄弟脸色涨红,不过师弟显然是没见过这种事所以感到尴尬,而师兄则是气的,他哼了一声,一挥袖怒道:“休要胡言,所有女子立即出来,等我探过确认人不在你们之中,自然无事。”虽然声音冷得很,但好歹没做出更加败坏仙山名声的事来。 十二娘心想,如今的弟子都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吗?这点场面都镇不住。 女子们稀稀拉拉的站出来,师兄弟二人仔细探查一番,没能查出不对,纷纷皱起眉。那师兄忽然见十二娘将头脸遮的严实,心中一动,便道:“那遮头蔽脸之人,取下遮挡。” 十二娘见那两位看着自己,便慢条斯理解开了脸上布巾,接着朝他们一笑。 那做师弟的将脸转了过去,像是不忍直视,做师兄的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不甘心的挥挥手。 十二娘又慢腾腾的把布巾缠回去,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现在这些弟子。 检查过城中人,师兄弟两个低声商量几句,让所有人在此等候,然后他们二人一个往城北,一个往城南,像是要将这座城搜一遍。 等他们一走,街上就热闹了,降噩城里的家伙们干脆聚在了一起光明正大的谈论起这事来。 “唉,他们是来捉拿那个‘昭乐小师妹’的吧,就是刺杀那什么执庭上仙的小师妹?” “奇也怪哉,怎么抓到咱们这地儿来了,那‘小师妹’莫不是真跑过来了?这要是真抓到了,说不得真能换到些好东西嘞。” “瞧见没,外头的男子长得就是俊,比咱们这小破城里的汉子们有味道多了。” “闻姑,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虽然没有一张小白脸,可也是有味道的!” “去你娘的,你那是经常不洗澡的臭味,离我们姐妹远点,别熏着我们!” “哈哈哈哈哈~黄胡子又吃瘪了!”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一双师兄弟回来了,仍旧是当师兄的开口说:“城中不见踪影,但若是你们遇到可疑之人,尽可以去寻我们,稍大城池中皆有我瀛洲仙山驻守之人。若是能抓到我们要找之人,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灵丹妙药,皆能满足。” 说完,二人如流星一般飞速离开了此地。 降噩城中众人面上都没露出些什么,自己回去了自己的地方。待走进小茶馆,金宝才呼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十二娘,那两个人真的没找到她啊?这可真是奇了。” 十二娘没回答,蹬蹬蹬进了后头的房间里。金宝连忙跟上去,可是刚进房门,他就感觉眼前一花,等他看清楚,十二娘已经把人给抓住了。 那个先前重伤昏迷被十二娘放在床上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还想偷袭他们。 “喂,你这人,还是什么仙人呢,哪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仙人,我们十二娘救了你,你还对我们出手,真是太坏了!”金宝跳脚大叫。 十二娘抓着那女子手腕,将她拖到床边,接着打量了一番她肩上渗出的血迹,用一种从容语调说:“小姑娘,看你身受重伤,应该动用不了术法灵力了,既然这样,还是安生点的好。” 穿着紫衣的女子一脸孤傲,表情冷漠,扯了扯嘴角道:“你叫我小姑娘,你可知道以我的年纪,足以当你长辈。” 十二娘:“……” 金宝:“什么,这么老?!” 紫衣女子瞪了他一眼,金宝叉着腰瞪过去,“怎么,我才不怕你,我们十二娘比你厉害多了!” “呵,无知凡俗。”紫衣女子扭过头。 十二娘现在是真的头疼。五十年未见的故人,虽然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但如今相见不相识,彼此之间都陌生无比,她又无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思考了一瞬,那紫衣的昭乐已经先开口了,她平静的看向十二娘,“你也是仙门之人?我看你似乎会些法术。” 十二娘松开她,靠在床柱边懒散道:“早年因缘际会之下,学过一些。” 昭乐矜持的点点头,“果然是你助我躲避了追兵,这份恩情,我日后定会报答。如今,我有心与你做一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十二娘倒是想拒绝呢,可看看昭乐这浑身是伤,痛的要命还咬牙撑住,背脊挺直的模样,再想想五十年前自己被杀时看到这孩子绝望悲伤的目光,就不忍心。于是她心中哀叹,面上则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什么交易?” 昭乐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你应当知晓我身份,我如今重伤,不能动用灵力,我在你这里疗伤,待我恢复之后,可以答应你两件事,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你找来。” 顿了一顿,昭乐将目光投向十二娘脸上露出一小块的疤痕,“我知晓一种丹药,能祛除疤痕,若你愿意,之后我可以为你找来。还有其他要求你也可以直说,如何?” 十二娘伸手摸了摸脸上疤痕,忽然垂眸笑道:“好啊,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离开那房间后,十二娘毫无形象的叉着腿坐在院子里,思考着之后应该怎么办。昭乐刚才没说真话,这很正常,她要是敢这样简单的和一个陌生人把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十二娘才真的要觉得奇怪。 昭乐之所以无法动用灵力,不是因为重伤,而是因为打入她上中下三处丹田里的极寒灵力。这灵力十二娘也熟,是她二徒弟则容的手笔。想要化解的话,单单这样等着是没有用的,除非能寻到化解冰寒灵力的极阳丹药,或者寻一个修炼极阳功法的人,来替昭乐化解,除此之外只能让则容自己化解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十二娘抚着额头环视一圈,这待了十几年的地方,看来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拍掌】 收藏【拍掌】 留言【拍掌】 收藏【拍掌】 留言【拍掌】 收藏【拍掌】 留言【拍掌】 收藏【拍掌】 留言【拍掌】 收藏【拍掌】 留言【拍掌】 收藏【拍掌】 留言【拍掌】 收藏【拍掌】 第4章 04 “十二娘,那人都不吃东西,你何必给她做吃的,还做的这么好,肉都比我多一勺。”金宝不太高兴的对着面前的两碗面嘟囔。 十二娘揉揉额角,抬手就给右边那碗面加了一勺肉渣,“给你加一勺,行了吧,赶紧的,给人送过去。” 金宝还是不太高兴,但到底乖乖的把左边那碗面端走,送到后面房间去了。十二娘这几天过得不太好,金宝和昭乐两个不知道为何相看两厌,金宝经常跟她告状,昭乐更是每时每刻冷的像块冰,不高兴写了一脸,十二娘夹在中间,久违的体验了一把与几十年前相似的为难。 十二娘就不明白了,昭乐这都几十岁了,跟金宝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怎么吵起来的?遥想当年,昭乐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如今再见,怎么就成了这幅‘全世界都他娘的对不起我’的恨天操蛋模样?这难不成又是她这个当师父的锅? “唉。”十二娘叹着气把剩下的面装好,送到了前面的堂中。 脸上有刀疤的刀疤子这一连几天都来吃面,今日他吃完面,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与十二娘说起话来。 “十二娘,我看你这几日都有些不高兴,是不是在烦恼些什么事?” 十二娘瞅也不瞅他一眼,只扯了扯嘴角。 刀疤子又意味深长的说:“金宝那小东西这几天也经常咕咕囔囔的在埋怨,啧。” 察觉到这话中的查探之意,十二娘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刀疤子被这一眼看的心中一寒,生出一些想要后退的冲动。但他最终还是倒向心中贪欲,牢牢坐在原地,迎上十二娘的目光,“十二娘是聪明人,我刀疤子这话放在这里了,只看你怎么选。” 金宝出来时恰好听见刀疤子这一句,不知为何他感觉气氛有些奇怪的凝重,忍不住就躲到了十二娘身后。十二娘则冷哼一声,“滚。” 刀疤子神色一变,不再多说,起身走了。 金宝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有些担忧的道:“十二娘,怎么了?你要跟刀疤子打架啊?” 十二娘摇了摇身下嘎吱作响的椅子,摆摆手,“没什么,只不过刀疤子大概猜到我藏了人。” “啊!”金宝大叫,又赶紧压低声音,“他知道昭乐的事情了,那怎么办?他会不会去告诉那些仙人来抓啊?他怎么发现的,昭乐又没出来过……” 十二娘故意点了点他的脑袋,“还不是你这牙齿漏风不装事儿,听说你总是私底下咕咕囔囔的抱怨呢,这不,被人听见了吧。” 金宝一听,以为真的是自己的原因,霎时惶恐极了,脸上满是愧疚后悔,慌乱的说:“我、我不知道,我错了,十二娘,我不会再说了,我没有想告诉别人的。” “行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万事小心,不要胡乱说话,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害死自己。”十二娘弹了一下他的脑壳,借机小小的教育了他一番。 金宝还是很羞愧,都快哭了,“那咱们怎么办啊。” 他眼巴巴的看着十二娘,却不见十二娘露出多少为难神色,而是很随意的说:“这里待不下去了,今晚咱们就走,你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 金宝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闻言愣了,“我们要走?我们要去哪里?” 十二娘忽然笑了一下,戳了戳他的脑门,“你不是说这里风沙又大,人又少,还没什么好吃的吗?十二娘带你去个人多热闹又有很多好吃东西的地方,怎么样?” 金宝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听,那点离愁忐忑就全都扔到了脑后,兴冲冲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等到夜深,金宝背着小包袱睡趴在床边,床上的昭乐也闭上了眼睛,这破茶馆后院中,忽然翻进来一个黑影。那黑影十分警惕,脚步声轻不可闻,身手敏捷,如同一道影子一般,贴近了窗户。他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一下子就来到昭乐所在的房间,然后划开窗布朝里眯眼看去。 这黑影借着屋中烛光看清床上之人的面容后,眼中异彩连连。不过他并不敢弄出一丝声响,只是眼带喜色往后退去,想要先离开这里。 就在他退走到院中时,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刀疤子,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里睡下吧,免得再奔波劳碌了。” 黑影一僵,猛地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坐在了屋檐一角,正俯视着他。夜风呼呼,她的头发被轻轻扬起,光看那背着光的影子,气质格外出尘,竟然让刀疤子觉得有几分陌生。 刀疤子瞳孔紧缩,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整个人绷得像是一张拉开的弓。十二娘究竟是什么来历,这里的人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她不好惹,刀疤子也是不想招惹她的,只不过这次的利益实在太诱人。如果他能找到那些仙人想要的‘昭乐’,他就不必缩在这降噩城中,为此他才铤而走险。 可事到如今,刀疤子发现,十二娘这个女人比自己先前想的还要深不可测些。他心中极快转过几个念头,最后出声道:“十二娘,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今日给你一个面子,咱们有好处一起得,怎么样?只要能把里面那个人送到那些仙人面前,得到的好处咱们一齐平分。” “哈哈哈~”十二娘一手撑着屋檐,掩嘴笑起来。 刀疤子察觉这笑中意味,眼中不由露出一些恼怒神色,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颈间一凉,接着他看到自己的血往前喷射,十二娘的声音从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 “你道是什么人,都能跟我讲交情的吗?” “你……怎么会……”刀疤子倒在地上,眼睛睁大。怎么会,她刚才还在屋檐上,怎么会这么快。不过这个答案,他注定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屋里的昭乐这时睁开了眼睛,她转头,看到推开门走进来的十二娘。 十二娘擦着手指间夹着的一枚细如柳叶的刀片,伸脚踢了踢趴在床边睡着了的金宝,“醒醒,金宝,咱们要走了。” “昭乐也是,你应该能自己走吧。” 金宝揉揉眼睛站起来,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可以走了吗?”昭乐站起来,手中拿着一柄剑,脸若冰霜并不说话。 降噩城从不关城门,因为两扇门早在很多年前就坏了,这夜色里看去,就如同一张噬人大嘴。 三人踏着夜色离开了降噩城,而降噩城城西那座破茶馆,在夜色中映出一片通红火光。这座茶馆被主人一把火,全部烧毁了。 被这动静惊醒的降噩城中人,全都望着那片火光,有不少人露出了然神色。满面慈祥的宁老爷子微笑着叹道:“刀疤子这探路探的……不过对方是十二娘,倒也在意料之中。虽然没能抓到人,但是这消息差不多确定了,应当也有几分价值,给了那些仙人,多少能换些东西。” 十二娘走的潇洒,连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茶馆都给烧了,出了城,她就带着金宝和昭乐往一个方向走过去。 降噩城地处西南,城外都是荒草戈壁,乱石沙漠,夜里冷的让人骨头都要冻结了。昭乐本就被极寒灵力封住全身灵脉,如今与一个身手好些的普通人无异,此刻被夜风一吹,冷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不过她逞强惯了,也不愿意在两个陌生人面前示弱,便一路强撑着。 但是金宝可不管这么多,他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苦着脸对十二娘说:“十二娘,我好冷啊,鼻涕都要冻住了。” 十二娘瞅了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说:“再忍忍,很快就到地方了。” 果然走了没多久,三人来到一片乱石林中,十二娘辨认了一下地形,在石林中转了一阵,最后带着两人来到一处石窟里。一进石窟,金宝和昭乐都感觉轻松了不少,这里比外面温度要高许多,而且这里面竟然还有石床石凳,像是有人曾在这里住过。昭乐还在这里察觉到了阵法的痕迹,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残留阵法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我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这三天里,我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十二娘把身上包袱一扔,坐在满是灰尘的石床上,金宝跟她一模一样的动作,同样往石床上一坐,还摊开了腿,姿势非常不雅。 昭乐表情更冷了一些,她出身瀛洲仙山,从出生起就被兮微上仙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接触的都是风光霁月,优雅出尘,哪里看得惯这样随便邋遢的行为。于是她默默掏出一块布巾,仔细把石床另一边擦了擦,然后指着干净的地方对那两个懒散的家伙说:“你们坐到那边去。” 十二娘站起来拍拍屁股,心安理得的躺到了干净的地方。 “十二娘,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三天啊?”金宝坐在十二娘脚边,奇怪的问她。 十二娘架着腿,手臂枕在脑袋底下,“因为那些‘仙人’很快会找过来,他们发现不了这里,等他们走过这里了,咱们绕个路再走,免得正面撞上。” “啊?”金宝不解,“那些仙人不是走了吗,怎么会找过来啊?” 十二娘啧了一声,“你以为只有刀疤子一个人发现了这事?他不过是被推出来送死的小卒而已。现在刀疤子死了,其他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瞧着吧,很快那些‘仙人’就要追来了。” 金宝想明白了,于是很快又露出愤愤的神情,“十二娘你和他们不是都很熟悉吗,他们为什么要去告诉那些仙人,出卖你?” 十二娘忧愁的叹气,望着金宝的眼神像在看着一个小智障,“你以为降噩城里,真的有好人?就是平日里表现的再亲近,在背后捅刀的时候,也不会迟疑。” 金宝不赞同的哼道:“谁说没有好人,十二娘你就是个大好人。” 十二娘哑然,最后失笑,“这话你问问茶馆后院那些尸体,看看他们会不会同意你的说法。” 金宝固执的时候,也是真固执,鼓着脸颊说:“十二娘本来就是好人!你从来不会像他们那样滥杀无辜的!而且你收留我,保护我,我娘说,能保护弱小的,肯定就是好人。” 摇摇头,十二娘坐起来拍了拍金宝的圆脑袋,“小孩子,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好人坏人,根本就不是这么容易能定义……” “躺在床上之前,你们竟然不脱鞋?”昭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石床边,见这两人穿着鞋子踩在石床上,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话被打断的十二娘:“……”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满是灰土的鞋子,再看看灰头土脸的金宝,最后扭头看看明明是一起走,却神奇的好像没沾染半点灰尘的昭乐,无奈的把脚放回了地上,弯腰脱鞋。 “行行行,我脱鞋就是了。金宝,脱鞋。”她解着鞋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想当年,她自己还是那个兮微上仙的时候,不也是这副风雅讲究的德性,一点灰尘都不沾身。现在想来,觉得那好像就是另一个人一般。 金宝撇撇嘴,解着鞋带低声咕哝:“穷讲究。” 昭乐抿抿唇,走到另一边背对着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要留言啊!【满地打滚】 第5章 05 第二日下午,十二娘果然就察觉到几道灵力往头顶上掠过,飞快的在这片石林中搜寻一番,又往远处去了。她并没有这么快就离开,而是再等了一日,果然又过一日后,那灵力从昨日离开的方向回来,像是扫把一样往周围扫了一遍,最后一无所获的消失在远处。 “准备一下,我们该走了。”十二娘对正在生闷气,扭着头一人占据一边的两个孩子说。 她们在沙漠的边缘行走,白日的阳光炙烈,能将人晒得脸上脱皮,偶尔会有带着沙子的风暴,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所以金宝和昭乐也用上了十二娘准备的头巾,将自己的头脸裹了起来。到了夜里,白日里的温度分毫不剩,冷的仿佛是冬日,只能依靠升起的火堆取暖。 三人之中,做决定的是十二娘,往哪里走,在哪里找吃的和水,住在哪里,她都很有经验。金宝虽然是流落到降噩城,但他来时走的是另一个方向,那边虽然荒凉,一路上还是有城池的,哪像这条路,荒凉的好像没有人烟。要是让金宝一个人往这里走,他觉得自己估计很快就会迷失在沙漠中饿死渴死。 至于昭乐,她几乎是对一切都毫无经验,虽然她已经努力帮忙做一些事,但总是会帮了倒忙。 “行了,你先坐到一边去等着吧,马上就能吃了。”十二娘接过昭乐手中烤成焦炭的根茎,对她说。 昭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还是坐在一边的火堆上等着。金宝手里也拿着一块根茎在烤,见状乐颠颠的说:“还仙人呢,什么都不会略略略~” 十二娘:“金宝。” 金宝马上闭了嘴。 十二娘看了看火堆对面的昭乐,觉得她神色冷漠,其他看不出什么,也不像前两天那样被金宝说两句就生气了。昭乐除非必要,并不和她们多说话,十二娘也很少主动和她说话,毕竟从前相处了那么久,她担心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馅,那可就不妙了。她只想把昭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想办法给她把身上那封住丹田灵脉的极寒灵力给散去,然后她带着金宝继续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开自己的小店。 可是谁知今日,昭乐忽然主动寻她说起话来。 “我觉得,你对我很好,为什么?” 十二娘听了这话,瞬间感觉自己脑袋疼起来。 昭乐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回答,又问:“我和你的交易只是口头交易,我现在还什么都无法给你,但是你却这么干脆的离开降噩城,还耗费这样大的精力,帮我掩藏踪迹,你好像很相信我,并不怕我事后反悔。为什么?” 十二娘拉了拉自己脸上的裹着的布巾,“我这当然是为了去掉脸上的疤痕了,你不要小看一个女人为了容貌能做出来的牺牲。我这么相信你……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答应都答应了,当然要尽心尽力。” 昭乐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道:“从这些日子观察所看,我觉得你不像是很在意自己容貌的样子,而且你也不像那种会对一个陌生人尽心尽力帮忙的人,所以,你答应我的交易,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十二娘心道,自己平时怕还是懒散惯了,都没注意一些问题。不过她也不怕,十分无赖的一摊手说:“你想的太多了,除了这个理由,没有其他的,我只是想借助你的能力去掉脸上的疤,不然你说还有什么原因?” 昭乐就是不知道才会选择询问,听十二娘这么说,她沉默半晌回答:“或许吧。” 还没等十二娘放下心,昭乐就再低声说了句:“我偶尔会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 十二娘被这句话唬的心惊肉跳,心道见鬼了,自己现在容貌行事说话都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相比那时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天下,八竿子打不着,要是这样还能被发现真实身份,她真是无话可说了。 好在昭乐只是有些疑虑,并没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上,这话题到了这里,也就该结束了。 但昭乐显然还没说完,她脸上露出一点迟疑的神色,终究还是有点艰难的开口说:“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瀛洲仙山上修行,不被允许下山,所以没有在外界生存的经验,这一路上麻烦你了,之后我会尽力报答。总之,这一路照顾,多谢。” 以她的性格,能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种话,还真是为难她了。十二娘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但忍住了,否则她怕这个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的小徒弟会恼羞成怒。 昭乐说完,很快就走到了一边。十二娘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用手肘捅了捅旁边装睡的金宝,“听到没,之后别一直跟昭乐闹脾气了,人家是不屑跟你计较,否则她那么厉害,要对付你还不是容易的很。” 金宝哼唧了两声,有些别扭的说:“还不是因为十二娘你救了她,她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连句谢都没有,好像别人都欠了她似得,我才会不喜欢她。” 这天之后,金宝和昭乐终于能和平共处了,至少,她们没有再吵起来。而她们一行三人,也终于离开了戈壁和沙漠,来到了有人生活的城里。这同样是一座西南的小城,城中人不是很多,但比降噩城要热闹,十二娘三人进了城里,先去买了衣服换上,然后找了个酒楼好好吃一顿。 菜刚上来,十二娘听见隔壁桌有人说:“那人还没找着吗?瀛洲仙山这回出了这么多的人,怎么连一个女子都找不到。” 他同伴则道:“哪有那么容易,那叛逃的人可是执庭上仙的小师妹,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总不至于差那么多吧,这样一位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抓。” “也是这个理。” 十二娘分心听人说话,一边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她想着,到处都能听到人在谈论这事,昭乐这回还真是闹得大。刺杀她大师兄,也真亏她能做得出来,虽然十二娘差不多能猜到昭乐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她竟然真的敢对上她大师兄,这勇气也实在可嘉。 酒楼里的人除了这个,也讲了些其他的事,十二娘一边吃一边听,听得津津有味。她是没惹事,可耐不住事情主动找上来,先前说话一个男子无意中一扭头,见到十二娘掀开脸上布巾吃饭,瞧见她那一脸疤痕,忽然大呼:“天下竟然此等丑陋之人,大哥三弟你们快来看看!”然后他那两位同伴,也探头来看十二娘,这三人哈哈笑着,将十二娘评头论足一番,说话十分难听。 十二娘面不改色,连吃东西的动作都没慢上一分,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三人的话。旁边金宝气的小脸通红,死死瞪着那三人,手里的筷子都快要被他折断了。在降噩城里,可没人敢这么说十二娘,可现在,这几个人竟然这样嘲笑十二娘,真是太可恶了!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声响过后,昭乐收回手,回到了座位上,拿起筷子接着吃菜。 被她打蒙了的那三个男子面面相觑,然后猝然反应过来,站起来就围了过来,“嘿,你敢打我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昭乐点了点头,“知道。” “你们是三只呱呱叫的癞□□,很吵。”昭乐平静说话的时候,自带蔑视的超然气质,非常撩拨火气,如果说刚才三人还是五分愤怒,这会儿已经变成九分了。 十二娘:“噗嗤。”昭乐竟然会骂人,虽然这骂法实在幼稚的很,不过意外的可爱。她没想到,昭乐看着对其他人其他事漠不关心,竟然会为了她出头,果然,虽然有些改变,但这孩子还是当年的那个好孩子。 “你们!好!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厉害!”脸上有巴掌印的三人狰狞的捏了捏手指。 昭乐放下筷子,就要站起来,可是她刚一动,就被十二娘按住。 “这等小事,我自己来就好。”十二娘笑吟吟道。 片刻之后,这大放厥词的三人屁滚尿流痛哭流涕的知道了十二娘的厉害,滚出了酒楼。十二娘拍了拍自己的手,露出自己的脸,对着周围的人笑了一圈,“打扰各位了,大家继续吃饭吧。” 亲眼见了这女魔头将那三人折磨了一回,围观之人再没有一个敢出声,有几个刚才一同感叹了她貌丑的人,已经赶紧脸色苍白的偷偷跑了,生怕也落得之前那三人一样的下场。 十二娘坐回位置上,手指点了点桌子,对一脸畅快笑容的金宝和面无表情的昭乐说:“这种事,咱们之后肯定还会遇上很多,不用太过在意,反正我们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被人说几句也算不得什么,若是次次都要跟人算账,那也太过麻烦了。” “而且,我们现在有事在身,实在不该引人注意,还是收敛些的好。” 金宝嘟着嘴,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昭乐扭过头去,说:“我会助你消除脸上疤痕。” 十二娘笑眯眯:“那就多谢了。” 三人原本要在城中歇息,但是十二娘吃过饭后,买了些干粮,就没有再停留,直接离开了城里。金宝和昭乐没有多问,只紧紧跟着十二娘。 夜里,三人在一处荒野上休息,找了一块避风的大石,升起火堆。金宝已经睡着,昭乐因为体内极寒灵气肆虐,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蜷缩在火堆旁,忍耐着那痛苦。十二娘原本抱着胸靠在石堆上,忽然间,她睁开双眼,扭头看向黑色的夜空。 一片银光从她手中跃出,飞向金宝昭乐,让他们睡得更沉,然后她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段,挡在金宝昭乐面前,抬头看向黑暗中,“我都发现你们了,就不必再躲了吧。” 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两位穿白衣戴玉冠的瀛洲仙山弟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见了这两个脸生弟子,十二娘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白天的事还是暴露了她们的位置,不过,能这么快的发现她们,看来他们出动的人手还真是不少,连那样的小城里面都有探子。 “我们乃是瀛洲仙山弟子,阁下似也是修仙门派中人,不知是何处仙府道友,为何要护着我们瀛洲叛徒。”那矮些的弟子说,语气还算友好。 那高个弟子性子更暴烈些,直接便道:“我们要捉拿昭乐回去复命,你不得阻拦,否则连你一块抓住。” “唉。”十二娘看一眼这同样不认识,但辈分瞧着是自己曾徒孙的两位,伸出手,“来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高个弟子眼中一厉,掌中出现一片火光,直扑十二娘而去。十二娘不慌不忙,张开手指,轻轻一拂,瞬间,那片火浪变成了更加汹涌的火海,转头对那两个弟子冲回。 那两个弟子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特别是打出火浪的弟子,眼中涌现出震惊之色。他在门中也是年轻弟子中的翘楚,竟然被人如此轻描淡写的挡住攻击,面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矮个弟子最先回神,飞快捏了一个诀,冰蓝灵力汇聚,在两人面前张开了一面冰墙,挡住了汹涌扑回来的火海。 火焰消散,冰墙碎裂,两个弟子还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就见到那个奇怪的女人已经来到面前,两人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后,脑子里忽然一懵,随即晕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十二娘退后一步,呼出一口气,将倒在地上的两个弟子扒掉外套,搓了根粗绳,将两人绑在了远处一棵隐蔽的树下。绑完后她看着好像不太牢固,于是又扒了两人裤子再绑上一道,退后看看,这才满意了。 这两位三天内,是不会醒来的,而等他们醒来,估计也找不到她们的踪迹了。不过,下次得更加谨慎些行事才行。 做完这事,十二娘忽然闷哼一声,弯下腰用力捂住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撑着膝盖站起来,摸着脸上的疤微微苦笑了一下。 那疤痕之下她真正想要掩藏的痕迹,每当动用灵力时,就像是烧红的烙铁印在脸上,用的灵力越多,就越是疼痛。若是可以,她并不想动用灵力,因为每痛一次,她就会想起自己的四徒弟微行,那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想想今天换个姿势求留言。 嗯,我现在应该在车上来着,估计又在晕车,糟糕,现在想到要坐车就已经难受起来。 第6章 06 五六道脚踩灵光的瀛洲弟子在荒野上巡视,每个人面上都满是担忧。 “辛师兄和盛师兄不会有事吧?”一个女弟子忧心忡忡的说。 一个看上去更稳重些的女弟子出言安慰她:“定然无事,两位师兄实力雄厚,辛师兄已过开光期,盛师兄更是有望突破心动期,寻常修士奈何不得他们,就算遇上叛徒昭乐,她伤成那样,也无法威胁两位师兄,所以两位师兄久未归来,说不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希望如此。” 几人搜寻一阵,忽然有一位弟子传音其他几人,“找到两位师兄了!” 其他几人大喜,纷纷朝着出声弟子的方向赶去,可是等见到两位被绑在树上的师兄,这几位师弟师妹们,都忍不住愣了一瞬。实在是因为两位师兄此刻的姿势……不太端庄。 两人的外袍亵裤被人扒了下来,连成衣绳,将两人绑在了树干上。几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两位师兄光条条的大腿和屁股上。 “呀!”一位师妹回过神惊呼一声,羞红着脸扭过了头。还有两位弟子则是赶紧上前探过两人鼻息,庆幸道:“还好,两位师兄都没事。” 几位弟子将这两位师兄带了回去,纷纷猜测着他们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人,他们是去追查疑似昭乐的人,可是却被人那样绑在了树上,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恐怕只能等师兄醒来,再来询问他们了。 可是等了一日,也没见两人醒转,灵丹喂了,也着人看了,都没发现他们有什么损伤,但就是一直不醒。 “这样下去不行,需得将两位师兄送回门中,请师父看过!”此刻说话的人,若是十二娘在此,肯定能认出他和旁边一个少年,正是在降噩城中出现的那两位。 这事说来也巧,被十二娘绑在树上那两位弟子,恰好是这一对师兄弟的师兄,同一位师尊,感情十分好。 “事不宜迟,我担心两位师兄一直不醒会有什么害处,我这便和师弟一同将他们送回山门,请师父出手查看。其他几位师弟师妹,继续在附近搜查叛徒昭乐下落,不过,不得莽撞,以免再发生这等事!” “是的,师兄,我们知晓了!” 因为记挂两位师兄情况,他们二人一路没有休息,匆匆赶回瀛洲。 瀛洲仙山漂浮在东海之上,无数座小岛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主岛,岛上灵气氤氲,白云连绵环绕众岛,灵光万丈,瑞气千条,只是靠近一些都觉得天地之间气息纯净,令人疲累顿消。 岛上灵光湛湛,时不时便有弟子踏光飞逝,师兄弟二人带着昏迷的两位师兄寻到自家师父梁无斯,那梁无斯一看自己两位爱徒如此模样,再一听两位小弟子说的严重,赶紧就要出手唤醒他们,可是一个时辰之后,他不得不停了手,对上两位小徒弟那期待的目光,他咬牙道:“我竟也不能解开……” 一听这话,师兄弟两人都愣住了,连师父都没有办法?这,两位师兄究竟是遇到了何人?这一想,他们面上就不由露出了骇然神色。 “待我去找你们师祖。”梁无斯迟疑了一瞬,还是咬牙说。一般事情他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想去找自己凶的吓人的师父,可这回他实在担心两个徒儿,最后还是决定为了两个徒儿走一趟刀山火海。 听师父这句话,师兄弟两人松了一口气。他们师祖是山主执庭上仙的二师弟则容上人,则容师祖已然到了大成期,距离成就仙身也不过一步之遥,如果是则容师祖,那定然有办法救醒两位师兄。 则容此刻正在自己静修的濯云峰上,听到自己唯一的弟子求见,他严肃的面容上两道剑眉皱起,抬手打出一道灵光,冷然出声问道:“无斯,此时求见,所为何事。” 那梁无斯站在濯云峰外,听见师尊传言,半点不敢怠慢,十分尊敬的将原委说过一遍,“师尊,弟子无能,还望师尊能出手,替这两位昏迷不醒的弟子探查一番。” 则容闻言,眉头皱的更深,此时,他旁边静坐的一人开了口:“既然来了,便让他们进来吧。” 则容转过头,对出声这人道:“是,山主。” 得到允许,梁无斯便带着两位昏迷的弟子进到濯云峰上。可这一抬头,他就见到自家师尊不远处坐着一位笑吟吟的男子,正是山主。梁无斯没想到竟然会见到山主,他拜入师尊门下四十多年,见过这位山主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已经算是很多了,山主常年闭关清修,等闲见不到面,猝不及防见着了,梁无斯心中忐忑,连忙俯身行礼,“弟子梁无斯见过山主。” “不必多礼。”那随意坐在一块水边青石上的男子容貌皎皎如月,俊美却不逼人,通身上下的温和气息,似是十分的好说话,叫人见了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但又莫名让人不敢靠近冒犯。他坐姿随意,青色衣摆垂下青石,手边还放着一盏灵茶,此时拢着袖,一派和蔼的与梁无斯说话。 他道:“你说两位弟子不知何故昏迷至今未醒,不如让我来看看,则容师弟可是一向不擅此道。” 梁无斯怎么敢劳动山主,只能偷偷抬头觑向师父神情,见他还是如以往那样面容冷漠肃然,就有些拿不准他在想什么。 则容见到弟子神情,冷冷道:“山主要看,你还愣着做什么。” 梁无斯闻言忙将昏迷的两位弟子放出,然后站到一边不敢出声。 执庭上仙从青石上站起,笑道:“则容师弟,你只有这一位弟子,莫要对他太过严厉了。” 则容负手冷哼一声,“一味纵容,才是不该。” 执庭摇摇头,上前查看两位昏迷的弟子。他原本脸上带笑,此时却难得的愣了一瞬,随即脸上的笑容再度出现,不过这笑容比之刚才,又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无斯,你方才说,那几位弟子是怎么找到这二人的,当时又是何等情况?” 梁无斯不知道山主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立刻照实说了。谁知道他说完,竟然听到山主轻笑出声。 梁无斯:“……”山主是在笑什么,难不成是在笑他说的两位弟子被人扒了裤子绑在树上?这,这么折损山门名声的事,就算听了不生气,怎么也不该笑吧。 梁无斯刚想着,又听见山主低低叹了句:“许久未见,性子倒是变了些。”这简单一句话里的亲昵意味让梁无斯听得头皮一麻,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山主这是,在说谁? 执庭眼中柔波潋滟,像是极为愉悦,他抬手,从那两位弟子额上各取出一道灵力,然后他轻轻一抓,将那两道灵力合作一处,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好了,带他们二人回去休息吧,一刻钟后就会醒来,不必太过担心。” 听山主这么说,梁无斯脸上一喜,赶忙道:“多谢山……”可他还未说完,就见到一旁的师尊忽然挥袖,他当即感觉一阵晕眩,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连带着两个弟子都来到了濯云峰外。 梁无斯:“……”师尊,好歹让徒儿把话说完啊。 待梁无斯被送走,则容上前对那个一脸从容的大师兄说:“方才那个灵力,是她?”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执庭衣袖。 执庭知道自己能认出,师弟也能认出,于是也没有隐瞒,直接道:“确实是她。” 则容闻言沉默半晌,然后面沉如水握拳冷道:“既然她主动出现了,便多派些人手,将她和昭乐一起抓住带回。” 执庭叹了一声,“则容师弟,我说过,昭乐若是逃了,不必派遣太多弟子前去捉拿,做个样子便罢了,你却是瞒着我派了那么多弟子前去,若是我今日不在,恐怕还被瞒在鼓里。” 则容面容一抽,“山主,昭乐刺杀于你,自当抓住带回,关押进死寂之间。我掌山规刑法,不能徇私,就算是师妹,也得受罚。” “不徇私?”执庭笑了笑,垂眸漫不经心摆弄着自己的袖子,口中问道:“若是抓住了师父,你也准备将她与昭乐一齐关进死寂之间?” 则容咬牙,“自然。” “何必如此。”执庭叹息。 “她若一直安居一隅便罢,可她如今与昭乐牵扯到一处,说不定会影响到我们的大计,她若是真的决定……到时候,山主你该如何自处!当年之事,势必再次重演!”则容说这话时,面带寒霜,气势极为可怖。 执庭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则容,我以为你当知道,我不喜欢他人违抗我的命令。” 虽然说这话时,执庭仍旧面带笑容,可若是梁无斯还在此,绝不会觉得这位山主温和,那迫人气势竟比他那冷面师父更可怕万分。就连周围清脆的鸟鸣水声,都一瞬间冻结停止了一般。 “你派去的人叫回来吧,不用再去找她们了,之后若是没有我的吩咐,你也莫要再自主行事。”执庭语气仍旧十足温和。 则容心中挣扎,到底还是低下头去,“是,山主。” 执庭从他面前经过,则容只看到一片青色的衣角从眼前飘过。 “寿宴将至,风雨将至,则容,莫要再纠缠小事。” 则容:“……是。” ………… “十二娘!你快看,那里的糖人,真的好看啊!哇,那边还有卖糖葫芦,咦,那看着不像是山楂制的,只是裹了一层红糖,里面那是什么?” “十二娘!十二娘?”金宝像只小鸟一样跑回来,见到十二娘恹恹的靠在柱子上,就有些担忧的问:“十二娘,你真的没事吗?” 十二娘摆了摆手,“没事。” 金宝坐在她身边,严肃着一张小脸给她出主意,“我娘从前也这样,隔一段时间就肚子痛,后来在附近的药善堂抓了药,就好了许多,不如十二娘你也去抓药吃吧。” “哈哈。”十二娘干笑一声,她这是用了灵力之后的后遗症,又不是女子来月事,吃药管什么用。但见小金宝一脸的担忧,她心里也很受用,抓了几个铜板塞给他,“不是想吃糖葫芦和糖人吗,自己买去。” 等金宝走了,一直没说话的昭乐看她一眼,笃定的说:“昨晚,有人追来了,你因此受伤了是不是。我突然昏迷,也是你做的。” 十二娘:“没事,我就是来月事肚子痛。” 昭乐:“……你身上没有血气。” 十二娘理直气壮:“我裹得紧。” 昭乐脸皮薄,没法跟她一直争论这种问题,见她不愿承认,只能闭了嘴。 金宝跑了回来,他先分给十二娘一根大大的仙女糖人,说:“十二娘你吃点甜的,肯定会好一点。” 然后他还分给昭乐一根糖葫芦:“喏,给你。” 昭乐一愣,她也有? “多谢。”她接过自己从未吃过的糖葫芦。 金宝瘪瘪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舔着糖葫芦上面的那层糖皮。十二娘看见她们两相处,感觉欣慰不少。 “咱们在这城里休息两日。”十二娘说。 那两个弟子三日之内不会醒,那些追兵应当不会贸然追来。而三日一过,她留在二人体内的一丝灵力就会消散,任谁都看不出不对,用来拖延时间再好不过。 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十二娘又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只能把事情从头再想了一遍,她弄晕的不过是两个小弟子,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而能认出她灵力的人不多,执庭和则容则存三人也不会无聊的去追究两个小小弟子为什么昏迷,就算察觉了,她在他们眼里也已经是个已死之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头上。 事情确实没有疏漏,可这股不安又是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娘呀,你知道g吗?就是说你觉得肯定不会发生吧这件事,然后他就会发生。 十二娘:孽徒!孽徒!哎呀为师气的胸口疼。 第7章 07 十二娘三人进入南方地界之后,金宝发现这边和自己生活过一年的降噩城截然不同,和自己更早的时候生活的那个小城也很不一样,这里的城更精致,也更漂亮。他们这一路入目都是青山绿水连绵蜿蜒,最普通的路边也是花繁草茂,而城中人流如织,一派的热闹景象。 就连这里的人,说起话来也更温软些,没有西南之地那种粗狂豪气。要是有人瞧见了十二娘布巾下遮着的脸,也少有大喇喇嘲笑的,大多都是神色异样的多打量几眼,然后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虽然这态度同样不怎么令人高兴,但只要不到十二娘面前来找打,她都是当没听见的。 被十二娘说过一遍,金宝和昭乐也收敛许多,不敢因此惹事。 “哇,十二娘,这个城比我们之前路过的那个城还要热闹啊!你快看那个酒楼,竟然有四层,哗,那屋檐真是漂亮!”金宝活泼的走在二人身前,到了陌生的地方也完全不怕,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转来转去都不够用了。 “这么大的城,十二娘,你说那些仙山福地周围是不是就是这样的?”金宝转身张开怀抱画了个大圆,“城门这么大!路这么宽!人这么多!” 十二娘走在后面,眼神在街旁的店铺上随意掠过,闻言笑了,“这才哪到哪,不过是个普通的城罢了,繁华之地这种大城多了去,你要说仙山福地周围的城,嗬——那真是——”她说到这,忽然就不说了。 金宝正在竖着耳朵等着听,见十二娘不说了,跑回来牵着十二娘衣角道:“十二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呀~你跟我说说吧~” 十二娘故意笑了两声,就是神秘兮兮的不开口。金宝失望了,耸肩哀叹了一声说:“肯定是十二娘也没见过,所以才不跟我说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昭乐开口了,她说:“那些城大小可作此城百倍数,纵横如棋局一般,大小坊市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凡人费一日之时,也不能从一座城门到达另一座城门。” 金宝消化了一番昭乐这段话,慢慢瞪大了眼睛,“天啊!这么大!你莫不是骗我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城!” 昭乐哼了一声:“八岁小儿,自然无法想象。” “啊,连周围的城都这么大,那那些仙山福地岂不是更大了?好想去看看。”金宝正在兴头上,没和昭乐抬杠,又凑到十二娘身边,满脸的谄笑,“十二娘,咱们办完事之后,去看看传说中的仙山福地好不好?” 十二娘不客气的敲了他一记,“看什么看,别想了,那么远老娘才不去,而且要去那等地方,得花多少银子,我的积蓄都被你这个馋猫吃光了,哪来的银子去看看!而且你莫不是忘了,咱们还在躲追兵呢。” 金宝吸了吸鼻子,“十二娘你还骗我呢,那些仙人早就没在追咱们了,不然十二娘你和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怕,也不到处躲,路过什么城也不遮遮掩掩的进去了。” 十二娘嘿哟了一声,“你这小家伙脑袋瓜子还挺聪明啊,竟然被你瞧出来了。” 她好些天前就发现身后没了追兵,那些瀛洲弟子不知为何全都退去了,关于这事,她和昭乐讨论过,昭乐说是瀛洲现在正忙着执庭上仙的寿宴,所以暂时管不了她。十二娘觉得不太像是这个原因,但又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说法,于是便也勉强认可了这个猜测。 没了缀在身后的追兵,她们的行程就随意多了。十二娘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剩下了一样——她要找的那个鬼和尚到底在哪里。 先前有言,想解决昭乐身上的问题,有三个方法,其中让则容自己来化解一途,当然不作考虑,这样一来就剩下两个办法。一是寻找极阳丹药,可这种丹药已经是天级丹药了,要是放在从前,她自然不放在眼里,可现在,她是穷得很,别说这种天级丹药了,就是普通丹药她都找不到啊。讲道理,她现在区区一介凡人,如何去得到修仙之人能用的灵丹妙药。 既然这样,就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去找个修炼极阳功法的人,用阳极灵力帮昭乐化解身上极寒灵力。恰好,十二娘就知道这么一个人,正是她要找的鬼和尚。 这鬼和尚最初不叫鬼和尚,而是叫弦月郎君,虽然名字透着股缱绻,但他实是个食人邪魔。这位弦月郎君特别喜爱在天上有弦月的时候出现,杀害遇上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将其活剥生吞。百多年前,他食人名声极盛,正道修士们人人都欲杀他替天行道。可是这位弦月郎君着实了不得,被众多修士围攻,最后还是负伤逃走了。 自从那场围攻中逃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弦月郎君都销声匿迹,众修士都以为他是陨落了,可是又过了几年,他却是再度出现。这回出现,他就从弦月郎君变成了‘鬼和尚’。也不知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然将自己的头发剃了,成了个和尚,而且一心向善,再不做坏事,不止如此,他还到处修行,以除邪诛魔为己任。 最开始众修士们自然是不相信他会改变的,只觉得这狡猾之徒定然是在欺骗世人,于是还在不断追杀他,可是许多年下来,鬼和尚几次被正道修士们重伤,都没有生出怨怼之心,而且他真的没有再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还杀了不少声名显赫的邪修妖魔,哪里有不平,他就出现在哪里,□□解难。慢慢的,这个鬼和尚,也就成了一个奇特的,游走在正道之外的存在。 因为早年名声狼藉,就算如今一心向善,那些爱惜羽毛的正道修士们也不愿意与他有牵扯,鬼和尚也不在乎这个,他无牵无挂无家无业,走到何处就诛尽何处邪魔,少与其他修士仙门牵扯。 这鬼和尚就修炼的一门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极阳功法,十二娘自己也是见识过其中厉害的,因此才会第一个想到他。 而且,如今她最容易找到的,也就是这个鬼和尚了。要找他的话,打听打听哪里有妖邪作祟应该就能有所获。 说是如此说,可世界之大,到处都有那么些妖邪作祟的事,她这一路打听过来,都没能找到鬼和尚的踪迹。 “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些。”十二娘坐在热闹的酒楼角落里,吃了两粒花生米,忍不住这样叹道。 为了寻找鬼和尚的消息,她每到一个城都要混迹在各种人多热闹的地方,打听消息,可是各种八卦消息听了一肚子,就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果然是,世事如此,想找什么的时候,那东西就要躲,越是追寻,越是找不到。 昭乐和金宝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特别是昭乐,她根本不知晓十二娘在找鬼和尚,她只当十二娘是想找个安生的地方稳定下来。她自己身上伤还未好,还要每日受冰寒侵体之苦,试着冲散一些堵塞的灵脉,实在没有太多精神追究十二娘在想些什么。 听十二娘这一声叹,昭乐只是略有疑惑,金宝已经开问了,“十二娘,你在说什么太简单了?”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赶紧吃。”十二娘敷衍道,在碟子里抓了一把白糖花生米嘎嘣嘎嘣的嚼着。忽然她见到昭乐盯着自己的手,便摊开手问:“花生米,味道不错,吃一点?” 昭乐冷眉冷眼:“用手抓食,太过不雅,为何不用筷。” 十二娘:“……”她在昭乐锐利的目光中,把手里那把花生米全都扔进了嘴里。 这会儿正是吃饭时候,酒楼里人越来越多,人一多就开始聊天了,要说他们谈的最多的是什么,那自然还是最近最大的话题,瀛洲仙山诸事。这座城离四仙山之一的岱舆仙山更近些,尚仙之风远比西南边陲之地更盛,这里的人知道的也更多些,说起这些事情来更加详细,甚至有些,说得就好像自己亲眼见过一般。 “听说那执庭上仙的小师妹昭乐仙子,是因着一位凡人男子,与自己那大师兄决裂,那凡人男子是何身份,昭乐仙子又是何等身份,瀛洲仙山山主如何能让他们在一起,可不就棒打了一对鸳鸯,这才使得昭乐仙子一怒之下与大师兄打过一场,那结局自然不用说,她如何能打得过执庭上仙,最后一怒之下,才叛逃出走……” 酒楼大厅中一男子,煞有介事的说完,引来身边一片唏嘘。 金宝也一个劲点头,“原来如此。”他扭头看向昭乐的表情就有些同情,“你喜欢的那个凡人男子,现在如何了?” 昭乐的脸已经黑透了,咬牙道:“一派胡言,实在荒谬,我何时有过什么心爱之人!” 十二娘紧紧拉着她,笑哈哈的说:“唉唉唉冷静冷静别动手,大家也没有恶意,开个玩笑罢了,咱们一路上也听了不少了。” 她们这角落里不引人注意,倒是中间那桌有个精神烁烁的老头忽然道:“总听你们说昭乐那点子事,都没什么新意,要我说,这事怕没那么容易,说不定啊,还和一件陈年旧事有关。” 老头这话一出,惹来不少注意,“老伯,你知道什么,说来让大家听听。” “是啊!说出来也让大家伙长长见识!” 老头抹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咂了咂嘴,神神秘秘的道:“这事说起来那话就长了,得从五十年前说起。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不知晓喽,五十年前,那瀛洲仙山的山主,还不是如今的执庭上仙,而是他的师父,兮微上仙。” “那兮微上仙可了不得,你们知道吧,百岁成就仙身,还是当时的第一美人,你们知道她美到什么样?那是万物为之失色,看她一眼就要为她神魂颠倒。” 角落里的十二娘闷哼一声,被嘴里的一口茶呛了一下。更多的人则是起哄道:“老伯,你这么说难不成是亲眼见过?”“老伯说得实在太过夸张了。” 那老头仰着下巴,蔑视了一圈周围口称不信的家伙们,“老夫可不说假话,当年心仪兮微上仙的男子不知凡几,远的咱们不说,就说近的,咱们渠国前头有个王上,就是阴殇王,他一心求仙问道,有幸得见了一次兮微上仙,为她神魂颠倒,后来回到渠国,还在宫中为那位兮微上仙建了一座奢华庙宇,只可惜那座庙被阴殇王临死前烧了,不然还能见到里面的兮微上仙雕像。”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金宝更是好奇的追问昭乐,“你的师父真的那么漂亮啊?” 昭乐并不像以往那样沉默寡言不爱理人,而是双眼微亮,语气傲然又自豪的说:“师父自然是天地间第一美人,无人能比过她的绝世风姿!” 旁边的十二娘,默默地,把自己随意踩在凳子上的脚放回了桌子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不要急着站队,这是我出于最后的一点良心,给大家的忠告。(不,我根本没有良心嘻嘻嘻嘻~ 第8章 08 升斗小民,感兴趣的也无非就是那些大人物之间的恩怨情仇逸闻趣事,那老头越说越起劲,把兮微上仙好一顿赞美,用词之夸张,极尽吹嘘之能事,说的十二娘如坐针毡。 引得几位上仙为她决斗?引得当年一位极恶魔头自愿授首?引发了百年前瀛洲仙山弟子之间的无数场争风吃醋,弄得东海血流成河?这都什么跟什么。十二娘听得那是脑袋都大了一圈,结果旁边的昭乐细细听了一阵,竟然还好像相信了似的,点头说:“果然高手自在民间,不可轻易小看这等凡俗之人,他们说的有许多陈年旧事竟然连我都不曾知晓。” 十二娘:“……我觉得,这种市井传言,大多都是虚构,不会是真的。就算是再好看的美人,也不会引得几位自持身份的上仙争斗。” 昭乐一脸的理所当然,“其他人不能做到,但我师父不是旁人,以她的风姿仪容,见过她的人自然都会喜爱她。” 十二娘开始回想自己和小徒弟相处的那二十年间,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让她如此信服。或者说,她们分开的这五十年间,小徒弟被谁带歪成这样,明明她离开的时候,小徒弟对自己的崇拜之情还没有这么盲目,难道说时间给人带来的改变真的有如此大? “说起五十年前,兮微上仙陨落一事,也是引起了一时轰动,岱舆仙山也是因此和瀛洲仙山交恶,原本这两家仙山那可是来往亲密,众弟子都亲如一家,可是自从五十年前那档子事发生之后,唉,如今就算不是你死我活,那也是形同陌路了。” “哎呀,老伯,你快说说五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呀!” “是呀,快说呀,教我们好奇的慌!” 老伯却是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然后才一脸深沉的道:“五十年前兮微上仙,死在了与岱舆仙山山主,临巳上仙的婚盟之礼前夜,而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今无人知晓,只有些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说兮微上仙此前曾与临巳上仙有过激烈争吵。因此兮微上仙出事后,她的两位弟子认定,是临巳上仙对兮微上仙下了毒手,可临巳上仙却并不承认,这两家正是因为如此才变成如今这水火不容的情况。” “这……一代绝世仙人,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真叫人叹惋惆怅。” “唉,恨不得早生几十年,能有机会一睹那位兮微上仙风采。” 众人又议论一阵,总算有人想起来最开始那个问题,就有人问老伯,“那这件旧事,与最近发生的昭乐一事有何关系?” 老伯笑道:“那兮微上仙总共五位弟子,这昭乐是唯一的女弟子,据说从小得她疼爱,兮微上仙死后,她其余几位弟子自然会好好待这位最小的师妹,与如此疼爱的小师妹闹翻,那得是多大的事。所以,这事的原因,就是因为昭乐小师妹也看上了那位岱舆仙山山主,临巳上仙了。先前那位说昭乐爱慕一位凡人男子的小子,大约是看了什么逸闻小说,其中九分杜撰,不可相信啊。” “咦,竟是如此!不过如此倒也更能说得通了!” “哗!若真如此那可真是太乱了,那临巳上仙虽说未曾与兮微上仙举行大典,但也只差了那么一道,弟子爱上师父的仙侣,那可不是乱了辈分么!” “正是啊,更何况还有兮微上仙之死不明不白,若是这样,也难怪那瀛洲的执庭上仙要大怒了。” “也不知那岱舆的临巳上仙是一位何等人物,竟然将这师徒两人都迷住了。” 传说中被迷住的师徒两人:“……” 昭乐放下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火光都快冲破那层冷脸表象喷出来了,“一派胡言!” 十二娘:“……”了不起了不起,这些人说的和真的一样,若非她就是他们口中那位倒霉催的‘兮微上仙’,她怕是也要信了。 这里唯一在状况外的小金宝就真的信了。他看向昭乐的目光越来越惊讶,最后忍不住偷偷问她:“那先前那个说你喜欢一个凡人男子的就是在胡说咯?难怪你刚才那么生气,不过,你真的和你师父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啊?” 昭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一口血,差点就喷了一桌。因着她师父,对那临巳上仙,她同样没什么好印象,怎么会喜欢他。但她又不能对金宝这种无知小娃娃发怒,一时之间就有点憋着慌。 金宝浑然不觉,还在语重心长的道:“你师兄们那么疼爱你的话,怎么能为了一个男子与他们闹成这样呢,虽然我也知晓‘情难自禁’的道理,但是你这样不是伤了他们的心吗。” 十二娘听到他这么小一个家伙竟然还跟人说‘情难自禁’,心里那点微窘就都尽数消散了,只剩下一腔好笑。 可是这时,她却忽然听见身旁昭乐冷笑一声,十二娘转头看去,这一看,她就怔了怔。昭乐一般都是满脸疏离寒霜,相处久了,偶尔也会有些缓和模样,但现在,昭乐眼中只剩下了讽刺,整个人看上去无比尖锐。连刚才因为那些胡诌传闻给气出来的火,都被这种倏然出现的讽刺尖锐给冲散了。 昭乐的目光不知看向何方,里面三分凶狠,七分愤恨,毫不遮掩。她一字一句道:“疼爱我?哈,大师兄执庭狼子野心,二师兄则容狼心狗肺,三师兄则存……” 说到这,她停了停,“三师兄则存可悲可叹,四师兄微行可怜可笑,都是些疯子。” 十二娘默默垂眸喝茶,敛去眼中情绪。几位弟子如此,她自己,难道就没有责任吗。那些事,对对错错,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仍旧分不清。有许多事的内情,昭乐并不清楚,所以她能如此简单的表达自己的厌恶,或许,能纯粹的厌恶一个人,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最怕的就是她这样,爱恨交织,进退两难。 “笃。” 十二娘将空茶杯放在桌上,站起来懒懒散散的将包袱往身上一甩,“行了,别在这听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咱们还得赶路呢,趁着时间还早,赶紧走吧,我可不想晚上又在野外休息,一晚上就睡得我腰酸背痛的。” 昭乐看她一眼,收起那些愤恨目光,拿着剑也站起来往外走。至于金宝,他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不敢再说什么,老实的站在十二娘身后。 过了一会儿,她们离开那热闹的酒楼,隐约能听见里面的人还在高声说着兮微上仙如何如何。金宝瞟着走在前头的那位,拉了拉十二娘的袖子,“十二娘,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十二娘原本一脸神游天外的掏耳朵,听见他这么说,好笑道:“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口无遮拦的,还知道自己说错了?” 金宝撅了噘嘴,“我不是看她好像真的很生气吗,我从来没见她这么生气过。” 十二娘抓了一把他的小辫子,语重心长,“金宝啊,你要知道,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永远不要轻易的判断对错,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去教别人如何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任何的选择都是不能勉强的。” 说完,十二娘总结:“就是说,别管闲事,少说闲话,闭嘴保平安。” 金宝:“哦,我知道了,我以后少说话就是。”说完,他捂住了自己的嘴。 十二娘才不信这只话葫芦能保持安静。果然,也没过半天,金宝就忘了这一茬,继续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十二娘多少有点庆幸有金宝在,如果这一路就她和昭乐两个人,两个人都不说话,那就太尴尬了,现在中间有个金宝,不管怎么样,热闹是热闹多了。 她们又路过了两座城,昭乐问过一次她们要去哪,十二娘说要去找个人,昭乐也就没有再问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尝试冲破那些极寒灵力对灵脉的封锁,但是显然次次失败。十二娘趁她休息时候偷偷给她诊过,发现那股极寒灵力在昭乐的冲击下没有丝毫溃散的痕迹,忍不住就感叹则容那冷脸小家伙这些年长进的非常快。 不过,再让昭乐这样乱来,她的身体都要被她弄坏了。这样胡来的做法,她要是还是兮微上仙,这会儿非得好好教训这个小徒弟不可。 可惜,兮微上仙已经死了,她现在是十二娘。 “昭乐,我看你还是好好养养其他伤,不要忙着冲击身体里那股极寒灵力比较好。” “你看得出来?无妨,这事我自有分寸。” 看,身份不同,就算开口劝了,也只能得到这个结果。十二娘无奈极了,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想找鬼和尚替她化解身体里极寒灵力的事情说了,她本以为昭乐听了这话会更加怀疑她的身份来历,探究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这回,昭乐却只是深深看了她两眼,然后说:“那便去找鬼和尚吧。” 她不问了,十二娘反而有点心慌。 算了算了,一切随缘吧。 十二娘的运气,一直都算不得好,不过自从收留金宝之后,运气倒像是好上了不少,这回遍寻不到鬼和尚,十二娘休息的时候,就与金宝开玩笑说:“反正都不知道人在哪,不如金宝你随便替我选个方向?” 金宝挠了挠脸,往四周看了看,“那我随便选了?” “选吧。”十二娘随便的说。金宝也就小手一指,随便选了个方向。 “行,那咱们就往那里去。” 金宝指的方向不远处有一座城,三人进城的时候,恰好该关城门了,等三人进了城,城门在就她们身后轰然关上。进来才发现城里人不多,不像之前经过的几座城那样热闹,街上仅有的几个人都是行色匆匆。十二娘觉得有些奇怪,这城的城门怎么关的这样早? 金宝缠着十二娘说话,问她鬼和尚是什么人。刚才十二娘与昭乐说起,被他听了一耳朵,这就好奇了起来。 十二娘听他问鬼和尚,微微挑眉,就用一种讲鬼故事的语调跟他说:“这鬼和尚啊,从前叫弦月郎君,为什么叫弦月郎君呢?因为他只出现在天上有弦月的时候……” 金宝下意识往天上看了一眼,发现非常巧合的,这会儿一轮弦月正挂在苍穹之上。 十二娘还在说,“弦月郎君最爱生吃人肉,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被他遇见,他就会将那个人剥掉皮,从这里切开一个口子开始剥……”十二娘阴森森的将略微冰凉的手指点在了金宝的后脖子上,把金宝吓得一个哆嗦。 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边残阳如血,街上空旷无人,只有她们的足音哒哒,显得无比寂静。这氛围,别说十二娘觉得不对,就连金宝都察觉到了,用力咽着口水。 “十二娘,你觉不觉得,这里,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啊?”金宝声音里带着颤音的问。 十二娘捏了捏他的圆脸,吓唬道:“这里怕是有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不管,就算是哈哈哈哈和6666,也想看到大家给我留言!好歹告诉我有多少人在看嘛!【让平胸小矮子作者来撒个娇】 第9章 09 金宝的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十二娘你又唬我,世上是没有鬼的。” 十二娘诧异的反问他:“你都知晓世上有修仙的仙人了,为什么会觉得没有鬼?” 金宝:“我娘说的,而且我没有真的见过鬼。” 十二娘故作惊讶,“咱们之间在降噩城的时候,那一院子的鬼你都没察觉到丝毫不对?后院那般空旷,我还常说太过拥挤,你道是为何呀,就是因为埋在那里的尸体,他们的鬼魂都挤在后院呢。” 见十二娘不像是在开玩笑,金宝犹犹豫豫的把目光投向了昭乐。昭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街道尽头,语气里没有什么波澜,平静的道:“此城中阴气甚重,应当确实有邪祟在此,你自己注意,跟紧我们,莫要落了单。” 昭乐只说了这里,并没有说降噩城有没有鬼,但金宝没注意,他一听连一向不和人开玩笑的昭乐都这么说,顿时就相信了世上有鬼,再一看那些黑黝黝的屋子,觉得那些角落里都好像有东西在盯着自己,自己都快把自己吓哭了。 十二娘尝到了吓唬小孩子的苦果,被吓到了的金宝怂怂的扒着她的大腿不放,十二娘走路都不好走了。好不容易把这孩子哄得放了手,十二娘摸着下巴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给这小娃娃练练胆子。 三人想找个客栈投宿,可是找了一圈,五六家客栈,都是紧闭门窗黑灯瞎火,好像里面没有人一样。 “奇怪了,里面应该是有人的。”十二娘哐当哐当的敲了一阵门,“店家?有没有人?有人投宿啊!” 喊了一阵,客栈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天黑了不开门了,你们去其他地方。” 十二娘继续敲门:“怕什么,我们又不是鬼,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那屋里人又继续说:“说了不开门了,你们赶紧走!” 十二娘嘿了一声,抬手继续敲,敲了一阵都没人理会,昭乐说:“不必过多纠缠,再寻一家便是。” 可是在这城里晃到完全天黑,她们也没能找到一家愿意开门的客栈,最后那家客栈里头甚至有人低声咒骂,十二娘脾气也上来了,毕竟降噩城住了多年,她身上也有些匪气,之前收敛一些还是因为担心暴露昭乐的位置,她现在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退后两步抬脚就要上前把门踹开。 还是昭乐一把拉住她,“这样不妥。” 要是别人,十二娘肯给这个面子才怪,但是昭乐这么说,十二娘也没办法,她对这个最小的徒弟,确实怀着一些愧疚和心虚之情。再者,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十二娘已经很了解如今的昭乐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看着冷了点,但是确实是一派仙山弟子的做派,就算被冒犯,也轻易不会对普通凡人如何。 昭乐之所以长成这样,也有她自己多年前教导的原因,自己从前教出来的徒弟,十二娘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闭嘴受着了。 最后三人也没寻到一处客栈,好在她们找到了一座门户大开的义庄。这义庄,一般就是一族之中用来暂时存放尸体的地方了,十二娘和昭乐见了那义庄,都是露出片刻诧异神情,然后不约而同抬脚走了进去。 金宝一只手拉着十二娘的腿,一手扒拉着义庄的大门板,哇哇大叫着怎么都不肯进去。 “我不要进去呜呜呜里面肯定有鬼!十二娘我们走吧,我不要进去呜呜呜!” 十二娘往后退后几步,嘴里说:“行行行咱们不进去。”然后她刚说完就趁着金宝放松的时候,一把抓住他把他提了进去。 金宝短暂的傻眼过后,感觉到了一种被欺骗的悲伤。偏偏十二娘还笑得很开心,“哈哈哈怕什么,反正你又瞧不见鬼,就是他们站在你背后吹冷气,你也发现不了啊。” 金宝这时觉得自己后脖子一凉,仿佛真的有人在后面吹气,吓得一个兔子蹦,向着……昭乐去了。谁叫十二娘一直吓唬他,他这回下意识就冲着另一个人去了。 被抱住大腿的昭乐:“……”突然得到这种待遇,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金宝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是谁,浑身一僵,昭乐也同样是浑身僵硬。十二娘瞧见她俩那僵成一团的模样,好笑的上前将她们分开,接着一手拉着昭乐手臂,一手捏着金宝后脖子,将两人带着往里走。 “行了金宝,你别怕了,咱们总得有个歇息的地方吧,我看这义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很不错啊。” 昭乐恢复了之前的冷然,说:“这义庄内的气息洁净,比城中其他地方好上太多,这里应当没有邪祟。”不仅没有邪祟,还隐约有种灵光护持,她和十二娘都看得出来,因此才会直接走进来。 走都走进来了,金宝就是再不乐意,那也只能吸着鼻涕泡,老老实实的走在十二娘身边,随着她们一起来到院子里。 这义庄虽然门户大开,但是里面院子里没有点上灯,黑黝黝的,左边那厢房的门也是开着的,隐约能看见几具棺材的轮廓。十二娘她们走过院子,走进了正对着的那座房里。这房子是最宽敞的,进去就是一座破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的大殿,大殿之上供着不知是什么身份的神像,案台上则是些黑底牌位,案桌香炉上的香灰还很新鲜,说明不久之前这里还燃着香。 殿中两侧,也放着几具黑漆棺材,不过这些棺材并不是盖着的,而是打开的。 十二娘站在殿中简单扫过一眼周围的情况,没察觉到什么不好的气息,便点燃了屋里的白烛,将包袱往脚边一扔,“行了,今天就在这休息吧。” 昭乐并无异议,已经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眼修行了。金宝看她们两都这么淡定悠然的样子,多少放松了一点,而且有了光亮之后,他就感觉更加安心了。 金宝这家伙害怕归害怕,好奇的毛病也是改不了,在这里待了一阵差不多习惯后,他觉得周围没什么好怕的了,就对两边的棺材好奇起来。见昭乐和十二娘一个闭着眼修行一个睁着眼发呆,他就忍不住站起来在周围溜达。 “十二娘,我饿了。”金宝说完,十二娘从包袱里摸出来一块饼扔给他。 金宝也不挑,有的吃就可以,抓着饼一边吃着一边往周围看。他无聊的把那些牌位上的字看过一遍,就离那几具棺材越来越近。金宝犹豫的往十二娘她们那边看了看,最后还是朝着那几具棺材走去。 那棺材放在两条宽长凳上,高度还挺高,金宝掂着脚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于是他就绕着棺材转了一圈。 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咔嚓咔嚓的咬着饼,忽然感觉眼角有一道黑影在动,抬头一看,就见着一只白生生的手扒拉在了棺材边缘,位置就在他的脑袋上。那只手的手指,还在他的注视下动了动。 金宝张着嘴,饼渣往嘴里掉了出来,他也没注意,只愣愣的看着那棺材里伸出一只手,然后从里面缓缓坐起来一个人。 “啊——!!!!” “十二娘啊啊啊啊啊!!!” “有鬼!有鬼啊!” 十二娘感觉一个小炮仗撞了过来,她脑袋都没转过去,只伸手往后一挡,恰好按在了金宝的脑门上阻止了他撞过来的力道。 金宝急的直跺脚,“十二娘!棺材里有人!不对,有鬼!鬼出来了!” 在金宝哭喊的声音间隙中,就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声说:“虽然睡在棺材里,但我并不是鬼。” 金宝还在啊啊啊,十二娘抬手捏住了他大张的嘴,扭头看去。见到左边一具棺材里面,一个身穿灰扑扑衣服的年轻光头正从里面爬出来。 这年轻男人面容秀美,看着异常无害,虽然顶着个光秃秃的脑门,但是光头也丝毫不不影响他的俊秀容貌。 十二娘一见这人就哟呵了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金宝你行啊,咱们要找的鬼和尚被你找到了。” 金宝目光发直,咕咚一声倒下。 那年轻光头目光从金宝身上掠过,哈哈的笑了一下,“想不到这么多年,我的名声还能吓到小孩子。” 十二娘:“你太谦虚了,别说小孩子,就是普通人听到你的名声都得吓着。” 光头年轻人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一脸的淡定,“这位仙友,找我是寻仇来的?” 十二娘:“这倒稀奇了,你还跟人结了仇?” 光头哦了一声,“原来不是来寻仇的,如此我就放心了。”他说完,半点不见外,走到了十二娘旁边坐下,“施主,既然无仇,能不能施舍一点斋饭?” 十二娘很爽快的从包袱里拿出来两块饼,“不用客气,吃吧。” 那光脑袋接过饼,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双手合十:“多谢招待。” 十二娘挥挥手:“不用客气,吃了我的东西,就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光头:“唉,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饭。” 十二娘:“怎么样,帮个忙吧。” 光头:“不帮忙。” 十二娘:“你这就没道义了。” 光头笑呵呵的,一派无害,“我不守道义,仙友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两人这一番话说了,昭乐已经把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她似乎有点不信,开口问:“阁下就是鬼和尚前辈,从前的弦月郎君?” 鬼和尚微笑颔首,“正是。” 昭乐表情略有困惑,“你……与我师父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样。” 十二娘闻言,眼神有点闪烁,她想起来一件旧事。昭乐没注意她的反应,而是很正直的说:“我师父与我说过,鬼和尚长相猥琐,身量低矮,眼睛小嘴巴大,说话还略有结巴。”可现在看来,这鬼和尚分明长相俊秀,身材挺拔,说话也很是利索,与师父所说完全相反。 鬼和尚没有生气,他点点头了然的说:“看来,令师与我有过节。” 十二娘很想提醒一下昭乐不要再说了,但是昭乐没能领会她的意思,反而继续说:“我师父乃是兮微上仙,她当年曾经是围攻弦月郎君的人之一。” 十二娘:“……”咱们还要请他帮忙,你就这么表明了身份,这家伙还愿意帮忙?前面几个徒弟心眼那么多,特别是大徒弟执庭满心的眼,连肺管子上都是眼,这个小徒弟怎么就这么实心呢! 鬼和尚略想了想,想起来了,恍悟道:“哦,原来是那位兮微上仙的徒弟,我当年被围攻的时候好像不小心踩了她的脸一脚,大约是被记恨了。” 十二娘:“……”娘的,死光头。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何必在乎男主是哪个,现实生活中也没规定妹子身边就该有个男主啊。这篇剧情为主,不必这么纠结。 更何况,我有写过不好的男主吗。 第10章 10 兮微上仙连兮微年轻时候,乃是一位十分骄傲清高的美人,年轻气盛,嫉恶如仇。当年弦月郎君为害四方之时,连兮微还未成就仙身,修为不过化元期,连同其他修仙之士一同前去讨伐弦月郎君,谁知那么多人都未曾留下他,围攻之人还多多少少被弦月郎君打伤。 连兮微倒是没受伤,可她那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却被弦月郎君逃跑时踩了一脚,叫她记恨了许多年,之后就悄悄对自己的小徒弟诋毁……谁能想到如今竟然给正主听见了。这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连兮微与弦月郎君的交际也不过是这一回围攻罢了,之后弦月郎君发生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鬼和尚,连兮微却是不知晓的,除了鬼和尚自己,大约也无人知晓内中隐情。 不过,就像是如今的鬼和尚,也不会知晓兮微上仙如何就成了‘十二娘’,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那边昭乐还在与鬼和尚说话,昭乐说:“我体内灵脉丹田被极寒灵力封住,想请鬼和尚前辈为我解封。” 鬼和尚很好说话的笑笑,然后拒绝了她:“解封一事,如此麻烦,还是算了吧。” 昭乐:“……我对鬼和尚前辈的众多事迹也有耳闻,都说前辈如今一心向善匡扶世人,如今为何不愿助我?” 鬼和尚直白的道:“因为没好处啊。” 昭乐被噎了一瞬,皱起了眉头,觉得这和尚张嘴就要好处,就像从前师父说的不像个好人,“那你要何等好处,才愿意替我化解?” 鬼和尚察觉到昭乐语气中的异样,还是和气的解释,“我要的好处,乃是功德。像我救扶凡俗世人,能得功德,可是我救你一人,却是没有功德可拿的,所以我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罢。” 出身仙山的昭乐被这光头的厚颜无耻给镇住了。但她少跟人讲道理,而鬼和尚神情又太过理所当然,因此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要和这理直气壮的鬼和尚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十二娘就没有她这么好打发了,她见自己小徒弟被光头牵着鼻子走,便伸手一把揽住鬼和尚,把他拉到一边。 “来来来,鬼和尚前辈,咱们到一边好好谈谈。”十二娘把鬼和尚拉到棺材那边,两人说话声音极小,昭乐坐在原地,见他们避开自己,因着教养,也不曾刻意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个字眼,像是什么“打一场”“秃驴不厚道”“帮忙”之类的,听着好像谈的不太妙。 可是不一会儿,十二娘和鬼和尚和和气气的又回来了。 十二娘对昭乐说:“没事了,这位鬼和尚前辈愿意帮你化解身上的极寒灵力。” 昭乐闻言,锐利的目光直射鬼和尚,语气十分警惕的问十二娘:“你答应了他什么。” 十二娘还没说话,鬼和尚就先开口道:“我刚巧遇上了一些麻烦,需得有人帮忙,恰好这位……十二娘愿意帮忙,所以便以此交换。” 昭乐紧锁眉头,探究古怪的目光盯着十二娘,“帮什么忙?” 十二娘被她这样看多了,如今半点不惧,只是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鬼和尚前辈之所以在此停留,是因为此地出现了许多无故失踪之人,他受人所托,想找出此事的原委。如今已经知晓了那些失踪之人在何处,但那地方他不好去探,所以请我去。”十二娘说。 昭乐马上就道:“去何处?我与你一起去。” 十二娘早有预料,想也不想的就摆摆手,“不用,你帮忙看着金宝就可以了。” 正说着,刚才被吓晕过去的金宝揉揉眼睛醒了过来。他刚醒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坐着的光头是谁,片刻后他又啊啊啊的叫着躲到了十二娘身后。 鬼和尚和蔼的对金宝说:“别怕,我很久不吃人了。” 金宝像只遇到黄鼠狼的小鸡崽,瑟瑟发抖的,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烛光下的光头。十二娘有点看不下去,拉着金宝往鬼和尚身边一凑,按着他的手摸在了鬼和尚的脑袋上。 “你摸摸,有温度的,这是人,不是鬼。” 金宝的手僵成鸡爪,被十二娘硬生生的按在了鬼和尚脑门,鬼和尚不躲不闪,气息都没乱,金宝脑袋往后仰,还紧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手底下真的有温度,就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鬼’和尚原来不是真的鬼,“原来不是鬼啊,那他为什么吓唬人要睡在棺材里。” 鬼和尚哈哈一笑:“那里面安静,躺着舒服。” 金宝余悸未消,嘀咕了声:“真是个怪人。” 昭乐丝毫没有被这边三个人之间那和谐友好的氛围所影响,还是一派严肃正直的坐在一边,和那边已经嘻嘻哈哈起来的三个人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她拧眉思索片刻,追问鬼和尚,“十二娘要去何处?何时去?是否会遇上危险?她去了那处之后,要做些什么?” 鬼和尚:“具体是何处,需得再过两日才会知晓。到得那时,我会利用一个术法,请人引路将十二娘带到那处,待十二娘到了,便能引我前去,至于危险……”他看了一眼架着腿坐在一边的十二娘,“对十二娘来说,大约算不得危险,这个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昭乐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十二娘了,十二娘也不管那么多,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照看好金宝,等我回来就行。” 昭乐在某些时候特别固执,等那鬼和尚又跑到一边棺材里去睡觉了,昭乐再次询问起十二娘,“鬼和尚为什么需要你去这一趟,他自己不能去是因为什么?” 十二娘原本靠在案几上快要睡着了,愣是又被昭乐给喊醒,跟她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十二娘不太明白五十年前那个飞扬任性的小徒弟是怎么变成这个冷脸老妈子的,这事确实不怎么难,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吗? “唉。”十二娘揉了一把脸,坐起身子跟她解释:“那些被掳走的人,在鬼和尚的感应中,似乎是被藏在了什么阴气极盛的地方。他还想抓住幕后之人,便不能打草惊蛇,他自己身具极阳灵力,只要一踏入那地方就会被察觉,到时候他还如何去抓住幕后之人,所以他才会希望我这个身具阴气的人先行进入,与他里应外合的配合一番,好顺利抓住那人。” 昭乐听了便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可以做到,不需你去冒险。” 十二娘抱着手臂,打了个呵欠,“可我身上阴气重,你比不了,只有我去才是万无一失。” 昭乐反问:“你身上阴气重?为何?” 十二娘:“……”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她死过一次,差点没上奈何桥,又被人千方百计拉了回来,自然身上就带了寻常人没有的阴气了。 “哎哟这么晚了,我困得要死了,小祖宗你就别问了,让我睡一觉成不成?”十二娘说完,脑袋往后一仰磕在案几上,闭着眼睛鼾声连天的睡着了。 昭乐:“……睡觉时莫要有鼾声。” 下一刻,十二娘翻个身,鼾声没了。 昭乐望着十二娘背影,伸手摸了摸袖中一只玉雕小鱼,垂下的眼中,一片思索之色。 第二日,鬼和尚带三人去义庄旁边的一个宅子里见了一位老妇人。这老妇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眼睛似乎也看不太清了。几人进去院子的时候,正巧见着那位老妇人提着半桶水艰难的往屋子里移动。 她弯着腰,脸上手上的皮肤都皱的厉害,看上去干瘦的,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 老妇人脚下一个不稳,忽然往前扑去,手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也倒向一边。只是眨眼间,刚才还在十二娘她们身边的鬼和尚出现在老妇人身旁,一把搀扶住老妇人,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在鬼和尚脚尖轻轻一踢后,也稳稳的立在一边,没有洒出一点水。 老妇人反应有些慢,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眯起,仔细瞧了瞧扶着自己的人后,就露出一个笑来,干涩的嗓音说:“哦,是小师傅你呀啊,你还没走呢?” 鬼和尚将她扶到一边,温温和和的说:“阿婆,我说了要帮你把老伴和孙子找回来的,现在不会走。” 那阿婆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闻言就叹了一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愁苦和悲伤的神情,她摇摇头:“我家老头和孙孙找不回来了,就像阿祥家里的媳妇,程老叔的侄子,和其他那么多人一样,找不回来了。族里的年轻人们,县里的衙门都不找了,小师傅你一个人怎么找得着啊。还是算了吧,莫要再连累你了。”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睛旁边溢出的浑浊泪水。 “阿婆,莫把眼睛哭坏了,等几天你的老伴和孙孙回来,你都要不认识他们了。”鬼和尚在一旁耐心安慰着,看上去非常靠得住。 见到这个时候的鬼和尚,昭乐的目光里满是惊讶。这还是昨晚上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鬼和尚吗?现在这和尚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良善的气息,任谁看了都要觉得他是个心怀慈悲的出家人。 十二娘倒是不怎么意外,见到昭乐眼里的惊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简单的去判断一个人,毕竟很多时候,你能看到的只是属于一个人的某个面。” 昭乐看了她一眼,“你偶尔说话的语气,很像是我的长辈。” 十二娘:“……唉,经历得多心态就不年轻了,瞧着你这种外表水灵灵的小姑娘,难免忘记你的年龄嘛。”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啊—— 快来人啊—— 我要死了—— 真的—— 要死了—— 不给我留言的话—— 我真的要死了—— 啊—— 第11章 11 等鬼和尚和那老妇人交谈一番后,几人都被引进院中,一人分了一把椅子,就围着一张小破桌坐在院子里。 金宝坐的那张小椅子有点不稳,嘎吱嘎吱的摇。十二娘瞧了一眼,顺手就跟他换了一张椅子,自己勾着腿坐在那张破椅子上。金宝嘿嘿笑了一下,搬着十二娘给他换的椅子坐到了十二娘身边,晃着自己的两条腿。 昭乐端正的坐在一边,看到这一幕后,她怔了怔,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的师父也这样习惯于照顾她们几个徒弟,不管是多细微的地方师父都能注意到。 她是最小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还未晓事时就被师父带到身边的弟子。其他几位师兄,大师兄和二师兄三师兄,都是十几岁时被带到身边的,只有四师兄被师父收下的时候年纪稍大。 不过,他们几个,除了大师兄,其他几人在师父眼里,大概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所以师父平常对她们非常宠爱。虽然只和师父相处了二十年,但昭乐一直觉得,那二十年中,她比那些有父母双亲的人过的还要幸福。她从未见过比自家师父还要疼爱纵容徒弟的师父,别家的师徒就算感情再好,也不会像师父和她们几个一样那么亲密。 人人都觉得兮微上仙清高冷傲,但私底下,师父对他们的态度温柔爱护,是其他人都想象不到的。 可最后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昭乐有时候会想,也许是因为师父对他们太纵容了,才会酿成那种悲剧。她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做那种事,但她觉得不管其中有什么内情,他们都辜负了师父,所以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亲手杀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为师父报仇。 走神也只是一瞬,昭乐安静坐在一边,听到鬼和尚说:“这个阿婆的老伴和孙子都是这回失踪的人,现在已经失踪了四十二个人,不过这只是我知晓的,我猜测,那幕后之人大概是想集齐四十九人。” 十二娘没想到已经失踪了这么多的人,啧了一声,有点不高兴的挑起眉毛,“看样子这位幕后黑手,还有几分能耐,再过两日就是中元节,鬼门大开。选了这样一个日子,鬼和尚前辈,这事怕是没有你之前说的那么容易吧。” 被十二娘斜眼瞧着,鬼和尚仍旧笑呵呵的说:“十二娘莫要小看自己,区区一个见不得人的邪魔外道,不足为惧。哦对,阿婆就是我找的‘引路人’,两日后阴气最盛之时,我会利用契气连结之术暂时连接阿婆和她老伴孙儿的‘气’,阿婆就能将十二娘你带到那处门口,到时就劳烦十二娘破开迷障,寻到那些失踪之人。” “此方灵符加了我的血炼制,到了那里,十二娘将此符燃尽,我便能寻到你们。” 十二娘接过那符,在手指间把玩了一阵,笑道:“那鬼和尚前辈可得快点到,不然那幕后之人若是出来了,我这么一个只会皮毛术法的小人物,可拦不住。” 鬼和尚听她这话,笑容有点意味深长。十二娘毫不客气的趁昭乐转头的时候瞪了鬼和尚一眼。 她们正说着,阿婆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端了两个碗,放到院子里那张破桌子上。 “白糖煮的鸡蛋,好吃的,我孙孙最喜欢吃这个,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将就着吃点。”阿婆颤颤巍巍的又往屋里走,“还有两碗,我去给你们端出来。” 她端了四碗鸡蛋白糖水出来,依次放在鬼和尚金宝和十二娘昭乐面前,金宝那一碗格外的满。阿婆看着金宝的目光也特别和蔼,“这孩子和我孙孙差不多大的年纪。”说着,她像是想起自己下落不明的孙子,侧过头擦了擦眼角。 她看不太见,滚烫的热水泼在皱巴巴的手背上,她也没在意,还是一个劲的招呼几个人吃白糖煮鸡蛋。 这么普普通通卖相不好的白糖煮鸡蛋,对瀛洲仙山出身的昭乐来说,实在是寒酸至极。她表情怪异的看着眼前的这碗白糖水鸡蛋,没有动手。十二娘已经自然的端起碗咬了一口不太熟的鸡蛋,目光往旁边一瞥,瞧见昭乐的表情,她顿了顿,回想起刚才阿婆端来糖水鸡蛋的时候,大拇指伸进了碗里,以昭乐那爱干净的程度估计吃不下去,于是她凑过去轻声说:“不想吃就放在那,待会儿我吃。” 昭乐摇了摇头,表情还是那么一言难尽,她看了一眼阿婆的背影说:“她刚才叫我小姑娘,还给我吃这个,是把我当成孩子了,可我的年纪,与她差不多大,我甚至比她大上几岁。” 十二娘没想到昭乐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她翻个白眼,对着鬼和尚努努嘴,“你不自在什么,鬼和尚年纪比你大多了,被阿婆喊小师傅也安心受着,你瞧他有不好意思吗?” 而且,这里几个人,年纪最大的是鬼和尚,接下来是她,然后才轮到昭乐,她都没有不好意思,昭乐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还是脸皮太薄。 昭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端起碗喝了口糖水。 十二娘:“鬼和尚前辈,你是出家人,这白糖鸡蛋还是留着金宝吃吧。” 金宝已经呼啦呼啦喝完了一碗白糖鸡蛋,闻言就看着鬼和尚。鬼和尚慢吞吞端起碗吃了一口鸡蛋,这才开口说:“说是和尚,其实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寺庙收我,所以我就是个野路子,有时候太饿了,什么都吃,一碗白糖鸡蛋算什么。嗯,糖水真甜。” 其实十二娘有点好奇鬼和尚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当年她和大家伙一起去围攻这家伙的时候,他还是个满身戾气猖狂诡异的邪修,刚吃完人,满嘴猩红,被他那目光一看,全身都会泛起寒意,看着就不像好人。现在呢,要不是脸没变,她都认不出来了。 昭乐忽然将自己碗里没吃的鸡蛋放进了金宝的碗里。十二娘咳嗽一声,“我跟鬼和尚前辈开玩笑呢,金宝自己够吃了,不用你分给他。” 昭乐表情淡淡的喝碗里的糖水,“我不喜欢吃鸡蛋。” 十二娘闭了嘴。 这院子太小,她们几人还是在旁边的义庄里休息。十二娘中午睡了一觉起来,发现金宝不在,连昭乐都不在。只有鬼和尚还睡在棺材里。十二娘踢了一脚那棺材,“唉,鬼和尚,昭乐金宝哪去了?” 鬼和尚在棺材里睁开眼睛,“阿婆那。” 十二娘刚迈步准备去阿婆那看看,就听鬼和尚说:“方才昭乐小友来问了我一个问题。” 十二娘:“哦?她问了你什么?” 鬼和尚:“她问我,你是谁。” 十二娘顿了一顿,手指在棺材上敲了敲,“你告诉她了?” 鬼和尚安安稳稳躺在棺材里,像是一具非常老实的尸体,他闭上眼睛,说:“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怎么能回答这个问题。” 十二娘嘁了一声,没有和他多说,背着手去了旁边那个破院子。刚走进去,她就瞧见金宝坐在那阿婆身边,手里拿着一块黄色的米糖咬的嘎嘣响,嘴里吃着东西,他还要含含糊糊的说话。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一口一个的婆婆,把那阿婆喊得心都软了,又给他塞了一块糖。 至于昭乐,她在一旁的水井边上打水。她早就换下了之前穿的那身紫衣,现在穿的是在一座小城买的粗布衣服,但是人长得好看,穿着这样简陋的衣服,也显得仙气四溢。 她几个徒弟都长得好看,带出去的时候,都说她收徒弟是看脸的。十二娘恍惚一瞬,走进了院子里。 “你怎么在这里打水呢。” 昭乐把水提起来,“看到她打水吃力,帮个忙。” 十二娘看她脸色有些苍白,就出声道:“我来吧。” 昭乐没把水桶给她,也没看她,只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对别人太好了。” 十二娘莫名其妙,她怎么就对人好了,不管是当兮微上仙的时候还是当十二娘的时候,认识她的人哪个不说她难接近难讨好,怎么在昭乐眼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烂好人? 昭乐提着水桶往屋子里走:“多个心眼吧,别随便对人好了。” 十二娘差点笑出来,这孩子是在教她?! “鬼和尚,你看我像个好人吗?”十二娘问鬼和尚。鬼和尚点点头,闭眼说瞎话:“一看就是个热心助人的大好人。”十二娘去问金宝,“金宝,十二娘我看上去像个好人吗?”金宝说:“什么叫看上去,十二娘你就是个大好人啊。”十二娘再去问阿婆,那阿婆听不太清,半天才弄明白十二娘在说什么,一个劲的拉着她的手说:“你们都是好人啊,好人。” 十二娘觉得自己在降噩城那二十年白活了。 两日时间一转而逝,黄昏时分,阿婆提着一盏白灯笼从义庄那个院子里走出去。 “阿婆,你不需要看路,一直往前走就行,等到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停下来。”鬼和尚说。阿婆点点头,有些紧张的握紧灯笼的提竿,慢慢往前走。 十二娘朝门口站着的昭乐和金宝点了点头,“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她脚步轻快的跟在阿婆身后,一同往外走去。 天边的最后一缕光线,在这一刻彻底湮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撒娇,硬汉如我,从不撒娇。 第12章 12 中元节,又叫鬼节。民间传说,到了这一天,冥府大门会打开,无数鬼魂能通过鬼门关来到现世,享后人香火。这一日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祭祀先祖罢了,可是对于一些邪修而言,就是淬炼法宝、修炼邪术最好的时机。 十二娘不远不近的跟在阿婆身后,看着她蹒跚前行。道路两边,有人在烧着黄纸叠的元宝,在家门口烧的,那都是孝敬给自家先祖的,在那荒芜路边烧的,就是贡给孤魂野鬼的。 她们两人慢慢往前走,原本还能看见一些人影,渐渐的,路上没有了别人,而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道路两旁燃烧的黄纸熄灭,飘出白色的烟雾,这雾气越来越大,将周围的一切都遮掩起来,房屋街道,全都消失不见。阿婆手里那盏白灯笼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火光,这火光不像寻常的火,感觉不到半点的暖意,反倒透着一股诡异的青色冷光。 十二娘的视线没有被身边的白雾给遮挡,她能清楚的看到前面的阿婆。那阿婆开始还有些紧张害怕,到现在,她的神智好像被什么迷住了,只是茫茫然的往前走。 很正常,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了。 阿婆忽然停了下来,站在那一动不动。十二娘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往前走了没多久,白雾散尽,一座山神庙无比突兀的出现在了十二娘面前,这座荒山野庙门洞大开,像一张巨口。十二娘往前走,踩到了一块落在地上的牌匾。匾上写着四个字,后头两个已经模糊了,只剩下前头两个字——“嶂阴”。 屋檐角落随处可见白色的蛛网,落满灰尘的黄幡,破碎的神像,还有满地的尸体,以及那些尸体组成的一座血祭阵法。 十二娘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她望着面前这熟悉的场景,忽然伸手往前一抓,然后狠狠往后一拽。一瞬间,这无比真实的场景就像是变成了一块幕布,被她掀了下来。 “竟然还有迷心幻阵,呵。”十二娘说着,随手将手里幕布一般的东西捏成一个团,扔到脚边。这种低级的迷心幻阵,对付开光期之下的小修士还有些用,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能随手破开的东西。 山神庙不见了,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林子。这林子里的树黝黑狰狞,长成了一个个的恶鬼模样,张牙舞爪的俯视着闯进来的人。 “恶鬼林?”十二娘低声道。只有阴煞之地长出的树木,才能出现鬼面鬼爪,而出现了鬼面鬼爪的鬼树成林,就称作恶鬼林。恶鬼林极少自然长成,一般都是邪修用无数性命冤魂灌溉形成。十二娘就知道好几个喜欢造恶鬼林的邪修。 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十二娘快步往前走,很快,她就在一片裸.露的石板上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金宝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十二娘走上前去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还活着。她直起身子往周围环视一圈,竟然没发现其他失踪的人。而且此处阴气虽然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寻常许多。 其他人在何处,这里为何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唔……阿爷……阿婆……” 十二娘低头一看,那孩子突然醒了。他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往后缩了缩,见到周围可怕的场景,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十二娘蹲下来,问他:“赵双林?” 小男孩一边哭一点点了点头。 十二娘:“我是受你阿婆所托,来带你和你阿爷回家去的,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你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一听,不往后蹭了,但是好像还是有些害怕,他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 十二娘又问:“你知道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怯怯的看一眼她蒙着脸的布巾,出声说:“我不知道阿爷在哪,但是,我,我听到他在喊我。” “喊你?”十二娘若有所思,“你阿爷在哪个方向喊你?” 赵双林往右边的林子里指了指。十二娘点点头,“行,来吧,我带你去找你阿爷。” 赵双林一听,放心了不少,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十二娘看他这样子,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行了,别怕,等把你阿爷找回来,就能回去了。”赵双林扒着她的肩,点了点头。 十二娘按照他的指路往恶鬼林右边走去,走了一阵,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吞咽声。十二娘脚下一顿,没有转头,而是出声问道:“双林,你饿不饿啊?” 小孩子细细嫩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不、不饿。” “哦,那你累不累?要是累了,就把脑袋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吧。”十二娘刚说完,就感觉肩上一重,赵双林果然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十二娘直视前方的眼中一片冷凝,她能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沉的不太像一个小孩子的重量,而且那冰冷的呼吸,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腥味。这东西,在觊觎她的血肉。 十二娘表现的好像完全没发现异样,她转过一片恶鬼林,忽然见到前方又出现了一块石板,上面就躺着一个老人。见到那个老人,十二娘眼睛一亮,放松心神的往前走去。她表现的很急切,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老伯?老伯你醒醒。” 躺在石板上的老人家睁开了眼睛,就在这一刻,靠在十二娘肩上的那个‘赵双林’露出狰狞的牙齿,往十二娘的脖子上咬去。那个睁开了一双漆黑眼睛的‘老伯’,也一跃而起向十二娘扑来。他们两的动作都很快,而且出其不意,一般人绝对躲不过这突然的攻击。 但十二娘躲过去了。她脑袋一偏,一掌按住了‘赵双林’的脸,然后伸腿绊倒了那个扑过来的‘老伯’,抬脚踩住了那‘老伯’的脑袋。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十二娘暂时制住两人,先伸指点在了赵双林的额头上。 “通横九道,照鬼吞恶,出!” 十二娘手指一勾,从赵双林天灵之上勾出一片黑影。那黑影狰狞翻涌,不甘的还想缩回赵双林身体里,但是十二娘怎么会让它如愿,稍一用力就将它完全拔了出来,牢牢捏在手中。 赵双林一下子脸色煞白的撅倒在地,十二娘放开他,又点住那嘶嘶挣扎的老伯,同样从他天灵之上勾出一只黑影。 两条黑影被十二娘抓在手中,她查看片刻,口中轻叱:“炎照煌煌,散。” 两条黑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声刺耳嘶吼。 这是两只被人养出来的鬼煞,如果寄生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时间久了,就会吞吃掉这人的魂魄,这人的**不死,可魂已经死了,就会变成活死人。一些邪修最喜欢养这种东西守在自己的洞府之前,用来阻挡敌人。 这爷孙两个被寄生的时间还不长,只是有些神智不清而已。十二娘锁着眉头,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她从袖中夹出一块灵符,指尖将灵符一点,那灵符无火自燃,眨眼烧成了灰。不过几息时间,一个瘦高人影穿过白雾来到此处,正是鬼和尚。 他一眼望到石板上倒着的祖孙两个,再往周围一望,有些微意外,“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十二娘道:“是,我觉得,这祖孙两个是个障眼法,你要找的那幕后之人,并不在这里。”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我已经暴露了,这是一个局。”鬼和尚说着,也不见如何焦急,只俯身将石板上的祖孙两扛起来,“先把他们二人送出去再说吧。” 两人离开鬼哭林,十二娘忽然问:“阿婆呢?” 鬼和尚道:“方才你进去那里之后,阿婆就会自己回去,现在应当回到……”他还未说完,忽然停下,与十二娘对视了一眼。 十二娘眼神微动:“不好。”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快的朝义庄赶去。 …… 金宝坐在义庄内殿门口,百无聊赖的舔着一块糖。他往后看了一眼,昭乐在那打坐,脸色不太好。她每天这时候都这样,金宝不太明白她哪里不舒服,但是十二娘跟他说了,昭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去吵她,所以就算金宝这会儿很无聊,也闭着嘴巴没有吵闹。 忽然,金宝瞧见义庄门口出现了一点火光,阿婆站在那对他招手。金宝高兴的站起来,十二娘是跟阿婆一起走的,现在阿婆回来了,十二娘也回来了吧!但他没见到十二娘,只有阿婆站在那招手。 金宝犹豫的看了一眼殿中的昭乐,还是抬脚往前跑到阿婆身边。 “阿婆,你回来了,十二娘回来了没?” “他叫我来带你去。”阿婆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 金宝:“啊?十二娘让你带我去哪呀?她之前说了让我别乱走的。” “我也不晓得,他说要你去帮忙。”阿婆又说。 金宝一听,心想昭乐要帮忙十二娘都不让,现在让自己去帮忙,肯定还是更相信他。于是他骄傲的挺胸,傻呵呵的说:“我能帮上忙啊?嘿嘿,那咱们走吧,别让十二娘等!” 他没发现和自己说话的阿婆眼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眼白。 一大一小两个人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十二娘和鬼和尚刚回到义庄门口,就见到昭乐面色煞白,扶着大门,一手提着剑往外走。 “昭乐。” 昭乐见到十二娘大步走来,张口就说:“金宝不见了。” 十二娘眉头一皱。 昭乐喘了一口气,说:“就在刚才,我没有听见金宝的声音,喊他也没有回应,就出来找他,走到门口才察觉到有阴煞之气出现过,金宝被人带走了,现在应该有危险。” 十二娘咬了咬牙,“真不让人省心。” 昭乐低下头。十二娘扶着她坐到一边,单手按着她的肩,“没事,我会把那乱跑的臭小子带回来的,你好好休息就行。”顿了顿,她看着一脸懊恼愧疚的昭乐,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金宝那小混蛋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安慰好昭乐,十二娘转头看向鬼和尚,“赶紧的,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给我把人找到。” “唉,还以为这次能省些力气。”鬼和尚叹气,在腕上一划,引出一条血线。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没有听见—— 噗呲—— 噗呲—— 的声音?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吗? 我吐泡泡的声音啊哈哈哈哈! 第13章 13 那血线一出,就往天上飞去,变成一片红色的网,慢慢笼罩了整座城。鬼和尚闭目,手中捏了一个诀。这是血术的一种,名为罗网,可用来寻人,不过要探寻的范围越大,所消耗的血和灵力就越多。这法子虽然管用,正道修士却不屑用,严格算来,应当是属于邪修的法子,不过用邪修的方法来寻邪修,才是最管用的。 “在东南方向。”鬼和尚很快就说:“东南一公里,有一个被迷障隔绝的阴气眼。” 十二娘让昭乐回义庄里去,不要出门,自己则和鬼和尚赶往探查到的地方。 路上,十二娘见鬼和尚脸色不好,便奇道:“你的气息怎么这么混乱?虽然血术厉害了些,但以你的能力,也不该施展了一个血术就如此不济吧?” 鬼和尚说:“一个血术是不会让我如此,但是我来到此地之前就接连遇上祸事,消耗极大,旧伤在身还未好,不然我也不会寻你帮忙。所以,我现在是只能倚仗十二娘你了。” 十二娘:“你的意思就是说,之后救人打架都靠我了?” 鬼和尚:“一点小忙我还是能帮的。” 十二娘怒骂道:“屁!这事不是你搞出来的,怎么就变成我的事了!老娘管你伤不伤,等找到人了,你就是自爆都得把那幕后之人解决了!” 鬼和尚还是很淡定,“我要是真自爆了,昭乐小友怎么办,我还得给她解封。” 十二娘:“……” 十二娘真想一脚踢在这不要脸的光头脸上,她先前没发现不对,还以为这事就是个简单的活计,现在才知道,这他娘的就是上了贼船了。什么叫倚仗她?这鬼和尚自己身上有伤,用个血术都费劲,那之后遇上那幕后黑手,她就得往前顶上? 她要是能随心所欲想用灵力就用,那也就罢了,可她身上也有一个命咒,一动用灵力之后就会疼得厉害。不然她先前为何用咒决,不就是为了节省一些灵力吗?现在可好了,她得正面对上那该死的邪修,她已经能想到这事结束之后,自己会有多痛了。 要不是想到昭乐,按十二娘的脾气,在找到那个搞事的邪修之前,她就要先把这光头按在地上打死。 偏生这死光头还在这说:“若十二娘真是和尚猜的那位,这事应付起来应当是毫不费劲。” 十二娘给了他一声冷笑,决定等这事完了无论如何都得打他一顿。两人说归说,到了地方之后,还是谨慎的走在了一起。 “就是此处?我没有察觉丝毫的阴气。”十二娘道。 鬼和尚手腕翻转,将一滴鲜血往前一弹,瞬间,十二娘面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线。这血线扭曲着,包裹住了面前的一片虚无空地,显然,那无形之物被血术罗网封起来了。 十二娘见状,也没拖拖拉拉遮遮掩掩,并指往双目前一拂,霎时间她一双寻常黑眸就仿佛拭去了尘埃一般,无端变得潋滟多情,光看这一双眼睛,都能叫人不小心迷了进去。她双目直视前方,其中微光一闪,就有一道流光从她双目中一跃而出,化作一柄剑身缥缈的细刃长剑浮在空中。 站在一边的鬼和尚早有预料的道:“果然是传闻中已死去多年的兮微上仙。剑身如水,出鞘玉粹,一剑含露,晨光熹微。兮微上仙的熹微剑,当真名不虚传。” “你话太多了,留点力气待会儿干活吧。”十二娘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翻了个白眼,伸手抓住那精致无匹的熹微剑,侧身执剑指着被血线包裹的空地,寻寻常常挥下一剑。 熹微剑是兮微上仙蕴养的本命灵剑,此剑与她的主人一般,都被称作修界第一美人。熹微出鞘,并不见惊天动地,但威力极大,如水的脉脉光华扑向前方结界,只是眨眼时间,就有结界的破碎声响起。 十二娘提剑往里走,果然这里又是一片恶鬼林,不过这一片恶鬼林并不是人为供养出来,而是天然形成。若是像鬼和尚说的那样,这里有一口阴气泉眼,那自然能滋生出这种更高等级的恶鬼林。 两人走进林中,这些鬼面树密密麻麻的生长,坚硬的树枝如同鬼手一般朝她们袭来。十二娘冷着脸,提着熹微剑一路往前,对那些能困死人的鬼手看也不看,剑光过处,大棵大棵的鬼面树轰然倒塌,落在地上碎成黑灰。 鬼和尚背着手跟在十二娘身后,瞧见她这样行事,说:“这样那邪修轻易就能发现我们了。” 十二娘:“闭嘴,我就看不上你那小心眼的做法。再慢慢来,金宝那小混球都要被人生吞了。” 鬼和尚对这位上仙的一贯做法也有所耳闻,于是只能真心实意的拍拍掌道:“兮微上仙术法无边勇锐过人,令人向往。” 十二娘感觉自己被微妙的讽刺了。她正想堵回去,忽然听见脑袋上响起一声怒喝:“谁敢毁道爷法坛!” 这声音细哑,既有男子的哑,也有女子的细,真叫人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不过细细一听,这声音中自带一股惑人意味,颇有些悦耳。十二娘几步飞身上前,剑光洒下一个圈,周围一片鬼面树全都倒下,眨眼面前就空了。 鬼面树中间是一座祭坛,十二娘往上面一扫,一眼就瞧见了金宝,他和四十多个男女老少一起,晕倒在祭坛上,血红掺杂着黑色的气将她们和祭坛中央那个平静的泉眼连接。很明显,那祭坛中的阴气泉是在掠夺他们的生气。 四十九人,按照特定生辰,还有阴气泉,再看那祭坛上画的法阵,十二娘微微一惊,这邪修竟然是在开小鬼门。 这鬼门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开的,再厉害的邪修都少有成功,但面前这个运气似乎不错,天时地利都有了,看样子小鬼门确实被他用四十九道特殊生魂打开了,等这小鬼门一开,万千厉鬼从这里出来,就能被这邪道抓获,一旦用上那些被黄泉淬炼过的厉鬼修炼,他自然会法力大增。 鬼和尚见到那祭坛上站起一个黑衣道人,便上前扬声道:“玄衣道,许久不见。” 那玄衣道身量颇高,面目姣好,肤白唇黑,正是个长得像个女子样的阴柔男子。他刚睁开眼,一眼瞧见鬼和尚,面上便带了怒气,“果然又是你这光头,几次三番坏我好事,这次定要将你杀了,将你魂魄炼入道爷的魂铃之中!” 鬼和尚还是那张好似不会生气的脸,“何必如此生气,你先前几次杀不了我,这次肯定也杀不了。” 玄衣道笑的阴森森:“本道之前特地请了些蠢货陪你玩玩,现在你消耗的差不多了吧,等道爷抓住你,看你还如何嘴硬!” 鬼和尚:“你当我是一个人来的?” 十二娘见这两人就这么聊起来了,不由骂道:“废话什么,赶紧搞定这家伙,你再聊下去,祭坛上那些人真的就得一命呜呼了!到时候还救个屁!我对付他,你去救人。”她说完,飞身冲向祭坛。 原本玄衣道根本没注意到她,满腔仇恨都在几次破坏自己好事的鬼和尚身上,突然被她这么一吼,便纡尊降贵的往她那瞧了一眼。 这么一瞧,玄衣道那恼怒愤恨的表情就有点愣。 “熹微剑?兮微上仙的熹微剑怎么在你手中?”玄衣道惊声道。 十二娘没想到这人认识自己的剑,不过转念一想,认识自己也不足为奇,所以她冷笑一声,“不如去地府问问兮微上仙。” 玄衣道一听就怒了,望着十二娘的目光中满是冷意:“竟敢用这样一把赝品熹微剑来侮辱兮微上仙,你也该死!”他说完,双手一招,一只铜锈青铃落在他手中。 十二娘:“……”侮辱兮微上仙?这玄衣道莫不是炼鬼炼的神智不清了? 鬼和尚已经动手想要打断那祭坛了,忽然听见玄衣道这话,不知为何摇头笑出了声。十二娘和玄衣道都没管他,那玄衣道执着魂铃大喝一声:“魂来!” 铺天盖地看不清面容的鬼魂朝十二娘扑来。若是被这些饿魂沾身,马上就会被啃噬的骨头架子都不剩。十二娘瞧见这些麻烦的鬼魂,忽然对这玄衣道有了些印象,似乎从前曾经打过他一回,可惜没打死被他逃了。一般而言,只要不是曾经得罪过她,像这种只是交过手的人,十二娘都记不太清。 没空多想,十二娘将熹微剑一振,原本一体的熹微剑就破碎成万千碎片,围在十二娘身侧,每一道晦暗剑光过处,都有被斩杀的饿魂。 “这……暗光千流!为何与真的熹微剑一模一样,除了兮微上仙,还有谁能驾驭熹微?!”玄衣道见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饿鬼一个个被斩杀,没去心疼,反倒一直用古怪的目光看着站在兮微剑光中的纤细身影。这么仔细一瞧,玄衣道慢慢睁大了眼睛,他失声道:“难道,难道你是兮微上仙?你没死?!” 饿鬼尽数被斩杀,熹微剑重新凝聚,漂浮在十二娘身边。十二娘漠然的望着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玄衣道看她这样,忽然激动起来,他有点癫狂的道:“对,你一定是兮微上仙,她那时候也是这样,用这种看蝼蚁一样的目光看着我,你和她一模一样,这个眼神我记得,我不会记错的,哈哈哈你没死!” “不仅没死,还撞到道爷手上了!”那玄衣道苍白的面孔兴奋的通红,紧紧盯着十二娘,满眼的垂涎之色,甚至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十二娘见他这样,有点醒过神来,这玄衣道莫不是她从前的追求者吧? 作为第一美人,还是瀛洲仙山的山主,爱慕她的人自然很多,除了正道仙门,自然也有许多邪道,越是喜欢她的,就越是爱来找打,他们都觉得打赢了她就能抱得美人归。可现实是,兮微上仙从未败过。 “哦,手下败将,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觉得你能赢过我。”十二娘握住熹微剑,熹微剑发出一声轻唳。 作者有话要说:  玄衣道:哈哈哈我遇到了超稀有精灵!精灵球,去吧! 十二娘:干你娘的精灵球!(一脚踢飞) 第14章 14 玄衣道本名虞厉,修鬼道小有所成时,得了玄衣道这个称号,在邪修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虽然他没有师父教导,但运气不错,误打误撞继承了一个鬼修洞府,之后修炼之路虽然不能说是顺风顺水,遇到问题也往往能迎刃而解。 虞厉行事谨慎,相比其他邪道修士的猖狂,他就如同一道依附在他人身后的影子,默默的汲取力量然后成长,最后吞噬那些比他更强大的邪修。他鬼道大成后,玄衣道的名声更胜。那时兮微上仙还未成就仙身,不过距离仙身也就只差一步罢了,大成期的修为足以让她傲视修真界。 这位修真界第一美人连兮微的声名,不止在正道仙门中广为流传,就连邪门之中也多有她的传说,还有不少邪修对她生出贪恋之心,妄图谋取她,最后死在她的熹微剑下。虞厉此前并未见过连兮微,对于那些被一个女人所迷惑的修士们,他也十分不屑。 对于虞厉来说,一切都比不上拿到手中的力量,只有长生和强大,才是值得他所追寻的。直到……他真的遇见了那个传说中的连兮微。 凡天地奇宝,大多出现在险境秘密之地,极西之地的千山岭常年被冰雪覆盖,山腹深处却有一小片温暖灵泉。虞厉机缘巧合之下得知那里生长着几株千年鸣空竹,正适合他炼制一种摄魂法宝,便前去摘取。 想要到达千山岭山腹,非常困难,山脚下最外围的猎猎罡风只是第一道屏障,走进雪山之中,是天然形成的迷踪阵法,就算修为达到灵虚期,一不小心也会在茫茫大雪中迷失,最后被困死在这里。在这之后,还有来无影去无踪的风雪蛇,它们藏身在雪地里,通身雪白,还能屏蔽灵识,因此极难发现。它们突然跃起时,能乘风飞弹起十几寸,毒性强烈,若被它们咬了,十有八.九就是惨死当场。 虞厉有些本事,他平安走过最外围的罡风,在天然迷阵雪山中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而且幸运的没有遇到大批风雪蛇——许多的风雪蛇尸体出现在他必经的路上,虞厉马上明白有人先他一步到达了山腹。 作为一个邪修,他自然立刻就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不过他谨慎惯了,没有莽撞行事,而是利用一件法宝将自己的踪迹隐藏,悄悄来到山腹,想寻机杀人。 然后,连兮微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茫茫白雪包围的山腹之中,有一汪冒着热气的碧绿泉水,仅仅一步之遥,就像两个天地,十几支色泽如青玉的鸣空竹生长在那片潭水中央,玉色的竹根紧紧扎在水潭中央的黑石之上,像是一座小小孤岛。而在这片静谧干净的天地之中,只有那一小块地方有其他的色彩。 温暖的潭水氤氲着白色的水汽,鸣空竹的枝叶撞击,发出悦耳的清脆声音。 虞厉怔住了,他的目光掠过那些鸣空竹,落在那鸣空竹下的女子身上。那真是虞厉见过,甚至是能想象到的最美丽的一个女子,她赤着足坐在大石之上,半个雪白的脚踝浸在泉水里,裙摆下沿**的滴着水。一缕湿润的黑发贴着脸颊,她微微垂着头,认真削着手上一支鸣空竹,那双手比周围的白雪更耀眼百倍,而那张脸,更是让人一见之下就要自惭形秽,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其万一。 怔怔看了许久,直到女子将手里那支竹笛削好,放在唇边试着吹了一支小调,虞厉才回过神。 这个女子用自己刚削好的竹笛吹了一支《在水一方》,笛声清越,余音袅袅。蒹葭苍苍人怅惘,悠悠思慕不可得。此时此刻,虞厉突然就明白了这首名叫在水一方的曲子。 “这生辰礼,不知执庭会不会喜欢。” 虞厉听见女子自言自语般的说,那语气里的亲昵,竟然让他忍不住嫉妒起那个‘执庭’来。 “唉,不管送什么都说喜欢,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哄我。”她轻轻抚着手里的竹笛,脸上带着一抹笑。 女子并没有再多说,她拿着笛子淌过那潭水,回到岸边。当她踩在白雪中的时候,虞厉觉得她比这漫天的白雪更干净三分。 他完全忘记了那些鸣空竹,反倒是心里像是长满了野草似的,想要知晓这个女子的姓名,想……将她掳回去,让她从此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就在虞厉心绪难平的时候,他忽然见到那女子朝自己这个方向望了过来。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温软,反倒凝了寒霜一般的冷,眼神更是毫无波澜,仿佛在看着什么不值一提的小虫子。 “你们邪修都如此不济?收敛了气息,怎么就不知收敛一下心神,这么轻易就能教人发现。” “还想躲在那看多久。” 虞厉感觉到了危险,他瞳孔一缩,当机立断飞快的往后退去,就在下一瞬,他先前的藏身之地被一柄细剑划开,而他用来隐藏气息的防御法宝也被破了。 这女子好生厉害!虞厉不敢怠慢,也不敢再多想,转身便想逃跑。而那女子冷冷清清,也不多言,飞快就追上了他,只出了不到十剑,虞厉就一身狼狈走到了绝境,身上保命的法宝尽数被毁去,炼制出的饿魂被.干脆斩杀,他自己也是一身的伤口。 自从踏上修道之路,他还从未遇见过这等强悍修士。如果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风暴暂时阻绝了两人,他大概就要陨落在那女子手中,可是就算侥幸逃跑,他也养了三年多的伤。 后来,他才知晓,那女子正是连兮微。 又敬又畏,又爱又恨,其间种种思绪不足为外人道。虞厉成了从前自己不屑一顾的人,成了那些痴心妄想苦求无望的人之一。后来,兮微上仙陨落,他虽然失落怅惘,却也有种奇异快慰,他怎么会想到,今日竟然还能再见那个曾让自己日夜难眠之人。 …… “兮微上仙,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今日我便要将你抓住,一解我多年心瘾!”玄衣道虞厉突然狂笑着捏起诀印,十几道巨大的黑影从他身后的影子里跃出,瞬间迎风而长变成十几个狰狞巨人,将十二娘包围住。这东西是鬼傀儡,杀之不尽,只能尽量制住,最是麻烦,要驭使这东西也不简单,一般鬼修要不是遇上生死之劫,都不会轻易放这东西出来。 十二娘不知道这玄衣道突然发的什么疯,低骂一声将光华流转的熹微剑往地上一插,结了手印一指。巨大的剑影从巨人的包围中划出,将那些巨人拦腰截断,可是被截断的巨人眨眼间就又恢复如初,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 十二娘手上印诀一变,那巨剑化作刀林,从大地中刺出,将那些巨人一个个串在地上动弹不得。 玄衣道也再度变换诀印,那些动弹不得的巨人分出无数黑影,一时间整片恶鬼林里都是巨大的黑影幢幢,遮天蔽日。十二娘也不惧他,刀林再次激增,剑锋直指天际,飞快往周围蔓延,将那些黑影全都串住。黑影不断出现,巨剑也同样增长,两人几乎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十二娘忽然放开熹微剑,从身后抽出一把大刀,奔着祭坛上的玄衣道就去了。玄衣道还没回过神,忽然见一把可以称作简陋的大刀砍到身前,急忙往后退去几步。 十二娘将一把大刀挥舞的猎猎生风,颇为豪爽利落,玄衣道与人斗法都是像刚才那样比拼,何时见过这样放下剑,提刀上前来砍的,更何况这人还是兮微上仙,他顿时就有些错乱。兮微上仙不是从不使用熹微剑之外的武器吗?这大刀又是什么法宝,看上去这么简陋粗糙? 不过玄衣道也不简单,回过神后也招来一柄剑架住十二娘的大刀。二人打得激烈,玄衣道颓势渐露,被十二娘凌厉大刀砍得直踉跄往后退去,忽然,十二娘脸上缠着的布巾忽然被剑气刮落,那张脸出现在玄衣道眼前。 玄衣道:“!!” 十二娘趁他愣神,一刀捅进他的腰,差点没挖下来一个腰子。玄衣道千钧一发之际退开一段距离,一手捂腰,脸上神情无比怪异,“你……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 十二娘非常恶意的朝他笑了笑,果然就见这家伙表情一个扭曲,比刚才被她捅了腰还要难看。 “你到底,是不是兮微上仙!” “老娘就是兮微上仙,你有什么指教。”十二娘一边说,一边趁他心神不稳捅他肾,把个玄衣道捅的浑身是窟窿,身上和漏了水的水缸似的往外喷血。 玄衣道听到十二娘说话,更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厉声道:“你定是在骗人,你不是兮微上仙,兮微上仙怎么会这么说话!” “呵,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老娘爱怎么说话怎么说话,要你这弱鸡小白脸多嘴。”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意这种事,十二娘冷笑,伸手一招,熹微剑瞬间飞来,剑光大盛组成一道缥缈剑阵,笼罩了玄衣道。 光芒散去后,祭坛之中挡在玄衣道头上的一块黑色幕布破碎,玄衣道单膝跪下,哇的又吐出一大滩血。 “看来,你还是差得远了些。”十二娘又招来剑光。这回玄衣道没法再阻挡了,他抬头望向面前的十二娘,眼神凶恶又古怪。 “你是来救那些凡人的?既然这样你就不能杀我,杀了我他们就没救了。” 十二娘根本不理会他,抬手压下。 玄衣道在剑光中发出一阵惨叫,随后变成了无数厉鬼的哭喊,那是他养的厉鬼反噬。无数鲜红的血液在剑光中流向祭坛四周,散发出不祥的隐隐红光。 “我死了!我也要你陪我一起死!鬼门开!”玄衣道凄厉喊道,在他话音刚落时,整个祭坛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那中间的阴气泉眼忽然翻滚起来,水面上隐约印出一道石门,那石门正在慢慢拉开,里面无数厉鬼饿鬼发出嘶嘶哭喊。 这玄衣道竟然在最后用自己的魂魄强行献祭彻底开了小鬼门!小鬼门虽然比不得大鬼门,可对现在被压制了灵力的十二娘来说也是难以抵抗的。 十二娘怒骂一声,大吼道:“和尚!你在那磨磨唧唧的生孩子呢,赶快来帮我一起镇住这鬼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控股!控股!朋友们这支别买! 第15章 15 鬼和尚方才已经将祭坛上所有人全都带到一边,见鬼门被开,他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光脑壳,“兮微上仙哪,你这也太为难和尚了。” 十二娘将熹微剑压在鬼门之上,延缓了鬼门打开的时间,回头骂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有个镇方镜!我昨天才看你拿出来擦了灰!” “镇方镜先前碎过一遭,虽然修补了一番,但这次用来镇鬼门恐怕就要坏了。” “你要不用上那玩意,你信不信老娘头一个把你打坏!” 鬼和尚叹了一口气,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模糊镜子,往前一抛,双手结印往前一指。 上了铜锈的镜子一落在鬼门之上,就灵光暴涨,变大了无数倍,磨盘似的重重压在门上,发出嘎吱一声令人耳朵发酸的声音。那门好歹没有再继续扩大了,还稍微关上了一些,只留下一线缝隙。 十二娘嘶了一声,揉揉耳朵,跃身退回鬼和尚身侧,她指指那小鬼门,“光头,现在这个怎么办?” 鬼和尚擦了擦唇边被小鬼门震出来的一抹血色,解释道:“镇方镜大约能抵挡一段时间,只要熬过今夜,小鬼门应当会自行消失。”他说着,低头看向脚边躺了一大排的人,“现在最大的问题,恐怕不是鬼门,而是这些人。” 十二娘一听,皱起眉头几步走到金宝身边,她将金宝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检查一番,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至极。 “魂呢?” “他们的魂魄,这会儿应当在鬼门里。看样子是在我们来之前,他们的生魂就被阵法拽出来,变成了开鬼门的一把钥匙。鬼门已开,就说明他们已经进了冥府,只是不知有没有过奈何桥。”鬼和尚叹道:“这回真是失策了。” 难怪那玄衣道死前说杀了他这些人也救不回来呢。十二娘拧着眉看着怀里金宝冷冰冰的小脸,不知想了些什么,神色凝重。半晌,她把金宝软绵绵的身子放下,站起来望向鬼和尚说:“我要进鬼门里去,把他们带回来。他们本来就不是死人,而是被人用法术拖出体外的,只要把他们的魂带回来就没事了。” 鬼和尚听她这么说,一点都不意外,只说:“普通人进不了鬼门。” 十二娘扯扯嘴角:“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我不是第一次进鬼门,真该死的时候我都没死,这次还有人好心开了鬼门,我更不会死。” 鬼和尚双手合十:“既然如此,你多加小心,和尚只能在此遥祝顺利了。” 十二娘额角一抽:“你装听不懂呢!” 鬼和尚又叹气,没法装傻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黑葫芦,“这是聚魂葫芦,能将魂魄吸入保存,不过需得他们自愿……和尚一共才这么几件法宝,今日差不多就要全都砸在这里了,十二娘千万小心保存……” 十二娘抓过黑葫芦就往自己怀里塞,“行了,你在外面看好鬼门,我会尽快出来。” 顿了一顿她又说:“若我没回来,你回去后也得帮昭乐解了那极寒灵力,否则,哼。” 鬼和尚盘膝坐下,锤了锤自己的膝盖,“和尚知晓了,你安心去吧。” 他这么爽快答应了,十二娘反倒不太放心了。不过时间不等人,她不太信任的再看了一眼鬼和尚,就朝着鬼门走去。 往鬼门走过去的时候,十二娘伸手按在了自己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然后她在指尖蕴上一丝灵力,生生把那一层疤痕满满的脸皮给扯了下来,露出底下那张完好无缺的脸。原来那一层满是疤痕的脸只不过是道假皮,这会儿被她撕扯下来之后,顺手就塞进了衣襟里。 太久没有露出过脸,有些不习惯。十二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 这张脸异常苍白,但是极为美丽,不过这样一张美丽的脸上却蔓延着大片的红色符文,那些符文鲜红如血,落在苍白的脸上,对比鲜明,异常触目惊心。若是常人脸上有这么多的符文,大约会让人觉得可怕,但这张脸实在太过妍丽,配上那些古怪符文,竟然有种妖异惑人的感觉,无端让人移不开目光。 十二娘摸着脸上的红色符文,只觉得指尖都烫了起来。这是一道命咒,是一个人用了自己一魄印下的咒,除非打散这一魄,否则她脸上的符文永远不能消散,而她也必须一直经受这灵力反噬之苦,不能随心所欲动用灵力。 丑陋的疤痕只是她的掩饰,脸上这些符文才是她真正想藏起的东西。 走向小鬼门的时候,十二娘脸上那些符文忽然溢出大股阴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被阴气包裹住的十二娘拉起布巾重新遮住脸,抬脚往前,阻挡一切生之事物闯入的小鬼门就这样被十二娘踩了进去。 一入鬼门,天地变换。天空变得黑沉黯淡,身前身后都是一片荒芜枯骨。巨大的,不知道是来自什么的白骨耸立在前方,高可探天。那东西的两排肋骨就是一道道的巨门,远远望去,有许多黑影茫茫然的穿过那些一道道的肋骨,往远方走去。那道白骨之门,就是真正的鬼门关。 进了鬼门关,踩上的就是黄泉路,黄泉路之所以称为黄泉路,就是因为在这条路旁从不停歇的黄泉,这道泉水和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忘川。曲折蜿蜒的黄泉汇入滔滔忘川,六道大桥就横亘在忘川之中,这六道大桥被称为奈何桥。 奈何桥这一侧是彼岸,另一侧就是轮回。 奈何桥上并无民间传说中的孟婆,自然也就没有让人遗忘爱恨的孟婆汤。但是奈何桥浸于忘川之中,但凡鬼魂走上奈何桥,都要一脚踩进忘川里,忘川水会带走生前所有的情感记忆,会让魂魄忘记一切,成为最开始的模样,与传说中孟婆汤的作用倒是殊途同归。 淌过忘川走过奈何桥的鬼魂,三魂七魄都会散开,因为有些人执念不消,牵挂太甚,不肯入轮回,那么主管记忆情感的一魂太过沉重,不能度过忘川,就会散落开来,回到奈何桥这一边的彼岸,变成一朵彼岸花,扎根在忘川河畔,等待着执念消散的那一日。其他二魂七魄,则会散成两份或者三份,与其他散魂组成一个新的完整魂魄,再入轮回,成为一个新生之人。 只有极少数人不会魂魄散开,而是原样进入轮回,但这种实在太过稀少了。所以轮回转世再续前缘一说,实在是可笑,转世之后,不论再像,也终究不会是上一世的人。 人死后的所有执念,都不会留存于转世之后的魂魄里,只会因为太过沉重,渡不了溺水忘川,永远留在黄泉彼岸。那一大片鲜红摇曳的彼岸花,就是千万年来,无数人的执念所化。因为这样的执念能影响他人,十二娘走过河畔那片彼岸花侧之时,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许多美好和不太美好的记忆。 她想,若是五十年前那回自己没有被人拉回阳世,可能早就轮回去了,而她的一魂,大约也会落在这里,变成一朵红花,望着一代又一代的鬼魂从这里经过。 十二娘尽力收敛心神,让自己不被这些执念迷惑太深,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她得尽快找到金宝他们,若是等他们走上奈何桥,那一切都晚了。须知鬼魂进了鬼门关,走过黄泉路,只要没上奈何桥,都能回头。生魂回头,上天不予追究,可若是死魂回头,便是逆天之事,任何试图逆天改命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金宝他们现在还是生魂,但若是上了奈何桥,就是生魂也变成死魂了。 冥府之中,鬼魂众多,要寻找几个鬼魂并不容易,不过好在生魂和死魂终究还是有些区别。十二娘穿过那些面目茫然的死魂,运气极好的找到了几十个聚在一起的生魂,他们比身旁的死魂更亮些,表情也更加生动。 十二娘跑过去,喊道:“金宝!” 人群里跟在阿婆身边的金宝听到这个呼唤,猛地扭头,见到不远处布巾裹脸满身阴气的十二娘,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他毫不犹豫放开身边阿婆的手,像只还巢的小鸟那样扑向了十二娘。 “呜呜呜十二娘!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的呜呜呜!” “阿婆说带我去找你,可是我们走着走着我就没意识了,等我醒来就发现在这里,我不认识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阿婆也不知道!我真怕自己走丢了你找不到我了!” “我不是故意乱跑的,我是想给你帮忙呜呜,我下次不敢了!呜哇哇哇!” 金宝一边说一边哇哇大哭起来。平时就算有点小聪明,他也终究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跟在十二娘身边后就再也没受过苦,突然来到这里,心里已经觉得不对劲,可懵懵懂懂的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知道本能的害怕。强忍的眼泪在看到十二娘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十二娘本想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别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长点记性,可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忍心了。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教训孩子的好地方,她拿出黑葫芦,敲了金宝一记脑瓜子,“别哭了,赶紧进来,我带你们回去,别耽搁了。” 金宝看着那葫芦,打了个嗝,“这么小的葫芦,我怎么进去啊?” 十二娘揪着他的小辫子,“你当自己现在还是个人呢,别废话了,只要你想进去就能进去了,快点!” 金宝挠挠脸,小声说:“我要进去我要进去。”说着说着,他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成了一股烟,被黑葫芦吸了进去。 金宝进了葫芦,十二娘放松许多,又对那些满眼疑惑的人说:“我带你们回去,进这个葫芦里来。” 人群里的阿婆最先上前,她还招呼其他人,“进去吧,不怕,这是好人,帮我们的。” 因为有阿婆劝说,所有人都进了黑葫芦。十二娘将葫芦收好,不再多留,又顺着来路往回赶。 不过,在路过彼岸的时候,一朵鲜红的彼岸花勾住了她的裙角,被她毫无知觉的带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一直想写点和从前不一样的东西,大家觉得这篇文和我之前的文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第16章 16 “娘的,这次真是损失惨重。”十二娘一出鬼门,就往前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 停止动用灵力之后,命咒就开始反噬了,细细密密的疼痛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十二娘忍着渐渐剧烈起来的痛,从衣襟里摸出黑葫芦扔向鬼和尚,“给,接下来是你的事。”说完她就地一躺,整个人仰倒在地,看着那被镇方镜压着的小鬼门。 鬼和尚接过葫芦,引出里面的生魂,瞟了十二娘一眼,“十二娘,除了他们的生魂,你还从冥府里带了什么回来?” 十二娘正痛着,听他这么问,也懒得起身,就问:“什么?” 鬼和尚施了一个安魂咒,将那些生魂引回各自的身体,然后他走到十二娘身边,从她的一片衣角上取下来一支红色的彼岸花。 见到这彼岸花,十二娘有些怔忪,“这是……?” 鬼和尚转动着手里那支鲜红的彼岸花,“人魂所化。” 十二娘表情微妙,“我这是不小心把哪个的一魂带回来了,难不成现在还给送回去?”她瞧了一眼那边的小鬼门,因为天色渐亮,小鬼门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我是有心无力了。” 鬼和尚摇摇头,“若这执念不是因为你,也就不会沾上你的裙角被你带回阳世。” 十二娘:“因为我?这么说,这一魂是属于我认识的人咯?”她忍着痛坐起来,接过那支彼岸花。刚触到她的手,那支花就忽然散开,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团。这光团的光芒微弱,看上去就像一只稍稍大些的萤火虫发出的光芒。在这阳世的阳光中,摇摇曳曳,像是要散开了。 “先前长在彼岸,想要凋落就得等到执念消散的那一日,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被十二娘你带回阳世,这一魂恐怕很快就要消散了。”鬼和尚不知为何,有些感叹,“十二娘当真不知晓这是谁的残魂执念?” 十二娘忽然隔着布巾摸了摸脸上的命咒,“……或许知晓。” “鬼和尚,你有办法让这一魂不散吗?” 鬼和尚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晦暗,随后他恢复平和道:“要有什么能容纳魂魄的法器才行。” 十二娘的目光移向了鬼和尚怀里的那个黑葫芦,“黑葫芦借我一用?” “那十二娘得先说好要借多久。” “不会太久你放心。”十二娘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明抢,直接把那黑葫芦拿到了手里,然后她有些无措的戳了戳那个好像快散掉的光团,“到葫芦里去。” 光团没动,十二娘就捏着光团塞进了黑葫芦里。她抱着葫芦,符文反噬,痛的欲生欲死,忍不住抓起葫芦摇晃了好几下。 “徒弟难养!难养!都是小混蛋!不让人省心!”摇晃几下,她自己痛的要命,恹恹的躺回了地上。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这片乱七八糟的祭坛废墟上,泉眼上那座小鬼门彻底消散了,镇方镜啪嚓一声碎成几块,摔落在地。心神相连的法宝被毁,鬼和尚噗的吐出一口血来,他抬手擦擦嘴,那架势就和吃了东西擦嘴一样,吐口血也没见有什么大碍。 就像鬼和尚没有问十二娘为什么痛成这样就差在地上打滚,十二娘也没问他这哇哇吐血到底是不是要完。这两人一人盘踞一侧保持着一段距离,十二娘忍痛,鬼和尚盘膝打坐休息。 鬼和尚坐下来的时候,十二娘忽然瞧见他颈间露出来一个小玉瓶。 注意到十二娘的目光,鬼和尚握住玉瓶,仔细的放回了贴身的衣襟里。十二娘原本目光里还有些好奇探究,然而对上鬼和尚此刻的目光后,一瞬间寒毛直竖,差点跳起来拔剑。不过鬼和尚那可怕的目光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无害。 十二娘默默离他更远了些,“只是看一眼罢了,什么宝贝护的这么紧。” 刚才那眼神绝不是鬼和尚的眼神,而是属于弦月郎君的眼神。嘿,还以为这家伙完全无害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就像系上了铁链的恶犬,现在看着温顺,要是要有一日挣脱了锁链,一定会变得更加可怕。十二娘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可随即她又觉得没意思,她都决定今后不沾修真界的事了,还管他什么鬼和尚,就是再来十个弦月郎君她也管不着。 十二娘只是玩笑般的随口一问,满以为鬼和尚不会回答,可谁知他看了一眼十二娘怀里的葫芦后,竟然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这里面是一个人的残魂。” 听这语气,似乎是一段不太美妙的故事。十二娘从前并不爱和人谈论别人的私事,可这几十年许多习惯改了,忍不住对这事好奇起来。这人一好奇起来,连身体上的痛都能忽略,她觑着鬼和尚的表情,见他没有发怒的意思,便问:“坊间都传弦月郎君当年之所以改邪归正,是被佛祖点化,你怎么说?” 鬼和尚笑道:“这世间何来佛祖?” 你一个和尚竟然不信有佛祖?那你修个什么佛?!十二娘表情更加微妙了。鬼和尚没看见似的,按了按颈间的玉瓶,“不过,确实有人渡我。” 十二娘来了兴致:“哦?何方神圣如此了不得?”敢渡这样一位恶徒的,一定是个圣人。 鬼和尚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悠远不知看向何方,语气轻柔的令人鸡皮疙瘩翻涌,“不过是个傻子罢了,不会术法,还很怕痛。” 十二娘忽然明白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想再多问了,鬼和尚却好似来了劲,继续说:“她是我吃过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血肉。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血肉。” 他说这话时,语气非常平静,可越是平静,十二娘就越是觉得可怕。这鬼和尚现在这么好说话,她都差点忘了这家伙当年是多么可怕的邪修。她往后退了退,离鬼和尚更远了一些,伸出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算了,别说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人有多好吃。而且……吃掉自己爱着的人,难道是什么很愉悦的回忆吗。 鬼和尚没有再说,他坐在原地,低声念着安魂咒经,一身的神圣,好像刚才那个说人好吃的家伙并不是他。 这两人一个满脸苍白不停冒着冷汗,一个嘴角带血神情平静,坐在一片狼藉的祭坛之下,旁边还躺着几十个昏迷不醒的老老少少,场景实在诡异。 十二娘歇够了,挣扎着起来从怀里摸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皮往脸上贴,因为太滑了贴不上,抬起袖子就往脸上擦,把汗都给擦掉了这才贴上去。 就在她贴上这东西没多久之后,有人来了。来人是昭乐,她在义庄等了一夜,终于忍不住,一路寻着踪迹来到这里。一来就见这躺了满地的人,特别是见十二娘和金宝都躺下了,她下意识就是一惊,快步过来想要查探十二娘的情况。 十二娘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脑门说:“我没事,就是没力气了,你快去看看金宝怎么样了,他刚才离了魂,不知道有没有变成一个小傻子。” 昭乐察觉到她不想让自己查探身体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冷着脸就去看金宝。 金宝他们的魂进了一次冥府,虽然被带回来了,但失了不少阳气,估摸着等醒来还得大病一场。因为昭乐找来了,这一堆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才终于被带了回去。其他人自有家人来领,阿婆和她老伴以及小孙子终于团聚了,金宝昭乐十二娘还有鬼和尚,则继续在义庄里留着。 鬼和尚旧伤添新伤,暂时是不能给昭乐解封了,十二娘用了许多灵力,命咒反噬严重,每天痛的脸色发白,金宝醒来后也病了,还给魇住了,得躺着休息,到最后就剩下昭乐最健康,没有怨言的照料着他们几个伤残病人。 过了三日,金宝最先恢复了,他病一好就继续活蹦乱跳吵吵闹闹,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在冥府指天发誓的哭喊——生魂从冥府回来,都会忘记冥府之中所见所闻,金宝这个糊涂蛋就以为自己是差点被坏人拐了,然后睡一觉就被十二娘带了回来,对十二娘越发崇拜。 十二娘在小金宝眼里,已经变成了超越一切仙人的存在,就是老肚子痛有点愁人。这不,金宝刚好没两天,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包药回来,神秘兮兮的交给了十二娘。 “十二娘,我问了隔壁的徐婶婶了,她们都说吃这个药下次就不会痛了。” 十二娘拿着那给女人家调理气血的药,颇有些哭笑不得,斜睨着金宝这小家伙,“你哪来的银子给我抓药?” 金宝背着手眼神漂移。 “哟,涨胆子啦,敢背着十二娘藏小私房?” 金宝嘿嘿笑,“我没有藏私房啊,我是在……包袱里拿的。”见十二娘表情一变,金宝赶紧往后跑,躲在了门后,“十二娘,不能光省钱啊,有病还是得吃药才能好得快!不然,不然我往后几个月都不买糖吃了。” 十二娘看着傻孩子一脸肉痛壮士扼腕的样子,那叫一个糟心,这玩意儿买来根本没用啊! 说归说,最后还是在金宝的殷勤下把药煎了喝了。带着一嘴的苦味,十二娘撑着丝毫没有减轻痛苦的脑袋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平白被苦了这么一遭。 依照她的经验,这回起码得痛上十天半个月的,只要想想这个时间,十二娘就什么心情都没了,让金宝自己玩去,她抱着一肚子的苦药去了义庄右侧那个厢房里休息。 因着她们救了镇上这许多人,也没人赶她们走,还把义庄那几个上锁的房间开了,给她们暂住。还有些人家要请她们去家里住,但十二娘几个不乐意,就一直住在这里。 十二娘进了房间,鞋子也没脱,一头栽倒在床上。屋里很安静,没人来打扰她,金宝去了隔壁阿婆家玩,鬼和尚躺棺材里养伤,昭乐在大堂里打坐。 在这种安静中,十二娘嗅着床上被子的一股淡淡霉味,慢慢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屋里却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来人带着一身纯净灵气,行走间衣袖处散出极淡的桂香,容貌皎皎气质超然,和这简陋屋舍极不相称。可他自己好像全无察觉,半点不见拘束,抬步来到床边,俯身去看那侧身睡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鬼和尚是另外的故事,不是属于十二娘的故事。 第17章 17 十二娘侧着身子,脸上遮着的布巾扔在一边,露出满是疤痕的脸。 来人盯着她那张令人不忍直视的假脸看了一阵,忽然轻笑一声,“这样也挺好看。”白皙的手指触到脸上的疤痕,又慢慢移到眉间。透过这张假脸,也能让人看出她睡得并不安稳,显然即便是在梦中,仍旧承受着灵力反噬之苦。 “既然如此痛苦,何必要多费这些心神……” “若是师父一直留在那里该多好,这种时候出来,实在令人为难……” 一声悠悠轻叹,那根手指停在十二娘眉间,似乎想要替她抚平眉间折痕,半晌却又收了回去。来人一拂衣袖坐在了床边,如玉般的手中蕴起灵力。乳白色的灵气烟雾一般缠绕着十二娘,一丝一缕的进入了她的身体。随着这些灵力进入体内,十二娘慢慢放松下来,睡得更加沉了。 放下手,来人就这么坐在床边,含笑望着她沉睡,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将男子优美的侧脸和下颌镀上一层暖色的光。 “师父……” …… “师父。”连兮微原本躺在树枝上差点睡着了,听见这个声音,一个不稳就从树上摔了下去。作为仙门中人,从树上摔下去算不得什么大事,灵力一转就能缓住。但连兮微敞着手,也不运转灵力,就这么直直的往下摔。 果然,她被一双手牢牢接住,并没有砸在树下的石头上。 “师父,则存和则容满山的找你呢,你怎么一个人躲在此处睡觉。”接住她的人一脸的无奈,语气却极为纵容。连兮微望着这张稍显青涩的青年脸庞,笑嘻嘻的捏了一把,“好执庭,师父不想陪小孩子玩,你去陪他们玩吧!反正你教的比我好,以后就由你来教导两个师弟好不好?” 执庭将她放下,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她发间夹下来一枚绿叶。 “执庭?好不好?你帮师父这个忙吧!” “师父,我还要替师父处理几位峰主的事情,他们见不到师父,已经吵闹许久了。师父还记得自己前些时候与人打架,打坏了瀛洲西边那座望仙台吗?那里也得着人修缮,还有师父住的云生间,师父今日在那里炼器,炸毁了三座殿宇,我也得尽快让人修好,否则师父你就无处可住了。” 连兮微一听就心虚了,在别人面前她还能端住冷淡高傲的脸,但是对着执庭,她就没办法了,两人说是师徒,其实年纪相差不大,执庭又向来早熟稳重,连兮微依赖大徒弟习惯了,眼前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撒个娇执庭就能全都帮她解决,所以她干脆笑嘻嘻的说:“我的云生间反正住着不舒服,不然我去你的青竹里暂住怎么样?反正都在一个峰,也不远。” 她这一笑起来,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当真是光华满目璀璨动人,外界不知多少人做梦都想得这位冷淡美人一个笑脸,可执庭却好像根本是个瞎子,对着这样一张脸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摇头,从容道:“不可,山主就该住在云生间。” 执庭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纵容她这个师父,有些时候却极为守礼。连兮微早就习惯了大徒弟这个性格,也不说其他,只扑过去抱着他的肩摇晃,“执庭~我真不想住在云生间,你自己知道的,这个季节那边云多,湿乎乎的不舒服,我睡个觉屋里都是云气,你的青竹里这个时候刚好又安静又凉快,就让我去你那里休息嘛!我保证练剑小心,绝对不伤到你那些花花草草,也不在你那里炼器!” 执庭就叹气,“花草青竹都是小事,竹屋毁了也能重建,但是师父,你这般不愿意理事,今后可怎么是好,你是瀛洲仙山山主,总不能一直如此。” 连兮微与这个大徒弟在一起时,总是丝毫没有做人师父的自觉,想也没想的摆摆手说:“怕什么,师父有你呢~不过,你是不是也不乐意做这些事?也是,这么麻烦。好执庭别担心,你现在先辛苦一点,日后要是你不愿意做这些琐事,就让你师弟给你帮忙,两个要是不够,我多收几个,等他们都长大了,肯定就不用你这么辛苦。对了,你看,师父收徒弟都是给你帮忙的,算起来是给你收的,那你做大师兄的,教导他们,不是名正言顺吗?” 执庭揉揉额角,软下神情,“师父,你心疼心疼徒儿,徒儿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了。” 平日里端庄稳重的人露出这种求饶的神情,很是戳人,连兮微见不得他这表情,马上就举手投降了,“唉,别,师父哪里不疼你了,行行行,那几个峰主为难你了是不是,师父去给你出气去,师父叫他们都别来烦你,让你好好休息行不行?” “那则容和则存?”执庭又问。 连兮微不太情愿的说:“我抽时间教他们,但是平时还是你看着他们吧,那两个双胞胎小鬼太缠人了,麻烦。” 得到这个结果已经够了,执庭也不指望自己师父突然转了性子,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见师父不是太开心的样子,执庭便想哄哄她,于是拉着她往一边的陡峭山路下山,温言道:“青竹里的那株银轮桂树开花了,我摘了些酿酒,师父要不要去尝尝?” “咦,那树原本在我那云生间都快死了,你是怎么养活的?这个时节竟然都开花,果然我就说,还是你的青竹里比较好。” “我在书中找到了一种培元固本液,调配后日日浇灌,这才活了过来,今年开的花不多,等到来年,应当会开得更多。” 那株银轮桂树果然开了花,上面的枝桠还是干枯的,可是下面长了许多绿叶,绿叶之间就夹杂着许多银边金色桂花。花香袭人,悠远绵长,并不似寻常凡间桂花那般浓烈,酿出的灵酒也同样带着一股清新香味。 …… 十二娘迷迷糊糊醒过来,感觉鼻端似乎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桂香,可是等她醒过神,哪里还有什么桂香,分明还是一股久未住人的霉味。 梦到久未想起的经年往事,十二娘心情复杂,坐在床边久久没有动弹。下午的阳光斜斜,一寸寸的在地面上后退。十二娘终于放下捂着脸的手,捞过床上的青布蒙上脸,站起身往外走去。 刚开门,就被阳光刺了一下眼,十二娘伸了个懒腰,感觉无比轻松。嗯?轻松?十二娘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脑袋和后脖子,怎么回事,不痛了?莫不是灵力反噬这么快就结束了?找不到原因,十二娘想想从前似乎也有过这种情况,便将疑虑扔在了一边。 本来都做好了痛上半个月的打算,如今不痛了,自然是值得高兴的。精神百倍的往外走,瞧见金宝在义庄门口和两个附近的小孩子一起玩弹石子。 “十二娘!你是不是好了?”金宝扔下小伙伴跑过来。 十二娘揉了一把他的圆脑袋,“好了。” 金宝一下子挺起小胸脯,“我就说嘛,还是要吃药,你看这不就不痛啦。” “对对对,多亏了你,喏,给你些铜子买糖吃。”十二娘失笑的从身上摸了几枚铜板打发了他。 十二娘好了,但鬼和尚伤还未好,给昭乐解封这事得再过几日。昭乐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经常会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十二娘。十二娘被她看着,每日就往外跑,都不乐意留在义庄里。 昭乐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但这还有件麻烦事。十二娘掏出那只小小的黑葫芦,这里面还有个残魂。只有一魂罢了,也是残的厉害。若她没猜错,这应当是四徒弟微行的一魂,因为这一魂与她身上的命咒有种出自同源的联系,显然是来自同一人。 当年那事……微行应当是魂飞魄散了,原本以为他只留下了一魄施下这个命咒,没想到竟然还能留下一魂。十二娘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魂。 若是当初狠狠心,直接让这一魂散了,今日也不用如此苦恼。 可终究几十年师徒,即便他当初做了错事,但五十年前也是他拼着魂飞魄散的惨烈下场将她从鬼门拉了回来。只这一遭,先前种种,十二娘还能如何追究,即便他五十年前所用之法,十二娘并不赞同,但逝者已逝多说无益。 就这么一缕残魂,进不了轮回,也没有神智,真不知她要如何做才最恰当。 这么一犹豫,就又过去了几日,鬼和尚的伤终于好了些,在十二娘的旁观下,他将困扰了昭乐许久的极寒灵力给解去了。散去了极寒灵力,昭乐修炼一日就完全恢复了,又成了那个满身仙气的小仙子。她召出自己的潞水剑,在义庄中演练了一场。十二娘站在门口靠着门看着,觉得这个小弟子现在竟然与自己当年有五分相像。 不是容貌,而是气质表情,对外人时一模一样的高傲冷淡,那目下无尘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就想打,十二娘心想,也难怪当年那么多人看自己不顺眼了,这个样子还真的挺欠打的。这孩子学谁不好,就要学她。 “我们当初说好,你帮我一回,我替你做两件事。但是你帮我良多,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昭乐收了剑,来到十二娘面前。 “行啊。”十二娘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件事,给我找个美容灵丹。” 昭乐眼神平静的看着她,“你真的需要这种东西吗?” 十二娘:“为啥不需要,有多少我要多少。” 昭乐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了,最后她点头:“可以,我认识一个人,可以去他那里为你取药。这就当我赠与你的,那三件事你可以另外再提。” 十二娘想了想,“那感情好啊,我这次花了这么大力气帮你,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就用掉这种机会,这样吧,我先留着,日后我若是有麻烦了,再找你帮忙,到时候你可别不认。” 昭乐:“我说到做到,自然不会食言。”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玉雕小鱼,说:“这是我师父亲手雕刻赠与我的,是我的随身之物,现在先押在你手中,待为你完成那三件事,你便将它还给我。” 十二娘毫无异样的接过那玉雕小鱼,翻看了两下,随手抛了回去,“不用,我相信你堂堂兮微上仙小徒弟,肯定不会唬我这种无门无派无根无底的小散修,既然这东西你这么看重还是自己收着吧,万一给我不小心丢了,我拿什么赔你。” 昭乐紧紧盯着她的眼神,最后还是将玉雕小鱼收了回去。 “既然如此,便算了。” 等她转身离开,十二娘望着天抖腿。总这么被试探来试探去也不是办法,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也是时候该分道扬镳各走各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都写到十七章了,还经常有人说“什么你怎么突然开文了!”“看到这里才发现竟然是扶华的新文!”讲道理嘛,我在微博和旧文都说了的! 第18章 18 昭乐离开义庄,御剑飞离了这座小城。 她一直往南,潞水剑用最快的速度飞了约莫大半日,跨过无数山川湖海,才终于来到一片繁华大城。这城大的几乎不能称作城,更应当称作国,站在高空中往下看,屋舍俨然,一眼望不到边际,人流如水,街上行人如蚁群一般密密麻麻,比沿途遇到的那些小城何止热闹百倍。 城中处处鲜花药草,绿树浓荫遍布,还有十几个宛如明珠般的湖泊点缀其间。进了这城的范围,便能闻见那清苦甘甜混杂的药味。城中草药并不算多,更多的草药都种在这城的外围四周,方圆几百里都是一块块草药圃,是名副其实的‘丹城药国’。 这城因为是依附着福地之一仟花佰草殿的,属于仟花佰草殿的属城,所以名字也叫做仟花佰草城。城中除了不能修炼的普通凡人,还有许多修士,这些修士一部分是仟花佰草殿中的修士,另外一部分则是过来求购丹药的别处修士。 在这里,不能修炼的凡人几乎全都是擅长侍弄药草的养药人,代代都负责替仟花佰草殿侍弄药草,而能修炼的几乎全都是仟花佰草殿里炼丹的丹师。因为仟花佰草殿就是修真界中拥有最多丹师的地方,除了那些自己供养着丹师的大仙门,其他散修和小门小派若想得到灵丹,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于是,此处的热闹不下于其他几家顶级的仙门,甚至还要更热闹一些。 此时此刻,城中的天空中就有无数御剑飞行或者驭使着法宝飞行的修士,闻道期开光期这种低阶修士最多,不过这种低阶修士都只在地上行走,心动期化元期的修士也不少,基本上能在空中飞行的都是化元期的修士,甚至灵虚期的修士也有几个。 昭乐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那些和自己同样是灵虚期的修士们,然后就目不斜视直接御剑往城中心飞去。仟花佰草殿就在这城中心。 巍峨的大殿耸立在城中心,几株巨树分别长在几个阵法方位,组成一座庞大护阵,将仟花佰草殿笼罩其中,灵气弥漫的楼阁殿宇就在绿树鲜花之中隐约露出几个角来。 到了殿门前千米范围,再无人能在天上飞行,只能落地行走。昭乐同其他人一样落下,步行穿过那片白色广场,来到殿门前。她从未来过这里,但是听沈青柯说过许多关于这里的事,她还有一块沈青柯给的紫符,若是没有殿中丹师赠与的这种符,外来修士很少能进入仟花佰草殿。 昭乐试着将袖中一块紫符打出,立刻就有一个穿着青色绣草纹服饰的小童从门内跑来。 “这位仙友有礼,不知仙友所来为何?”扎着一个小髻的童子有礼的拱手询问。 昭乐道:“我找沈青柯。” 听她这么说,那小童显得更为恭敬了,热情道:“原来是沈丹师的客人,请跟我来。” 昭乐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高大的殿门,一进入仟花佰草殿的范围,那股草药的味道就更为浓郁,若是不习惯的人大约会觉得十分难受,可是这里面来来往往的丹师们显然都很喜欢这种味道。昭乐跟在童子身后,往一条偏僻的路上走,偶尔会遇上一些弟子,那些弟子最多就看她两眼,然后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更多的是专注于手下的灵草灵药,根本没有将一丝目光分给路过的人。 仟花佰草殿的丹药是出了名的好,这里面的丹师也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除了丹药灵草,他们几乎没有其他爱好,只知道埋头炼丹。 “仙友来的巧了,沈丹师原本在闭关炼丹,昨日才刚出关,一梦阁的师兄说沈丹师明日就要外出寻药,仙友若是晚来一日,就见不到沈丹师了。”小童一边走一边说,“到了,仙友请,我先带仙友去见一梦阁的师兄,一梦阁内殿我也不能进,需得阁里的师兄带仙友进去。” 昭乐点点头,沉默的跟在小童身后。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安,不知道待会儿见到人了,那人会不会和她闹脾气。 小童进了一梦阁,伸长脑袋张望了一下,见到阁中的师兄们都皱着眉似乎心情不怎么愉快,也是有些无措,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平日好说话些的师兄,他赶紧伸手招了招,“梁师兄!” 那姓梁的胖胖青年听到门口童子的声音,端着一盘药材就走过来了,“晓双,怎么过来了,今日师兄可没做零嘴吃。” 童子板着脸,“师兄,我今日不是来要零嘴吃的,是有一位仙友来访,她想找沈丹师。” 一听这话,那笑着的梁师兄就苦了脸,“师父出关后心情就糟糕极了,几位师兄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个关头,我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见人。” 昭乐上前一步,将手中紫符拿出,“沈青柯给我的,你拿给他看,他见了就知道了。” 那梁师兄见了昭乐手中的紫符,一双小眼睛都瞪大了。这紫符是殿中丹师的身份象征,不同等级的丹师有不同颜色的符,沈青柯是紫级丹师,他的符就是紫符。关键并不是这个,而是昭乐拿出来的这块符是一块副符,小童看不出来,他这个沈青柯弟子还是能看出来的。一块主符只能有一块副符,而他师父早就跟他们说过,他的副符给了他们的未来师娘,如今一个女子拿着副符找上门来,这岂不就是说…… “您快请进!”梁师兄把手里那盘药材往小童手里一放,将昭乐往殿内引,脸上笑容灿烂又热情。没办法,能不热情吗,这很有可能是师娘啊! “您先在内殿等等?师父出去了,这会儿也不知是在耳楼还是丹房,我这就去把师父找回来。” 端着一盘药材的小童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走远,挠了挠头,嘀咕,“这是什么人,梁师兄怎么这样客气?” 梁师兄将人带到一个房间就走了,昭乐站在这个简洁干净的房间里,有些局促的看着周围的摆设。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气息很熟悉,是属于沈青柯的,这让她又慢慢放松下来。 没等多久,昭乐很快就听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见到房中背着手打量一座丹炉的昭乐,先是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很快就抿紧嘴唇怒气冲冲。他直直冲到昭乐面前,拉着她的手腕,把她上上下下看过一遍,又给她探查身体里的情况。这一查,他那脸色就一点点的黑了起来。 “乱来!简直乱来!看看你这身体,旧伤未好,寒气凝滞几处经脉都没有处理好,过些时候有你受的!”他气急吼道,手下却十分轻柔,从袖中掏出装了丹药的玉瓶,倒出两颗就往昭乐嘴里塞,“赶快吃了调息,我再去给你炼几炉烈阳丹,虽然不是极阳丹药,但是残留的那点寒气肯定能祛除。如果再不行我去找叔父,他肯定能炼制更好的丹药。” 昭乐来不及说话,先被喂了一肚子丹药。 她面无表情的嚼嚼嚼,沈青柯将她按到床边,见她一言不发也不看自己,就气闷的道:“早知道你要做那种找死的事,我就不该在这种时候闭关,你、你说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等我闭关的时候去做这种事?” 昭乐瞄他一眼,“我不想连累你,之前一个不好,他们说不定连你也一起抓了,这事本就和你无关。” 沈青柯气的头发都快炸了,他抓着头发围着房里那座丹炉走来走去的绕圈,“不想连累我,和我无关?!你把我当什么,你不想连累我,那你有没有想过等我闭关出来,万一听到你被杀的消息,我会怎么样?你不想连累我,那这个时候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昭乐一声不吭站起来往门外走。 “站住!”沈青柯连忙又紧张的去把她拉住,“你又要去哪!” 昭乐:“你不是要赶我走。” 沈青柯大吼:“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你伤没好全之前哪里都不许去,就给我在这里待着!” “那不行。”昭乐根本就没管他的大嗓门,正直的说:“我是来求药的,我欠了一个人人情,说好要给她一些祛瑕美容丹,马上要给她送去。” 沈青柯想都没想,冷笑一声,“我不给。” 昭乐又往外走,“那我去其他人那找。” 沈青柯把她拉回来,神情恼怒的看着她,要是他那些弟子小童们看着说不定要被他吓哭,但昭乐也不怕他,就那么和他对视。沈青柯忽然瘪了瘪嘴,整个人肩膀都塌下来,他把脑袋靠在昭乐肩上,声音闷闷的说:“给你还不行吗,你别走,我难得见你一回,自上次去瀛洲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半年了。” 昭乐那一身冷气也散了,她轻轻抱了抱沈青柯的脑袋,又侧过脸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小声道:“我也想你,这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沈青柯抱紧她,“是我不对,要是我修为更高些,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本该高兴的,不该大声对你说话,可我很担心你,担心的丹药都炼不下去,本来准备明日就出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先来了,看到你没事,我比谁都高兴。你先前受伤,肯定受了不少苦,别急着走,至少在这里留一夜,我给你仔细查探一番,然后多给你准备一些丹药备着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着好像要哭了,昭乐忽然揉了揉眼睛,眼圈也红了,小声撒娇:“我之前痛死了,则容那混蛋,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砍了他!” 沈青柯听她这么一说,心疼的一个劲摸她的脑袋,“唉,哪里痛?你那师兄真坏!我以后一定要帮你出气!你快坐着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好吃的东西,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这么粗糙的衣服怎么能穿,我让人给你拿几身过来给你选,这些日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也没什么。”昭乐便跟他说起一路上发生的事,“……你给我的丹药被我吃完了,勉强逃到了降噩城,如果不是你的那些丹药,我肯定跑不到那里。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 昭乐犹豫了一下,看着沈青柯说:“沈青柯,我越来越觉得救了我的十二娘和我师父很像。不,不能说她们像,她们一点都不像,但是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熟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青柯知道昭乐对她师父的崇拜,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可是看她一脸的迷茫无措,自己又心疼,他很快做了决定:“我跟你一起去见你说的那个十二娘!”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买昭乐股的破产了【啪叽啪叽拍掌】 是的,小昭乐有cp了,一个比她年纪小的丹师,两人是不高兴脸欠打二人组。 十二娘:骗人!骗人!说好的没有心爱之人呢!! 第19章 19 “这是祛瑕美容丹,三日一粒,三次过后就能完全褪去疤痕。”昭乐将一瓶丹药递给十二娘。 伸手接过,十二娘有些漫不经心的将目光越过昭乐,看向外面站着的那个男人。昭乐说是去给她取丹,消失了两天,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就跟着那个男人,据说名字叫沈青柯,整个一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公子。脸还看得过去,修为低了点,不过丹师向来修炼速度不及一般修士,这沈青柯年纪看着比昭乐小,所以这速度勉强还算可以。 也许是因为这沈青柯一脸高傲,态度冷漠矜持,十二娘就是横竖看他不顺眼。不过,十二娘心里也明白,自己看他不顺眼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看出沈青柯和昭乐之间有点什么。 十二娘这样的年纪和阅历,还能看不出这两个之间的小九九?别的不说,就看那沈青柯对其他人和对昭乐完全不同的态度,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她们之间有猫腻了。更让十二娘郁闷的是,看上去冷淡的小徒弟昭乐对那沈青柯竟然也不一般。 十二娘真是心情复杂,说好的没有心爱之人呢?这忽然冒出来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果然不能小看那些凡间流言,常言道无风不起浪,她当初还在心里嗤笑那些说昭乐有恋人的家伙,结果呢,现实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她五十年不见的小徒弟真的就有了恋人! 她就不明白了,这沈青柯是仟花佰草殿的丹师,又不是瀛洲仙山的弟子,昭乐先前还说自己被拘在瀛洲不能下山,那又是怎么和这个沈青柯好上的?十二娘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骂起自己那三个还留在瀛洲的徒弟了,好好一个小师妹看在眼皮子底下都能教她被人拐跑,师兄怎么当的! 昭乐才七十岁……嗯,虽然这个年纪在凡人中已经不年轻了,但是对于修仙者而言,也就是年轻人而已,在十二娘看来更是什么屁事都不懂的年纪,结果就这样被人拐了?这可是她五个徒弟中唯一一个女弟子! 心里左右想着都不得劲,十二娘看向沈青柯背影的目光就越来越犀利。 昭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稍稍移动了一下,遮住了十二娘的目光。可是当她对上十二娘的眼神后,不知为何自己下意识就张嘴解释起来,“他是瀛洲仙山沈贞和丹师的侄子,经常去瀛洲看望沈贞和丹师,与我相识三十多年,是我的好友。他是一位很厉害的丹师,给你的丹药就是出自他手,这次是出门寻药,恰好与我同路才一起过来。” 十二娘才不信,什么同路,明显就是特地陪她来的,当她没看见刚来那会儿,那小白脸瞄向她和鬼和尚的警惕目光呢!那家伙明显也不喜欢她,对她甚至比对鬼和尚更加警惕。嘿,敢用那种找打的目光看她,这要是昭乐不在,十二娘非得换身衣服蒙着脸去揍他一顿再说,就算之后要痛个两天都认了。 沈贞和那混蛋,没事弄个什么破侄子去瀛洲干什么! 还有执庭,还瀛洲仙山山主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师妹被这种男人骗走了? 这边义庄里气氛古怪,那瀛洲仙山宥鸣山涧前,正和则容说话的执庭忽然停下。则容奇怪问道:“大师兄?” 执庭笑笑,“无事,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说我。” “则容,我这一场闭关,要等到两月后寿诞之前才会出关,之后一切布置已经安排好,你不可轻忽,务必万无一失。”执庭正色道。 “是,则容知晓,大师兄放心。”则容垂下头回答,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严肃。 执庭转身往山涧中走,就在即将踏入的时候,他扭头又看了一眼则容,“不要做多余之事,你可明白?” “则容不敢。” 目送执庭的背影消失在山涧中,则容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月坊。月坊在瀛洲仙山主峰之下的一座别峰上,除了大徒弟执庭,兮微上仙的其他四位徒弟则容则存,微行昭乐,从前都住在这座峰上,可如今,这座峰上只剩下了则容则存二人还在。 则容住处在濯云峰上的月坊,他的同胞弟弟则存住处在濯云湖上的星坊,这两坊是兮微上仙当年特地为他二人建造,一高一矮,一山一湖,往上空俯视,就宛如一星一月相依相存。 成为瀛洲仙山掌刑长老之后,则容本该搬离此处,但是就如同执庭一直没有搬离青竹里住进云生间,则容也住在月坊,没有搬离的意思。 站在月坊高高的山廊之上,俯视着底下那片烟波千顷的濯云湖,还有那座几乎是封闭起来的星坊,则容脸上露出一丝动摇。但是很快的,他恢复了一脸冷漠和坚定。山崖之上的风很大,呜呜的穿过菱花形状的空窗,则容就在这里站了许久,直到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跪在了他身后。 “嶂阴山上已经准备好了?”则容头也没回的问。 “已经准备好。只是,大人,那人当真会去?” “她会去。”则容摆摆手,“两月内,必须抓到人,去吧。” “是。” …… “十二娘,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金宝蹲在十二娘身边,小心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十二娘抛着手里的黑葫芦,斜睨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 金宝心道,女人果然都这样,十二娘跟他娘一模一样。“咳咳。”他清清嗓子,一板一眼的说:“我娘说了,女子最重要的不是容貌,而是贤惠……”他看一眼十二娘大爷似的坐在门槛上的模样,马上改口,“贤惠也不重要,总之一切都不重要,像十二娘你这种有能力还善良的女子,日后一定会有人喜欢的,你完全不用嫉妒昭乐!” 听了这番话,十二娘一个不小心就把手里的黑葫芦摔到地上了,她捡起来看看,发现没摔坏,还是揣回了衣服里,扭头对金宝说:“我说金宝,你瞅着你十二娘我是在嫉妒昭乐有人喜欢吗?” 金宝眨眨眼,“不是吗,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沈青柯看,眼神还特别恐怖。” 十二娘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种好似要嫁女儿的辛酸,只能转开话题,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个沈青柯喜欢昭乐?” 金宝托着下巴说:“我看见他们亲亲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点都不讲究。” 十二娘黑了脸,瞪着门边上褪了色的门神图磨牙。金宝又拉拉她,“十二娘,别担心,世界上肯定有不看外表的男子。就算以后你嫁不出去也没关系,我一定会把你当亲娘养着的,等你老了,左邻右舍都羡慕你有个好儿子。” 十二娘哭笑不得,给她养老?等金宝这小子变成老头了,她也不会老,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给谁养老呢。 “我年轻时候,追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嫉妒个甚。“ 金宝心里嘀咕,怎么都喜欢说这种话,他娘从前也爱说‘娘年轻时候怎么样怎么样’,也说自己是个大美人,可是他的记忆里,娘一直就是病的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子。算了算了,既然她们都这么要面子,他也不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否则肯定要生气。 “对,十二娘可美了,都是别人没眼光。”金宝尽量诚恳的说。 十二娘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不想跟他继续说了,小屁孩子懂什么。 她们在这里谈论昭乐沈青柯,却不知那边两人也在谈论她。沈青柯正信誓旦旦的对昭乐说:“那肯定不是兮微上仙,我虽未见过她,但是叔父与我提起过许多次,叔父口中的兮微上仙清冷傲然,不喜凡俗杂事,对陌生人毫不在意,心性坚定且正气凛然,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 “可是这位十二娘。”沈青柯摇摇头,“她根本没有一处与兮微上仙相同,举止粗鲁不讲究,许多时候还很鲁莽随意,你自己也见到了,她路上见了不平之事,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如果换了兮微上仙,她怎么会视而不见?我不明白,昭乐你为何觉得她是兮微上仙。”而且人死终究不可能复生,这一句,沈青柯没有说。 昭乐紧锁眉头,“我不知道,只是直觉。她确实和师父没有相像的地方,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是我很熟悉的人。” 沈青柯叹气,将她揽住,劝道:“你是一直以来都太在意你师父的死了,这么多年你仍旧不肯相信她已经死了的事实,去刺杀你大师兄也好,毫无理由的觉得她是你师父也好,都只是你的执念。昭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究竟要多久你才能放下这件事?” 昭乐拉开他的手,扭头,冷声道:“等执庭和则容死了,我才能放下。”她说完就要走,沈青柯只能巴巴的跟在她身后。 “十二娘救了我,你别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昭乐忽然扭头跟他说。 沈青柯委屈,“不是我对她抱有敌意,而是她看我不顺眼,你难道没看到她的眼神?我敢肯定,要是有机会,她说不定都想打我一顿。” 昭乐想也不想:“怎么可能,她只是对陌生人警惕了一点。我看不出她的底细,但我觉得她的修为说不定比我还高,至于她的年纪,我也不确定。所以你下次见到十二娘,客气一些,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沈青柯炼丹天赋极好,还是沈家嫡支公子,不管是在沈家,还是在仟花佰草殿,从来没人敢惹他,甚至在瀛洲仙山,因为叔父疼爱他的原因,也无人敢怠慢他。到哪里他都是个骄傲的小公子,寻常人他都不屑跟人说话,从小到大他就没怕过谁,脾气大的叔父都制不住他,可偏偏遇上昭乐。沈青柯偷偷喜欢了她那么久,好不容易才两情相悦,他哪里敢真惹人生气,所以现在虽然很不情愿,但昭乐这么一说,他还是答应了。 答应是答应了,沈青柯心里还是憋屈,“反正事情都解决了,也不好再一直跟她们一道,不如,我们明日就走吧?” 昭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她也明白那个可能性微乎极微,只是不肯死心。现在看来,确实也不好一直和十二娘她们一起,是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没话想说,就是有点想哭。 第20章 20 昭乐和沈青柯最先离开了这里,十二娘有点意外昭乐就这么走了,临走前也没再试探试探她,她们走之前,十二娘和鬼和尚都额外收到了沈青柯送的一些珍贵丹药,治伤的补充灵气的都有,连金宝都得了几粒糖豆似的丹药。 虽然沈青柯走之前改了性子,表现的有礼又谦逊,但十二娘还是不喜欢那小子。敢偷偷瞪她,走着瞧,下次要是有机会,肯定得教训他一顿。 心里这样想着,十二娘心里又有点惆怅。下次……可能没有下次相见了。从五十年前开始,她和这几个徒弟们的世界就不一样了,她发誓不掺和执庭要做的事,只当个普通凡人。这段短暂的旅程是个意外,如今分开,她也不会再和昭乐有所牵扯。 余生,她可能还是会和从前一样,找个偏远小城,继续开个茶馆,悠悠闲闲的度日。 “和尚也得走了。”鬼和尚的伤还未好,不过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昭乐一走,他也来向十二娘告辞。 “那你一路顺风。”十二娘说。 鬼和尚笑呵呵的,“好说,十二娘,我的葫芦什么时候还给我?” “一个葫芦而已,做什么那么小气。”十二娘耸着肩,“你瞅我小徒弟还给你送了那么多丹药呢。” “人在时死不承认,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小徒弟了。”鬼和尚叹道:“堂堂兮微上仙,要昧我一个法宝,传出去不好听吧?” “怎么着,你还威胁我?”十二娘夹着黑葫芦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不敢不敢,只是和尚我实在太穷,这葫芦贵的很,送人可舍不得。” 两人坐在那扯皮扯了一上午,最后鬼和尚给了她一个消息,又给她画了几十道可以暂时寄存残魂的符咒,十二娘这才把葫芦还给他,放他走了。 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干净的僧袍,戴着隔壁阿婆送的一个竹编斗笠,鬼和尚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鬼和尚一走,十二娘把包袱一收,去门外拎起和隔壁小姑娘一起踢毽子的金宝,“别玩了,咱们也该走了。” 被她一手捞着的金宝手里还拿着个毽子,挣扎着探头去看后面扎着两小辫的丫头,朝她使劲挥手,“花妞,我走了,你要记得想我啊!” 那小姑娘一跺脚,“你把我毽子还来呀!” 金宝见小姑娘一心想着毽子,有点伤心的噎住了,十二娘笑出声,从他手里拿了毽子,随手往后一抛,刚好就落在那小丫头的手里。 十二娘力气大,脚程快,很快两人就出了城。金宝被放了下来,他望着身后的城门,没有了来时的害怕,还有点不舍。顺手扯了扯自己歪了的腰带,他问:“十二娘,咱们为什么走的这么快啊?都没和阿婆他们道别呢。” “就是不想和他们道别,才要走这么快。”十二娘说:“那些人太客气了,动不动就要请吃饭,等知道我们要走,肯定又要挽留,太麻烦。” “也是。”金宝想想说,“那咱们现在去哪啊?” 十二娘说:“你之前不是说想去仙山福地周围的大城里看看吗,咱们就先去那种热闹地方看看。” “哇!太好了!十二娘你真的太好了!”金宝高兴的跳了起来,原地蹦跶一阵后,他又奇怪起来,“可是十二娘你先前不是不愿意去吗?为什么突然又愿意去了?” 十二娘看着天边的厚重云层,隔着衣服摸了摸衣襟里面的一枚符咒,她从冥府里带出来的那一魂就暂时存放在符里。 “我要去买一样东西。”鬼和尚给她的消息,从这里往东走,洞天福地之一的巍峨山岭仙坊中有寄魂木卖。这寄魂木作用很是鸡肋,能且只能用于保存残魂,既没有蕴养魂体的作用,也不适合做法宝,虽然不是特别贵,但却很难见得到。要不是没听说其他地方有这东西,她真不想去靠近东海那么近的地方。 要去找个荒僻小城继续开茶馆,恐怕还是得等她买完寄魂木之后了,又得耽搁一段时间。 金宝自打听说要去仙门附近,有很多仙人聚集的坊市之后,就异常激动,缠着十二娘问了许多问题。 “十二娘,那巍峨山岭仙坊离这里远不远啊,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 “你这个速度,走上一年半载的也就到了。” “啊!这么远!” “慢慢走呗,急什么。”十二娘不在意的说。 “好像也是。”金宝摸摸脑袋,确实,他们也不急啊,还是慢慢来好。“对了十二娘,你说仙人的坊市和咱们凡人的坊市有什么不一样啊?是不是路面都用玉铺成,每个人都不用脚走路,在各种精致的屋子上飞来飞去?” “你当玉不要钱呢,还铺路,除了屋子大点,仙坊和凡人的坊市没什么不一样的。”十二娘漫不经心的说。其实用玉铺路这种事,一般仙门不常见,但在四大仙山还是很常见的,像瀛洲仙山,她先前住的云生间,几乎全都是用玉铺就,白玉青玉墨玉,整个宫殿都是玉做的,又硬又冷,十二娘从前开始就不喜欢那地方,要不是代代山主都住在那,她才不住。 “不能吧。”金宝显然不太相信,“那可是仙人的坊市,怎么可能像咱们的普通街上那样,有人叫卖摆摊呢,仙人都是餐风饮露,不能那么俗吧。” “你忘记昭乐和鬼和尚了,他们都是你口中的仙人,我也是。”十二娘指指自己。 金宝才回过神来,“哦,对哦,十二娘也是,因为十二娘跟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我都要忘记了。对呀,肯定也有不少和十二娘这样的。”他说着,好像感到稍微放心了些。之前想到要去那种地方,除了兴奋还有畏惧,可现在一想象街上都是十二娘这样的,他顿时就不觉得紧张了。 金宝被十二娘养的越来越心大,丢掉这点畏惧后,他就更加期待起仙坊了。不过,在去仙坊之前,他们还得经过不少大小城池和村落。有时候走得快,天黑前能找到城镇,十二娘就带他去住店,要是找不到,好一点还能在附近村子里借宿,实在不行就只能露宿荒野了。 十二娘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五十多年的时间,已经把一个一天不沐浴就浑身不痛快,衣服上有一点灰尘就要换下来的女人,变成一个浑身沾满灰尘泥巴也不痛不痒,十天不换衣服都不带眨眼的糙汉。 金宝也好养,十二娘抓点兔子小鸟野鸡烤着,他能吃,在城里买些硬邦邦的干粮,他也吃得开心,能吃能睡,活像只小野狗,每天都欢实的蹦跶。 不过,她们这一个女人一个小孩的组合,在外行走,难免就会遇上一些小麻烦。特别是往山林商道上走,常有些绿林好汉站在路边山岗上吆喝着问是留下买路财还是留下人头来。 十二娘最喜欢这种时候了,一旦遇上这种,她就高高兴兴的反过去把人家打劫一番,劫来的钱财她也不吝啬,住店住最好的客栈,吃饭去最好的酒楼。金宝开心之余就一直担心她们这样很快会把钱用光,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之前昭乐在的那会儿,十二娘用钱都扣扣索索的,现在却这么大方。 “难不成,十二娘你其实不喜欢昭乐,故意的?” 十二娘吐出一根鸡骨头,哈哈大笑,“胡思乱想什么呢,先前昭乐在的时候,咱们走的那段路,本来就荒得很,根本没什么贼匪出没,就算有都是些干瘪的玩意儿,哪里有油水可捞。咱们兜里的钱越用越少,当然要省着点用。现在这段路可了不得,这一片都是富庶地方,瞧那些山匪都养的油光满面,咱们来都来了,正好薅一层油下来当路费。” 而且昭乐肯定不喜欢她这种行径,虽然昭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十二娘多少还有点包袱,也不太想在昭乐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只能稍微克制一点。 金宝觉得十二娘说得对,而且十二娘一旦大方起来,他的小日子也过的很滋润,出门在外,还总是赶路,他愣是又胖了好几斤。十二娘给他掂了掂,觉得有点愁人,再这样下去,他估计得变成小胖子。 “下次买鸡腿,我自己吃,你就别吃了。” “啊!十二娘!不要啊!我保证不会再继续胖下去了!” “滚滚滚,这怎么保证,十二娘我是为你好,要是长成大胖子,你娶老婆都比别人难。” “我觉得,不知道在哪里的老婆,和眼前的鸡腿比起来,还是鸡腿比较重要。”金宝认真的说,十二娘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十二娘一个人过了几十年,自从养了金宝之后,这日子是热闹了不少。她年轻时候最不喜欢能闹腾的孩子,现在估计是老了,反倒喜欢起这种热闹。相处一年多,十二娘现在真有点把金宝当儿子养了。 两人这一路走过来,除了劫财的,其实还遇上了劫色的,不过往往止于十二娘将脸露出来之前。金宝发现了,十二娘的恶趣味就是用自己那张脸去吓唬人。其实金宝也奇怪,那些劫色的,怎么看到十二娘一个背影就觉得这肯定是个美人?奇了怪了。 嘀咕归嘀咕,遇上这种来送钱的傻子,金宝还是很开心的,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又能过一段很滋润的日子了。十二娘就像他小时候听的那些故事里面的大英雄,不管遇上什么事,她都不怕,非常可靠,金宝跟了她这么久,压根就没见她怕过谁,坏人也不怕,鬼也不怕。 嗯,在遇到一个瞎子之前,金宝都觉得十二娘是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 这事得从她们进了一个叫广元的大城开始说起,因为好些时候没遇上拦路打劫的,她们的日子又恢复了俭朴,没有去那四层楼的云仙阁里吃饭,而是在街边的一个面馆里吃面。 靠近码头,这边显得有点乱糟糟的,面馆里吵吵闹闹,全都是附近码头上搬货的工人。一群大男人,闲来无事就开玩笑,说话带点荤,嘻嘻嘻哈哈的惹得周围人都笑起来,金宝一边吃面一边听着咔咔笑,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懂。十二娘也不管他,她自己都踩着一条凳子在那笑呢,手里的面汤都快笑的泼出来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男人从码头那边走了过来。他穿着黑白相间花纹奇异的衣服,眼睛上蒙了一块布巾,手上还拿着一根盲杖,安安静静的从一大群壮汉之中经过。 金宝看的有点愣,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男人之后,感觉世界好像都停止了,那个男人的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一样。忽然间,金宝感觉身边黑影一闪,他捧着碗愣愣的转头,发现十二娘躲到了自己身后,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从面馆外面经过的男人。 直到那男人走远了,十二娘才偷偷摸摸的站起来,心有余悸的一口喝完了面汤,催促金宝,“快,咱们赶紧走,那瘟神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即将开启~ 这文后天,也就是周五要入v了,当天三更~明天会照常更新的~ 第21章 21 “十二娘,那个男人是谁啊?” “……” “十二娘,你好像怕他,为什么?你欠他钱?” “……” “十二娘,那个瞎子男人看上去也不怎么可怕啊。” 十二娘啧了一声,小声说:“那哪里是个瞎子,眼神好着呢。” “啊?可他拿着盲杖,还蒙着眼睛。”金宝奇怪的看一眼十二娘,“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十二娘你为什么这么小声的说话。” 十二娘一脸的不想多说,敷衍道:“反正你看到那人就躲远点,不许和他说话,不许和他对视。” 看来,十二娘是真的很怕那人了。金宝心想,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二娘都害怕的人,那得多么恐怖啊。他不由得对那个蒙着眼睛的瞎男人感到了无比的敬畏。同时他肯定了,那男人肯定是十二娘的仇人。 其实,那并不是仇人,相反,那男人叫葛阴,是十二娘的朋友。或者说,是连兮微的朋友。 当年的连兮微因为身份长相性格种种原因,一直是没什么朋友的,仅有的几个朋友都因为各种原因渐行渐远,其中那叫做葛阴的男人和他师妹骆阳,是连兮微难得能一直保持联系的好友,当然,到她五十年前身死为止。现在在他们眼里,连兮微早已是个死人了。 要说十二娘怕葛阴,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十二娘真正怕的是葛阴的师妹骆阳。这世上能让十二娘害怕的人不多,骆阳就要占一个。 十二娘和骆阳的纠葛要从很早开始说起,具体的十二娘自己也记不清了,好吧,她其实也不太想去回想。连兮微当年因为某些原因扮成男子在外行走,遇上了下山历练的葛阴和骆阳这对师兄妹,然后骆阳就疯狂的爱上了男装的连兮微,之后就算连兮微表明女儿身,骆阳也依旧在热情的追求她,甚至,骆阳那家伙敢想敢做,一度尝试各种方法,妄想把她变成男儿身。 连兮微当年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虚的,追求她的除了众多男修,还有一少部分女修。虽然女修比较少,但比起数量众多的男修来,那一小部分女修才是更可怕的存在,而骆阳就是其中最疯狂的那一个。 连兮微那时候被骆阳折腾的苦不堪言,打也打过了,根本没用,她越是姿态高冷的拒绝,骆阳越是喜欢,被打多少次都初心不改。连兮微没办法,都不敢在外晃荡,干脆躲在瀛洲仙山里面不出来了。 后来骆阳追她追到瀛洲去,执庭出面不知道与骆阳说了些什么,骆阳才放弃了把连兮微变成男人这种可怕的尝试,再之后她们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朋友。可就算是和他们变成了朋友,很多时候连兮微还是有点消受不住。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提葛阴骆阳这对师兄妹的师门了。 他们两个并非出自四大仙山,但论出身绝对不底。阴阳崖上画阴阳,一笔阴阳乱乾坤,说的就是福地之一的阴阳崖。阴阳崖不像其他洞天福地广招弟子,他们代代只收两个弟子,一阴一阳,一个修习瞳术,一个修行耳术。按照阴阳崖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说法,练到极致,一个能看穿世间一切虚妄假象,能看前世看来生,一个能听人心声密语,上听天,下听黄泉,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虽然葛阴骆阳师兄妹两人还没有这么厉害,但这两人性格古怪,有瞳术和耳术的能力在手,捉弄起人来真叫人受不了。特别是骆阳,每次见到连兮微都黏黏糊糊的,搞得连兮微总担心她哪天脑子一个不清楚,把她自己变成男子,反过来追求她。 这事并不是不可能,应该说如果不是葛阴看着,骆阳真的会这么做。骆阳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猜不到她会做什么的性子,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疯。 这对师兄妹一贯形影不离,既然一个在这里,那另一个肯定也在附近,只要想到这,十二娘就坐立难安,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十万八千里。 以骆阳那性格,被她抓住,她还不如主动跑到执庭面前去呢,按照下场来说,肯定是被骆阳抓住会比较惨。 “不行,金宝,咱们加快速度,不能在这里停留了。”十二娘越想越觉得心里毛毛的,当即决定,“咱们坐灵舟去巍峨山岭仙坊!”然后买了东西就赶紧找个偏僻旮旯开店,老老实实当个凡人。 匆匆出城后,十二娘心里还在嘀咕。那师兄妹两个不是难得下山的吗,这突然下山来是做什么? 抱着这个疑问,十二娘找到了一处灵舟台。这灵舟台是停放灵舟的地方,修真界中的灵舟就如同凡人城里的马车一样,可以租借拉客,停在固定的地方,固定的时间会往返于各个修仙大城。毕竟修仙之人,也不是各个都喜欢自己飞来飞去的,那样其实很累,而且有些时候不太方便自己飞,这种时候能有灵舟代劳当然更好。 十二娘先前完全没考虑过灵舟,就是怕遇上认识的人,又惹出什么事端,再加上不急,就选择了自己走着去。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想着快些离那危险的师兄妹两个远一点。 十二娘口中的灵舟台,在金宝眼里就是一片湖,可是当他被十二娘抓着往湖中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脚下踩着了实地,再抬头一看,面前的场景就和他刚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在他眼前的哪里还是那片湖,俨然是一片广阔的石台。 石台上面有两大两小四艘船,两艘小船比两艘大船更加精致些,甲板上人也更少。而大船,金宝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威风的大船,他忍不住抬头仰望着大船发出哇的感叹。 “十二娘,你看,那船好大呀!上面的都是仙人吗?这么多的仙人?” “噗嗤,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这么普通的灵船都没见过吗。还仙人呢,这不是那些低等凡人的叫法吗,凡人混进这里来做什么。” 金宝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么说,忙往十二娘身边靠了靠。说话的是一个白衣女子,满面的倨傲,身边还有三个同样装扮的女子,闻言另外两个都露出嘲讽的表情,有一个还在鼻子前装模作样的轻轻扇了扇:“她们那穿的是什么衣服,咦……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真臭。” 另外一个领头的年轻女子则是一脸的冷漠,似乎不准备管这事。毕竟金宝和十二娘,一个看上去就是凡人小孩,另一个身上的气息不强,还穿的破烂,最多就是开光期的散修,没什么好怕的。 十二娘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同一个门派的,至于具体是哪个,她没看出来,所以肯定不是什么大仙门。原本她也不准备和这种小孩子计较,可感觉金宝畏惧的拉着自己,一个劲埋着头,好像很怕这些人,十二娘就改主意了。 那三个白衣女子嬉笑着,忽然同时面色一变,好像承受了什么巨大的压力一般,额头上冒出汗来,站在原地僵硬的说不出话。那个面容冷漠的女子一看这情况,马上明白了,向着闲闲站在一边的十二娘拱手道:“师妹们不懂事,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聆泉阁弟子凝函在这里给前辈赔罪,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十二娘看她一眼,那自称凝函的女子对上她的目光,背后一凉,立刻就想要后退。她感觉到了一股沉沉的压力,心里一个咯噔,师祖都没有这么重的威压,这位难道是灵虚期的前辈不成?灵虚期的前辈为何要收敛气息,跑到这里来坐这种灵舟?凝函硬着头皮站在那,腰越弯越低,心里的惶恐也越来越盛。 十二娘吓唬了一番小姑娘,随后撤去了灵压。那三个女子顿时满身大汗的栽倒在地,纷纷大口喘气。凝函稍好一些,她不敢再多说,十分恭敬的拱拱手后,将那三个女子带走了,几人走的很快,上了右侧那艘大船,连头都没敢回。 十二娘按着金宝的脑袋,“怎么了,被吓着了?” “没有。”金宝抬起脸,嘿嘿笑,“她们长得真好看。” 十二娘:“……”这小崽子说什么?! “不过,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她们都那么坏,我讨厌她们。”金宝大喘气的说完,又紧紧拉着十二娘的衣角,“十二娘,你真厉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你这样厉害就好了,用眼神就能让人吓成那样!” 傻孩子,光是眼神可没法让她们吓成那样。十二娘揉了揉金宝的脑袋,带着他往那几个女子上的大船上走,“这种事很寻常,修为不高,就容易被人欺负,像这种嘲讽只不过是最轻的一种‘欺负’。不过这种会用语言贬低嘲笑别人来提升自己优越感的人,一般也成不了大器,修为肯定不高。正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越是修为高的,就越是不会做出这种可笑的行为。而越是修为低的,就越是喜欢耀武扬威彰显存在。” 金宝想想,点点头,“我懂了,你是说只要打不过你的,我都不用害怕!” 十二娘欣慰的拍拍他的肩:“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大胆一点,小胸膛挺起来,怕什么,这里绝对找不出一个能打得过我的。” 金宝咽了口口水,不太敢相信的问:“真的啊?” 十二娘点头,“真的。” 金宝看着她鼓励的目光,完全放开了,他横着走上了灵舟。 十二娘:“……好好走路,别学螃蟹横着走。” 金宝委屈:“可是你自己跟我说……” 十二娘:“我跟你说让你横着走路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上了灵舟,先前上来那几个女子见她们也上来了,脸一白赶紧往后头去了。十二娘也不在意,左右看看,拉着金宝走到了船头一角。附近有个在闭目养神的女修,还有一伙聚在一起说话的修士。 十二娘拉着金宝往那个陌生女修那里走了过去,特别和气的笑道:“这位仙友,看你气色不好,想必有伤在身,我这里有些疗伤丹药,效果极佳,想与仙友换几块灵石做船资,不知意下如何?” 成功用沈青柯送的一瓶丹药换了一小袋灵石,十二娘满意的坐到一边。金宝好奇的扒着她的手看,“十二娘,这就是仙人用的银子啊?” “喏,给一块你玩。”十二娘扔了一块给他,其他的收起来。她都多少年没接触过修士,灵石当然没有,要不是有沈青柯的丹药,临时去弄点灵石还真麻烦。不过这丹药少了点,全卖了大概也买不到寄魂木,到时候还得想想其他办法才成。 十二娘正在那想着去哪里弄些灵石,忽然听到附近那些修士谈起了一个地方。 “嶂阴山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买什么股,什么股跌,评论里一些妹子真是惨惨的【这么说着的作者爽朗(?)的笑了出来】 那个,明天入v,上午有三更哦,就算想养肥,明天也请务必来支持一下,好不好~~ 第22章 22 嶂阴山, 是十二娘不太想回想起来的一个地方。忽然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个地方,她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忍不住敛神细听起来。 “听说了, 各位仙友觉得这事,可不可信?” “我觉得像真的, 你们没见就这几日,都有不少修士往嶂阴山上去了?”一位穿着男装的女修把玩着腰间长刀, 兴致勃勃的说。 “说起来,今年与瀛洲仙山有关的大事还真多,先是执庭上仙宣布要办寿诞, 引得大小仙门争先恐后的准备礼物, 为了争夺上仙山朝见的名额大打出手, 然后是昭乐仙子刺杀大师兄执庭上仙后逃逸, 沸沸扬扬追杀了一阵,才消停, 现在又来了个微行疑似复活出现在嶂阴山的事。”一个执扇的男修一样样数道。 另一个抱着胸的高瘦黑衣男修则说:“当年兮微上仙死后不久,那微行就也死了,不仅他自己死了, 连同那整座嶂阴山上原本作恶的数千号恶匪都死了。那时候去过嶂阴山的人都说, 嶂阴山整座山上都是尸骨和血,连草木动物都死绝了, 场景如同炼狱一般……你们说那微行是不是五十年前在那布下了什么邪阵,所以现在才会复活?如此复活了,岂不是邪魔歪道?” 执扇男修摇摇头, “我却不敢多言,微行复活终究只是传言,说到底我们也没有亲眼见过,况且,人死复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能复活,兮微上仙岂不是更该复活?” 这几个人显然有些年纪了,谈起‘兮微上仙’‘执庭上仙’等,语气都比较熟稔寻常,显然经历过一些事,年纪至少同昭乐相仿。修士寿数比普通凡人要长,五十年并不足以让他们遗忘一些事,比起外面那些似懂非懂的凡人,他们大多亲身经历过,所以难免对这些事更加清楚。 不过,这船上也不全都是有些年纪的修士,更年轻些的修士,就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微行、嶂阴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那群人中看上去最年轻的青衣圆脸修士就好奇问道:“微行?似乎没听过?” “这都不知晓?兮微上仙知道吗?”那位男装女修热心的准备给他解释。 “这自然是知晓的,兮微上仙是瀛洲仙山的上任山主,当今瀛洲仙山山主执庭上仙的师父,岱舆仙山临巳上仙的未婚妻,当年的修仙界第一美人。只可惜我年岁太小,没能亲眼得见兮微上仙的仙姿仙容。”青衣年轻修士满脸的神往,脸颊微红。 就在他们不远处,十二娘毫无形象的架着腿坐在甲板上,歪头听他们说话。 问话那男装女修见青衣修士这样,也没笑话他,毕竟往前数五十年,不知有多少修士提起兮微上仙,都是这幅无限神往的样子。她解释道:“兮微上仙曾收了五位弟子,这微行就是第四位。” “这……我倒是不知晓,从未听说过,我只听说过瀛洲仙山的执庭上仙,还有则容上人,昭乐仙子。咦,这么说,微行乃是四徒弟,还有个三徒弟我似乎也未曾听说过?” “兮微上仙的三徒弟名为则存,是与则容上人同胞的兄弟,当年也是闻名于修仙界的才俊,不知惹来多少女修的青睐,可惜也是自兮微上仙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瀛洲仙山了,因此也就慢慢沉寂下来,现在一些年轻些的修士不知道他也很正常,真是许久没听说他的事了。”男装女修喟叹,“想当年,我也曾亲眼见过则容则存两位前辈,不愧是兮微上仙之徒,一如冷月,一似朝阳,各有千秋。” “方才不是听你们说微行吗?那微行又如何?”青衣修士继续问。 男装女修从回忆中回神,说:“这微行,是兮微上仙几位弟子中最不出色的一人,从兮微上仙还在时,就隐没于几位师兄的光芒之下,莫说瀛洲仙山的弟子,就是我们这些外人也知晓,他是兮微上仙几个徒弟中最不受宠的一个。” 十二娘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 身边不远处的声音还在继续说:“他死时,兮微上仙刚死不久,整个修仙界都乱了,瀛洲仙山更是麻烦众多,若不是执庭上仙在关键时候突破,成就仙身稳定了大局,如今的瀛洲仙山还不知是何等境况呢。这种时候,自然也就顾不上追究微行之死。” 顿了顿,男装女修道:“而且,据说他死的并不光彩,乃是为了绞杀那一山恶匪而死,那一山恶匪修为并不高,堂堂兮微上仙之徒却死在他们手中,说出去着实不好听,所以瀛洲仙山只是派人看守住嶂阴山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旁边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样貌的修士一直没说话,这时候他忽然出声道:“五十年前,有兮微上仙的死在前,微行的死确实没能引起多少注意。不过这次又不同,光是人死复活就能引起不少人的兴趣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不知哪里来的传言,更是引来源源不断的人去往嶂阴山。” 立刻就有人感兴趣的追问:“什么传言?” 斗笠修士道:“有人说,兮微上仙并没有死,如今出现在嶂阴山的,正是她。” 那先前还算平静的执扇男修脸上现出一抹难掩的激动,失声问道:“这……这是真的?!” “真真假假,谁知道呢。”斗笠修士说了这一句,又沉默下来。 执扇男子收起扇子,表情复杂的叹道:“如此,也难怪最近看到了不少久未见过的上人散修出现,靠近嶂阴那个仙坊人也多了不少,原来是这样。” “岂止,几十年前隐匿的一些邪修也出来了。这些人哪里是为微行来的,肯定是为兮微上仙来的。看来,这修仙界,又要乱了。”高瘦的黑衣男修也道。 见执扇男修的表情,黑衣男修问道:“怎么?瞧你这样,也想去嶂阴看看?奉劝你还是不要,那里现在可不安全。你可别为了见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兮微上仙,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 执扇男子闻言,只能苦笑,“也罢,确实不是我等能淌的浑水,说说便罢,还是莫要靠近了。”显然,他也是一位恋慕兮微上仙之人。 这几个修士不再提起这事,又开始说起了瀛洲仙山和岱舆仙山弟子的不对付起来。 金宝听得津津有味,听完转头想跟十二娘说说这事,就撞上她的眼神。那眼神可怕极了,金宝第一次被她吓住,缩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十二娘听着这些话,觉得葛阴和骆阳,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流言才出山的。可是,这流言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谁传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十二娘也想知道,嶂阴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没人比她更清楚微行的情况,他分明在五十年前就在嶂阴山上魂飞魄散了,可是现在却又传出这种流言,惹得她也不确定起来了。除了她脸上用一魄定下的命咒,原本微行的其他魂魄该消散了才是,可她在冥府又带回来了微行的一魂。本该消散的魂魄,为什么会在冥府?还是说,他当年并没有魂飞魄散? 五十年前微行在嶂阴山上做的事,十二娘心底始终抱有一丝疑惑,因为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异样,一定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她从前并不想追究,可是现在看来,很多事并不是她逃避就能避开,时候到了,千方百计都会送上门来,避无可避。 十二娘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事恐怕不简单。 她一路都反常的不发一言,金宝也不敢吵她,自己习惯了一会儿就开始扒着船舷往下看。灵舟飞起来之后,周围都是云海,这奇特的景色完全抓住了金宝的目光,他一路上都沉浸在惊叹中,不可自拔。直到灵舟飞下云层,收起巨大的船桨和翅膀,停在了一座石台上,船上的人陆陆续续走下去,金宝还觉得意犹未尽。 十二娘扯着他的后脖子把他拉下了灵舟,望着前方五十年未变的巍峨山岭仙坊,十二娘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偷偷看着她的金宝也终于放松下来。 “十二娘?” “干嘛。” “你刚才可吓人了。” “出门在外,身边有很多人的时候,难免就要表现的吓人一点。” “是这样吗?” “是。”十二娘一本正经的说。 十二娘又骗小孩了。金宝心里想,也没拆穿,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往石台下面走。石台建造在一个广场上,一走出去,金宝就觉得自己被扑面而来的热闹给糊了一脸。 这真是个热闹的地方,街道宽阔房屋高耸,人走在其间,就像走在森林中一样。 “这……这就是巍峨山岭仙坊?”金宝不太敢相信的问。 “是。”十二娘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巍峨山岭并不是指的山岭,而是一片很早之前建造的古堡,高低错落,雄伟奇壮,横亘在一片地脉中间,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巍峨的山岭,因此得名巍峨山岭。在这片古堡下方有宛如人间梯田一般的陆地,那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坊市,十二娘与金宝现在所在的,就是这片仙坊的最底层了。 两人进入仙坊,就如同一滴水进入了大海,很快消失不见。 与巍峨山岭仙坊相隔不远的嶂阴山周围,此刻全都是身穿瀛洲仙山弟子服饰的弟子,整座嶂阴山被灵光层层包围。明面上如此,暗中也有无数灵力波动,显然周围隐藏着不少修士。 瀛洲仙山,濯云峰 则容面色阴沉,怒道:“嶂阴山的传言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我们的人确实只传出了微行复活,兮微上仙复活这种传言,我们的人没有说过。虽然我们有意控制,但是有人插手,导致这流言越传越广。” 则容的怒气只是一瞬,他坐下之后,表情已经再度恢复了冰冷,“查出另一个消息来自何处了吗?” 回话的人迟疑道,“似乎,是出自员峤仙山。” 则容冷笑一声,“员峤?恐怕是岱舆那边的授意。商临巳出手了,嗅到腥味的野狼果然难缠,即使受了伤,也不容小觑。” “那,公子,这事……?” “商临巳已经插手,那这次就绝对不许有失,她不能落在商临巳手中,否则对我们极为不利……若到时候情况危急……我会亲自出手。”则容沉沉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挨个亲亲! 第23章 23 十二娘在仙坊里左拐右拐, 把金宝带到了一条更暗些的街上。这条街两旁的房屋特别高,天空几乎都变成了一线。房屋中间连着许多的长绳, 上面挂着红色的灯笼, 那些灯笼散发出来的光,就是这条街上唯一的光。 对金宝来说, 这里太暗了些,他看不清周围人的长相, 那些人各个都可以俯视他,各种各样的目光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微红的灯光从这些人的头顶射下来,来去匆匆的男男女女们偶尔瞥过来意味不明的一眼, 旁边的黑暗角落里发出奇怪的窸窸窣窣声, 暧昧不清的红色衬得这里神秘又可怕。 “十、十二娘, 这里是哪里啊?” 十二娘看着周围, 寻找着什么,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 她完全没觉得这种环境不对。听金宝这么问,她随口说:“这里是卖杂货的街。” 听声音就知道小金宝又怂了,十二娘抬头, 目光冷漠的扫过周围一圈, 那些刚才还若有若无探查这边的目光立即消失了。她一边威慑周围不安生的人,一边笑呵呵的跟金宝说:“这里可多人卖小孩子了。” 金宝:“……” 十二娘又指着一个写了‘當’字的牌子, 信誓旦旦的说:“看到没,那个牌子,那里就可以当小孩子, 一个小孩子一百灵石。”这当然是骗人的。就算这里是仙坊的黑市,也不允许当小孩子,又不是邪修的坊市。 金宝瞧见那一个小小的當字,还有底下那道黝黑的门,“十二娘,你骗小孩呢,我已经不小了,不会被骗了。” 这时,附近的黑暗中有个沙哑的女声说:“我们家当铺在这黑市里也算是良心的,我瞧着这孩子根骨不错,可以给一百五十灵石。” 金宝一听就傻眼了,还真的能當小孩?!他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那黑暗里站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从轮廓隐约看出,那是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头发好像特别短,胸前,嗯,很鼓。 很快金宝就惊慌的发现十二娘真的朝她走过去了,金宝快哭了,“十二娘,你不会真的要當掉我吧?” 十二娘:“嘻嘻嘻~” 那个女人也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十二娘揪了揪金宝的小辫子,“人家开玩笑呢,这里是巍峨山岭辖下的仙坊,不许當小孩。” 金宝把快到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十二娘为什么总是喜欢故意吓唬他? “仙友,孩子不當,我这里有些丹药,不知道你们店里收不收?”十二娘说。 那女人歪了歪脑袋,“什么丹药。” “祛瑕美容丹和一些疗伤丹药。” “挺寻常的呀,怕是收不到什么好价钱。”那女人精明的说,她伸出了一只手,“给你这个数。” 十二娘摇摇头,“不行,太低,加一层。” 金宝:为什么仙坊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为什么仙人之间买卖东西还要讲价? 两人最后没谈妥,十二娘也没再说什么,在附近找了个黑暗的角落。那里原本已经坐了一个人了,十二娘走过去很有礼貌的问:“这位仙友,我很喜欢你这块地方,可以让给我吗?”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收拾东西走了。等十二娘在那里坐下,把几瓶丹药全都摆出来,坐在她身边的金宝才感叹道:“不愧是仙人,真好说话啊,十二娘你说一声他就让给你了。” 十二娘:“嗤。” 这里是黑市,不比外面那些街道,在那上面摆摊卖东西要么有背景,要么就得缴纳灵石,但在这里就没那么多规矩了。不过这里也不是谁都能来的,修为低微些的根本进不来。而进来在这里买卖东西的,修为就是规矩,那人之所以把这里让给十二娘,只不过是因为知道她的修为比自己高而已。 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十二娘面前的丹药还是无人问津。十二娘翘了翘自己的腿,忽然拉过金宝,“金宝,来帮十二娘一个忙。” “什么?” “帮十二娘吆喝几声。” “十二娘,你为什么不自己说,你的声音比我大。”金宝想想又捧了她一句,“还比我好听。” 十二娘理所当然的说:“太丢人了,所以你来喊。” 可是我害怕呀,金宝心塞的想。最后,怂怂的金宝还是在十二娘的压迫下,按照她教的开口吆喝道:“卖丹药了,仟花佰草殿紫级丹师炼制,自用丹药,祛瑕美容丹、补元丹、益气丹、附损丹……” “声音太小了。”十二娘闲闲的踢踢他的屁股。 金宝深吸一口气,干脆闭着眼睛大喊,“卖丹药了!仟花佰草殿……” “这回声音可以,继续喊。”十二娘说。 这么喊了一阵,金宝觉得自己不怕那些看过来的眼神了,因为被看多了有点习惯起来,再也感觉不到一开始那种压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就金宝一个小孩子的吆喝,他还喊得特别大声,真的就有人过来买丹药了。 祛瑕美容丹是最先被一个男人买走的,另外那几瓶丹药很快也卖光了。得到的灵石比那个当铺女人说的要多一点,不过十二娘数了数,觉得还是不太够买下寄魂木。 先去鬼和尚说的那店里看看再说,说不定因为没人买价格稍微放低了一些呢。十二娘抱着这样乐观的心态离开这个黑市,找到了那家店铺,结果—— “什么,卖掉了?” “是啊,刚卖掉的,那位仙友说是那根寄魂木样子奇怪,要买回去装饰洞府呢,真是位大方又有趣的仙友。”故作风流的店主人倚着柜台,摇着扇子说。 十二娘:“……” “那位仙友长什么样?” 店主人眯缝着眼睛,笑着说:“穿着一件黑衣,披银纱。长相嘛,十分惹人怜爱。” “谢了,仙友。” 二话不说,十二娘捞着金宝追了过去。既然那家伙买寄魂木是去装饰洞府的,说不定能在对方手里买回来。老天保佑是个好说话的家伙。 转过街,十二娘搜寻着那个穿黑衣银纱的,发现目标后,她忽然僵住了。那确实是个看上去非常好说话,并且惹人怜爱的女修,大大的圆眼睛,翘起来的唇角,脸上带着天真不谙世事的纯澈,清新秀丽的像是一枝烂漫肆意的山花。 十二娘面无表情,尽量不惹人注意的带着金宝转身往另一条街走,然后越走越快,离开了原地两里才停下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穿着黑衣银纱拿着一根寄魂木扔着玩,看上去一脸天真的女修,不正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疯的小疯子骆阳吗!不正是她不惜坐灵舟提前来这里也想躲开的小疯子骆阳吗!!她师兄葛阴在广元城,她怎么一个人在巍峨山岭仙坊?!这两个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 不知为何,十二娘想想从遇到昭乐之后发生的事,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老天的恶意。 “啊。”十二娘捂着脑袋呻.吟。 金宝瞅着她,“怎么了十二娘,你头疼?” 十二娘唉声叹气,从衣襟里拿出那道寄魂符,然后对那道符说:“微行徒儿,不是师父不疼你,实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寄魂木到了那家伙手里,师父是拿不回来了,其实我觉得这符咒你住着也挺好,反正你也没有知觉意识了,待着这里和待在寄魂木里也没有区别,对吧?” “好了,那咱们就不买寄魂木了,现在就可以走了。”十二娘把寄魂符塞了回去。 “行了金宝,咱不买寄魂木了,这就走吧。” 金宝跟不上她的思路,特地跑到这里来一趟,还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去换灵石,结果说不买就不买了?但十二娘都这么说了,金宝当然也不会说其他的,就跟着她准备离开。 这仙坊一层一层,每一层相连的都是一座巨大拱桥,两人走过一座拱桥的时候,见到旁边一块大石碑面前站着许多人。金宝的好奇心又发作了,拉着十二娘问:“十二娘,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好像很热闹?” 十二娘往那边瞧了一眼,“那是接任务赚灵石的地方。” 两人离的不远,能听到那边的声音,这时,正有个清朗的少年大声说:“真的没人接我这个任务?十万灵石,找一个修为灵虚期的前辈,送我去嶂阴山,只要送到便可。” 金宝现在已经知道灵石多珍贵了,忍不住惊呼道:“哇,十万灵石?那个人真有钱啊。” 十二娘则是低声道:“嶂阴山?” 金宝仰头看她,“十二娘,我们过去看一眼吧。”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十二娘带着他走了过去。那石碑下说话的少年,一看就知道是糖罐子里被宠大的,从头到脚的穿戴打扮就告诉别人一件事——他很有钱。不仅有钱,还傻。明显修为不高,还敢在这里这么大大咧咧的说这种话,开出十万灵石的高价,这少年真的不会一离开这里就被人抢吗? 或许他自己也明白,所以才要求找个人保护?不过,看他年纪不过二十,还很年轻,这个时候跑到嶂阴山去做什么? 光是在灵舟上听了那一席话,十二娘就能猜到这个时候的嶂阴山附近有多么危险,估计聚集着不少的高阶修士。修为一般的修士这会儿都不敢往上凑,这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没有人愿意接受我的委托?”那少年还在说,见没人应,他咬咬牙,又说:“事成之后,我还有一样法宝相送。”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爱的老二……咦,发现这一句有两个意思。入v第二章没人爱,二徒弟则容也没人爱嘻嘻嘻嘻~ 第24章 24 哦豁, 真是好不错的待遇,要不是去的是嶂阴山, 十二娘都有点想接了, 不当散修不知道灵石贵啊,换做兮微上仙, 哪里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周围有几个人也明显蠢蠢欲动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到灵虚期。本来, 到了灵虚期的修士就被尊称‘上人’,哪里会像大白菜一样站在这让人挑拣。 这时,人群中走出三个人, 三人长相相似, 应当有血缘关系, 为首那个说:“我兄弟三人乃是化元期, 虽还未到灵虚期,但我三人能力也不弱, 加起来,对上灵虚期修士也能打个不相上下,若是你愿意, 我三人一同护送你前去嶂阴山就是。” 那少年看看三人, 有些动摇。十二娘觉得这少年大概会接受,忍不住就有点同情他。涉世未深的少年大约看不出来, 这三人心怀鬼胎,互相之间交流的隐晦眼神表明了,他们肯定不会好好护送他, 更有可能在半途上就把他身上的值钱东西劫掠走。所以,在这种地方雇人,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 十二娘本不愿管,毕竟这种事实在太多,年轻的小修士不经历一两回被劫,都不会知道世间险恶。就算面前这位小公子长得面善,她也不想额外惹麻烦了。 但就在这时,十二娘忽然看见了少年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那是雷击寄魂木做的,千年寄魂木才会遭受雷劫,而经过雷劫的寄魂木比一般寄魂木珍贵百倍,与一般寄魂木不同,变得能滋养残魂。 她对于到底要不要去嶂阴山看看很是犹豫不决,但冥冥之中,真的好像有什么推着她往前走。 十二娘妥协的叹气,在那个少年开口之前,她往前走了一步,“这个任务,我接了。” 眼看肥羊就要到手,突然有人跳出来横插一杠,那兄弟三人怎么甘心,但他们也不是鲁莽之辈,那个为首的男子谨慎的问道:“不知仙友修为……” 十二娘看也不看他,淡淡道:“这位小友找的难道不是灵虚期。”她将威压放出一瞬,那三兄弟察觉不敌,只能退却了。三人中最小的那位还有些不甘,但是很快被为首那个拉住退出了人群。若单单是灵虚期,他们说不定还能拼一拼,但他觉察出威压中的可怕气势,猜测这插手的女修并不只是灵虚期,灵虚期之上,那是何等不凡,如此,他哪里还敢与人争夺。 那少年原本见真有灵虚期前辈出现,也很是高兴,不过他看看遮头蔽脸的十二娘,再看看拉着十二娘衣角的金宝,心里就有点嘀咕。 不是他以貌取人,而是修真界的各位有些能力的都会把自己拾掇的很好,而这两人装扮实在太……寒酸,毫无防御能力也没有装饰作用的普通粗布衣裳,身上没见带什么法宝武器,小孩子脑袋上还挂着几根干草,好像才在草堆里睡了一觉起来。 可以说在周围这一圈的修士里面,就这两位看上去最是落魄。这幅模样,她们真的靠谱吗? 十二娘才不管这位娇嫩的小公子在想什么,直接说:“我不需要灵石和法宝,只要你手腕上这串手链。” 那少年看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链,干脆的取下来给了她,表现的十分豪气,“这东西不值钱,前辈想要就给你,若是前辈能将我安全送到嶂阴山,灵石和法宝我都会赠与前辈,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十二娘忽然觉得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小公子真是个不错的小家伙,虽然表情傲了点,但和昭乐又不同,会做人这点就很不错,大方的劲头,尤其让人喜欢。 “放心,收了你的东西,我肯定会把你安全送到。”十二娘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位小公子真的是完全没有警惕心,听十二娘这么说,轻易的就跟她走了。十二娘看看身边这傻乎乎的小公子,觉得就这个全不对人设防的性子,能安全无恙的来到这里没出事,真是个奇迹啊。 瞧着这小公子人还不错,十二娘就跟他提了一句,“方才那三人不怀好意,小友日后孤身在外,可得更加小心才是。” 那小公子大约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说,诧异了一瞬后就绷不住笑了,他一笑起来,刚才装出的傲气就全都散了。他忍了又忍,没忍住,有点小自傲的说:“我看得出来。” “嗯?”十二娘挑眉。 小公子昂起脑袋,“谁心怀恶意,谁抱有善意,我能感觉得到。” 十二娘听了他这话,忽然心里一动,仔细将他打量了一阵,心想,这小公子,莫不是她认识的某个人的孩子吧?从年纪来看,可能是儿子侄子什么的,也可能是孙子,总之肯定有血缘关系。仔细看看,这小公子的脸和那人确实有三分相似。 西海廖家,因为拥有某种妖兽血脉的关系,主支之人都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靠感觉分辨善恶。所以这小公子一说出那句话,十二娘就那个方向猜了。 “廖箬是你什么人?”十二娘问。 小公子脸色一变,终于露出一点警惕的神情。十二娘拍了一把他的肩,“别那么紧张,你应该知道我没恶意。” 小公子又仔细看了看她,重新放松下来,抿抿唇有点不太情愿的说:“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我爹。” 果然,是故人之子。不过,人生当真是奇妙,当年追在她身后叫姨姨的小家伙,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十二娘还记得当初那个长的和小姑娘似的廖箬,腼腆又害羞,寄养在瀛洲仙山那段时间,粘人的像个小年糕,动不动就哭鼻子。如今已成人父,大约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十二娘早逝的娘亲也姓廖,不过她那一支早就没落了,和西海廖家血缘已经很远,不过多少也算有点关系,再加上廖家主比较会做人,于是西海廖家和瀛洲仙山的联系也一直维持着。也因此,当年廖家主才会把体弱多病的小儿子送到瀛洲仙山来调养,住了十几年才领回去。 十二娘走了一会儿神,感觉对小公子亲切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十二娘难得和蔼亲切的问道。 小公子嘟了嘟嘴,“廖袁园。” 还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十二娘又问他:“你爹现在还好吧?” 廖袁园哼了一声,“他有什么不好的。” 哦,和亲爹闹脾气了,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个人跑出门。十二娘已经差不多快把他跑出来的始末猜出来了。她换了个问题,“你要去嶂阴山做什么?那里现在可不安全。” 这回廖袁园没有很快回答,他的表情有点纠结。半晌他问:“你认识我爹,那你认识兮微上仙吗?” 十二娘:“……认识,但是她不认识我。” 廖袁园又问:“你觉得她很好看吗?” 十二娘不太想自己夸自己,于是她委婉的说:“她是公认的修仙界第一美人。” 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敏感的少年哪里,他拉下脸,咬牙说:“男人都好色,没一个好东西!” 十二娘不知道这么年轻的小少年哪里来的这种人生感叹,她只能哈哈的说:“你这不是把自己也骂了吗。” 廖袁园怒道:“我爹就是个好色的混蛋!” “不应该吧,我认识的廖箬不太像个花心之人。”十二娘不太相信,但转念一想,五十年,她自己都能变成这样,说不定当年腼腆的年轻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花心大萝卜。 可谁知道,廖袁园说:“我爹他喜欢兮微上仙,明明喜欢别人,还要娶我娘,让我娘伤心了。我娘长得那么好看,他凭什么不喜欢我娘,我倒要去嶂阴山看看,他记挂了这么多年的兮微上仙,究竟有多好看!” 十二娘愕然,她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能扯到自己头上。而且,廖箬喜欢她?这不太可能吧。还有这个廖小公子,就因为这种原因一个人从廖家跑出来? “咳,廖小公子,你听我一言,嶂阴山上根本没有兮微上仙。” “有,别人都这么说,我爹比我早一天离开家,他也去嶂阴山了!要不是真的,他能那么急匆匆的赶去吗!”廖袁园恨恨的说。 十二娘头疼,这都是些什么操蛋的事。随手一管,尽是麻烦。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出了仙坊,廖小公子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我们怎么去嶂阴山?飞去吗?” 十二娘摇头,“不,走着去。” 廖袁园:“啊……走着去?可是,那太远了。” 十二娘:“走路七天能到的,叫远吗?” 廖袁园很不满意,“那等我们到了,还能见到兮微上仙吗。” 十二娘心说,就算你早点去,也见不到兮微上仙,嘴上却说:“去得早不如去的巧,去的早了,肯定会和别人打起来,我们慢慢过去,等我们到了,前头的人都打的差不多了。后发先至,听说过没?” “好像有点道理。”廖袁园说。 真好骗,这点和他爹真是一模一样。十二娘领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子往嶂阴山的方向走。这三人走在一起极为奇怪,寒酸的非常寒酸,华丽的非常华丽。 十二娘有心让这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吃点苦,晚上休息故意找的一个破屋子,可是廖袁园却没抱怨,他一身亮闪闪的坐在灰扑扑的破屋子里,非常坚毅的说:“我才不像我爹,一点苦都不能吃!” 说着这话的少年,半夜里抱着自己长了水泡的脚偷偷擦眼泪。十二娘装睡听着旁边的动静,心想,廖箬啊廖箬,你这养孩子也太娇惯了,一个修士,走这么点路竟然还能在脚上走出水泡,难不成你们都不让孩子自己走路的吗?再看看在稻草堆里打起小呼噜的皮实金宝,十二娘有点自豪,看看她这样养孩子的方法才是正确的! 第二天,十二娘路过一个村子,买了一头牛。没办法,村子里能代步的就只有牛。 廖袁园坐上了牛,放松了不少,十二娘把金宝也一起放在牛背上。明明是一头牛,廖袁园却把它坐出了一匹马的高贵,反观金宝,他手里拽着一根柳枝,和村里放牛娃也没有区别。 廖袁园的矜持姿态也只维持了一天,发觉在牛背上挺直脊梁目视前方非常累,而且周围也没人在意他姿态好不好后,他开始学着金宝盘着一条腿,在牛背上摇头晃脑自娱自乐了。金宝甚至还教他唱歌——降噩城里强盗间的黑歌。廖袁园觉得词奇怪了些,但见金宝唱得开心,他就也跟着学了起来。 看着短短几天好像换了个人,形象直往金宝逼近的廖袁园,再听听他唱的强盗黑歌,十二娘的良心丝毫不痛。她一点都没有把别人家孩子养歪掉了的心虚感,并且亲自上阵给廖袁园演示了一下,怎么把来抢劫的山匪反抢回去。 都是因为廖袁园穿的太华丽,他们这一路上又遇上劫匪了,原本打算让他换身衣服的十二娘打消了主意,继续让他这样亮闪闪着在阳光下发光。来抢她们的不仅是凡人,还有修士。因为她们这三人看上去,实在是太好抢了。 第一次遭遇抢劫,廖袁园站在一边有些回不过神,但现在,他已经能学着金宝给十二娘打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三更掏空了我的存稿箱。_(:3」∠)_嗷~ 第25章 25 短短几天, 廖袁园已经把自己的出身喜好等等,全在十二娘面前倒了个底朝天。 这孩子大概是憋得惨了, 可能平时也没人跟他聊过这些, 最开始十二娘只是突然好奇问了两句,他就控制不住的越说越多, 说了两次之后他还来劲了,每天赶路反正也没事, 他就坐在牛背上望着远方,向十二娘和金宝述说自己成长路上的烦恼。 连他爹娘的事都谈了。 “我爹有一把特别宝贝的剑,叫飞彦, 是兮微上仙送他的, 爹特别宝贝那把剑, 时常拿出来看。每次我爹看着那剑叹气, 我娘就会红着眼睛,咬牙切齿。” “我小时候有一次看到我爹画了一幅画, 是一个女人的模糊背影,他告诉我那是兮微上仙,还把画挂在书房里。后来那天晚上, 我就听到他和我娘争吵起来, 我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那之后他们冷战了好几天。后来, 那幅画就不知去哪了,我再也没看到我爹把画拿出来。” “其实爹娘平时都很恩爱,他们的喜好相似, 经常结伴游玩,但就是说起兮微上仙的时候,定会吵架。她们一直以为我不知道,要吵架的时候就会把我远远支开,但我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完全没发觉呢。” “这次嶂阴山的流言闹得沸沸扬扬,我娘果然又和爹闹脾气,说是出去散心了。可是我爹却不去找娘,而是去了嶂阴山……他还骗我说是去找娘,其实我都打听到了,他是去嶂阴山的。” 廖袁园说着说着,抬手擦了一把眼睛,满面的愤怒和委屈,“为什么呢,为什么明明人已经死了五十年,爹还要念念不忘呢?” 十二娘不知道说什么,作为那个导致人家爹娘不和的‘兮微上仙’,她能怎么办。 不过廖袁园也不需要她回答,他自己愤怒了一会儿,又平静下来。倒是金宝摇头晃脑的感叹,“这就是那个红颜……嗯,红颜祸水!我们这一路上过来,听到可多人说起过那个兮微上仙了,也有很多人喜欢她,世界上真有那么漂亮的人吗?我也想看看。十二娘,你想看吗?” 十二娘八风不动:“皮相都是虚的。” 廖袁园和金宝对视了一眼,有些担忧的望了她一眼,然后突兀的转开话题说起了其他的事。廖袁园跟着她们走的第三天就看到十二娘的脸了,他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看似没有在意,但是后来这几天,他提起兮微上仙,再也没有用过一次美字,并且尽量避开了形容兮微上仙和自己娘亲的容貌。 金宝本来不在意这个,他路上看到长得好看的人,都会让十二娘一起看,但是廖袁园却是个出乎意料神经敏感纤细的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跟金宝说了一通什么,现在搞得金宝也不在她面前说别人长得好看了。 十二娘脸上表情深沉,心里快要被这两个娃娃笑死了。 她们相处的确实愉快,只不过,距离嶂阴山越近,十二娘沉思的时间就越长。她真的要进入嶂阴山里面看看吗?虽然廖小娃娃说了只送到山脚下就可以,但十二娘觉得来都来了,也许该上山去看看,看看那个传说中复活了的‘微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但她也清楚,这会儿嶂阴山上肯定聚集了不少故人,要是被认出来,那乐子可就大了。更何况还有金宝,如果她要上山,肯定不能带上金宝,但要把金宝一个人丢在一边,她也不放心。 这一日傍晚,三人一牛进入了一片山林,到了这里,嶂阴山已经近在眼前了。那黝黑的山岭在寂寂斜阳中宛如一具烧焦的尸体,散发着一股奇异难闻的味道。嶂阴山上所有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淡灰色的阴霾,从山脚下开始,一直到山顶,没有任何活着的花草树木和生灵。 山脚往外走上一里左右,树木才再次生长起来。这样荒凉死寂的嶂阴山,谁能想到它五十年前是何等模样。 五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群恶匪占据的地方,那群恶匪并非凡人,其中大半都是修士,虽说只是些修为低微不值一提的角色,许多才堪堪入门,但他们人多势众,寻常小门小派也拿他们没办法。 那一山的恶匪做下了不少伤天害理的恶事,劫掠了无数灵石宝物。被这样一群恶匪占据的地方,虽比不得洞天福地,却也是个灵气旺盛的宝地。可如今,生机灭绝,若不是有阵法护持隔绝,恐怕周围的山峦都要被污染同化,一齐变成死地。 “那就是嶂阴山?”廖袁园遥遥一指问道。 “是。”十二娘收回目光,“今日太晚,我们便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我就能将你送到山脚下。” 两个孩子感觉不到,她却是能感觉到的,那些若有若无围绕在嶂阴山附近的气息,还有嶂阴山上不惹人注意的灵光。这个距离并没有人探视,若是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会暴露在那些暗处隐藏的目光下。 廖袁园从牛背上跳下来,还伸手把金宝也抱了下来。等十二娘清理干净一块地方,他们两就熟门熟路的往上面一坐。 “不知道我爹有没有走,他没看到人肯定是不会走的。”廖袁园盘腿坐在那,分析着,“我们一路上也遇到几个修士,都没听说兮微上仙已经现身,所以他肯定还在那等着。” 十二娘随口问他,“你要不要去找你爹?” 廖袁园摇头,“我才不去找他。” 十二娘拨弄着面前的火堆,“我送你到嶂阴山下就走了,你一个人若是不去找你爹,可是很危险的。” 廖袁园还是摇头,“没事,我能从西海安全的到这里,肯定也能安全的上嶂阴山,我能辩善恶,就算一个人也不怕。” 十二娘哦了一声,忽然问他,“那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在仙坊里要找人护送你来这?你自己来不就好了,还白白浪费灵石。” 廖袁园挠脸,有些脸红,也有点气闷,“其实,先前我身边跟着护卫,但是我们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发现了我要去的是嶂阴山,就要拦我,所以我偷偷一个人甩开他跑了。本来我自己一路上都很顺利,但是在巍峨山岭仙坊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人跟上了,是两个化元期修士,他们不怀好意,我怕自己接着一个人走会被他们盯上,才会要找一个灵虚期的前辈护送。” “嶂阴山现在不安全,谁都知道,所以只要我到了这里,他们肯定不会追过来的,我也就安全了。” 十二娘挑眉,“你还不是特别傻嘛。” 廖袁园有点不高兴了,说:“我刚出生,太爷爷就说我是个聪明孩子,我爹娘也常夸我聪明。” 十二娘明白那些长辈们面对疼爱的晚辈,觉得对方哪里都好的心情,但在她看来,这孩子是真傻。她拍拍廖袁园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廖小子,你要知道,不是事事都能依靠感觉的,你们廖家这种能力,也不是完全靠得住,你要是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就万事大吉,那你迟早会吃亏的。” “可是……”廖袁园刚说了两个字,十二娘忽然嘘了一声。 她仰头一看,见到两道灵光飞快从头顶掠过去,然后不远处的山间传来两声巨响。这是,有两个修士在附近打起来了? 十二娘不欲节外生枝,便说:“周围有人打架,吵得很,咱们往那边走远一点,免得被牵连。” 金宝马上就站起来收拾东西,他早在降噩城就养成了看到人打架先跑远一点的习惯。但廖袁园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十二娘疑惑的看他一眼,“怎么?” 廖袁园望向发出巨响的地方,眼底有着不自知的担忧,“那个气息我有些熟悉,好像,好像是我爹。但是飞的太快,我又不太确定。” 刚才飞过去那两个人,有一个人是廖箬? 十二娘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定,她把手里的牛绳系回树上,“你们两个不要出声,跟在我身后,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顺着声响往那边走,过不了多久,果然听到林间空地里有两个人在说话。 “这个声音……?”廖袁园忽然一愣,然后快速往前跑去。十二娘眼疾手快把他拉住,“跑那么快干嘛,先看看情况。” 嘴里说着讨厌亲爹,其实还是很关心他的嘛,这个年纪的孩子果然就是口是心非。十二娘心想,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金宝找了个能看到战况的位置藏着。 她往林间看去,倒塌的树木和飞扬的尘土中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她并不认识,但男子,果然是廖箬。比起五十年前那个单薄的青年模样,现在的廖箬不愧是已经当爹了的男人,显得成熟了不少。 “唔,那个女子修为只比你爹高一点,他应当吃不了亏,你先别急。” 廖袁园看着那林间站着对峙的两人,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复杂,他喃喃道:“果然,这个声音,是我娘。” 十二娘:“……你娘?”她指指廖箬对面的那个握着一柄细刃长刀的女子。 廖袁园:“嗯,她也许是来追我爹,让我爹赶紧回去的。” 这时,三人听到那女子大吼道:“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而她对面的廖箬则是满脸的无奈,“你别闹了,赶紧跟我回去吧。” “不可能,没见到兮微上仙我是不会回去的!”那女子决绝的道,大有廖箬再逼,她就要动手的意思。 在不远处看着的廖袁园捏着拳头,“她们果然又为了兮微上仙吵起来了,我娘一定是想亲眼来看看那个兮微上仙,她最不服输了,一定是想与兮微上仙比较一番。” 十二娘扶着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很无辜。 林间那夫妻两还在吵嘴,但说的话却开始有点奇怪起来。 廖箬说:“你一听到兮微上仙的消息就偷跑过来,还骗我说是去散心,我要是不来追你,你是不是就不回去了?你怎么不看看这里多危险?一个人冒冒失失就敢跑来。” 女子则说:“再危险我也要来,我告诉你廖箬,你别想阻止我见兮微上仙,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廖箬的表情更加无奈了,“你不考虑我,也不想想儿子?” 女子有点迟疑,但最后还是一咬牙说:“孩子已经长大了,而且他那么懂事,一定能理解娘想追寻崇敬之人的心情。” 廖箬:“所以我已经说了,兮微上仙复活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 女子:“情敌的话不可信!说不定你是想把我骗走,然后自己去见兮微上仙。” 廖箬好像已经放弃了跟她解释,直接说:“你跟我回去,你一直想要的兮微上仙送我的那把剑,就归你了。” 女子:“虽然我很想要,但是比起真人,肯定还是选真人,你当我傻吗?” 廖箬:“就算你争得过我又怎么样,难道还能争得过附近那么多修士吗?” 女子:“总要试试,说不定兮微上仙还记得我呢!说不定她会同意让我留在她身边呢!” 听到这,十二娘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廖袁园,“你对你爹娘之间的事,是不是有些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娘:我的设定难道就是‘所有人都爱我’? 作者:不是啊,设定是“所有人都爱兮微上仙”。 十二娘:…… 第26章 26 就在廖袁园感觉天昏地暗人生都发生了巨变的时候, 林间那对夫妻一言不合,马上快要打起来了。 “看来你今日是定要与我争到底了。” “多说无益, 廖箬, 像个男人那样与我一战。” “好,施绿, 若是我赢了,你不仅要与我回去, 还要把我输给你的那三幅兮微上仙画像还给我。”廖箬抽出了剑,若不是说出的话太微妙,看上去确实是很有些气势的。 那叫做施绿的女子眼神也犀利起来, 她手中细刃长刀一振, 发出嗡嗡的轻响, 同样肃然道:“若是我赢了, 你就不能再阻挠我见兮微上仙,而且还要把兮微上仙送你的飞彦剑让给我。” 两人是真的都动了杀气, 周围平地起了一圈邪风,分明没有动作,周围的树枝却都飒飒作响起来, 飞窜的剑气灵光割裂了周围树上的叶子。那些被割裂的碎叶纷纷落下, 又被卷着飞上天空。 十二娘伸手接过一片断裂的叶子,看了看又吹到一边, 表情格外淡定。 但是廖袁园淡定不了,他回过神,忽然站起身往前一蹿, 朝那一触即发的两人大喊道:“住手,不能打!” 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廖箬和施绿两个猛地一怔,瞬间扭头看过来。 “圆圆?!” “儿子!你怎么在这!” 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儿子,两人同时惊呼,心中更是无比惊愕,那股肃然之气立马就泄了。两人都举着刀剑,保持着一种快要往前冲过去的姿势,此时突兀停下来,双眼大睁的样子格外可笑。 廖箬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把剑插回剑鞘里,拍拍衣摆,拉拉衣袖,咳嗽两声,“圆圆你怎么在这里啊?” 见廖袁园表情怪异甚至带着许多不解委屈的看着自己,廖箬赶紧解释道:“你误会了,我跟你娘没有闹矛盾,我们,我们就是在闹着玩呢哈哈哈,阿绿,阿绿,你说是不是?”他一肘子捅了捅还在发愣的妻子。 施绿被他戳回神了,手忙脚乱把刀插回去,一把抱住廖箬的胳膊,也笑道:“对啊,我和你爹来这里玩,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切磋一下。” “够了,不要再骗我了。”廖袁园浑身颤抖,“你们之前说的,我都听到了。” “我听到娘说要去追寻那个兮微上仙,也亲眼看到爹娘为了她要打起来。”廖袁园深深吸气,“我一直以为,爹喜欢兮微上仙,对她念念不忘,而娘为此悲伤难过,因此我从不敢在你们面前说起这事,就算你们发生争执,我也顺着你们的意思装作不知。我一直都在担心着我们的家什么时候会破碎,可是我今日才知道,自己多年以来的担忧是多么可笑!” “啊……哭了,怎么办啊。”施绿小声的对廖箬说。 廖箬也小声说:“你别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圆圆好像误会了什么,你这个当娘的赶紧去安慰一下他。” 施绿:“你没听他说嘛,他好像以为我在吃兮微上仙的醋呢……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是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去劝他肯定会更生气。” 廖箬:“那怎么办,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劝他,遇到什么事都偷偷的哭,要是戳破了他肯定会恼羞成怒更难过的。” 廖袁园没注意爹娘的眉来眼去和小声谈话,他还陷在自己多年误解之中,觉得满心的委屈。亏他担心爹娘感情担心的不得了,从小就懂事,生怕惹娘难过,还因此对爹的态度越来越不好,把他想象成一个朝三暮四的花心萝卜,可谁知道真相却是这样。 他一方面庆幸爹娘感情并不会像他想的那样破裂,一方面又觉得现在的情况比自己之前想的那种也好不到哪里去,还觉得自己傻,委屈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你们都骗我,骗得我好苦!”廖袁园抽泣一声,捂住了眼睛。 夫妻两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窘迫。‘过去劝劝?’‘过去吧。’两人用眼神交流一番,还是凑上前围在了儿子身边。 “儿子,是爹娘不对。” “圆圆,乖圆圆别哭了,爹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对啊,小孩子不该知道这种事,娘就没跟你说过。况且娘平时和你爹感情那么好,娘怎么知道你会这么误会呢。”施绿试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廖箬拿掉了他脑袋上一片碎叶子,说:“都是你娘的错,她非要和我吵,抢我的东西,才会让你误会的。” “廖箬,你小子可以啊,现在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了啊!还不是你整天在我面前炫耀自己从前在兮微上仙座下如何如何,得了多少夸奖如何如何,就知道炫耀,你不在我面前故意显摆,我会眼红你!”施绿不干了,斜睨他怒道。 “施绿,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廖箬背着手,扯了扯唇角。 本来安慰孩子的两个人不知不觉又吵了起来。哭红了眼睛的廖袁园则擦了擦眼泪,好像对此毫不意外,看到爹娘又互怼了起来之后,他甚至变得更加平静了。 隐藏气息旁观许久的十二娘,大约明白了廖袁园从小到大生活在什么样的氛围中了,修仙界的爹娘果然都是这么不靠谱。见过太多不负责任的爹娘,她只能说这种还算不错的,至少没有枉顾儿子的意愿真的打起来。 她旁边的金宝忽然遮着嘴巴小声说:“虽然廖哥哥看上去好像很可怜,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想笑,十二娘,我是不是太坏了?” 十二娘:“这种时候还是别笑吧,憋住。” 金宝:“哦。” “谁!”施绿忽然朝十二娘藏身的方向看过去,廖箬也立刻站了起来,“仙友看了这么许久,不如现身一见。” 金宝惊了,“原来他们早就发现我们了!” 十二娘老神在在,“不,他们刚发现咱们,因为我说话时特意泄露了气息。那么说显得高深莫测一点,大家都这样。” “哦。”金宝表示自己学到了。 廖袁园拨开挡在身前的爹娘,说:“那是十二娘和金宝,十二娘是护送我过来的灵虚期前辈,这一路上多亏她们照顾。” 十二娘带着金宝现身,隔着一段距离对两人颔首。 听了儿子这话,廖箬先拱手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二位照顾犬子。”施绿也同样落落大方的表示了感谢。 廖袁园又说:“十二娘还认识爹。” 十二娘既然敢说,自然早就有准备,她眼睛都不眨的胡诌:“当年在白鹭庄见过廖仙友一面,还与廖仙友喝过酒,不知廖仙友是否记得?” 廖箬记得白鹭庄,但是对面前这个自称十二娘的人没有印象,不,应当说有些莫名的眼熟感?廖家拥有的妖兽血脉让他们比一般人更加敏锐,所以廖箬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当做了从前确实见过十二娘的证明。 廖箬这人吧,记性有些不好,经常忘事忘人。见十二娘这么诚恳的样子,他还真不好意思说自己忘记了,于是便假装做了个想起来了的恍悟模样,然后说:“原来是仙友,这可真是太巧了。” 十二娘猜到他会这么说,憋着笑道:“确实,真是太巧了,随手接的一个护送任务,竟会遇见廖仙友之子。” 听了这话,廖箬突然反应过来,蓦地沉下脸看向廖袁园,“险些忘记了,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竟敢瞒着我们偷偷来!” 刚才还心虚看着儿子的施绿也回过味了,因为被儿子撞见打架,又被先声夺人的责怪了一通,她都忘记追究儿子这种莽撞的行径了,立马跟廖箬站在了一起,将儿子好一阵训导。 廖袁园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以为娘吃醋跑出门,又发现爹要来嶂阴山,因此我也跟来了,我想找到你们吵架的症结,让你们和好。” 廖箬和施绿又气虚了起来。 “……咳咳,那这事就算了,你也好,你娘也好,赶紧跟爹回去。”廖箬说。 “我不。”施绿不太情愿的小声说。 “孩子都在呢,你要让他伤心吗?”廖箬又悄悄捅她背。 施绿还有些不肯放弃,“可是就剩下两天了,万一那个传言是真的,兮微上仙真的会出现,我错过了怎么办!” “打扰一下。”十二娘忽然出声询问道:“所谓的‘还有两日’是怎么一回事?” 施绿立刻警惕起来,问她:“你也是为兮微上仙而来?” 十二娘见到她眼里的光,连忙摇头,“不,我只是好奇问问。” 廖箬拦住了施绿,怕她乱说话,自己开口解释道:“嶂阴山上的传闻,想必仙友你也听说过了。据说已经有人见过那复活的微行,几日前,有人亲眼见过微行的消息传出后,嶂阴山被瀛洲仙山整个封住了,不许人进出。可是仍旧有人硬闯,有侥幸进去的人传出消息,说里面确实有一座大阵正在启动,约莫还要两日便可全部完成,大家都觉得霎时兮微上仙便会借助大阵,与微行一样复活。” “哦?这么说,兮微上仙复活的传言是真的?”十二娘问,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心里却已经沉了下去。 廖箬摇摇头,“他人不知,我却是知晓的,兮微上仙复活一事肯定是无稽之谈。因为若是兮微上仙当真会在此地复活,执庭上仙和则容则存二位,一定会亲自来此迎接,可是他们此刻却不见踪影,可见这事绝不是真的。而且,我对此处感觉很不好,恐怕这里是别有用心之人假借兮微上仙之名的布局。因此,仙友若是无事,还当尽快离开此地才是。” 施绿:“原来这竟不是你为了骗我回去胡诌出来的吗?” 几人正坐在一起说话,忽然间又感觉有人靠近,十二娘和廖箬夫妻两个顿时停住话头,看向林间。 下一刻,他们就见两个人飞快出现在眼前。 “昭乐?” “昭乐!” 十二娘和廖箬同时惊讶的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个个的登场了。 十二娘的马甲,再过几章大概要捂不住了。 第27章 27 出现在几人眼前的, 正是前段时间才和十二娘分开的昭乐和沈青柯二人。 甫一照面,情况颇有些混乱。十二娘和廖箬同时叫出昭乐的名字, 廖箬发现十二娘竟认识昭乐, 心下一阵讶异,而昭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十二娘, 还和廖箬在一处,更是极为惊讶。 “十二娘你认识昭乐?”廖箬问。 “十二娘和廖箬?你们怎么会一同出现在此处?”昭乐问。 “你这么急匆匆的跑过来是怎么了?”十二娘问。 三人几乎又是同时问出来。 “稍后再谈, 有人在追我,我先避开,免得连累你们。”昭乐朝两人点点头, 和沈青柯两人又飞快远去。 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 有几位瀛洲仙山弟子接连御剑而至。十二娘一见打头那两位就暗道不妙, 这两人不正是当初她护送昭乐离开途中前来阻拦, 结果被她放倒在地还扒了衣服绑在树上的那两位徒子徒孙吗。 她认出两人,立刻就想先躲一躲,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那几位弟子原本发现这里没有昭乐踪迹,已经准备离开, 但是最前面那位姓盛的弟子无意间一扫, 见到十二娘,立马认出她来, 双眼冒火的怒道:“是你!” 当初这位盛师兄和自己师弟一道,在荒原之上发现了昭乐踪迹,原本以为面对一个不能再动用灵力的昭乐, 抓住对方是手到擒来,没想到横生波折,突然跑出来这么一个不知历来的修士。对方不仅在短短两招之内将他们制服,还将他们扒光了裤子绑在树上,让他们二人丢光了颜面。 旧怨在身,盛师兄当即便发了一枚信符,召集其他弟子前来一同围剿。 他发了信符,举剑便道:“这人与昭乐是一伙的,师弟们,结阵困住她,待众位师叔师伯们前来支援!” “是,盛师兄!”众弟子应诺,很快结下剑阵。 十二娘:“……”这次反应还挺快。知道自己不能解决还知道找长辈帮忙,比上次冒冒失失的有长进。 但是这不是该感到欣慰的时候,十二娘捞起金宝,眨眼间就错身穿过那几个结剑阵的弟子,扬声道:“诸位,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好快的速度!” “盛师兄,我们拦她不住!” “追,一定不能让她逃了!” 一伙弟子追着十二娘跑了,最后就剩下廖家三人茫然对视。 “这是发生了什么?”施绿疑惑。 “爹,怎么办?”廖袁园焦急。 廖箬皱皱眉,最后还是道:“走,我们也追上去看看。” 四拨人你追我赶,最前面的昭乐躲着躲着发现追兵没了,十分疑惑的看向身后,对沈青柯道:“那些弟子怎么突然改了方向不追我们了?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嶂阴山?” 沈青柯:“谁知道,也许他们忽然发现了其他想闯进大阵里的人。”他说完,又面带忧色的问:“昭乐,你还要进嶂阴山吗?你也看到了,他们防守的滴水不漏,根本进不去,更何况还有不能破解的大阵。你虽然进阶灵虚期,但他们人多,结起剑阵来威力巨大,硬闯怕是不成。” 昭乐望着嶂阴山,皱眉道:“我知道,但我一定要去,青柯,你在外面等我。” 沈青柯想也不想的拒绝,“你要是非得进去,我必定是要跟着你的。” 昭乐:“我一个人更方便。” 沈青柯郁闷:“……我修为确实不高,但总有几分用处,与你一起去,或许还能替你挡一挡。” 昭乐抿了抿唇,忽然凑上前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低声道:“我舍不得你跟我一起,说不定会受伤,你就在外面接应我好不好?” 她一这样,沈青柯就拒绝不了,虽然心里仍旧担忧,但是已经快要没骨气的妥协了。 “我保证会出来,到时候若是没有你在外接应,我该怎么办。”昭乐又说。 “好……那我,那我在这里等你。”沈青柯知道没法改变她的决定,只能答应下来,眼巴巴的目送她往嶂阴山的方向去。 …… “啧,这些小尾巴追的这么紧!”十二娘往后一看,见到一片的灵光闪烁,不由骂了一句。再看看眼前越来越近的嶂阴山,她长叹一声,“这回看来是不想进去也得进去了。” 而追在她身后的那些弟子们见她离嶂阴山的大阵越来越近,纷纷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盛师兄,那人若是撞上大阵,那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抓住她了!” “是呀,掌刑长老亲自布下的阵,还有原本的大阵加持,这人绝对闯不过去,只能束手就擒了!” 那盛师兄却没有这么乐观,他望着那飞往大阵的身影,沉声道:“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在他身后的辛师弟也神情严峻的道:“确实,我们曾与她照面,那人不知是何来路,深不可测,绝不可轻忽。” “加快速度,务必要在她撞上大阵之前拦住她!”盛师兄伸手一指,脚下飞剑再次加快了速度,其余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能硬着头皮用这种极耗费灵力的方法让飞剑加快。 至于前面的十二娘,正在观察嶂阴山上的大阵,这阵法对于其他人而言确实难破,对她而言却不是难事。因为这阵法眼熟,是瀛洲仙山原本便有的金光隔阴阵所衍生出来的另一种阵法。 当年她对阵法天赋不高,只粗粗学了一些,但她的大徒弟执庭,却很有天赋。连兮微这个做师父的教不了,执庭感兴趣就只能自己摸索学习,不过数十年,他就能改动瀛洲仙山流传下来的那些阵法,甚至布置属于他自己的新阵法。 出于执庭之手的阵法,大多连兮微都是亲眼看过的,而且…… “执庭这么厉害,以后你的阵法连师父都能困得住。” “徒儿的阵法绝不会困师父。” “当真?” “当真。师父来看,出自我的阵法十分牢固,若用外力破解非常困难,但我加了一个外置阵眼,只需如此如此,便能使这一阵法崩碎。” “咦,如此简单,若是被他人知晓了,你的阵法岂不是都没用了?” “这一方法,除了我,便只会有师父知晓。” 执庭说这话时,还是个稍显青涩的青年模样,并没有后来那种八风不动的稳重从容。 十二娘恍惚一瞬,很快集中精神,果然找到了那一个外置阵眼。 一阵巨响之后,笼罩嶂阴山的那个大阵被破了,大阵破碎的动静极大,就像是巨石崩碎,又像是天上落雷。等待在嶂阴山附近的各个修士都被这动静惊动。 “不好!那人真的破了大阵,这可如何是好?!”瀛洲弟子纷纷惊呼。那些早早便守在嶂阴山的修士们,则是露出喜色。 满面阴邪的男子桀桀笑道:“这该死的乌龟壳终于破了,待巫爷进去一探!”说罢飞掠上嶂阴山。 一身清朗气息的男子折扇一收,朗笑道:“有人助我,当可上山。” 除了他们,此时此刻还有许多藏身暗处的修士纷纷动身,一齐朝嶂阴山上飞去。 “师兄,咱们来的真巧,那烦人的大阵被破了。走,我们去看看兮微是不是真的复活了~”天真无邪的清丽少女拍掌笑道。她身侧一位手指盲杖眼缠黑巾的男子点头,声音奇异,“走吧,去看个清楚。” 这师兄妹二人也不见如何动作,瞬息之间人已经从原地进到了嶂阴山之中。 “盛师兄,辛师兄,如今可怎么办哪?” 那盛师兄与师弟对视一眼,对身后众弟子道:“你们在此等待,我们进去追,绝不能让她们在嶂阴山上为非作歹!”说罢,二人也追进了嶂阴山。 追着那些瀛洲弟子和十二娘的廖家三人自然也见到了破碎的大阵。施绿一把抓住廖箬,“你看到没,大阵破了,此时不进更待何时啊!” 廖箬眼中也不平静,他迟疑道:“可是……” “哎呀,进去看看再说,儿子走,娘带你去看修仙界第一人!” “唉,你带着儿子别跑那么快,等等我!” 这三人刚进入,昭乐赶到了,她一言不发,快速冲进了嶂阴山。就在她进入嶂阴山的下一刻,嶂阴山外又升起了一座阵法,重新将整座嶂阴山包围住。那些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到的,都被拦在了阵法之外。 “可恶,只是稍稍离开,没想到竟错过了这样一个机会!” “你们走开,让本公子看看这阵法还能不能破!” “那家伙,跑的果然快,被他侥幸进了嶂阴山。哼,进去了又如何,能不能见到兮微上仙还不一定呢!” 没赶上的修士们围在外面或惋惜或愤怒,嶂阴山脚下一处隐秘之地,一个人放下阵器,长舒一口气,“总算没辜负则容上人的信任,这回的大阵,定能将那位困在山中。” 在他身侧还有一人,表情则有些担忧,“不止是则容上人要抓的人进了嶂阴山,还有一些人也进去了,这……是否会出现什么意外?” 那收拾阵器的人道:“不用担心,既然则容上人敢布下这个局,自然早就想到这个场面,这嶂阴山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那些进入的人,若是不碍事便也罢了,若是碍事,哼,嶂阴山上死的人多了,再多几个想必也没事。” “现在的嶂阴山,就是则容上人手中的笼子,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娘:徒弟坑我! 昭乐: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则容:虽然我是故意的,但是……算了。 执庭:唉,师父就知道坑我。 十二娘:那个,我都是被逼的! 第28章 28 一进嶂阴山, 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并不是那种黑夜降临的黑,而是仿佛在头顶上倾倒了粘稠墨汁的那种黑, 透不进一点光。 山脚到山腰处, 弥漫着红色的雾气,隐隐约约能在这片红色中看到嶙峋山石和死去的树木影子。这里一片死寂, 除了十二娘的足音,就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了。比之前那恶鬼林更可怕百倍, 恶鬼林里好歹还有活着的东西,但是这座山,连同山中之脉都已经尽数死去, 变成了死物。 十二娘挥开周遭的红雾, 忽然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低头一看, 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她把金宝捞在手里,没有放下去, 这会儿就见他正捂着自己的眼睛,吓得抖索。 “金宝,怕不怕?”她明知故问。 “怕。”金宝的声音快哭了, “十二娘, 这里是不是有鬼啊?” 十二娘:“没有鬼啊,虽然看上去景色不太好, 但我保证这山上一只鬼都没有。” 确实,当年死在这里的恶匪很多,但他们的魂魄全都被献祭, 早在五十年前就半片魂魄都不剩了。现在这里的红色雾气,不过都是些怨煞之气。 死的人多了,还都是些恶人,死的又凄惨,不甘和怨恨多了,便凝聚成这些怨煞之气,围绕在山中久未消散。 金宝不知道那么多,他听说没有鬼,总算是好了点,透过指缝往周围看,“可是,这里,这里也太可怕了,和地府一样,地府是不是就是这么可怕的?” 这傻小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进过一次地府了,而且地府并不可怕,特别是彼岸上那片花和忘川,甚至还能称得上好看。 “金宝,咱们得往里走走。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上什么,你一定要跟紧我。”十二娘语气严肃。 金宝嗯了一声,被十二娘放了下来。但是刚沾到黑色的土地,金宝就呜哇喊道:“呜哇十二娘,鞋底,鞋底!” 十二娘又一把把他捞起来,往他的鞋底一看,那鞋底正冒烟呢,像是被烤化了一样。 “这么些年了,这山竟然还是这么毒。”十二娘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随即把金宝甩到自己背上,“抱紧脖子,我背着你走。抱紧了啊,要是摔下去,嗯,说不定会变成骨头架子。” 金宝连忙勒紧十二娘的脖子。十二娘被他勒的仰头,“唉唉唉开玩笑,别那么用力,十二娘要被你勒死了!” 金宝吸了吸鼻子,跟个小猴子抱树似的抱着她。十二娘一边看着周围,一边还叮嘱他,“别把鼻涕擦我身上。” 她很快的辨明了方向,朝着一个方向赶去。不过一会儿,她就看到了那座眼熟的山神庙。 这庙是嶂阴山的山神庙,也是五十年那些恶匪在嶂阴山建造的地宫入口,更是……十二娘复活的地方。 高耸的飞檐,大开的黝黑门洞,两座满是烟熏火燎痕迹的宝塔和香炉。先前十二娘在恶鬼林的迷心幻阵中也见到过,不过那是幻象,而这是真实。随着越走越近,十二娘脸上的表情也完全消失了。她站在山神庙前,仰头看着大门上吊着的一具白骨。 看了一阵,她提脚走进了大门中。 山神庙的大殿之中几乎布满了污黑血迹,明明已经过去几十年,却仍旧在阵法的影响下,留存着一股散不去的怪异腥气。大殿中间那一片,在这种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只有那里没有沾上一丝黑色,而且那一圈干净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具玉棺。 十二娘踩过那些污黑的痕迹,走到玉棺之前,伸手摸上了那温润的青色玉棺。 眼前一黑,她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那个夜晚。 她从玉棺中醒来,同时也是从冥府中走回来。睁开眼睛,见到的是布满了整座大殿的血迹,还有许多尸体,那刺鼻的血腥味险些让她错以为自己是被浸泡在鲜血之中。而她的四徒弟微行,七窍流血,跪在玉棺之前,朝她缓缓下拜,将头深深磕在了地上。 “师父,徒儿不孝,徒儿,知错了。”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死去了。他的魂魄是在她眼前逸散消失的,那一刻,十二娘想,自己这个师父,做的真是荒谬至极。 微行是她的四徒弟,虽然传言都说他最不受宠,可实际上,连兮微并未薄待过他。只不过几个徒弟中,大徒弟执庭和她相伴多年,最得她信赖倚重,而二徒弟则容三徒弟则存到她身边也时日长久,三徒弟则存更是惯爱在她身边撒娇耍痴,小徒弟昭乐更是不必说,唯一的女弟子,从出生起就被她带回来养在身边,难免更亲近些。 唯有四徒弟微行,是意外收下的弟子,再加之他入她门下之时已经有些年纪,为人又沉默,性格颇有些怯懦,不像三徒弟那样热情,平时少有主动来见她的时候,连兮微对这个徒弟也是不知该如何对待才好,只能嘱咐执庭和则容多加看顾。 可是她没想到,最后竟会演变成那样。不论是三徒弟则存也好,还是四徒弟微行也好,他们两都称得上欺师灭祖。当年连兮微责罚他们二人时,心中固然愤怒,更多却是责怪自己,觉得是自己这个师父当的不称职,才会让他们生出那种大逆不道之心。 她狠狠责罚了则存和微行,本以为他们二人多少会心生怨恨,可她没想到,当她死去之后,微行竟然会为了让她复活做下这种事,然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作为师父,连兮微于心不忍,更是痛彻心扉。然,人的感情,便是再厉害的仙人也无法左右。时至今日,想起当时情境,她仍觉悲切难言。 十二娘在那个夜晚醒了过来,脸上多了一个阻止她动用灵力的命咒,死了一个徒弟,还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尸体。所有的尸体都有规律的被摆放在山上各处,整座山变成了一个大阵,上面的所有生灵为祭,这个山神庙就是阵眼。 一切都告诉了十二娘,她的四徒弟微行为了复活她,做了些什么。这是摆在她面前的现实,但是十二娘心中始终有疑虑未消。 这样一个令她复活的逆天阵法,真的是一些人命就能填补的吗?若说这阵法只是为了开鬼门,十二娘相信,要想开真正的鬼门,而不是小鬼门,确实需要这样的代价,而从嶂阴山被阴气侵蚀的情况来看,确实开了鬼门。 可要让她的身体恢复如初,死而复生,这个阵法,真的能做到这一切吗?只是微行一人,真的能做到吗?其中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可当时,十二娘已经不想去追究探寻那个答案。知晓了执庭的秘密和当年蓬莱仙山隐秘,也亲眼见到微行散魂,她当时已是心灰意冷无力再去追究。 有什么意义呢,生不由己,死不由己,就算她身为瀛洲仙山山主,修成仙身,被人追捧,可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做不到。对执庭和则容,她无能为力,对则存和微行,她无能为力,一切她都无能为力。五十年前发生的那一系列的事情,是十二娘有生以来第二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第一次是她看着父亲度不过雷劫,身死道消的时候。 十二娘放开摸着玉棺的手,眼前的血红也飞快退去。 “十二娘?”在她背后的金宝感觉到她的不对劲,犹豫的喊道。 十二娘取下遮脸的黑巾揉了一把脸,摇摇头,“没事,就是在想这玉棺好像挺值钱的。” 金宝:“对啊,不然咱们走的时候一齐带走吧?” 十二娘:“……”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敢想。 “咦,竟然还有比巫爷更快的家伙。”随着这沙哑声音,一个披头散发细瘦高挑的男子走进了山神庙中。 这瘦高男子本以为自己是最快的,没想到进到庙中却见到比他更快一步的人。能走在他之前,自然有些本事,绝不能小看。那男子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十二娘和她背后的金宝,倒是没敢轻举妄动。 众所周知,在修仙界,最不能惹得并非那些看上去厉害的家伙,恰恰是那些看上去柔弱的女人小孩,一旦达到一定的境界,尤为可怕。那男子显然想的多了些,才没有一上来就和十二娘对上。 十二娘看了这男子几眼,很快想起他是哪位,忍不住磨了磨牙。 这男子在邪道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叫做影巫。据说是出身自什么隐秘族落,最擅长一切杂门奇学。 在邪道中能有鼎盛名声,坏事自然是做尽,当年连兮微还没找上门去杀他,他倒是先找上门了,还大言不惭说要把第一美人带回去做个伺候自己的炉鼎。 这话一出,连兮微还未动手,他就先被人围攻了,不过他不仅没被人伤着,还把去杀他的人全给杀了,然后扔到了瀛洲仙山的大门口。 自家大门口被扔了那么多正道仙门还有邪道中的修士尸体,这种挑衅行径,作为山主,连兮微如何能忍。她当即提剑上天入地的追杀这影巫,追杀了他足足十个月,大有不完全杀死他就不肯罢休的架势。 虽然有个第一美人的名头,但没人会觉得连兮微是个需要人呵护的柔弱美人,相反,大部分爱慕她的人,心中对她都有着本能的敬畏,那是面对强者下意识生出的畏惧。 兮微上仙最美的时候,是面含杀气,用最强一剑杀死敌人的那一刻。不记得是谁这么说过,后来就有许多人来挑战她,心甘情愿的死在她剑下。那些自找死路的人,连兮微不能理解,其中的翘楚,也就是这位几次三番挑衅她,几次被她砍得七零八落差点死掉的影巫,连兮微更是不能理解。 那十个月中,连兮微杀了影巫足足三十三次,她自己也几次重伤,但影巫不知修习的什么法术,每每都杀不死。不论是砍下头颅挖出心脏,还是削成碎渣烧成灰,他都有办法复活,就好像连兮微杀得那些都是些傀儡。每被她杀一次,影巫虽然会法力大减,但等他不知藏在何处稍稍恢复,很快又卷土重来,非得挑衅的连兮微去再杀他一次不可。 杀到最后,连兮微都有些麻木了。那影巫还每次都兴奋的满面放光,尤其是快要再次被她杀的时候,连兮微都觉得他在期待着自己的剑再次刺进他的脑袋里面。实在太烦,恰好快要到执庭寿辰,她干脆不再和影巫纠缠,回瀛洲仙山去了。 说实话,连兮微杀了那么多邪门修士,这个影巫确实是最难杀的一个。后来那么多年,她心情不好了才会对影巫的挑衅有反应,去杀他几次,心情好了就视而不见。 这影巫,实在是万恶之首,后来那些来挑衅她好让她动气的邪修,多半都是学的影巫,连兮微当真是不堪其扰。 正在这想着当年几次追杀影巫的事,山神庙里又来了一位。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说了最惨的那个就是男主,但是,不看到最后,你怎么确定谁才是最惨的那个呢?哦,顺便说一声,微行死就死了,不会复活。所以,他当然不是男主。 哦哦哦,买微行的破产啦!哈哈哈哈哈! 顺便,我设置了防盗,购买比例没到一半的话,要等十二个小时之后才能看到新章。 第29章 29 这回来的是个手执折扇, 笑容爽朗,一身金尊玉贵的俊朗男子。巧了, 这个也是十二娘认识的, 四大仙山之岱舆仙山山主,临巳上仙的表弟, 名叫姚固。 这人也是个烦人精,从前连兮微每次去岱舆仙山找商临巳, 都能‘巧遇’上他。最欢的就是摆出一副痴情模样,静静凝视她。或者半路拦下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最后满脸忧伤的说一些:“虽然你与我表哥从小便有婚约, 但是我……”“你一定会幸福的, 但是我……”“虽然知道这样不该, 但是我真的……”这样只有半截的话。 话说一半,就是不说完, 连兮微真的很想让他有话干脆说完,别说一半就叹气,光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要不是看在商临巳的面子上, 她真的早就把这别扭玩意儿打飞了, 明明平时对着其他人也是个拿得出手的人物,怎么每次面对她都那么扭扭捏捏。 “二位来的可真快。”烦人精姚固笑吟吟说着, 在不认识的十二娘和认识的影巫身上转了个来回,就唰的展开扇子哈哈一笑,对着那影巫道:“这不是影巫吗, 今日来见兮微姐姐,怎么头发也不梳,衣服也不好好穿,你身上披的破布也太寒酸了。瞧你瘦成这样,别风一大就给吹跑了。” 那影巫怪笑一声,“哟,姓姚的还是这么厚脸皮,还叫姐姐呢,怎么着,你今儿个是替你表哥来的?” 姚固脸色一变,显然这话戳到他痛处了。 还没等这两人继续唇枪舌战,这山神庙里就接二连三的又来了好几个。正道仙门和邪道修士的人数相差无几,甚至邪门修士还更多了一个。 其中,某仙门公子,因为听信谣言,以为兮微上仙最爱舞剑漂亮的男子,所以连续三年在兮微上仙寿辰时表演飞天花雨剑法,被众人评价太娘,一怒之下从此只穿花衣服,日久天长反而得了个花公子的名号。因为名号太像花花公子,被人误会过许多次,所以出门在外从不说自己名号。 某邪道邪修,虽然身为邪修,但是因为爱慕兮微上仙,再也没敢随意杀人,并且还悄悄送了许多次礼物上瀛洲仙山,但是因为送的礼物有致幻催情作用,导致接礼物的某个瀛洲仙山弟子被自己师姐睡了,莫名其妙成就了一对爱侣。 某仙门弟子,曾被兮微上仙救过三次,运道惊人,拜入方壶仙山之后更是修炼有成,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乃是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翘楚。据说入门时,因为炫耀兮微上仙救过自己三次还拉过自己的手,被自己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揍了一个遍,腿都被打折了两次。 某邪道邪修,长相妖艳动人,最擅长迷惑人心,据说最多时曾同时吊住了二十二个正道仙门和邪门修士。不过当她瞧上兮微上仙并且开始追求后,才被人发现原来‘她’是个男子。 某仙门修士,虽是散修,却有赫赫威名,身高十几尺,如同巨塔一般魁梧雄壮,声如洪钟,不怒自威,令人见之生畏。曾与兮微上仙一道探过秘境,因此芳心暗许(?),亲手缝制了一件粉红色的飞仙裙送给兮微上仙,但兮微上仙一直没穿。 某邪道邪修,曾想灭一城无辜之人为自己炼制法宝,被兮微上仙破坏。类似的事发生了五次后,此邪修怀恨在心,一直想除兮微上仙而后快,此次来此,与其他人的目的不同。 还有一位邪道邪修,乃是位女子,她同样仇恨兮微上仙,因为她爱慕的男子恋慕兮微上仙,最后死在兮微上仙剑下,因此她发誓绝对要亲手杀死兮微上仙,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这九位最先到达山神庙的,各据一处,表情各异,也完全没有要和其他人联手的意思。能在这种时候到这里来的,几乎全都和兮微上仙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互相之间便是没见过,也多少听说过,只有十二娘一个,在座诸位,竟然没有一个能说出她的来历。 再见到她面巾之下的丑陋脸庞,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就更加奇异了。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探究别人隐秘的时候,几乎所有人,在观察过其他人之后,都将目光放在了中央那座玉棺上。 “那难道就是兮微上仙沉睡的玉棺?怎么是空的?!” “不是说这里有能使人复活的阵法?怎么没见到?还有传言中的微行又在何处?” “兮微上仙的尸身在何处?” “那玉棺是否有什么机关隐秘?待我一查。” “慢着,巫爷劝你别轻举妄动,要看也是巫爷先看。” “呵,阁下是个什么身份,你那双手,还是莫要玷污兮微上仙之物的好。” “哈哈哈,对极对极,你们这些邪门歪道,还是远离为好。” “说我们歪门邪道,你们怎么不看看这嶂阴山现今的模样,等兮微上仙靠这种夺人生气之法复活,还不知她到底是走的哪一道呢~” “你!你这妖妇,还当兮微上仙与你一般不成!兮微上仙品行高洁,是我正道楷模!” “唉,莫吵莫吵,大家今日都为求一个答案,不如暂时摒弃成见?” “呸!我看他们不怀好意,先打过一场再说!” 十二娘没说话,她平时用来改变声音的方法有些粗陋,骗骗普通凡人,暂时蒙蔽一下几个修为不高的修士也就罢了,可现在这里这么多人,几乎都对从前的她有几分熟悉,万一一个不好,她的身份就得暴露。 她瞧着这些人你来我往吵的热闹,有心避开,但是这时候,山神庙里又有几人到了。这回来的人,教十二娘看了都膝盖一软。 身穿白衣黑纱,清丽无双的少女一手抱着一枝花,一手挽着面色僵硬的昭乐走了进来,在她们二人身后,则是黑纱蒙眼的男子,他手上拖着两个瀛洲仙山弟子,就是刚才追着十二娘不放的盛师兄和辛师兄,此刻他们二人被无形的绳索束缚,面带惊色的被拖了进来。 葛阴,骆阳,还有昭乐。想躲的人,不该来的人,都来了。 “真是热闹啊,大家都是来接兮微的吗?”天真如少女般的骆阳说,她还晃了晃手中的花,“我带了漂亮的花来,还把兮微喜欢的小徒弟也一起带来了,你们有准备给兮微的礼物吗?” 无人说话,甚至十二娘还看到有至少三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能让兮微上仙都怕的人,显然对其他人的杀伤力也很大。 骆阳好像没看见大家的防备,她咯咯笑着,“你们都没准备礼物,怎么有资格跟我争兮微呀~真是让人不开心。” 听到“真是让人不开心”这句话,十二娘差点扭头就躲了。但是不能,因为这个时候动了,更容易引起注意。站在骆阳身后的葛阴,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十二娘感觉得到,那双黑巾后的眼睛正牢牢锁定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她。 山神庙中的气氛凝滞,但是骆阳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她放开手中的昭乐,忽然上前跑到玉棺边,扒在棺沿上往里探进了半个身子。轻轻嗅了一下,骆阳笑道:“嗯,果然有兮微的味道。”她将手里的花放进了玉棺里面,然后抬头,脸上的笑瞬间变成了阴沉。 “但是兮微怎么不在这,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咳咳,骆前辈,我们来时,这玉棺里就没有人了。”姚固扇着扇子道。 “原来是这样呀。”骆阳脸上恢复了笑意,“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第一个来这里的是谁?” 姚固闻言,马上指着影巫:“我来时见到了他。” 骆阳一见影巫,好像才发现他在这似的,不开心的道:“你这难杀的臭虫怎么也在这。” 影巫冷笑,“兮微上仙的跟屁虫来的不止一个,你不也来了。” 骆阳却没生气,只问他:“你是第一个来的?” 影巫本不想回答,但是转念一想,不怀好意的笑了,他指了指一直没出声的十二娘,道:“却是这位道友拔得了头筹,第一个到此。” 骆阳的目光,第一次放在了十二娘身上。 “咦,这位仙友,我好似没有见过你呢?”骆阳走近十二娘,在距她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眨了眨眼后,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能让我什么都听不见的,仙友的修为不低……不过你背后这个小娃娃,是个普通人。” 金宝从刚才开始就趴在十二娘背后没敢动,他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好惹,不像他从前在降噩城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人的凶恶在表面,而这些人虽然一个个看上去都很好看,但是更令他害怕。 他缩着脑袋,对上了骆阳的眼睛,然后不由自主的,脑子里就有些晕眩。 骆阳面上含笑,仿佛在听着什么,点点头,“嗯嗯,原来你是十二娘,奇怪了,我并没有发现你和兮微有什么关系,你来这里做什么?” 前文有言,葛阴和骆阳这两位师兄妹,一个修瞳术,一个修耳术。骆阳能听人心声,以她现在的修为,就算不能听十二娘的,金宝的却能听。 十二娘忽然动了,她退后一步,声音沙哑,“我这孩子可当不得前辈的探查。” 骆阳不知为何,忽然对她起了兴趣,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几遍,“你……有些奇怪。” 十二娘闻言,脚下暗暗蓄力。 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微行!” 喊出这话的是昭乐,她的目光定在山神庙的神像后。这话一出,没人再关注十二娘,纷纷抬头看去。 神像后面有一条淡淡的影子,那影子露出脸,确实是微行的脸。就算有不认识微行的,见其他人反应,也知道那是微行了。 只不过…… “他是何时在那的,我竟然没发现?”而且这里这么多人都没发现? “不好,他跑了!” 那微行如同一个鬼魂一般,周身毫无灵力波动,被人发现后,忽然就轻飘飘的转到了神像后面不见了。 “追上他!他肯定知晓兮微上仙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那段介绍各位来宾的,我自己写的时候哈哈哈哈哈~ 第30章 30 神像后面是一扇红漆木门, 这扇门此时已经被打开,露出后面一段封闭的长廊, 和长廊之后另一扇更高大的黑铁门。 这座依山而建的山神庙是五十年前那伙恶匪的地宫入口, 显然,那地宫的大门就在这里。在昭乐喊出那句话的时候, 十二娘已经转身朝‘微行’追了过去。 相比其他人的激动,十二娘更加冷静, 她很确定,那个‘微行’是假的。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肯定了, 那东西只是个‘影子’。 而她之所以要那么快的追上去, 只是因为, 面对那东西, 总比面对骆阳来得轻松。 十二娘去追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任由她一个人抢先, 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一窝蜂的拥了上去。人多了,而且还是敌对的双方, 自然就会闹出一些事来。大家都是为了兮微上仙来的, 秉承着少一个对手就多一份希望的想法,情况混乱之时难免有人浑水摸鱼借机生事。 正道修士还有几分顾忌, 只对邪道出手,而邪道修士,虽然比正道仙门多出一人, 却不会一致对外,反而在抓住时机对付正道修士的同时,还不忘给同为邪修的人下绊子,甚至出手更狠。 来的本就是些习惯独来独往的邪修,让他们互相合作,比让他们和正道仙门和平相处还要来的难些。 场面一下子就混乱起来。十二娘也被攻击了,但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主动反击,只是尽量躲避,就算避不得需要反击,也只用些寻常的法诀术法。 这里的人都和她打过,她要是敢在这里和人动真格的打起来,肯定得用上熹微剑,熹微剑一出,不就等于把自己的假脸扯下来明明白白告诉这些人,自己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连兮微了。 想想就糟糕。 她是不想与人过多缠斗,但是不知为何,骆阳却好像对她有莫名的兴趣,也不管其他人,直直追着她来了,还有昭乐,她也神色严峻的跟了上来。 只是眨眼时间,众人就进了那道长廊。在这里的人,都是颇有名气的修士,对于这么一个从前杂牌恶匪所占据的地方自然不看在眼里,因此,众人忙着内讧,竟然无人防备。刚进了长廊,见到‘微行’在长廊尽头的门边一闪而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去到长廊尽头,就被一片阵法光芒笼罩住。 骆阳察觉到了,但是她并不在意,只含着笑往前想抓住十二娘。不过,就在她快要抓住十二娘的时候,她的师兄葛阴忽然一把拽住她的衣服,把她拉了出去。还有好几个人也察觉到阵法的波动,在最后一刻纷纷收手退出了长廊。 十二娘也察觉了,但是她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因为她发现了这个阵法同样出自执庭,作用是传送,避开这里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因此她就安心的在这阵法里待着。 除了十二娘和她背后的金宝,还有昭乐。她趁着骆阳不备,直接就冲向十二娘和金宝,然后一把拉住了她们,和她们一同落入了阵法。除了她们三个,还有三个人也陷入了阵法中。 这三人是两男一女,一个是被连兮微救过三次,拜入方壶仙山的幸运修士窦幸,一个是邪修中那个比女子还娇艳勾人的男修苏花菡,最后一个则是爱慕之人恋慕连兮微被杀,因此仇视连兮微的邪道女修孙一怜。这三人虽然发觉有异,但是踏入之时三人正在缠斗,偏偏又谁都不想先放手,于是慢了一步就一齐被留了下来。 从阵法突然激发到阵法消失,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长廊中的阵法波动消失后,还在阵中的几人不见了,而这个传送阵则完全破碎,让人无法去探寻阵中人究竟落到何处。 “师兄,你突然拉我做什么。”骆阳望着空空如也的长廊,不高兴的跺了跺脚。 葛阴没说话,伸手往前一指,示意继续往前。骆阳不敢和师兄闹,哼了一声,不过她转眼见到那两个被师兄带来的瀛洲仙山弟子,想起他们刚才见到那个十二娘时表情有异,便将他二人的禁言诀解开,问:“我问你们,你们认不认得那个满脸疤痕的女子?” 被抓住的盛师兄和辛师兄在这里是修为最低的,还一进嶂阴山就被束缚住,憋屈的很,听骆阳这么问,他二人没有回答骆阳的问题,而是问说:“据闻二位阴阳崖的前辈,与我门中老祖兮微上仙乃是好友,缘何要制住我二人?” 骆阳奇怪的看他们二人,“我与兮微是好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若是我不开心,杀了你们也不稀奇。”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不可理喻,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扭过头不再说话。 “你们不愿说?可是我听得见啊。”骆阳侧耳细听了一阵,“哦,原来那个十二娘认识小昭乐啊,难怪小昭乐刚才那么紧张的去拉她们呢。咦,那大阵是她破的?有些本事呢。” 盛师兄和辛师兄同时露出惊骇神情,又勉强压制下来,继续咬着牙一言不发。 “走。”葛阴忽然说。 “好好好,走。算了,下次再去找那个十二娘,我们先去见兮微比较重要。”骆阳又开心起来,一手拽着一个倒霉弟子往前走过长廊,进到后面错综复杂的地宫里面去了。 还留在这里的众人也继续往前,其中影巫桀桀怪笑的留下了一句,“你们那个方壶仙山的弟子窦幸,可是杀了不少我们的人,今日说不定就要死在花虫娘和蛛寡妇手里了。” 花虫娘便是那个娇艳男修苏花菡,最擅使虫,炼虫,虽然修为在这些人中算是低的,但是一般却没几个敢惹他,因为他那些虫子对付起来真是非常麻烦。至于蛛寡妇孙一怜,她从前名号是红蛛,但爱慕之人黑蝎死在连兮微手里之后,邪道之中就改口叫她蛛寡妇了,蛛寡妇驭使蜘蛛,还擅毒。若是对上他们俩人,确实形势不妙,也难怪影巫幸灾乐祸。 姚固不以为意,嗤笑道:“窦幸那小子虽然脸长得嫩,心地却没那么好,到底会是谁杀了谁,你且看着吧。” 骆阳一群人在地宫中转悠,十二娘几人则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刚一站稳,花虫娘苏花菡和蛛寡妇孙一怜就分开了一段距离,警惕的看着对方。十二娘和金宝昭乐站在一处,方壶仙山弟子窦幸一个人站在另一侧,形成了一个四角之势。 十二娘看了看周围,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绿水青山之中,远处有小溪叮咚,近处有野花烂漫,山林草地都无比真实,还有鸟鸣花香蝴蝶飞舞,和方才所处的嶂阴山比起来就是个和平的桃源。 但是十二娘没有被面前的假象迷惑。看上去再真实,也不能掩盖这里又是一个阵法的现实。 “这是困阵吧。”苏花菡先开口说道。他谨慎的观察了一番四周,忽然双手一翻,召出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去吧宝贝,去吃吃看那些小玩意是什么味道的。” 那只斑斓的美丽蝴蝶悠悠的飞着,飞到那片野花上方,忽然凶残的伸长了口器,像青蛙那样弹射出长长的舌头,击向几只普通的黄白色蝴蝶。那些无比生动的蝴蝶霎时间被击碎,可是却没有出现血肉,而是散成了许多绿色的光点,然后又慢慢的聚拢在一起,重新形成了蝴蝶,绕着那片野花打转。 “灵力构建的困阵,弄出这么多东西,真是大手笔,谁没事造的这样一个困阵。”花晗伸出手指让那只斑斓的蝴蝶停着,皱眉掐断了一朵花。那朵花被摘下来后同样散成了绿色光点,不一会儿恢复成原样,又出现在原本的地方。 这是困阵,但并不是简单的困阵。十二娘同样在仔细感受周围的一切,这困阵并非出自执庭之手。若是一般的困阵,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只要找到唯一真实的东西,毁坏就可以出去。但是这困阵似乎不是简单的困阵,里面好像还融合了其他的阵法。 “似乎不是简单的困阵。”昭乐忽然说,她皱眉看了一眼十二娘,也没问她为什么会上了嶂阴山,只说:“一定要小心防范周围。” 十二娘点点头,不着痕迹的往前站了一步,将昭乐护在身后。 几人站在这里,谁都没有先离开,等着其他人反应。最后还是那个窦幸先有了动作,他长着一张少年的脸,瞧着很亲和,这会儿他凑近十二娘她们,开口就说:“仙友,咱们一齐来到这里,也是缘分,如今就剩我们几人,这里又不知是何情况,不如结伴互助如何?”见到昭乐锐利目光,他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的说:“昭乐仙友不必紧张,你是兮微上仙之徒,我不会害你的。” “哦对了,这位仙友,你能第一个来到山神庙,真是厉害啊,你知不知道是谁打破的嶂阴山大阵?你看到没有?奇怪了,我第一次见仙友就觉得很是亲近,不知道仙友名讳能不能告知?哦哦,忘了说,我姓窦名幸,是方壶仙山弟子,人如其名,我可是一向很幸运的,曾经被兮微上仙救过三次呢!” 十二娘继续声音沙哑:“十二娘。” “哦,十二娘啊,咱们结伴吧,你觉得如何?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是不是到处找着,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东西?哈哈哈说来惭愧,我只擅剑道,对阵法实在不熟悉。”窦幸说着,拍了拍腰间的一柄剑。 十二娘笑了两声,“巧了,我也不擅长阵法。” 她们说话时,另外两个邪道修士也交谈起来。那蛛寡妇孙一怜斜睨了一眼十二娘她们几个,对花虫娘苏花菡道:“怎么样,她们人多势众,咱们也暂时合作?” 苏花菡拨弄着自己手指上的蝴蝶,“我可不想与你合作。” 孙一怜咬牙,“你若是一个人,说不定很快就会被那些装模作样的正道仙门修士给害死。” 苏花菡不客气道:“和你一起,我也担心会被你害死,你忘了,你从前可是想我死的。” 孙一怜无言了。当年她以为苏花菡是个女子,又见他和自己爱慕的男子走得近,心生嫉妒,便下手暗害。后来没成功,她们二人的梁子便结下了。 “与其与你们一道,我还不如自己走。真是晦气,平白落进这么个阵,落后那些家伙一大截,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兮微上仙一面。”苏花菡说完,转身便想走。可就在这时,他忽然见到山溪小路旁出现了一个人,见到那张脸,他身形一震,失声喊道:“兮微上仙!” 那人手执熹微剑,神情冷冽,目不斜视的走下山路。山壁上的一树花摇落了许多花瓣,纷纷落在她的发上肩上。那真是一张极好看的脸庞,即使那张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也叫人沉迷。 “不对,这一定是幻象!”苏花菡很快回过神,但是依旧目光闪烁的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兮微上仙。 孙一怜见到‘兮微上仙’出现,眼睛都红了,哪还管她是不是幻象,当即上前便要将她打散。 “铮——” 兵器相撞的声音响起,孙一怜倒飞出去,踉跄落地。她神情愕然,望着那个目光冷漠,将剑鞘横在胸前的连兮微,尖叫道:“怎么可能!这不是幻象吗!” 作者有话要说:  骆阳影巫姚固等:哈哈哈哈少了几个傻逼对手,兮微上仙我们来了! 苏花菡:倒霉,这下见不到兮微上仙了。 十二娘:那个,你和窦幸其实才是最幸运的,信我。 第31章 31 苏花菡喃喃道:“这不是幻象?” 昭乐也愣愣的望着那个女子, 有些恍惚的喊道:“师父……”十二娘见她往前走去,抬手就把她拉回来塞到身后。 “昭乐, 那是幻象。” “不是的!”昭乐神情激动, 又往前走了两步,指着那个连兮微说:“那不是幻象, 我记忆里的师父就是这样的,她一点都没变, 原来她复活的传言是真的,她就在那里!” 十二娘:“……”复活确实复活了,但是变得很多, 而且不在那里。 讲道理是讲不通了, 十二娘死死扣住昭乐不让她接近那个‘连兮微’。那连兮微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们, 扫过来的目光冷漠又陌生, 而且她一言不发,也不多看其他人, 很快的抽出了熹微剑对准那个蛛寡妇孙一怜。 被熹微剑指着,孙一怜下意识就有些瑟缩,显然也曾被教训过。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咬牙迎了上去。 二人对战, 其余几人飞快后退,退出了战圈。不过几招, 几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这……兮微上仙早就到了化仙之境,孙一怜不过灵虚后期,怎么打的旗鼓相当?”窦幸疑惑道。 “难不成是因为刚刚复活, 修为后退?”苏花菡试着说。 昭乐则是忧心的看着那边,手按上了剑。十二娘拍开她的手,“看着吧,别想着插手了。”她也是不明白,这几个瞧着都不是傻子,怎么这个时候都相信了面前的就是真的兮微上仙。 身处战局中的孙一怜最开始还有一点迟疑,但是打了一阵后,她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见到连兮微那张脸在自己面前晃荡,她就满心怨愤,心中的恶意完全控制不住。不知不觉中,她的双眼变成了红色,整个人都有些疯魔。 “你该死!你该死!你凭什么复活,去死吧!”孙一怜大喊着,巨大的蜘蛛幻影出现在她身后,张口吐出一只血玉般的小蜘蛛。 “这蛛寡妇要用自己最厉害的那招了,这招一用,她自己也得重伤。”苏花菡幸灾乐祸,完全没有上前援手的意思。 其他几人更没有去帮孙一怜的意思,他们都紧紧盯着那个连兮微。只有十二娘注意到,孙一怜的状态不对,她似乎被什么迷失了心智。困阵一般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但是这个困阵非同一般,十二娘猜测这里可能有什么能放大情绪,让人迷失的叠加幻阵,而且这个‘连兮微’,极有可能是出自于那个孙一怜的幻想。 也就是说,孙一怜现在越疯狂,死的就越快,她如果能杀死这个连兮微,她自己也会死。蜘蛛一出,孙一怜不再被连兮微压着打,巨大的蜘蛛鳌肢划过连兮微手臂,溢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但她自己毫不在意,熹微剑挥舞出湛湛寒光,速度越来越快。 十二娘用力拉住想往前的昭乐,还瞪了她一眼。昭乐原本想挣开她,不知为何被瞪了一眼后就僵在原地。而在她身边的窦幸也有点待不住了,眼看着那个连兮微浑身都出现了伤口,窦幸朝那边走过去。 十二娘瞧了他一眼,顺手把他也给拽回来。“仙友,那是幻象,劝你莫去。” 窦幸龇了龇牙,“我知道,但她好歹长着兮微上仙的脸,说不定有什么关系呢,总不能看着她被一个邪修杀了吧。况且邪修杀一个少一个,兮微上仙说了,我正道修士,当以除恶扬善为己任。” 十二娘无言以对,她从前,确实是一个整日忙着诛邪除恶的人,回回举办仙门大会,都被称作正道仙门的楷模。 她收回手,“好吧,你随意。” 窦幸刚提着剑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往后退了回来。十二娘没问他怎么退回来,因为她也看见了。 “又来了一个兮微上仙?不,两个?!” “……现在是四个了。包括蛛寡妇那个,有五个,凡人小娃娃没算,刚好咱们五个人一人一个。”窦幸咂舌。 足有四个兮微上仙,分别从小路另一侧,山林中,湖边和山路上走过来。每一个人都长得和孙一怜面前那个一模一样。 苏花菡看向从几个方向包围过来的兮微上仙们,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被几个兮微上仙包围,若是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羡慕我。但是多了实在消受不起,兮微上仙有一个就够了。”说完,他身边出现了无数斑斓的蝴蝶。 昭乐看着那几个忽然出现的兮微上仙,叹息了一声,“果然是假的吗。”就这么一瞬间,十二娘见到她眼里的激动喜悦,全都消失不见了。然后她拔出了剑,不过,剑尖始终向下。 “那个,怎么办,面对兮微上仙我有点出不了手啊,她可是我修炼的动力,是我一辈子的憧憬啊。”窦幸满面苦恼。 此时,那边杀红了眼的蛛寡妇忽然惨叫一声,众人一看,恰好见到她胸口上插着熹微剑倒地身亡。而那个连兮微,也死在了蛛寡妇的蜘蛛之下。 十二娘见状心中一动,观察了一下还剩下来的这四个连兮微。和昭乐对峙的连兮微,修为在灵虚初期,和昭乐一样。苏花菡和窦幸对上的那两个连兮微,修为都和他们各自一样,在灵虚期巅峰。而盯着她自己的那个连兮微,修为在大成期。 化仙之下,就是大成,大成之下,则是灵虚。 十二娘从前的修为在化仙,已然成就仙身,但是命咒加身后,修为被压制,变成了大成初期。 “十二娘,我知晓你从前在我面前隐藏了修为,如今便不要再藏了,面对我师父,若是不全力以赴,只会落得和那个孙一怜一样的下场。”昭乐说:“我师父的熹微剑极为厉害,你要小心。” 十二娘叹气,“……我知道。” “昭乐。” 昭乐闻言转头,眼前一花,怀里一重,原本乖乖趴在十二娘身后的金宝就到了她怀里。 “到我身后来,你看着金宝就行了。”十二娘说着,随手扯掉了脸上的布巾,塞进了衣襟里。 昭乐闻言,皱眉道:“你要一个人对付两个?太逞强了!” 十二娘没说话,她背对着昭乐,剥掉了脸上那块满是疤痕的假脸。昭乐没看到她的的正脸,苏花菡和窦幸却是看了个正着。苏花菡原本瞧着她那张满是疤痕的脸露出嫌弃的目光,可是等她撕开假脸,露出下面那张蔓延着红色命咒的脸,霎时就惊呆了。 窦幸也是如此,他惊诧的看着十二娘的脸,虽然那上面多了些红色的命咒花纹,但那张脸和周围这几个围过来的兮微上仙一模一样! “你……你是……不是,您……是您?”窦幸有些语无伦次。 昭乐察觉不对,抱着金宝的手一紧,拉着十二娘的衣服就想让她转过来。十二娘顺着她的力道侧头看了她一眼,昭乐也顿时怔在原地。 和刚才见到那个连兮微的时候不一样,昭乐只看到十二娘这一个侧脸,马上心中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才是真的连兮微,真的师父。 “师父,师父?”昭乐迅速的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哪里还有先前的冷傲表情。 十二娘拍了拍她的手,回过头,声音里有几分无奈,“乐乐你可别哭,师父现在没时间哄你。” 她说着,并指在脸上的命咒花纹上拂过。那些花纹立刻翻涌起来,慢慢往四周隐没,只在额角剩下一些奇异的浅红纹路。命咒花纹隐没后,她身上的气势也节节攀升,迅速的升到了化仙之境。 这暂时压制命咒的法术是她自己这些年折腾出来的,但是后遗症有些严重,本来她轻易也不想动用。 过后的事情过后再说,十二娘心想,先把面前这些假人解决了再说。她凝神在双目前一拂,引出一把光芒如水的熹微剑。手握熹微剑,她又望了望还在呆滞的窦幸和苏花菡。笑道:“继续发呆下去,被它们打死了,可别算到我头上。” 原本快要醒神的两人,突然见她笑了,又呆了一呆。在这种情况下,苏花菡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传闻中从不对外人笑的兮微上仙,对我笑了,这次大约死也值得了。” 方才他连正眼都没瞧过十二娘,只有个大概的印象,一个邋遢随意的散修,穿的衣服臃肿又难看,头发也没梳,脸上还有那么多疤。可现在,他忽然诡异的觉得,比起周围这些白衣飘飘神情高冷的‘兮微上仙’,那个衣着随意,脸上还有红色纹路的兮微上仙更加好看,更加吸引人,就连她身上那身衣服好像都变得特别起来。 这难不成,就是真货与假货的区别?苏花菡暗道,连她们手上的熹微剑一对比起来,都好像有了天大的差距。还有那双眼睛,细细一瞧,那些假货的眼睛黯淡无光,哪里比得上真人的潋滟有神。 苏花菡又看了一眼十二娘,心中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跟他一起跑到嶂阴山上来的那些蠢货,哪一个有他这运道。他如今和兮微上仙在一处,可怜那些家伙,恐怕还在四处寻找兮微上仙的踪迹而不得。只要想到这,苏花菡就快要笑出声了。 窦幸回过神来也十分激动,他差点跳起来,连站在自己身前那个举着熹微剑的假连兮微都快要遗忘了,只顾拿着剑手舞足蹈,“哈哈哈!我果然是最幸运的,兮微上仙,前辈,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窦幸,被你救过三次的那个窦幸!” 十二娘:为什么每次介绍自己都要提起自己被兮微上仙救过三次? 那四个连兮微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只像是会战斗的木偶似的。她们对准与自己修为一样的人,同时攻击起来。 十二娘左手一挥,突如其来的一股劲风将想要越过自己攻击昭乐的那个连兮微扫开。 “昭乐,看好金宝。” 这回昭乐连忙道:“是,师父。”说完就乖乖缩在她身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十二娘的背影。 她从小长在兮微上仙身边,连兮微不只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母亲,是她最崇拜信赖的人。 十二娘一旦进入战斗状态,身上那点后来养出来的懒劲就会完全消失。执着剑的样子,与从前的兮微上仙一般无二,看到她这个样子,没人会怀疑,她就是真的兮微上仙。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这篇文其实不会很长,我自己想着大概是四十万字的样子,说不定更少。 第32章 32 十二娘暂时解开命咒束缚, 修为变成化仙境,但是她面前那个连兮微的修为还在大成期并没有变化。大成期与化仙境虽然只有一个大境界之隔, 可是差距犹如天堑, 十二娘出手,面前两个连兮微都被她死死压制住。 熹微剑化作漫天剑影, 十二娘的剑影足足比另外两个的剑影多出两倍,剑影相撞, 那两个化出的剑影瞬间就破碎消散。 相比十二娘的轻松,苏花菡和窦幸就显得吃力许多,特别是见到旁边十二娘那凌厉的身姿, 他们更是觉得自己完全发挥不出来平日的能力。 苏花菡好歹还想在兮微上仙跟前留点脸面, 硬着头皮和面前越战越强势的连兮微周旋, 可是窦幸就没什么包袱了, 他挨了那个连兮微几剑,便中气十足的朝十二娘喊道:“兮微前辈!救命!” 十二娘:“我看你不像需要别人救命的样子。” 窦幸:“可是兮微前辈, 我怎么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了,这个幻象的修为是不是在增高啊?” 十二娘没吭声,她身边剑影幢幢, 不断发出簌簌的声音, 然后飞快的形成了两个剑影囚笼,将那奄奄一息的两个连兮微关在了里面。收回熹微剑, 十二娘这才看向窦幸和苏花菡。瞧了两眼,见这两个确实有些狼狈的样子,她才说: “这些幻象并非越来越厉害, 而是你们的气势越来越弱了,还没有察觉吗?它们的能力来自于你们自己的想象,换言之,就是源自于你们心中的‘畏惧’。你们觉得它厉害,觉得自己打不过,无形之中就将自己压制住了,所以才会觉得施展不开。这困阵里的幻阵就是这等作用,只要你们摒弃杂念,坚定自身,压制畏惧之心,它们就不是威胁。” 窦幸若有所思,几息之后竟然就地突破到了大成期初期。他同样制住那个连兮微后,闭眼巩固一番,接着就兴高采烈的来到十二娘身前,行了个大礼:“兮微前辈!多谢您指点!” 十二娘:“谈不上指点,你自己资质好悟性高,也难怪进境这么快。不过大成期之后与之前不同,若是急躁求成,极容易留下隐患,当放缓一下灵力修炼,更注重修心。” “是!兮微前辈!”窦幸两只眼睛亮的像灯泡一样,亮的十二娘觉得有点晃眼。除了窦幸,身后另一双眼睛的存在感也很强。 实在是避不开,十二娘转身,对上昭乐的眼神。 “师父之前为何不愿认我?是……因为我进境不够,让师父失望了吗?”昭乐眉心紧紧颦着,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十二娘: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对徒弟并没有修为上的要求,我这个做师父的,所求的也不过是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十二娘说。 昭乐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伤心了,“那是因为我给师父带来了麻烦,所以师父责怪我,才不愿意认我吗?” “你这算是什么麻烦,和你四个师兄比起来,你是最乖的一个,师父最喜欢你了。”十二娘哄道。 可是昭乐并没有小时候那么好哄了,她直直看向十二娘,“如果最喜欢我,那当年的事情师父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这么些年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愿意带我一起离开?” “……内情很复杂的,但是我死前,你大师兄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你,所以我以为你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让大师兄照顾我。”昭乐闻言神情更复杂了,“说到底,师父你一直最喜欢的是大师兄,就算他杀了你你也还是更喜欢他。” 十二娘看了一眼旁边傻眼的窦幸,沉声道:“昭乐!” 昭乐立刻红着眼眶埋下头去,擦着严谨委屈的说:“果然如此,从前就是这样,我们都不能说大师兄一点不好,从前也就罢了,可是到了如今,师父还是这样,那我这些年做的事岂不是很可笑?” 啊,竟然哭了,十五岁之后就没哭过了这孩子,今天竟然又哭了。十二娘能理解她这种委屈的心情,但是她其实不擅长哄徒弟,从前这种事都是执庭代劳的。她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蹲在昭乐面前,摸,摸了摸她的脑袋。 “乐乐啊,你要知道,世界上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师父有师父的无奈,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也有他们的坚持,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只是要走的路不同而已。让你这些年受委屈了是师父不对,但是我本来以为你那么信服你大师兄,过些年也就没事了,我怎么知道你们闹得这么僵。” 昭乐没应声,十二娘换了个说法,“乐乐?你放松一点,金宝在你怀里要被你勒死了。” 昭乐一惊,往怀里一看,果然看见僵成一块的金宝。她和金宝对视了一眼,默默擦了擦眼泪,放开了金宝。 金宝好像也被吓到了,缩在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了。十二娘顺手也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干什么,不认识十二娘了?” “我的娘啊,真的是十二娘啊?十二娘你……你真好看!”金宝忽然嘿嘿傻笑起来。 十二娘无言,这小子长大后一定是个色胚。 窦幸已经接连傻眼了很多次了,他感觉自己今天知道的事情有点多,甚至觉得怕怕的。听昭乐所说,兮微上仙当年的死,似乎与执庭上仙有关?一瞬间脑补了一场争权夺利师徒相残的大戏,窦幸悄悄咽了咽口水。 都说兮微上仙冷漠无情,但是对待徒弟慈爱有加,也很受徒弟们的爱戴,是多少正道师徒楷模,可是现在看来,事实如何有待商榷啊。一直以来向往的师徒和睦相处其实很有可能是假的,窦幸有点心碎。每次他被自己那个凶狠残暴的师父暴揍的时候,就会安慰自己这世上还有兮微上仙和执庭上仙那样相互爱护的师徒,结果现实竟然这么残忍。 十二娘在这忙着安慰小徒弟和金宝,窦幸在一旁忙着脑补的时候,那边苏花菡终于拼着一身的伤,把最后那个连兮微给困住了。刚才十二娘说得简单,窦幸也做的容易,但苏花菡做来却没那么容易,一来他没有十二娘那个修为,二来他也没有窦幸那个悟性和幸运,难免就要折腾一些。 他困住连兮微后,看了看自己褴褛的衣衫,干脆扯开了点,露出大片的胸膛,扬声道:“兮微上仙,多谢你出手相助,若不嫌弃的话,我愿意报答一二。” 十二娘瞅他一眼,无视了他。这人名声不好,但是除了喜欢找各种各样的修士双修之外,没做过太大的坏事,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管他死活,刚才就当场一剑戳死了。而她当年之所以教训苏花菡,也只是因为被他无数次自荐枕席给烦透了。 大概是十二娘的眼神太有压迫感,让苏花菡想起了当年被揍得几年没敢见人的恐惧,他默默的收起脸上下意识露出的魅惑笑容,还拉了拉衣服遮住胸膛。 就在这时,几人眼前忽然一暗,又换了一个地方。 周围的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变成了一片月下竹林,被他们困住的那几个连兮微也一起不见了。面前只有沐浴着银光的竹叶沙沙,显得幽谧而宁静。 其他几人还面带警惕的看着周围,十二娘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倏地看向竹林的小路尽头,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起来。 “这似乎还是幻阵?”窦幸道。 “应当很快会出现其他的东西,也许和刚才那些一样……”昭乐注意到十二娘的不对劲,也顾不得刚才的小脾气,有些紧张的问她,“师父,怎么了?” 刚问完,她的目光就凝住了。她在师父看向的那个方向,看到了一个缓缓走来的人影。他周身笼罩着一层银光,脚步从容,宛如月下仙人,看上去无害又令人心生折服。 窦幸惊讶道:“执庭上仙?他怎么会出现在此,还是说,这又是一重幻象?” 十二娘没说话,她知道这是幻象,就像刚才她说的,这个困阵里的东西,是基于畏惧,或者说是基于恐惧而衍生出来的。而执庭会出现,也是基于畏惧。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种情绪确实来自于她,也就是说,会出现执庭的幻象,是因为她畏惧执庭。 师父畏惧徒弟,这听起来很可笑。 十二娘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执庭,明知道那是幻象,可她现在还是不由自主的身体僵硬。她有些明白刚才孙一怜和其他几个人面对连兮微时候的感觉了。 这个执庭和刚才的连兮微一样,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弗离剑。他的弗离剑是一柄极薄的软剑,看似柔软,实则毫无破绽。没人能突破他那看似没有任何力道的软剑,就算是连兮微也不行。 连兮微和许多人打过,却从来没有认真的和执庭打过一次。因为一旦认真,难免有收手不及伤到对方的情况,她舍不得伤了最心爱的徒弟,执庭更是如此,偶尔切磋的时候,他的剑从不主动进攻。许多次连兮微都觉得,若是执庭,就算修为不及,也能伤到她,因为他的剑法路数诡谲,让人防不胜防。 二人切磋更像是交流感情的玩闹,从来点到为止,执庭百招之内必定收手,时机把握的一分不差。他隐藏的东西太多,所以,连兮微也不清楚,这个大徒弟究竟已经到达什么境界,又有些什么样的手段。 也许,面前这是一个让她审视自身的好机会。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与执庭很快会相见,所以这份从五十年前延续至今的,深埋在心中的恐惧,她必须克服。 十二娘轻轻吐出一口气,剑指面前那个面带微笑的‘执庭’。 作者有话要说:  相亲相爱的师徒为何一朝反目?二徒弟为何执意要捉住师父,被骂狼心狗肺依旧不改初心?三徒弟为何多年沉寂再无消息,三十多章连个脸都没露?四徒弟为何以身殉阵魂飞魄散,却又留下一魂一魄?一切尽在走进瀛洲仙山之师父再爱我一次,每日上午晋江玄幻频道播出,敬请期待。【呸 第33章 33 十二娘动了, 执庭没动。 他并不主动攻击,但是十二娘的每一招他都能接得住, 从容的让人心慌。执庭的剑招就像是泥沼, 一旦陷入就极难挣脱开。此刻的情况,就好像是刚才十二娘与另外两个连兮微的对战调换了一下角色。 十二娘被执庭压制住了, 或者说,她被自己的心结给困住了。 竹林大片大片的被割断, 变成了无数幽绿的荧光散开。昭乐抱着金宝,和苏花菡窦幸一同后退,一退再退, 最后只能看见两个飞旋的影子和周围无数被打散的灵光。 百招过后, 十二娘身上出现了伤口, 但是受伤之后, 她反倒更加沉静下来,慢慢的开始破开执庭的压制优势。 幻阵之中对战, 本就和寻常对战不同,更何况这还只是一个幻象,十二娘向来越战越勇, 最初的僵硬过去之后, 她没有了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熹微剑接连在执庭身上留下数道伤口。 望着那个没有任何感觉的执庭, 十二娘忽然觉得很可笑。她确实对执庭感觉复杂,但面前这个,凭什么也是‘执庭’?凭什么令她恐惧呢?没意思。 十二娘忽然朝天举剑, 冲天的银光贯穿了天空。她的眼睛不再看着面前的执庭,而是看向更远的地方,熹微剑在她的手中挥洒出一片耀眼的光芒,比这片天地之间的月光更加耀眼。饱含锐利之气的剑光直冲天际,刺向头顶那轮明月。 “哗啦——”天空从头顶开始破碎,月夜竹林,包括那个还保持着迎击姿态的执庭,全都破碎消散了,黑暗在突然之间降临。 —— “不好!嶂阴山上的二重困境被破了!”看守法阵的男子惊道。他身旁之人唉声叹气,“果然还是要请则容上人出手。”他说着,抛出了一枚剑光。 十二娘站在一片黑暗中,发现自己见不到其他人了。原本她破了阵,大家都该出去了才是,可现在,仍旧是一片黑暗。 “竟然不只有二重环境,还有个迷阵在这等着。布下这个阵的人,也是煞费苦心了。”十二娘提着剑自言自语道。 她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抬手擦了擦,沾了些血渍,凌空在面前画了个咒符。 “去!”那血色的符文团成一团,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光团,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十二娘跟着这寻人血咒往前,分辨着昭乐和金宝她们的气息。 照理说,她们应该离得不远,可是十二娘走了许久,才寻到了金宝昭乐她们几个。昏迷在地倒成一排,还排的挺整齐。地上躺着四个,有一个人站在旁边,背着手,面容冷硬。 十二娘脚下一顿,今天是什么日子,除了三徒弟则存,其他几个徒弟都见了个遍,虽然一个是幻影一个是假象,但面前这个二徒弟则容,应当是真的没错了。 “看样子,你好像是专门在等我啊,则容。” 身形高大的男人朝十二娘走过去,走到她面前时,忽然跪下,低声喊道:“师父。” 见他二话不说就跪下,十二娘那脑袋里就摧枯拉朽的痛起来。则容要是一上来就强势一点,她教训徒弟也不会客气,可现在这样,她就有点下不了手了。她这人有个毛病,吃软不吃硬,看不得人装可怜,特别是几个徒弟。 十二娘绷着脸,不退不让,手指点着熹微剑的剑柄,居高临下的看着二徒弟的后脑勺,“多年不见,则容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则容没吭声。十二娘将熹微剑插在脚边,自己蹲下来看着则容的冷硬脸庞。 “你弄这么大的阵仗,是要抓我?还是抓你小师妹?” 则容道:“抓你们两。” 十二娘被他的诚实回答气乐了,“你回答的还挺理直气壮啊?” “弟子得罪了,还请师父请跟我走一趟。”则容继续硬邦邦的说。 要是站起来再说这句话,大概会更有气势,这跪着的姿势,不像是在威胁人,更像是在求人。十二娘站起来,手指往上抬了抬,则容也默默站起来了。 “微行和我复活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为了将我引过来?” “是。” “你费尽心思抓我,恐怕执庭并不知晓吧?” “……大师兄不知。”则容闷声道。 “果然。”十二娘叹息。以执庭的性子,他不会做这种事,或者说,执庭若要做,她现在大约也不能站在这与人闲话了。“你就不怕你大师兄知道了,责罚于你?” 则容又不吭声。他从不对她这个师父说谎,若是不愿回答,只会沉默。 十二娘换了个问题,“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活着的?” “两个多月之前方才确定,但是早有猜测。” 两个多月之前?那就是她和昭乐接触之后的事了。从这一点,十二娘就知道他五十年前并没有参与微行的复活她的事,但是有所猜测,表示他确实知道一些事。十二娘想明白这一点,心中又叹息了一声。则容的态度,进一步的让她确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 十二娘不太明白这个一向固执己见的二徒弟在想些什么,他与执庭要做的事一样,做的最多的是辅助执庭,甚至更像是一个下属的身份,但他为什么这次要违背执庭的意思,来困住她? “你抓我想干什么,再杀我一次?”十二娘不解的问。 “……不,我只是想请师父和小师妹,去死寂之间暂住。”则容说。 “死寂之间?那可不是个暂住的好地方。”十二娘扯了扯唇角。 死寂之间是住人的地方吗?那是瀛洲仙山用来关押罪人的地方,而且犯了一般的错还进不去,那里只关罪大恶极的犯错弟子,一般进去了,终身都出不来。而且那里有天然的屏障,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阵法更是牢不可破,就算瀛洲仙山哪天崩塌了,山主的云生间都倒了,死寂之间也不会破,没人能从里面逃出去。 在她当瀛洲仙山山主的那些年,死寂之间根本都没打开过。 “师父,只要您在那里待两年,两年之后,弟子随您处置,是杀是剐,弟子绝无怨言。”则容忽然说。 十二娘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是两年,她已猜到一些,也知道再多的则容不会再透露,所以她只是问:“若我不愿意呢?” “若非万不得已,弟子不想对师父出手。”则容低下头。他从刚才起,就没有和十二娘对视哪怕一眼。 从小就是如此,则容和他那双胞胎弟弟则存比起来,天差地别,如果说则存是毫无心机的小太阳,那则容就是山脉里最硬的石头,现在十二娘还有个更贴切的说法——茅坑里的臭石头。但凡他认定了的事,不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改变,固执,自我,非常让人恼火。 十二娘从来对他没办法,现在也是如此。如果她一个人,就狠狠打这家伙一顿,然后想去哪就去哪。可是金宝和昭乐还在这,而且,她那动用灵力的后遗症快要发作了,这回比之前那些小打小闹可要严重得多,这会儿就是想硬拼也是有心无力。 十二娘忽然有点憋屈。想她堂堂瀛洲仙山山主,一届上仙,傲视修仙界群雄,偏偏次次栽在自己几个徒弟手里。 “唔。”说来就来了,十二娘身形一震,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则容愣愣的看着她吐了一口血,神情惊愕,下一刻连忙伸出手想来扶住她,又被十二娘一个眼神给逼了回去。 “师父?你的气息怎么会如此混乱?”则容收回了手,虽然还是一张冷脸,但是眼里的关心和焦急做不得假。 他并不知道命咒的事,可见确实没参与微行那件事。十二娘擦了擦嘴角,咳嗽了一声说:“被你气的吐血了。” 则容:“……我身上没带丹药,师父与我回瀛洲仙山,我会找人为师父治伤。” 十二娘擦了两下,嘴角的血线根本擦不干净,她干脆就不去管它了,“行,走吧。” 她就这样答应了,则容反而有些不敢置信。虽然他放出流言布置嶂阴山的大阵,就是为了困住师父削减她的战力,顺便劫持昭乐,但他原本以为就算这样,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再当上一回逆徒,连被师父打成重伤的准备都做好了,谁知如此轻易就达成了目的。 “快走吧,我痛得厉害,你让沈贞和给我看看。”十二娘收起熹微剑,指了指那边地上躺着的几个人,“把你小师妹和那个孩子带着,那个窦幸你好好安排,最好给人送回方壶仙山去,还有苏花菡,随便扔在嶂阴山哪里都可以。” 则容皱了皱眉,“我知晓了,不知那边的凡人孩童是什么来历?师父为何将他带在身边?” 十二娘又咳嗽了一声,呸的吐出一口血沫,随意道:“我生的儿子,今年八岁了,叫金宝。” 她显然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但是半天没听见则容说话,抬头一看,见他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正直直看着她,神情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怎会……那是,是谁的孩子?” 十二娘:五十年不见,险些忘记了,则容从来不会分辨别人是不是在开玩笑。 “……好了,那不是我亲生的儿子,捡来的。”十二娘痛的额头上都是冷汗,“你还走不走了,我痛得快走不动路了。” 则容不再多说,招手一挥,黑暗尽数归于他的袖中。十二娘这才看到她们已经不在嶂阴山中,而是在山脚下的一片洞穴中。周围还有布下过大型法阵的痕迹,显然刚才那一层叠一层的阵法就是在这里布下的。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两个人。 在其他人面前,则容还是非常有气势的,那两个男人见到则容后,都垂着头站在一边,很是敬畏的样子。 “准备回去。”则容吩咐了几句。 “是,上人。”那两个男人齐声说,然后各自抱起地上躺着的昭乐几人。 则容则看着十二娘,道:“师父,请让弟子带您一程。” 见十二娘点头,则容就扶住她,一齐踏入了传送阵。一进传送阵十二娘就觉得喉咙痒,吐了一手心的血,她瞧也不瞧,反手随意的往则容那身黑衣上一擦,反正黑色的也看不出来。 则容被她擦得手抖,忍的整个人都僵硬了。这家伙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培养出了一点小毛病,见不得身上有点脏,否则就会浑身不舒服。这个,十二娘是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娘大概就像一个虽然严肃,但是对孩子很慈爱的老父亲,老父亲和孩子们起了争执,最后妥协的总是老父亲。 今日播出的节目是《吾徒叛逆伤透我的心》《震惊!百岁老父亲惨遭二儿子虐待吐血不止》 第34章 34 主角走了, 但嶂阴山上剩下的那十位还没有发觉,他们追着‘微行’的幻影, 在嶂阴山的复杂地宫中找到了连兮微的‘尸体’。那具‘尸体’被保存在寒冰中, 就放在地宫深处,是则容用来转移视线的, 但其他人并不知晓,因此为了争夺这具尸体, 众人不得不大打出手。 虽然和想象中的兮微上仙复活有些差距,但是大家心中也没有很大的信心她真的会复活,更多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来试试而已, 即便现在没见到她复活, 但找到尸体也好。 虽然这时候还有人理智尚在, 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兮微上仙尸体, 但在这种大家都争抢起来的情况下,人都会有一种从众的心理。打都打了, 是不是真的兮微上仙尸体,等得到了再说。 最后得到那‘尸体’的,是骆阳。她和师兄葛阴联手, 其他人都抢不过他们, 那些邪修互相之间不愿意合作,自然争不过, 而正道修士们,输了就是输了,谁都没那个脸再去抢。 骆阳从来不怕得罪人, 她摸着那块寒冰,满意的笑笑,转头看到其他人都没走,瞬间拉下脸来,“你们怎么还不走!” 等那些人一个个或脸色难看或面带遗憾的离开,这里就剩下骆阳师兄妹还有两个瀛洲弟子,骆阳这才哼着歌动手化开寒冰。 一边化冰,她还一边与师兄说:“执庭那只笑面狐狸,对外都说兮微的尸体在瀛洲,可是我们找遍了整座瀛洲都没找到,原来在这里。” 葛阴没搭理她,他很多时候都并不爱说话。骆阳终于把冰化开,但是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随后,那个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扭曲起来,她忽的抬头,懊恼的看向师兄,“师兄,你早就知道?” 葛阴点了点头。骆阳见状,愤怒的一掌拍在那具‘尸体’上,大怒道:“可恶!被骗了!” 见到她的动作,旁边两个被绑成一对的两个瀛洲弟子惊怒道:“你要对老祖的尸身做什么!” “干什么?”骆阳扭头,“这是假的,骗了我的假货还留着做什么。”说完,她掌中蕴起火焰,直接把破碎的尸体烧成了灰。变成了一滩灰尘,骆阳犹不满意,又招来一阵风将灰吹散。 “好了,闹完了,走吧。”葛阴说完,转身离开。骆阳看着到处飞扬的灰尘,哼了一声,便也跟着他离开了,也不管那还绑着的两个弟子。 倒在地宫中的两位倒霉弟子:……希望师兄师弟师叔师伯门巡山的时候能找到这里。 再说十二娘,通过传送阵后,她们来到了瀛洲仙山附近的一座海岛上。四大仙山都是无法在仙山范围内安装传送阵的,所以他们的传送阵只能到达这里。 望着那近在咫尺,漂浮在海面上的巍峨仙山,十二娘笑了笑。在外五十年,本以为回来时会有万千心绪缠绕心头,可真回来了,她才发现除了满腔怀念,并无其他。 他们一行人没有引起普通弟子的注意,十二娘很快就被带到了死寂之间的入口。途中经过主峰,十二娘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则容马上就注意到了。 “大师兄不在主峰,他现在在宥鸣山涧闭关。”则容轻声说。 十二娘没说话,又往他衣袖上擦了一手血。 死寂之间处于瀛洲几座仙山中间,入口在一座大约纵横百米的独立小岛上,而那缝隙就斜斜的一直往下,延伸到深蓝的海水之中。是的,那死寂之间大半埋在水底,正因如此,若非拥有钥匙,想从死寂之间强行突破出来,除非上面的整座瀛洲仙山崩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瀛洲仙山就镇压着死寂之间。 则容伸手打出四方颜色不同的令牌,开启了死寂之间的大门,然后朝十二娘道:“师父,请。” 十二娘往前走,则容就跟在她身后,抱着昭乐和金宝的一人跟在他们后面,另一个扛着窦幸和苏花菡的则待在原地。 死寂之间虽然有个可怕的名字,但其实里面并不可怕,只是很安静,入口处还有经年生长出的蔓草小花,但往后走,就再也见不到任何活物,身边脚下都开始镀上一层白色。那白色是一种玉质结晶,颜色纯白,无比坚硬,后面用来囚人的地方,都被这种结晶包围。 这种结晶能在一定程度上吸收声音,所以几人走在上面,足音细微,若不细听根本无法听见。虽不可怕,却极无聊,若是在这里待上一辈子,那恐怕比死还难受。 到了地方,十二娘一见就挑起了眉,扭头看则容,“如今瀛洲都是如此对待死寂之间的罪人的?” 她从前因为好奇,来过这里巡视,一共只来过两次,毕竟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不是让人来享福养老的,所以这里自然什么都没有。但是这回,瞧瞧这个石室里,床榻屏风样样俱全,甚至香炉里还点着香,地上铺着繁花锦簇的地毯,墙上挂着会流动的山水流云图,还用一个巨大瓷盆养着一盆莲花,几尾鲜红的鱼儿在莲叶底下游蹿。 不知怎的,看到面前这摆设齐全的精致房间,十二娘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词——金屋藏娇。再一看二徒弟那张僵硬的冷脸,十二娘顿时感觉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涌了出来。 则容并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他道:“……师父并非罪人,只是想请师父在此暂避,此地简陋,请师父海涵。我已着人去将沈贞和药师带来,很快便到。” 身上一阵无力,十二娘找到一张铺了软垫的椅子坐着,让另一个人把昭乐和金宝放在床榻上,“他们什么时候会醒?” “一日后。”则容犹豫了片刻后道:“昭乐也必须在此,但是这个凡人孩子,可以不用在此,若是师父愿意,我可以将他带出去。” “不必了。”十二娘揉着抽痛的额头,摆摆手说。 则容不再多言,另一人放好昭乐和金宝已经离开,这里还醒着的就剩师徒两人。十二娘是痛的不想说话,则容不敢多说,只好沉默,于是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好在很快沈贞和就被带来了,他是瀛洲仙山的药师,同时也是个丹师,不管炼药还是炼丹,都是顶级的,难得的是性格也比较好,除了护短和过分疼爱孩子之外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原本他正在自己峰上炼药,一炉药还没练完,就被急匆匆请来,听说是则容上人有请,他还在奇怪呢,因为平日里则容并不找他。等发现自己被带到死寂之间,沈贞和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秘密关起来了,但是想想又觉得自己应当没做什么坏事。 到了地方,见到坐在椅子上,嘴边还有血渍的十二娘,沈贞和瞪大眼睛失声道:“山主!” 十二娘脸上的红色命咒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此刻这张脸看上去有些诡异,她侧头看了眼沈贞和,有气无力的呵了一声。她还记着沈贞和这家伙的侄子,把自己小徒弟昭乐拐走了这件事。 “怎么回事,您没死?”沈贞和询问的看向则容。 则容道:“沈丹师,请你来是为师父看伤,其余的不必多问。”他的眼神非常有压迫感,沈贞和收敛了自己的惊讶,走到十二娘面前替她查看情况。 “这……山主,您这可是有人用残魄下的命咒?”沈贞和查探一番后问道。 “是,有没有办法给我止痛?” 沈贞和摇头,除非是施咒之人,否则无人能消除这痛苦,不过我可以调配一些药,试试替山主减轻一些痛楚。” “行。” 沈贞和又给十二娘查探了一番零碎的旧伤,给了她一堆药瓶子。完了十二娘指着屏风后的床榻,“那里还有两个,也给她们看看,昭乐之前有旧伤……”说到这,十二娘瞪了则容一眼,才继续说:“给她看看要不要调养,还有一个凡人小孩,在怨瘴弥漫之地待了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妨碍。” 沈贞和行了一礼,分别给昭乐和金宝看过。看完之后,他很快就被送走了,临走前他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十二娘,十二娘只是淡淡的朝他挥了挥手,“去吧,早点把药调配出来,我也能少受点罪。” 沈贞和一走,则容没待多久也离开了。他没有回自己濯云峰的月坊,而是去找了沈贞和。沈贞和是个聪明人,他应当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但则容还是要去告诫一番,大事将近,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人都走了,十二娘就坐在那椅子上闭目养神,坐了整整一夜,周围很安静,久违的浓郁灵气和从前用惯的香令她有种无所适从的疲惫。 没有了在金宝面前的慵懒笑意,也没了在昭乐面前的自信和强大,她坐在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一尊石塑。 直到内间传来簌簌的声音,昭乐从里面走出来。 十二娘撑着脑袋和她打了个招呼,简单的和她说了说情况。 昭乐在屏风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她跟前蹲下,将脑袋放在她的膝盖上,静静的,一动不动。十二娘感觉到膝盖上的湿润,抬手梳理了一下她后脑的头发。 不算长的沉默之后,昭乐用带着一些沙哑的嗓音说:“师父,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为什么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和蔼可靠的大师兄,虽然冷漠但是很疼爱师弟师妹的二师兄,爱玩闹但经常给我买东西的三师兄,还有默默关心我们的四师兄,他们为什么都变了?” “我感觉师父也好,师兄们也好,每个人都好像背负着什么东西,每个人都不说,只有我活的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杀了师父,难道我不该恨他们吗?难道师父你不恨他们吗?” 十二娘闭了闭眼,终于开口了,“连师父自己都不清楚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你呢。” 她幽幽叹息一声,仿佛放弃了什么坚持,开口说起另一件事。 “你大师兄他,出身蓬莱仙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想不到吧,这篇文里竟然还有囚禁爱这种重口y!【并不是】 下一章大概就是——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第35章 35 “蓬莱?我似乎从未听人说过?”昭乐仰着头, 疑惑的说:“只有瀛洲,岱舆, 员峤, 方壶,四大仙山。” 十二娘顿了顿, 眼神渺远:“那是因为,蓬莱仙山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消失了。在十二岁之前, 我身体孱弱,常年缠绵病榻,从未离开过瀛洲仙山的那一座小岛, 过的浑浑噩噩, 所以关于蓬莱, 我只有一些隐约的记忆。那时, 并非只有四大仙山,而是五大仙山, 蓬莱则是五大仙山之首。” “后来我的病治好了,能出现在外界,但蓬莱早已不再, 因此也无缘得见蓬莱仙山。蓬莱仙山就好像是修仙界中的一个忌讳, 无人提起,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不久之前还有个蓬莱仙山, 于是慢慢的,蓬莱仙山就那样被人遗忘在时间之河中。” “到如今,关于蓬莱仙山, 流传下来的消息极少,就连四大仙山中留存下的相关记载都只有寥寥数语,你自然不知道蓬莱。” 昭乐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露出这种令人难受的表情,见到师父这种表情,让她下意识就有了些不好的猜测,这个令她苦寻的真相,似乎是师父不愿触及的伤口。她不愿意让师父难过,可她也不愿意继续这样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狠狠心继续追问道:“那蓬莱仙山为什么会消失?” “为何会消失?”十二娘重复了一遍,苦笑起来,“我记得那时偶尔听人说起,都说是蓬莱遭遇了天灾,才会一夕覆灭。” 如果只是天灾,师父不会如此,昭乐皱起了眉,心中暗暗猜测起来。 十二娘叹息一声,“我也一直以为是天灾的原因,可是直到五十年前我才知道,导致蓬莱覆灭的并非天灾,而是**。” “蓬莱灭亡于其余四大仙山的私欲和贪念中。” 昭乐身形一震,霍然睁大了双眼。 十二娘目光晃晃悠悠,如同空中的飞絮一样落不到实处:“因为蓬莱出现了七颗神珠,那神珠是蓬莱仙山山主微蓝上仙所有,七颗神珠合在一处,足以让人辟开此方世界,到达真正留存着神的仙界,甚至只需一颗便能生死人肉白骨,治愈一切病症……如此神物,谁人不想要呢。” 昭乐满目的震惊,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后面的不需再说,她也能猜到了。只不过,这种猜测令她无法接受,一直以来,她接受的教导,都是来自瀛洲仙山,从幼时起,她就自豪于自己是瀛洲仙山弟子,是师父的弟子。 正道仙门,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四大仙山,更是正道魁首,如何会是这样? “师父,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昭乐呼吸急促的问,紧紧盯着十二娘的眼睛。 但是十二娘并没有看她,她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只有目光中泄露出一丝悲意和自嘲,“大约一百五十一年前,岱舆仙山山主商焕上仙,并方壶仙山山主映璜上仙、员峤仙山山主朱丹上仙,还有……瀛洲仙山山主连郁上仙,也就是我的父亲,四人一同围攻杀死了蓬莱仙山的山主微蓝上仙,抢夺了他拥有的神珠。四大仙山弟子包括几个正道仙门,将整座蓬莱仙山屠戮一空,并带走了蓬莱之上的所有灵物灵器,挖掘出灵脉,毁去了仙山心核。于是曾经盛极一时的蓬莱仙山沉没进了四海交汇的那片溺海中,消失了。” “这就是蓬莱覆灭的真相。” 一时静默,昭乐胸膛起伏,良久她想起师父说的第一句话,便艰难的问道:“师父刚才说,大师兄出身蓬莱仙山?那他……?” “执庭的祖父,正是蓬莱的微蓝上仙。似乎蓬莱覆灭之时,执庭刚出生不久。或许还有则容则存,也是蓬莱仙山幸存下来的人所生。”十二娘说。 昭乐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五味陈杂,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她望着师父:“师父是五十年前知道的这些事?” 十二娘点头:“是。” “那么,大师兄和二师兄之所以杀师父,是为了报仇?可是师父又没有参与,师父何其无辜,他们就算恨,也不该杀师父!” 十二娘沉默片刻,苦笑着摇摇头。她无辜吗?不,她并不觉得自己无辜。 说到底,当年她的父亲之所以被商焕上仙说动,与其他三座仙山的山主联手,正是因为想夺得神珠为她续命。她无法将这种沉重的错误全部归咎于那样疼爱自己的父亲。 她的母亲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女子,生出她后不久就死去了,而她生来就孱弱有疾还天生神魂不全,能活到十二岁,都是因为父亲寻来无数天材地宝,才勉强续命。在她已经模糊的那段年幼时光里,那种仿佛随时会死去的窒息感一直伴随着她。 就在她十二岁那年,父亲忽然找到了让她康复的办法,具体如何,她当时并不清楚,只知道当她一觉醒来之后,病症痊愈神魂齐全,并且修仙资质极高,很快就远超同辈的师兄师姐们。当她为自己再不必受那种痛苦而高兴的时候,又怎么知道,为此有多少人付出了代价。 十二娘并不觉得自己无辜,也不觉得委屈,只觉得,世间因果,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她的父亲连郁上仙,是当年最负盛名的剑仙,他一生爱的除了剑,大概就只有她的娘亲和她。父亲本是个纯粹舒朗之人,一生磊落,十二娘犹记得自己对父亲的崇拜敬爱。可是,大约从她的身体越来越好之后,父亲就有些变了。 他眉间多了许多沉沉的郁色,开始常年闭关,后来在她终于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父亲提前渡了五百年一次的仙人劫,最终因为没能度过问心劫而身死道消。他离开去渡劫时,眉间的郁色一夕散去,又成了那个云中剑仙。他离开的很坦然豁达,仿佛明白自己将一去不回。 那时,没能等到父亲归来的连兮微并不明白,父亲为何没能渡过问心劫。这个问题一直伴随了她许多年,然后在五十年前,她得到了答案。 因为父亲做错了事,他剥夺别人的性命延续她的性命,所以他澄澈的剑道之心溃散,渡不过问心劫。而她得到了本不该得到的生命,为此也付出了代价。 五十年前,有许多从前不明白的事,她都找到了答案。五十年后的现在,她仍旧有许多不明白的事,可她却不想再追究。 然而,此身不由己,此身不由己啊。 昭乐哭了,她捂着额头哭的肩膀抽动,恍惚还是当年那个被师父师兄们娇宠的小女孩。她紧紧抓着十二娘的衣袖,喃喃道:“凭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恨师父?明明不是师父的错。” “乐乐,你大师兄他们并不恨我,至少执庭并不恨我。”十二娘无奈的低声说。 昭乐更不明白,含泪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杀师父?” “有时候要杀一个人,并非是因为恨。我与你说过,我们走的路不同,因为当时我要阻止他们所做的事,所以他们要杀我。如果换一个位置,我想我也会杀他们,这无关爱恨,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十二娘神情疲惫,缓缓道。 她说着,思绪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许多事。关于执庭的。 人人都道瀛洲仙山的执庭上仙,温和持重,春风拂人。可是他也并非生来如此,既然生而为人,自然就会哭会笑,哪有人只会笑呢。只不过,除了她,几乎再没人清楚执庭少年时的狼狈。 连兮微二十八岁时,第一次见到执庭。那时她已进阶化元期,修为远远超过同龄之人,被无数仙门修士夸赞资质过人,是他人口中的天之骄女,一身傲气全无收敛。而执庭,是被父亲带到她面前的。父亲那段时间已经时常开始闭关,少有出门,但那次,他出了一趟门回来,带来了执庭。 那时的执庭与如今的他截然不同,十六岁的少年苍白羸弱,虽然长相俊秀,却神情麻木。他浑身都是被刀割出的伤口疤痕,体内还有常年累积下的毒,发作时青筋暴突恨不得抓破身上血肉,涕泪横流神情狰狞,情状尤为可怖。 “他今后就是你的大徒弟,兮微,你要好好待他,教导他,绝不可轻忽,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护着他,明白吗?”父亲将他带到连兮微面前时,如此肃然叮嘱。 连兮微不明白为何父亲这样看重这个少年,但她还是慎重的点头答应了。 从那之后,连兮微就多了个木偶人样的小徒弟。她自己尚且年轻,又热心修行,如何照顾得好那样一个呆怔麻木的孩子,没办法,她只能暂时放下修行,将徒弟带在身边,形影不离的照顾。那是她第一个徒弟,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连兮微就觉得,自己有好好照顾他的责任,而且她对他的喜爱来的简直毫无道理。 “我为你取名执庭,你是我的大徒弟,日后我会是瀛洲仙山山主,等我不在了,你就是下一任山主,所以叫执庭,你知道执庭这两个字的意思吗?”她说的严肃,自觉很有当师父的派头和架势,木偶人却呆呆的坐在一边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她,好像听不见她说话。 很长一段时间,连兮微都担心大徒弟是不是个傻子,因为他一直没开口说话,木木的,只有身上的毒伤发作时会像个还有气息的活人,其余时候就像个假人似的。 直到来到她身边的第三年,连兮微才突然的在他口中听到了第一声‘师父’,那也是连兮微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 那一天很寻常,她跑到东海底下摘了许多莲荔果回来,捡了一个最大的,剥了皮塞进执庭的手里。执庭低头看着手里的果肉,忽然侧头叫她,“……师父。”连兮微看到他眼里慢慢有了光,还有她。 执庭会叫她师父了,慢慢的,他开始学着她舞剑了,还会反过来照顾他了,他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好,好到连兮微都快忘记初见他时的狼狈难堪。 在她身边的那些年,执庭一直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下常有人刷不喜欢执庭,讨厌执庭,还有说看的非常憋屈,甚至有追到微博让我换男主的,看我理你们吗? 这话我说过几遍了,但是总有人看不见,所以我再说一遍,看文就是图的一个高兴,你要是看的难受了,真没必要继续看下去,默默删收藏走人就行了,何必给咱们双方找不痛快?就和去景点旅游一个道理,看完走了,不喜欢也别随地扔垃圾,很不道德。 就这样吧,八月开始了,新的一月,从一个爆炸的作者开始。 妄图干扰作者创作的,全都该拉出去打死。——亚历山大 第36章 36 “十二娘?”金宝揉着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 嘴里迷糊的喊道。然后,他就被面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这里是哪里?金宝瞪着眼睛左右前后的转动脑袋,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房间, 桌子椅子柜子还有床,都雕着好看的花纹, 有种沉沉的香味,看上去精美又厚重, 还有正对着床的,那是屏风?那是好大一块玉雕?! 金宝愣愣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又往身下看了看, 盖在身上的被子又轻又软又暖和, 上面的花纹也好看。他从来没用过这样, 这样一看就知道很贵重的被子, 有点惶恐,赶紧一骨碌, 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跳了下来,瘪着嘴往外走。 一边走,他嘴里小声喊着:“十二娘?十二娘你在哪啊?”他记得自己睡过去之前还在那个奇怪的竹林里, 他不知道其他人口中的什么幻阵困阵, 他只知道自己乖乖等着,十二娘办完事情就会带他走。可是现在, 他却出现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十二娘还不见了。 金宝差点要哭出来了,但是想想他又给憋了回去。等找到十二娘了再哭。 绕过屏风往外走, 金宝见到了更多奇妙精美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力,他的目光全都被外面那张美人榻上躺着的十二娘给抓住了。十二娘一动不动的躺在那,脸上盖着一块布,就像是个死人——他们那里人死了就会把人放在一张小床上,盖着脸。金宝还记得自己娘亲死时,也被那样一块布给遮住了。 面前这一幕,给了金宝一种错误的认知,于是他双眼发直,踉跄的扑了过去,“嗷!十二娘!十二娘你不要死!呜哇,娘!” 他嗓门大,这样一哭喊起来,就是死人也要给他吵醒了,更何况十二娘还没死。她抬手拿掉了脸上那块布,一脸的困倦,眯着眼睛看跪在地上一副天塌了样子的金宝。 “小祖宗,你哭什么,我才刚躺下去休息一会儿。”十二娘满心的痛苦,她开解安慰完三观破碎的小徒弟昭乐,趁着她到另一间房里去冷静了,才躺在这缓一缓痛,就被金宝这忽然的一嗓子给吓了一跳。 金宝刚哭两声,见自己想错了,十二娘没死,又马上破涕为笑,“十二娘,你没事啊!” “我能有什么事。”十二娘按了按额头。 金宝瞅着她那张有着红色咒文的脸,虽然之前看过了,但他还有有些不习惯。“十二娘你干嘛要用布盖着脸哪?” 十二娘抬手指了指周围,“看到没,周围这么亮,因为这种白色的地板和墙壁都能发光,这么亮堂,我睡不好。” 金宝的注意力飞快的又被转移了,一旦知道十二娘好好地在身边,他的胆子就飞快的膨胀起来,什么都不怕了。他就挨着十二娘,坐在榻脚下,兴致勃勃的一样样点着屋里的东西,“十二娘,那是什么?” “十二娘,那又是什么?啊!那画会动!” “十二娘那是金子吗?咱们拿一个出去就能换很多银子了!” 他说着说着又突然反应过来,好奇的问,“对了十二娘,咱们这是在哪啊?” 这傻孩子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十二娘觉得金宝真是太心大了,不过心大一点好,心大的人容易过得开心,哪像她五个徒弟,个顶个的心思细腻捉摸不透。 “这里是瀛洲仙山,咱们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十二娘简单解释了一句。 金宝哇了一声,“我们现在在仙山上?就是之前听到的那种有仙人在的仙山?太厉害了!”金宝下意识的兴奋过后才想起来一件事,他先前也是看着的,所以,他也知道了,十二娘就是昭乐的师父。太复杂的情况他不懂,但是他知道,十二娘从前叫连兮微,就是他们一路上经常听人说起的那个兮微上仙。 金宝对这事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他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毕竟在他看来,十二娘还是十二娘。不过影响还是有的,那就是他原本想象中的仙女忽然破碎了,他觉得自己没有从前那么期待看到什么仙山上仙之类的了。看看鞋子没脱,架着腿半死不活躺在这的十二娘,金宝幼小的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世界上果然是没有仙女的。 “十二娘,我肚子饿了。”金宝脑袋瓜里想了一些问题,最后他提出了一个最迫切的问题,他饿了。 “饿了?”十二娘瞅瞅周围,则容没给准备吃的,大约他也是没回过神,还以为她是从前那个连兮微,什么都不用吃呢。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十二娘起身,走到那盆莲花跟前,扒拉着那些亭亭玉立挨挨挤挤的莲花看了看,然后朝金宝招手,“过来。” 金宝屁颠颠的跑过去。 “这个可以吃的,喏,你试试。”十二娘辣手摧花,毫不客气的从最大的那朵莲花上扯下来一片花瓣递给金宝。 金宝也不怀疑她,拿着花瓣就往嘴里塞。 “唔……嗯!好!好吃!”金宝激动的说。这花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莲花都不一样,是冰蓝色的,看上去就好看,吃起来更好吃,凉丝丝又甜甜的,吃下去之后,肚子里还泛起来一种暖和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这是一种观赏灵莲,蕴含的灵气不多,凡人也能吃。”十二娘说着,扯了一片花瓣塞进自己嘴里,很多年没吃过,竟然很是怀念。她干脆拉过来一把凳子,坐在那养莲的大缸面前扯花瓣吃。 金宝也有样学样,搬过来一把椅子站在上面,撅着屁股勾着一朵莲花扯花瓣,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等终于收拾好心情的昭乐从旁边的房间走过来,准备看看师父的情况,想办法再安慰安慰她的时候,就瞧见师父和金宝两个人坐在蓝莲旁边,把一缸开得好好的蓝莲给薅秃了,两人脸颊都在鼓动着。 昭乐僵在门口。方才师父和她说起蓬莱仙山覆灭一事时,那种悲意不是假的,她原本以为师父现在还在难受着呢,谁知道她竟然都吃上了,好像还吃的挺高兴的。 十二娘瞧见小徒弟了,见她神情异样的望着就剩些莲叶的大缸,十二娘不好意思的笑笑,“忘记留点给你了,要么待会儿让则容多送点过来。” 瞧见昭乐的表情,十二娘不用问都猜到她在想什么。所以说年轻人就是扛不起事,再难过痛苦的事,都会过去,难受一阵就差不多得了,要是时时刻刻沉浸在痛苦中,日子也别过了。 流浪生涯五十年,经历了从前从未想过的贫穷和市井生活,十二娘学会了很多东西,她改变的不只是生活习惯,还有许多对事的态度。所以哪怕半个时辰前她还因为想起执庭心痛的不行,现在就已经能笑呵呵的和金宝一起嚼花瓣。 昭乐走到两人身旁坐下,侧头看了一眼十二娘的脸,昭乐告诉自己,这是自己最尊敬的师父,不是之前认识的那个十二娘。说过一遍后,她就重新找回了对师父的憧憬,对于她做出薅莲花这件事,也能视而不见了。 金宝吃完了莲花,意犹未尽的摸着肚子说:“虽然这个很好吃,可是我还是想吃肉,香喷喷,油滋滋……呲溜。”他说着就吸了口水。 十二娘被他说的也想吃肉了,也许是因为吃多了蓝莲,嘴里甜的,想换个口味。她其实不饿,但是嘴馋这回事,没法说。 “叫则容送点吃的来好了。” 十二娘懒得走动,就从大缸里头捡了个小石子,凌空飞射到门口挂着的一枚铃铛上了。那铃铛声音清脆,叮铃铃的摇晃了两下。 没过一会儿,则容就来了。他穿着外出的衣服,看上去风尘仆仆,眉间还带着倦色。赶来之后,他刚叫了声师父,眼神就定住了。 他的目光从十二娘身边那盆秃掉了的蓝莲,转到了十二娘嘴里叼着的那片莲花瓣,再转到十二娘踩在凳子上的一只脚,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瀛洲有会做烧鸡的人吗?不对,瀛洲好像没有□□?”十二娘问他。 则容:“……”他沉默片刻,谨慎的说:“鸡,瀛洲并没有,不过濯云峰上养着一群白灵鸟,味道应当不错。” “哦,那就来几只,还有其他吃的也一起来点吧,你自己看着来就行,我不挑。” 则容应了。不愧是如今成为掌刑长老的男人,他飞快的接受了这个和从前有很多不一样的师父,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不改色的听完了十二娘的要求,最后沉稳的走了。 “乐乐,你二师兄接受的比你快多了。”十二娘说。 昭乐从刚才看到则容就是冷着脸的,那冷硬程度和则容有一拼了。现在,她有些难以忍受的和十二娘商量,“师父,你可不可以把脚从凳子上放下来?” 十二娘就叹了一口气,“我习惯了。”到底还是放下来了。 她要的东西很快就送来了,除了她要的,还有很多她没说的,各种用具和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等等。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花,都是些好看味道还好的花,被栽在盆里送来的。至于之前那盆秃了的蓝莲,则被带走了。 “这到底是送来给我看的还是给我吃的?则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十二娘随手揪了一片花瓣,准备往嘴里放,瞧见小徒弟的眼神,那花瓣中途转了个方向,递到了昭乐面前。 昭乐正经的接过,说了句:“谢谢师父。” 来送东西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就是那天在嶂阴山把昭乐和金宝扛回来的那位。面目长得平凡,不多说一句话,每天来送了东西,除了询问还想要些什么,其他的都不会多说。更是连看都不会多看十二娘一眼,对待她的态度异常慎重,或者说警惕。 十二娘不明白了,她也没想着往外跑,这人警惕个什么劲? 昭乐在那男人离开之后,皱起了眉,对她说:“师父,此人如此警惕,我们要想逃出去怕是很难,恐怕要从长计议了。” 逃出去,从这里逃出去?小徒弟真是敢想,瀛洲仙山出现多少年了,还从未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呢。 瞧见十二娘露出诧异的目光,昭乐感觉不对了,问:“师父为何这个表情?” 十二娘:“你刚才说逃出去?” 昭乐比她更惊讶:“难道师父没想逃出去?” 师徒两人对视半晌,十二娘按着抽痛的额头,有气无力道:“乐乐你大可不必着急,过些时候咱们就能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宝的设定是傻儿子,长大后是乖儿子,一心想给十二娘养老的那种,瀛洲仙山的下任山主。 多年之后,因为这位去到一个地方必定要揪人家的花尝尝味,被人送了个含花上仙的名号,正所谓,吃花,风雅。 风雅金宝:……嗯嗯嗯??? 第37章 37 昭乐闻言, 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早有准备吗?不愧是师父, 是我太过担忧了。” 见到小徒弟露出了放心的信服表情, 十二娘剩下的一句话又给憋了回去。她本来还想说,“就算出不去, 在这里住几年也没什么,吃的好睡得好还清净。” 十二娘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这里住着,多好,不用干活赚银子, 躺着吃就行, 除了活动的地方少了点, 其他也没什么问题。但是, 她同时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留在这里很久。 首先, 按照则容的说法,他说让她们在这里待两年,那么很有可能马上就要发生什么大事, 而且会影响到整个修仙界, 到时候她还能在这里安生过日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绝对会牵扯到她。 十二娘猜可能有人在找自己, 不然以则容的性子,不会这么急匆匆的把她关在了这里,因为这实在是个很糟糕又无奈的做法。 关于执庭和则容想做什么, 十二娘猜得到大概,但是并不清楚他们具体会如何做。五十年前她复活时选择远远离开,就是因为不想再插手他们的事,如今这个想法依旧没有改变,如果不是昭乐,她甚至不会离开降噩城。 可就是这样毫无威胁的状态,也能让则容如临大敌,主动找到她将她带到这里。那么很明显,理由就只有一个了,比起她主动去破坏他们的事情,则容更怕她被人利用去干预他们。 让她待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开‘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则容不愿说,可十二娘自己也能猜到。最有可能的无非就是岱舆仙山的临巳上仙,也是五十年前与她决裂的未婚夫婿。 十二娘如今对商临巳的感觉之复杂不下执庭。而且,比起执庭,她更不愿回想商临巳,对于这个与自己亲人一般相处的兄长,她次次想起,都觉遍体生寒。 —— “表哥?你怎么来了?”姚固惊讶的看着坐在水榭中的商临巳。 那人回过头,露出一张遮不住苍白的脸庞。他看上去很无害,眼神中带着清愁,还未说话就拧眉咳嗽了两声,仿佛是生病了,多了几分虚弱。 但姚固并不敢小看他,能成为岱舆仙山的山主,以平平的资质极快晋升成化仙境,绝不简单。即使他表现的再无害友好,姚固在这位表哥面前都不敢放松。 姚固拘谨的站在一旁,商临巳便对他笑道:“表弟缘何这么拘束,我只不过偶然经过此处,忽然兴起前来探望罢了。” “坐吧。” 姚固依言坐到他右手边。 两人闲谈了几句,商临巳忽然问道:“听闻表弟前些时候去了嶂阴山?” 果然来了!姚固心中一跳,连呼吸都放缓了一些,他硬着头皮说:“确实去了,但是嶂阴山上没什么复活的微行。” “没有复活的微行啊。”商临巳笑笑,“那可有其他的什么?” 明白他在说什么,姚固不敢支吾,很快的说:“倒是寻到了疑似兮微上仙的尸体,但是后来落在阴阳崖的骆阳手中,听说那也是假的,已经被她毁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听说骆阳这几日到处寻人麻烦。”商临巳笑吟吟的,“与我说说,除了你们,可还有其他人去了?我听闻很是热闹呢。” 姚固将自己见到的人一一说了一遍,商临巳听着,撑着脑袋,慢慢阖上双眼。姚固说完了,听到他问:“中途被传送阵送走了几个人?他们去哪了?” “这……我也不知,大约是什么险地了吧,我也没见到那几人。”他说完就是长久的沉默,姚固有些忍不住的喊道:“表哥?” 商临巳这才睁开眼,扶着身前的椅子站了起来,“我有些累了,你也刚回来,就不打扰你了。” 他往水榭外走去,那里等着一辆云车。目送他上了云车,飞上云端离开,姚固这才放松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坐在云车中的商临巳接过侍女送上的茶,摩挲着杯沿,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她回来了。执庭,则容,呵呵,防我可防的真紧。可惜啊,藏得再深也没用,我迟早会找出来的。” “上次被你们抢先一步,这次可不会了。” —— 瀛洲仙山,濯云峰 则容的月坊中,几位弟子御着剑在空中飞掠,在他们身前,十几只雪白的白灵鸟扑闪着翅膀,惊慌逃窜。 这些白灵鸟是则容养的,本来在这月坊过得自由自在的,谁知突然就遭了难,月坊的主人说要吃白灵鸟,于是短短几天,这群白灵鸟已经被抓掉十几只了。 其实几年前白灵鸟只有几只而已,但是这些年在月坊上没有天敌,也没人敢打它们的主意,还有人喂它们食物,于是它们繁衍的越来越多,也越长越胖。前几日开始,月坊上的弟子得了则容的命令去抓白灵鸟,那些傻鸟一点防备都没有,轻易就被抓住了。 但是经历了这几天,这群鸟明白好日子到头了,遇上来抓鸟的,赶紧就逃。在逃命的状态下,它们终于想起了身为白灵鸟,最令人惊叹的就是飞行速度。可是现在,它们已经胖成了球,快不起来了。于是悲催的,在绕着濯云峰飞窜了大半圈之后,仍旧有几只白灵鸟被抓住了。 “唧唧啾——!” 被抓住的几只白灵鸟发出临死的悲鸣,惹得一群白灵鸟都叽叽喳喳的吵闹起来,一时濯云峰上下白灵鸟的叫声不绝于耳。 这热闹惊动了月坊底下的星坊。星坊的主人是则容的双胞胎弟弟则存,这座从前最是热闹的星坊,已经沉寂五十年了,这里的主人也五十年未曾出过星坊一步。 星坊周围是濯云湖,此刻,那些白灵鸟的叫声就从湖岸边传过来。躺在星坊中一处飘台上的男人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几眼。 “这几日那群白灵鸟在吵些什么。”则存坐起身,捡起身边的钓竿,拉起来穿饵。 站在飘台一侧的侍从弟子轻声回道:“这几日,好像是说月坊在抓白灵鸟,因为则容上人要吃。” 则存穿饵的动作一顿,露出了个意外的表情,“他,吃白灵鸟?脑子突然坏了吗。” 侍从弟子没敢回答,这话则存上人说得,他这种小弟子可接不得。 将穿好饵的钓竿扔回湖里,则存再次躺了回去,也没有再说起有关白灵鸟的事情,似乎只要关于则容,他就没了兴趣。 抓鸟的人走了,星坊和月坊再度安静下来。与此同时,沈贞和的丹阁里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是沈贞和的侄子沈青柯,他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眉间眼里都是担忧。 “叔叔,我想求你一件事。”沈青柯一见到沈贞和就说:“昭乐在嶂阴山失踪了,我想进嶂阴山找她,但是那里还被封锁着,我进不去,叔叔你能不能让我进嶂阴山?”沈青柯焦虑的捏着自己的手指,“昭乐好几日没有消息了,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沈贞和看着侄子发愁。 他知道昭乐在哪,他刚才去送药,还见到人了,但是他能告诉侄子吗?要是说了,这小子肯定不管不顾就要去救人,要是再被则容上人知道,这小子估计得脱一层皮。 不能告诉他!先把他稳住再说。但这事不容易,沈贞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嘴皮子都磨脱一层皮,这才暂时劝住了侄子稍安勿躁再等几日。等把侄子安排去休息了,沈贞和摸着自己的鼻子,满肚子苦水。因为这小子和昭乐的事,他之前去死寂之间送药的时候,那位山主……前山主可是对他没怎么客气。 第二日,沈贞和去送药,趁机就找了昭乐说话,把这事告诉了她。 “不能告诉他我在这里,不然他肯定要乱来。”昭乐斩钉截铁的说。 沈贞和苦笑:“但是我又管他不住。” 昭乐:“……”她想了想,找出纸笔给沈青柯写了封信。 沈贞和是看着她写的,瞧见上面一句“沈青柯,我没事,如今我有重要的事去做,你稍安勿躁,回仟花佰草殿等我,过些日子我去找你。”扭过了头,沈贞和心里有点心酸,侄子连他这个叔叔的话都不听,就听昭乐的话,果然不愧是大哥的儿子,跟他那个怕夫人的爹一模一样。 他在这心酸着呢,还被一旁看似无所事事其实注意着这边的前山主给瞪了。 沈贞和:“……”被女神瞪了,心痛。 沈贞和把信带回去给了沈青柯,原本以为他会乖乖听话,可他见了信却反而更担心了,立刻就紧张的问:“昭乐是不是有危险?她是不是出事了?” “……没事,你别担心,你看她自己都说了。” “她肯定是出事了。”沈青柯笃定的说,“叔叔,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求你告诉我!我保证不乱来!” 他每次保证都没什么用,特别是关于昭乐的时候,沈贞和都不知被他坑过多少次了,他心想,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再疼爱侄子,这回他好歹是扛住了,没有告诉侄子这事。但第二天又给他带来了一封昭乐的信。 沈青柯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看到一句,“沈青柯,不许胡闹了,赶紧回仟花佰草殿,否则我会生气。” 沈青柯颤抖了一下,昭乐上一次跟他生气,二话不说闭关了整整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我觉得这个剧情如何如何,作者你最好怎么怎么样……然后巴拉巴拉…… 作者:我不听,你走。 路人乙:我觉得这个人的做法不合理,应该这样这样才对……巴拉巴拉…… 作者:我不听,你走。 路人丙:别人好心提意见,作者你怎么能这样! 作者:我不听,你走。 路人丁:作者么么哒! 作者:么么哒,我也爱你亲亲亲! 【明白?这个作者可不是什么会虚心求人指教的小可爱,是残暴超凶的大魔王,现在残暴的作者再说一遍,我只想要和谐的评论,如果想批评我给我找不痛快,我宁愿你不评论,就是这样。我求评论不是让人骂我,潜台词是想被夸被亲亲,寻求码字的动力,望周知。】【瞎说了大实话感觉爽多了】 第38章 38 沈青柯果然没再纠缠沈贞和探听昭乐的下落, 但是他也没有回仟花佰草殿,而是留在了瀛洲仙山。 他从前也常在这里暂住, 最开始是为了向沈贞和学炼丹, 因为沈贞和管着他,每回来的都不情不愿的。后来无意中见过昭乐之后, 他隔三差五就要主动过来,积极得很, 不住到仟花佰草殿那边几次派人催促,都不肯回去。等昭乐愿意搭理他,他留在这里的时间就更长了, 每次来非得眼巴巴的去见一次昭乐, 才回来炼丹。 沈青柯从小就被宠坏了, 脾气不怎么好, 性格又固执,说一不二, 谁劝都没用,在家中将他爹娘气的狠了,干脆就扔到了仟花佰草殿里, 让他娘的师兄教导, 偶尔沈贞和也会接他来瀛洲仙山小住。沈贞和虽然疼爱他,但是也常被他气的捂着胸口直叹气。 “就你小子这狗脾气, 日后谁看得上你。”沈贞和当初还这么说过,谁知道后来他这个拽上天的侄子竟然看上了昭乐。 昭乐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明明幼时在兮微山主身边时, 也是乖巧可爱,但是随着山主死去后,昭乐的性格越来越孤,常年一个人住在小乐山,独来独往。连执庭上仙去见她,都次次被她拒之门外,对则容上人也是不假辞色,更不要提别人,就没人能得她一个好脸色。 昭乐在瀛洲仙山中有些特殊,执庭则容让她,其余弟子畏她,也因为她对两位师兄的态度,不少不明就里的新弟子心里还挺讨厌她,于是她就越来越不爱与人来往。 侄子喜欢昭乐可要吃些苦头了,不得不承认,沈贞和最初还是挺开心能看到侄子吃瘪的,可是慢慢的,看着傻乎乎的侄子一头扎进去,为了昭乐黯然伤神,他这做叔叔的又不忍心了。好在最终,侄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也得了昭乐的喜欢。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沈贞和也没弄明白那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能教侄子收敛脾气,学会忍让。还能教昭乐终于愿意接纳别人,愿意重新露出笑容。 “我就住在这里,直到见到昭乐为止。”沈青柯坚定的说。 “你不怕她生气了?” “……有点怕。” 沈贞和:那个有点,说的是不是太心虚了大侄子? 沈青柯正色道:“就算我现在回去仟花佰草殿,半月后执庭上仙寿诞,我还是会寻机过来。你知道的,师伯拦不住我,还不如就让我留在这里。” 他说的太有道理,沈贞和无法反驳,只能让他待在这里,并且被他磨得答应了不告诉昭乐这件事。 不过,以沈贞和的多年经验,他并不觉得侄子会那么乖乖听话。果然,他隔天再次去送药时,就发现了侄子偷偷在后面跟着。沈贞和甩掉侄子,兜了好几个圈,才去了死寂之间。之后每天,他都得想方设法甩掉越挫越勇死不放弃的侄子。 距离执庭寿诞还有七日时,执庭提前结束了闭关,从宥鸣山涧出来了。则容外出办事,接到消息赶到时,没能在宥鸣山涧和青竹里找到他,心中一动去了死寂之间入口的小岛,果然见他负手站在那,正望着山壁上垂落的白花。 “大师兄。”则容停下步子。 他本以为自己违背了大师兄的意思,会被惩罚,或者会被责骂,但是执庭却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则容跟在他身后,心中有些不安。大师兄应当知道师父在死寂之间里,他从来没想过这事能瞒过大师兄,但他想过几种大师兄可能会有的反应,独独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 多年未见师父,大师兄应当比他更想见师父才是。 “大师兄,师父在死寂之间,还有昭乐。”则容想了一路,到了青竹里,他还是说了这句话。 执庭坐在桌旁,抬手拂去了凳上落下的桂花,他看着旁边那株银轮桂花,说:“你见过师父了,有什么想法?” 则容不太明白,“师父……有些,和从前不太一样。” 执庭摇摇头,“她不愿牵扯进这件事里,你不该将她带回来。” 则容死死拧眉,“可是因为昭乐的莽撞,商临巳已经快要找到师父了,若是我们不将她带回来,她现在已经遇到了商临巳。” “所以你觉得,自己这么做了,就能避免她和商临巳正面相对?”执庭的眼神平静,“则容,你总是在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则容握拳,又松开,“大师兄,有时候我不明白你究竟在不在意师父。若是她落入商临巳手中,若是她阻止我们,你又要怎么做?你还能再次做出五十年前那种选择吗?” “不论大师兄如何选择,我无法再一次做出那种事。” 执庭淡淡道:“则容,我一再告诫你不要多做无谓的事,就是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他捻起衣襟上落的黄色小花,声音更轻,“我明白你想保护师父,但是你忘了,师父从来就不软弱。搏击风雨的鹰不需要鸟雀的保护,你以保护之名做的一切,岂不是很可笑。师父之所以待在死寂之间,不是因为你抓住了她,而是因为她还认你这个徒弟。” 则容怔怔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说:“大师兄你一直都很了解师父,知道她喜欢什么,知道她在想什么,会选择什么,但我不明白,不明白师父也不明白大师兄。或许大师兄你说的是对的,但我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不论对错。如果有第二次,我还会这么做。我不管师父会不会觉得我可笑,觉得我可恶,我只是不想再看她死一次。” “罢了。”执庭摆摆手,“你先下去吧,这事你不必再管,我会处理好。” 则容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能再开口,冷着脸退了下去。 这天来死寂之间送东西的,换了一个人,同样是个面目平凡的中年人,他送来了比平时更多的东西,有十二娘从前最喜欢吃的,也有最近开始喜欢吃的,还有一枝桂花。 十二娘多看了两眼那个来送东西的人,觉得有些违和,却又看不出破绽。 “怎么换了个人?之前那位呢?”十二娘突然向他搭话。那人却也十分谨慎,只低头回答说:“我不知。” 十二娘又问:“今日怎么没送白灵鸟?” 那人又说:“我不知。” 十二娘再问:“则容呢?” 那人低眉敛目,回:“我不知。” 一问三不知。十二娘上下打量他,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鼻端都是桂花香,十二娘将目光移到那瓶桂枝上,忽然意兴阑珊,不找人麻烦了,直接挥手让他离开。 “十二娘,这桂花真香,能不能吃啊?”金宝像只猴子一样跳过来,伸手就要来摘桂花,被十二娘一把拍开了手。 金宝无辜的摸着手背,“这个不能吃吗?” 十二娘面不改色,把那瓶桂花放在了桌子上,“吃什么吃,闻着多香。” “整天都想着吃,你瞧瞧昭乐又在修炼了,你是不是也要认真点?”十二娘掏出一把玉尺子,虎着脸对金宝说:“是你自己说要好好修炼日后当个仙人的,现在想偷懒可不行,来,把我昨天念给你听的《天地灵气经》背一遍。” 金宝往后退了三步,震惊的道:“我才学了一天,那个什么经字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背得出来?” “我从前初学时,一天就能背出来。” “十二娘你长得那么好看,当然一天就能背得出来,我就不一样了。” “夸我也没有用,背。” 金宝没法,只能盘腿坐在她面前磕磕巴巴的背,背几个字忘记下文了,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十二娘提示,也不惦记那瓶桂花了。 昭乐修炼完过来,见到金宝腆着肚皮瘫在地上,像只青蛙一样的背法诀,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赶紧恢复了肃然的神情。她见到十二娘身旁的那瓶桂花,愣了愣,不太确定的道:“这是……青竹里那株银轮桂树?” 十二娘含糊道:“啊,是吗?我没细看,还真没发现。则容跑到他大师兄那里去摘桂花,真不怕他大师兄知道了生气,那桂树执庭可是照料的很仔细的。” 昭乐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之前听说大……执庭闭关了,现在他应当出关了,这桂花莫不是他让送的?” 十二娘:“别说这么可怕的事。” 昭乐静默片刻转移话题,“再过几日就是执庭寿诞了,现在瀛洲仙山上,应当很热闹吧?过几日来祝寿的人都到了,就更热闹了,之前听说,除了其他三座仙山的人,还有不少正道仙门要来。他这么多年都没有举办过什么寿宴,这回突然说要举办寿宴……师父,我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是不是要发生些什么了?” 十二娘:“对呀。”她说了两个字又去瞪金宝,“不许偷懒,继续背。” 昭乐瞧见她那样子就紧张不起来了。 十二娘继续用邻里之间闲谈的语气跟她说:“肯定会发生什么,人多了就事多,你瞧着吧,咱们很快就能出去了,有人想见我呢。” “虽然我不想见他,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十二娘拍拍昭乐的肩,“昭乐,这回记得,遇事别往前跑,你有一个师父几个师兄,天塌下来都轮不着你扛。”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听说师父为徒弟操心劳力的,没有让徒弟为师父扛事的道理。” 十二娘:自己选的徒弟,怪得了谁。我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第39章 39 从三个月前, 瀛洲仙山上下弟子们,就在为了山主执庭上仙的寿诞做准备。到如今, 距离执庭上仙的寿诞之期只有三日, 一切终于全部准备妥当。朝日初生,照耀在东海海面之上时, 瀛洲仙山的仙门大开,外围结界暂时收拢, 开始迎接陆续到来的宾客们。 执庭上仙执掌瀛洲仙山几十年,除了五十年前稳定动荡的瀛洲仙山,行事颇为雷厉风行, 其余时候多以端庄温和的姿态对人。他一向行事低调, 外界弟子极少能见到他的真容。但凡见过他的修士, 无不对他推崇敬服, 称其有骄阳之容皓月之姿,胸襟如海气度如渊。 昔年兮微上仙还在时, 执庭名声不显,被人提起,名字前便会有个‘兮微上仙之徒’的前缀。但兮微上仙去后, 执庭上仙之名渐渐响彻四大仙山, 到如今,再无人会以‘兮微上仙之徒’这等称号来称呼他。 四十多年前, 他与岱舆仙山山主商临巳一战,将同为化仙境的商临巳重伤,更是因此成名, 令人不敢小觑。 这样一位容貌气度能力皆无可挑剔的男子,身份还是四大仙山之一的山主,不知惹得多少女修为之倾倒,只可惜连见都难以见到这位上仙,更遑论近距离接触,众女修只得望山兴叹,徒呼奈何。还有更多的修士千方百计想拜在他门下,却也求见无门。 修仙界众人本以为执庭上仙将会一直这么神秘下去,却没料到晴天一个霹雳,他忽然宣布要大开山门办一个寿诞之宴,还广邀众仙门修士前来,这教众人如何能不激动。 想见执庭上仙一面的修士们,想自己或让子侄拜入执庭上仙门下的修士们,还有只是想入瀛洲仙山的修士,想讨好上仙得些庇佑,想交好瀛洲仙山的大小宗门,全都沸腾了,因此才有几个月前十二娘见识到的那阵议论热潮。 瀛洲仙山往上数两代山主都是一心修炼,不爱结识友人,不喜操办宴席的,不像员峤和方壶两座仙山,隔些时候就要办个宴,广邀亲朋前去参加。所以这回,瀛洲仙山上的弟子们也十分期待即将到来的热闹,清静久了,难免会向往这种盛会。 因着这回要来的人实在太多,瀛洲仙山内安排不下,不得不额外准备其他地方,供来客休息。上百艘巨大飞舟漂浮在瀛洲仙山周围,飞舟之上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比之仙山上的殿宇也不差什么。站在飞舟上,还能纵观瀛洲风景,沐浴灵光霞彩。 若是有客人不愿意住在飞舟之上,还有一处可供选择,就在瀛洲仙山周围的海域,将海水暂时凝结,使周围一片海水变成坚硬的半透明陆地,再在上面撒上繁衍极快的茸草星华,搬来十几座宫殿安置,短短月余就能建成一座水上城池。 如此种种准备后,这一日终于到来了。 “彰南致远山弟子来贺。” “淮西散修述连上人来贺。” “尽东胡仙子来贺。” …… “西海廖家来贺。” “仟花佰草殿丹师来贺。” …… “四大仙山的人也来了,瞧瞧最先到的是谁?”早来的修士们热火朝天的谈论着。 “我猜是方壶仙山弟子。” 不多时,有一人乘鹤而来,长身玉立,衣带当风,端的是俊逸潇洒,在他身后还有一排驮着礼品仪仗的灵鹤,上百弟子御剑护在身侧。这人一出现,就惹来无数修士的惊叫,其中又以女修居多,隐约能听见‘玉童公子’‘崔上人’‘少山主’之类的呼喊。 “果然是方壶仙山的少山主玉童公子!他与执庭上仙乃是好友,瀛洲仙山与方壶仙山近些年来交好互通,自然第一个到。” “那按你的说法,瀛洲仙山与岱舆仙山交恶,岱舆仙山这回是不会来人了?” “真要一个人不来,也不可能,但依我之见,临巳上仙是绝不会来的。” 齐聚于此的修士们望着头顶不停闪烁的灵光,说笑闲谈。有人提及,就有人把当年岱舆仙山和瀛洲仙山的矛盾重新翻出来说了一遍。 “……当年兮微上仙莫名其妙死在岱舆仙山上,据说她出事前不久曾与临巳上仙大吵一架,还要取消婚事,大家都猜是临巳上仙杀死的兮微上仙……虽然临巳上仙矢口否认,但两座原本关系亲密的仙山自此交恶,这么些年来,两家弟子在外遇见,轻则视而不见,重则大打出手,如今是越来越不对付了。” “瀛洲岱舆两家仙山打擂台,方壶仙山老山主闭关多时,如今都是少山主在管事。少山主又是执庭上仙友人,这两家就变成盟友了。岱舆仙山呢?嘿嘿,你们听说过吧,临巳上仙与员峤仙山的朱丹上仙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两家说不定暗地里也结盟了,刚好,四座仙山分成两派,谁也奈何不了谁。” 有些修士听了这话,便不高兴了,道:“朱丹上仙虽然多年容颜未改,但年纪与临巳上仙的父亲相差无几,他们如何会有首尾,你还是莫要胡说的好。” “我如何就是胡说了,你自己孤陋寡闻,随便去打听打听就能知晓,近些年来,临巳上仙可是常去员峤仙山拜访朱丹上仙的,一住就是许久,你道这其中是什么缘由呢?” 这几个修士正在争执着,恰听见一声“员峤仙山朱丹上仙来贺”,于是齐齐停下话音,仰头看去。只见得红纱如朝霞一般,铺天盖地,从天边滚滚而来。火鸟拉的云车香气四溢,其中坐着一位通身红色的娇艳女子,明眸丰唇艳色无边。 这位朱丹上仙,容貌动人,在修仙界中,只在兮微上仙之下,也极受人追捧。 就在朱丹上仙出现后不久,岱舆仙山的人也到了,只是临巳上仙的两位弟子,商临巳自己未到。 “果然如此。”不少深知内情的修士对这情况都毫不意外。 四大仙山有头有脸的弟子齐聚瀛洲,其余许多仙门修士也陆续赶到,平日最是清净的瀛洲仙山一时人声鼎沸,上百艘飞舟上住满了人,连瀛洲海域上临时建起的城池都几乎住满了,短短一日,还有人摆起了市集仙坊,前一天晚上就有穿着各门派弟子服饰的修士在市坊中穿行。 到了寿诞这日,众人期待已久的执庭上仙终于现身了。 东海生霞光,四海涌浪潮,仙人步云端。 —— “外面这会儿应该很热闹吧?” “再热闹死寂之间都是听不到的,就算外面两个上仙打起来,几万修士闹得血流成河,这里也听不见。”十二娘摆弄着一根洞箫,随口说。 “从前有有个峰主吵架,我被他们吵得没法,又不想管,就来这里转了一圈。等我觉得差不多了出去一瞧,嘿,巨伏峰都塌掉一半,那动静大的连百里外的连环明珠海岛都惊动了,我在死寂之间愣是一点声音没听见。” 昭乐:“……” “师父,我不是在夸这里清净。” “那你是在说什么?你想出去看热闹啊?”十二娘摆摆手,“别看热闹,看热闹容易出事。” 昭乐诧异:“现在正道仙门弟子齐聚,能出什么事?” 十二娘用洞箫敲了一下手掌,“就是因为他们齐聚,才会容易出事。”仇人扎堆了,执庭真不一定会做出点什么。五十年前他就开始对四大仙山的人出手,到现在四大仙山那些曾参与剿灭蓬莱的修士们还好好活着,十二娘已经很惊讶了。 十二娘了解执庭,他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任何一件事只要做了,一定都是有目的的。所以这次的寿诞开的蹊跷,如果说他没有其他的企图,她这多少年师父白当了,手里这根洞箫都能给生吞下去。 “师父,你是说……他们会在这种时候动手吗?”昭乐反应过来了,神情有些挣扎的问:“可是如今这里还有那么多无辜修士……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但执庭并非那种会祸及无辜的人。” 十二娘转了转手里的洞箫,“料不到,料不到啊,等着就是了。” “师父,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约用不了多久,要看执庭究竟会做些什么。” 十二娘说着这话的同时,沈青柯行色匆匆来到濯云湖的星坊中,求见则存。如今瀛洲仙山中的弟子大部分都在落天台,他一路行来,没见到半个弟子盘问,十分顺利。 “沈丹师的侄子沈青柯?他来见我做什么。”则存坐在飘台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语气懒散随意的说。 “似乎,是为了昭乐师叔来的。” “哦?”则存忽然想起来,“昭乐看上的那人,似乎就是这个沈青柯?”他本不想见,但是看着远处青山之巅的云生间,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叹息道:“算了,让他进来吧。” 沈青柯来到飘台上后,俯身便拜:“请则存上人出手救昭乐和兮微上仙。” 听到后面四个字,则存目光一厉,“你说什么!” 沈青柯没有抬头,道:“昭乐在嶂阴山上寻到兮微上仙,二人却被则容上人带走,关进了死寂之间,因为她们两人皆有伤在身,则容上人命我叔叔沈贞和前去诊治,因此我才会知道她们下落,如今她们情况很不好,我别无他法,只能请则存上人出手相救。”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我的师父已经死了。”话虽如此,则存已经不自觉倾身,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我所言千真万确,则存上人一见便知。”沈青柯坚定的说,语气里还满是焦急。 则存握紧了手掌,目光中异彩连连。这些时日,他那位兄长确实有些异样。越想他越是觉得可能,心里忽然忐忑激动起来。 师父,师父莫非真的没死?这个想法就如同燎原野火,将他所有的思绪烧的干干净净。 则存忽而站起来,他看了一眼沈青柯,这人骗他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他实在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所以,死寂之间必要去一趟。 至于钥匙…… 眼见则存匆匆离去,留在此处的‘沈青柯’露出一个诡笑。 作者有话要说:  年纪越来越大后,我开始喜欢相爱相杀了嘻嘻嘻嘻,带感。 哦,对,明天要坐车回家去,在外面待了一个月真是痛苦,回家让我妈带我摘菱角,然后末世第十年那边要继续写了,酝酿一下情绪。 第40章 40 “诸位, 今日办此一宴,除却庆贺生辰外, 还有一桩盛事要与大家共享。” 执庭端坐上首, 另外三方分别落座其余三座仙山之人。今次来的除了代表各仙山山主的人,还有其余三座仙山中的长老峰主等人。 之前瀛洲广发的请帖, 几乎将修仙界中有头有脸的修士尽数请到,如今能在这上席落座的, 除了四大仙山之人,还有许多有名望的洞天福地中人,以及几座大门派弟子长老, 修为已至化仙境的散修大能也有几位。 其余的修士, 便在落天台下的玉宴宫参加宴席。两处虽然相距甚远, 但是此刻执庭的声音却穿过上席, 同时清晰的落在了玉宴宫中众人耳中。 “两年前,我曾误入一处秘境, 在其中得到不少灵宝。” 执庭此话一出,上席还好,下方玉宴宫中霎时就沸腾了。秘境!灵宝!如今天地之间灵气正在缓慢减少, 天材地宝出世的时机越来越少。少数几个秘境都掌握在大仙山宗门手中, 其余小门派无法沾手,只能看着那些大宗仙门弟子飞快的超越自己。 而修行便如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人人都想争先,若是能有灵宝傍身, 自然比别人多些机会。 执庭声音不疾不徐:“除却灵宝,还有许多灵药灵丹,甚至于,还有几部天阶**法诀。” 这下子,连上席众人都愕然震动了。灵药灵宝也便罢了,天阶功法那可是大宗门立身之本,就连四大仙山中也没有多少天阶功法,一部天阶功法便能让一个小门派跻身上流门派之末,可见这高阶功法是何等重要。 但真正令他们心动的,是执庭这番话背后的意思,那个显然还未被更多人去过的秘境!那里定然有更多的珍贵之物! 执庭见到众人神情,忽然话音一转道:“我将在瀛洲仙山开设仙道大会,供众位仙友切磋,最后我将选出五千人,赠与在那秘境得到的大部分灵宝灵药,前十者,将会得到天阶到低阶的功法一部。” “而且,这胜出的五千人,将得到随同我等再次进入那秘境中的机会。” 执庭说罢,玉宴宫中已经嗡嗡议论声一片,上席之人竭力镇定,依旧有人忍不住目光灼灼的看着执庭。坐在北方一席的朱丹上仙阮荧四下环顾,先开口道:“执庭上仙好大的气魄,这等好机会,竟然就平白让了出来,我们这些人什么事都不做,平白占你便宜,这教人如何过意的去。” 她说着,一双凤眼直勾勾的瞧着执庭,唇边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 南边的方壶仙山席位上,少山主崔玉童朗声笑道:“阮姑姑,我这位友人最是心系天下苍生,他会做出这种事,我倒是一点都不奇怪,阮姑姑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大可不要好处,那小侄就厚着脸皮多受几分,反正灵宝灵药,我方壶仙山是不嫌多的。” 朱丹上仙阮荧生平最恨人说自己年纪,被崔玉童这样一喊,神情冷了下来,又听他话里话外的挤兑,恨不得给这小毛孩子一个教训。可方壶仙山的老山主她多少还要顾忌几分,就怕打了小的出来老的,这时候还不好撕破脸皮,于是她冷哼一声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胡乱包揽,可别最后被人骗了也不知晓。” 她这话意便是执庭不怀好意,用一个秘境来骗人。方壶员峤两座仙山上来就摆出对阵姿态,西边岱舆仙山席位上的不过是代表商临巳前来的弟子,这会儿不敢贸然开口,一言不发的坐在席位上摆了个不声不响的假人姿态。 主位上执庭任由下面众人唇枪舌战交头接耳一番,最后才道:“这秘境之名,方才还未曾说。” 崔玉童一听就笑了,“执庭上仙你就别吊人胃口了,快些说吧,让小弟听听是何等厉害的来头。” 执庭朝他微微点头,含笑道:“乃是‘晗阳秘境’。” 场中静默片刻,有一位散修失态的站起来,连声问道:“就是那个‘晗阳’秘境?!” 众人都紧紧盯着执庭,见他再次点头后,不少人都激动的脸色涨红,还有一位方壶仙山长老捏着自己的胡子喃喃念道:“竟然是晗阳!是晗阳!” 就连方才多有提防警惕的朱丹上仙阮荧都露出了诧异向往神情,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下方的玉宴宫中,还有不知晓‘晗阳’到底什么来头的,便有知情者面色潮红激动不已的解释道:“这‘晗阳’乃是千年前,此方世界中最后一位‘神’……” 据传晗阳乃天地间最后一位神,他死后,神魂不入轮回,而是化作天地灵气,反哺世界,而他留下的种种宝物资源,全都留在他的随身空间钧天丈中。这钧天丈是一片独立的空间,其中不仅有晗阳留下的各种灵宝灵物,里面原本生长的灵药灵兽也是数不胜数,而且还有无数他留下的各种功法法诀。 光是如此就已经令人趋之若鹜了,然而据传里面还有晗阳消散前集毕生修为炼制出的神器,虽然这神器到底是何物无人知晓,但是神器在何处毫无疑问。 这些所有的,都在晗阳留下的钧天丈所化秘境中! 然而这秘境在晗阳死后就消失了,虽然当年一度有无数妄图一步登天的修士疯狂寻找,千年过去却始终无人能寻到此方秘境的丝毫踪迹。 谁能想到会在今日,突然从执庭上仙口中听到这等消息,在这之前他竟然没有透露出一点风声,这实在令人惊叹。而且晗阳秘境是何等巨大的一个宝山,他竟依旧不动如山,当真沉稳。 众人激动过后,纷纷发话,一位中年模样的俊朗男子先道:“执庭上仙,关于这晗阳秘境,不知你是何等章程?我阳献宫上下,当全力配合!” “我行云洞天也是如此!” “慢着。”朱丹上仙压过其他人,再次发问,“执庭上仙,你说那是晗阳秘境,可有凭证?此事事关甚大,容不得我们不谨慎,光听执庭上仙一面之词,怕是不能服众。” 崔玉童想说什么,被身后一位长老拉了拉,只能不甘的闭了嘴,小声讥笑道:“怀疑这怀疑那,有本事之后就别去了。” 朱丹上仙就当没听到,依旧等着执庭回答。虽说她和商临巳已经有约在先,但是摆在眼前的巨大利益,她也不可能眼睁睁放过,若是执庭能给她更多,她也不介意改投执庭。 执庭道:“朱丹上仙说的也有理,确实不能只因我一面之词。”说着,他长袖一挥,无数灵光熠熠的灵宝灵药出现在落天台席中。 “此乃我那次无意间落入晗阳秘境带回来的灵宝,各位观其中气机灵息,当知不差。再者,我当时心知所处之地有些奇异,便用随身法器记录了一些所见景象,此刻与大家一观。” 席间众人的目光还未从那些成堆的灵宝中拉出来,闻言赶紧抬头,就见执庭打出一面圆润白玉。白玉之上浮现出一处看似寻常的仙境之地。那地方甚至没有瀛洲仙山景致优美,然而人人都看的眼睛不眨,惊呼声四起。 “那地上连片生长的,莫不是,莫不是紫叶肉芝?!!”一位颇有名望的老丹师捂着胸口,眼睛紧紧盯着映射出的画面,呼吸急促。 随即还有接二连三的人忍不住连连惊叹,“那是早已失落的连音树!” “那么大一块的,都是云金玉水?!” 景象只是短短一段,消失之后,众人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热切的回想着刚才所见的一切。显然,那不过是秘境之中的一角,就只有这些,就足以让他们动容了。入目几乎都是天材地宝,更有许多早已灭绝的灵物,除了晗阳秘境,不做他想。这样天大的利益,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心动。 执庭坐在上首,所有人的神情都一览无余,他含笑道:“两年前我误入晗阳秘境,没能在里面停留多久便被迫退出,我想再次去寻找时,却如何都无法寻到秘境所在。这两年来,我无数次闭关寻找使秘境再现的方法,如今,终于有所斩获,因此才会借由这场寿诞之宴,告知诸位此事。” “此事非同小可,晗阳秘境也并非我瀛洲仙山一家所有,所以我将此事分享与诸位,同时,也望诸位能配合我。毕竟要使藏身于空界缝隙中的晗阳秘境现身,只我一人确实无法做到,此事还需要大家一同出力。” 执庭说完,上席众人便纷纷道:“这是自然,定当配合。” “这等造福修仙界的大好事,怎么可能不愿意配合,执庭上仙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我们武刚天绝无二话!” 众人表态之时还不忘吹捧他,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就连朱丹上仙此刻也疑虑全消,娇笑着配合着热烈气氛赞了执庭几句。 等大家安静下来,执庭将自己的方法娓娓道出。 “我将一个自晗阳秘境中寻到的阵法修改,变成了一个四相七星和合阵,四个主阵眼需要布置在四大仙山,另外七个小阵眼则落在五处福地洞天,以及两个门派中。”执庭徒手一点,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张悬浮星图。 执庭挽袖指点道:“此四点乃四座仙山,其余七处,乃是长盛天、武刚天、龙牙山脉、南宫山、无涯洞、朝暮剑派和燕林山派。只要在这十一处布置阵眼,大阵可成,不出三月,晗阳秘境便会自……此处现身。” 他一手点在了四大仙山中间的那个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执庭:忽悠教教主。 这是存稿箱,作者现在在坐车,晕车晕的半死不活,请给抽空刷评论的她一点点关爱,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谢谢大家【噗 第41章 41 这一场寿诞虽然中途出了意外之事, 但是气氛比原本预料的更加热烈。毕竟相比执庭上仙,晗阳秘境更令人向往, 而如今去过晗阳秘境的, 就只有执庭上仙一人,要令晗阳秘境现出, 还得仰仗他,因此许多原本就打着依附主意的修士和宗门们, 更是不约而同的将寿礼加厚了几层,以表心意。 若是放在以往,听着那一声声来贺礼单的唱和, 众人怕都要被那些层出不穷的天材地宝所震慑, 心生羡慕了。然而, 在执庭上仙先前放出的那些灵宝灵物相衬下, 这些各宗门送上的礼物又显得不那么厚了。 “你说这执庭上仙图什么,若是他不说, 谁知道他有那么多的好东西,那样多的灵宝灵物就这样拿出来,眼睛都不眨的说要送人, 我看他这送出来的, 比今日收到的礼还要多,这不是亏了吗。”玉宴宫中就有一位年轻修士如此摇头道, 表情可惜的就好像送出去的都是他的东西。 然此话一出,就被旁边的同伴嘲笑了一番。 “你这样想便不对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即便是执庭上仙,拥有那么多令人眼热的宝物,也会招人嫉恨。而且晗阳秘境是何等的一个宝库,他能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过一世?况且他一个人也无法开启那秘境,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做些大方姿态。与晗阳秘境相比,现在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人家执庭上仙所图的更大,等到晗阳秘境顺利开启,能得到的可不比现在失去的多千倍百倍,都如你这般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可做不了大事。” 年轻修士被说得面红耳赤,周围诸修士也有些露出心虚之态。如那年轻修士一般想的人并不少,修仙界资源难得,他们这种小修士常常为了一点资源都要争抢的你死我活,又不像那些天资高有门派的修士,对资源一事上自然就有更多不舍。 有替执庭上仙可惜的,有暗中揣测执庭上仙意图,自以为了解的,自然也有欣赏执庭上仙这番做法,对他大加赞赏的。 龙牙山脉一位长老,就满脸带笑连连点头夸道:“执庭上仙此番当真是为整个修仙界谋福祉了,此等大公无私的行径令人钦佩。” 龙牙山脉是执庭上仙说过要安阵眼的洞天福地之一,既然选到他们龙牙山脉,这就是个绝妙的机会。阵眼安在他们那里,之后晗阳秘境之行,他们自然能比别处得到更多的好处。 执庭上仙此做法,不就是为了个好名声吗,既然如此,之后他定然不会亏待了那些安置阵眼的门派。这位龙牙山脉长老心中沾沾自喜,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起之后进入晗阳秘境中的人选。 与他一般想法的人更多,特别是那些自觉有几分能力的修士,更是双眼噌亮跃跃欲试。 先前执庭上仙说了,不日将开设仙道大会,胜出的五千人能进入晗阳秘境。那些原本就是四大仙山的,有背景的大门派弟子想必是不愁进秘境的机会的,但是这五千名额,对于其他中小门派和散修来说,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说不定我这次就鸿运当头了呢?人人这么一想都难免心动,再四下一看,将周围人的实力评估一番,心中自去计较。 执庭上仙一番话,使得几乎大半个修仙界的修士都蠢蠢欲动,但他自己却仍旧是最初那不动如山的模样。 他甚至还开始转开话题说起了其他的事,但是现在谁还有心情听他说自己山头上那株桂花开的怎么样,人人心里想的都是晗阳秘境。 那晗阳秘境就像是一块吊在所有人眼前的肉,令人垂涎三尺,近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上席之中的各门派仙山长老们便迫不及待的暗示着将晗阳秘境之事再好好商量一番,最好尽快确定章程。 “各位不必如此心急,我已将四相七星和合阵推演了无数遍,定然能成功使晗阳秘境现身。如今,还有诸多准备,不急于一时。” “不如明日,大家再一同商议。” 执庭已经如此说,众人就是心里再急也只能再等一日。而且,他们今日来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代表整个仙山门派,有些还需要将此事呈报。 上席之人陆续离去,唯独岱舆仙山那两位商临巳弟子要走时,执庭出声将他们拦下。 “晗阳秘境之事事关重大,临巳上仙作为岱舆仙山一山之主,明日商议若是不至,此事恐不能顺利。” 听了执庭这话,那两个弟子脸色微变,也不敢多说什么,垂下头带着人匆匆离去了。 临巳上仙未至,说是旧疾复发,但事情究竟如何众人心中多少有数,此刻看着岱舆两位弟子匆匆离去,不少人都神情微妙。 而此刻据说旧疾复发还在岱舆仙山休养的商临巳,正在瀛洲仙山,沈青柯暂住的丹室中。 原本的丹室主人沈青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丹室一角。 一个与沈青柯长相一般无二的人从丹室外走进来,拜倒在商临巳面前。商临巳把玩着手中一枚丹药,问:“如何?” 那跪着的‘沈青柯’顷刻间变成了一个乌发雪肤的女子,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道:“已经将事情透露给则存,弟子见他确实意动,只是不知他究竟能不能得到则容手中的钥匙。” 商临巳扔下手中丹药,忽然笑了一声,“则存和则容这对兄弟,一向可笑又天真,他们会做什么,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不过,则存则容不足为惧,执庭却并不那么好对付。这条早就该死的丧家之犬,三番几次破坏他的布置,早知如此,当年就该趁着他还未长成的时候就除掉他,以绝后患。只可惜当时,他却并不知晓执庭的真实身份。商临巳每每想到此,再想想自己久不能愈合的伤,就满心恼恨。 跪在商临巳脚边的女子望着他,表情狂热而敬畏。 商临巳回神,温柔的对女子笑道:“黛箬,辛苦你了。” “不,能为师尊排忧解难,黛箬死而无怨!” 商临巳点点头,“你就留在此处,不能令人生出疑惑猜测。” “是!师尊。” 商临巳站起,往前走了几步,人霎时消失在原地。 丹峰弟子来来往往,丝毫没有察觉有人经过。此刻落天台上宴席还未散去,瀛洲其他地方的弟子并不多,商临巳闲庭信步一般穿过主峰,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此处山谷乃是从前他来瀛洲仙山小住时的居所,连兮微特地为他选出。 久未有人住,除了草木繁茂些,仍旧是从前的模样。 商临巳进了谷中,望着谷中一派繁盛的灵花灵草,表情复杂了一瞬。 “临巳兄长,我经常练剑,院子里好些灵花灵草都被我糟蹋了,干脆全都搬到你这里来,反正我不在意那些,兄长喜欢这些,多看看心情也能更好。临巳兄长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呢?那你还喜欢什么?兮微给你找来?”她曾经这么说过,于是天长日久,山谷中的灵花灵草越来越多。 连兮微确实很好,可惜…… 商临巳走进清雅的屋中,等待着。一盏茶后,有一人悄悄潜入山谷中,正是先前代表商临巳坐在上席的弟子。 见到商临巳,这人喊了一声师尊,接着将宴上所见所闻悉数告知,包括周围众人说了些什么,众人情态如何。 听到‘晗阳秘境’时,商临巳脸色乍变。 “晗阳秘境,好一个晗阳秘境!”商临巳狠狠道:“原来这就是我不曾算到的。” 细细一想,他眼中甚至露出一丝惊疑之色。自知晓执庭的身份后,他就一直在防备着执庭对自己出手,但几十年都未见他有其他动作,还以为他识时务的放弃了。可现在晗阳秘境一事,令他有了个可怕的想法。四大仙山,七处洞天和门派,执庭难道,想让当年所有参与剿灭蓬莱一事的修士全都去死?可那几乎是大半个修仙界!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可是,商临巳又将执庭平时所作所为细细想过一遍,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执庭确实是个疯子,比他想的疯的更厉害。 商临巳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桩天大的阴谋,可后面那诱饵‘晗阳秘境’实在太过甜美,就算是他猜测执庭会对自己出手,也不得不去尝试一番。 商临巳不怀疑晗阳秘境的真假,因为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的。当年蓬莱微蓝上仙忽然得的那七颗神珠究竟是从何而来?这个猜测一直困扰着他,而商临巳考虑过晗阳秘境,只不过他当时还很弱小,无权去查探更多,蓬莱又死的太干净,最后这事也无人知晓。 那样逆天的神珠,若是出自晗阳秘境,是传说中晗阳上神留下的神器,就能说得通了。执庭作为蓬莱当年的主支后裔,微蓝上仙之孙,若是如今还有人知晓晗阳秘境所在,必定就是他了。 商临巳想起那神珠的神妙,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贪婪神色。一颗神珠就能让他跻身化仙境……若是晗阳秘境中还有…… 若真如此,一个身体里只有一颗神珠的连兮微也不那么重要了。 商临巳许久没有出声,他得好好想想,计划是否应该改变。 除却商临巳,此时此刻还有无数的修士都在思考着晗阳秘境,不过与知晓执庭身世所以为此担忧的商临巳不同,几乎所有其他的修士都在畅想着晗阳秘境能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好处。能力强大的修士想着如何能在其他人手中抢到更多的利益,能力弱的修士想着如何能沾沾光。 与其他修士相比,则容大约是除了执庭之外,最冷静的一个。当宴席散去后,则容回到月坊,见到了一个许久未曾见到的人。 他露出诧异神色,“则存?” 兄弟俩长得很像,哥哥则容看上去更冷硬些,弟弟则存看上去更风流些,站在一处气质全然不同。这对曾经亲密的兄弟二人,已经二十几年未见,虽然相隔只有一片濯云湖,却好像隔着一道天堑。 “你怎么会来见我。”明明心中喜悦,则容依旧是硬邦邦的说。 则存打量了他一番,扯了扯唇角:“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也不好,只比我早出生一会儿,现在看上去都像我爹了。” 则容:……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了,干活了,又要累死人了! 喝啊!给我力量!七龙珠!【咦 第42章 42 则存要是心里不痛快, 那张嘴向来不饶人,则容都习惯了, 五十年前他们兄弟俩不知吵了多少次, 气急的时候则存什么戳心窝的话都说过了,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继续吵的。 则容走到一边坐下, 就当没听见他的挖苦:“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应该不是来骂我的吧。” 则存坐在了他对面, 砰的将两坛酒摆到了中间的案几上,“来找你喝酒。我用濯云湖内湖那一池碧心莲酿的。” 则存说着,将一坛酒拍开, 递到了则容面前, 自己开了另外一坛喝了一大口。喝完见则容不动, 则存笑了笑, “怎么,怕我下毒啊?放心吧, 就算要下毒,也是往我自己这坛下。” 则容依旧不动,只是神色不明的看着他。则存与他对视片刻, 说:“不用这么警惕我, 我只不过是来恭喜你快要达成所愿了而已。” “你和大师兄不惜牺牲师父,也要为蓬莱复仇, 如今局都已经布好,就等着仇人们往下跳了,等人都死光了, 你们就解脱了,我提前来祝贺一下而已。” 则容抬手提起那酒坛喝了一口,冷声道:“你还是在埋怨责怪我们。” “我怎么敢。”则存扯了下嘴角,笑得很难看,“你们好歹没有辜负严叔他们的期望,努力在给当年蓬莱上上下下惨死的人报仇,而我呢,我既不能给惨死的亲人报仇,也不能保住师父,既不能站在你们一起,又无法和你们作对,只能当个胆小鬼,乌龟一样的缩在那湖里,什么都不做。我比你们可笑多了,哪里有立场去埋怨责怪你们。” “而且当年……如果不是我和微行……师父说不定不用死。我知道,大师兄一直在寻找让师父避开的方法,可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什么都没准备好,师父就知道了。你们的行为我不赞同,可是如果换成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太没用。我已经想通了,我根本没资格跟你们闹。还好,就快结束了,不会再需要牺牲什么人了。”则存的声音低下去,又喝了一口酒。 则容平时就很沉默,今日格外沉默些,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则存偶尔说几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兄弟俩喝了一夜,天光大亮时,则存捡起地上的酒坛,起身来到伏趴在案上的则容身前。“酒量不好,就是比较吃亏。”他说完,取了钥匙转身离开,身上除了有些许酒味,神情比昨晚看上去还要清明。 则存走后不久,则容也坐起身,他神色同样清明,扶着额头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通红的眼睛望着脚下的酒坛,倏地紧紧闭上,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静坐了一会儿,他恢复平静,起身将自己收拾好,去了青竹里。 执庭此刻正坐在竹林中间,周围全部都是闪烁的星子,那些星子在他的手中慢慢移动位置,移动的轨迹十分玄妙,看得久了就令人感觉头晕目眩。 则容没有多看,只是平静的说:“钥匙已经让则存拿走了,按照大师兄说的,我没有阻拦。” 执庭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接下来便等着吧。” 则容:“……大师兄,你真的没办法让师父避开吗?上次可以,这次一定也……”他说着,猛地停住了未尽的话。因为执庭忽然吐出一口鲜血,身边的星子全部破碎散开了。 “结局已定,无可更改,再挣扎也是徒劳。”执庭说完,挥袖散去了那些漂浮的碎屑。 星运命盘乃是蓬莱秘术,可窥天机与未来,开启星运命盘本就耗损巨大,他还妄图改变,自然遭到反噬。 五十年前他算出一个死局,千方百计以死破解。如今,又算出一个更加凶险的死局,这次却是避无可避。且他手中,也再无另一枚神珠助力了。七枚神珠,其中六枚已经被用去,只剩一枚下落不明。 执庭起身向连绵的竹海中走去,“则容,我说过,这事你不必再管,我需要你做的事还很多。我算出一个变数,虽然还不明朗,但是之后一段时间,恐怕需要你全权主持大局。越是这种时候,我越需要你冷静。” 则容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忧,“大师兄,你没事吗?” “无须担心。”执庭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 望着他的背影,则容又转头望了一眼死寂之间的方向,深深叹息。 —— “金宝,起来。”十二娘把金宝揪了起来。“你瞧瞧你自己,这么懒,修个屁的仙啊,还不如回降噩城卖包子。” 新的一天,从十二娘的严厉教导开始。金宝用两根手指撑着自己的眼皮,艰难的从坚硬的玉床上爬了起来,“起来了起来了,十二娘我起来了。” 这玉床太硬了,睡得他浑身都疼,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金宝瞅了两眼十二娘自己睡的那张柔软的床,感觉自己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十二娘教起人来这么凶,他当初就不该兴冲冲的说要修仙当个仙人。 那么多要背要学的东西,记又记不住,听又听不懂,还要吃苦苦的丸子,睡那么硬的床。金宝腹诽着,乖乖的打坐。可是坐了没一会儿,他就和浑身长了虱子似的扭动起来。十二娘抬脚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又干什么呢小猴子。” “我腿麻了,屁股也疼。”金宝哼哼唧唧的说,“十二娘,为什么昭乐就不用像我这样,你以前教徒弟也这么凶的吗?” 以前教徒弟当然不可能这么凶,从则容则存开始往下,她亲自教导的时候其实挺少,他们都很崇敬她,所以在这几个徒弟面前她难免要表现得威严稳重一些。至于第一个徒弟执庭,他那会儿情况特殊,她又是第一次当师父,疼爱都来不及,哪里严厉的起来。 要是换成金宝,估计是个不长进的家伙,但执庭不一样,他从不用她这个当师父的来督促,甚至替她承担了很多当师父的责任,下面几个师弟师妹修炼遇上问题,都更爱找他。 她呢,大约只负责回山的时候把所有徒弟叫到一起,把从外面带来的礼物分下去,然后挨个练一场,指点几句,或者偶尔带着他们出去玩,在他们被欺负的时候去给他们出气。她虽然疼爱徒弟们,但她这师父当的其实很马虎,当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跟在后面督促修炼。 金宝在这苦不堪言,却没见着昭乐那眼神羡慕的,都快穿透坚硬的玉璧了。昭乐是在十二娘身边长大的,也没受到过这种待遇。这倒也不全是十二娘的问题,主要是她那几个徒弟包括小小年纪的昭乐都很自觉,从不用她跟在后面督促。 现在昭乐也这么大了,更不用她来催着修炼。十二娘察觉到昭乐那点小心思,心里也是为难,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们几个都这么过来的,我都是一视同仁,没谁特殊。”十二娘说。 昭乐马上就问:“执庭……大师兄也是?” 十二娘:“咱们还是别说他了。” 昭乐眉头一皱,每次说到大师兄,师父就转开话题,这态度实在令人怀疑。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师父,为何我觉得你,仿佛有些怕执庭?” “之前在那个困阵里也是,是不是因为他曾经杀过你?”昭乐打定主意要解开师父这个心结。什么事憋在心里都难受,她深有体会,所以希望师父至少能跟她说一说。 可十二娘被她直白的问题难住了。这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要深究的话,这个答案实在难以启齿,而且牵扯到五十年前那一连串事情的起因,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说起。 “死亡并不可怕,这世上有许多事比死亡更可怕。”十二娘无奈的说,“我确实怕你大师兄,但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我做了一些……对不起他的事。而且那么多的事一件件的叠加起来,就算是我也很难释怀,所以我不敢见他。非要说的话,我不是怕他,而是不想面对再见他后要做出的选择。” 她们之间畸形的关系,还有她的死,商临巳的事,微行和则存,以及蓬莱,都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头顶。只要想起执庭,那所有的事就海啸般朝她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对我来说就像是一道遗留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难题,我到现在还没找出答案。” 这回答根本什么都没有回答。昭乐沉默片刻,眼神满是不赞同,“师父,你怎么会对不起执庭,分明是他杀了你,是他对不起你!” 十二娘感觉自己这两天稍微好些了的后遗症又严重了起来,因为她又觉得脑袋疼了。昭乐真是太难应付了,她什么都想知道,可有些事她说不出口啊。 十二娘最后只能这么说,“身为师长,我确实做了错事。这事师父不想说,乐乐你就别问了。这样吧,你要是无聊,师父陪你打一场。” 昭乐:“不行,师父的伤还没养好。” 十二娘:“既然知道师父伤没养好,那就让你可怜的师父休息休息吧。” 昭乐垂下脑袋,“我只是想让师父好受一点,如果我有什么事,也希望能跟信任的人说。” 十二娘:“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有些事太沉重了,连开口都很困难,是无法对别人说起的。 昭乐这会儿跟个从小缺爱,好不容易找回亲生娘亲的小女孩似得,拼了命的想去了解她的所有事,别扭得很。瞧她那表情,十二娘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师父不信任我’‘一定是因为我还不够厉害,不能帮师父分忧,她才瞒着我’之类的。 徒弟不听话了很为难,太贴心了也很令人为难。 忽然,十二娘疑惑的嗯了一声,站了起来。 “有人来了,似乎不是平时来的……”她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神情忐忑的人。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的评论区和隔壁末世的评论区简直不是一个世界……大家别吵好伐,愿意看的好好看下去,不愿意看的默默离开,别吵了爱你们~ 这篇文不是写谈恋爱呀,大概写的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吧…… 43.43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感谢。  “这是祛瑕美容丹, 三日一粒, 三次过后就能完全褪去疤痕。”昭乐将一瓶丹药递给十二娘。 伸手接过, 十二娘有些漫不经心的将目光越过昭乐, 看向外面站着的那个男人。昭乐说是去给她取丹, 消失了两天,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就跟着那个男人, 据说名字叫沈青柯,整个一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公子。脸还看得过去,修为低了点,不过丹师向来修炼速度不及一般修士,这沈青柯年纪看着比昭乐小, 所以这速度勉强还算可以。 也许是因为这沈青柯一脸高傲,态度冷漠矜持,十二娘就是横竖看他不顺眼。不过,十二娘心里也明白, 自己看他不顺眼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看出沈青柯和昭乐之间有点什么。 十二娘这样的年纪和阅历,还能看不出这两个之间的小九九?别的不说,就看那沈青柯对其他人和对昭乐完全不同的态度,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她们之间有猫腻了。更让十二娘郁闷的是, 看上去冷淡的小徒弟昭乐对那沈青柯竟然也不一般。 十二娘真是心情复杂, 说好的没有心爱之人呢?这忽然冒出来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果然不能小看那些凡间流言, 常言道无风不起浪, 她当初还在心里嗤笑那些说昭乐有恋人的家伙,结果呢,现实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她五十年不见的小徒弟真的就有了恋人! 她就不明白了,这沈青柯是仟花佰草殿的丹师,又不是瀛洲仙山的弟子,昭乐先前还说自己被拘在瀛洲不能下山,那又是怎么和这个沈青柯好上的?十二娘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骂起自己那三个还留在瀛洲的徒弟了,好好一个小师妹看在眼皮子底下都能教她被人拐跑,师兄怎么当的! 昭乐才七十岁……嗯,虽然这个年纪在凡人中已经不年轻了,但是对于修仙者而言,也就是年轻人而已,在十二娘看来更是什么屁事都不懂的年纪,结果就这样被人拐了?这可是她五个徒弟中唯一一个女弟子! 心里左右想着都不得劲,十二娘看向沈青柯背影的目光就越来越犀利。 昭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稍稍移动了一下,遮住了十二娘的目光。可是当她对上十二娘的眼神后,不知为何自己下意识就张嘴解释起来,“他是瀛洲仙山沈贞和丹师的侄子,经常去瀛洲看望沈贞和丹师,与我相识三十多年,是我的好友。他是一位很厉害的丹师,给你的丹药就是出自他手,这次是出门寻药,恰好与我同路才一起过来。” 十二娘才不信,什么同路,明显就是特地陪她来的,当她没看见刚来那会儿,那小白脸瞄向她和鬼和尚的警惕目光呢!那家伙明显也不喜欢她,对她甚至比对鬼和尚更加警惕。嘿,敢用那种找打的目光看她,这要是昭乐不在,十二娘非得换身衣服蒙着脸去揍他一顿再说,就算之后要痛个两天都认了。 沈贞和那混蛋,没事弄个什么破侄子去瀛洲干什么! 还有执庭,还瀛洲仙山山主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师妹被这种男人骗走了? 这边义庄里气氛古怪,那瀛洲仙山宥鸣山涧前,正和则容说话的执庭忽然停下。则容奇怪问道:“大师兄?” 执庭笑笑,“无事,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说我。” “则容,我这一场闭关,要等到两月后寿诞之前才会出关,之后一切布置已经安排好,你不可轻忽,务必万无一失。”执庭正色道。 “是,则容知晓,大师兄放心。”则容垂下头回答,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严肃。 执庭转身往山涧中走,就在即将踏入的时候,他扭头又看了一眼则容,“不要做多余之事,你可明白?” “则容不敢。” 目送执庭的背影消失在山涧中,则容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月坊。月坊在瀛洲仙山主峰之下的一座别峰上,除了大徒弟执庭,兮微上仙的其他四位徒弟则容则存,微行昭乐,从前都住在这座峰上,可如今,这座峰上只剩下了则容则存二人还在。 则容住处在濯云峰上的月坊,他的同胞弟弟则存住处在濯云湖上的星坊,这两坊是兮微上仙当年特地为他二人建造,一高一矮,一山一湖,往上空俯视,就宛如一星一月相依相存。 成为瀛洲仙山掌刑长老之后,则容本该搬离此处,但是就如同执庭一直没有搬离青竹里住进云生间,则容也住在月坊,没有搬离的意思。 站在月坊高高的山廊之上,俯视着底下那片烟波千顷的濯云湖,还有那座几乎是封闭起来的星坊,则容脸上露出一丝动摇。但是很快的,他恢复了一脸冷漠和坚定。山崖之上的风很大,呜呜的穿过菱花形状的空窗,则容就在这里站了许久,直到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跪在了他身后。 “嶂阴山上已经准备好了?”则容头也没回的问。 “已经准备好。只是,大人,那人当真会去?” “她会去。”则容摆摆手,“两月内,必须抓到人,去吧。” “是。” …… “十二娘,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金宝蹲在十二娘身边,小心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十二娘抛着手里的黑葫芦,斜睨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 金宝心道,女人果然都这样,十二娘跟他娘一模一样。“咳咳。”他清清嗓子,一板一眼的说:“我娘说了,女子最重要的不是容貌,而是贤惠……”他看一眼十二娘大爷似的坐在门槛上的模样,马上改口,“贤惠也不重要,总之一切都不重要,像十二娘你这种有能力还善良的女子,日后一定会有人喜欢的,你完全不用嫉妒昭乐!” 听了这番话,十二娘一个不小心就把手里的黑葫芦摔到地上了,她捡起来看看,发现没摔坏,还是揣回了衣服里,扭头对金宝说:“我说金宝,你瞅着你十二娘我是在嫉妒昭乐有人喜欢吗?” 金宝眨眨眼,“不是吗,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沈青柯看,眼神还特别恐怖。” 十二娘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种好似要嫁女儿的辛酸,只能转开话题,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个沈青柯喜欢昭乐?” 金宝托着下巴说:“我看见他们亲亲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点都不讲究。” 十二娘黑了脸,瞪着门边上褪了色的门神图磨牙。金宝又拉拉她,“十二娘,别担心,世界上肯定有不看外 44.44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感谢。  “准备一下, 我们该走了。”十二娘对正在生闷气, 扭着头一人占据一边的两个孩子说。 她们在沙漠的边缘行走, 白日的阳光炙烈,能将人晒得脸上脱皮, 偶尔会有带着沙子的风暴,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所以金宝和昭乐也用上了十二娘准备的头巾, 将自己的头脸裹了起来。到了夜里, 白日里的温度分毫不剩,冷的仿佛是冬日,只能依靠升起的火堆取暖。 三人之中,做决定的是十二娘,往哪里走, 在哪里找吃的和水,住在哪里, 她都很有经验。金宝虽然是流落到降噩城,但他来时走的是另一个方向, 那边虽然荒凉, 一路上还是有城池的, 哪像这条路, 荒凉的好像没有人烟。要是让金宝一个人往这里走,他觉得自己估计很快就会迷失在沙漠中饿死渴死。 至于昭乐, 她几乎是对一切都毫无经验, 虽然她已经努力帮忙做一些事, 但总是会帮了倒忙。 “行了,你先坐到一边去等着吧,马上就能吃了。”十二娘接过昭乐手中烤成焦炭的根茎,对她说。 昭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还是坐在一边的火堆上等着。金宝手里也拿着一块根茎在烤,见状乐颠颠的说:“还仙人呢,什么都不会略略略~” 十二娘:“金宝。” 金宝马上闭了嘴。 十二娘看了看火堆对面的昭乐,觉得她神色冷漠,其他看不出什么,也不像前两天那样被金宝说两句就生气了。昭乐除非必要,并不和她们多说话,十二娘也很少主动和她说话,毕竟从前相处了那么久,她担心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馅,那可就不妙了。她只想把昭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想办法给她把身上那封住丹田灵脉的极寒灵力给散去,然后她带着金宝继续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开自己的小店。 可是谁知今日,昭乐忽然主动寻她说起话来。 “我觉得,你对我很好,为什么?” 十二娘听了这话,瞬间感觉自己脑袋疼起来。 昭乐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回答,又问:“我和你的交易只是口头交易,我现在还什么都无法给你,但是你却这么干脆的离开降噩城,还耗费这样大的精力,帮我掩藏踪迹,你好像很相信我,并不怕我事后反悔。为什么?” 十二娘拉了拉自己脸上的裹着的布巾,“我这当然是为了去掉脸上的疤痕了,你不要小看一个女人为了容貌能做出来的牺牲。我这么相信你……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答应都答应了,当然要尽心尽力。” 昭乐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道:“从这些日子观察所看,我觉得你不像是很在意自己容貌的样子,而且你也不像那种会对一个陌生人尽心尽力帮忙的人,所以,你答应我的交易,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十二娘心道,自己平时怕还是懒散惯了,都没注意一些问题。不过她也不怕,十分无赖的一摊手说:“你想的太多了,除了这个理由,没有其他的,我只是想借助你的能力去掉脸上的疤,不然你说还有什么原因?” 昭乐就是不知道才会选择询问,听十二娘这么说,她沉默半晌回答:“或许吧。” 还没等十二娘放下心,昭乐就再低声说了句:“我偶尔会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 十二娘被这句话唬的心惊肉跳,心道见鬼了,自己现在容貌行事说话都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相比那时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天下,八竿子打不着,要是这样还能被发现真实身份,她真是无话可说了。 好在昭乐只是有些疑虑,并没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上,这话题到了这里,也就该结束了。 但昭乐显然还没说完,她脸上露出一点迟疑的神色,终究还是有点艰难的开口说:“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瀛洲仙山上修行,不被允许下山,所以没有在外界生存的经验,这一路上麻烦你了,之后我会尽力报答。总之,这一路照顾,多谢。” 以她的性格,能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种话,还真是为难她了。十二娘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但忍住了,否则她怕这个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的小徒弟会恼羞成怒。 昭乐说完,很快就走到了一边。十二娘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用手肘捅了捅旁边装睡的金宝,“听到没,之后别一直跟昭乐闹脾气了,人家是不屑跟你计较,否则她那么厉害,要对付你还不是容易的很。” 金宝哼唧了两声,有些别扭的说:“还不是因为十二娘你救了她,她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连句谢都没有,好像别人都欠了她似得,我才会不喜欢她。” 这天之后,金宝和昭乐终于能和平共处了,至少,她们没有再吵起来。而她们一行三人,也终于离开了戈壁和沙漠,来到了有人生活的城里。这同样是一座西南的小城,城中人不是很多,但比降噩城要热闹,十二娘三人进了城里,先去买了衣服换上,然后找了个酒楼好好吃一顿。 菜刚上来,十二娘听见隔壁桌有人说:“那人还没找着吗?瀛洲仙山这回出了这么多的人,怎么连一个女子都找不到。” 他同伴则道:“哪有那么容易,那叛逃的人可是执庭上仙的小师妹,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总不至于差那么多吧,这样一位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抓。” “也是这个理。” 十二娘分心听人说话,一边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她想着,到处都能听到人在谈论这事,昭乐这回还真是闹得大。刺杀她大师兄,也真亏她能做得出来,虽然十二娘差不多能猜到昭乐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她竟然真的敢对上她大师兄,这勇气也实在可嘉。 酒楼里的人除了这个,也讲了些其他的事,十二娘一边吃一边听,听得津津有味。她是没惹事,可耐不住事情主动找上来,先前说话一个男子无意中一扭头,见到十二娘掀开脸上布巾吃饭,瞧见她那一脸疤痕,忽然大呼:“天下竟然此等丑陋之人,大哥三弟你们快来看看!”然后他那两位同伴,也探头来看十二娘,这三人哈哈笑着,将十二娘评头论足一番,说话十分难听。 十二娘面不改色,连吃东西的动作都没慢上一分,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三人的话。旁边金宝气的小脸通红,死死瞪着那三人,手里的筷子都快要被他折断了。在降噩城里,可没人敢这么说十二娘,可现在,这几个人竟然这样嘲笑十二娘,真是太可恶了! “啪啪啪。 45.45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十二娘将熹微剑压在鬼门之上,延缓了鬼门打开的时间, 回头骂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有个镇方镜!我昨天才看你拿出来擦了灰!” “镇方镜先前碎过一遭,虽然修补了一番, 但这次用来镇鬼门恐怕就要坏了。” “你要不用上那玩意,你信不信老娘头一个把你打坏!” 鬼和尚叹了一口气, 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模糊镜子,往前一抛, 双手结印往前一指。 上了铜锈的镜子一落在鬼门之上, 就灵光暴涨, 变大了无数倍, 磨盘似的重重压在门上,发出嘎吱一声令人耳朵发酸的声音。那门好歹没有再继续扩大了,还稍微关上了一些,只留下一线缝隙。 十二娘嘶了一声,揉揉耳朵,跃身退回鬼和尚身侧,她指指那小鬼门,“光头, 现在这个怎么办?” 鬼和尚擦了擦唇边被小鬼门震出来的一抹血色,解释道:“镇方镜大约能抵挡一段时间, 只要熬过今夜, 小鬼门应当会自行消失。”他说着, 低头看向脚边躺了一大排的人, “现在最大的问题,恐怕不是鬼门,而是这些人。” 十二娘一听,皱起眉头几步走到金宝身边,她将金宝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检查一番,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至极。 “魂呢?” “他们的魂魄,这会儿应当在鬼门里。看样子是在我们来之前,他们的生魂就被阵法拽出来,变成了开鬼门的一把钥匙。鬼门已开,就说明他们已经进了冥府,只是不知有没有过奈何桥。”鬼和尚叹道:“这回真是失策了。” 难怪那玄衣道死前说杀了他这些人也救不回来呢。十二娘拧着眉看着怀里金宝冷冰冰的小脸,不知想了些什么,神色凝重。半晌,她把金宝软绵绵的身子放下,站起来望向鬼和尚说:“我要进鬼门里去,把他们带回来。他们本来就不是死人,而是被人用法术拖出体外的,只要把他们的魂带回来就没事了。” 鬼和尚听她这么说,一点都不意外,只说:“普通人进不了鬼门。” 十二娘扯扯嘴角:“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我不是第一次进鬼门,真该死的时候我都没死,这次还有人好心开了鬼门,我更不会死。” 鬼和尚双手合十:“既然如此,你多加小心,和尚只能在此遥祝顺利了。” 十二娘额角一抽:“你装听不懂呢!” 鬼和尚又叹气,没法装傻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黑葫芦,“这是聚魂葫芦,能将魂魄吸入保存,不过需得他们自愿……和尚一共才这么几件法宝,今日差不多就要全都砸在这里了,十二娘千万小心保存……” 十二娘抓过黑葫芦就往自己怀里塞,“行了,你在外面看好鬼门,我会尽快出来。” 顿了一顿她又说:“若我没回来,你回去后也得帮昭乐解了那极寒灵力,否则,哼。” 鬼和尚盘膝坐下,锤了锤自己的膝盖,“和尚知晓了,你安心去吧。” 他这么爽快答应了,十二娘反倒不太放心了。不过时间不等人,她不太信任的再看了一眼鬼和尚,就朝着鬼门走去。 往鬼门走过去的时候,十二娘伸手按在了自己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然后她在指尖蕴上一丝灵力,生生把那一层疤痕满满的脸皮给扯了下来,露出底下那张完好无缺的脸。原来那一层满是疤痕的脸只不过是道假皮,这会儿被她撕扯下来之后,顺手就塞进了衣襟里。 太久没有露出过脸,有些不习惯。十二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 这张脸异常苍白,但是极为美丽,不过这样一张美丽的脸上却蔓延着大片的红色符文,那些符文鲜红如血,落在苍白的脸上,对比鲜明,异常触目惊心。若是常人脸上有这么多的符文,大约会让人觉得可怕,但这张脸实在太过妍丽,配上那些古怪符文,竟然有种妖异惑人的感觉,无端让人移不开目光。 十二娘摸着脸上的红色符文,只觉得指尖都烫了起来。这是一道命咒,是一个人用了自己一魄印下的咒,除非打散这一魄,否则她脸上的符文永远不能消散,而她也必须一直经受这灵力反噬之苦,不能随心所欲动用灵力。 丑陋的疤痕只是她的掩饰,脸上这些符文才是她真正想藏起的东西。 走向小鬼门的时候,十二娘脸上那些符文忽然溢出大股阴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被阴气包裹住的十二娘拉起布巾重新遮住脸,抬脚往前,阻挡一切生之事物闯入的小鬼门就这样被十二娘踩了进去。 一入鬼门,天地变换。天空变得黑沉黯淡,身前身后都是一片荒芜枯骨。巨大的,不知道是来自什么的白骨耸立在前方,高可探天。那东西的两排肋骨就是一道道的巨门,远远望去,有许多黑影茫茫然的穿过那些一道道的肋骨,往远方走去。那道白骨之门,就是真正的鬼门关。 进了鬼门关,踩上的就是黄泉路,黄泉路之所以称为黄泉路,就是因为在这条路旁从不停歇的黄泉,这道泉水和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忘川。曲折蜿蜒的黄泉汇入滔滔忘川,六道大桥就横亘在忘川之中,这六道大桥被称为奈何桥。 奈何桥这一侧是彼岸,另一侧就是轮回。 奈何桥上并无民间传说中的孟婆,自然也就没有让人遗忘爱恨的孟婆汤。但是奈何桥浸于忘川之中,但凡鬼魂走上奈何桥,都要一脚踩进忘川里,忘川水会带走生前所有的情感记忆,会让魂魄忘记一切,成为最开始的模样,与传说中孟婆汤的作用倒是殊途同归。 淌过忘川走过奈何桥的鬼魂,三魂七魄都会散开,因为有些人执念不消,牵挂太甚,不肯入轮回,那么主管记忆情感的一魂太过沉重,不能度过忘川,就会散落开来,回到奈何桥这一边的彼岸,变成一朵彼岸花,扎根在忘川河畔,等待着执念消散的那一日。其他二魂七魄,则会散成两份或者三份,与其他散魂组成一个新的完整魂魄,再入轮回,成为一个新生之人。 只有极少数人不会魂魄散开,而是原样进入轮回,但这种实在太过稀少了。所以轮回转世再续前缘一说,实在是可笑,转世之后,不论再像,也终究不会是上一世的人。 人死后的所有执念,都不会留存于转世之后的魂魄里,只会因为太过沉重,渡不了溺水忘川,永远留在黄泉彼岸。那一大片鲜红摇曳的彼岸花,就是千万年来,无数人 46.46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哇, 十二娘,这个城比我们之前路过的那个城还要热闹啊!你快看那个酒楼,竟然有四层,哗,那屋檐真是漂亮!”金宝活泼的走在二人身前, 到了陌生的地方也完全不怕, 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转来转去都不够用了。 “这么大的城,十二娘, 你说那些仙山福地周围是不是就是这样的?”金宝转身张开怀抱画了个大圆, “城门这么大!路这么宽!人这么多!” 十二娘走在后面,眼神在街旁的店铺上随意掠过,闻言笑了,“这才哪到哪,不过是个普通的城罢了,繁华之地这种大城多了去, 你要说仙山福地周围的城,嗬——那真是——”她说到这, 忽然就不说了。 金宝正在竖着耳朵等着听, 见十二娘不说了, 跑回来牵着十二娘衣角道:“十二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呀~你跟我说说吧~” 十二娘故意笑了两声,就是神秘兮兮的不开口。金宝失望了, 耸肩哀叹了一声说:“肯定是十二娘也没见过, 所以才不跟我说的。” 这时, 一直沉默的昭乐开口了,她说:“那些城大小可作此城百倍数,纵横如棋局一般,大小坊市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凡人费一日之时,也不能从一座城门到达另一座城门。” 金宝消化了一番昭乐这段话,慢慢瞪大了眼睛,“天啊!这么大!你莫不是骗我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城!” 昭乐哼了一声:“八岁小儿,自然无法想象。” “啊,连周围的城都这么大,那那些仙山福地岂不是更大了?好想去看看。”金宝正在兴头上,没和昭乐抬杠,又凑到十二娘身边,满脸的谄笑,“十二娘,咱们办完事之后,去看看传说中的仙山福地好不好?” 十二娘不客气的敲了他一记,“看什么看,别想了,那么远老娘才不去,而且要去那等地方,得花多少银子,我的积蓄都被你这个馋猫吃光了,哪来的银子去看看!而且你莫不是忘了,咱们还在躲追兵呢。” 金宝吸了吸鼻子,“十二娘你还骗我呢,那些仙人早就没在追咱们了,不然十二娘你和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怕,也不到处躲,路过什么城也不遮遮掩掩的进去了。” 十二娘嘿哟了一声,“你这小家伙脑袋瓜子还挺聪明啊,竟然被你瞧出来了。” 她好些天前就发现身后没了追兵,那些瀛洲弟子不知为何全都退去了,关于这事,她和昭乐讨论过,昭乐说是瀛洲现在正忙着执庭上仙的寿宴,所以暂时管不了她。十二娘觉得不太像是这个原因,但又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说法,于是便也勉强认可了这个猜测。 没了缀在身后的追兵,她们的行程就随意多了。十二娘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剩下了一样——她要找的那个鬼和尚到底在哪里。 先前有言,想解决昭乐身上的问题,有三个方法,其中让则容自己来化解一途,当然不作考虑,这样一来就剩下两个办法。一是寻找极阳丹药,可这种丹药已经是天级丹药了,要是放在从前,她自然不放在眼里,可现在,她是穷得很,别说这种天级丹药了,就是普通丹药她都找不到啊。讲道理,她现在区区一介凡人,如何去得到修仙之人能用的灵丹妙药。 既然这样,就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去找个修炼极阳功法的人,用阳极灵力帮昭乐化解身上极寒灵力。恰好,十二娘就知道这么一个人,正是她要找的鬼和尚。 这鬼和尚最初不叫鬼和尚,而是叫弦月郎君,虽然名字透着股缱绻,但他实是个食人邪魔。这位弦月郎君特别喜爱在天上有弦月的时候出现,杀害遇上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将其活剥生吞。百多年前,他食人名声极盛,正道修士们人人都欲杀他替天行道。可是这位弦月郎君着实了不得,被众多修士围攻,最后还是负伤逃走了。 自从那场围攻中逃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弦月郎君都销声匿迹,众修士都以为他是陨落了,可是又过了几年,他却是再度出现。这回出现,他就从弦月郎君变成了‘鬼和尚’。也不知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然将自己的头发剃了,成了个和尚,而且一心向善,再不做坏事,不止如此,他还到处修行,以除邪诛魔为己任。 最开始众修士们自然是不相信他会改变的,只觉得这狡猾之徒定然是在欺骗世人,于是还在不断追杀他,可是许多年下来,鬼和尚几次被正道修士们重伤,都没有生出怨怼之心,而且他真的没有再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还杀了不少声名显赫的邪修妖魔,哪里有不平,他就出现在哪里,替人消灾解难。慢慢的,这个鬼和尚,也就成了一个奇特的,游走在正道之外的存在。 因为早年名声狼藉,就算如今一心向善,那些爱惜羽毛的正道修士们也不愿意与他有牵扯,鬼和尚也不在乎这个,他无牵无挂无家无业,走到何处就诛尽何处邪魔,少与其他修士仙门牵扯。 这鬼和尚就修炼的一门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极阳功法,十二娘自己也是见识过其中厉害的,因此才会第一个想到他。 而且,如今她最容易找到的,也就是这个鬼和尚了。要找他的话,打听打听哪里有妖邪作祟应该就能有所获。 说是如此说,可世界之大,到处都有那么些妖邪作祟的事,她这一路打听过来,都没能找到鬼和尚的踪迹。 “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些。”十二娘坐在热闹的酒楼角落里,吃了两粒花生米,忍不住这样叹道。 为了寻找鬼和尚的消息,她每到一个城都要混迹在各种人多热闹的地方,打听消息,可是各种八卦消息听了一肚子,就是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果然是,世事如此,想找什么的时候,那东西就要躲,越是追寻,越是找不到。 昭乐和金宝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特别是昭乐,她根本不知晓十二娘在找鬼和尚,她只当十二娘是想找个安生的地方稳定下来。她自己身上伤还未好,还要每日受冰寒侵体之苦,试着冲散一些堵塞的灵脉,实在没有太多精神追究十二娘在想些什么。 听十二娘这一声叹,昭乐只是略有疑惑,金宝已经开问了,“十二娘,你在说什么太简单了?”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赶紧吃。”十二娘敷衍道,在碟子里抓了一把白糖花生米嘎嘣嘎嘣的嚼着。忽然她见到昭乐盯着自己的手,便摊开手问:“花生米,味道不错,吃一点?”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很正常, 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了。 阿婆忽然停了下来, 站在那一动不动。十二娘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往前走了没多久,白雾散尽,一座山神庙无比突兀的出现在了十二娘面前, 这座荒山野庙门洞大开, 像一张巨口。十二娘往前走, 踩到了一块落在地上的牌匾。匾上写着四个字,后头两个已经模糊了, 只剩下前头两个字——“嶂阴”。 屋檐角落随处可见白色的蛛网,落满灰尘的黄幡, 破碎的神像,还有满地的尸体,以及那些尸体组成的一座血祭阵法。 十二娘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她望着面前这熟悉的场景, 忽然伸手往前一抓,然后狠狠往后一拽。一瞬间, 这无比真实的场景就像是变成了一块幕布,被她掀了下来。 “竟然还有迷心幻阵,呵。”十二娘说着, 随手将手里幕布一般的东西捏成一个团, 扔到脚边。这种低级的迷心幻阵, 对付开光期之下的小修士还有些用,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能随手破开的东西。 山神庙不见了,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林子。这林子里的树黝黑狰狞,长成了一个个的恶鬼模样,张牙舞爪的俯视着闯进来的人。 “恶鬼林?”十二娘低声道。只有阴煞之地长出的树木,才能出现鬼面鬼爪,而出现了鬼面鬼爪的鬼树成林,就称作恶鬼林。恶鬼林极少自然长成,一般都是邪修用无数性命冤魂灌溉形成。十二娘就知道好几个喜欢造恶鬼林的邪修。 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十二娘快步往前走,很快,她就在一片裸.露的石板上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金宝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十二娘走上前去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还活着。她直起身子往周围环视一圈,竟然没发现其他失踪的人。而且此处阴气虽然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寻常许多。 其他人在何处,这里为何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唔……阿爷……阿婆……” 十二娘低头一看,那孩子突然醒了。他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往后缩了缩,见到周围可怕的场景,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十二娘蹲下来,问他:“赵双林?” 小男孩一边哭一点点了点头。 十二娘:“我是受你阿婆所托,来带你和你阿爷回家去的,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你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一听,不往后蹭了,但是好像还是有些害怕,他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 十二娘又问:“你知道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怯怯的看一眼她蒙着脸的布巾,出声说:“我不知道阿爷在哪,但是,我,我听到他在喊我。” “喊你?”十二娘若有所思,“你阿爷在哪个方向喊你?” 赵双林往右边的林子里指了指。十二娘点点头,“行,来吧,我带你去找你阿爷。” 赵双林一听,放心了不少,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十二娘看他这样子,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行了,别怕,等把你阿爷找回来,就能回去了。”赵双林扒着她的肩,点了点头。 十二娘按照他的指路往恶鬼林右边走去,走了一阵,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吞咽声。十二娘脚下一顿,没有转头,而是出声问道:“双林,你饿不饿啊?” 小孩子细细嫩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不、不饿。” “哦,那你累不累?要是累了,就把脑袋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吧。”十二娘刚说完,就感觉肩上一重,赵双林果然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十二娘直视前方的眼中一片冷凝,她能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沉的不太像一个小孩子的重量,而且那冰冷的呼吸,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腥味。这东西,在觊觎她的血肉。 十二娘表现的好像完全没发现异样,她转过一片恶鬼林,忽然见到前方又出现了一块石板,上面就躺着一个老人。见到那个老人,十二娘眼睛一亮,放松心神的往前走去。她表现的很急切,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老伯?老伯你醒醒。” 躺在石板上的老人家睁开了眼睛,就在这一刻,靠在十二娘肩上的那个‘赵双林’露出狰狞的牙齿,往十二娘的脖子上咬去。那个睁开了一双漆黑眼睛的‘老伯’,也一跃而起向十二娘扑来。他们两的动作都很快,而且出其不意,一般人绝对躲不过这突然的攻击。 但十二娘躲过去了。她脑袋一偏,一掌按住了‘赵双林’的脸,然后伸腿绊倒了那个扑过来的‘老伯’,抬脚踩住了那‘老伯’的脑袋。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十二娘暂时制住两人,先伸指点在了赵双林的额头上。 “通横九道,照鬼吞恶,出!” 十二娘手指一勾,从赵双林天灵之上勾出一片黑影。那黑影狰狞翻涌,不甘的还想缩回赵双林身体里,但是十二娘怎么会让它如愿,稍一用力就将它完全拔了出来,牢牢捏在手中。 赵双林一下子脸色煞白的撅倒在地,十二娘放开他,又点住那嘶嘶挣扎的老伯,同样从他天灵之上勾出一只黑影。 两条黑影被十二娘抓在手中,她查看片刻,口中轻叱:“炎照煌煌,散。” 两条黑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声刺耳嘶吼。 这是两只被人养出来的鬼煞,如果寄生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时间久了,就会吞吃掉这人的魂魄,这人的**不死,可魂已经死了,就会变成活死人。一些邪修最喜欢养这种东西守在自己的洞府之前,用来阻挡敌人。 这爷孙两个被寄生的时间还不长,只是有些神智不清而已。十二娘锁着眉头,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她从袖中夹出一块灵符,指尖将灵符一点,那灵符无火自燃,眨眼烧成了灰。不过几息时间,一个瘦高人影穿过白雾来到此处,正是鬼和尚。 他一眼望到石板上倒着的祖孙两个,再往周围一望,有些微意外,“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十二娘道:“是,我觉得,这祖孙两个是个障眼法,你要找的那幕后之人,并不在这里。”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我已经暴露了,这是一个局。”鬼和尚说着,也不见如何焦急,只俯身将石板上的祖孙两扛起来,“先把他们二人送出去再说吧。” 两人离开鬼哭林,十二娘忽然问:“阿婆呢?” 鬼和尚道:“方才你进去那里之后,阿婆就会自己回去,现在应当回到……”他还未说完,忽然停下,与十二娘对视了一眼。 十二娘眼神微动:“不好。”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快的朝义庄赶去。 …… 金宝坐在义庄内殿门口,百无聊赖的舔着一块糖。他往后看了一眼,昭乐在那打坐,脸色不太好。她每天这时候都这样,金宝不太明白她哪里不舒服,但是十二娘跟他说了,昭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去吵她,所以就算金宝这会儿很无聊,也闭着嘴巴没有吵闹。 忽然,金宝瞧见义庄门口出现了一点火光,阿婆站在那对他招手。金宝高兴的站起来,十二娘是跟阿婆一起走的,现在阿婆回来了,十二娘也回来了吧!但他没见到十二娘,只有阿婆站在那招手。 金宝犹豫的看了一眼殿中的昭乐,还是抬脚往前跑到阿婆身边。 “阿婆,你回来了,十二娘回来了没?” “他叫我来带你去。”阿婆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 金宝:“啊?十二娘让你带我去哪呀?她之前说了让我别乱走的。” “我也不晓得,他说要你去帮忙。”阿婆又说。 金宝一听,心想昭乐要帮忙十二娘都不让,现在让自己去帮忙,肯定还是更相信他。于是他骄傲的挺胸,傻呵呵的说:“我能帮上忙啊?嘿嘿,那咱们走吧,别让十二娘等!” 他没发现和自己说话的阿婆眼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眼白。 一大一小两个人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十二娘和鬼和尚刚回到义庄门口,就见到昭乐面色煞白,扶着大门,一手提着剑往外走。 “昭乐。” 昭乐见到十二娘大步走来,张口就说:“金宝不见了。” 十二娘眉头一皱。 昭乐喘了一口气,说:“就在刚才,我没有听见金宝的声音,喊他也没有回应,就出来找他,走到门口才察觉到有阴煞之气出现过,金宝被人带走了,现在应该有危险。” 十二娘咬了咬牙,“真不让人省心。” 昭乐低下头。十二娘扶着她坐到一边,单手按着她的肩,“没事,我会把那乱跑的臭小子带回来的,你好好休息就行。”顿了顿,她看着一脸懊恼愧疚的昭乐,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金宝那小混蛋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安慰好昭乐,十二娘转头看向鬼和尚,“赶紧的,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给我把人找到。” “唉,还以为这次能省些力气。”鬼和尚叹气,在腕上一划,引出一条血线。 88.21 强烈推荐: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感谢。 停止动用灵力之后, 命咒就开始反噬了, 细细密密的疼痛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十二娘忍着渐渐剧烈起来的痛,从衣襟里摸出黑葫芦扔向鬼和尚, “给,接下来是你的事。”说完她就地一躺,整个人仰倒在地,看着那被镇方镜压着的小鬼门。 鬼和尚接过葫芦,引出里面的生魂, 瞟了十二娘一眼, “十二娘, 除了他们的生魂, 你还从冥府里带了什么回来?” 十二娘正痛着, 听他这么问,也懒得起身, 就问:“什么?” 鬼和尚施了一个安魂咒,将那些生魂引回各自的身体,然后他走到十二娘身边, 从她的一片衣角上取下来一支红色的彼岸花。 见到这彼岸花,十二娘有些怔忪,“这是……?” 鬼和尚转动着手里那支鲜红的彼岸花, “人魂所化。” 十二娘表情微妙, “我这是不小心把哪个的一魂带回来了, 难不成现在还给送回去?”她瞧了一眼那边的小鬼门, 因为天色渐亮,小鬼门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我是有心无力了。” 鬼和尚摇摇头,“若这执念不是因为你,也就不会沾上你的裙角被你带回阳世。” 十二娘:“因为我?这么说,这一魂是属于我认识的人咯?”她忍着痛坐起来,接过那支彼岸花。刚触到她的手,那支花就忽然散开,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团。这光团的光芒微弱,看上去就像一只稍稍大些的萤火虫发出的光芒。在这阳世的阳光中,摇摇曳曳,像是要散开了。 “先前长在彼岸,想要凋落就得等到执念消散的那一日,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被十二娘你带回阳世,这一魂恐怕很快就要消散了。”鬼和尚不知为何,有些感叹,“十二娘当真不知晓这是谁的残魂执念?” 十二娘忽然隔着布巾摸了摸脸上的命咒,“……或许知晓。” “鬼和尚,你有办法让这一魂不散吗?” 鬼和尚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晦暗,随后他恢复平和道:“要有什么能容纳魂魄的法器才行。” 十二娘的目光移向了鬼和尚怀里的那个黑葫芦,“黑葫芦借我一用?” “那十二娘得先说好要借多久。” “不会太久你放心。”十二娘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明抢,直接把那黑葫芦拿到了手里,然后她有些无措的戳了戳那个好像快散掉的光团,“到葫芦里去。” 光团没动,十二娘就捏着光团塞进了黑葫芦里。她抱着葫芦,符文反噬,痛的欲生欲死,忍不住抓起葫芦摇晃了好几下。 “徒弟难养!难养!都是小混蛋!不让人省心!”摇晃几下,她自己痛的要命,恹恹的躺回了地上。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这片乱七八糟的祭坛废墟上,泉眼上那座小鬼门彻底消散了,镇方镜啪嚓一声碎成几块,摔落在地。心神相连的法宝被毁,鬼和尚噗的吐出一口血来,他抬手擦擦嘴,那架势就和吃了东西擦嘴一样,吐口血也没见有什么大碍。 就像鬼和尚没有问十二娘为什么痛成这样就差在地上打滚,十二娘也没问他这哇哇吐血到底是不是要完。这两人一人盘踞一侧保持着一段距离,十二娘忍痛,鬼和尚盘膝打坐休息。 鬼和尚坐下来的时候,十二娘忽然瞧见他颈间露出来一个小玉瓶。 注意到十二娘的目光,鬼和尚握住玉瓶,仔细的放回了贴身的衣襟里。十二娘原本目光里还有些好奇探究,然而对上鬼和尚此刻的目光后,一瞬间寒毛直竖,差点跳起来拔剑。不过鬼和尚那可怕的目光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无害。 十二娘默默离他更远了些,“只是看一眼罢了,什么宝贝护的这么紧。” 刚才那眼神绝不是鬼和尚的眼神,而是属于弦月郎君的眼神。嘿,还以为这家伙完全无害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就像系上了铁链的恶犬,现在看着温顺,要是要有一日挣脱了锁链,一定会变得更加可怕。十二娘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可随即她又觉得没意思,她都决定今后不沾修真界的事了,还管他什么鬼和尚,就是再来十个弦月郎君她也管不着。 十二娘只是玩笑般的随口一问,满以为鬼和尚不会回答,可谁知他看了一眼十二娘怀里的葫芦后,竟然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这里面是一个人的残魂。” 听这语气,似乎是一段不太美妙的故事。十二娘从前并不爱和人谈论别人的私事,可这几十年许多习惯改了,忍不住对这事好奇起来。这人一好奇起来,连身体上的痛都能忽略,她觑着鬼和尚的表情,见他没有发怒的意思,便问:“坊间都传弦月郎君当年之所以改邪归正,是被佛祖点化,你怎么说?” 鬼和尚笑道:“这世间何来佛祖?” 你一个和尚竟然不信有佛祖?那你修个什么佛?!十二娘表情更加微妙了。鬼和尚没看见似的,按了按颈间的玉瓶,“不过,确实有人渡我。” 十二娘来了兴致:“哦?何方神圣如此了不得?”敢渡这样一位恶徒的,一定是个圣人。 鬼和尚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悠远不知看向何方,语气轻柔的令人鸡皮疙瘩翻涌,“不过是个傻子罢了,不会术法,还很怕痛。” 十二娘忽然明白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想再多问了,鬼和尚却好似来了劲,继续说:“她是我吃过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血肉。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血肉。” 他说这话时,语气非常平静,可越是平静,十二娘就越是觉得可怕。这鬼和尚现在这么好说话,她都差点忘了这家伙当年是多么可怕的邪修。她往后退了退,离鬼和尚更远了一些,伸出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算了,别说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人有多好吃。而且……吃掉自己爱着的人,难道是什么很愉悦的回忆吗。 鬼和尚没有再说,他坐在原地,低声念着安魂咒经,一身的神圣,好像刚才那个说人好吃的家伙并不是他。 这两人一个满脸苍白不停冒着冷汗,一个嘴角带血神情平静,坐在一片狼藉的祭坛之下,旁边还躺着几十个昏迷不醒的老老少少,场景实在诡异。 十二娘歇够了,挣扎着起来从怀里摸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皮往脸上贴,因为太滑了贴不上,抬起袖子就往脸上擦,把汗都给擦掉了这才贴上去。 就在她贴上这东西没多久之后,有人来了。来人是昭乐,她在义庄等了一夜,终于忍不住,一路寻着踪迹来到这里。一来就见这躺了满地的人,特别是见十二娘和金宝都躺下了,她下意识就是一惊,快步过来想要查探十二娘的情况。 十二娘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脑门说:“我没事,就是没力气了,你快去看看金宝怎么样了,他刚才离了魂,不知道有没有变成一个小傻子。” 昭乐察觉到她不想让自己查探身体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冷着脸就去看金宝。 金宝他们的魂进了一次冥府,虽然被带回来了,但失了不少阳气,估摸着等醒来还得大病一场。因为昭乐找来了,这一堆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才终于被带了回去。其他人自有家人来领,阿婆和她老伴以及小孙子终于团聚了,金宝昭乐十二娘还有鬼和尚,则继续在义庄里留着。 鬼和尚旧伤添新伤,暂时是不能给昭乐解封了,十二娘用了许多灵力,命咒反噬严重,每天痛的脸色发白,金宝醒来后也病了,还给魇住了,得躺着休息,到最后就剩下昭乐最健康,没有怨言的照料着他们几个伤残病人。 过了三日,金宝最先恢复了,他病一好就继续活蹦乱跳吵吵闹闹,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在冥府指天发誓的哭喊——生魂从冥府回来,都会忘记冥府之中所见所闻,金宝这个糊涂蛋就以为自己是差点被坏人拐了,然后睡一觉就被十二娘带了回来,对十二娘越发崇拜。 十二娘在小金宝眼里,已经变成了超越一切仙人的存在,就是老肚子痛有点愁人。这不,金宝刚好没两天,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包药回来,神秘兮兮的交给了十二娘。 “十二娘,我问了隔壁的徐婶婶了,她们都说吃这个药下次就不会痛了。” 十二娘拿着那给女人家调理气血的药,颇有些哭笑不得,斜睨着金宝这小家伙,“你哪来的银子给我抓药?” 金宝背着手眼神漂移。 “哟,涨胆子啦,敢背着十二娘藏小私房?” 金宝嘿嘿笑,“我没有藏私房啊,我是在……包袱里拿的。”见十二娘表情一变,金宝赶紧往后跑,躲在了门后,“十二娘,不能光省钱啊,有病还是得吃药才能好得快!不然,不然我往后几个月都不买糖吃了。” 十二娘看着傻孩子一脸肉痛壮士扼腕的样子,那叫一个糟心,这玩意儿买来根本没用啊! 说归说,最后还是在金宝的殷勤下把药煎了喝了。带着一嘴的苦味,十二娘撑着丝毫没有减轻痛苦的脑袋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平白被苦了这么一遭。 89.22 强烈推荐: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这位修真界第一美人连兮微的声名,不止在正道仙门中广为流传,就连邪门之中也多有她的传说,还有不少邪修对她生出贪恋之心, 妄图谋取她, 最后死在她的熹微剑下。虞厉此前并未见过连兮微, 对于那些被一个女人所迷惑的修士们, 他也十分不屑。 对于虞厉来说,一切都比不上拿到手中的力量,只有长生和强大,才是值得他所追寻的。直到……他真的遇见了那个传说中的连兮微。 凡天地奇宝,大多出现在险境秘密之地, 极西之地的千山岭常年被冰雪覆盖,山腹深处却有一小片温暖灵泉。虞厉机缘巧合之下得知那里生长着几株千年鸣空竹,正适合他炼制一种摄魂法宝, 便前去摘取。 想要到达千山岭山腹, 非常困难,山脚下最外围的猎猎罡风只是第一道屏障,走进雪山之中,是天然形成的迷踪阵法,就算修为达到灵虚期,一不小心也会在茫茫大雪中迷失, 最后被困死在这里。在这之后, 还有来无影去无踪的风雪蛇, 它们藏身在雪地里,通身雪白,还能屏蔽灵识,因此极难发现。它们突然跃起时,能乘风飞弹起十几寸,毒性强烈,若被它们咬了,十有八.九就是惨死当场。 虞厉有些本事,他平安走过最外围的罡风,在天然迷阵雪山中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而且幸运的没有遇到大批风雪蛇——许多的风雪蛇尸体出现在他必经的路上,虞厉马上明白有人先他一步到达了山腹。 作为一个邪修,他自然立刻就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不过他谨慎惯了,没有莽撞行事,而是利用一件法宝将自己的踪迹隐藏,悄悄来到山腹,想寻机杀人。 然后,连兮微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茫茫白雪包围的山腹之中,有一汪冒着热气的碧绿泉水,仅仅一步之遥,就像两个天地,十几支色泽如青玉的鸣空竹生长在那片潭水中央,玉色的竹根紧紧扎在水潭中央的黑石之上,像是一座小小孤岛。而在这片静谧干净的天地之中,只有那一小块地方有其他的色彩。 温暖的潭水氤氲着白色的水汽,鸣空竹的枝叶撞击,发出悦耳的清脆声音。 虞厉怔住了,他的目光掠过那些鸣空竹,落在那鸣空竹下的女子身上。那真是虞厉见过,甚至是能想象到的最美丽的一个女子,她赤着足坐在大石之上,半个雪白的脚踝浸在泉水里,裙摆下沿**的滴着水。一缕湿润的黑发贴着脸颊,她微微垂着头,认真削着手上一支鸣空竹,那双手比周围的白雪更耀眼百倍,而那张脸,更是让人一见之下就要自惭形秽,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其万一。 怔怔看了许久,直到女子将手里那支竹笛削好,放在唇边试着吹了一支小调,虞厉才回过神。 这个女子用自己刚削好的竹笛吹了一支《在水一方》,笛声清越,余音袅袅。蒹葭苍苍人怅惘,悠悠思慕不可得。此时此刻,虞厉突然就明白了这首名叫在水一方的曲子。 “这生辰礼,不知执庭会不会喜欢。” 虞厉听见女子自言自语般的说,那语气里的亲昵,竟然让他忍不住嫉妒起那个‘执庭’来。 “唉,不管送什么都说喜欢,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哄我。”她轻轻抚着手里的竹笛,脸上带着一抹笑。 女子并没有再多说,她拿着笛子淌过那潭水,回到岸边。当她踩在白雪中的时候,虞厉觉得她比这漫天的白雪更干净三分。 他完全忘记了那些鸣空竹,反倒是心里像是长满了野草似的,想要知晓这个女子的姓名,想……将她掳回去,让她从此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就在虞厉心绪难平的时候,他忽然见到那女子朝自己这个方向望了过来。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温软,反倒凝了寒霜一般的冷,眼神更是毫无波澜,仿佛在看着什么不值一提的小虫子。 “你们邪修都如此不济?收敛了气息,怎么就不知收敛一下心神,这么轻易就能教人发现。” “还想躲在那看多久。” 虞厉感觉到了危险,他瞳孔一缩,当机立断飞快的往后退去,就在下一瞬,他先前的藏身之地被一柄细剑划开,而他用来隐藏气息的防御法宝也被破了。 这女子好生厉害!虞厉不敢怠慢,也不敢再多想,转身便想逃跑。而那女子冷冷清清,也不多言,飞快就追上了他,只出了不到十剑,虞厉就一身狼狈走到了绝境,身上保命的法宝尽数被毁去,炼制出的饿魂被.干脆斩杀,他自己也是一身的伤口。 自从踏上修道之路,他还从未遇见过这等强悍修士。如果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风暴暂时阻绝了两人,他大概就要陨落在那女子手中,可是就算侥幸逃跑,他也养了三年多的伤。 后来,他才知晓,那女子正是连兮微。 又敬又畏,又爱又恨,其间种种思绪不足为外人道。虞厉成了从前自己不屑一顾的人,成了那些痴心妄想苦求无望的人之一。后来,兮微上仙陨落,他虽然失落怅惘,却也有种奇异快慰,他怎么会想到,今日竟然还能再见那个曾让自己日夜难眠之人。 …… “兮微上仙,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今日我便要将你抓住,一解我多年心瘾!”玄衣道虞厉突然狂笑着捏起诀印,十几道巨大的黑影从他身后的影子里跃出,瞬间迎风而长变成十几个狰狞巨人,将十二娘包围住。这东西是鬼傀儡,杀之不尽,只能尽量制住,最是麻烦,要驭使这东西也不简单,一般鬼修要不是遇上生死之劫,都不会轻易放这东西出来。 十二娘不知道这玄衣道突然发的什么疯,低骂一声将光华流转的熹微剑往地上一插,结了手印一指。巨大的剑影从巨人的包围中划出,将那些巨人拦腰截断,可是被截断的巨人眨眼间就又恢复如初,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 十二娘手上印诀一变,那巨剑化作刀林,从大地中刺出,将那些巨人一个个串在地上动弹不得。 玄衣道也再度变换诀印,那些动弹不得的巨人分出无数黑影,一时间整片恶鬼林里都是巨大的黑影幢幢,遮天蔽日。十二娘也不惧他,刀林再次激增,剑锋直指天际,飞快往周围蔓延,将那些黑影全都串住。黑影不断出现,巨剑也同样增长,两人几乎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十二娘忽然放开熹微剑,从身后抽出一把大刀,奔着祭坛上的玄衣道就去了。玄衣道还没回过神,忽然见一把可以称作简陋的大刀砍到身前,急忙往后退去几步。 十二娘将一把大刀挥舞的猎猎生风,颇为豪爽利落,玄衣道与人斗法都是像刚才那样比拼,何时见过这样放下剑,提刀上前来砍的,更何况这人还是兮微上仙,他顿时就有些错乱。兮微上仙不是从不使用熹微剑之外的武器吗?这大刀又是什么法宝,看上去这么简陋粗糙? 不过玄衣道也不简单,回过神后也招来一柄剑架住十二娘的大刀。二人打得激烈,玄衣道颓势渐露,被十二娘凌厉大刀砍得直踉跄往后退去,忽然,十二娘脸上缠着的布巾忽然被剑气刮落,那张脸出现在玄衣道眼前。 玄衣道:“!!” 十二娘趁他愣神,一刀捅进他的腰,差点没挖下来一个腰子。玄衣道千钧一发之际退开一段距离,一手捂腰,脸上神情无比怪异,“你……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 十二娘非常恶意的朝他笑了笑,果然就见这家伙表情一个扭曲,比刚才被她捅了腰还要难看。 “你到底,是不是兮微上仙!” “老娘就是兮微上仙,你有什么指教。”十二娘一边说,一边趁他心神不稳捅他肾,把个玄衣道捅的浑身是窟窿,身上和漏了水的水缸似的往外喷血。 玄衣道听到十二娘说话,更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厉声道:“你定是在骗人,你不是兮微上仙,兮微上仙怎么会这么说话!” “呵,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老娘爱怎么说话怎么说话,要你这弱鸡小白脸多嘴。”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意这种事,十二娘冷笑,伸手一招,熹微剑瞬间飞来,剑光大盛组成一道缥缈剑阵,笼罩了玄衣道。 光芒散去后,祭坛之中挡在玄衣道头上的一块黑色幕布破碎,玄衣道单膝跪下,哇的又吐出一大滩血。 “看来,你还是差得远了些。”十二娘又招来剑光。这回玄衣道没法再阻挡了,他抬头望向面前的十二娘,眼神凶恶又古怪。 “你是来救那些凡人的?既然这样你就不能杀我,杀了我他们就没救了。” 十二娘根本不理会他,抬手压下。 玄衣道在剑光中发出一阵惨叫,随后变成了无数厉鬼的哭喊,那是他养的厉鬼反噬。无数鲜红的血液在剑光中流向祭坛四周,散发出不祥的隐隐红光。 90.23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昭乐只说了这里,并没有说降噩城有没有鬼,但金宝没注意,他一听连一向不和人开玩笑的昭乐都这么说, 顿时就相信了世上有鬼,再一看那些黑黝黝的屋子, 觉得那些角落里都好像有东西在盯着自己,自己都快把自己吓哭了。 十二娘尝到了吓唬小孩子的苦果,被吓到了的金宝怂怂的扒着她的大腿不放,十二娘走路都不好走了。好不容易把这孩子哄得放了手,十二娘摸着下巴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给这小娃娃练练胆子。 三人想找个客栈投宿, 可是找了一圈, 五六家客栈, 都是紧闭门窗黑灯瞎火, 好像里面没有人一样。 “奇怪了,里面应该是有人的。”十二娘哐当哐当的敲了一阵门, “店家?有没有人?有人投宿啊!” 喊了一阵,客栈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天黑了不开门了, 你们去其他地方。” 十二娘继续敲门:“怕什么,我们又不是鬼, 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那屋里人又继续说:“说了不开门了, 你们赶紧走!” 十二娘嘿了一声, 抬手继续敲,敲了一阵都没人理会,昭乐说:“不必过多纠缠,再寻一家便是。” 可是在这城里晃到完全天黑,她们也没能找到一家愿意开门的客栈,最后那家客栈里头甚至有人低声咒骂,十二娘脾气也上来了,毕竟降噩城住了多年,她身上也有些匪气,之前收敛一些还是因为担心暴露昭乐的位置,她现在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退后两步抬脚就要上前把门踹开。 还是昭乐一把拉住她,“这样不妥。” 要是别人,十二娘肯给这个面子才怪,但是昭乐这么说,十二娘也没办法,她对这个最小的徒弟,确实怀着一些愧疚和心虚之情。再者,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十二娘已经很了解如今的昭乐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看着冷了点,但是确实是一派仙山弟子的做派,就算被冒犯,也轻易不会对普通凡人如何。 昭乐之所以长成这样,也有她自己多年前教导的原因,自己从前教出来的徒弟,十二娘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闭嘴受着了。 最后三人也没寻到一处客栈,好在她们找到了一座门户大开的义庄。这义庄,一般就是一族之中用来暂时存放尸体的地方了,十二娘和昭乐见了那义庄,都是露出片刻诧异神情,然后不约而同抬脚走了进去。 金宝一只手拉着十二娘的腿,一手扒拉着义庄的大门板,哇哇大叫着怎么都不肯进去。 “我不要进去呜呜呜里面肯定有鬼!十二娘我们走吧,我不要进去呜呜呜!” 十二娘往后退后几步,嘴里说:“行行行咱们不进去。”然后她刚说完就趁着金宝放松的时候,一把抓住他把他提了进去。 金宝短暂的傻眼过后,感觉到了一种被欺骗的悲伤。偏偏十二娘还笑得很开心,“哈哈哈怕什么,反正你又瞧不见鬼,就是他们站在你背后吹冷气,你也发现不了啊。” 金宝这时觉得自己后脖子一凉,仿佛真的有人在后面吹气,吓得一个兔子蹦,向着……昭乐去了。谁叫十二娘一直吓唬他,他这回下意识就冲着另一个人去了。 被抱住大腿的昭乐:“……”突然得到这种待遇,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金宝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是谁,浑身一僵,昭乐也同样是浑身僵硬。十二娘瞧见她俩那僵成一团的模样,好笑的上前将她们分开,接着一手拉着昭乐手臂,一手捏着金宝后脖子,将两人带着往里走。 “行了金宝,你别怕了,咱们总得有个歇息的地方吧,我看这义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很不错啊。” 昭乐恢复了之前的冷然,说:“这义庄内的气息洁净,比城中其他地方好上太多,这里应当没有邪祟。”不仅没有邪祟,还隐约有种灵光护持,她和十二娘都看得出来,因此才会直接走进来。 走都走进来了,金宝就是再不乐意,那也只能吸着鼻涕泡,老老实实的走在十二娘身边,随着她们一起来到院子里。 这义庄虽然门户大开,但是里面院子里没有点上灯,黑黝黝的,左边那厢房的门也是开着的,隐约能看见几具棺材的轮廓。十二娘她们走过院子,走进了正对着的那座房里。这房子是最宽敞的,进去就是一座破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的大殿,大殿之上供着不知是什么身份的神像,案台上则是些黑底牌位,案桌香炉上的香灰还很新鲜,说明不久之前这里还燃着香。 殿中两侧,也放着几具黑漆棺材,不过这些棺材并不是盖着的,而是打开的。 十二娘站在殿中简单扫过一眼周围的情况,没察觉到什么不好的气息,便点燃了屋里的白烛,将包袱往脚边一扔,“行了,今天就在这休息吧。” 昭乐并无异议,已经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眼修行了。金宝看她们两都这么淡定悠然的样子,多少放松了一点,而且有了光亮之后,他就感觉更加安心了。 金宝这家伙害怕归害怕,好奇的毛病也是改不了,在这里待了一阵差不多习惯后,他觉得周围没什么好怕的了,就对两边的棺材好奇起来。见昭乐和十二娘一个闭着眼修行一个睁着眼发呆,他就忍不住站起来在周围溜达。 “十二娘,我饿了。”金宝说完,十二娘从包袱里摸出来一块饼扔给他。 金宝也不挑,有的吃就可以,抓着饼一边吃着一边往周围看。他无聊的把那些牌位上的字看过一遍,就离那几具棺材越来越近。金宝犹豫的往十二娘她们那边看了看,最后还是朝着那几具棺材走去。 那棺材放在两条宽长凳上,高度还挺高,金宝掂着脚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于是他就绕着棺材转了一圈。 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咔嚓咔嚓的咬着饼,忽然感觉眼角有一道黑影在动,抬头一看,就见着一只白生生的手扒拉在了棺材边缘,位置就在他的脑袋上。那只手的手指,还在他的注视下动了动。 金宝张着嘴,饼渣往嘴里掉了出来,他也没注意,只愣愣的看着那棺材里伸出一只手,然后从里面缓缓坐起来一个人。 “啊——!!!!” “十二娘啊啊啊啊啊!!!” “有鬼!有鬼啊!” 十二娘感觉一个小炮仗撞了过来,她脑袋都没转过去,只伸手往后一挡,恰好按在了金宝的脑门上阻止了他撞过来的力道。 金宝急的直跺脚,“十二娘!棺材里有人!不对,有鬼!鬼出来了!” 在金宝哭喊的声音间隙中,就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声说:“虽然睡在棺材里,但我并不是鬼。” 金宝还在啊啊啊,十二娘抬手捏住了他大张的嘴,扭头看去。见到左边一具棺材里面,一个身穿灰扑扑衣服的年轻光头正从里面爬出来。 这年轻男人面容秀美,看着异常无害,虽然顶着个光秃秃的脑门,但是光头也丝毫不不影响他的俊秀容貌。 十二娘一见这人就哟呵了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金宝你行啊,咱们要找的鬼和尚被你找到了。” 金宝目光发直,咕咚一声倒下。 那年轻光头目光从金宝身上掠过,哈哈的笑了一下,“想不到这么多年,我的名声还能吓到小孩子。” 十二娘:“你太谦虚了,别说小孩子,就是普通人听到你的名声都得吓着。” 光头年轻人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一脸的淡定,“这位仙友,找我是寻仇来的?” 十二娘:“这倒稀奇了,你还跟人结了仇?” 光头哦了一声,“原来不是来寻仇的,如此我就放心了。”他说完,半点不见外,走到了十二娘旁边坐下,“施主,既然无仇,能不能施舍一点斋饭?” 十二娘很爽快的从包袱里拿出来两块饼,“不用客气,吃吧。” 那光脑袋接过饼,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双手合十:“多谢招待。” 十二娘挥挥手:“不用客气,吃了我的东西,就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光头:“唉,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饭。” 十二娘:“怎么样,帮个忙吧。” 光头:“不帮忙。” 十二娘:“你这就没道义了。” 光头笑呵呵的,一派无害,“我不守道义,仙友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两人这一番话说了,昭乐已经把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她似乎有点不信,开口问:“阁下就是鬼和尚前辈,从前的弦月郎君?” 鬼和尚微笑颔首,“正是。” 昭乐表情略有困惑,“你……与我师父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样。” 十二娘闻言,眼神有点闪烁,她想起来一件旧事。昭乐没注意她的反应,而是很正直的说:“我师父与我说过,鬼和尚长相猥琐,身量低矮,眼睛小嘴巴大,说话还略有结巴。”可现在看来,这鬼和尚分明长相俊秀,身材挺拔,说话也很是利索,与师父所说完全相反。 鬼和尚没有生气,他点点头了然的说:“看来,令师与我有过节。” 十二娘很想提醒一下昭乐不要再说了,但是昭乐没能领会她的意思,反而继续说:“我师父乃是兮微上仙,她当年曾经是围攻弦月郎君的人之一。” 91.24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鬼和尚接过葫芦,引出里面的生魂,瞟了十二娘一眼, “十二娘, 除了他们的生魂,你还从冥府里带了什么回来?” 十二娘正痛着, 听他这么问,也懒得起身, 就问:“什么?” 鬼和尚施了一个安魂咒,将那些生魂引回各自的身体,然后他走到十二娘身边,从她的一片衣角上取下来一支红色的彼岸花。 见到这彼岸花, 十二娘有些怔忪,“这是……?” 鬼和尚转动着手里那支鲜红的彼岸花,“人魂所化。” 十二娘表情微妙, “我这是不小心把哪个的一魂带回来了, 难不成现在还给送回去?”她瞧了一眼那边的小鬼门,因为天色渐亮, 小鬼门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我是有心无力了。” 鬼和尚摇摇头,“若这执念不是因为你,也就不会沾上你的裙角被你带回阳世。” 十二娘:“因为我?这么说, 这一魂是属于我认识的人咯?”她忍着痛坐起来, 接过那支彼岸花。刚触到她的手, 那支花就忽然散开, 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团。这光团的光芒微弱,看上去就像一只稍稍大些的萤火虫发出的光芒。在这阳世的阳光中,摇摇曳曳,像是要散开了。 “先前长在彼岸,想要凋落就得等到执念消散的那一日,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被十二娘你带回阳世,这一魂恐怕很快就要消散了。”鬼和尚不知为何,有些感叹,“十二娘当真不知晓这是谁的残魂执念?” 十二娘忽然隔着布巾摸了摸脸上的命咒,“……或许知晓。” “鬼和尚,你有办法让这一魂不散吗?” 鬼和尚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晦暗,随后他恢复平和道:“要有什么能容纳魂魄的法器才行。” 十二娘的目光移向了鬼和尚怀里的那个黑葫芦,“黑葫芦借我一用?” “那十二娘得先说好要借多久。” “不会太久你放心。”十二娘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明抢,直接把那黑葫芦拿到了手里,然后她有些无措的戳了戳那个好像快散掉的光团,“到葫芦里去。” 光团没动,十二娘就捏着光团塞进了黑葫芦里。她抱着葫芦,符文反噬,痛的欲生欲死,忍不住抓起葫芦摇晃了好几下。 “徒弟难养!难养!都是小混蛋!不让人省心!”摇晃几下,她自己痛的要命,恹恹的躺回了地上。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这片乱七八糟的祭坛废墟上,泉眼上那座小鬼门彻底消散了,镇方镜啪嚓一声碎成几块,摔落在地。心神相连的法宝被毁,鬼和尚噗的吐出一口血来,他抬手擦擦嘴,那架势就和吃了东西擦嘴一样,吐口血也没见有什么大碍。 就像鬼和尚没有问十二娘为什么痛成这样就差在地上打滚,十二娘也没问他这哇哇吐血到底是不是要完。这两人一人盘踞一侧保持着一段距离,十二娘忍痛,鬼和尚盘膝打坐休息。 鬼和尚坐下来的时候,十二娘忽然瞧见他颈间露出来一个小玉瓶。 注意到十二娘的目光,鬼和尚握住玉瓶,仔细的放回了贴身的衣襟里。十二娘原本目光里还有些好奇探究,然而对上鬼和尚此刻的目光后,一瞬间寒毛直竖,差点跳起来拔剑。不过鬼和尚那可怕的目光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无害。 十二娘默默离他更远了些,“只是看一眼罢了,什么宝贝护的这么紧。” 刚才那眼神绝不是鬼和尚的眼神,而是属于弦月郎君的眼神。嘿,还以为这家伙完全无害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就像系上了铁链的恶犬,现在看着温顺,要是要有一日挣脱了锁链,一定会变得更加可怕。十二娘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可随即她又觉得没意思,她都决定今后不沾修真界的事了,还管他什么鬼和尚,就是再来十个弦月郎君她也管不着。 十二娘只是玩笑般的随口一问,满以为鬼和尚不会回答,可谁知他看了一眼十二娘怀里的葫芦后,竟然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这里面是一个人的残魂。” 听这语气,似乎是一段不太美妙的故事。十二娘从前并不爱和人谈论别人的私事,可这几十年许多习惯改了,忍不住对这事好奇起来。这人一好奇起来,连身体上的痛都能忽略,她觑着鬼和尚的表情,见他没有发怒的意思,便问:“坊间都传弦月郎君当年之所以改邪归正,是被佛祖点化,你怎么说?” 鬼和尚笑道:“这世间何来佛祖?” 你一个和尚竟然不信有佛祖?那你修个什么佛?!十二娘表情更加微妙了。鬼和尚没看见似的,按了按颈间的玉瓶,“不过,确实有人渡我。” 十二娘来了兴致:“哦?何方神圣如此了不得?”敢渡这样一位恶徒的,一定是个圣人。 鬼和尚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悠远不知看向何方,语气轻柔的令人鸡皮疙瘩翻涌,“不过是个傻子罢了,不会术法,还很怕痛。” 十二娘忽然明白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想再多问了,鬼和尚却好似来了劲,继续说:“她是我吃过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血肉。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血肉。” 他说这话时,语气非常平静,可越是平静,十二娘就越是觉得可怕。这鬼和尚现在这么好说话,她都差点忘了这家伙当年是多么可怕的邪修。她往后退了退,离鬼和尚更远了一些,伸出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算了,别说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人有多好吃。而且……吃掉自己爱着的人,难道是什么很愉悦的回忆吗。 鬼和尚没有再说,他坐在原地,低声念着安魂咒经,一身的神圣,好像刚才那个说人好吃的家伙并不是他。 这两人一个满脸苍白不停冒着冷汗,一个嘴角带血神情平静,坐在一片狼藉的祭坛之下,旁边还躺着几十个昏迷不醒的老老少少,场景实在诡异。 十二娘歇够了,挣扎着起来从怀里摸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皮往脸上贴,因为太滑了贴不上,抬起袖子就往脸上擦,把汗都给擦掉了这才贴上去。 就在她贴上这东西没多久之后,有人来了。来人是昭乐,她在义庄等了一夜,终于忍不住,一路寻着踪迹来到这里。一来就见这躺了满地的人,特别是见十二娘和金宝都躺下了,她下意识就是一惊,快步过来想要查探十二娘的情况。 十二娘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脑门说:“我没事,就是没力气了,你快去看看金宝怎么样了,他刚才离了魂,不知道有没有变成一个小傻子。” 昭乐察觉到她不想让自己查探身体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冷着脸就去看金宝。 金宝他们的魂进了一次冥府,虽然被带回来了,但失了不少阳气,估摸着等醒来还得大病一场。因为昭乐找来了,这一堆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才终于被带了回去。其他人自有家人来领,阿婆和她老伴以及小孙子终于团聚了,金宝昭乐十二娘还有鬼和尚,则继续在义庄里留着。 鬼和尚旧伤添新伤,暂时是不能给昭乐解封了,十二娘用了许多灵力,命咒反噬严重,每天痛的脸色发白,金宝醒来后也病了,还给魇住了,得躺着休息,到最后就剩下昭乐最健康,没有怨言的照料着他们几个伤残病人。 过了三日,金宝最先恢复了,他病一好就继续活蹦乱跳吵吵闹闹,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在冥府指天发誓的哭喊——生魂从冥府回来,都会忘记冥府之中所见所闻,金宝这个糊涂蛋就以为自己是差点被坏人拐了,然后睡一觉就被十二娘带了回来,对十二娘越发崇拜。 十二娘在小金宝眼里,已经变成了超越一切仙人的存在,就是老肚子痛有点愁人。这不,金宝刚好没两天,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包药回来,神秘兮兮的交给了十二娘。 “十二娘,我问了隔壁的徐婶婶了,她们都说吃这个药下次就不会痛了。” 十二娘拿着那给女人家调理气血的药,颇有些哭笑不得,斜睨着金宝这小家伙,“你哪来的银子给我抓药?” 金宝背着手眼神漂移。 “哟,涨胆子啦,敢背着十二娘藏小私房?” 金宝嘿嘿笑,“我没有藏私房啊,我是在……包袱里拿的。”见十二娘表情一变,金宝赶紧往后跑,躲在了门后,“十二娘,不能光省钱啊,有病还是得吃药才能好得快!不然,不然我往后几个月都不买糖吃了。” 十二娘看着傻孩子一脸肉痛壮士扼腕的样子,那叫一个糟心,这玩意儿买来根本没用啊! 说归说,最后还是在金宝的殷勤下把药煎了喝了。带着一嘴的苦味,十二娘撑着丝毫没有减轻痛苦的脑袋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平白被苦了这么一遭。 92.25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她就不明白了,这沈青柯是仟花佰草殿的丹师, 又不是瀛洲仙山的弟子, 昭乐先前还说自己被拘在瀛洲不能下山, 那又是怎么和这个沈青柯好上的?十二娘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已经骂起自己那三个还留在瀛洲的徒弟了, 好好一个小师妹看在眼皮子底下都能教她被人拐跑, 师兄怎么当的! 昭乐才七十岁……嗯,虽然这个年纪在凡人中已经不年轻了,但是对于修仙者而言,也就是年轻人而已, 在十二娘看来更是什么屁事都不懂的年纪,结果就这样被人拐了?这可是她五个徒弟中唯一一个女弟子! 心里左右想着都不得劲,十二娘看向沈青柯背影的目光就越来越犀利。 昭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稍稍移动了一下, 遮住了十二娘的目光。可是当她对上十二娘的眼神后,不知为何自己下意识就张嘴解释起来,“他是瀛洲仙山沈贞和丹师的侄子, 经常去瀛洲看望沈贞和丹师, 与我相识三十多年,是我的好友。他是一位很厉害的丹师, 给你的丹药就是出自他手, 这次是出门寻药, 恰好与我同路才一起过来。” 十二娘才不信, 什么同路,明显就是特地陪她来的,当她没看见刚来那会儿,那小白脸瞄向她和鬼和尚的警惕目光呢!那家伙明显也不喜欢她,对她甚至比对鬼和尚更加警惕。嘿,敢用那种找打的目光看她,这要是昭乐不在,十二娘非得换身衣服蒙着脸去揍他一顿再说,就算之后要痛个两天都认了。 沈贞和那混蛋,没事弄个什么破侄子去瀛洲干什么! 还有执庭,还瀛洲仙山山主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师妹被这种男人骗走了? 这边义庄里气氛古怪,那瀛洲仙山宥鸣山涧前,正和则容说话的执庭忽然停下。则容奇怪问道:“大师兄?” 执庭笑笑,“无事,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说我。” “则容,我这一场闭关,要等到两月后寿诞之前才会出关,之后一切布置已经安排好,你不可轻忽,务必万无一失。”执庭正色道。 “是,则容知晓,大师兄放心。”则容垂下头回答,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严肃。 执庭转身往山涧中走,就在即将踏入的时候,他扭头又看了一眼则容,“不要做多余之事,你可明白?” “则容不敢。” 目送执庭的背影消失在山涧中,则容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月坊。月坊在瀛洲仙山主峰之下的一座别峰上,除了大徒弟执庭,兮微上仙的其他四位徒弟则容则存,微行昭乐,从前都住在这座峰上,可如今,这座峰上只剩下了则容则存二人还在。 则容住处在濯云峰上的月坊,他的同胞弟弟则存住处在濯云湖上的星坊,这两坊是兮微上仙当年特地为他二人建造,一高一矮,一山一湖,往上空俯视,就宛如一星一月相依相存。 成为瀛洲仙山掌刑长老之后,则容本该搬离此处,但是就如同执庭一直没有搬离青竹里住进云生间,则容也住在月坊,没有搬离的意思。 站在月坊高高的山廊之上,俯视着底下那片烟波千顷的濯云湖,还有那座几乎是封闭起来的星坊,则容脸上露出一丝动摇。但是很快的,他恢复了一脸冷漠和坚定。山崖之上的风很大,呜呜的穿过菱花形状的空窗,则容就在这里站了许久,直到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跪在了他身后。 “嶂阴山上已经准备好了?”则容头也没回的问。 “已经准备好。只是,大人,那人当真会去?” “她会去。”则容摆摆手,“两月内,必须抓到人,去吧。” “是。” …… “十二娘,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金宝蹲在十二娘身边,小心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十二娘抛着手里的黑葫芦,斜睨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 金宝心道,女人果然都这样,十二娘跟他娘一模一样。“咳咳。”他清清嗓子,一板一眼的说:“我娘说了,女子最重要的不是容貌,而是贤惠……”他看一眼十二娘大爷似的坐在门槛上的模样,马上改口,“贤惠也不重要,总之一切都不重要,像十二娘你这种有能力还善良的女子,日后一定会有人喜欢的,你完全不用嫉妒昭乐!” 听了这番话,十二娘一个不小心就把手里的黑葫芦摔到地上了,她捡起来看看,发现没摔坏,还是揣回了衣服里,扭头对金宝说:“我说金宝,你瞅着你十二娘我是在嫉妒昭乐有人喜欢吗?” 金宝眨眨眼,“不是吗,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沈青柯看,眼神还特别恐怖。” 十二娘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种好似要嫁女儿的辛酸,只能转开话题,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个沈青柯喜欢昭乐?” 金宝托着下巴说:“我看见他们亲亲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点都不讲究。” 十二娘黑了脸,瞪着门边上褪了色的门神图磨牙。金宝又拉拉她,“十二娘,别担心,世界上肯定有不看外表的男子。就算以后你嫁不出去也没关系,我一定会把你当亲娘养着的,等你老了,左邻右舍都羡慕你有个好儿子。” 十二娘哭笑不得,给她养老?等金宝这小子变成老头了,她也不会老,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给谁养老呢。 “我年轻时候,追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嫉妒个甚。“ 金宝心里嘀咕,怎么都喜欢说这种话,他娘从前也爱说‘娘年轻时候怎么样怎么样’,也说自己是个大美人,可是他的记忆里,娘一直就是病的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子。算了算了,既然她们都这么要面子,他也不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否则肯定要生气。 “对,十二娘可美了,都是别人没眼光。”金宝尽量诚恳的说。 十二娘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不想跟他继续说了,小屁孩子懂什么。 她们在这里谈论昭乐沈青柯,却不知那边两人也在谈论她。沈青柯正信誓旦旦的对昭乐说:“那肯定不是兮微上仙,我虽未见过她,但是叔父与我提起过许多次,叔父口中的兮微上仙清冷傲然,不喜凡俗杂事,对陌生人毫不在意,心性坚定且正气凛然,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 “可是这位十二娘。”沈青柯摇摇头,“她根本没有一处与兮微上仙相同,举止粗鲁不讲究,许多时候还很鲁莽随意,你自己也见到了,她路上见了不平之事,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如果换了兮微上仙,她怎么会视而不见?我不明白,昭乐你为何觉得她是兮微上仙。”而且人死终究不可能复生,这一句,沈青柯没有说。 昭乐紧锁眉头,“我不知道,只是直觉。她确实和师父没有相像的地方,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是我很熟悉的人。” 沈青柯叹气,将她揽住,劝道:“你是一直以来都太在意你师父的死了,这么多年你仍旧不肯相信她已经死了的事实,去刺杀你大师兄也好,毫无理由的觉得她是你师父也好,都只是你的执念。昭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究竟要多久你才能放下这件事?” 昭乐拉开他的手,扭头,冷声道:“等执庭和则容死了,我才能放下。”她说完就要走,沈青柯只能巴巴的跟在她身后。 “十二娘救了我,你别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昭乐忽然扭头跟他说。 沈青柯委屈,“不是我对她抱有敌意,而是她看我不顺眼,你难道没看到她的眼神?我敢肯定,要是有机会,她说不定都想打我一顿。” 昭乐想也不想:“怎么可能,她只是对陌生人警惕了一点。我看不出她的底细,但我觉得她的修为说不定比我还高,至于她的年纪,我也不确定。所以你下次见到十二娘,客气一些,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沈青柯炼丹天赋极好,还是沈家嫡支公子,不管是在沈家,还是在仟花佰草殿,从来没人敢惹他,甚至在瀛洲仙山,因为叔父疼爱他的原因,也无人敢怠慢他。到哪里他都是个骄傲的小公子,寻常人他都不屑跟人说话,从小到大他就没怕过谁,脾气大的叔父都制不住他,可偏偏遇上昭乐。沈青柯偷偷喜欢了她那么久,好不容易才两情相悦,他哪里敢真惹人生气,所以现在虽然很不情愿,但昭乐这么一说,他还是答应了。 答应是答应了,沈青柯心里还是憋屈,“反正事情都解决了,也不好再一直跟她们一道,不如,我们明日就走吧?” 昭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她也明白那个可能性微乎极微,只是不肯死心。现在看来,确实也不好一直和十二娘她们一起,是该走了。 三人之中,做决定的是十二娘,往哪里走,在哪里找吃的和水,住在哪里,她都很有经验。金宝虽然是流落到降噩城,但他来时走的是另一个方向,那边虽然荒凉,一路上还是有城池的,哪像这条路,荒凉的好像没有人烟。要是让金宝一个人往这里走,他觉得自己估计很快就会迷失在沙漠中饿死渴死。 至于昭乐,她几乎是对一切都毫无经验,虽然她已经努力帮忙做一些事,但总是会帮了倒忙。 “行了,你先坐到一边去等着吧,马上就能吃了。”十二娘接过昭乐手中烤成焦炭的根茎,对她说。 昭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还是坐在一边的火堆上等着。金宝手里也拿着一块根茎在烤,见状乐颠颠的说:“还仙人呢,什么都不会略略略~” 十二娘:“金宝。” 金宝马上闭了嘴。 十二娘看了看火堆对面的昭乐,觉得她神色冷漠,其他看不出什么,也不像前两天那样被金宝说两句就生气了。昭乐除非必要,并不和她们多说话,十二娘也很少主动和她说话,毕竟从前相处了那么久,她担心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馅,那可就不妙了。她只想把昭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想办法给她把身上那封住丹田灵脉的极寒灵力给散去,然后她带着金宝继续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开自己的小店。 可是谁知今日,昭乐忽然主动寻她说起话来。 “我觉得,你对我很好,为什么?” 十二娘听了这话,瞬间感觉自己脑袋疼起来。 昭乐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回答,又问:“我和你的交易只是口头交易,我现在还什么都无法给你,但是你却这么干脆的离开降噩城,还耗费这样大的精力,帮我掩藏踪迹,你好像很相信我,并不怕我事后反悔。为什么?” 93.26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不过, 就像是如今的鬼和尚,也不会知晓兮微上仙如何就成了‘十二娘’,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那边昭乐还在与鬼和尚说话, 昭乐说:“我体内灵脉丹田被极寒灵力封住,想请鬼和尚前辈为我解封。” 鬼和尚很好说话的笑笑,然后拒绝了她:“解封一事,如此麻烦, 还是算了吧。” 昭乐:“……我对鬼和尚前辈的众多事迹也有耳闻, 都说前辈如今一心向善匡扶世人,如今为何不愿助我?” 鬼和尚直白的道:“因为没好处啊。” 昭乐被噎了一瞬, 皱起了眉头, 觉得这和尚张嘴就要好处, 就像从前师父说的不像个好人,“那你要何等好处, 才愿意替我化解?” 鬼和尚察觉到昭乐语气中的异样,还是和气的解释,“我要的好处,乃是功德。像我救扶凡俗世人,能得功德,可是我救你一人, 却是没有功德可拿的, 所以我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罢。” 出身仙山的昭乐被这光头的厚颜无耻给镇住了。但她少跟人讲道理, 而鬼和尚神情又太过理所当然, 因此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要和这理直气壮的鬼和尚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十二娘就没有她这么好打发了,她见自己小徒弟被光头牵着鼻子走,便伸手一把揽住鬼和尚,把他拉到一边。 “来来来,鬼和尚前辈,咱们到一边好好谈谈。”十二娘把鬼和尚拉到棺材那边,两人说话声音极小,昭乐坐在原地,见他们避开自己,因着教养,也不曾刻意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个字眼,像是什么“打一场”“秃驴不厚道”“帮忙”之类的,听着好像谈的不太妙。 可是不一会儿,十二娘和鬼和尚和和气气的又回来了。 十二娘对昭乐说:“没事了,这位鬼和尚前辈愿意帮你化解身上的极寒灵力。” 昭乐闻言,锐利的目光直射鬼和尚,语气十分警惕的问十二娘:“你答应了他什么。” 十二娘还没说话,鬼和尚就先开口道:“我刚巧遇上了一些麻烦,需得有人帮忙,恰好这位……十二娘愿意帮忙,所以便以此交换。” 昭乐紧锁眉头,探究古怪的目光盯着十二娘,“帮什么忙?” 十二娘被她这样看多了,如今半点不惧,只是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鬼和尚前辈之所以在此停留,是因为此地出现了许多无故失踪之人,他受人所托,想找出此事的原委。如今已经知晓了那些失踪之人在何处,但那地方他不好去探,所以请我去。”十二娘说。 昭乐马上就道:“去何处?我与你一起去。” 十二娘早有预料,想也不想的就摆摆手,“不用,你帮忙看着金宝就可以了。” 正说着,刚才被吓晕过去的金宝揉揉眼睛醒了过来。他刚醒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坐着的光头是谁,片刻后他又啊啊啊的叫着躲到了十二娘身后。 鬼和尚和蔼的对金宝说:“别怕,我很久不吃人了。” 金宝像只遇到黄鼠狼的小鸡崽,瑟瑟发抖的,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烛光下的光头。十二娘有点看不下去,拉着金宝往鬼和尚身边一凑,按着他的手摸在了鬼和尚的脑袋上。 “你摸摸,有温度的,这是人,不是鬼。” 金宝的手僵成鸡爪,被十二娘硬生生的按在了鬼和尚脑门,鬼和尚不躲不闪,气息都没乱,金宝脑袋往后仰,还紧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手底下真的有温度,就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鬼’和尚原来不是真的鬼,“原来不是鬼啊,那他为什么吓唬人要睡在棺材里。” 鬼和尚哈哈一笑:“那里面安静,躺着舒服。” 金宝余悸未消,嘀咕了声:“真是个怪人。” 昭乐丝毫没有被这边三个人之间那和谐友好的氛围所影响,还是一派严肃正直的坐在一边,和那边已经嘻嘻哈哈起来的三个人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她拧眉思索片刻,追问鬼和尚,“十二娘要去何处?何时去?是否会遇上危险?她去了那处之后,要做些什么?” 鬼和尚:“具体是何处,需得再过两日才会知晓。到得那时,我会利用一个术法,请人引路将十二娘带到那处,待十二娘到了,便能引我前去,至于危险……”他看了一眼架着腿坐在一边的十二娘,“对十二娘来说,大约算不得危险,这个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昭乐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十二娘了,十二娘也不管那么多,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照看好金宝,等我回来就行。” 昭乐在某些时候特别固执,等那鬼和尚又跑到一边棺材里去睡觉了,昭乐再次询问起十二娘,“鬼和尚为什么需要你去这一趟,他自己不能去是因为什么?” 十二娘原本靠在案几上快要睡着了,愣是又被昭乐给喊醒,跟她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十二娘不太明白五十年前那个飞扬任性的小徒弟是怎么变成这个冷脸老妈子的,这事确实不怎么难,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吗? “唉。”十二娘揉了一把脸,坐起身子跟她解释:“那些被掳走的人,在鬼和尚的感应中,似乎是被藏在了什么阴气极盛的地方。他还想抓住幕后之人,便不能打草惊蛇,他自己身具极阳灵力,只要一踏入那地方就会被察觉,到时候他还如何去抓住幕后之人,所以他才会希望我这个身具阴气的人先行进入,与他里应外合的配合一番,好顺利抓住那人。” 昭乐听了便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可以做到,不需你去冒险。” 十二娘抱着手臂,打了个呵欠,“可我身上阴气重,你比不了,只有我去才是万无一失。” 昭乐反问:“你身上阴气重?为何?” 十二娘:“……”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她死过一次,差点没上奈何桥,又被人千方百计拉了回来,自然身上就带了寻常人没有的阴气了。 “哎哟这么晚了,我困得要死了,小祖宗你就别问了,让我睡一觉成不成?”十二娘说完,脑袋往后一仰磕在案几上,闭着眼睛鼾声连天的睡着了。 昭乐:“……睡觉时莫要有鼾声。” 下一刻,十二娘翻个身,鼾声没了。 昭乐望着十二娘背影,伸手摸了摸袖中一只玉雕小鱼,垂下的眼中,一片思索之色。 第二日,鬼和尚带三人去义庄旁边的一个宅子里见了一位老妇人。这老妇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眼睛似乎也看不太清了。几人进去院子的时候,正巧见着那位老妇人提着半桶水艰难的往屋子里移动。 她弯着腰,脸上手上的皮肤都皱的厉害,看上去干瘦的,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 老妇人脚下一个不稳,忽然往前扑去,手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也倒向一边。只是眨眼间,刚才还在十二娘她们身边的鬼和尚出现在老妇人身旁,一把搀扶住老妇人,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在鬼和尚脚尖轻轻一踢后,也稳稳的立在一边,没有洒出一点水。 老妇人反应有些慢,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眯起,仔细瞧了瞧扶着自己的人后,就露出一个笑来,干涩的嗓音说:“哦,是小师傅你呀啊,你还没走呢?” 鬼和尚将她扶到一边,温温和和的说:“阿婆,我说了要帮你把老伴和孙子找回来的,现在不会走。” 那阿婆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闻言就叹了一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愁苦和悲伤的神情,她摇摇头:“我家老头和孙孙找不回来了,就像阿祥家里的媳妇,程老叔的侄子,和其他那么多人一样,找不回来了。族里的年轻人们,县里的衙门都不找了,小师傅你一个人怎么找得着啊。还是算了吧,莫要再连累你了。”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睛旁边溢出的浑浊泪水。 “阿婆,莫把眼睛哭坏了,等几天你的老伴和孙孙回来,你都要不认识他们了。”鬼和尚在一旁耐心安慰着,看上去非常靠得住。 见到这个时候的鬼和尚,昭乐的目光里满是惊讶。这还是昨晚上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鬼和尚吗?现在这和尚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良善的气息,任谁看了都要觉得他是个心怀慈悲的出家人。 十二娘倒是不怎么意外,见到昭乐眼里的惊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简单的去判断一个人,毕竟很多时候,你能看到的只是属于一个人的某个面。” 昭乐看了她一眼,“你偶尔说话的语气,很像是我的长辈。” 十二娘:“……唉,经历得多心态就不年轻了,瞧着你这种外表水灵灵的小姑娘,难免忘记你的年龄嘛。” 昭乐一脸的理所当然,“其他人不能做到,但我师父不是旁人,以她的风姿仪容,见过她的人自然都会喜爱她。” 十二娘开始回想自己和小徒弟相处的那二十年间,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让她如此信服。或者说,她们分开的这五十年间,小徒弟被谁带歪成这样,明明她离开的时候,小徒弟对自己的崇拜之情还没有这么盲目,难道说时间给人带来的改变真的有如此大? 94.27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十二娘啧了一声, 小声说:“那哪里是个瞎子,眼神好着呢。” “啊?可他拿着盲杖,还蒙着眼睛。”金宝奇怪的看一眼十二娘,“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十二娘你为什么这么小声的说话。” 十二娘一脸的不想多说, 敷衍道:“反正你看到那人就躲远点,不许和他说话, 不许和他对视。” 看来,十二娘是真的很怕那人了。金宝心想,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二娘都害怕的人, 那得多么恐怖啊。他不由得对那个蒙着眼睛的瞎男人感到了无比的敬畏。同时他肯定了,那男人肯定是十二娘的仇人。 其实, 那并不是仇人, 相反,那男人叫葛阴, 是十二娘的朋友。或者说, 是连兮微的朋友。 当年的连兮微因为身份长相性格种种原因, 一直是没什么朋友的, 仅有的几个朋友都因为各种原因渐行渐远, 其中那叫做葛阴的男人和他师妹骆阳, 是连兮微难得能一直保持联系的好友, 当然, 到她五十年前身死为止。现在在他们眼里, 连兮微早已是个死人了。 要说十二娘怕葛阴,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十二娘真正怕的是葛阴的师妹骆阳。这世上能让十二娘害怕的人不多,骆阳就要占一个。 十二娘和骆阳的纠葛要从很早开始说起,具体的十二娘自己也记不清了,好吧,她其实也不太想去回想。连兮微当年因为某些原因扮成男子在外行走,遇上了下山历练的葛阴和骆阳这对师兄妹,然后骆阳就疯狂的爱上了男装的连兮微,之后就算连兮微表明女儿身,骆阳也依旧在热情的追求她,甚至,骆阳那家伙敢想敢做,一度尝试各种方法,妄想把她变成男儿身。 连兮微当年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虚的,追求她的除了众多男修,还有一少部分女修。虽然女修比较少,但比起数量众多的男修来,那一小部分女修才是更可怕的存在,而骆阳就是其中最疯狂的那一个。 连兮微那时候被骆阳折腾的苦不堪言,打也打过了,根本没用,她越是姿态高冷的拒绝,骆阳越是喜欢,被打多少次都初心不改。连兮微没办法,都不敢在外晃荡,干脆躲在瀛洲仙山里面不出来了。 后来骆阳追她追到瀛洲去,执庭出面不知道与骆阳说了些什么,骆阳才放弃了把连兮微变成男人这种可怕的尝试,再之后她们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朋友。可就算是和他们变成了朋友,很多时候连兮微还是有点消受不住。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提葛阴骆阳这对师兄妹的师门了。 他们两个并非出自四大仙山,但论出身绝对不底。阴阳崖上画阴阳,一笔阴阳乱乾坤,说的就是福地之一的阴阳崖。阴阳崖不像其他洞天福地广招弟子,他们代代只收两个弟子,一阴一阳,一个修习瞳术,一个修行耳术。按照阴阳崖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说法,练到极致,一个能看穿世间一切虚妄假象,能看前世看来生,一个能听人心声密语,上听天,下听黄泉,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虽然葛阴骆阳师兄妹两人还没有这么厉害,但这两人性格古怪,有瞳术和耳术的能力在手,捉弄起人来真叫人受不了。特别是骆阳,每次见到连兮微都黏黏糊糊的,搞得连兮微总担心她哪天脑子一个不清楚,把她自己变成男子,反过来追求她。 这事并不是不可能,应该说如果不是葛阴看着,骆阳真的会这么做。骆阳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猜不到她会做什么的性子,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疯。 这对师兄妹一贯形影不离,既然一个在这里,那另一个肯定也在附近,只要想到这,十二娘就坐立难安,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十万八千里。 以骆阳那性格,被她抓住,她还不如主动跑到执庭面前去呢,按照下场来说,肯定是被骆阳抓住会比较惨。 “不行,金宝,咱们加快速度,不能在这里停留了。”十二娘越想越觉得心里毛毛的,当即决定,“咱们坐灵舟去巍峨山岭仙坊!”然后买了东西就赶紧找个偏僻旮旯开店,老老实实当个凡人。 匆匆出城后,十二娘心里还在嘀咕。那师兄妹两个不是难得下山的吗,这突然下山来是做什么? 抱着这个疑问,十二娘找到了一处灵舟台。这灵舟台是停放灵舟的地方,修真界中的灵舟就如同凡人城里的马车一样,可以租借拉客,停在固定的地方,固定的时间会往返于各个修仙大城。毕竟修仙之人,也不是各个都喜欢自己飞来飞去的,那样其实很累,而且有些时候不太方便自己飞,这种时候能有灵舟代劳当然更好。 十二娘先前完全没考虑过灵舟,就是怕遇上认识的人,又惹出什么事端,再加上不急,就选择了自己走着去。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想着快些离那危险的师兄妹两个远一点。 十二娘口中的灵舟台,在金宝眼里就是一片湖,可是当他被十二娘抓着往湖中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脚下踩着了实地,再抬头一看,面前的场景就和他刚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在他眼前的哪里还是那片湖,俨然是一片广阔的石台。 石台上面有两大两小四艘船,两艘小船比两艘大船更加精致些,甲板上人也更少。而大船,金宝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威风的大船,他忍不住抬头仰望着大船发出哇的感叹。 “十二娘,你看,那船好大呀!上面的都是仙人吗?这么多的仙人?” “噗嗤,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这么普通的灵船都没见过吗。还仙人呢,这不是那些低等凡人的叫法吗,凡人混进这里来做什么。” 金宝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么说,忙往十二娘身边靠了靠。说话的是一个白衣女子,满面的倨傲,身边还有三个同样装扮的女子,闻言另外两个都露出嘲讽的表情,有一个还在鼻子前装模作样的轻轻扇了扇:“她们那穿的是什么衣服,咦……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真臭。” 另外一个领头的年轻女子则是一脸的冷漠,似乎不准备管这事。毕竟金宝和十二娘,一个看上去就是凡人小孩,另一个身上的气息不强,还穿的破烂,最多就是开光期的散修,没什么好怕的。 十二娘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同一个门派的,至于具体是哪个,她没看出来,所以肯定不是什么大仙门。原本她也不准备和这种小孩子计较,可感觉金宝畏惧的拉着自己,一个劲埋着头,好像很怕这些人,十二娘就改主意了。 那三个白衣女子嬉笑着,忽然同时面色一变,好像承受了什么巨大的压力一般,额头上冒出汗来,站在原地僵硬的说不出话。那个面容冷漠的女子一看这情况,马上明白了,向着闲闲站在一边的十二娘拱手道:“师妹们不懂事,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聆泉阁弟子凝函在这里给前辈赔罪,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十二娘看她一眼,那自称凝函的女子对上她的目光,背后一凉,立刻就想要后退。她感觉到了一股沉沉的压力,心里一个咯噔,师祖都没有这么重的威压,这位难道是灵虚期的前辈不成?灵虚期的前辈为何要收敛气息,跑到这里来坐这种灵舟?凝函硬着头皮站在那,腰越弯越低,心里的惶恐也越来越盛。 十二娘吓唬了一番小姑娘,随后撤去了灵压。那三个女子顿时满身大汗的栽倒在地,纷纷大口喘气。凝函稍好一些,她不敢再多说,十分恭敬的拱拱手后,将那三个女子带走了,几人走的很快,上了右侧那艘大船,连头都没敢回。 十二娘按着金宝的脑袋,“怎么了,被吓着了?” “没有。”金宝抬起脸,嘿嘿笑,“她们长得真好看。” 十二娘:“……”这小崽子说什么?! “不过,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她们都那么坏,我讨厌她们。”金宝大喘气的说完,又紧紧拉着十二娘的衣角,“十二娘,你真厉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你这样厉害就好了,用眼神就能让人吓成那样!” 傻孩子,光是眼神可没法让她们吓成那样。十二娘揉了揉金宝的脑袋,带着他往那几个女子上的大船上走,“这种事很寻常,修为不高,就容易被人欺负,像这种嘲讽只不过是最轻的一种‘欺负’。不过这种会用语言贬低嘲笑别人来提升自己优越感的人,一般也成不了大器,修为肯定不高。正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越是修为高的,就越是不会做出这种可笑的行为。而越是修为低的,就越是喜欢耀武扬威彰显存在。” 金宝想想,点点头,“我懂了,你是说只要打不过你的,我都不用害怕!” 十二娘欣慰的拍拍他的肩:“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大胆一点,小胸膛挺起来,怕什么,这里绝对找不出一个能打得过我的。” 金宝咽了口口水,不太敢相信的问:“真的啊?” 十二娘点头,“真的。” 金宝看着她鼓励的目光,完全放开了,他横着走上了灵舟。 十二娘:“……好好走路,别学螃蟹横着走。” 金宝委屈:“可是你自己跟我说……” 十二娘:“我跟你说让你横着走路了?” 95.28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金宝还是不太高兴, 但到底乖乖的把左边那碗面端走,送到后面房间去了。十二娘这几天过得不太好, 金宝和昭乐两个不知道为何相看两厌,金宝经常跟她告状, 昭乐更是每时每刻冷的像块冰,不高兴写了一脸, 十二娘夹在中间,久违的体验了一把与几十年前相似的为难。 十二娘就不明白了,昭乐这都几十岁了, 跟金宝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怎么吵起来的?遥想当年,昭乐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如今再见, 怎么就成了这幅‘全世界都他娘的对不起我’的恨天操蛋模样?这难不成又是她这个当师父的锅? “唉。”十二娘叹着气把剩下的面装好, 送到了前面的堂中。 脸上有刀疤的刀疤子这一连几天都来吃面,今日他吃完面, 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与十二娘说起话来。 “十二娘, 我看你这几日都有些不高兴, 是不是在烦恼些什么事?” 十二娘瞅也不瞅他一眼, 只扯了扯嘴角。 刀疤子又意味深长的说:“金宝那小东西这几天也经常咕咕囔囔的在埋怨,啧。” 察觉到这话中的查探之意, 十二娘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刀疤子被这一眼看的心中一寒, 生出一些想要后退的冲动。但他最终还是倒向心中贪欲, 牢牢坐在原地,迎上十二娘的目光,“十二娘是聪明人,我刀疤子这话放在这里了,只看你怎么选。” 金宝出来时恰好听见刀疤子这一句,不知为何他感觉气氛有些奇怪的凝重,忍不住就躲到了十二娘身后。十二娘则冷哼一声,“滚。” 刀疤子神色一变,不再多说,起身走了。 金宝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有些担忧的道:“十二娘,怎么了?你要跟刀疤子打架啊?” 十二娘摇了摇身下嘎吱作响的椅子,摆摆手,“没什么,只不过刀疤子大概猜到我藏了人。” “啊!”金宝大叫,又赶紧压低声音,“他知道昭乐的事情了,那怎么办?他会不会去告诉那些仙人来抓啊?他怎么发现的,昭乐又没出来过……” 十二娘故意点了点他的脑袋,“还不是你这牙齿漏风不装事儿,听说你总是私底下咕咕囔囔的抱怨呢,这不,被人听见了吧。” 金宝一听,以为真的是自己的原因,霎时惶恐极了,脸上满是愧疚后悔,慌乱的说:“我、我不知道,我错了,十二娘,我不会再说了,我没有想告诉别人的。” “行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万事小心,不要胡乱说话,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害死自己。”十二娘弹了一下他的脑壳,借机小小的教育了他一番。 金宝还是很羞愧,都快哭了,“那咱们怎么办啊。” 他眼巴巴的看着十二娘,却不见十二娘露出多少为难神色,而是很随意的说:“这里待不下去了,今晚咱们就走,你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 金宝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闻言愣了,“我们要走?我们要去哪里?” 十二娘忽然笑了一下,戳了戳他的脑门,“你不是说这里风沙又大,人又少,还没什么好吃的吗?十二娘带你去个人多热闹又有很多好吃东西的地方,怎么样?” 金宝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听,那点离愁忐忑就全都扔到了脑后,兴冲冲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等到夜深,金宝背着小包袱睡趴在床边,床上的昭乐也闭上了眼睛,这破茶馆后院中,忽然翻进来一个黑影。那黑影十分警惕,脚步声轻不可闻,身手敏捷,如同一道影子一般,贴近了窗户。他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一下子就来到昭乐所在的房间,然后划开窗布朝里眯眼看去。 这黑影借着屋中烛光看清床上之人的面容后,眼中异彩连连。不过他并不敢弄出一丝声响,只是眼带喜色往后退去,想要先离开这里。 就在他退走到院中时,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刀疤子,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里睡下吧,免得再奔波劳碌了。” 黑影一僵,猛地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坐在了屋檐一角,正俯视着他。夜风呼呼,她的头发被轻轻扬起,光看那背着光的影子,气质格外出尘,竟然让刀疤子觉得有几分陌生。 刀疤子瞳孔紧缩,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整个人绷得像是一张拉开的弓。十二娘究竟是什么来历,这里的人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她不好惹,刀疤子也是不想招惹她的,只不过这次的利益实在太诱人。如果他能找到那些仙人想要的‘昭乐’,他就不必缩在这降噩城中,为此他才铤而走险。 可事到如今,刀疤子发现,十二娘这个女人比自己先前想的还要深不可测些。他心中极快转过几个念头,最后出声道:“十二娘,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今日给你一个面子,咱们有好处一起得,怎么样?只要能把里面那个人送到那些仙人面前,得到的好处咱们一齐平分。” “哈哈哈~”十二娘一手撑着屋檐,掩嘴笑起来。 刀疤子察觉这笑中意味,眼中不由露出一些恼怒神色,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颈间一凉,接着他看到自己的血往前喷射,十二娘的声音从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 “你道是什么人,都能跟我讲交情的吗?” “你……怎么会……”刀疤子倒在地上,眼睛睁大。怎么会,她刚才还在屋檐上,怎么会这么快。不过这个答案,他注定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屋里的昭乐这时睁开了眼睛,她转头,看到推开门走进来的十二娘。 十二娘擦着手指间夹着的一枚细如柳叶的刀片,伸脚踢了踢趴在床边睡着了的金宝,“醒醒,金宝,咱们要走了。” “昭乐也是,你应该能自己走吧。” 金宝揉揉眼睛站起来,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可以走了吗?”昭乐站起来,手中拿着一柄剑,脸若冰霜并不说话。 降噩城从不关城门,因为两扇门早在很多年前就坏了,这夜色里看去,就如同一张噬人大嘴。 三人踏着夜色离开了降噩城,而降噩城城西那座破茶馆,在夜色中映出一片通红火光。这座茶馆被主人一把火,全部烧毁了。 被这动静惊醒的降噩城中人,全都望着那片火光,有不少人露出了然神色。满面慈祥的宁老爷子微笑着叹道:“刀疤子这探路探的……不过对方是十二娘,倒也在意料之中。虽然没能抓到人,但是这消息差不多确定了,应当也有几分价值,给了那些仙人,多少能换些东西。” 十二娘走的潇洒,连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茶馆都给烧了,出了城,她就带着金宝和昭乐往一个方向走过去。 降噩城地处西南,城外都是荒草戈壁,乱石沙漠,夜里冷的让人骨头都要冻结了。昭乐本就被极寒灵力封住全身灵脉,如今与一个身手好些的普通人无异,此刻被夜风一吹,冷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不过她逞强惯了,也不愿意在两个陌生人面前示弱,便一路强撑着。 但是金宝可不管这么多,他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苦着脸对十二娘说:“十二娘,我好冷啊,鼻涕都要冻住了。” 十二娘瞅了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说:“再忍忍,很快就到地方了。” 果然走了没多久,三人来到一片乱石林中,十二娘辨认了一下地形,在石林中转了一阵,最后带着两人来到一处石窟里。一进石窟,金宝和昭乐都感觉轻松了不少,这里比外面温度要高许多,而且这里面竟然还有石床石凳,像是有人曾在这里住过。昭乐还在这里察觉到了阵法的痕迹,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残留阵法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我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这三天里,我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十二娘把身上包袱一扔,坐在满是灰尘的石床上,金宝跟她一模一样的动作,同样往石床上一坐,还摊开了腿,姿势非常不雅。 昭乐表情更冷了一些,她出身瀛洲仙山,从出生起就被兮微上仙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接触的都是风光霁月,优雅出尘,哪里看得惯这样随便邋遢的行为。于是她默默掏出一块布巾,仔细把石床另一边擦了擦,然后指着干净的地方对那两个懒散的家伙说:“你们坐到那边去。” 十二娘站起来拍拍屁股,心安理得的躺到了干净的地方。 “十二娘,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三天啊?”金宝坐在十二娘脚边,奇怪的问她。 十二娘架着腿,手臂枕在脑袋底下,“因为那些‘仙人’很快会找过来,他们发现不了这里,等他们走过这里了,咱们绕个路再走,免得正面撞上。” “啊?”金宝不解,“那些仙人不是走了吗,怎么会找过来啊?” 十二娘啧了一声,“你以为只有刀疤子一个人发现了这事?他不过是被推出来送死的小卒而已。现在刀疤子死了,其他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瞧着吧,很快那些‘仙人’就要追来了。” 金宝想明白了,于是很快又露出愤愤的神情,“十二娘你和他们不是都很熟悉吗,他们为什么要去告诉那些仙人,出卖你?” 十二娘忧愁的叹气,望着金宝的眼神像在看着一个小智障,“你以为降噩城里,真的有好人?就是平日里表现的再亲近,在背后捅刀的时候,也不会迟疑。” 96.29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鬼和尚方才已经将祭坛上所有人全都带到一边,见鬼门被开,他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光脑壳, “兮微上仙哪,你这也太为难和尚了。” 十二娘将熹微剑压在鬼门之上,延缓了鬼门打开的时间,回头骂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有个镇方镜!我昨天才看你拿出来擦了灰!” “镇方镜先前碎过一遭, 虽然修补了一番, 但这次用来镇鬼门恐怕就要坏了。” “你要不用上那玩意,你信不信老娘头一个把你打坏!” 鬼和尚叹了一口气, 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模糊镜子, 往前一抛,双手结印往前一指。 上了铜锈的镜子一落在鬼门之上, 就灵光暴涨,变大了无数倍, 磨盘似的重重压在门上,发出嘎吱一声令人耳朵发酸的声音。那门好歹没有再继续扩大了,还稍微关上了一些,只留下一线缝隙。 十二娘嘶了一声, 揉揉耳朵, 跃身退回鬼和尚身侧,她指指那小鬼门, “光头, 现在这个怎么办?” 鬼和尚擦了擦唇边被小鬼门震出来的一抹血色, 解释道:“镇方镜大约能抵挡一段时间,只要熬过今夜,小鬼门应当会自行消失。”他说着,低头看向脚边躺了一大排的人,“现在最大的问题,恐怕不是鬼门,而是这些人。” 十二娘一听,皱起眉头几步走到金宝身边,她将金宝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检查一番,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至极。 “魂呢?” “他们的魂魄,这会儿应当在鬼门里。看样子是在我们来之前,他们的生魂就被阵法拽出来,变成了开鬼门的一把钥匙。鬼门已开,就说明他们已经进了冥府,只是不知有没有过奈何桥。”鬼和尚叹道:“这回真是失策了。” 难怪那玄衣道死前说杀了他这些人也救不回来呢。十二娘拧着眉看着怀里金宝冷冰冰的小脸,不知想了些什么,神色凝重。半晌,她把金宝软绵绵的身子放下,站起来望向鬼和尚说:“我要进鬼门里去,把他们带回来。他们本来就不是死人,而是被人用法术拖出体外的,只要把他们的魂带回来就没事了。” 鬼和尚听她这么说,一点都不意外,只说:“普通人进不了鬼门。” 十二娘扯扯嘴角:“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我不是第一次进鬼门,真该死的时候我都没死,这次还有人好心开了鬼门,我更不会死。” 鬼和尚双手合十:“既然如此,你多加小心,和尚只能在此遥祝顺利了。” 十二娘额角一抽:“你装听不懂呢!” 鬼和尚又叹气,没法装傻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黑葫芦,“这是聚魂葫芦,能将魂魄吸入保存,不过需得他们自愿……和尚一共才这么几件法宝,今日差不多就要全都砸在这里了,十二娘千万小心保存……” 十二娘抓过黑葫芦就往自己怀里塞,“行了,你在外面看好鬼门,我会尽快出来。” 顿了一顿她又说:“若我没回来,你回去后也得帮昭乐解了那极寒灵力,否则,哼。” 鬼和尚盘膝坐下,锤了锤自己的膝盖,“和尚知晓了,你安心去吧。” 他这么爽快答应了,十二娘反倒不太放心了。不过时间不等人,她不太信任的再看了一眼鬼和尚,就朝着鬼门走去。 往鬼门走过去的时候,十二娘伸手按在了自己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然后她在指尖蕴上一丝灵力,生生把那一层疤痕满满的脸皮给扯了下来,露出底下那张完好无缺的脸。原来那一层满是疤痕的脸只不过是道假皮,这会儿被她撕扯下来之后,顺手就塞进了衣襟里。 太久没有露出过脸,有些不习惯。十二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 这张脸异常苍白,但是极为美丽,不过这样一张美丽的脸上却蔓延着大片的红色符文,那些符文鲜红如血,落在苍白的脸上,对比鲜明,异常触目惊心。若是常人脸上有这么多的符文,大约会让人觉得可怕,但这张脸实在太过妍丽,配上那些古怪符文,竟然有种妖异惑人的感觉,无端让人移不开目光。 十二娘摸着脸上的红色符文,只觉得指尖都烫了起来。这是一道命咒,是一个人用了自己一魄印下的咒,除非打散这一魄,否则她脸上的符文永远不能消散,而她也必须一直经受这灵力反噬之苦,不能随心所欲动用灵力。 丑陋的疤痕只是她的掩饰,脸上这些符文才是她真正想藏起的东西。 走向小鬼门的时候,十二娘脸上那些符文忽然溢出大股阴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被阴气包裹住的十二娘拉起布巾重新遮住脸,抬脚往前,阻挡一切生之事物闯入的小鬼门就这样被十二娘踩了进去。 一入鬼门,天地变换。天空变得黑沉黯淡,身前身后都是一片荒芜枯骨。巨大的,不知道是来自什么的白骨耸立在前方,高可探天。那东西的两排肋骨就是一道道的巨门,远远望去,有许多黑影茫茫然的穿过那些一道道的肋骨,往远方走去。那道白骨之门,就是真正的鬼门关。 进了鬼门关,踩上的就是黄泉路,黄泉路之所以称为黄泉路,就是因为在这条路旁从不停歇的黄泉,这道泉水和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忘川。曲折蜿蜒的黄泉汇入滔滔忘川,六道大桥就横亘在忘川之中,这六道大桥被称为奈何桥。 奈何桥这一侧是彼岸,另一侧就是轮回。 奈何桥上并无民间传说中的孟婆,自然也就没有让人遗忘爱恨的孟婆汤。但是奈何桥浸于忘川之中,但凡鬼魂走上奈何桥,都要一脚踩进忘川里,忘川水会带走生前所有的情感记忆,会让魂魄忘记一切,成为最开始的模样,与传说中孟婆汤的作用倒是殊途同归。 淌过忘川走过奈何桥的鬼魂,三魂七魄都会散开,因为有些人执念不消,牵挂太甚,不肯入轮回,那么主管记忆情感的一魂太过沉重,不能度过忘川,就会散落开来,回到奈何桥这一边的彼岸,变成一朵彼岸花,扎根在忘川河畔,等待着执念消散的那一日。其他二魂七魄,则会散成两份或者三份,与其他散魂组成一个新的完整魂魄,再入轮回,成为一个新生之人。 只有极少数人不会魂魄散开,而是原样进入轮回,但这种实在太过稀少了。所以轮回转世再续前缘一说,实在是可笑,转世之后,不论再像,也终究不会是上一世的人。 人死后的所有执念,都不会留存于转世之后的魂魄里,只会因为太过沉重,渡不了溺水忘川,永远留在黄泉彼岸。那一大片鲜红摇曳的彼岸花,就是千万年来,无数人的执念所化。因为这样的执念能影响他人,十二娘走过河畔那片彼岸花侧之时,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许多美好和不太美好的记忆。 她想,若是五十年前那回自己没有被人拉回阳世,可能早就轮回去了,而她的一魂,大约也会落在这里,变成一朵红花,望着一代又一代的鬼魂从这里经过。 十二娘尽力收敛心神,让自己不被这些执念迷惑太深,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她得尽快找到金宝他们,若是等他们走上奈何桥,那一切都晚了。须知鬼魂进了鬼门关,走过黄泉路,只要没上奈何桥,都能回头。生魂回头,上天不予追究,可若是死魂回头,便是逆天之事,任何试图逆天改命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金宝他们现在还是生魂,但若是上了奈何桥,就是生魂也变成死魂了。 冥府之中,鬼魂众多,要寻找几个鬼魂并不容易,不过好在生魂和死魂终究还是有些区别。十二娘穿过那些面目茫然的死魂,运气极好的找到了几十个聚在一起的生魂,他们比身旁的死魂更亮些,表情也更加生动。 十二娘跑过去,喊道:“金宝!” 人群里跟在阿婆身边的金宝听到这个呼唤,猛地扭头,见到不远处布巾裹脸满身阴气的十二娘,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他毫不犹豫放开身边阿婆的手,像只还巢的小鸟那样扑向了十二娘。 “呜呜呜十二娘!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的呜呜呜!” “阿婆说带我去找你,可是我们走着走着我就没意识了,等我醒来就发现在这里,我不认识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阿婆也不知道!我真怕自己走丢了你找不到我了!” “我不是故意乱跑的,我是想给你帮忙呜呜,我下次不敢了!呜哇哇哇!” 金宝一边说一边哇哇大哭起来。平时就算有点小聪明,他也终究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跟在十二娘身边后就再也没受过苦,突然来到这里,心里已经觉得不对劲,可懵懵懂懂的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知道本能的害怕。强忍的眼泪在看到十二娘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十二娘本想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别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长点记性,可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忍心了。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教训孩子的好地方,她拿出黑葫芦,敲了金宝一记脑瓜子,“别哭了,赶紧进来,我带你们回去,别耽搁了。” 金宝看着那葫芦,打了个嗝,“这么小的葫芦,我怎么进去啊?” 十二娘揪着他的小辫子,“你当自己现在还是个人呢,别废话了,只要你想进去就能进去了,快点!” 金宝挠挠脸,小声说:“我要进去我要进去。”说着说着,他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成了一股烟,被黑葫芦吸了进去。 金宝进了葫芦,十二娘放松许多,又对那些满眼疑惑的人说:“我带你们回去,进这个葫芦里来。” 97.30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十二娘将熹微剑压在鬼门之上, 延缓了鬼门打开的时间,回头骂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有个镇方镜!我昨天才看你拿出来擦了灰!” “镇方镜先前碎过一遭, 虽然修补了一番,但这次用来镇鬼门恐怕就要坏了。” “你要不用上那玩意, 你信不信老娘头一个把你打坏!” 鬼和尚叹了一口气, 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模糊镜子,往前一抛, 双手结印往前一指。 上了铜锈的镜子一落在鬼门之上, 就灵光暴涨, 变大了无数倍, 磨盘似的重重压在门上,发出嘎吱一声令人耳朵发酸的声音。那门好歹没有再继续扩大了,还稍微关上了一些,只留下一线缝隙。 十二娘嘶了一声,揉揉耳朵,跃身退回鬼和尚身侧,她指指那小鬼门, “光头,现在这个怎么办?” 鬼和尚擦了擦唇边被小鬼门震出来的一抹血色,解释道:“镇方镜大约能抵挡一段时间, 只要熬过今夜, 小鬼门应当会自行消失。”他说着, 低头看向脚边躺了一大排的人, “现在最大的问题,恐怕不是鬼门,而是这些人。” 十二娘一听,皱起眉头几步走到金宝身边,她将金宝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检查一番,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至极。 “魂呢?” “他们的魂魄,这会儿应当在鬼门里。看样子是在我们来之前,他们的生魂就被阵法拽出来,变成了开鬼门的一把钥匙。鬼门已开,就说明他们已经进了冥府,只是不知有没有过奈何桥。”鬼和尚叹道:“这回真是失策了。” 难怪那玄衣道死前说杀了他这些人也救不回来呢。十二娘拧着眉看着怀里金宝冷冰冰的小脸,不知想了些什么,神色凝重。半晌,她把金宝软绵绵的身子放下,站起来望向鬼和尚说:“我要进鬼门里去,把他们带回来。他们本来就不是死人,而是被人用法术拖出体外的,只要把他们的魂带回来就没事了。” 鬼和尚听她这么说,一点都不意外,只说:“普通人进不了鬼门。” 十二娘扯扯嘴角:“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我不是第一次进鬼门,真该死的时候我都没死,这次还有人好心开了鬼门,我更不会死。” 鬼和尚双手合十:“既然如此,你多加小心,和尚只能在此遥祝顺利了。” 十二娘额角一抽:“你装听不懂呢!” 鬼和尚又叹气,没法装傻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黑葫芦,“这是聚魂葫芦,能将魂魄吸入保存,不过需得他们自愿……和尚一共才这么几件法宝,今日差不多就要全都砸在这里了,十二娘千万小心保存……” 十二娘抓过黑葫芦就往自己怀里塞,“行了,你在外面看好鬼门,我会尽快出来。” 顿了一顿她又说:“若我没回来,你回去后也得帮昭乐解了那极寒灵力,否则,哼。” 鬼和尚盘膝坐下,锤了锤自己的膝盖,“和尚知晓了,你安心去吧。” 他这么爽快答应了,十二娘反倒不太放心了。不过时间不等人,她不太信任的再看了一眼鬼和尚,就朝着鬼门走去。 往鬼门走过去的时候,十二娘伸手按在了自己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然后她在指尖蕴上一丝灵力,生生把那一层疤痕满满的脸皮给扯了下来,露出底下那张完好无缺的脸。原来那一层满是疤痕的脸只不过是道假皮,这会儿被她撕扯下来之后,顺手就塞进了衣襟里。 太久没有露出过脸,有些不习惯。十二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 这张脸异常苍白,但是极为美丽,不过这样一张美丽的脸上却蔓延着大片的红色符文,那些符文鲜红如血,落在苍白的脸上,对比鲜明,异常触目惊心。若是常人脸上有这么多的符文,大约会让人觉得可怕,但这张脸实在太过妍丽,配上那些古怪符文,竟然有种妖异惑人的感觉,无端让人移不开目光。 十二娘摸着脸上的红色符文,只觉得指尖都烫了起来。这是一道命咒,是一个人用了自己一魄印下的咒,除非打散这一魄,否则她脸上的符文永远不能消散,而她也必须一直经受这灵力反噬之苦,不能随心所欲动用灵力。 丑陋的疤痕只是她的掩饰,脸上这些符文才是她真正想藏起的东西。 走向小鬼门的时候,十二娘脸上那些符文忽然溢出大股阴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被阴气包裹住的十二娘拉起布巾重新遮住脸,抬脚往前,阻挡一切生之事物闯入的小鬼门就这样被十二娘踩了进去。 一入鬼门,天地变换。天空变得黑沉黯淡,身前身后都是一片荒芜枯骨。巨大的,不知道是来自什么的白骨耸立在前方,高可探天。那东西的两排肋骨就是一道道的巨门,远远望去,有许多黑影茫茫然的穿过那些一道道的肋骨,往远方走去。那道白骨之门,就是真正的鬼门关。 进了鬼门关,踩上的就是黄泉路,黄泉路之所以称为黄泉路,就是因为在这条路旁从不停歇的黄泉,这道泉水和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忘川。曲折蜿蜒的黄泉汇入滔滔忘川,六道大桥就横亘在忘川之中,这六道大桥被称为奈何桥。 奈何桥这一侧是彼岸,另一侧就是轮回。 奈何桥上并无民间传说中的孟婆,自然也就没有让人遗忘爱恨的孟婆汤。但是奈何桥浸于忘川之中,但凡鬼魂走上奈何桥,都要一脚踩进忘川里,忘川水会带走生前所有的情感记忆,会让魂魄忘记一切,成为最开始的模样,与传说中孟婆汤的作用倒是殊途同归。 淌过忘川走过奈何桥的鬼魂,三魂七魄都会散开,因为有些人执念不消,牵挂太甚,不肯入轮回,那么主管记忆情感的一魂太过沉重,不能度过忘川,就会散落开来,回到奈何桥这一边的彼岸,变成一朵彼岸花,扎根在忘川河畔,等待着执念消散的那一日。其他二魂七魄,则会散成两份或者三份,与其他散魂组成一个新的完整魂魄,再入轮回,成为一个新生之人。 只有极少数人不会魂魄散开,而是原样进入轮回,但这种实在太过稀少了。所以轮回转世再续前缘一说,实在是可笑,转世之后,不论再像,也终究不会是上一世的人。 人死后的所有执念,都不会留存于转世之后的魂魄里,只会因为太过沉重,渡不了溺水忘川,永远留在黄泉彼岸。那一大片鲜红摇曳的彼岸花,就是千万年来,无数人的执念所化。因为这样的执念能影响他人,十二娘走过河畔那片彼岸花侧之时,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许多美好和不太美好的记忆。 她想,若是五十年前那回自己没有被人拉回阳世,可能早就轮回去了,而她的一魂,大约也会落在这里,变成一朵红花,望着一代又一代的鬼魂从这里经过。 十二娘尽力收敛心神,让自己不被这些执念迷惑太深,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她得尽快找到金宝他们,若是等他们走上奈何桥,那一切都晚了。须知鬼魂进了鬼门关,走过黄泉路,只要没上奈何桥,都能回头。生魂回头,上天不予追究,可若是死魂回头,便是逆天之事,任何试图逆天改命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金宝他们现在还是生魂,但若是上了奈何桥,就是生魂也变成死魂了。 冥府之中,鬼魂众多,要寻找几个鬼魂并不容易,不过好在生魂和死魂终究还是有些区别。十二娘穿过那些面目茫然的死魂,运气极好的找到了几十个聚在一起的生魂,他们比身旁的死魂更亮些,表情也更加生动。 十二娘跑过去,喊道:“金宝!” 人群里跟在阿婆身边的金宝听到这个呼唤,猛地扭头,见到不远处布巾裹脸满身阴气的十二娘,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他毫不犹豫放开身边阿婆的手,像只还巢的小鸟那样扑向了十二娘。 “呜呜呜十二娘!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的呜呜呜!” “阿婆说带我去找你,可是我们走着走着我就没意识了,等我醒来就发现在这里,我不认识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阿婆也不知道!我真怕自己走丢了你找不到我了!” “我不是故意乱跑的,我是想给你帮忙呜呜,我下次不敢了!呜哇哇哇!” 金宝一边说一边哇哇大哭起来。平时就算有点小聪明,他也终究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跟在十二娘身边后就再也没受过苦,突然来到这里,心里已经觉得不对劲,可懵懵懂懂的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知道本能的害怕。强忍的眼泪在看到十二娘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十二娘本想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别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长点记性,可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忍心了。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教训孩子的好地方,她拿出黑葫芦,敲了金宝一记脑瓜子,“别哭了,赶紧进来,我带你们回去,别耽搁了。” 金宝看着那葫芦,打了个嗝,“这么小的葫芦,我怎么进去啊?” 十二娘揪着他的小辫子,“你当自己现在还是个人呢,别废话了,只要你想进去就能进去了,快点!” 金宝挠挠脸,小声说:“我要进去我要进去。”说着说着,他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成了一股烟,被黑葫芦吸了进去。 金宝进了葫芦,十二娘放松许多,又对那些满眼疑惑的人说:“我带你们回去,进这个葫芦里来。” 98.31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几人搜寻一阵,忽然有一位弟子传音其他几人, “找到两位师兄了!” 其他几人大喜,纷纷朝着出声弟子的方向赶去,可是等见到两位被绑在树上的师兄,这几位师弟师妹们,都忍不住愣了一瞬。实在是因为两位师兄此刻的姿势……不太端庄。 两人的外袍亵裤被人扒了下来, 连成衣绳, 将两人绑在了树干上。几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两位师兄光条条的大腿和屁股上。 “呀!”一位师妹回过神惊呼一声, 羞红着脸扭过了头。还有两位弟子则是赶紧上前探过两人鼻息, 庆幸道:“还好, 两位师兄都没事。” 几位弟子将这两位师兄带了回去,纷纷猜测着他们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人, 他们是去追查疑似昭乐的人,可是却被人那样绑在了树上,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恐怕只能等师兄醒来, 再来询问他们了。 可是等了一日,也没见两人醒转, 灵丹喂了,也着人看了,都没发现他们有什么损伤, 但就是一直不醒。 “这样下去不行, 需得将两位师兄送回门中, 请师父看过!”此刻说话的人, 若是十二娘在此,肯定能认出他和旁边一个少年,正是在降噩城中出现的那两位。 这事说来也巧,被十二娘绑在树上那两位弟子,恰好是这一对师兄弟的师兄,同一位师尊,感情十分好。 “事不宜迟,我担心两位师兄一直不醒会有什么害处,我这便和师弟一同将他们送回山门,请师父出手查看。其他几位师弟师妹,继续在附近搜查叛徒昭乐下落,不过,不得莽撞,以免再发生这等事!” “是的,师兄,我们知晓了!” 因为记挂两位师兄情况,他们二人一路没有休息,匆匆赶回瀛洲。 瀛洲仙山漂浮在东海之上,无数座小岛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主岛,岛上灵气氤氲,白云连绵环绕众岛,灵光万丈,瑞气千条,只是靠近一些都觉得天地之间气息纯净,令人疲累顿消。 岛上灵光湛湛,时不时便有弟子踏光飞逝,师兄弟二人带着昏迷的两位师兄寻到自家师父梁无斯,那梁无斯一看自己两位爱徒如此模样,再一听两位小弟子说的严重,赶紧就要出手唤醒他们,可是一个时辰之后,他不得不停了手,对上两位小徒弟那期待的目光,他咬牙道:“我竟也不能解开……” 一听这话,师兄弟两人都愣住了,连师父都没有办法?这,两位师兄究竟是遇到了何人?这一想,他们面上就不由露出了骇然神色。 “待我去找你们师祖。”梁无斯迟疑了一瞬,还是咬牙说。一般事情他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想去找自己凶的吓人的师父,可这回他实在担心两个徒儿,最后还是决定为了两个徒儿走一趟刀山火海。 听师父这句话,师兄弟两人松了一口气。他们师祖是山主执庭上仙的二师弟则容上人,则容师祖已然到了大成期,距离成就仙身也不过一步之遥,如果是则容师祖,那定然有办法救醒两位师兄。 则容此刻正在自己静修的濯云峰上,听到自己唯一的弟子求见,他严肃的面容上两道剑眉皱起,抬手打出一道灵光,冷然出声问道:“无斯,此时求见,所为何事。” 那梁无斯站在濯云峰外,听见师尊传言,半点不敢怠慢,十分尊敬的将原委说过一遍,“师尊,弟子无能,还望师尊能出手,替这两位昏迷不醒的弟子探查一番。” 则容闻言,眉头皱的更深,此时,他旁边静坐的一人开了口:“既然来了,便让他们进来吧。” 则容转过头,对出声这人道:“是,山主。” 得到允许,梁无斯便带着两位昏迷的弟子进到濯云峰上。可这一抬头,他就见到自家师尊不远处坐着一位笑吟吟的男子,正是山主。梁无斯没想到竟然会见到山主,他拜入师尊门下四十多年,见过这位山主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已经算是很多了,山主常年闭关清修,等闲见不到面,猝不及防见着了,梁无斯心中忐忑,连忙俯身行礼,“弟子梁无斯见过山主。” “不必多礼。”那随意坐在一块水边青石上的男子容貌皎皎如月,俊美却不逼人,通身上下的温和气息,似是十分的好说话,叫人见了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但又莫名让人不敢靠近冒犯。他坐姿随意,青色衣摆垂下青石,手边还放着一盏灵茶,此时拢着袖,一派和蔼的与梁无斯说话。 他道:“你说两位弟子不知何故昏迷至今未醒,不如让我来看看,则容师弟可是一向不擅此道。” 梁无斯怎么敢劳动山主,只能偷偷抬头觑向师父神情,见他还是如以往那样面容冷漠肃然,就有些拿不准他在想什么。 则容见到弟子神情,冷冷道:“山主要看,你还愣着做什么。” 梁无斯闻言忙将昏迷的两位弟子放出,然后站到一边不敢出声。 执庭上仙从青石上站起,笑道:“则容师弟,你只有这一位弟子,莫要对他太过严厉了。” 则容负手冷哼一声,“一味纵容,才是不该。” 执庭摇摇头,上前查看两位昏迷的弟子。他原本脸上带笑,此时却难得的愣了一瞬,随即脸上的笑容再度出现,不过这笑容比之刚才,又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无斯,你方才说,那几位弟子是怎么找到这二人的,当时又是何等情况?” 梁无斯不知道山主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立刻照实说了。谁知道他说完,竟然听到山主轻笑出声。 梁无斯:“……”山主是在笑什么,难不成是在笑他说的两位弟子被人扒了裤子绑在树上?这,这么折损山门名声的事,就算听了不生气,怎么也不该笑吧。 梁无斯刚想着,又听见山主低低叹了句:“许久未见,性子倒是变了些。”这简单一句话里的亲昵意味让梁无斯听得头皮一麻,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山主这是,在说谁? 执庭眼中柔波潋滟,像是极为愉悦,他抬手,从那两位弟子额上各取出一道灵力,然后他轻轻一抓,将那两道灵力合作一处,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好了,带他们二人回去休息吧,一刻钟后就会醒来,不必太过担心。” 听山主这么说,梁无斯脸上一喜,赶忙道:“多谢山……”可他还未说完,就见到一旁的师尊忽然挥袖,他当即感觉一阵晕眩,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连带着两个弟子都来到了濯云峰外。 梁无斯:“……”师尊,好歹让徒儿把话说完啊。 待梁无斯被送走,则容上前对那个一脸从容的大师兄说:“方才那个灵力,是她?”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执庭衣袖。 执庭知道自己能认出,师弟也能认出,于是也没有隐瞒,直接道:“确实是她。” 则容闻言沉默半晌,然后面沉如水握拳冷道:“既然她主动出现了,便多派些人手,将她和昭乐一起抓住带回。” 执庭叹了一声,“则容师弟,我说过,昭乐若是逃了,不必派遣太多弟子前去捉拿,做个样子便罢了,你却是瞒着我派了那么多弟子前去,若是我今日不在,恐怕还被瞒在鼓里。” 则容面容一抽,“山主,昭乐刺杀于你,自当抓住带回,关押进死寂之间。我掌山规刑法,不能徇私,就算是师妹,也得受罚。” “不徇私?”执庭笑了笑,垂眸漫不经心摆弄着自己的袖子,口中问道:“若是抓住了师父,你也准备将她与昭乐一齐关进死寂之间?” 则容咬牙,“自然。” “何必如此。”执庭叹息。 “她若一直安居一隅便罢,可她如今与昭乐牵扯到一处,说不定会影响到我们的大计,她若是真的决定……到时候,山主你该如何自处!当年之事,势必再次重演!”则容说这话时,面带寒霜,气势极为可怖。 执庭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则容,我以为你当知道,我不喜欢他人违抗我的命令。” 虽然说这话时,执庭仍旧面带笑容,可若是梁无斯还在此,绝不会觉得这位山主温和,那迫人气势竟比他那冷面师父更可怕万分。就连周围清脆的鸟鸣水声,都一瞬间冻结停止了一般。 “你派去的人叫回来吧,不用再去找她们了,之后若是没有我的吩咐,你也莫要再自主行事。”执庭语气仍旧十足温和。 则容心中挣扎,到底还是低下头去,“是,山主。” 执庭从他面前经过,则容只看到一片青色的衣角从眼前飘过。 “寿宴将至,风雨将至,则容,莫要再纠缠小事。” 则容:“……是。” ………… “十二娘!你快看,那里的糖人,真的好看啊!哇,那边还有卖糖葫芦,咦,那看着不像是山楂制的,只是裹了一层红糖,里面那是什么?” “十二娘!十二娘?”金宝像只小鸟一样跑回来,见到十二娘恹恹的靠在柱子上,就有些担忧的问:“十二娘,你真的没事吗?” 十二娘摆了摆手,“没事。” 金宝坐在她身边,严肃着一张小脸给她出主意,“我娘从前也这样,隔一段时间就肚子痛,后来在附近的药善堂抓了药,就好了许多,不如十二娘你也去抓药吃吧。” “哈哈。”十二娘干笑一声,她这是用了灵力之后的后遗症,又不是女子来月事,吃药管什么用。但见小金宝一脸的担忧,她心里也很受用,抓了几个铜板塞给他,“不是想吃糖葫芦和糖人吗,自己买去。” 99.32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感谢。 昭乐只说了这里, 并没有说降噩城有没有鬼, 但金宝没注意, 他一听连一向不和人开玩笑的昭乐都这么说,顿时就相信了世上有鬼,再一看那些黑黝黝的屋子,觉得那些角落里都好像有东西在盯着自己,自己都快把自己吓哭了。 十二娘尝到了吓唬小孩子的苦果,被吓到了的金宝怂怂的扒着她的大腿不放, 十二娘走路都不好走了。好不容易把这孩子哄得放了手,十二娘摸着下巴想着, 是不是找个机会给这小娃娃练练胆子。 三人想找个客栈投宿,可是找了一圈, 五六家客栈, 都是紧闭门窗黑灯瞎火, 好像里面没有人一样。 “奇怪了,里面应该是有人的。”十二娘哐当哐当的敲了一阵门, “店家?有没有人?有人投宿啊!” 喊了一阵,客栈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天黑了不开门了, 你们去其他地方。” 十二娘继续敲门:“怕什么, 我们又不是鬼, 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那屋里人又继续说:“说了不开门了, 你们赶紧走!” 十二娘嘿了一声, 抬手继续敲,敲了一阵都没人理会,昭乐说:“不必过多纠缠,再寻一家便是。” 可是在这城里晃到完全天黑,她们也没能找到一家愿意开门的客栈,最后那家客栈里头甚至有人低声咒骂,十二娘脾气也上来了,毕竟降噩城住了多年,她身上也有些匪气,之前收敛一些还是因为担心暴露昭乐的位置,她现在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退后两步抬脚就要上前把门踹开。 还是昭乐一把拉住她,“这样不妥。” 要是别人,十二娘肯给这个面子才怪,但是昭乐这么说,十二娘也没办法,她对这个最小的徒弟,确实怀着一些愧疚和心虚之情。再者,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十二娘已经很了解如今的昭乐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看着冷了点,但是确实是一派仙山弟子的做派,就算被冒犯,也轻易不会对普通凡人如何。 昭乐之所以长成这样,也有她自己多年前教导的原因,自己从前教出来的徒弟,十二娘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闭嘴受着了。 最后三人也没寻到一处客栈,好在她们找到了一座门户大开的义庄。这义庄,一般就是一族之中用来暂时存放尸体的地方了,十二娘和昭乐见了那义庄,都是露出片刻诧异神情,然后不约而同抬脚走了进去。 金宝一只手拉着十二娘的腿,一手扒拉着义庄的大门板,哇哇大叫着怎么都不肯进去。 “我不要进去呜呜呜里面肯定有鬼!十二娘我们走吧,我不要进去呜呜呜!” 十二娘往后退后几步,嘴里说:“行行行咱们不进去。”然后她刚说完就趁着金宝放松的时候,一把抓住他把他提了进去。 金宝短暂的傻眼过后,感觉到了一种被欺骗的悲伤。偏偏十二娘还笑得很开心,“哈哈哈怕什么,反正你又瞧不见鬼,就是他们站在你背后吹冷气,你也发现不了啊。” 金宝这时觉得自己后脖子一凉,仿佛真的有人在后面吹气,吓得一个兔子蹦,向着……昭乐去了。谁叫十二娘一直吓唬他,他这回下意识就冲着另一个人去了。 被抱住大腿的昭乐:“……”突然得到这种待遇,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金宝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是谁,浑身一僵,昭乐也同样是浑身僵硬。十二娘瞧见她俩那僵成一团的模样,好笑的上前将她们分开,接着一手拉着昭乐手臂,一手捏着金宝后脖子,将两人带着往里走。 “行了金宝,你别怕了,咱们总得有个歇息的地方吧,我看这义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很不错啊。” 昭乐恢复了之前的冷然,说:“这义庄内的气息洁净,比城中其他地方好上太多,这里应当没有邪祟。”不仅没有邪祟,还隐约有种灵光护持,她和十二娘都看得出来,因此才会直接走进来。 走都走进来了,金宝就是再不乐意,那也只能吸着鼻涕泡,老老实实的走在十二娘身边,随着她们一起来到院子里。 这义庄虽然门户大开,但是里面院子里没有点上灯,黑黝黝的,左边那厢房的门也是开着的,隐约能看见几具棺材的轮廓。十二娘她们走过院子,走进了正对着的那座房里。这房子是最宽敞的,进去就是一座破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的大殿,大殿之上供着不知是什么身份的神像,案台上则是些黑底牌位,案桌香炉上的香灰还很新鲜,说明不久之前这里还燃着香。 殿中两侧,也放着几具黑漆棺材,不过这些棺材并不是盖着的,而是打开的。 十二娘站在殿中简单扫过一眼周围的情况,没察觉到什么不好的气息,便点燃了屋里的白烛,将包袱往脚边一扔,“行了,今天就在这休息吧。” 昭乐并无异议,已经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眼修行了。金宝看她们两都这么淡定悠然的样子,多少放松了一点,而且有了光亮之后,他就感觉更加安心了。 金宝这家伙害怕归害怕,好奇的毛病也是改不了,在这里待了一阵差不多习惯后,他觉得周围没什么好怕的了,就对两边的棺材好奇起来。见昭乐和十二娘一个闭着眼修行一个睁着眼发呆,他就忍不住站起来在周围溜达。 “十二娘,我饿了。”金宝说完,十二娘从包袱里摸出来一块饼扔给他。 金宝也不挑,有的吃就可以,抓着饼一边吃着一边往周围看。他无聊的把那些牌位上的字看过一遍,就离那几具棺材越来越近。金宝犹豫的往十二娘她们那边看了看,最后还是朝着那几具棺材走去。 那棺材放在两条宽长凳上,高度还挺高,金宝掂着脚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于是他就绕着棺材转了一圈。 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咔嚓咔嚓的咬着饼,忽然感觉眼角有一道黑影在动,抬头一看,就见着一只白生生的手扒拉在了棺材边缘,位置就在他的脑袋上。那只手的手指,还在他的注视下动了动。 金宝张着嘴,饼渣往嘴里掉了出来,他也没注意,只愣愣的看着那棺材里伸出一只手,然后从里面缓缓坐起来一个人。 “啊——!!!!” “十二娘啊啊啊啊啊!!!” “有鬼!有鬼啊!” 十二娘感觉一个小炮仗撞了过来,她脑袋都没转过去,只伸手往后一挡,恰好按在了金宝的脑门上阻止了他撞过来的力道。 金宝急的直跺脚,“十二娘!棺材里有人!不对,有鬼!鬼出来了!” 在金宝哭喊的声音间隙中,就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声说:“虽然睡在棺材里,但我并不是鬼。” 金宝还在啊啊啊,十二娘抬手捏住了他大张的嘴,扭头看去。见到左边一具棺材里面,一个身穿灰扑扑衣服的年轻光头正从里面爬出来。 这年轻男人面容秀美,看着异常无害,虽然顶着个光秃秃的脑门,但是光头也丝毫不不影响他的俊秀容貌。 十二娘一见这人就哟呵了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金宝你行啊,咱们要找的鬼和尚被你找到了。” 金宝目光发直,咕咚一声倒下。 那年轻光头目光从金宝身上掠过,哈哈的笑了一下,“想不到这么多年,我的名声还能吓到小孩子。” 十二娘:“你太谦虚了,别说小孩子,就是普通人听到你的名声都得吓着。” 光头年轻人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一脸的淡定,“这位仙友,找我是寻仇来的?” 十二娘:“这倒稀奇了,你还跟人结了仇?” 光头哦了一声,“原来不是来寻仇的,如此我就放心了。”他说完,半点不见外,走到了十二娘旁边坐下,“施主,既然无仇,能不能施舍一点斋饭?” 十二娘很爽快的从包袱里拿出来两块饼,“不用客气,吃吧。” 那光脑袋接过饼,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双手合十:“多谢招待。” 十二娘挥挥手:“不用客气,吃了我的东西,就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光头:“唉,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饭。” 十二娘:“怎么样,帮个忙吧。” 光头:“不帮忙。” 十二娘:“你这就没道义了。” 光头笑呵呵的,一派无害,“我不守道义,仙友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两人这一番话说了,昭乐已经把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她似乎有点不信,开口问:“阁下就是鬼和尚前辈,从前的弦月郎君?” 鬼和尚微笑颔首,“正是。” 昭乐表情略有困惑,“你……与我师父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样。” 十二娘闻言,眼神有点闪烁,她想起来一件旧事。昭乐没注意她的反应,而是很正直的说:“我师父与我说过,鬼和尚长相猥琐,身量低矮,眼睛小嘴巴大,说话还略有结巴。”可现在看来,这鬼和尚分明长相俊秀,身材挺拔,说话也很是利索,与师父所说完全相反。 鬼和尚没有生气,他点点头了然的说:“看来,令师与我有过节。” 十二娘很想提醒一下昭乐不要再说了,但是昭乐没能领会她的意思,反而继续说:“我师父乃是兮微上仙,她当年曾经是围攻弦月郎君的人之一。” 十二娘:“……”咱们还要请他帮忙,你就这么表明了身份,这家伙还愿意帮忙?前面几个徒弟心眼那么多,特别是大徒弟执庭满心的眼,连肺管子上都是眼,这个小徒弟怎么就这么实心呢! 100.33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心里这样想着, 十二娘心里又有点惆怅。下次……可能没有下次相见了。从五十年前开始,她和这几个徒弟们的世界就不一样了, 她发誓不掺和执庭要做的事, 只当个普通凡人。这段短暂的旅程是个意外, 如今分开, 她也不会再和昭乐有所牵扯。 余生, 她可能还是会和从前一样, 找个偏远小城, 继续开个茶馆,悠悠闲闲的度日。 “和尚也得走了。”鬼和尚的伤还未好,不过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昭乐一走, 他也来向十二娘告辞。 “那你一路顺风。”十二娘说。 鬼和尚笑呵呵的, “好说,十二娘,我的葫芦什么时候还给我?” “一个葫芦而已, 做什么那么小气。”十二娘耸着肩,“你瞅我小徒弟还给你送了那么多丹药呢。” “人在时死不承认,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小徒弟了。”鬼和尚叹道:“堂堂兮微上仙,要昧我一个法宝,传出去不好听吧?” “怎么着, 你还威胁我?”十二娘夹着黑葫芦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不敢不敢, 只是和尚我实在太穷, 这葫芦贵的很,送人可舍不得。” 两人坐在那扯皮扯了一上午,最后鬼和尚给了她一个消息,又给她画了几十道可以暂时寄存残魂的符咒,十二娘这才把葫芦还给他,放他走了。 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干净的僧袍,戴着隔壁阿婆送的一个竹编斗笠,鬼和尚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鬼和尚一走,十二娘把包袱一收,去门外拎起和隔壁小姑娘一起踢毽子的金宝,“别玩了,咱们也该走了。” 被她一手捞着的金宝手里还拿着个毽子,挣扎着探头去看后面扎着两小辫的丫头,朝她使劲挥手,“花妞,我走了,你要记得想我啊!” 那小姑娘一跺脚,“你把我毽子还来呀!” 金宝见小姑娘一心想着毽子,有点伤心的噎住了,十二娘笑出声,从他手里拿了毽子,随手往后一抛,刚好就落在那小丫头的手里。 十二娘力气大,脚程快,很快两人就出了城。金宝被放了下来,他望着身后的城门,没有了来时的害怕,还有点不舍。顺手扯了扯自己歪了的腰带,他问:“十二娘,咱们为什么走的这么快啊?都没和阿婆他们道别呢。” “就是不想和他们道别,才要走这么快。”十二娘说:“那些人太客气了,动不动就要请吃饭,等知道我们要走,肯定又要挽留,太麻烦。” “也是。”金宝想想说,“那咱们现在去哪啊?” 十二娘说:“你之前不是说想去仙山福地周围的大城里看看吗,咱们就先去那种热闹地方看看。” “哇!太好了!十二娘你真的太好了!”金宝高兴的跳了起来,原地蹦跶一阵后,他又奇怪起来,“可是十二娘你先前不是不愿意去吗?为什么突然又愿意去了?” 十二娘看着天边的厚重云层,隔着衣服摸了摸衣襟里面的一枚符咒,她从冥府里带出来的那一魂就暂时存放在符里。 “我要去买一样东西。”鬼和尚给她的消息,从这里往东走,洞天福地之一的巍峨山岭仙坊中有寄魂木卖。这寄魂木作用很是鸡肋,能且只能用于保存残魂,既没有蕴养魂体的作用,也不适合做法宝,虽然不是特别贵,但却很难见得到。要不是没听说其他地方有这东西,她真不想去靠近东海那么近的地方。 要去找个荒僻小城继续开茶馆,恐怕还是得等她买完寄魂木之后了,又得耽搁一段时间。 金宝自打听说要去仙门附近,有很多仙人聚集的坊市之后,就异常激动,缠着十二娘问了许多问题。 “十二娘,那巍峨山岭仙坊离这里远不远啊,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 “你这个速度,走上一年半载的也就到了。” “啊!这么远!” “慢慢走呗,急什么。”十二娘不在意的说。 “好像也是。”金宝摸摸脑袋,确实,他们也不急啊,还是慢慢来好。“对了十二娘,你说仙人的坊市和咱们凡人的坊市有什么不一样啊?是不是路面都用玉铺成,每个人都不用脚走路,在各种精致的屋子上飞来飞去?” “你当玉不要钱呢,还铺路,除了屋子大点,仙坊和凡人的坊市没什么不一样的。”十二娘漫不经心的说。其实用玉铺路这种事,一般仙门不常见,但在四大仙山还是很常见的,像瀛洲仙山,她先前住的云生间,几乎全都是用玉铺就,白玉青玉墨玉,整个宫殿都是玉做的,又硬又冷,十二娘从前开始就不喜欢那地方,要不是代代山主都住在那,她才不住。 “不能吧。”金宝显然不太相信,“那可是仙人的坊市,怎么可能像咱们的普通街上那样,有人叫卖摆摊呢,仙人都是餐风饮露,不能那么俗吧。” “你忘记昭乐和鬼和尚了,他们都是你口中的仙人,我也是。”十二娘指指自己。 金宝才回过神来,“哦,对哦,十二娘也是,因为十二娘跟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我都要忘记了。对呀,肯定也有不少和十二娘这样的。”他说着,好像感到稍微放心了些。之前想到要去那种地方,除了兴奋还有畏惧,可现在一想象街上都是十二娘这样的,他顿时就不觉得紧张了。 金宝被十二娘养的越来越心大,丢掉这点畏惧后,他就更加期待起仙坊了。不过,在去仙坊之前,他们还得经过不少大小城池和村落。有时候走得快,天黑前能找到城镇,十二娘就带他去住店,要是找不到,好一点还能在附近村子里借宿,实在不行就只能露宿荒野了。 十二娘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五十多年的时间,已经把一个一天不沐浴就浑身不痛快,衣服上有一点灰尘就要换下来的女人,变成一个浑身沾满灰尘泥巴也不痛不痒,十天不换衣服都不带眨眼的糙汉。 金宝也好养,十二娘抓点兔子小鸟野鸡烤着,他能吃,在城里买些硬邦邦的干粮,他也吃得开心,能吃能睡,活像只小野狗,每天都欢实的蹦跶。 不过,她们这一个女人一个小孩的组合,在外行走,难免就会遇上一些小麻烦。特别是往山林商道上走,常有些绿林好汉站在路边山岗上吆喝着问是留下买路财还是留下人头来。 十二娘最喜欢这种时候了,一旦遇上这种,她就高高兴兴的反过去把人家打劫一番,劫来的钱财她也不吝啬,住店住最好的客栈,吃饭去最好的酒楼。金宝开心之余就一直担心她们这样很快会把钱用光,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之前昭乐在的那会儿,十二娘用钱都扣扣索索的,现在却这么大方。 “难不成,十二娘你其实不喜欢昭乐,故意的?” 十二娘吐出一根鸡骨头,哈哈大笑,“胡思乱想什么呢,先前昭乐在的时候,咱们走的那段路,本来就荒得很,根本没什么贼匪出没,就算有都是些干瘪的玩意儿,哪里有油水可捞。咱们兜里的钱越用越少,当然要省着点用。现在这段路可了不得,这一片都是富庶地方,瞧那些山匪都养的油光满面,咱们来都来了,正好薅一层油下来当路费。” 而且昭乐肯定不喜欢她这种行径,虽然昭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十二娘多少还有点包袱,也不太想在昭乐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只能稍微克制一点。 金宝觉得十二娘说得对,而且十二娘一旦大方起来,他的小日子也过的很滋润,出门在外,还总是赶路,他愣是又胖了好几斤。十二娘给他掂了掂,觉得有点愁人,再这样下去,他估计得变成小胖子。 “下次买鸡腿,我自己吃,你就别吃了。” “啊!十二娘!不要啊!我保证不会再继续胖下去了!” “滚滚滚,这怎么保证,十二娘我是为你好,要是长成大胖子,你娶老婆都比别人难。” “我觉得,不知道在哪里的老婆,和眼前的鸡腿比起来,还是鸡腿比较重要。”金宝认真的说,十二娘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十二娘一个人过了几十年,自从养了金宝之后,这日子是热闹了不少。她年轻时候最不喜欢能闹腾的孩子,现在估计是老了,反倒喜欢起这种热闹。相处一年多,十二娘现在真有点把金宝当儿子养了。 两人这一路走过来,除了劫财的,其实还遇上了劫色的,不过往往止于十二娘将脸露出来之前。金宝发现了,十二娘的恶趣味就是用自己那张脸去吓唬人。其实金宝也奇怪,那些劫色的,怎么看到十二娘一个背影就觉得这肯定是个美人?奇了怪了。 嘀咕归嘀咕,遇上这种来送钱的傻子,金宝还是很开心的,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又能过一段很滋润的日子了。十二娘就像他小时候听的那些故事里面的大英雄,不管遇上什么事,她都不怕,非常可靠,金宝跟了她这么久,压根就没见她怕过谁,坏人也不怕,鬼也不怕。 嗯,在遇到一个瞎子之前,金宝都觉得十二娘是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 这事得从她们进了一个叫广元的大城开始说起,因为好些时候没遇上拦路打劫的,她们的日子又恢复了俭朴,没有去那四层楼的云仙阁里吃饭,而是在街边的一个面馆里吃面。 101.34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十二娘的视线没有被身边的白雾给遮挡, 她能清楚的看到前面的阿婆。那阿婆开始还有些紧张害怕, 到现在, 她的神智好像被什么迷住了, 只是茫茫然的往前走。 很正常,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了。 阿婆忽然停了下来,站在那一动不动。十二娘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往前走了没多久,白雾散尽,一座山神庙无比突兀的出现在了十二娘面前, 这座荒山野庙门洞大开, 像一张巨口。十二娘往前走, 踩到了一块落在地上的牌匾。匾上写着四个字,后头两个已经模糊了,只剩下前头两个字——“嶂阴”。 屋檐角落随处可见白色的蛛网, 落满灰尘的黄幡, 破碎的神像,还有满地的尸体, 以及那些尸体组成的一座血祭阵法。 十二娘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她望着面前这熟悉的场景,忽然伸手往前一抓, 然后狠狠往后一拽。一瞬间, 这无比真实的场景就像是变成了一块幕布, 被她掀了下来。 “竟然还有迷心幻阵,呵。”十二娘说着,随手将手里幕布一般的东西捏成一个团,扔到脚边。这种低级的迷心幻阵,对付开光期之下的小修士还有些用,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能随手破开的东西。 山神庙不见了,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林子。这林子里的树黝黑狰狞,长成了一个个的恶鬼模样,张牙舞爪的俯视着闯进来的人。 “恶鬼林?”十二娘低声道。只有阴煞之地长出的树木,才能出现鬼面鬼爪,而出现了鬼面鬼爪的鬼树成林,就称作恶鬼林。恶鬼林极少自然长成,一般都是邪修用无数性命冤魂灌溉形成。十二娘就知道好几个喜欢造恶鬼林的邪修。 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十二娘快步往前走,很快,她就在一片裸.露的石板上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金宝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十二娘走上前去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还活着。她直起身子往周围环视一圈,竟然没发现其他失踪的人。而且此处阴气虽然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寻常许多。 其他人在何处,这里为何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唔……阿爷……阿婆……” 十二娘低头一看,那孩子突然醒了。他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往后缩了缩,见到周围可怕的场景,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十二娘蹲下来,问他:“赵双林?” 小男孩一边哭一点点了点头。 十二娘:“我是受你阿婆所托,来带你和你阿爷回家去的,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你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一听,不往后蹭了,但是好像还是有些害怕,他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 十二娘又问:“你知道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怯怯的看一眼她蒙着脸的布巾,出声说:“我不知道阿爷在哪,但是,我,我听到他在喊我。” “喊你?”十二娘若有所思,“你阿爷在哪个方向喊你?” 赵双林往右边的林子里指了指。十二娘点点头,“行,来吧,我带你去找你阿爷。” 赵双林一听,放心了不少,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十二娘看他这样子,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行了,别怕,等把你阿爷找回来,就能回去了。”赵双林扒着她的肩,点了点头。 十二娘按照他的指路往恶鬼林右边走去,走了一阵,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吞咽声。十二娘脚下一顿,没有转头,而是出声问道:“双林,你饿不饿啊?” 小孩子细细嫩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不、不饿。” “哦,那你累不累?要是累了,就把脑袋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吧。”十二娘刚说完,就感觉肩上一重,赵双林果然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十二娘直视前方的眼中一片冷凝,她能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沉的不太像一个小孩子的重量,而且那冰冷的呼吸,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腥味。这东西,在觊觎她的血肉。 十二娘表现的好像完全没发现异样,她转过一片恶鬼林,忽然见到前方又出现了一块石板,上面就躺着一个老人。见到那个老人,十二娘眼睛一亮,放松心神的往前走去。她表现的很急切,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老伯?老伯你醒醒。” 躺在石板上的老人家睁开了眼睛,就在这一刻,靠在十二娘肩上的那个‘赵双林’露出狰狞的牙齿,往十二娘的脖子上咬去。那个睁开了一双漆黑眼睛的‘老伯’,也一跃而起向十二娘扑来。他们两的动作都很快,而且出其不意,一般人绝对躲不过这突然的攻击。 但十二娘躲过去了。她脑袋一偏,一掌按住了‘赵双林’的脸,然后伸腿绊倒了那个扑过来的‘老伯’,抬脚踩住了那‘老伯’的脑袋。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十二娘暂时制住两人,先伸指点在了赵双林的额头上。 “通横九道,照鬼吞恶,出!” 十二娘手指一勾,从赵双林天灵之上勾出一片黑影。那黑影狰狞翻涌,不甘的还想缩回赵双林身体里,但是十二娘怎么会让它如愿,稍一用力就将它完全拔了出来,牢牢捏在手中。 赵双林一下子脸色煞白的撅倒在地,十二娘放开他,又点住那嘶嘶挣扎的老伯,同样从他天灵之上勾出一只黑影。 两条黑影被十二娘抓在手中,她查看片刻,口中轻叱:“炎照煌煌,散。” 两条黑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声刺耳嘶吼。 这是两只被人养出来的鬼煞,如果寄生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时间久了,就会吞吃掉这人的魂魄,这人的肉体不死,可魂已经死了,就会变成活死人。一些邪修最喜欢养这种东西守在自己的洞府之前,用来阻挡敌人。 这爷孙两个被寄生的时间还不长,只是有些神智不清而已。十二娘锁着眉头,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她从袖中夹出一块灵符,指尖将灵符一点,那灵符无火自燃,眨眼烧成了灰。不过几息时间,一个瘦高人影穿过白雾来到此处,正是鬼和尚。 他一眼望到石板上倒着的祖孙两个,再往周围一望,有些微意外,“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十二娘道:“是,我觉得,这祖孙两个是个障眼法,你要找的那幕后之人,并不在这里。”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我已经暴露了,这是一个局。”鬼和尚说着,也不见如何焦急,只俯身将石板上的祖孙两扛起来,“先把他们二人送出去再说吧。” 两人离开鬼哭林,十二娘忽然问:“阿婆呢?” 鬼和尚道:“方才你进去那里之后,阿婆就会自己回去,现在应当回到……”他还未说完,忽然停下,与十二娘对视了一眼。 十二娘眼神微动:“不好。”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快的朝义庄赶去。 …… 金宝坐在义庄内殿门口,百无聊赖的舔着一块糖。他往后看了一眼,昭乐在那打坐,脸色不太好。她每天这时候都这样,金宝不太明白她哪里不舒服,但是十二娘跟他说了,昭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去吵她,所以就算金宝这会儿很无聊,也闭着嘴巴没有吵闹。 忽然,金宝瞧见义庄门口出现了一点火光,阿婆站在那对他招手。金宝高兴的站起来,十二娘是跟阿婆一起走的,现在阿婆回来了,十二娘也回来了吧!但他没见到十二娘,只有阿婆站在那招手。 金宝犹豫的看了一眼殿中的昭乐,还是抬脚往前跑到阿婆身边。 “阿婆,你回来了,十二娘回来了没?” “他叫我来带你去。”阿婆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 金宝:“啊?十二娘让你带我去哪呀?她之前说了让我别乱走的。” “我也不晓得,他说要你去帮忙。”阿婆又说。 金宝一听,心想昭乐要帮忙十二娘都不让,现在让自己去帮忙,肯定还是更相信他。于是他骄傲的挺胸,傻呵呵的说:“我能帮上忙啊?嘿嘿,那咱们走吧,别让十二娘等!” 他没发现和自己说话的阿婆眼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眼白。 一大一小两个人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十二娘和鬼和尚刚回到义庄门口,就见到昭乐面色煞白,扶着大门,一手提着剑往外走。 “昭乐。” 昭乐见到十二娘大步走来,张口就说:“金宝不见了。” 十二娘眉头一皱。 昭乐喘了一口气,说:“就在刚才,我没有听见金宝的声音,喊他也没有回应,就出来找他,走到门口才察觉到有阴煞之气出现过,金宝被人带走了,现在应该有危险。” 十二娘咬了咬牙,“真不让人省心。” 昭乐低下头。十二娘扶着她坐到一边,单手按着她的肩,“没事,我会把那乱跑的臭小子带回来的,你好好休息就行。”顿了顿,她看着一脸懊恼愧疚的昭乐,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金宝那小混蛋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安慰好昭乐,十二娘转头看向鬼和尚,“赶紧的,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给我把人找到。” “唉,还以为这次能省些力气。”鬼和尚叹气,在腕上一划,引出一条血线。 引得几位上仙为她决斗?引得当年一位极恶魔头自愿授首?引发了百年前瀛洲仙山弟子之间的无数场争风吃醋,弄得东海血流成河?这都什么跟什么。十二娘听得那是脑袋都大了一圈,结果旁边的昭乐细细听了一阵,竟然还好像相信了似的,点头说:“果然高手自在民间,不可轻易小看这等凡俗之人,他们说的有许多陈年旧事竟然连我都不曾知晓。” 十二娘:“……我觉得,这种市井传言,大多都是虚构,不会是真的。就算是再好看的美人,也不会引得几位自持身份的上仙争斗。” 102.35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降噩城里店铺极少,店老板多半都是一副懒散模样, 对客人爱搭不理, 唯有遇上城外来的新面孔,才正眼打量几眼,然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 城西有座茶馆,破破烂烂的仿佛已经在此伫立了百多年了,门口那招子上一个茶字褪了色,底下一半都没了, 就剩下上头一个“艹”, 仿佛是在骂人。 此间茶馆的主人家是个女子, 一身粗布裙, 头发胡乱一扎, 头上只有一根铜钗子, 看着寒酸的很, 不仅寒酸, 还很随便。不过这大热天的,她脸上蒙着块布,捂得严严实实,看着着实有几分怪异。 这会儿茶馆里没什么客,这老板娘架着腿坐在漏风的柜台后面打瞌睡, 手边就放着一把血渍沉沉的大砍刀。 不一会儿, 门外进来了一个络腮胡大汉, 一打眼就见到柜台上那双翘起的粗布鞋底, 上面还黏着根鸡毛。这大汉见怪不怪,往柜台那边吆喝了一声:“十二娘,给上点吃的,快饿死了。”吆喝完,他熟练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从腰间抽出刀擦起来,一边擦一边嘀嘀咕咕:“今日这单生意亏了,老子的这口宝刀都差点给砍出个缺口,还没弄到什么值钱玩意儿,啧。” 柜台后面那位老板娘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呵欠站起来,也不看一眼屋里的客人,趿拉着鞋子往后头走去,大约也就片刻功夫,端出来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往那擦刀男人面前一扔。汤水都溅出来了,那男人也没说什么,伸手去筷笼里面拿筷子,呼啦啦吃起面来。 那被称作十二娘的老板娘送完面,又好似没了骨头,一步三摇晃的往柜台后面走,看样子是准备继续去打瞌睡。就在这时,外头大马路上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像是有不少人骑马过来了。 十二娘刚往柜台上一靠,茶馆门外就响起了一片马嘶声,然后有人唰的掀起茶馆的帘子走了进来,带进来一片灰尘。 这一行人七八个,全都是身形高大气势惊人的壮年男子,脚穿兽皮鞋,腰垮大刀匕首,看衣着打扮,像是西边沙漠里的沙匪。这些西边的沙匪,极少来到这边,而这群人风尘仆仆,各个满面红光,后头四个匪徒还各背着个大麻袋,看来是外出干了一票回来,路过这里准备歇歇脚。 几人找了桌子坐下,打头那个拍着桌子道:“给大爷们上些肉和酒来!快些!” 这话一出,那原本坐在一边吃面的汉子就抬头看了一眼这些陌生脸庞,接着露出个看好戏的表情。 柜台边上的十二娘撩起眼皮瞅了瞅他们,悠悠道:“店里没有酒也没有肉,要不给各位上点茶怎么样。” “酒和肉都没有,那你这开的什么店!”一个袒胸汉子鼓着眼睛瞪向十二娘。这时,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得,将靠在柜台上的十二娘上下打量了一遍,一双眼睛里随即露出点其他意味。虽然这女人蒙着脸,但看这身段,再看看那露出来的眼睛,绝对是个美人。 “嘿,老板娘你过来,来跟我们兄弟说说,你这店里有些什么吃的,要是说得好,我们兄弟就不找你麻烦了。” “哦?”十二娘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带着些说不清的暧昧意味,让听着的人心里一荡。她向几人走过去,口中道:“我十二娘这茶馆,可没法点菜,看我这老板娘的心情,后厨里头有什么就给做什么,这规矩,几位看着面生,大约不晓得吧?” “哈哈哈哈哈!”几个大汉都笑了起来,其中那个说话的还伸手过来要拉十二娘脸上那块布。“吃什么不重要,先让兄弟几个看看你这老板娘脸蛋长得好不好,要是好看,跟着我们兄弟回去过,这破茶馆也不用开了!” 说话间,十二娘脸上那块布就被那汉子给扯了下来,一瞬间,屋里变的极安静,接着那拿着布巾的汉子往后一个仰倒摔在地上,瞪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愕。 “这……丑成这样!” “嘿,老子头一回见这样的丑八怪!” 十二娘笑盈盈的抱着胸,落落大方的让人瞧着脸。她的脸上全是一块块纠结的疤痕,一层叠一层,一道叠一道,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些,特别是她笑起来,牵动了脸上那些可怖疤痕,疤痕顿时好像都活了过来,在脸上扭动。 摔倒在地的汉子爬起身来,表情难看,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他怎么知道布巾一扯竟然是个这样的丑八怪,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在兄弟面前丢了个面子,这怎么也要找回来。 “敢唬你老子,今日老子就收了你这条小命!”汉子眼里凶光一闪,拔出刀就往前一送。 想象中血溅五步的景象没出现,他送出去的刀被人抓住了。沙匪汉子见自己削铁如泥的刀被面前这丑八怪女人用两指夹住,顿觉不妙,这是遇上硬茬了。 “其实我脾气一贯很好,在咱们这降噩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你们哥几个口口声声说我丑,又要对我打打杀杀,我这就不高兴了。”十二娘一笑,“刚好店里的肉吃完了,你们就送上门来了,既然你们如此热情,十二娘就却之不恭了。” “咣当。”雪亮的刀被折断在白皙的指间,又摔落在地。 …… 靠近降噩城的雍国正在打仗,于是降噩城近来就常有流民经过,不过一般的流民见到降噩城三个字都要远远避开,没几个人敢进来的,只有一些傻乎乎的,没听过降噩城凶名的倒霉家伙才懵懵懂懂闯了进来。 十二娘靠在柜台上听堂中几个人讲着近来外头的传言,正听到盛老三讲到‘有个仙人出现在玉水国都将明月公主收做徒弟带回去’,一侧头就见到门外有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 这小孩子是这两天从外面逃难来的,就在街上乞讨,也是好运气,在这降噩城里竟然也没给人抓去。 十二娘见那孩子圆溜溜的眼睛灵活的很,有股机灵气,忽然兴起,朝那细瘦小菜苗样的孩子招招手,“娃娃,你过来。” 在门外徘徊的娃娃立刻走了进来,等他走进来,十二娘从筐子里捡了个包子扔给了他,说道:“拿去吃去吧。” 那小孩一双黑眼睛瞬间就亮了,抓着包子就对十二娘道:“老板娘姐姐真是菩萨一样的心肠,我娘说了,心地好的人长得很定也很好,姐姐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姐姐了!” “嘿。”脸裹得严实的十二娘笑了一声,“可是许久没听人夸我好看了,这孩子真是有眼光又实诚。喏,瞧你会说话,再给你一个。”她又给这娃娃扔了个包子。 这孩子像是饿的狠了,也顾不得其他,抓着包子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这包子是肉馅的,皮薄馅大,咬一口,满嘴的肥油,滋味真是好的不得了。 见孩子吃的满足,堂中坐着的一个老头子故意笑眯眯的就对十二娘说:“十二娘,你这平日里不都扣扣索索的,这几日包的包子肉馅怎么这么足?” 在这里坐着的都是熟人,互相也都了解,知道这老爷子要使坏,马上就有个汉子配合道:“宁老爷子你不知道啊?前几日有些西边来的沙匪在十二娘这里闹事呢,这不,七八个人,全给留在这了。这样热的天,这么多人肉不多包点就要酸了。” 正在狼吞虎咽的小娃娃:“……” 黑瘦黑瘦的小娃娃停下动作,嘴里还有一嘴的肉馅,可他看着手里的肉馅大包子,怎么都咬不下去第二口。他听懂了这些人的意思,所以表情一变,好像要哭出来了。 见这孩子露出这种表情,屋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十二娘也摇着头笑。笑完她对那小脸憋得通红的孩子说:“逗你玩呢,我这可不用人肉包包子,那种人的肉怎么能吃,臭不可闻,别把我的包子给糟蹋了。” 人肉她是不用,不过那群人带来的两麻袋金银,进了她的口袋倒是真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大方。 那孩子听了这话,才猛地放下心来,但是因为吃的太急,刚才又憋得慌,忽然噎住了。十二娘见了,又从柜台后拎了个盆倒了水递给那孩子,好歹是没让他用几口包子把自己噎死。 这本来只是个小插曲,可这之后几天,那孩子总是过来,就蹲在茶馆门口,还会主动帮十二娘收拾桌椅,做点杂事。经常来喝茶的宁老头摸摸稀疏的胡须,对十二娘说:“我看那孩子有些机灵劲,你就收下他当个伙计,给你帮帮忙也成。我看你来了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直一个人,身边有个小玩意作伴也好。” 十二娘却不停摆手,“算了算了,我可不会养孩子,我大约是世上最不适合养孩子的人了。”说着这话,她眼里就有几分郁郁之色。 “哪个要你养孩子,就是雇个小伙计而已,不听话了一刀宰了就是,比杀只鸡都容易的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不会看人脸色,上来也凑了一句。 十二娘抬脚就把鞋子甩过去了,砸在那汉子的背上,留下一个脚印,“屁话!你当老娘和你一样呢!看你又皮痒了,茶钱留下赶紧滚!” 那刀疤汉子龇牙一笑,呼啦一下把茶杯里剩下的茶带茶叶全都喝进嘴里,放下几枚钱,赶紧就出去了。走到门口时,还特地对那门口蹲着的小娃娃露出个怪笑,阴森森的说:“小娃娃,哥哥我最喜欢吃小娃娃了,嘻嘻嘻~” “刀疤子你他娘的还滚不滚了,再不滚老娘送你一程?”十二娘的声音在屋里传出来。那刀疤汉子脑袋一缩,不敢再说话,飞快的跑了。 十二娘不太愉快的砸了砸柜台,把自己飞出去的鞋子捡回来穿好,对门外那个缩着脑袋的瘦小娃娃说:“行了,进来吧。我雇你给我当伙计,负责你吃住,愿不愿意?要是愿意你就留下来,不愿意就赶紧走,也别在我这门口晃荡了。” “我愿意!”小娃娃马上用力点头,拍着自己的瘦小胸脯说:“我吃的很少,还能做很多事,老板娘姐姐你雇我不会吃亏的!” 103.36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连兮微倒是没受伤,可她那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却被弦月郎君逃跑时踩了一脚, 叫她记恨了许多年, 之后就悄悄对自己的小徒弟诋毁……谁能想到如今竟然给正主听见了。这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连兮微与弦月郎君的交际也不过是这一回围攻罢了, 之后弦月郎君发生了什么, 才变成如今的鬼和尚, 连兮微却是不知晓的,除了鬼和尚自己,大约也无人知晓内中隐情。 不过,就像是如今的鬼和尚,也不会知晓兮微上仙如何就成了‘十二娘’,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那边昭乐还在与鬼和尚说话, 昭乐说:“我体内灵脉丹田被极寒灵力封住, 想请鬼和尚前辈为我解封。” 鬼和尚很好说话的笑笑, 然后拒绝了她:“解封一事,如此麻烦, 还是算了吧。” 昭乐:“……我对鬼和尚前辈的众多事迹也有耳闻,都说前辈如今一心向善匡扶世人,如今为何不愿助我?” 鬼和尚直白的道:“因为没好处啊。” 昭乐被噎了一瞬, 皱起了眉头, 觉得这和尚张嘴就要好处, 就像从前师父说的不像个好人, “那你要何等好处, 才愿意替我化解?” 鬼和尚察觉到昭乐语气中的异样, 还是和气的解释,“我要的好处,乃是功德。像我救扶凡俗世人,能得功德,可是我救你一人,却是没有功德可拿的,所以我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罢。” 出身仙山的昭乐被这光头的厚颜无耻给镇住了。但她少跟人讲道理,而鬼和尚神情又太过理所当然,因此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要和这理直气壮的鬼和尚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十二娘就没有她这么好打发了,她见自己小徒弟被光头牵着鼻子走,便伸手一把揽住鬼和尚,把他拉到一边。 “来来来,鬼和尚前辈,咱们到一边好好谈谈。”十二娘把鬼和尚拉到棺材那边,两人说话声音极小,昭乐坐在原地,见他们避开自己,因着教养,也不曾刻意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个字眼,像是什么“打一场”“秃驴不厚道”“帮忙”之类的,听着好像谈的不太妙。 可是不一会儿,十二娘和鬼和尚和和气气的又回来了。 十二娘对昭乐说:“没事了,这位鬼和尚前辈愿意帮你化解身上的极寒灵力。” 昭乐闻言,锐利的目光直射鬼和尚,语气十分警惕的问十二娘:“你答应了他什么。” 十二娘还没说话,鬼和尚就先开口道:“我刚巧遇上了一些麻烦,需得有人帮忙,恰好这位……十二娘愿意帮忙,所以便以此交换。” 昭乐紧锁眉头,探究古怪的目光盯着十二娘,“帮什么忙?” 十二娘被她这样看多了,如今半点不惧,只是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鬼和尚前辈之所以在此停留,是因为此地出现了许多无故失踪之人,他受人所托,想找出此事的原委。如今已经知晓了那些失踪之人在何处,但那地方他不好去探,所以请我去。”十二娘说。 昭乐马上就道:“去何处?我与你一起去。” 十二娘早有预料,想也不想的就摆摆手,“不用,你帮忙看着金宝就可以了。” 正说着,刚才被吓晕过去的金宝揉揉眼睛醒了过来。他刚醒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坐着的光头是谁,片刻后他又啊啊啊的叫着躲到了十二娘身后。 鬼和尚和蔼的对金宝说:“别怕,我很久不吃人了。” 金宝像只遇到黄鼠狼的小鸡崽,瑟瑟发抖的,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烛光下的光头。十二娘有点看不下去,拉着金宝往鬼和尚身边一凑,按着他的手摸在了鬼和尚的脑袋上。 “你摸摸,有温度的,这是人,不是鬼。” 金宝的手僵成鸡爪,被十二娘硬生生的按在了鬼和尚脑门,鬼和尚不躲不闪,气息都没乱,金宝脑袋往后仰,还紧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手底下真的有温度,就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鬼’和尚原来不是真的鬼,“原来不是鬼啊,那他为什么吓唬人要睡在棺材里。” 鬼和尚哈哈一笑:“那里面安静,躺着舒服。” 金宝余悸未消,嘀咕了声:“真是个怪人。” 昭乐丝毫没有被这边三个人之间那和谐友好的氛围所影响,还是一派严肃正直的坐在一边,和那边已经嘻嘻哈哈起来的三个人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她拧眉思索片刻,追问鬼和尚,“十二娘要去何处?何时去?是否会遇上危险?她去了那处之后,要做些什么?” 鬼和尚:“具体是何处,需得再过两日才会知晓。到得那时,我会利用一个术法,请人引路将十二娘带到那处,待十二娘到了,便能引我前去,至于危险……”他看了一眼架着腿坐在一边的十二娘,“对十二娘来说,大约算不得危险,这个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昭乐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十二娘了,十二娘也不管那么多,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照看好金宝,等我回来就行。” 昭乐在某些时候特别固执,等那鬼和尚又跑到一边棺材里去睡觉了,昭乐再次询问起十二娘,“鬼和尚为什么需要你去这一趟,他自己不能去是因为什么?” 十二娘原本靠在案几上快要睡着了,愣是又被昭乐给喊醒,跟她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十二娘不太明白五十年前那个飞扬任性的小徒弟是怎么变成这个冷脸老妈子的,这事确实不怎么难,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吗? “唉。”十二娘揉了一把脸,坐起身子跟她解释:“那些被掳走的人,在鬼和尚的感应中,似乎是被藏在了什么阴气极盛的地方。他还想抓住幕后之人,便不能打草惊蛇,他自己身具极阳灵力,只要一踏入那地方就会被察觉,到时候他还如何去抓住幕后之人,所以他才会希望我这个身具阴气的人先行进入,与他里应外合的配合一番,好顺利抓住那人。” 昭乐听了便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可以做到,不需你去冒险。” 十二娘抱着手臂,打了个呵欠,“可我身上阴气重,你比不了,只有我去才是万无一失。” 昭乐反问:“你身上阴气重?为何?” 十二娘:“……”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她死过一次,差点没上奈何桥,又被人千方百计拉了回来,自然身上就带了寻常人没有的阴气了。 “哎哟这么晚了,我困得要死了,小祖宗你就别问了,让我睡一觉成不成?”十二娘说完,脑袋往后一仰磕在案几上,闭着眼睛鼾声连天的睡着了。 昭乐:“……睡觉时莫要有鼾声。” 下一刻,十二娘翻个身,鼾声没了。 昭乐望着十二娘背影,伸手摸了摸袖中一只玉雕小鱼,垂下的眼中,一片思索之色。 第二日,鬼和尚带三人去义庄旁边的一个宅子里见了一位老妇人。这老妇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眼睛似乎也看不太清了。几人进去院子的时候,正巧见着那位老妇人提着半桶水艰难的往屋子里移动。 她弯着腰,脸上手上的皮肤都皱的厉害,看上去干瘦的,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 老妇人脚下一个不稳,忽然往前扑去,手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也倒向一边。只是眨眼间,刚才还在十二娘她们身边的鬼和尚出现在老妇人身旁,一把搀扶住老妇人,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在鬼和尚脚尖轻轻一踢后,也稳稳的立在一边,没有洒出一点水。 老妇人反应有些慢,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眯起,仔细瞧了瞧扶着自己的人后,就露出一个笑来,干涩的嗓音说:“哦,是小师傅你呀啊,你还没走呢?” 鬼和尚将她扶到一边,温温和和的说:“阿婆,我说了要帮你把老伴和孙子找回来的,现在不会走。” 那阿婆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闻言就叹了一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愁苦和悲伤的神情,她摇摇头:“我家老头和孙孙找不回来了,就像阿祥家里的媳妇,程老叔的侄子,和其他那么多人一样,找不回来了。族里的年轻人们,县里的衙门都不找了,小师傅你一个人怎么找得着啊。还是算了吧,莫要再连累你了。”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睛旁边溢出的浑浊泪水。 “阿婆,莫把眼睛哭坏了,等几天你的老伴和孙孙回来,你都要不认识他们了。”鬼和尚在一旁耐心安慰着,看上去非常靠得住。 见到这个时候的鬼和尚,昭乐的目光里满是惊讶。这还是昨晚上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鬼和尚吗?现在这和尚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良善的气息,任谁看了都要觉得他是个心怀慈悲的出家人。 十二娘倒是不怎么意外,见到昭乐眼里的惊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简单的去判断一个人,毕竟很多时候,你能看到的只是属于一个人的某个面。” 昭乐看了她一眼,“你偶尔说话的语气,很像是我的长辈。” 十二娘:“……唉,经历得多心态就不年轻了,瞧着你这种外表水灵灵的小姑娘,难免忘记你的年龄嘛。” 来人盯着她那张令人不忍直视的假脸看了一阵,忽然轻笑一声,“这样也挺好看。”白皙的手指触到脸上的疤痕,又慢慢移到眉间。透过这张假脸,也能让人看出她睡得并不安稳,显然即便是在梦中,仍旧承受着灵力反噬之苦。 “既然如此痛苦,何必要多费这些心神……” “若是师父一直留在那里该多好,这种时候出来,实在令人为难……” 104.37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十二娘, 那人都不吃东西,你何必给她做吃的, 还做的这么好, 肉都比我多一勺。”金宝不太高兴的对着面前的两碗面嘟囔。 十二娘揉揉额角, 抬手就给右边那碗面加了一勺肉渣,“给你加一勺,行了吧, 赶紧的, 给人送过去。” 金宝还是不太高兴,但到底乖乖的把左边那碗面端走, 送到后面房间去了。十二娘这几天过得不太好,金宝和昭乐两个不知道为何相看两厌, 金宝经常跟她告状, 昭乐更是每时每刻冷的像块冰, 不高兴写了一脸, 十二娘夹在中间, 久违的体验了一把与几十年前相似的为难。 十二娘就不明白了,昭乐这都几十岁了, 跟金宝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怎么吵起来的?遥想当年, 昭乐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如今再见, 怎么就成了这幅‘全世界都他娘的对不起我’的恨天操蛋模样?这难不成又是她这个当师父的锅? “唉。”十二娘叹着气把剩下的面装好, 送到了前面的堂中。 脸上有刀疤的刀疤子这一连几天都来吃面, 今日他吃完面,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与十二娘说起话来。 “十二娘,我看你这几日都有些不高兴,是不是在烦恼些什么事?” 十二娘瞅也不瞅他一眼,只扯了扯嘴角。 刀疤子又意味深长的说:“金宝那小东西这几天也经常咕咕囔囔的在埋怨,啧。” 察觉到这话中的查探之意,十二娘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刀疤子被这一眼看的心中一寒,生出一些想要后退的冲动。但他最终还是倒向心中贪欲,牢牢坐在原地,迎上十二娘的目光,“十二娘是聪明人,我刀疤子这话放在这里了,只看你怎么选。” 金宝出来时恰好听见刀疤子这一句,不知为何他感觉气氛有些奇怪的凝重,忍不住就躲到了十二娘身后。十二娘则冷哼一声,“滚。” 刀疤子神色一变,不再多说,起身走了。 金宝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有些担忧的道:“十二娘,怎么了?你要跟刀疤子打架啊?” 十二娘摇了摇身下嘎吱作响的椅子,摆摆手,“没什么,只不过刀疤子大概猜到我藏了人。” “啊!”金宝大叫,又赶紧压低声音,“他知道昭乐的事情了,那怎么办?他会不会去告诉那些仙人来抓啊?他怎么发现的,昭乐又没出来过……” 十二娘故意点了点他的脑袋,“还不是你这牙齿漏风不装事儿,听说你总是私底下咕咕囔囔的抱怨呢,这不,被人听见了吧。” 金宝一听,以为真的是自己的原因,霎时惶恐极了,脸上满是愧疚后悔,慌乱的说:“我、我不知道,我错了,十二娘,我不会再说了,我没有想告诉别人的。” “行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万事小心,不要胡乱说话,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害死自己。”十二娘弹了一下他的脑壳,借机小小的教育了他一番。 金宝还是很羞愧,都快哭了,“那咱们怎么办啊。” 他眼巴巴的看着十二娘,却不见十二娘露出多少为难神色,而是很随意的说:“这里待不下去了,今晚咱们就走,你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 金宝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闻言愣了,“我们要走?我们要去哪里?” 十二娘忽然笑了一下,戳了戳他的脑门,“你不是说这里风沙又大,人又少,还没什么好吃的吗?十二娘带你去个人多热闹又有很多好吃东西的地方,怎么样?” 金宝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听,那点离愁忐忑就全都扔到了脑后,兴冲冲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等到夜深,金宝背着小包袱睡趴在床边,床上的昭乐也闭上了眼睛,这破茶馆后院中,忽然翻进来一个黑影。那黑影十分警惕,脚步声轻不可闻,身手敏捷,如同一道影子一般,贴近了窗户。他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一下子就来到昭乐所在的房间,然后划开窗布朝里眯眼看去。 这黑影借着屋中烛光看清床上之人的面容后,眼中异彩连连。不过他并不敢弄出一丝声响,只是眼带喜色往后退去,想要先离开这里。 就在他退走到院中时,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刀疤子,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里睡下吧,免得再奔波劳碌了。” 黑影一僵,猛地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坐在了屋檐一角,正俯视着他。夜风呼呼,她的头发被轻轻扬起,光看那背着光的影子,气质格外出尘,竟然让刀疤子觉得有几分陌生。 刀疤子瞳孔紧缩,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整个人绷得像是一张拉开的弓。十二娘究竟是什么来历,这里的人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她不好惹,刀疤子也是不想招惹她的,只不过这次的利益实在太诱人。如果他能找到那些仙人想要的‘昭乐’,他就不必缩在这降噩城中,为此他才铤而走险。 可事到如今,刀疤子发现,十二娘这个女人比自己先前想的还要深不可测些。他心中极快转过几个念头,最后出声道:“十二娘,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今日给你一个面子,咱们有好处一起得,怎么样?只要能把里面那个人送到那些仙人面前,得到的好处咱们一齐平分。” “哈哈哈~”十二娘一手撑着屋檐,掩嘴笑起来。 刀疤子察觉这笑中意味,眼中不由露出一些恼怒神色,然而下一刻,他就感觉颈间一凉,接着他看到自己的血往前喷射,十二娘的声音从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 “你道是什么人,都能跟我讲交情的吗?” “你……怎么会……”刀疤子倒在地上,眼睛睁大。怎么会,她刚才还在屋檐上,怎么会这么快。不过这个答案,他注定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屋里的昭乐这时睁开了眼睛,她转头,看到推开门走进来的十二娘。 十二娘擦着手指间夹着的一枚细如柳叶的刀片,伸脚踢了踢趴在床边睡着了的金宝,“醒醒,金宝,咱们要走了。” “昭乐也是,你应该能自己走吧。” 金宝揉揉眼睛站起来,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可以走了吗?”昭乐站起来,手中拿着一柄剑,脸若冰霜并不说话。 降噩城从不关城门,因为两扇门早在很多年前就坏了,这夜色里看去,就如同一张噬人大嘴。 三人踏着夜色离开了降噩城,而降噩城城西那座破茶馆,在夜色中映出一片通红火光。这座茶馆被主人一把火,全部烧毁了。 被这动静惊醒的降噩城中人,全都望着那片火光,有不少人露出了然神色。满面慈祥的宁老爷子微笑着叹道:“刀疤子这探路探的……不过对方是十二娘,倒也在意料之中。虽然没能抓到人,但是这消息差不多确定了,应当也有几分价值,给了那些仙人,多少能换些东西。” 十二娘走的潇洒,连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茶馆都给烧了,出了城,她就带着金宝和昭乐往一个方向走过去。 降噩城地处西南,城外都是荒草戈壁,乱石沙漠,夜里冷的让人骨头都要冻结了。昭乐本就被极寒灵力封住全身灵脉,如今与一个身手好些的普通人无异,此刻被夜风一吹,冷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不过她逞强惯了,也不愿意在两个陌生人面前示弱,便一路强撑着。 但是金宝可不管这么多,他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苦着脸对十二娘说:“十二娘,我好冷啊,鼻涕都要冻住了。” 十二娘瞅了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说:“再忍忍,很快就到地方了。” 果然走了没多久,三人来到一片乱石林中,十二娘辨认了一下地形,在石林中转了一阵,最后带着两人来到一处石窟里。一进石窟,金宝和昭乐都感觉轻松了不少,这里比外面温度要高许多,而且这里面竟然还有石床石凳,像是有人曾在这里住过。昭乐还在这里察觉到了阵法的痕迹,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残留阵法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我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这三天里,我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十二娘把身上包袱一扔,坐在满是灰尘的石床上,金宝跟她一模一样的动作,同样往石床上一坐,还摊开了腿,姿势非常不雅。 昭乐表情更冷了一些,她出身瀛洲仙山,从出生起就被兮微上仙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接触的都是风光霁月,优雅出尘,哪里看得惯这样随便邋遢的行为。于是她默默掏出一块布巾,仔细把石床另一边擦了擦,然后指着干净的地方对那两个懒散的家伙说:“你们坐到那边去。” 十二娘站起来拍拍屁股,心安理得的躺到了干净的地方。 “十二娘,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三天啊?”金宝坐在十二娘脚边,奇怪的问她。 十二娘架着腿,手臂枕在脑袋底下,“因为那些‘仙人’很快会找过来,他们发现不了这里,等他们走过这里了,咱们绕个路再走,免得正面撞上。” 105.38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十二娘的视线没有被身边的白雾给遮挡,她能清楚的看到前面的阿婆。那阿婆开始还有些紧张害怕, 到现在, 她的神智好像被什么迷住了, 只是茫茫然的往前走。 很正常,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了。 阿婆忽然停了下来, 站在那一动不动。十二娘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往前走了没多久,白雾散尽, 一座山神庙无比突兀的出现在了十二娘面前, 这座荒山野庙门洞大开, 像一张巨口。十二娘往前走, 踩到了一块落在地上的牌匾。匾上写着四个字, 后头两个已经模糊了, 只剩下前头两个字——“嶂阴”。 屋檐角落随处可见白色的蛛网,落满灰尘的黄幡, 破碎的神像,还有满地的尸体, 以及那些尸体组成的一座血祭阵法。 十二娘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她望着面前这熟悉的场景,忽然伸手往前一抓, 然后狠狠往后一拽。一瞬间, 这无比真实的场景就像是变成了一块幕布, 被她掀了下来。 “竟然还有迷心幻阵,呵。”十二娘说着,随手将手里幕布一般的东西捏成一个团,扔到脚边。这种低级的迷心幻阵,对付开光期之下的小修士还有些用,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能随手破开的东西。 山神庙不见了,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林子。这林子里的树黝黑狰狞,长成了一个个的恶鬼模样,张牙舞爪的俯视着闯进来的人。 “恶鬼林?”十二娘低声道。只有阴煞之地长出的树木,才能出现鬼面鬼爪,而出现了鬼面鬼爪的鬼树成林,就称作恶鬼林。恶鬼林极少自然长成,一般都是邪修用无数性命冤魂灌溉形成。十二娘就知道好几个喜欢造恶鬼林的邪修。 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十二娘快步往前走,很快,她就在一片裸.露的石板上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金宝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十二娘走上前去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还活着。她直起身子往周围环视一圈,竟然没发现其他失踪的人。而且此处阴气虽然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寻常许多。 其他人在何处,这里为何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唔……阿爷……阿婆……” 十二娘低头一看,那孩子突然醒了。他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往后缩了缩,见到周围可怕的场景,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十二娘蹲下来,问他:“赵双林?” 小男孩一边哭一点点了点头。 十二娘:“我是受你阿婆所托,来带你和你阿爷回家去的,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你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一听,不往后蹭了,但是好像还是有些害怕,他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 十二娘又问:“你知道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怯怯的看一眼她蒙着脸的布巾,出声说:“我不知道阿爷在哪,但是,我,我听到他在喊我。” “喊你?”十二娘若有所思,“你阿爷在哪个方向喊你?” 赵双林往右边的林子里指了指。十二娘点点头,“行,来吧,我带你去找你阿爷。” 赵双林一听,放心了不少,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十二娘看他这样子,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行了,别怕,等把你阿爷找回来,就能回去了。”赵双林扒着她的肩,点了点头。 十二娘按照他的指路往恶鬼林右边走去,走了一阵,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吞咽声。十二娘脚下一顿,没有转头,而是出声问道:“双林,你饿不饿啊?” 小孩子细细嫩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不、不饿。” “哦,那你累不累?要是累了,就把脑袋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吧。”十二娘刚说完,就感觉肩上一重,赵双林果然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十二娘直视前方的眼中一片冷凝,她能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沉的不太像一个小孩子的重量,而且那冰冷的呼吸,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腥味。这东西,在觊觎她的血肉。 十二娘表现的好像完全没发现异样,她转过一片恶鬼林,忽然见到前方又出现了一块石板,上面就躺着一个老人。见到那个老人,十二娘眼睛一亮,放松心神的往前走去。她表现的很急切,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老伯?老伯你醒醒。” 躺在石板上的老人家睁开了眼睛,就在这一刻,靠在十二娘肩上的那个‘赵双林’露出狰狞的牙齿,往十二娘的脖子上咬去。那个睁开了一双漆黑眼睛的‘老伯’,也一跃而起向十二娘扑来。他们两的动作都很快,而且出其不意,一般人绝对躲不过这突然的攻击。 但十二娘躲过去了。她脑袋一偏,一掌按住了‘赵双林’的脸,然后伸腿绊倒了那个扑过来的‘老伯’,抬脚踩住了那‘老伯’的脑袋。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十二娘暂时制住两人,先伸指点在了赵双林的额头上。 “通横九道,照鬼吞恶,出!” 十二娘手指一勾,从赵双林天灵之上勾出一片黑影。那黑影狰狞翻涌,不甘的还想缩回赵双林身体里,但是十二娘怎么会让它如愿,稍一用力就将它完全拔了出来,牢牢捏在手中。 赵双林一下子脸色煞白的撅倒在地,十二娘放开他,又点住那嘶嘶挣扎的老伯,同样从他天灵之上勾出一只黑影。 两条黑影被十二娘抓在手中,她查看片刻,口中轻叱:“炎照煌煌,散。” 两条黑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声刺耳嘶吼。 这是两只被人养出来的鬼煞,如果寄生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时间久了,就会吞吃掉这人的魂魄,这人的肉体不死,可魂已经死了,就会变成活死人。一些邪修最喜欢养这种东西守在自己的洞府之前,用来阻挡敌人。 这爷孙两个被寄生的时间还不长,只是有些神智不清而已。十二娘锁着眉头,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她从袖中夹出一块灵符,指尖将灵符一点,那灵符无火自燃,眨眼烧成了灰。不过几息时间,一个瘦高人影穿过白雾来到此处,正是鬼和尚。 他一眼望到石板上倒着的祖孙两个,再往周围一望,有些微意外,“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十二娘道:“是,我觉得,这祖孙两个是个障眼法,你要找的那幕后之人,并不在这里。”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我已经暴露了,这是一个局。”鬼和尚说着,也不见如何焦急,只俯身将石板上的祖孙两扛起来,“先把他们二人送出去再说吧。” 两人离开鬼哭林,十二娘忽然问:“阿婆呢?” 鬼和尚道:“方才你进去那里之后,阿婆就会自己回去,现在应当回到……”他还未说完,忽然停下,与十二娘对视了一眼。 十二娘眼神微动:“不好。”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快的朝义庄赶去。 …… 金宝坐在义庄内殿门口,百无聊赖的舔着一块糖。他往后看了一眼,昭乐在那打坐,脸色不太好。她每天这时候都这样,金宝不太明白她哪里不舒服,但是十二娘跟他说了,昭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去吵她,所以就算金宝这会儿很无聊,也闭着嘴巴没有吵闹。 忽然,金宝瞧见义庄门口出现了一点火光,阿婆站在那对他招手。金宝高兴的站起来,十二娘是跟阿婆一起走的,现在阿婆回来了,十二娘也回来了吧!但他没见到十二娘,只有阿婆站在那招手。 金宝犹豫的看了一眼殿中的昭乐,还是抬脚往前跑到阿婆身边。 “阿婆,你回来了,十二娘回来了没?” “他叫我来带你去。”阿婆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 金宝:“啊?十二娘让你带我去哪呀?她之前说了让我别乱走的。” “我也不晓得,他说要你去帮忙。”阿婆又说。 金宝一听,心想昭乐要帮忙十二娘都不让,现在让自己去帮忙,肯定还是更相信他。于是他骄傲的挺胸,傻呵呵的说:“我能帮上忙啊?嘿嘿,那咱们走吧,别让十二娘等!” 他没发现和自己说话的阿婆眼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眼白。 一大一小两个人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十二娘和鬼和尚刚回到义庄门口,就见到昭乐面色煞白,扶着大门,一手提着剑往外走。 “昭乐。” 昭乐见到十二娘大步走来,张口就说:“金宝不见了。” 十二娘眉头一皱。 昭乐喘了一口气,说:“就在刚才,我没有听见金宝的声音,喊他也没有回应,就出来找他,走到门口才察觉到有阴煞之气出现过,金宝被人带走了,现在应该有危险。” 十二娘咬了咬牙,“真不让人省心。” 昭乐低下头。十二娘扶着她坐到一边,单手按着她的肩,“没事,我会把那乱跑的臭小子带回来的,你好好休息就行。”顿了顿,她看着一脸懊恼愧疚的昭乐,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金宝那小混蛋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安慰好昭乐,十二娘转头看向鬼和尚,“赶紧的,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给我把人找到。” 106.39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城中处处鲜花药草,绿树浓荫遍布,还有十几个宛如明珠般的湖泊点缀其间。进了这城的范围,便能闻见那清苦甘甜混杂的药味。城中草药并不算多, 更多的草药都种在这城的外围四周,方圆几百里都是一块块草药圃,是名副其实的‘丹城药国’。 这城因为是依附着福地之一仟花佰草殿的, 属于仟花佰草殿的属城,所以名字也叫做仟花佰草城。城中除了不能修炼的普通凡人,还有许多修士,这些修士一部分是仟花佰草殿中的修士, 另外一部分则是过来求购丹药的别处修士。 在这里, 不能修炼的凡人几乎全都是擅长侍弄药草的养药人, 代代都负责替仟花佰草殿侍弄药草, 而能修炼的几乎全都是仟花佰草殿里炼丹的丹师。因为仟花佰草殿就是修真界中拥有最多丹师的地方, 除了那些自己供养着丹师的大仙门, 其他散修和小门小派若想得到灵丹, 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于是, 此处的热闹不下于其他几家顶级的仙门,甚至还要更热闹一些。 此时此刻, 城中的天空中就有无数御剑飞行或者驭使着法宝飞行的修士, 闻道期开光期这种低阶修士最多, 不过这种低阶修士都只在地上行走, 心动期化元期的修士也不少,基本上能在空中飞行的都是化元期的修士,甚至灵虚期的修士也有几个。 昭乐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那些和自己同样是灵虚期的修士们,然后就目不斜视直接御剑往城中心飞去。仟花佰草殿就在这城中心。 巍峨的大殿耸立在城中心,几株巨树分别长在几个阵法方位,组成一座庞大护阵,将仟花佰草殿笼罩其中,灵气弥漫的楼阁殿宇就在绿树鲜花之中隐约露出几个角来。 到了殿门前千米范围,再无人能在天上飞行,只能落地行走。昭乐同其他人一样落下,步行穿过那片白色广场,来到殿门前。她从未来过这里,但是听沈青柯说过许多关于这里的事,她还有一块沈青柯给的紫符,若是没有殿中丹师赠与的这种符,外来修士很少能进入仟花佰草殿。 昭乐试着将袖中一块紫符打出,立刻就有一个穿着青色绣草纹服饰的小童从门内跑来。 “这位仙友有礼,不知仙友所来为何?”扎着一个小髻的童子有礼的拱手询问。 昭乐道:“我找沈青柯。” 听她这么说,那小童显得更为恭敬了,热情道:“原来是沈丹师的客人,请跟我来。” 昭乐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高大的殿门,一进入仟花佰草殿的范围,那股草药的味道就更为浓郁,若是不习惯的人大约会觉得十分难受,可是这里面来来往往的丹师们显然都很喜欢这种味道。昭乐跟在童子身后,往一条偏僻的路上走,偶尔会遇上一些弟子,那些弟子最多就看她两眼,然后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更多的是专注于手下的灵草灵药,根本没有将一丝目光分给路过的人。 仟花佰草殿的丹药是出了名的好,这里面的丹师也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除了丹药灵草,他们几乎没有其他爱好,只知道埋头炼丹。 “仙友来的巧了,沈丹师原本在闭关炼丹,昨日才刚出关,一梦阁的师兄说沈丹师明日就要外出寻药,仙友若是晚来一日,就见不到沈丹师了。”小童一边走一边说,“到了,仙友请,我先带仙友去见一梦阁的师兄,一梦阁内殿我也不能进,需得阁里的师兄带仙友进去。” 昭乐点点头,沉默的跟在小童身后。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安,不知道待会儿见到人了,那人会不会和她闹脾气。 小童进了一梦阁,伸长脑袋张望了一下,见到阁中的师兄们都皱着眉似乎心情不怎么愉快,也是有些无措,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平日好说话些的师兄,他赶紧伸手招了招,“梁师兄!” 那姓梁的胖胖青年听到门口童子的声音,端着一盘药材就走过来了,“晓双,怎么过来了,今日师兄可没做零嘴吃。” 童子板着脸,“师兄,我今日不是来要零嘴吃的,是有一位仙友来访,她想找沈丹师。” 一听这话,那笑着的梁师兄就苦了脸,“师父出关后心情就糟糕极了,几位师兄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个关头,我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见人。” 昭乐上前一步,将手中紫符拿出,“沈青柯给我的,你拿给他看,他见了就知道了。” 那梁师兄见了昭乐手中的紫符,一双小眼睛都瞪大了。这紫符是殿中丹师的身份象征,不同等级的丹师有不同颜色的符,沈青柯是紫级丹师,他的符就是紫符。关键并不是这个,而是昭乐拿出来的这块符是一块副符,小童看不出来,他这个沈青柯弟子还是能看出来的。一块主符只能有一块副符,而他师父早就跟他们说过,他的副符给了他们的未来师娘,如今一个女子拿着副符找上门来,这岂不就是说…… “您快请进!”梁师兄把手里那盘药材往小童手里一放,将昭乐往殿内引,脸上笑容灿烂又热情。没办法,能不热情吗,这很有可能是师娘啊! “您先在内殿等等?师父出去了,这会儿也不知是在耳楼还是丹房,我这就去把师父找回来。” 端着一盘药材的小童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走远,挠了挠头,嘀咕,“这是什么人,梁师兄怎么这样客气?” 梁师兄将人带到一个房间就走了,昭乐站在这个简洁干净的房间里,有些局促的看着周围的摆设。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气息很熟悉,是属于沈青柯的,这让她又慢慢放松下来。 没等多久,昭乐很快就听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见到房中背着手打量一座丹炉的昭乐,先是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很快就抿紧嘴唇怒气冲冲。他直直冲到昭乐面前,拉着她的手腕,把她上上下下看过一遍,又给她探查身体里的情况。这一查,他那脸色就一点点的黑了起来。 “乱来!简直乱来!看看你这身体,旧伤未好,寒气凝滞几处经脉都没有处理好,过些时候有你受的!”他气急吼道,手下却十分轻柔,从袖中掏出装了丹药的玉瓶,倒出两颗就往昭乐嘴里塞,“赶快吃了调息,我再去给你炼几炉烈阳丹,虽然不是极阳丹药,但是残留的那点寒气肯定能祛除。如果再不行我去找叔父,他肯定能炼制更好的丹药。” 昭乐来不及说话,先被喂了一肚子丹药。 她面无表情的嚼嚼嚼,沈青柯将她按到床边,见她一言不发也不看自己,就气闷的道:“早知道你要做那种找死的事,我就不该在这种时候闭关,你、你说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等我闭关的时候去做这种事?” 昭乐瞄他一眼,“我不想连累你,之前一个不好,他们说不定连你也一起抓了,这事本就和你无关。” 沈青柯气的头发都快炸了,他抓着头发围着房里那座丹炉走来走去的绕圈,“不想连累我,和我无关?!你把我当什么,你不想连累我,那你有没有想过等我闭关出来,万一听到你被杀的消息,我会怎么样?你不想连累我,那这个时候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昭乐一声不吭站起来往门外走。 “站住!”沈青柯连忙又紧张的去把她拉住,“你又要去哪!” 昭乐:“你不是要赶我走。” 沈青柯大吼:“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你伤没好全之前哪里都不许去,就给我在这里待着!” “那不行。”昭乐根本就没管他的大嗓门,正直的说:“我是来求药的,我欠了一个人人情,说好要给她一些祛瑕美容丹,马上要给她送去。” 沈青柯想都没想,冷笑一声,“我不给。” 昭乐又往外走,“那我去其他人那找。” 沈青柯把她拉回来,神情恼怒的看着她,要是他那些弟子小童们看着说不定要被他吓哭,但昭乐也不怕他,就那么和他对视。沈青柯忽然瘪了瘪嘴,整个人肩膀都塌下来,他把脑袋靠在昭乐肩上,声音闷闷的说:“给你还不行吗,你别走,我难得见你一回,自上次去瀛洲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半年了。” 昭乐那一身冷气也散了,她轻轻抱了抱沈青柯的脑袋,又侧过脸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小声道:“我也想你,这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沈青柯抱紧她,“是我不对,要是我修为更高些,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本该高兴的,不该大声对你说话,可我很担心你,担心的丹药都炼不下去,本来准备明日就出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先来了,看到你没事,我比谁都高兴。你先前受伤,肯定受了不少苦,别急着走,至少在这里留一夜,我给你仔细查探一番,然后多给你准备一些丹药备着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着好像要哭了,昭乐忽然揉了揉眼睛,眼圈也红了,小声撒娇:“我之前痛死了,则容那混蛋,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砍了他!” 沈青柯听她这么一说,心疼的一个劲摸她的脑袋,“唉,哪里痛?你那师兄真坏!我以后一定要帮你出气!你快坐着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好吃的东西,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这么粗糙的衣服怎么能穿,我让人给你拿几身过来给你选,这些日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107.40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此时此刻,城中的天空中就有无数御剑飞行或者驭使着法宝飞行的修士, 闻道期开光期这种低阶修士最多, 不过这种低阶修士都只在地上行走, 心动期化元期的修士也不少,基本上能在空中飞行的都是化元期的修士, 甚至灵虚期的修士也有几个。 昭乐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那些和自己同样是灵虚期的修士们,然后就目不斜视直接御剑往城中心飞去。仟花佰草殿就在这城中心。 巍峨的大殿耸立在城中心,几株巨树分别长在几个阵法方位,组成一座庞大护阵, 将仟花佰草殿笼罩其中,灵气弥漫的楼阁殿宇就在绿树鲜花之中隐约露出几个角来。 到了殿门前千米范围,再无人能在天上飞行, 只能落地行走。昭乐同其他人一样落下, 步行穿过那片白色广场, 来到殿门前。她从未来过这里,但是听沈青柯说过许多关于这里的事,她还有一块沈青柯给的紫符,若是没有殿中丹师赠与的这种符,外来修士很少能进入仟花佰草殿。 昭乐试着将袖中一块紫符打出,立刻就有一个穿着青色绣草纹服饰的小童从门内跑来。 “这位仙友有礼,不知仙友所来为何?”扎着一个小髻的童子有礼的拱手询问。 昭乐道:“我找沈青柯。” 听她这么说, 那小童显得更为恭敬了, 热情道:“原来是沈丹师的客人, 请跟我来。” 昭乐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高大的殿门,一进入仟花佰草殿的范围,那股草药的味道就更为浓郁,若是不习惯的人大约会觉得十分难受,可是这里面来来往往的丹师们显然都很喜欢这种味道。昭乐跟在童子身后,往一条偏僻的路上走,偶尔会遇上一些弟子,那些弟子最多就看她两眼,然后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更多的是专注于手下的灵草灵药,根本没有将一丝目光分给路过的人。 仟花佰草殿的丹药是出了名的好,这里面的丹师也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除了丹药灵草,他们几乎没有其他爱好,只知道埋头炼丹。 “仙友来的巧了,沈丹师原本在闭关炼丹,昨日才刚出关,一梦阁的师兄说沈丹师明日就要外出寻药,仙友若是晚来一日,就见不到沈丹师了。”小童一边走一边说,“到了,仙友请,我先带仙友去见一梦阁的师兄,一梦阁内殿我也不能进,需得阁里的师兄带仙友进去。” 昭乐点点头,沉默的跟在小童身后。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安,不知道待会儿见到人了,那人会不会和她闹脾气。 小童进了一梦阁,伸长脑袋张望了一下,见到阁中的师兄们都皱着眉似乎心情不怎么愉快,也是有些无措,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平日好说话些的师兄,他赶紧伸手招了招,“梁师兄!” 那姓梁的胖胖青年听到门口童子的声音,端着一盘药材就走过来了,“晓双,怎么过来了,今日师兄可没做零嘴吃。” 童子板着脸,“师兄,我今日不是来要零嘴吃的,是有一位仙友来访,她想找沈丹师。” 一听这话,那笑着的梁师兄就苦了脸,“师父出关后心情就糟糕极了,几位师兄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个关头,我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见人。” 昭乐上前一步,将手中紫符拿出,“沈青柯给我的,你拿给他看,他见了就知道了。” 那梁师兄见了昭乐手中的紫符,一双小眼睛都瞪大了。这紫符是殿中丹师的身份象征,不同等级的丹师有不同颜色的符,沈青柯是紫级丹师,他的符就是紫符。关键并不是这个,而是昭乐拿出来的这块符是一块副符,小童看不出来,他这个沈青柯弟子还是能看出来的。一块主符只能有一块副符,而他师父早就跟他们说过,他的副符给了他们的未来师娘,如今一个女子拿着副符找上门来,这岂不就是说…… “您快请进!”梁师兄把手里那盘药材往小童手里一放,将昭乐往殿内引,脸上笑容灿烂又热情。没办法,能不热情吗,这很有可能是师娘啊! “您先在内殿等等?师父出去了,这会儿也不知是在耳楼还是丹房,我这就去把师父找回来。” 端着一盘药材的小童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走远,挠了挠头,嘀咕,“这是什么人,梁师兄怎么这样客气?” 梁师兄将人带到一个房间就走了,昭乐站在这个简洁干净的房间里,有些局促的看着周围的摆设。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气息很熟悉,是属于沈青柯的,这让她又慢慢放松下来。 没等多久,昭乐很快就听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见到房中背着手打量一座丹炉的昭乐,先是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很快就抿紧嘴唇怒气冲冲。他直直冲到昭乐面前,拉着她的手腕,把她上上下下看过一遍,又给她探查身体里的情况。这一查,他那脸色就一点点的黑了起来。 “乱来!简直乱来!看看你这身体,旧伤未好,寒气凝滞几处经脉都没有处理好,过些时候有你受的!”他气急吼道,手下却十分轻柔,从袖中掏出装了丹药的玉瓶,倒出两颗就往昭乐嘴里塞,“赶快吃了调息,我再去给你炼几炉烈阳丹,虽然不是极阳丹药,但是残留的那点寒气肯定能祛除。如果再不行我去找叔父,他肯定能炼制更好的丹药。” 昭乐来不及说话,先被喂了一肚子丹药。 她面无表情的嚼嚼嚼,沈青柯将她按到床边,见她一言不发也不看自己,就气闷的道:“早知道你要做那种找死的事,我就不该在这种时候闭关,你、你说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等我闭关的时候去做这种事?” 昭乐瞄他一眼,“我不想连累你,之前一个不好,他们说不定连你也一起抓了,这事本就和你无关。” 沈青柯气的头发都快炸了,他抓着头发围着房里那座丹炉走来走去的绕圈,“不想连累我,和我无关?!你把我当什么,你不想连累我,那你有没有想过等我闭关出来,万一听到你被杀的消息,我会怎么样?你不想连累我,那这个时候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昭乐一声不吭站起来往门外走。 “站住!”沈青柯连忙又紧张的去把她拉住,“你又要去哪!” 昭乐:“你不是要赶我走。” 沈青柯大吼:“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你伤没好全之前哪里都不许去,就给我在这里待着!” “那不行。”昭乐根本就没管他的大嗓门,正直的说:“我是来求药的,我欠了一个人人情,说好要给她一些祛瑕美容丹,马上要给她送去。” 沈青柯想都没想,冷笑一声,“我不给。” 昭乐又往外走,“那我去其他人那找。” 沈青柯把她拉回来,神情恼怒的看着她,要是他那些弟子小童们看着说不定要被他吓哭,但昭乐也不怕他,就那么和他对视。沈青柯忽然瘪了瘪嘴,整个人肩膀都塌下来,他把脑袋靠在昭乐肩上,声音闷闷的说:“给你还不行吗,你别走,我难得见你一回,自上次去瀛洲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半年了。” 昭乐那一身冷气也散了,她轻轻抱了抱沈青柯的脑袋,又侧过脸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小声道:“我也想你,这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沈青柯抱紧她,“是我不对,要是我修为更高些,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本该高兴的,不该大声对你说话,可我很担心你,担心的丹药都炼不下去,本来准备明日就出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先来了,看到你没事,我比谁都高兴。你先前受伤,肯定受了不少苦,别急着走,至少在这里留一夜,我给你仔细查探一番,然后多给你准备一些丹药备着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着好像要哭了,昭乐忽然揉了揉眼睛,眼圈也红了,小声撒娇:“我之前痛死了,则容那混蛋,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砍了他!” 沈青柯听她这么一说,心疼的一个劲摸她的脑袋,“唉,哪里痛?你那师兄真坏!我以后一定要帮你出气!你快坐着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好吃的东西,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这么粗糙的衣服怎么能穿,我让人给你拿几身过来给你选,这些日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也没什么。”昭乐便跟他说起一路上发生的事,“……你给我的丹药被我吃完了,勉强逃到了降噩城,如果不是你的那些丹药,我肯定跑不到那里。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 昭乐犹豫了一下,看着沈青柯说:“沈青柯,我越来越觉得救了我的十二娘和我师父很像。不,不能说她们像,她们一点都不像,但是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熟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青柯知道昭乐对她师父的崇拜,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可是看她一脸的迷茫无措,自己又心疼,他很快做了决定:“我跟你一起去见你说的那个十二娘!” 很正常,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了。 108.41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见那师弟低头不语了,这位师兄脸色才好看一些,道:“那叛徒昭乐被大阵所伤, 定然跑不远的,逃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不在这里,去了其他方向追捕的师兄们也定能将她抓住带回。” 降噩城中的恶人们虽然凶恶,但都是肉体凡胎, 没有修仙之人,如今见了这两个姿态高傲的强人,也无人想对上他们, 更多人心里对从东海而来的‘仙人’好奇,于是陆陆续续的, 便都出现在大街上。 出来虽是都出来了, 但大部分在降噩城中住了许久的恶人们, 对这踏云而来的两人也没多少崇敬之情, 反倒人人兴致勃勃的仰头看着,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 站在空中的师兄弟两人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做了什么东西围观,心头都有些怪异感觉。他们从东海一路而来,途经许多城镇, 凡是见了他们的凡人全都诚惶诚恐, 这些人倒好, 看那表情, 难不成将他们师兄弟当做猴子来看了。 这么一想, 那位师兄就有些脸色难看,有心让这些不长眼的凡俗之人吃点苦头,便特地在传音时用上了一些震慑的手段。 于是降噩城中众人再次听见上头两位的声音,这回那声音就如同雷霆一般炸响在耳边,令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尔等可曾见到一个受伤的紫衣女子?若是见过,速速报来,敢隐瞒不报者,后果自负!” 众人只觉耳中嗡嗡,头晕目眩,似是被人用力锤了脑袋。这一震慑过后,就有好些人收起嬉笑,望向空中露出惊骇神情。那师兄见状,这才满意了一些,又再次说道:“若是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好处也是有的,如此,可有人知晓?” 无人说话。 十二娘站在街上,早在那轰隆声响传到耳边之前,就自然的伸手捂住了金宝的双耳。所以在一些威武汉子都被那声音震得发昏的时候,金宝却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他左右看看见到这情况,就默默的,把十二娘的腿抱得更紧了一些。 城中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降噩城和其他城不太一样,城中大多都是些亡命恶徒,很难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给说动。更何况,那两位高高在上的所谓‘仙人’,浑身上下的傲慢之气,对他们明显抱着不屑之心,也不知可不可信。 十二娘也没说话,她辨认着这两位瀛洲仙山弟子,最后发现自己没见过,心想大约是这五十年间的新弟子,看身上衣服配饰,大约是第四百三十代弟子,算起来的话是她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执庭还是则容和则存的弟子。 如今的弟子,比她那时候的还要傲慢许多,执庭的性格,应当是教不出这种弟子的,若说是则容和则存那对兄弟座下还差不多。 这两个不知名的弟子,按身份来说,在如今的瀛洲仙山也算是辈分高的,出来捉拿昭乐,可见这回昭乐真是惹恼了她那位大师兄了。 也就是说,要是不管她,昭乐那孩子估计被抓回去了就是凶多吉少。 十二娘心中哀叹,这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的又给牵扯进去了。她之所以远遁这荒僻之地,不正是要避开从前一切?可如今,倒像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一般,让人心中不安。 “这里无人知晓?”那位表情冷峻些的师兄又开口了,见还是没人回答,便直接道:“既然如此,城中所有女子上前来让我二人探查。” 降噩城中女子极少,比大多数男人都更凶煞几分,那师兄这话一出,就有个浓妆美艳女子朝他们娇笑道:“两位仙人,要如何检查呀~要不要姐妹们脱了衣裳给两位验看?” 这女子是闻姑,身后还有十几个女子,她们是降噩城中唯一一座花楼里的姑娘。不过这降噩城中的花楼不比其他地方的花楼,这些女子只做杀人生意,不做皮肉生意。若是外来人冒冒失失进了花楼,就如同那虫子进了蜘蛛洞,下场惨得很,轻则身上钱财尽失从此不举,重则尸骨无存。 这群姑娘们百无禁忌,见这师兄弟二人长得好看,便都嘻嘻笑着将眼睛往他们身上打量。那眼神如同一对对在火上烙过的钩子,仿佛要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剥下来。 “两位仙人,不如先去我们花楼检查呀,姐妹们无有不从的~”胆大的姑娘们热情的招起手。 那对师兄弟脸色涨红,不过师弟显然是没见过这种事所以感到尴尬,而师兄则是气的,他哼了一声,一挥袖怒道:“休要胡言,所有女子立即出来,等我探过确认人不在你们之中,自然无事。”虽然声音冷得很,但好歹没做出更加败坏仙山名声的事来。 十二娘心想,如今的弟子都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吗?这点场面都镇不住。 女子们稀稀拉拉的站出来,师兄弟二人仔细探查一番,没能查出不对,纷纷皱起眉。那师兄忽然见十二娘将头脸遮的严实,心中一动,便道:“那遮头蔽脸之人,取下遮挡。” 十二娘见那两位看着自己,便慢条斯理解开了脸上布巾,接着朝他们一笑。 那做师弟的将脸转了过去,像是不忍直视,做师兄的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不甘心的挥挥手。 十二娘又慢腾腾的把布巾缠回去,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现在这些弟子。 检查过城中人,师兄弟两个低声商量几句,让所有人在此等候,然后他们二人一个往城北,一个往城南,像是要将这座城搜一遍。 等他们一走,街上就热闹了,降噩城里的家伙们干脆聚在了一起光明正大的谈论起这事来。 “唉,他们是来捉拿那个‘昭乐小师妹’的吧,就是刺杀那什么执庭上仙的小师妹?” “奇也怪哉,怎么抓到咱们这地儿来了,那‘小师妹’莫不是真跑过来了?这要是真抓到了,说不得真能换到些好东西嘞。” “瞧见没,外头的男子长得就是俊,比咱们这小破城里的汉子们有味道多了。” “闻姑,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虽然没有一张小白脸,可也是有味道的!” “去你娘的,你那是经常不洗澡的臭味,离我们姐妹远点,别熏着我们!” “哈哈哈哈哈~黄胡子又吃瘪了!”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一双师兄弟回来了,仍旧是当师兄的开口说:“城中不见踪影,但若是你们遇到可疑之人,尽可以去寻我们,稍大城池中皆有我瀛洲仙山驻守之人。若是能抓到我们要找之人,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灵丹妙药,皆能满足。” 说完,二人如流星一般飞速离开了此地。 降噩城中众人面上都没露出些什么,自己回去了自己的地方。待走进小茶馆,金宝才呼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十二娘,那两个人真的没找到她啊?这可真是奇了。” 十二娘没回答,蹬蹬蹬进了后头的房间里。金宝连忙跟上去,可是刚进房门,他就感觉眼前一花,等他看清楚,十二娘已经把人给抓住了。 那个先前重伤昏迷被十二娘放在床上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还想偷袭他们。 “喂,你这人,还是什么仙人呢,哪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仙人,我们十二娘救了你,你还对我们出手,真是太坏了!”金宝跳脚大叫。 十二娘抓着那女子手腕,将她拖到床边,接着打量了一番她肩上渗出的血迹,用一种从容语调说:“小姑娘,看你身受重伤,应该动用不了术法灵力了,既然这样,还是安生点的好。” 穿着紫衣的女子一脸孤傲,表情冷漠,扯了扯嘴角道:“你叫我小姑娘,你可知道以我的年纪,足以当你长辈。” 十二娘:“……” 金宝:“什么,这么老?!” 紫衣女子瞪了他一眼,金宝叉着腰瞪过去,“怎么,我才不怕你,我们十二娘比你厉害多了!” “呵,无知凡俗。”紫衣女子扭过头。 十二娘现在是真的头疼。五十年未见的故人,虽然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但如今相见不相识,彼此之间都陌生无比,她又无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思考了一瞬,那紫衣的昭乐已经先开口了,她平静的看向十二娘,“你也是仙门之人?我看你似乎会些法术。” 十二娘松开她,靠在床柱边懒散道:“早年因缘际会之下,学过一些。” 昭乐矜持的点点头,“果然是你助我躲避了追兵,这份恩情,我日后定会报答。如今,我有心与你做一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十二娘倒是想拒绝呢,可看看昭乐这浑身是伤,痛的要命还咬牙撑住,背脊挺直的模样,再想想五十年前自己被杀时看到这孩子绝望悲伤的目光,就不忍心。于是她心中哀叹,面上则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什么交易?” 109.42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在这里, 不能修炼的凡人几乎全都是擅长侍弄药草的养药人, 代代都负责替仟花佰草殿侍弄药草,而能修炼的几乎全都是仟花佰草殿里炼丹的丹师。因为仟花佰草殿就是修真界中拥有最多丹师的地方, 除了那些自己供养着丹师的大仙门,其他散修和小门小派若想得到灵丹,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于是,此处的热闹不下于其他几家顶级的仙门, 甚至还要更热闹一些。 此时此刻, 城中的天空中就有无数御剑飞行或者驭使着法宝飞行的修士,闻道期开光期这种低阶修士最多, 不过这种低阶修士都只在地上行走, 心动期化元期的修士也不少, 基本上能在空中飞行的都是化元期的修士, 甚至灵虚期的修士也有几个。 昭乐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那些和自己同样是灵虚期的修士们,然后就目不斜视直接御剑往城中心飞去。仟花佰草殿就在这城中心。 巍峨的大殿耸立在城中心, 几株巨树分别长在几个阵法方位,组成一座庞大护阵,将仟花佰草殿笼罩其中, 灵气弥漫的楼阁殿宇就在绿树鲜花之中隐约露出几个角来。 到了殿门前千米范围, 再无人能在天上飞行, 只能落地行走。昭乐同其他人一样落下, 步行穿过那片白色广场, 来到殿门前。她从未来过这里,但是听沈青柯说过许多关于这里的事,她还有一块沈青柯给的紫符,若是没有殿中丹师赠与的这种符,外来修士很少能进入仟花佰草殿。 昭乐试着将袖中一块紫符打出,立刻就有一个穿着青色绣草纹服饰的小童从门内跑来。 “这位仙友有礼,不知仙友所来为何?”扎着一个小髻的童子有礼的拱手询问。 昭乐道:“我找沈青柯。” 听她这么说,那小童显得更为恭敬了,热情道:“原来是沈丹师的客人,请跟我来。” 昭乐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高大的殿门,一进入仟花佰草殿的范围,那股草药的味道就更为浓郁,若是不习惯的人大约会觉得十分难受,可是这里面来来往往的丹师们显然都很喜欢这种味道。昭乐跟在童子身后,往一条偏僻的路上走,偶尔会遇上一些弟子,那些弟子最多就看她两眼,然后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更多的是专注于手下的灵草灵药,根本没有将一丝目光分给路过的人。 仟花佰草殿的丹药是出了名的好,这里面的丹师也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除了丹药灵草,他们几乎没有其他爱好,只知道埋头炼丹。 “仙友来的巧了,沈丹师原本在闭关炼丹,昨日才刚出关,一梦阁的师兄说沈丹师明日就要外出寻药,仙友若是晚来一日,就见不到沈丹师了。”小童一边走一边说,“到了,仙友请,我先带仙友去见一梦阁的师兄,一梦阁内殿我也不能进,需得阁里的师兄带仙友进去。” 昭乐点点头,沉默的跟在小童身后。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安,不知道待会儿见到人了,那人会不会和她闹脾气。 小童进了一梦阁,伸长脑袋张望了一下,见到阁中的师兄们都皱着眉似乎心情不怎么愉快,也是有些无措,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平日好说话些的师兄,他赶紧伸手招了招,“梁师兄!” 那姓梁的胖胖青年听到门口童子的声音,端着一盘药材就走过来了,“晓双,怎么过来了,今日师兄可没做零嘴吃。” 童子板着脸,“师兄,我今日不是来要零嘴吃的,是有一位仙友来访,她想找沈丹师。” 一听这话,那笑着的梁师兄就苦了脸,“师父出关后心情就糟糕极了,几位师兄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个关头,我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见人。” 昭乐上前一步,将手中紫符拿出,“沈青柯给我的,你拿给他看,他见了就知道了。” 那梁师兄见了昭乐手中的紫符,一双小眼睛都瞪大了。这紫符是殿中丹师的身份象征,不同等级的丹师有不同颜色的符,沈青柯是紫级丹师,他的符就是紫符。关键并不是这个,而是昭乐拿出来的这块符是一块副符,小童看不出来,他这个沈青柯弟子还是能看出来的。一块主符只能有一块副符,而他师父早就跟他们说过,他的副符给了他们的未来师娘,如今一个女子拿着副符找上门来,这岂不就是说…… “您快请进!”梁师兄把手里那盘药材往小童手里一放,将昭乐往殿内引,脸上笑容灿烂又热情。没办法,能不热情吗,这很有可能是师娘啊! “您先在内殿等等?师父出去了,这会儿也不知是在耳楼还是丹房,我这就去把师父找回来。” 端着一盘药材的小童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走远,挠了挠头,嘀咕,“这是什么人,梁师兄怎么这样客气?” 梁师兄将人带到一个房间就走了,昭乐站在这个简洁干净的房间里,有些局促的看着周围的摆设。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气息很熟悉,是属于沈青柯的,这让她又慢慢放松下来。 没等多久,昭乐很快就听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见到房中背着手打量一座丹炉的昭乐,先是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很快就抿紧嘴唇怒气冲冲。他直直冲到昭乐面前,拉着她的手腕,把她上上下下看过一遍,又给她探查身体里的情况。这一查,他那脸色就一点点的黑了起来。 “乱来!简直乱来!看看你这身体,旧伤未好,寒气凝滞几处经脉都没有处理好,过些时候有你受的!”他气急吼道,手下却十分轻柔,从袖中掏出装了丹药的玉瓶,倒出两颗就往昭乐嘴里塞,“赶快吃了调息,我再去给你炼几炉烈阳丹,虽然不是极阳丹药,但是残留的那点寒气肯定能祛除。如果再不行我去找叔父,他肯定能炼制更好的丹药。” 昭乐来不及说话,先被喂了一肚子丹药。 她面无表情的嚼嚼嚼,沈青柯将她按到床边,见她一言不发也不看自己,就气闷的道:“早知道你要做那种找死的事,我就不该在这种时候闭关,你、你说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等我闭关的时候去做这种事?” 昭乐瞄他一眼,“我不想连累你,之前一个不好,他们说不定连你也一起抓了,这事本就和你无关。” 沈青柯气的头发都快炸了,他抓着头发围着房里那座丹炉走来走去的绕圈,“不想连累我,和我无关?!你把我当什么,你不想连累我,那你有没有想过等我闭关出来,万一听到你被杀的消息,我会怎么样?你不想连累我,那这个时候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昭乐一声不吭站起来往门外走。 “站住!”沈青柯连忙又紧张的去把她拉住,“你又要去哪!” 昭乐:“你不是要赶我走。” 沈青柯大吼:“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你伤没好全之前哪里都不许去,就给我在这里待着!” “那不行。”昭乐根本就没管他的大嗓门,正直的说:“我是来求药的,我欠了一个人人情,说好要给她一些祛瑕美容丹,马上要给她送去。” 沈青柯想都没想,冷笑一声,“我不给。” 昭乐又往外走,“那我去其他人那找。” 沈青柯把她拉回来,神情恼怒的看着她,要是他那些弟子小童们看着说不定要被他吓哭,但昭乐也不怕他,就那么和他对视。沈青柯忽然瘪了瘪嘴,整个人肩膀都塌下来,他把脑袋靠在昭乐肩上,声音闷闷的说:“给你还不行吗,你别走,我难得见你一回,自上次去瀛洲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半年了。” 昭乐那一身冷气也散了,她轻轻抱了抱沈青柯的脑袋,又侧过脸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小声道:“我也想你,这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沈青柯抱紧她,“是我不对,要是我修为更高些,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本该高兴的,不该大声对你说话,可我很担心你,担心的丹药都炼不下去,本来准备明日就出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先来了,看到你没事,我比谁都高兴。你先前受伤,肯定受了不少苦,别急着走,至少在这里留一夜,我给你仔细查探一番,然后多给你准备一些丹药备着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着好像要哭了,昭乐忽然揉了揉眼睛,眼圈也红了,小声撒娇:“我之前痛死了,则容那混蛋,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砍了他!” 沈青柯听她这么一说,心疼的一个劲摸她的脑袋,“唉,哪里痛?你那师兄真坏!我以后一定要帮你出气!你快坐着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好吃的东西,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这么粗糙的衣服怎么能穿,我让人给你拿几身过来给你选,这些日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也没什么。”昭乐便跟他说起一路上发生的事,“……你给我的丹药被我吃完了,勉强逃到了降噩城,如果不是你的那些丹药,我肯定跑不到那里。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 昭乐犹豫了一下,看着沈青柯说:“沈青柯,我越来越觉得救了我的十二娘和我师父很像。不,不能说她们像,她们一点都不像,但是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熟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110.43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三人之中,做决定的是十二娘,往哪里走,在哪里找吃的和水, 住在哪里,她都很有经验。金宝虽然是流落到降噩城,但他来时走的是另一个方向,那边虽然荒凉, 一路上还是有城池的, 哪像这条路,荒凉的好像没有人烟。要是让金宝一个人往这里走, 他觉得自己估计很快就会迷失在沙漠中饿死渴死。 至于昭乐,她几乎是对一切都毫无经验,虽然她已经努力帮忙做一些事,但总是会帮了倒忙。 “行了,你先坐到一边去等着吧, 马上就能吃了。”十二娘接过昭乐手中烤成焦炭的根茎, 对她说。 昭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还是坐在一边的火堆上等着。金宝手里也拿着一块根茎在烤,见状乐颠颠的说:“还仙人呢, 什么都不会略略略~” 十二娘:“金宝。” 金宝马上闭了嘴。 十二娘看了看火堆对面的昭乐, 觉得她神色冷漠, 其他看不出什么, 也不像前两天那样被金宝说两句就生气了。昭乐除非必要, 并不和她们多说话,十二娘也很少主动和她说话,毕竟从前相处了那么久,她担心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馅,那可就不妙了。她只想把昭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想办法给她把身上那封住丹田灵脉的极寒灵力给散去,然后她带着金宝继续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开自己的小店。 可是谁知今日,昭乐忽然主动寻她说起话来。 “我觉得,你对我很好,为什么?” 十二娘听了这话,瞬间感觉自己脑袋疼起来。 昭乐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回答,又问:“我和你的交易只是口头交易,我现在还什么都无法给你,但是你却这么干脆的离开降噩城,还耗费这样大的精力,帮我掩藏踪迹,你好像很相信我,并不怕我事后反悔。为什么?” 十二娘拉了拉自己脸上的裹着的布巾,“我这当然是为了去掉脸上的疤痕了,你不要小看一个女人为了容貌能做出来的牺牲。我这么相信你……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答应都答应了,当然要尽心尽力。” 昭乐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道:“从这些日子观察所看,我觉得你不像是很在意自己容貌的样子,而且你也不像那种会对一个陌生人尽心尽力帮忙的人,所以,你答应我的交易,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十二娘心道,自己平时怕还是懒散惯了,都没注意一些问题。不过她也不怕,十分无赖的一摊手说:“你想的太多了,除了这个理由,没有其他的,我只是想借助你的能力去掉脸上的疤,不然你说还有什么原因?” 昭乐就是不知道才会选择询问,听十二娘这么说,她沉默半晌回答:“或许吧。” 还没等十二娘放下心,昭乐就再低声说了句:“我偶尔会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有些熟悉。” 十二娘被这句话唬的心惊肉跳,心道见鬼了,自己现在容貌行事说话都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相比那时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天下,八竿子打不着,要是这样还能被发现真实身份,她真是无话可说了。 好在昭乐只是有些疑虑,并没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上,这话题到了这里,也就该结束了。 但昭乐显然还没说完,她脸上露出一点迟疑的神色,终究还是有点艰难的开口说:“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瀛洲仙山上修行,不被允许下山,所以没有在外界生存的经验,这一路上麻烦你了,之后我会尽力报答。总之,这一路照顾,多谢。” 以她的性格,能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种话,还真是为难她了。十二娘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但忍住了,否则她怕这个和记忆里不太一样的小徒弟会恼羞成怒。 昭乐说完,很快就走到了一边。十二娘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用手肘捅了捅旁边装睡的金宝,“听到没,之后别一直跟昭乐闹脾气了,人家是不屑跟你计较,否则她那么厉害,要对付你还不是容易的很。” 金宝哼唧了两声,有些别扭的说:“还不是因为十二娘你救了她,她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连句谢都没有,好像别人都欠了她似得,我才会不喜欢她。” 这天之后,金宝和昭乐终于能和平共处了,至少,她们没有再吵起来。而她们一行三人,也终于离开了戈壁和沙漠,来到了有人生活的城里。这同样是一座西南的小城,城中人不是很多,但比降噩城要热闹,十二娘三人进了城里,先去买了衣服换上,然后找了个酒楼好好吃一顿。 菜刚上来,十二娘听见隔壁桌有人说:“那人还没找着吗?瀛洲仙山这回出了这么多的人,怎么连一个女子都找不到。” 他同伴则道:“哪有那么容易,那叛逃的人可是执庭上仙的小师妹,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总不至于差那么多吧,这样一位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抓。” “也是这个理。” 十二娘分心听人说话,一边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她想着,到处都能听到人在谈论这事,昭乐这回还真是闹得大。刺杀她大师兄,也真亏她能做得出来,虽然十二娘差不多能猜到昭乐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她竟然真的敢对上她大师兄,这勇气也实在可嘉。 酒楼里的人除了这个,也讲了些其他的事,十二娘一边吃一边听,听得津津有味。她是没惹事,可耐不住事情主动找上来,先前说话一个男子无意中一扭头,见到十二娘掀开脸上布巾吃饭,瞧见她那一脸疤痕,忽然大呼:“天下竟然此等丑陋之人,大哥三弟你们快来看看!”然后他那两位同伴,也探头来看十二娘,这三人哈哈笑着,将十二娘评头论足一番,说话十分难听。 十二娘面不改色,连吃东西的动作都没慢上一分,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三人的话。旁边金宝气的小脸通红,死死瞪着那三人,手里的筷子都快要被他折断了。在降噩城里,可没人敢这么说十二娘,可现在,这几个人竟然这样嘲笑十二娘,真是太可恶了!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声响过后,昭乐收回手,回到了座位上,拿起筷子接着吃菜。 被她打蒙了的那三个男子面面相觑,然后猝然反应过来,站起来就围了过来,“嘿,你敢打我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昭乐点了点头,“知道。” “你们是三只呱呱叫的癞□□,很吵。”昭乐平静说话的时候,自带蔑视的超然气质,非常撩拨火气,如果说刚才三人还是五分愤怒,这会儿已经变成九分了。 十二娘:“噗嗤。”昭乐竟然会骂人,虽然这骂法实在幼稚的很,不过意外的可爱。她没想到,昭乐看着对其他人其他事漠不关心,竟然会为了她出头,果然,虽然有些改变,但这孩子还是当年的那个好孩子。 “你们!好!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厉害!”脸上有巴掌印的三人狰狞的捏了捏手指。 昭乐放下筷子,就要站起来,可是她刚一动,就被十二娘按住。 “这等小事,我自己来就好。”十二娘笑吟吟道。 片刻之后,这大放厥词的三人屁滚尿流痛哭流涕的知道了十二娘的厉害,滚出了酒楼。十二娘拍了拍自己的手,露出自己的脸,对着周围的人笑了一圈,“打扰各位了,大家继续吃饭吧。” 亲眼见了这女魔头将那三人折磨了一回,围观之人再没有一个敢出声,有几个刚才一同感叹了她貌丑的人,已经赶紧脸色苍白的偷偷跑了,生怕也落得之前那三人一样的下场。 十二娘坐回位置上,手指点了点桌子,对一脸畅快笑容的金宝和面无表情的昭乐说:“这种事,咱们之后肯定还会遇上很多,不用太过在意,反正我们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被人说几句也算不得什么,若是次次都要跟人算账,那也太过麻烦了。” “而且,我们现在有事在身,实在不该引人注意,还是收敛些的好。” 金宝嘟着嘴,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昭乐扭过头去,说:“我会助你消除脸上疤痕。” 十二娘笑眯眯:“那就多谢了。” 三人原本要在城中歇息,但是十二娘吃过饭后,买了些干粮,就没有再停留,直接离开了城里。金宝和昭乐没有多问,只紧紧跟着十二娘。 夜里,三人在一处荒野上休息,找了一块避风的大石,升起火堆。金宝已经睡着,昭乐因为体内极寒灵气肆虐,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蜷缩在火堆旁,忍耐着那痛苦。十二娘原本抱着胸靠在石堆上,忽然间,她睁开双眼,扭头看向黑色的夜空。 一片银光从她手中跃出,飞向金宝昭乐,让他们睡得更沉,然后她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段,挡在金宝昭乐面前,抬头看向黑暗中,“我都发现你们了,就不必再躲了吧。” 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两位穿白衣戴玉冠的瀛洲仙山弟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见了这两个脸生弟子,十二娘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白天的事还是暴露了她们的位置,不过,能这么快的发现她们,看来他们出动的人手还真是不少,连那样的小城里面都有探子。 111.44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很正常, 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了。 阿婆忽然停了下来, 站在那一动不动。十二娘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往前走了没多久, 白雾散尽,一座山神庙无比突兀的出现在了十二娘面前,这座荒山野庙门洞大开,像一张巨口。十二娘往前走,踩到了一块落在地上的牌匾。匾上写着四个字,后头两个已经模糊了, 只剩下前头两个字——“嶂阴”。 屋檐角落随处可见白色的蛛网, 落满灰尘的黄幡,破碎的神像, 还有满地的尸体, 以及那些尸体组成的一座血祭阵法。 十二娘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她望着面前这熟悉的场景, 忽然伸手往前一抓,然后狠狠往后一拽。一瞬间,这无比真实的场景就像是变成了一块幕布, 被她掀了下来。 “竟然还有迷心幻阵,呵。”十二娘说着, 随手将手里幕布一般的东西捏成一个团, 扔到脚边。这种低级的迷心幻阵, 对付开光期之下的小修士还有些用,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能随手破开的东西。 山神庙不见了,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林子。这林子里的树黝黑狰狞,长成了一个个的恶鬼模样,张牙舞爪的俯视着闯进来的人。 “恶鬼林?”十二娘低声道。只有阴煞之地长出的树木,才能出现鬼面鬼爪,而出现了鬼面鬼爪的鬼树成林,就称作恶鬼林。恶鬼林极少自然长成,一般都是邪修用无数性命冤魂灌溉形成。十二娘就知道好几个喜欢造恶鬼林的邪修。 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十二娘快步往前走,很快,她就在一片裸.露的石板上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金宝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十二娘走上前去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还活着。她直起身子往周围环视一圈,竟然没发现其他失踪的人。而且此处阴气虽然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寻常许多。 其他人在何处,这里为何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唔……阿爷……阿婆……” 十二娘低头一看,那孩子突然醒了。他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往后缩了缩,见到周围可怕的场景,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十二娘蹲下来,问他:“赵双林?” 小男孩一边哭一点点了点头。 十二娘:“我是受你阿婆所托,来带你和你阿爷回家去的,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你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一听,不往后蹭了,但是好像还是有些害怕,他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 十二娘又问:“你知道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怯怯的看一眼她蒙着脸的布巾,出声说:“我不知道阿爷在哪,但是,我,我听到他在喊我。” “喊你?”十二娘若有所思,“你阿爷在哪个方向喊你?” 赵双林往右边的林子里指了指。十二娘点点头,“行,来吧,我带你去找你阿爷。” 赵双林一听,放心了不少,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十二娘看他这样子,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行了,别怕,等把你阿爷找回来,就能回去了。”赵双林扒着她的肩,点了点头。 十二娘按照他的指路往恶鬼林右边走去,走了一阵,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吞咽声。十二娘脚下一顿,没有转头,而是出声问道:“双林,你饿不饿啊?” 小孩子细细嫩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不、不饿。” “哦,那你累不累?要是累了,就把脑袋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吧。”十二娘刚说完,就感觉肩上一重,赵双林果然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十二娘直视前方的眼中一片冷凝,她能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沉的不太像一个小孩子的重量,而且那冰冷的呼吸,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腥味。这东西,在觊觎她的血肉。 十二娘表现的好像完全没发现异样,她转过一片恶鬼林,忽然见到前方又出现了一块石板,上面就躺着一个老人。见到那个老人,十二娘眼睛一亮,放松心神的往前走去。她表现的很急切,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老伯?老伯你醒醒。” 躺在石板上的老人家睁开了眼睛,就在这一刻,靠在十二娘肩上的那个‘赵双林’露出狰狞的牙齿,往十二娘的脖子上咬去。那个睁开了一双漆黑眼睛的‘老伯’,也一跃而起向十二娘扑来。他们两的动作都很快,而且出其不意,一般人绝对躲不过这突然的攻击。 但十二娘躲过去了。她脑袋一偏,一掌按住了‘赵双林’的脸,然后伸腿绊倒了那个扑过来的‘老伯’,抬脚踩住了那‘老伯’的脑袋。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十二娘暂时制住两人,先伸指点在了赵双林的额头上。 “通横九道,照鬼吞恶,出!” 十二娘手指一勾,从赵双林天灵之上勾出一片黑影。那黑影狰狞翻涌,不甘的还想缩回赵双林身体里,但是十二娘怎么会让它如愿,稍一用力就将它完全拔了出来,牢牢捏在手中。 赵双林一下子脸色煞白的撅倒在地,十二娘放开他,又点住那嘶嘶挣扎的老伯,同样从他天灵之上勾出一只黑影。 两条黑影被十二娘抓在手中,她查看片刻,口中轻叱:“炎照煌煌,散。” 两条黑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声刺耳嘶吼。 这是两只被人养出来的鬼煞,如果寄生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时间久了,就会吞吃掉这人的魂魄,这人的肉体不死,可魂已经死了,就会变成活死人。一些邪修最喜欢养这种东西守在自己的洞府之前,用来阻挡敌人。 这爷孙两个被寄生的时间还不长,只是有些神智不清而已。十二娘锁着眉头,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她从袖中夹出一块灵符,指尖将灵符一点,那灵符无火自燃,眨眼烧成了灰。不过几息时间,一个瘦高人影穿过白雾来到此处,正是鬼和尚。 他一眼望到石板上倒着的祖孙两个,再往周围一望,有些微意外,“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十二娘道:“是,我觉得,这祖孙两个是个障眼法,你要找的那幕后之人,并不在这里。”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我已经暴露了,这是一个局。”鬼和尚说着,也不见如何焦急,只俯身将石板上的祖孙两扛起来,“先把他们二人送出去再说吧。” 两人离开鬼哭林,十二娘忽然问:“阿婆呢?” 鬼和尚道:“方才你进去那里之后,阿婆就会自己回去,现在应当回到……”他还未说完,忽然停下,与十二娘对视了一眼。 十二娘眼神微动:“不好。”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快的朝义庄赶去。 …… 金宝坐在义庄内殿门口,百无聊赖的舔着一块糖。他往后看了一眼,昭乐在那打坐,脸色不太好。她每天这时候都这样,金宝不太明白她哪里不舒服,但是十二娘跟他说了,昭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去吵她,所以就算金宝这会儿很无聊,也闭着嘴巴没有吵闹。 忽然,金宝瞧见义庄门口出现了一点火光,阿婆站在那对他招手。金宝高兴的站起来,十二娘是跟阿婆一起走的,现在阿婆回来了,十二娘也回来了吧!但他没见到十二娘,只有阿婆站在那招手。 金宝犹豫的看了一眼殿中的昭乐,还是抬脚往前跑到阿婆身边。 “阿婆,你回来了,十二娘回来了没?” “他叫我来带你去。”阿婆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 金宝:“啊?十二娘让你带我去哪呀?她之前说了让我别乱走的。” “我也不晓得,他说要你去帮忙。”阿婆又说。 金宝一听,心想昭乐要帮忙十二娘都不让,现在让自己去帮忙,肯定还是更相信他。于是他骄傲的挺胸,傻呵呵的说:“我能帮上忙啊?嘿嘿,那咱们走吧,别让十二娘等!” 他没发现和自己说话的阿婆眼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眼白。 一大一小两个人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十二娘和鬼和尚刚回到义庄门口,就见到昭乐面色煞白,扶着大门,一手提着剑往外走。 “昭乐。” 昭乐见到十二娘大步走来,张口就说:“金宝不见了。” 十二娘眉头一皱。 昭乐喘了一口气,说:“就在刚才,我没有听见金宝的声音,喊他也没有回应,就出来找他,走到门口才察觉到有阴煞之气出现过,金宝被人带走了,现在应该有危险。” 十二娘咬了咬牙,“真不让人省心。” 昭乐低下头。十二娘扶着她坐到一边,单手按着她的肩,“没事,我会把那乱跑的臭小子带回来的,你好好休息就行。”顿了顿,她看着一脸懊恼愧疚的昭乐,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金宝那小混蛋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安慰好昭乐,十二娘转头看向鬼和尚,“赶紧的,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给我把人找到。” “唉,还以为这次能省些力气。”鬼和尚叹气,在腕上一划,引出一条血线。 十二娘:“……我觉得,这种市井传言,大多都是虚构,不会是真的。就算是再好看的美人,也不会引得几位自持身份的上仙争斗。” 昭乐一脸的理所当然,“其他人不能做到,但我师父不是旁人,以她的风姿仪容,见过她的人自然都会喜爱她。” 十二娘开始回想自己和小徒弟相处的那二十年间,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让她如此信服。或者说,她们分开的这五十年间,小徒弟被谁带歪成这样,明明她离开的时候,小徒弟对自己的崇拜之情还没有这么盲目,难道说时间给人带来的改变真的有如此大? “说起五十年前,兮微上仙陨落一事,也是引起了一时轰动,岱舆仙山也是因此和瀛洲仙山交恶,原本这两家仙山那可是来往亲密,众弟子都亲如一家,可是自从五十年前那档子事发生之后,唉,如今就算不是你死我活,那也是形同陌路了。” 112.45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感谢。  那边昭乐还在与鬼和尚说话, 昭乐说:“我体内灵脉丹田被极寒灵力封住, 想请鬼和尚前辈为我解封。” 鬼和尚很好说话的笑笑,然后拒绝了她:“解封一事, 如此麻烦, 还是算了吧。” 昭乐:“……我对鬼和尚前辈的众多事迹也有耳闻, 都说前辈如今一心向善匡扶世人,如今为何不愿助我?” 鬼和尚直白的道:“因为没好处啊。” 昭乐被噎了一瞬,皱起了眉头,觉得这和尚张嘴就要好处,就像从前师父说的不像个好人,“那你要何等好处,才愿意替我化解?” 鬼和尚察觉到昭乐语气中的异样,还是和气的解释, “我要的好处, 乃是功德。像我救扶凡俗世人, 能得功德, 可是我救你一人, 却是没有功德可拿的, 所以我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罢。” 出身仙山的昭乐被这光头的厚颜无耻给镇住了。但她少跟人讲道理, 而鬼和尚神情又太过理所当然, 因此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要和这理直气壮的鬼和尚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十二娘就没有她这么好打发了, 她见自己小徒弟被光头牵着鼻子走, 便伸手一把揽住鬼和尚, 把他拉到一边。 “来来来,鬼和尚前辈,咱们到一边好好谈谈。”十二娘把鬼和尚拉到棺材那边,两人说话声音极小,昭乐坐在原地,见他们避开自己,因着教养,也不曾刻意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个字眼,像是什么“打一场”“秃驴不厚道”“帮忙”之类的,听着好像谈的不太妙。 可是不一会儿,十二娘和鬼和尚和和气气的又回来了。 十二娘对昭乐说:“没事了,这位鬼和尚前辈愿意帮你化解身上的极寒灵力。” 昭乐闻言,锐利的目光直射鬼和尚,语气十分警惕的问十二娘:“你答应了他什么。” 十二娘还没说话,鬼和尚就先开口道:“我刚巧遇上了一些麻烦,需得有人帮忙,恰好这位……十二娘愿意帮忙,所以便以此交换。” 昭乐紧锁眉头,探究古怪的目光盯着十二娘,“帮什么忙?” 十二娘被她这样看多了,如今半点不惧,只是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鬼和尚前辈之所以在此停留,是因为此地出现了许多无故失踪之人,他受人所托,想找出此事的原委。如今已经知晓了那些失踪之人在何处,但那地方他不好去探,所以请我去。”十二娘说。 昭乐马上就道:“去何处?我与你一起去。” 十二娘早有预料,想也不想的就摆摆手,“不用,你帮忙看着金宝就可以了。” 正说着,刚才被吓晕过去的金宝揉揉眼睛醒了过来。他刚醒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坐着的光头是谁,片刻后他又啊啊啊的叫着躲到了十二娘身后。 鬼和尚和蔼的对金宝说:“别怕,我很久不吃人了。” 金宝像只遇到黄鼠狼的小鸡崽,瑟瑟发抖的,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烛光下的光头。十二娘有点看不下去,拉着金宝往鬼和尚身边一凑,按着他的手摸在了鬼和尚的脑袋上。 “你摸摸,有温度的,这是人,不是鬼。” 金宝的手僵成鸡爪,被十二娘硬生生的按在了鬼和尚脑门,鬼和尚不躲不闪,气息都没乱,金宝脑袋往后仰,还紧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手底下真的有温度,就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鬼’和尚原来不是真的鬼,“原来不是鬼啊,那他为什么吓唬人要睡在棺材里。” 鬼和尚哈哈一笑:“那里面安静,躺着舒服。” 金宝余悸未消,嘀咕了声:“真是个怪人。” 昭乐丝毫没有被这边三个人之间那和谐友好的氛围所影响,还是一派严肃正直的坐在一边,和那边已经嘻嘻哈哈起来的三个人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她拧眉思索片刻,追问鬼和尚,“十二娘要去何处?何时去?是否会遇上危险?她去了那处之后,要做些什么?” 鬼和尚:“具体是何处,需得再过两日才会知晓。到得那时,我会利用一个术法,请人引路将十二娘带到那处,待十二娘到了,便能引我前去,至于危险……”他看了一眼架着腿坐在一边的十二娘,“对十二娘来说,大约算不得危险,这个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昭乐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十二娘了,十二娘也不管那么多,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照看好金宝,等我回来就行。” 昭乐在某些时候特别固执,等那鬼和尚又跑到一边棺材里去睡觉了,昭乐再次询问起十二娘,“鬼和尚为什么需要你去这一趟,他自己不能去是因为什么?” 十二娘原本靠在案几上快要睡着了,愣是又被昭乐给喊醒,跟她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十二娘不太明白五十年前那个飞扬任性的小徒弟是怎么变成这个冷脸老妈子的,这事确实不怎么难,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吗? “唉。”十二娘揉了一把脸,坐起身子跟她解释:“那些被掳走的人,在鬼和尚的感应中,似乎是被藏在了什么阴气极盛的地方。他还想抓住幕后之人,便不能打草惊蛇,他自己身具极阳灵力,只要一踏入那地方就会被察觉,到时候他还如何去抓住幕后之人,所以他才会希望我这个身具阴气的人先行进入,与他里应外合的配合一番,好顺利抓住那人。” 昭乐听了便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可以做到,不需你去冒险。” 十二娘抱着手臂,打了个呵欠,“可我身上阴气重,你比不了,只有我去才是万无一失。” 昭乐反问:“你身上阴气重?为何?” 十二娘:“……”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她死过一次,差点没上奈何桥,又被人千方百计拉了回来,自然身上就带了寻常人没有的阴气了。 “哎哟这么晚了,我困得要死了,小祖宗你就别问了,让我睡一觉成不成?”十二娘说完,脑袋往后一仰磕在案几上,闭着眼睛鼾声连天的睡着了。 昭乐:“……睡觉时莫要有鼾声。” 下一刻,十二娘翻个身,鼾声没了。 昭乐望着十二娘背影,伸手摸了摸袖中一只玉雕小鱼,垂下的眼中,一片思索之色。 第二日,鬼和尚带三人去义庄旁边的一个宅子里见了一位老妇人。这老妇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眼睛似乎也看不太清了。几人进去院子的时候,正巧见着那位老妇人提着半桶水艰难的往屋子里移动。 她弯着腰,脸上手上的皮肤都皱的厉害,看上去干瘦的,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 老妇人脚下一个不稳,忽然往前扑去,手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也倒向一边。只是眨眼间,刚才还在十二娘她们身边的鬼和尚出现在老妇人身旁,一把搀扶住老妇人,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在鬼和尚脚尖轻轻一踢后,也稳稳的立在一边,没有洒出一点水。 老妇人反应有些慢,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眯起,仔细瞧了瞧扶着自己的人后,就露出一个笑来,干涩的嗓音说:“哦,是小师傅你呀啊,你还没走呢?” 鬼和尚将她扶到一边,温温和和的说:“阿婆,我说了要帮你把老伴和孙子找回来的,现在不会走。” 那阿婆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闻言就叹了一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愁苦和悲伤的神情,她摇摇头:“我家老头和孙孙找不回来了,就像阿祥家里的媳妇,程老叔的侄子,和其他那么多人一样,找不回来了。族里的年轻人们,县里的衙门都不找了,小师傅你一个人怎么找得着啊。还是算了吧,莫要再连累你了。”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睛旁边溢出的浑浊泪水。 “阿婆,莫把眼睛哭坏了,等几天你的老伴和孙孙回来,你都要不认识他们了。”鬼和尚在一旁耐心安慰着,看上去非常靠得住。 见到这个时候的鬼和尚,昭乐的目光里满是惊讶。这还是昨晚上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鬼和尚吗?现在这和尚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良善的气息,任谁看了都要觉得他是个心怀慈悲的出家人。 十二娘倒是不怎么意外,见到昭乐眼里的惊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简单的去判断一个人,毕竟很多时候,你能看到的只是属于一个人的某个面。” 昭乐看了她一眼,“你偶尔说话的语气,很像是我的长辈。” 十二娘:“……唉,经历得多心态就不年轻了,瞧着你这种外表水灵灵的小姑娘,难免忘记你的年龄嘛。” 十二娘就不明白了,昭乐这都几十岁了,跟金宝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怎么吵起来的?遥想当年,昭乐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如今再见,怎么就成了这幅‘全世界都他娘的对不起我’的恨天操蛋模样?这难不成又是她这个当师父的锅? “唉。”十二娘叹着气把剩下的面装好,送到了前面的堂中。 脸上有刀疤的刀疤子这一连几天都来吃面,今日他吃完面,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与十二娘说起话来。 “十二娘,我看你这几日都有些不高兴,是不是在烦恼些什么事?” 十二娘瞅也不瞅他一眼,只扯了扯嘴角。 刀疤子又意味深长的说:“金宝那小东西这几天也经常咕咕囔囔的在埋怨,啧。” 察觉到这话中的查探之意,十二娘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刀疤子被这一眼看的心中一寒,生出一些想要后退的冲动。但他最终还是倒向心中贪欲,牢牢坐在原地,迎上十二娘的目光,“十二娘是聪明人,我刀疤子这话放在这里了,只看你怎么选。” 金宝出来时恰好听见刀疤子这一句,不知为何他感觉气氛有些奇怪的凝重,忍不住就躲到了十二娘身后。十二娘则冷哼一声,“滚。” 113.46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十二娘, 你好像怕他,为什么?你欠他钱?” “……” “十二娘,那个瞎子男人看上去也不怎么可怕啊。” 十二娘啧了一声,小声说:“那哪里是个瞎子,眼神好着呢。” “啊?可他拿着盲杖, 还蒙着眼睛。”金宝奇怪的看一眼十二娘,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十二娘你为什么这么小声的说话。” 十二娘一脸的不想多说,敷衍道:“反正你看到那人就躲远点, 不许和他说话,不许和他对视。” 看来, 十二娘是真的很怕那人了。金宝心想, 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二娘都害怕的人, 那得多么恐怖啊。他不由得对那个蒙着眼睛的瞎男人感到了无比的敬畏。同时他肯定了,那男人肯定是十二娘的仇人。 其实,那并不是仇人, 相反, 那男人叫葛阴, 是十二娘的朋友。或者说,是连兮微的朋友。 当年的连兮微因为身份长相性格种种原因, 一直是没什么朋友的, 仅有的几个朋友都因为各种原因渐行渐远, 其中那叫做葛阴的男人和他师妹骆阳, 是连兮微难得能一直保持联系的好友,当然,到她五十年前身死为止。现在在他们眼里,连兮微早已是个死人了。 要说十二娘怕葛阴,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十二娘真正怕的是葛阴的师妹骆阳。这世上能让十二娘害怕的人不多,骆阳就要占一个。 十二娘和骆阳的纠葛要从很早开始说起,具体的十二娘自己也记不清了,好吧,她其实也不太想去回想。连兮微当年因为某些原因扮成男子在外行走,遇上了下山历练的葛阴和骆阳这对师兄妹,然后骆阳就疯狂的爱上了男装的连兮微,之后就算连兮微表明女儿身,骆阳也依旧在热情的追求她,甚至,骆阳那家伙敢想敢做,一度尝试各种方法,妄想把她变成男儿身。 连兮微当年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虚的,追求她的除了众多男修,还有一少部分女修。虽然女修比较少,但比起数量众多的男修来,那一小部分女修才是更可怕的存在,而骆阳就是其中最疯狂的那一个。 连兮微那时候被骆阳折腾的苦不堪言,打也打过了,根本没用,她越是姿态高冷的拒绝,骆阳越是喜欢,被打多少次都初心不改。连兮微没办法,都不敢在外晃荡,干脆躲在瀛洲仙山里面不出来了。 后来骆阳追她追到瀛洲去,执庭出面不知道与骆阳说了些什么,骆阳才放弃了把连兮微变成男人这种可怕的尝试,再之后她们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朋友。可就算是和他们变成了朋友,很多时候连兮微还是有点消受不住。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提葛阴骆阳这对师兄妹的师门了。 他们两个并非出自四大仙山,但论出身绝对不底。阴阳崖上画阴阳,一笔阴阳乱乾坤,说的就是福地之一的阴阳崖。阴阳崖不像其他洞天福地广招弟子,他们代代只收两个弟子,一阴一阳,一个修习瞳术,一个修行耳术。按照阴阳崖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说法,练到极致,一个能看穿世间一切虚妄假象,能看前世看来生,一个能听人心声密语,上听天,下听黄泉,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虽然葛阴骆阳师兄妹两人还没有这么厉害,但这两人性格古怪,有瞳术和耳术的能力在手,捉弄起人来真叫人受不了。特别是骆阳,每次见到连兮微都黏黏糊糊的,搞得连兮微总担心她哪天脑子一个不清楚,把她自己变成男子,反过来追求她。 这事并不是不可能,应该说如果不是葛阴看着,骆阳真的会这么做。骆阳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猜不到她会做什么的性子,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疯。 这对师兄妹一贯形影不离,既然一个在这里,那另一个肯定也在附近,只要想到这,十二娘就坐立难安,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十万八千里。 以骆阳那性格,被她抓住,她还不如主动跑到执庭面前去呢,按照下场来说,肯定是被骆阳抓住会比较惨。 “不行,金宝,咱们加快速度,不能在这里停留了。”十二娘越想越觉得心里毛毛的,当即决定,“咱们坐灵舟去巍峨山岭仙坊!”然后买了东西就赶紧找个偏僻旮旯开店,老老实实当个凡人。 匆匆出城后,十二娘心里还在嘀咕。那师兄妹两个不是难得下山的吗,这突然下山来是做什么? 抱着这个疑问,十二娘找到了一处灵舟台。这灵舟台是停放灵舟的地方,修真界中的灵舟就如同凡人城里的马车一样,可以租借拉客,停在固定的地方,固定的时间会往返于各个修仙大城。毕竟修仙之人,也不是各个都喜欢自己飞来飞去的,那样其实很累,而且有些时候不太方便自己飞,这种时候能有灵舟代劳当然更好。 十二娘先前完全没考虑过灵舟,就是怕遇上认识的人,又惹出什么事端,再加上不急,就选择了自己走着去。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想着快些离那危险的师兄妹两个远一点。 十二娘口中的灵舟台,在金宝眼里就是一片湖,可是当他被十二娘抓着往湖中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脚下踩着了实地,再抬头一看,面前的场景就和他刚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在他眼前的哪里还是那片湖,俨然是一片广阔的石台。 石台上面有两大两小四艘船,两艘小船比两艘大船更加精致些,甲板上人也更少。而大船,金宝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威风的大船,他忍不住抬头仰望着大船发出哇的感叹。 “十二娘,你看,那船好大呀!上面的都是仙人吗?这么多的仙人?” “噗嗤,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这么普通的灵船都没见过吗。还仙人呢,这不是那些低等凡人的叫法吗,凡人混进这里来做什么。” 金宝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么说,忙往十二娘身边靠了靠。说话的是一个白衣女子,满面的倨傲,身边还有三个同样装扮的女子,闻言另外两个都露出嘲讽的表情,有一个还在鼻子前装模作样的轻轻扇了扇:“她们那穿的是什么衣服,咦……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真臭。” 另外一个领头的年轻女子则是一脸的冷漠,似乎不准备管这事。毕竟金宝和十二娘,一个看上去就是凡人小孩,另一个身上的气息不强,还穿的破烂,最多就是开光期的散修,没什么好怕的。 十二娘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同一个门派的,至于具体是哪个,她没看出来,所以肯定不是什么大仙门。原本她也不准备和这种小孩子计较,可感觉金宝畏惧的拉着自己,一个劲埋着头,好像很怕这些人,十二娘就改主意了。 那三个白衣女子嬉笑着,忽然同时面色一变,好像承受了什么巨大的压力一般,额头上冒出汗来,站在原地僵硬的说不出话。那个面容冷漠的女子一看这情况,马上明白了,向着闲闲站在一边的十二娘拱手道:“师妹们不懂事,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聆泉阁弟子凝函在这里给前辈赔罪,还望前辈高抬贵手。” 十二娘看她一眼,那自称凝函的女子对上她的目光,背后一凉,立刻就想要后退。她感觉到了一股沉沉的压力,心里一个咯噔,师祖都没有这么重的威压,这位难道是灵虚期的前辈不成?灵虚期的前辈为何要收敛气息,跑到这里来坐这种灵舟?凝函硬着头皮站在那,腰越弯越低,心里的惶恐也越来越盛。 十二娘吓唬了一番小姑娘,随后撤去了灵压。那三个女子顿时满身大汗的栽倒在地,纷纷大口喘气。凝函稍好一些,她不敢再多说,十分恭敬的拱拱手后,将那三个女子带走了,几人走的很快,上了右侧那艘大船,连头都没敢回。 十二娘按着金宝的脑袋,“怎么了,被吓着了?” “没有。”金宝抬起脸,嘿嘿笑,“她们长得真好看。” 十二娘:“……”这小崽子说什么?! “不过,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她们都那么坏,我讨厌她们。”金宝大喘气的说完,又紧紧拉着十二娘的衣角,“十二娘,你真厉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你这样厉害就好了,用眼神就能让人吓成那样!” 傻孩子,光是眼神可没法让她们吓成那样。十二娘揉了揉金宝的脑袋,带着他往那几个女子上的大船上走,“这种事很寻常,修为不高,就容易被人欺负,像这种嘲讽只不过是最轻的一种‘欺负’。不过这种会用语言贬低嘲笑别人来提升自己优越感的人,一般也成不了大器,修为肯定不高。正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越是修为高的,就越是不会做出这种可笑的行为。而越是修为低的,就越是喜欢耀武扬威彰显存在。” 金宝想想,点点头,“我懂了,你是说只要打不过你的,我都不用害怕!” 十二娘欣慰的拍拍他的肩:“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大胆一点,小胸膛挺起来,怕什么,这里绝对找不出一个能打得过我的。” 金宝咽了口口水,不太敢相信的问:“真的啊?” 十二娘点头,“真的。” 金宝看着她鼓励的目光,完全放开了,他横着走上了灵舟。 十二娘:“……好好走路,别学螃蟹横着走。” 金宝委屈:“可是你自己跟我说……” 十二娘:“我跟你说让你横着走路了?” 114.47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见那师弟低头不语了,这位师兄脸色才好看一些,道:“那叛徒昭乐被大阵所伤, 定然跑不远的, 逃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就算不在这里, 去了其他方向追捕的师兄们也定能将她抓住带回。” 降噩城中的恶人们虽然凶恶,但都是肉体凡胎,没有修仙之人,如今见了这两个姿态高傲的强人,也无人想对上他们, 更多人心里对从东海而来的‘仙人’好奇,于是陆陆续续的, 便都出现在大街上。 出来虽是都出来了, 但大部分在降噩城中住了许久的恶人们, 对这踏云而来的两人也没多少崇敬之情, 反倒人人兴致勃勃的仰头看着, 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 站在空中的师兄弟两人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做了什么东西围观,心头都有些怪异感觉。他们从东海一路而来,途经许多城镇, 凡是见了他们的凡人全都诚惶诚恐, 这些人倒好, 看那表情, 难不成将他们师兄弟当做猴子来看了。 这么一想, 那位师兄就有些脸色难看,有心让这些不长眼的凡俗之人吃点苦头,便特地在传音时用上了一些震慑的手段。 于是降噩城中众人再次听见上头两位的声音,这回那声音就如同雷霆一般炸响在耳边,令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尔等可曾见到一个受伤的紫衣女子?若是见过,速速报来,敢隐瞒不报者,后果自负!” 众人只觉耳中嗡嗡,头晕目眩,似是被人用力锤了脑袋。这一震慑过后,就有好些人收起嬉笑,望向空中露出惊骇神情。那师兄见状,这才满意了一些,又再次说道:“若是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好处也是有的,如此,可有人知晓?” 无人说话。 十二娘站在街上,早在那轰隆声响传到耳边之前,就自然的伸手捂住了金宝的双耳。所以在一些威武汉子都被那声音震得发昏的时候,金宝却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他左右看看见到这情况,就默默的,把十二娘的腿抱得更紧了一些。 城中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降噩城和其他城不太一样,城中大多都是些亡命恶徒,很难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给说动。更何况,那两位高高在上的所谓‘仙人’,浑身上下的傲慢之气,对他们明显抱着不屑之心,也不知可不可信。 十二娘也没说话,她辨认着这两位瀛洲仙山弟子,最后发现自己没见过,心想大约是这五十年间的新弟子,看身上衣服配饰,大约是第四百三十代弟子,算起来的话是她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执庭还是则容和则存的弟子。 如今的弟子,比她那时候的还要傲慢许多,执庭的性格,应当是教不出这种弟子的,若说是则容和则存那对兄弟座下还差不多。 这两个不知名的弟子,按身份来说,在如今的瀛洲仙山也算是辈分高的,出来捉拿昭乐,可见这回昭乐真是惹恼了她那位大师兄了。 也就是说,要是不管她,昭乐那孩子估计被抓回去了就是凶多吉少。 十二娘心中哀叹,这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的又给牵扯进去了。她之所以远遁这荒僻之地,不正是要避开从前一切?可如今,倒像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一般,让人心中不安。 “这里无人知晓?”那位表情冷峻些的师兄又开口了,见还是没人回答,便直接道:“既然如此,城中所有女子上前来让我二人探查。” 降噩城中女子极少,比大多数男人都更凶煞几分,那师兄这话一出,就有个浓妆美艳女子朝他们娇笑道:“两位仙人,要如何检查呀~要不要姐妹们脱了衣裳给两位验看?” 这女子是闻姑,身后还有十几个女子,她们是降噩城中唯一一座花楼里的姑娘。不过这降噩城中的花楼不比其他地方的花楼,这些女子只做杀人生意,不做皮肉生意。若是外来人冒冒失失进了花楼,就如同那虫子进了蜘蛛洞,下场惨得很,轻则身上钱财尽失从此不举,重则尸骨无存。 这群姑娘们百无禁忌,见这师兄弟二人长得好看,便都嘻嘻笑着将眼睛往他们身上打量。那眼神如同一对对在火上烙过的钩子,仿佛要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剥下来。 “两位仙人,不如先去我们花楼检查呀,姐妹们无有不从的~”胆大的姑娘们热情的招起手。 那对师兄弟脸色涨红,不过师弟显然是没见过这种事所以感到尴尬,而师兄则是气的,他哼了一声,一挥袖怒道:“休要胡言,所有女子立即出来,等我探过确认人不在你们之中,自然无事。”虽然声音冷得很,但好歹没做出更加败坏仙山名声的事来。 十二娘心想,如今的弟子都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吗?这点场面都镇不住。 女子们稀稀拉拉的站出来,师兄弟二人仔细探查一番,没能查出不对,纷纷皱起眉。那师兄忽然见十二娘将头脸遮的严实,心中一动,便道:“那遮头蔽脸之人,取下遮挡。” 十二娘见那两位看着自己,便慢条斯理解开了脸上布巾,接着朝他们一笑。 那做师弟的将脸转了过去,像是不忍直视,做师兄的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不甘心的挥挥手。 十二娘又慢腾腾的把布巾缠回去,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现在这些弟子。 检查过城中人,师兄弟两个低声商量几句,让所有人在此等候,然后他们二人一个往城北,一个往城南,像是要将这座城搜一遍。 等他们一走,街上就热闹了,降噩城里的家伙们干脆聚在了一起光明正大的谈论起这事来。 “唉,他们是来捉拿那个‘昭乐小师妹’的吧,就是刺杀那什么执庭上仙的小师妹?” “奇也怪哉,怎么抓到咱们这地儿来了,那‘小师妹’莫不是真跑过来了?这要是真抓到了,说不得真能换到些好东西嘞。” “瞧见没,外头的男子长得就是俊,比咱们这小破城里的汉子们有味道多了。” “闻姑,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虽然没有一张小白脸,可也是有味道的!” “去你娘的,你那是经常不洗澡的臭味,离我们姐妹远点,别熏着我们!” “哈哈哈哈哈~黄胡子又吃瘪了!”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一双师兄弟回来了,仍旧是当师兄的开口说:“城中不见踪影,但若是你们遇到可疑之人,尽可以去寻我们,稍大城池中皆有我瀛洲仙山驻守之人。若是能抓到我们要找之人,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灵丹妙药,皆能满足。” 说完,二人如流星一般飞速离开了此地。 降噩城中众人面上都没露出些什么,自己回去了自己的地方。待走进小茶馆,金宝才呼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十二娘,那两个人真的没找到她啊?这可真是奇了。” 十二娘没回答,蹬蹬蹬进了后头的房间里。金宝连忙跟上去,可是刚进房门,他就感觉眼前一花,等他看清楚,十二娘已经把人给抓住了。 那个先前重伤昏迷被十二娘放在床上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还想偷袭他们。 “喂,你这人,还是什么仙人呢,哪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仙人,我们十二娘救了你,你还对我们出手,真是太坏了!”金宝跳脚大叫。 十二娘抓着那女子手腕,将她拖到床边,接着打量了一番她肩上渗出的血迹,用一种从容语调说:“小姑娘,看你身受重伤,应该动用不了术法灵力了,既然这样,还是安生点的好。” 穿着紫衣的女子一脸孤傲,表情冷漠,扯了扯嘴角道:“你叫我小姑娘,你可知道以我的年纪,足以当你长辈。” 十二娘:“……” 金宝:“什么,这么老?!” 紫衣女子瞪了他一眼,金宝叉着腰瞪过去,“怎么,我才不怕你,我们十二娘比你厉害多了!” “呵,无知凡俗。”紫衣女子扭过头。 十二娘现在是真的头疼。五十年未见的故人,虽然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但如今相见不相识,彼此之间都陌生无比,她又无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思考了一瞬,那紫衣的昭乐已经先开口了,她平静的看向十二娘,“你也是仙门之人?我看你似乎会些法术。” 十二娘松开她,靠在床柱边懒散道:“早年因缘际会之下,学过一些。” 昭乐矜持的点点头,“果然是你助我躲避了追兵,这份恩情,我日后定会报答。如今,我有心与你做一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十二娘倒是想拒绝呢,可看看昭乐这浑身是伤,痛的要命还咬牙撑住,背脊挺直的模样,再想想五十年前自己被杀时看到这孩子绝望悲伤的目光,就不忍心。于是她心中哀叹,面上则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什么交易?” 115.48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出来虽是都出来了,但大部分在降噩城中住了许久的恶人们,对这踏云而来的两人也没多少崇敬之情, 反倒人人兴致勃勃的仰头看着,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 站在空中的师兄弟两人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做了什么东西围观, 心头都有些怪异感觉。他们从东海一路而来, 途经许多城镇,凡是见了他们的凡人全都诚惶诚恐,这些人倒好, 看那表情,难不成将他们师兄弟当做猴子来看了。 这么一想, 那位师兄就有些脸色难看,有心让这些不长眼的凡俗之人吃点苦头,便特地在传音时用上了一些震慑的手段。 于是降噩城中众人再次听见上头两位的声音, 这回那声音就如同雷霆一般炸响在耳边, 令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尔等可曾见到一个受伤的紫衣女子?若是见过, 速速报来,敢隐瞒不报者,后果自负!” 众人只觉耳中嗡嗡,头晕目眩,似是被人用力锤了脑袋。这一震慑过后, 就有好些人收起嬉笑, 望向空中露出惊骇神情。那师兄见状, 这才满意了一些, 又再次说道:“若是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好处也是有的,如此,可有人知晓?” 无人说话。 十二娘站在街上,早在那轰隆声响传到耳边之前,就自然的伸手捂住了金宝的双耳。所以在一些威武汉子都被那声音震得发昏的时候,金宝却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他左右看看见到这情况,就默默的,把十二娘的腿抱得更紧了一些。 城中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降噩城和其他城不太一样,城中大多都是些亡命恶徒,很难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给说动。更何况,那两位高高在上的所谓‘仙人’,浑身上下的傲慢之气,对他们明显抱着不屑之心,也不知可不可信。 十二娘也没说话,她辨认着这两位瀛洲仙山弟子,最后发现自己没见过,心想大约是这五十年间的新弟子,看身上衣服配饰,大约是第四百三十代弟子,算起来的话是她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执庭还是则容和则存的弟子。 如今的弟子,比她那时候的还要傲慢许多,执庭的性格,应当是教不出这种弟子的,若说是则容和则存那对兄弟座下还差不多。 这两个不知名的弟子,按身份来说,在如今的瀛洲仙山也算是辈分高的,出来捉拿昭乐,可见这回昭乐真是惹恼了她那位大师兄了。 也就是说,要是不管她,昭乐那孩子估计被抓回去了就是凶多吉少。 十二娘心中哀叹,这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的又给牵扯进去了。她之所以远遁这荒僻之地,不正是要避开从前一切?可如今,倒像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一般,让人心中不安。 “这里无人知晓?”那位表情冷峻些的师兄又开口了,见还是没人回答,便直接道:“既然如此,城中所有女子上前来让我二人探查。” 降噩城中女子极少,比大多数男人都更凶煞几分,那师兄这话一出,就有个浓妆美艳女子朝他们娇笑道:“两位仙人,要如何检查呀~要不要姐妹们脱了衣裳给两位验看?” 这女子是闻姑,身后还有十几个女子,她们是降噩城中唯一一座花楼里的姑娘。不过这降噩城中的花楼不比其他地方的花楼,这些女子只做杀人生意,不做皮肉生意。若是外来人冒冒失失进了花楼,就如同那虫子进了蜘蛛洞,下场惨得很,轻则身上钱财尽失从此不举,重则尸骨无存。 这群姑娘们百无禁忌,见这师兄弟二人长得好看,便都嘻嘻笑着将眼睛往他们身上打量。那眼神如同一对对在火上烙过的钩子,仿佛要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剥下来。 “两位仙人,不如先去我们花楼检查呀,姐妹们无有不从的~”胆大的姑娘们热情的招起手。 那对师兄弟脸色涨红,不过师弟显然是没见过这种事所以感到尴尬,而师兄则是气的,他哼了一声,一挥袖怒道:“休要胡言,所有女子立即出来,等我探过确认人不在你们之中,自然无事。”虽然声音冷得很,但好歹没做出更加败坏仙山名声的事来。 十二娘心想,如今的弟子都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吗?这点场面都镇不住。 女子们稀稀拉拉的站出来,师兄弟二人仔细探查一番,没能查出不对,纷纷皱起眉。那师兄忽然见十二娘将头脸遮的严实,心中一动,便道:“那遮头蔽脸之人,取下遮挡。” 十二娘见那两位看着自己,便慢条斯理解开了脸上布巾,接着朝他们一笑。 那做师弟的将脸转了过去,像是不忍直视,做师兄的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不甘心的挥挥手。 十二娘又慢腾腾的把布巾缠回去,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现在这些弟子。 检查过城中人,师兄弟两个低声商量几句,让所有人在此等候,然后他们二人一个往城北,一个往城南,像是要将这座城搜一遍。 等他们一走,街上就热闹了,降噩城里的家伙们干脆聚在了一起光明正大的谈论起这事来。 “唉,他们是来捉拿那个‘昭乐小师妹’的吧,就是刺杀那什么执庭上仙的小师妹?” “奇也怪哉,怎么抓到咱们这地儿来了,那‘小师妹’莫不是真跑过来了?这要是真抓到了,说不得真能换到些好东西嘞。” “瞧见没,外头的男子长得就是俊,比咱们这小破城里的汉子们有味道多了。” “闻姑,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虽然没有一张小白脸,可也是有味道的!” “去你娘的,你那是经常不洗澡的臭味,离我们姐妹远点,别熏着我们!” “哈哈哈哈哈~黄胡子又吃瘪了!”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一双师兄弟回来了,仍旧是当师兄的开口说:“城中不见踪影,但若是你们遇到可疑之人,尽可以去寻我们,稍大城池中皆有我瀛洲仙山驻守之人。若是能抓到我们要找之人,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灵丹妙药,皆能满足。” 说完,二人如流星一般飞速离开了此地。 降噩城中众人面上都没露出些什么,自己回去了自己的地方。待走进小茶馆,金宝才呼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十二娘,那两个人真的没找到她啊?这可真是奇了。” 十二娘没回答,蹬蹬蹬进了后头的房间里。金宝连忙跟上去,可是刚进房门,他就感觉眼前一花,等他看清楚,十二娘已经把人给抓住了。 那个先前重伤昏迷被十二娘放在床上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还想偷袭他们。 “喂,你这人,还是什么仙人呢,哪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仙人,我们十二娘救了你,你还对我们出手,真是太坏了!”金宝跳脚大叫。 十二娘抓着那女子手腕,将她拖到床边,接着打量了一番她肩上渗出的血迹,用一种从容语调说:“小姑娘,看你身受重伤,应该动用不了术法灵力了,既然这样,还是安生点的好。” 穿着紫衣的女子一脸孤傲,表情冷漠,扯了扯嘴角道:“你叫我小姑娘,你可知道以我的年纪,足以当你长辈。” 十二娘:“……” 金宝:“什么,这么老?!” 紫衣女子瞪了他一眼,金宝叉着腰瞪过去,“怎么,我才不怕你,我们十二娘比你厉害多了!” “呵,无知凡俗。”紫衣女子扭过头。 十二娘现在是真的头疼。五十年未见的故人,虽然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但如今相见不相识,彼此之间都陌生无比,她又无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思考了一瞬,那紫衣的昭乐已经先开口了,她平静的看向十二娘,“你也是仙门之人?我看你似乎会些法术。” 十二娘松开她,靠在床柱边懒散道:“早年因缘际会之下,学过一些。” 昭乐矜持的点点头,“果然是你助我躲避了追兵,这份恩情,我日后定会报答。如今,我有心与你做一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十二娘倒是想拒绝呢,可看看昭乐这浑身是伤,痛的要命还咬牙撑住,背脊挺直的模样,再想想五十年前自己被杀时看到这孩子绝望悲伤的目光,就不忍心。于是她心中哀叹,面上则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什么交易?” 昭乐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你应当知晓我身份,我如今重伤,不能动用灵力,我在你这里疗伤,待我恢复之后,可以答应你两件事,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你找来。” 顿了一顿,昭乐将目光投向十二娘脸上露出一小块的疤痕,“我知晓一种丹药,能祛除疤痕,若你愿意,之后我可以为你找来。还有其他要求你也可以直说,如何?” 116.49 连兮微有两位神仙眷侣一般的师兄师姐, 住在云雾山巅隐居避世,执庭少年时候, 她还曾带执庭一起去探望过刚生下第三个孩子的师姐。这么多年来, 连兮微也只去探望过三回,上一次去云雾山巅, 是去告诉这对夫妻他们的师父、她的父亲连郁上仙逝去的消息。 云雾山巅是个红尘之外的地方,而连兮微自觉自己是个身后追着一连串仇人的人, 不好随便将乱七八糟的风波带到师兄师姐隐居的地方。可是没想到, 她再次来到云雾山巅, 竟然是为了请教怎么养孩子。 偌大一个瀛洲仙山上,想找一个能照顾孩子的人其实是不太难的, 如果连兮微不耐烦,随时可以把这个闹人的小不点扔给专门的侍者。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说, 她不能这么做。 说起来还是因为她那伙打不死撵不走拒绝不了的爱慕者们, 特别是其中走邪道的几位,整天不干好事, 就琢磨着怎么逼她就范,从别出心裁突破瀛洲防守混进瀛洲、冒充瀛洲弟子混进瀛洲到企图拦截连兮微在乎的人威胁她, 什么坏招都敢用。 商临巳、则容则存微行, 就连出外视察的瀛洲白峰主,都被那伙色胆包天的家伙给骚扰拦截过, 就为了抓人质来威胁连兮微。在这种严峻形势下, 连兮微哪敢随便把这个一捏就死的小徒弟扔给侍者照顾, 只能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执庭的青竹里, 大概是唯一没有被那群疯狂爱慕者们成功侵入过的地方,所以这孩子就暂时安排在了青竹里,由他们这群没当过爹娘狗屁不通的家伙照顾。 执庭是个自学能力很强的徒弟,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他学来的经验十回有八回对这个只会哭的小师妹没用。 “看来,我需要向有经验的人请教一下,该如何照顾孩子。”执庭叹息的说。 连兮微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师兄师姐,他们堪称修仙界最能生孩子的夫妻,这些年随着年纪增长也没歇着,现在都有五个孩子了,最小那个才满二十岁,他出生时连兮微还让执庭备了礼物。 养大了五个孩子这种丰功伟绩连兮微想都不敢想,尤其是在见识到了小徒弟的恐怖之后,她不禁对这对伟大的夫妻肃然起敬起来。然后择日不如撞日,立刻动身带着徒弟来向‘有丰富养孩子经验的前辈’指教。 接到许久没见的师妹消息,云雾山巅上的女主人孔归真下山迎接。她原本是个热情的笑模样,结果来到山下,见到师妹连兮微和她那大徒弟的模样,孔师姐一怔,愕然惊道:“你们,这孩子是你们的?!” 这实在不怪孔师姐误会,毕竟执庭抱着孩子坐在石头上轻声哄着,连兮微凑在他身边一手撑在石头上,脑袋碰脑袋,俯身去哄孩子的场景,太符合一家三口的标准,就是爹娘的位置可能有点互换。 连兮微直起腰刚准备说话,才说了个我字,就被突然响起的大哭声给震飞了到嘴边的话。 她马上指示徒弟:“执庭快把孩子给师姐!” 执庭这些年来在青竹里修身养性,不知道怎么回事,性子和东海里面那个慢腾腾的老灵龟越来越相似,不疾不徐不燥,是个出家当和尚的好苗子,但这短短几日照顾小师妹的时间,硬生生给他打破了多年来的修养,如今听到师父这句话,他迅速的将怀中哭泣的小师妹塞进了茫然的孔师姐怀中。 总算他还记得自己的人设,用刚摆脱了沉疴般的温和轻松语气说了句:“劳烦师伯了。”之后迅速撤离到自己师父身后,成了个慈眉善目的摆设。 孔师姐看看站在远处的师徒两,再看看自己怀里的孩子,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天崩地裂的猜测,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番兵荒马乱,孔师姐终于将这上下两代师徒三人一齐带上了云雾山巅,并且听执庭师侄说清楚了前因后果。 孔师姐满心‘师妹和她徒弟搞到一起该怎么收场啊’的担忧终于在这通解释下消散,转而变成了‘这把年纪这样的修为连个孩子都不会带这些年怕是白活了’的感慨。 “照顾孩子不难,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爱便没问题了。”孔师姐抱着孩子说,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连兮微这辈子最爱的除了她爹和剑,就是身边这个低眉垂眼的大徒弟,然而爱和耐心对她来说不能成为照顾孩子的工具,因为尽管当年她怀着无尽耐心和爱,都差点把当时十几岁的大徒弟给养死,更不要说现在这个小奶娃。这几天要不是有执庭在,估计昭乐早就去见她娘去了。 执庭倒是对这个说法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提醒道:“师伯,不如先让昭乐安静下来,这么任她一直哭下去也不是办法。” 孔师姐继续母性的笑了笑,说:“哦,我哄不好她,我的几个孩子都是归师兄带,他今日带着小五下山买东西去了,还没回来。” 连兮微、执庭:“……”看来这五个孩子的娘,也是个不靠谱的。 这一场灾难,等到此地另一位主人高山君高师兄回来,才算是彻底平息下来。人高马大的高师兄娴熟的抱着小小一只的奶娃娃,熟练的给她喂了吃的。那在连兮微和执庭手中怎么都不高兴的小昭乐在他怀里,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听话。 小孩子都是一样,只要不哭不闹乖乖睡觉的时候,都可爱的让人觉得是世界上最柔软无害的生物。连兮微望着高师兄怀中吸着大拇指的小奶娃,心想,这孩子总是哭,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生下来就没有了娘吗?这个念头闪了一会儿又熄灭了,她自己也是出生没多久失去了娘,但父亲说她小时候就很乖巧。估计昭乐就是爱哭,这样的话,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 连兮微这个当师父的,提前操起了多年后的心。 高师兄哄好了孩子,很是得意的瞟了一眼执庭。连兮微注意到这个眼神,没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只觉得师兄莫名其妙,执庭倒是在电光火石间了悟了高师伯这个眼神的意思。当年他和师父来探望过两位师伯,那时候孔师伯刚生下第三个孩子,那个孩子很喜欢被他抱着,因为这件事,当时高师伯没少黑着脸。 这横跨多年的记仇有些令人啼笑皆非,执庭看破不说破,依旧摆着个谦逊的姿态,和高师伯请教起怎么照顾孩子。 高师伯果然是个专门带孩子的奇男子,孔师伯回答不出来的问题,高师伯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执庭一边听一边消化,听到高师伯大言不惭放下话来:“按照我说的做,再带三个孩子也不是问题!” 连兮微也在一旁听,然而她这个人除了在剑上是个奇才,其他方面的天资实在不够,听了半天,连个入门都没听懂。但见徒弟成竹在胸的模样,她总算是放心了。 在高人处取了经,师徒两人带着孩子回了瀛洲,总算没有先前那么手忙脚乱无法应付了。紧急培训过的执庭果然不负他的聪颖天资,很快就能一手抱孩子一手披各峰呈上来的任务汇报,小昭乐不知是终于熟悉了他们,还是执庭有所进步,总算不再像从前那样爱哭,开始睁着大眼睛探索周围。 除了执庭,连兮微是最常带着昭乐的人。昭乐稍微长大了一些后,最喜欢‘飞飞’,就是连兮微带着她在天上蹦跶。瀛洲众弟子,经常能看见山主抱着这孩子在瀛洲各峰飞来飞去,于是那一段时间,瀛洲弟子们最常做的事就是仰着头望天,寻找山主的身影。 执庭有时会抱着孩子去丹峰和藏书楼,来来往往的弟子都会对他这个奶孩子的新造型投以十分的探究热情。还有师姐师妹会凑过来要求仔细看看昭乐,逗她玩什么的——连兮微带着孩子的时候,她们可不敢这么做。 最开始大家还会想:“这究竟是谁的孩子?”但时日久了,慢慢的也就没人在意这个问题。 连兮微对昭乐这个孩子出乎意料的有耐心,自从昭乐来到瀛洲之后,连兮微外出的时间大幅度降低,简直就像是个被孩子留住了心的回头浪子。她以为自己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但昭乐又有点不一样,毕竟是亲眼看着从一个团子长大的孩子,难免更宠爱些,所以慢慢的,连兮微带着昭乐的时间甚至比执庭带昭乐的时间更长了。 除了他们两个,则容则存和微行,偶尔也会照顾这个师妹,则存尤其热情,经常在山下带了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给昭乐。然而则存这个师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乐趣之一就是把带给小师妹的东西摆在小师妹面前,然后在她开心去拿的时候出手跟她抢,把小师妹气哭才算罢休。 则容虽然一张冷面,其实内里是个很喜欢孩子的家伙,昭乐穿的那些小衣裳小鞋子,都是他在许多坊市里淘来的,漂亮又舒适,每回出去,他总要给昭乐买好看的小裙子小花丝带,一次都没落下。则存私下里告诉连兮微,自家哥哥还自己画了花样让店家专门定制衣服,可以说很有心了。只可惜,对着奶团子小师妹的时候,则容那张冷脸实在不招人喜欢,一点都看不出来内心燃烧着来自师兄的爱。 至于微行,他这个人有些孤离,多年来就仿佛是一个影子,飘在师父师兄们安全距离之外,连兮微虽然对他多有厚望,但也没办法改变这个情况,只能随他高兴了。直到后来,连兮微看到微行偷偷给昭乐小师妹做小点心吃,还做成了小鱼小鸟的形状。结果,这也是个不动声色疼爱师妹的货色。 昭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长成了个年少轻狂版的连兮微。 117.50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说起五十年前,兮微上仙陨落一事, 也是引起了一时轰动, 岱舆仙山也是因此和瀛洲仙山交恶,原本这两家仙山那可是来往亲密, 众弟子都亲如一家,可是自从五十年前那档子事发生之后, 唉, 如今就算不是你死我活, 那也是形同陌路了。” “哎呀,老伯, 你快说说五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呀!” “是呀,快说呀, 教我们好奇的慌!” 老伯却是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 然后才一脸深沉的道:“五十年前兮微上仙,死在了与岱舆仙山山主, 临巳上仙的婚盟之礼前夜,而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今无人知晓, 只有些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说兮微上仙此前曾与临巳上仙有过激烈争吵。因此兮微上仙出事后, 她的两位弟子认定, 是临巳上仙对兮微上仙下了毒手, 可临巳上仙却并不承认, 这两家正是因为如此才变成如今这水火不容的情况。” “这……一代绝世仙人,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真叫人叹惋惆怅。” “唉,恨不得早生几十年,能有机会一睹那位兮微上仙风采。” 众人又议论一阵,总算有人想起来最开始那个问题,就有人问老伯,“那这件旧事,与最近发生的昭乐一事有何关系?” 老伯笑道:“那兮微上仙总共五位弟子,这昭乐是唯一的女弟子,据说从小得她疼爱,兮微上仙死后,她其余几位弟子自然会好好待这位最小的师妹,与如此疼爱的小师妹闹翻,那得是多大的事。所以,这事的原因,就是因为昭乐小师妹也看上了那位岱舆仙山山主,临巳上仙了。先前那位说昭乐爱慕一位凡人男子的小子,大约是看了什么逸闻小说,其中九分杜撰,不可相信啊。” “咦,竟是如此!不过如此倒也更能说得通了!” “哗!若真如此那可真是太乱了,那临巳上仙虽说未曾与兮微上仙举行大典,但也只差了那么一道,弟子爱上师父的仙侣,那可不是乱了辈分么!” “正是啊,更何况还有兮微上仙之死不明不白,若是这样,也难怪那瀛洲的执庭上仙要大怒了。” “也不知那岱舆的临巳上仙是一位何等人物,竟然将这师徒两人都迷住了。” 传说中被迷住的师徒两人:“……” 昭乐放下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火光都快冲破那层冷脸表象喷出来了,“一派胡言!” 十二娘:“……”了不起了不起,这些人说的和真的一样,若非她就是他们口中那位倒霉催的‘兮微上仙’,她怕是也要信了。 这里唯一在状况外的小金宝就真的信了。他看向昭乐的目光越来越惊讶,最后忍不住偷偷问她:“那先前那个说你喜欢一个凡人男子的就是在胡说咯?难怪你刚才那么生气,不过,你真的和你师父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啊?” 昭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一口血,差点就喷了一桌。因着她师父,对那临巳上仙,她同样没什么好印象,怎么会喜欢他。但她又不能对金宝这种无知小娃娃发怒,一时之间就有点憋着慌。 金宝浑然不觉,还在语重心长的道:“你师兄们那么疼爱你的话,怎么能为了一个男子与他们闹成这样呢,虽然我也知晓‘情难自禁’的道理,但是你这样不是伤了他们的心吗。” 十二娘听到他这么小一个家伙竟然还跟人说‘情难自禁’,心里那点微窘就都尽数消散了,只剩下一腔好笑。 可是这时,她却忽然听见身旁昭乐冷笑一声,十二娘转头看去,这一看,她就怔了怔。昭乐一般都是满脸疏离寒霜,相处久了,偶尔也会有些缓和模样,但现在,昭乐眼中只剩下了讽刺,整个人看上去无比尖锐。连刚才因为那些胡诌传闻给气出来的火,都被这种倏然出现的讽刺尖锐给冲散了。 昭乐的目光不知看向何方,里面三分凶狠,七分愤恨,毫不遮掩。她一字一句道:“疼爱我?哈,大师兄执庭狼子野心,二师兄则容狼心狗肺,三师兄则存……” 说到这,她停了停,“三师兄则存可悲可叹,四师兄微行可怜可笑,都是些疯子。” 十二娘默默垂眸喝茶,敛去眼中情绪。几位弟子如此,她自己,难道就没有责任吗。那些事,对对错错,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仍旧分不清。有许多事的内情,昭乐并不清楚,所以她能如此简单的表达自己的厌恶,或许,能纯粹的厌恶一个人,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最怕的就是她这样,爱恨交织,进退两难。 “笃。” 十二娘将空茶杯放在桌上,站起来懒懒散散的将包袱往身上一甩,“行了,别在这听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咱们还得赶路呢,趁着时间还早,赶紧走吧,我可不想晚上又在野外休息,一晚上就睡得我腰酸背痛的。” 昭乐看她一眼,收起那些愤恨目光,拿着剑也站起来往外走。至于金宝,他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不敢再说什么,老实的站在十二娘身后。 过了一会儿,她们离开那热闹的酒楼,隐约能听见里面的人还在高声说着兮微上仙如何如何。金宝瞟着走在前头的那位,拉了拉十二娘的袖子,“十二娘,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十二娘原本一脸神游天外的掏耳朵,听见他这么说,好笑道:“你最近胆子越来越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口无遮拦的,还知道自己说错了?” 金宝撅了噘嘴,“我不是看她好像真的很生气吗,我从来没见她这么生气过。” 十二娘抓了一把他的小辫子,语重心长,“金宝啊,你要知道,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永远不要轻易的判断对错,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去教别人如何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任何的选择都是不能勉强的。” 说完,十二娘总结:“就是说,别管闲事,少说闲话,闭嘴保平安。” 金宝:“哦,我知道了,我以后少说话就是。”说完,他捂住了自己的嘴。 十二娘才不信这只话葫芦能保持安静。果然,也没过半天,金宝就忘了这一茬,继续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十二娘多少有点庆幸有金宝在,如果这一路就她和昭乐两个人,两个人都不说话,那就太尴尬了,现在中间有个金宝,不管怎么样,热闹是热闹多了。 她们又路过了两座城,昭乐问过一次她们要去哪,十二娘说要去找个人,昭乐也就没有再问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尝试冲破那些极寒灵力对灵脉的封锁,但是显然次次失败。十二娘趁她休息时候偷偷给她诊过,发现那股极寒灵力在昭乐的冲击下没有丝毫溃散的痕迹,忍不住就感叹则容那冷脸小家伙这些年长进的非常快。 不过,再让昭乐这样乱来,她的身体都要被她弄坏了。这样胡来的做法,她要是还是兮微上仙,这会儿非得好好教训这个小徒弟不可。 可惜,兮微上仙已经死了,她现在是十二娘。 “昭乐,我看你还是好好养养其他伤,不要忙着冲击身体里那股极寒灵力比较好。” “你看得出来?无妨,这事我自有分寸。” 看,身份不同,就算开口劝了,也只能得到这个结果。十二娘无奈极了,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想找鬼和尚替她化解身体里极寒灵力的事情说了,她本以为昭乐听了这话会更加怀疑她的身份来历,探究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这回,昭乐却只是深深看了她两眼,然后说:“那便去找鬼和尚吧。” 她不问了,十二娘反而有点心慌。 算了算了,一切随缘吧。 十二娘的运气,一直都算不得好,不过自从收留金宝之后,运气倒像是好上了不少,这回遍寻不到鬼和尚,十二娘休息的时候,就与金宝开玩笑说:“反正都不知道人在哪,不如金宝你随便替我选个方向?” 金宝挠了挠脸,往四周看了看,“那我随便选了?” “选吧。”十二娘随便的说。金宝也就小手一指,随便选了个方向。 “行,那咱们就往那里去。” 金宝指的方向不远处有一座城,三人进城的时候,恰好该关城门了,等三人进了城,城门在就她们身后轰然关上。进来才发现城里人不多,不像之前经过的几座城那样热闹,街上仅有的几个人都是行色匆匆。十二娘觉得有些奇怪,这城的城门怎么关的这样早? 金宝缠着十二娘说话,问她鬼和尚是什么人。刚才十二娘与昭乐说起,被他听了一耳朵,这就好奇了起来。 十二娘听他问鬼和尚,微微挑眉,就用一种讲鬼故事的语调跟他说:“这鬼和尚啊,从前叫弦月郎君,为什么叫弦月郎君呢?因为他只出现在天上有弦月的时候……” 金宝下意识往天上看了一眼,发现非常巧合的,这会儿一轮弦月正挂在苍穹之上。 十二娘还在说,“弦月郎君最爱生吃人肉,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被他遇见,他就会将那个人剥掉皮,从这里切开一个口子开始剥……”十二娘阴森森的将略微冰凉的手指点在了金宝的后脖子上,把金宝吓得一个哆嗦。 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边残阳如血,街上空旷无人,只有她们的足音哒哒,显得无比寂静。这氛围,别说十二娘觉得不对,就连金宝都察觉到了,用力咽着口水。 118.51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你要不用上那玩意,你信不信老娘头一个把你打坏!” 鬼和尚叹了一口气, 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模糊镜子,往前一抛,双手结印往前一指。 上了铜锈的镜子一落在鬼门之上,就灵光暴涨, 变大了无数倍,磨盘似的重重压在门上,发出嘎吱一声令人耳朵发酸的声音。那门好歹没有再继续扩大了, 还稍微关上了一些,只留下一线缝隙。 十二娘嘶了一声,揉揉耳朵,跃身退回鬼和尚身侧,她指指那小鬼门,“光头, 现在这个怎么办?” 鬼和尚擦了擦唇边被小鬼门震出来的一抹血色, 解释道:“镇方镜大约能抵挡一段时间, 只要熬过今夜,小鬼门应当会自行消失。”他说着, 低头看向脚边躺了一大排的人,“现在最大的问题,恐怕不是鬼门, 而是这些人。” 十二娘一听, 皱起眉头几步走到金宝身边, 她将金宝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检查一番,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至极。 “魂呢?” “他们的魂魄,这会儿应当在鬼门里。看样子是在我们来之前,他们的生魂就被阵法拽出来,变成了开鬼门的一把钥匙。鬼门已开,就说明他们已经进了冥府,只是不知有没有过奈何桥。”鬼和尚叹道:“这回真是失策了。” 难怪那玄衣道死前说杀了他这些人也救不回来呢。十二娘拧着眉看着怀里金宝冷冰冰的小脸,不知想了些什么,神色凝重。半晌,她把金宝软绵绵的身子放下,站起来望向鬼和尚说:“我要进鬼门里去,把他们带回来。他们本来就不是死人,而是被人用法术拖出体外的,只要把他们的魂带回来就没事了。” 鬼和尚听她这么说,一点都不意外,只说:“普通人进不了鬼门。” 十二娘扯扯嘴角:“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我不是第一次进鬼门,真该死的时候我都没死,这次还有人好心开了鬼门,我更不会死。” 鬼和尚双手合十:“既然如此,你多加小心,和尚只能在此遥祝顺利了。” 十二娘额角一抽:“你装听不懂呢!” 鬼和尚又叹气,没法装傻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黑葫芦,“这是聚魂葫芦,能将魂魄吸入保存,不过需得他们自愿……和尚一共才这么几件法宝,今日差不多就要全都砸在这里了,十二娘千万小心保存……” 十二娘抓过黑葫芦就往自己怀里塞,“行了,你在外面看好鬼门,我会尽快出来。” 顿了一顿她又说:“若我没回来,你回去后也得帮昭乐解了那极寒灵力,否则,哼。” 鬼和尚盘膝坐下,锤了锤自己的膝盖,“和尚知晓了,你安心去吧。” 他这么爽快答应了,十二娘反倒不太放心了。不过时间不等人,她不太信任的再看了一眼鬼和尚,就朝着鬼门走去。 往鬼门走过去的时候,十二娘伸手按在了自己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然后她在指尖蕴上一丝灵力,生生把那一层疤痕满满的脸皮给扯了下来,露出底下那张完好无缺的脸。原来那一层满是疤痕的脸只不过是道假皮,这会儿被她撕扯下来之后,顺手就塞进了衣襟里。 太久没有露出过脸,有些不习惯。十二娘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 这张脸异常苍白,但是极为美丽,不过这样一张美丽的脸上却蔓延着大片的红色符文,那些符文鲜红如血,落在苍白的脸上,对比鲜明,异常触目惊心。若是常人脸上有这么多的符文,大约会让人觉得可怕,但这张脸实在太过妍丽,配上那些古怪符文,竟然有种妖异惑人的感觉,无端让人移不开目光。 十二娘摸着脸上的红色符文,只觉得指尖都烫了起来。这是一道命咒,是一个人用了自己一魄印下的咒,除非打散这一魄,否则她脸上的符文永远不能消散,而她也必须一直经受这灵力反噬之苦,不能随心所欲动用灵力。 丑陋的疤痕只是她的掩饰,脸上这些符文才是她真正想藏起的东西。 走向小鬼门的时候,十二娘脸上那些符文忽然溢出大股阴气,将她整个人包裹住。被阴气包裹住的十二娘拉起布巾重新遮住脸,抬脚往前,阻挡一切生之事物闯入的小鬼门就这样被十二娘踩了进去。 一入鬼门,天地变换。天空变得黑沉黯淡,身前身后都是一片荒芜枯骨。巨大的,不知道是来自什么的白骨耸立在前方,高可探天。那东西的两排肋骨就是一道道的巨门,远远望去,有许多黑影茫茫然的穿过那些一道道的肋骨,往远方走去。那道白骨之门,就是真正的鬼门关。 进了鬼门关,踩上的就是黄泉路,黄泉路之所以称为黄泉路,就是因为在这条路旁从不停歇的黄泉,这道泉水和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忘川。曲折蜿蜒的黄泉汇入滔滔忘川,六道大桥就横亘在忘川之中,这六道大桥被称为奈何桥。 奈何桥这一侧是彼岸,另一侧就是轮回。 奈何桥上并无民间传说中的孟婆,自然也就没有让人遗忘爱恨的孟婆汤。但是奈何桥浸于忘川之中,但凡鬼魂走上奈何桥,都要一脚踩进忘川里,忘川水会带走生前所有的情感记忆,会让魂魄忘记一切,成为最开始的模样,与传说中孟婆汤的作用倒是殊途同归。 淌过忘川走过奈何桥的鬼魂,三魂七魄都会散开,因为有些人执念不消,牵挂太甚,不肯入轮回,那么主管记忆情感的一魂太过沉重,不能度过忘川,就会散落开来,回到奈何桥这一边的彼岸,变成一朵彼岸花,扎根在忘川河畔,等待着执念消散的那一日。其他二魂七魄,则会散成两份或者三份,与其他散魂组成一个新的完整魂魄,再入轮回,成为一个新生之人。 只有极少数人不会魂魄散开,而是原样进入轮回,但这种实在太过稀少了。所以轮回转世再续前缘一说,实在是可笑,转世之后,不论再像,也终究不会是上一世的人。 人死后的所有执念,都不会留存于转世之后的魂魄里,只会因为太过沉重,渡不了溺水忘川,永远留在黄泉彼岸。那一大片鲜红摇曳的彼岸花,就是千万年来,无数人的执念所化。因为这样的执念能影响他人,十二娘走过河畔那片彼岸花侧之时,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许多美好和不太美好的记忆。 她想,若是五十年前那回自己没有被人拉回阳世,可能早就轮回去了,而她的一魂,大约也会落在这里,变成一朵红花,望着一代又一代的鬼魂从这里经过。 十二娘尽力收敛心神,让自己不被这些执念迷惑太深,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她得尽快找到金宝他们,若是等他们走上奈何桥,那一切都晚了。须知鬼魂进了鬼门关,走过黄泉路,只要没上奈何桥,都能回头。生魂回头,上天不予追究,可若是死魂回头,便是逆天之事,任何试图逆天改命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金宝他们现在还是生魂,但若是上了奈何桥,就是生魂也变成死魂了。 冥府之中,鬼魂众多,要寻找几个鬼魂并不容易,不过好在生魂和死魂终究还是有些区别。十二娘穿过那些面目茫然的死魂,运气极好的找到了几十个聚在一起的生魂,他们比身旁的死魂更亮些,表情也更加生动。 十二娘跑过去,喊道:“金宝!” 人群里跟在阿婆身边的金宝听到这个呼唤,猛地扭头,见到不远处布巾裹脸满身阴气的十二娘,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他毫不犹豫放开身边阿婆的手,像只还巢的小鸟那样扑向了十二娘。 “呜呜呜十二娘!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的呜呜呜!” “阿婆说带我去找你,可是我们走着走着我就没意识了,等我醒来就发现在这里,我不认识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阿婆也不知道!我真怕自己走丢了你找不到我了!” “我不是故意乱跑的,我是想给你帮忙呜呜,我下次不敢了!呜哇哇哇!” 金宝一边说一边哇哇大哭起来。平时就算有点小聪明,他也终究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子,跟在十二娘身边后就再也没受过苦,突然来到这里,心里已经觉得不对劲,可懵懵懂懂的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知道本能的害怕。强忍的眼泪在看到十二娘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十二娘本想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别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长点记性,可见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忍心了。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教训孩子的好地方,她拿出黑葫芦,敲了金宝一记脑瓜子,“别哭了,赶紧进来,我带你们回去,别耽搁了。” 金宝看着那葫芦,打了个嗝,“这么小的葫芦,我怎么进去啊?” 十二娘揪着他的小辫子,“你当自己现在还是个人呢,别废话了,只要你想进去就能进去了,快点!” 金宝挠挠脸,小声说:“我要进去我要进去。”说着说着,他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成了一股烟,被黑葫芦吸了进去。 金宝进了葫芦,十二娘放松许多,又对那些满眼疑惑的人说:“我带你们回去,进这个葫芦里来。” 人群里的阿婆最先上前,她还招呼其他人,“进去吧,不怕,这是好人,帮我们的。” 因为有阿婆劝说,所有人都进了黑葫芦。十二娘将葫芦收好,不再多留,又顺着来路往回赶。 不过,在路过彼岸的时候,一朵鲜红的彼岸花勾住了她的裙角,被她毫无知觉的带了出去。 这城因为是依附着福地之一仟花佰草殿的,属于仟花佰草殿的属城,所以名字也叫做仟花佰草城。城中除了不能修炼的普通凡人,还有许多修士,这些修士一部分是仟花佰草殿中的修士,另外一部分则是过来求购丹药的别处修士。 在这里,不能修炼的凡人几乎全都是擅长侍弄药草的养药人,代代都负责替仟花佰草殿侍弄药草,而能修炼的几乎全都是仟花佰草殿里炼丹的丹师。因为仟花佰草殿就是修真界中拥有最多丹师的地方,除了那些自己供养着丹师的大仙门,其他散修和小门小派若想得到灵丹,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于是,此处的热闹不下于其他几家顶级的仙门,甚至还要更热闹一些。 119.52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那边昭乐还在与鬼和尚说话,昭乐说:“我体内灵脉丹田被极寒灵力封住,想请鬼和尚前辈为我解封。” 鬼和尚很好说话的笑笑,然后拒绝了她:“解封一事,如此麻烦, 还是算了吧。” 昭乐:“……我对鬼和尚前辈的众多事迹也有耳闻,都说前辈如今一心向善匡扶世人, 如今为何不愿助我?” 鬼和尚直白的道:“因为没好处啊。” 昭乐被噎了一瞬, 皱起了眉头, 觉得这和尚张嘴就要好处, 就像从前师父说的不像个好人, “那你要何等好处, 才愿意替我化解?” 鬼和尚察觉到昭乐语气中的异样,还是和气的解释,“我要的好处, 乃是功德。像我救扶凡俗世人, 能得功德,可是我救你一人,却是没有功德可拿的, 所以我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罢。” 出身仙山的昭乐被这光头的厚颜无耻给镇住了。但她少跟人讲道理,而鬼和尚神情又太过理所当然, 因此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要和这理直气壮的鬼和尚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十二娘就没有她这么好打发了, 她见自己小徒弟被光头牵着鼻子走, 便伸手一把揽住鬼和尚, 把他拉到一边。 “来来来,鬼和尚前辈,咱们到一边好好谈谈。”十二娘把鬼和尚拉到棺材那边,两人说话声音极小,昭乐坐在原地,见他们避开自己,因着教养,也不曾刻意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个字眼,像是什么“打一场”“秃驴不厚道”“帮忙”之类的,听着好像谈的不太妙。 可是不一会儿,十二娘和鬼和尚和和气气的又回来了。 十二娘对昭乐说:“没事了,这位鬼和尚前辈愿意帮你化解身上的极寒灵力。” 昭乐闻言,锐利的目光直射鬼和尚,语气十分警惕的问十二娘:“你答应了他什么。” 十二娘还没说话,鬼和尚就先开口道:“我刚巧遇上了一些麻烦,需得有人帮忙,恰好这位……十二娘愿意帮忙,所以便以此交换。” 昭乐紧锁眉头,探究古怪的目光盯着十二娘,“帮什么忙?” 十二娘被她这样看多了,如今半点不惧,只是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鬼和尚前辈之所以在此停留,是因为此地出现了许多无故失踪之人,他受人所托,想找出此事的原委。如今已经知晓了那些失踪之人在何处,但那地方他不好去探,所以请我去。”十二娘说。 昭乐马上就道:“去何处?我与你一起去。” 十二娘早有预料,想也不想的就摆摆手,“不用,你帮忙看着金宝就可以了。” 正说着,刚才被吓晕过去的金宝揉揉眼睛醒了过来。他刚醒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坐着的光头是谁,片刻后他又啊啊啊的叫着躲到了十二娘身后。 鬼和尚和蔼的对金宝说:“别怕,我很久不吃人了。” 金宝像只遇到黄鼠狼的小鸡崽,瑟瑟发抖的,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烛光下的光头。十二娘有点看不下去,拉着金宝往鬼和尚身边一凑,按着他的手摸在了鬼和尚的脑袋上。 “你摸摸,有温度的,这是人,不是鬼。” 金宝的手僵成鸡爪,被十二娘硬生生的按在了鬼和尚脑门,鬼和尚不躲不闪,气息都没乱,金宝脑袋往后仰,还紧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手底下真的有温度,就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鬼’和尚原来不是真的鬼,“原来不是鬼啊,那他为什么吓唬人要睡在棺材里。” 鬼和尚哈哈一笑:“那里面安静,躺着舒服。” 金宝余悸未消,嘀咕了声:“真是个怪人。” 昭乐丝毫没有被这边三个人之间那和谐友好的氛围所影响,还是一派严肃正直的坐在一边,和那边已经嘻嘻哈哈起来的三个人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她拧眉思索片刻,追问鬼和尚,“十二娘要去何处?何时去?是否会遇上危险?她去了那处之后,要做些什么?” 鬼和尚:“具体是何处,需得再过两日才会知晓。到得那时,我会利用一个术法,请人引路将十二娘带到那处,待十二娘到了,便能引我前去,至于危险……”他看了一眼架着腿坐在一边的十二娘,“对十二娘来说,大约算不得危险,这个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昭乐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十二娘了,十二娘也不管那么多,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照看好金宝,等我回来就行。” 昭乐在某些时候特别固执,等那鬼和尚又跑到一边棺材里去睡觉了,昭乐再次询问起十二娘,“鬼和尚为什么需要你去这一趟,他自己不能去是因为什么?” 十二娘原本靠在案几上快要睡着了,愣是又被昭乐给喊醒,跟她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十二娘不太明白五十年前那个飞扬任性的小徒弟是怎么变成这个冷脸老妈子的,这事确实不怎么难,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吗? “唉。”十二娘揉了一把脸,坐起身子跟她解释:“那些被掳走的人,在鬼和尚的感应中,似乎是被藏在了什么阴气极盛的地方。他还想抓住幕后之人,便不能打草惊蛇,他自己身具极阳灵力,只要一踏入那地方就会被察觉,到时候他还如何去抓住幕后之人,所以他才会希望我这个身具阴气的人先行进入,与他里应外合的配合一番,好顺利抓住那人。” 昭乐听了便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可以做到,不需你去冒险。” 十二娘抱着手臂,打了个呵欠,“可我身上阴气重,你比不了,只有我去才是万无一失。” 昭乐反问:“你身上阴气重?为何?” 十二娘:“……”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她死过一次,差点没上奈何桥,又被人千方百计拉了回来,自然身上就带了寻常人没有的阴气了。 “哎哟这么晚了,我困得要死了,小祖宗你就别问了,让我睡一觉成不成?”十二娘说完,脑袋往后一仰磕在案几上,闭着眼睛鼾声连天的睡着了。 昭乐:“……睡觉时莫要有鼾声。” 下一刻,十二娘翻个身,鼾声没了。 昭乐望着十二娘背影,伸手摸了摸袖中一只玉雕小鱼,垂下的眼中,一片思索之色。 第二日,鬼和尚带三人去义庄旁边的一个宅子里见了一位老妇人。这老妇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眼睛似乎也看不太清了。几人进去院子的时候,正巧见着那位老妇人提着半桶水艰难的往屋子里移动。 她弯着腰,脸上手上的皮肤都皱的厉害,看上去干瘦的,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 老妇人脚下一个不稳,忽然往前扑去,手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也倒向一边。只是眨眼间,刚才还在十二娘她们身边的鬼和尚出现在老妇人身旁,一把搀扶住老妇人,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在鬼和尚脚尖轻轻一踢后,也稳稳的立在一边,没有洒出一点水。 老妇人反应有些慢,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眯起,仔细瞧了瞧扶着自己的人后,就露出一个笑来,干涩的嗓音说:“哦,是小师傅你呀啊,你还没走呢?” 鬼和尚将她扶到一边,温温和和的说:“阿婆,我说了要帮你把老伴和孙子找回来的,现在不会走。” 那阿婆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闻言就叹了一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愁苦和悲伤的神情,她摇摇头:“我家老头和孙孙找不回来了,就像阿祥家里的媳妇,程老叔的侄子,和其他那么多人一样,找不回来了。族里的年轻人们,县里的衙门都不找了,小师傅你一个人怎么找得着啊。还是算了吧,莫要再连累你了。”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睛旁边溢出的浑浊泪水。 “阿婆,莫把眼睛哭坏了,等几天你的老伴和孙孙回来,你都要不认识他们了。”鬼和尚在一旁耐心安慰着,看上去非常靠得住。 见到这个时候的鬼和尚,昭乐的目光里满是惊讶。这还是昨晚上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鬼和尚吗?现在这和尚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良善的气息,任谁看了都要觉得他是个心怀慈悲的出家人。 十二娘倒是不怎么意外,见到昭乐眼里的惊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简单的去判断一个人,毕竟很多时候,你能看到的只是属于一个人的某个面。” 昭乐看了她一眼,“你偶尔说话的语气,很像是我的长辈。” 十二娘:“……唉,经历得多心态就不年轻了,瞧着你这种外表水灵灵的小姑娘,难免忘记你的年龄嘛。” 见十二娘不像是在开玩笑,金宝犹犹豫豫的把目光投向了昭乐。昭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街道尽头,语气里没有什么波澜,平静的道:“此城中阴气甚重,应当确实有邪祟在此,你自己注意,跟紧我们,莫要落了单。” 昭乐只说了这里,并没有说降噩城有没有鬼,但金宝没注意,他一听连一向不和人开玩笑的昭乐都这么说,顿时就相信了世上有鬼,再一看那些黑黝黝的屋子,觉得那些角落里都好像有东西在盯着自己,自己都快把自己吓哭了。 十二娘尝到了吓唬小孩子的苦果,被吓到了的金宝怂怂的扒着她的大腿不放,十二娘走路都不好走了。好不容易把这孩子哄得放了手,十二娘摸着下巴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给这小娃娃练练胆子。 三人想找个客栈投宿,可是找了一圈,五六家客栈,都是紧闭门窗黑灯瞎火,好像里面没有人一样。 “奇怪了,里面应该是有人的。”十二娘哐当哐当的敲了一阵门,“店家?有没有人?有人投宿啊!” 喊了一阵,客栈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天黑了不开门了,你们去其他地方。” 十二娘继续敲门:“怕什么,我们又不是鬼,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那屋里人又继续说:“说了不开门了,你们赶紧走!” 十二娘嘿了一声,抬手继续敲,敲了一阵都没人理会,昭乐说:“不必过多纠缠,再寻一家便是。” 可是在这城里晃到完全天黑,她们也没能找到一家愿意开门的客栈,最后那家客栈里头甚至有人低声咒骂,十二娘脾气也上来了,毕竟降噩城住了多年,她身上也有些匪气,之前收敛一些还是因为担心暴露昭乐的位置,她现在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退后两步抬脚就要上前把门踹开。 还是昭乐一把拉住她,“这样不妥。” 要是别人,十二娘肯给这个面子才怪,但是昭乐这么说,十二娘也没办法,她对这个最小的徒弟,确实怀着一些愧疚和心虚之情。再者,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十二娘已经很了解如今的昭乐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看着冷了点,但是确实是一派仙山弟子的做派,就算被冒犯,也轻易不会对普通凡人如何。 昭乐之所以长成这样,也有她自己多年前教导的原因,自己从前教出来的徒弟,十二娘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闭嘴受着了。 最后三人也没寻到一处客栈,好在她们找到了一座门户大开的义庄。这义庄,一般就是一族之中用来暂时存放尸体的地方了,十二娘和昭乐见了那义庄,都是露出片刻诧异神情,然后不约而同抬脚走了进去。 金宝一只手拉着十二娘的腿,一手扒拉着义庄的大门板,哇哇大叫着怎么都不肯进去。 “我不要进去呜呜呜里面肯定有鬼!十二娘我们走吧,我不要进去呜呜呜!” 十二娘往后退后几步,嘴里说:“行行行咱们不进去。”然后她刚说完就趁着金宝放松的时候,一把抓住他把他提了进去。 金宝短暂的傻眼过后,感觉到了一种被欺骗的悲伤。偏偏十二娘还笑得很开心,“哈哈哈怕什么,反正你又瞧不见鬼,就是他们站在你背后吹冷气,你也发现不了啊。” 金宝这时觉得自己后脖子一凉,仿佛真的有人在后面吹气,吓得一个兔子蹦,向着……昭乐去了。谁叫十二娘一直吓唬他,他这回下意识就冲着另一个人去了。 被抱住大腿的昭乐:“……”突然得到这种待遇,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金宝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是谁,浑身一僵,昭乐也同样是浑身僵硬。十二娘瞧见她俩那僵成一团的模样,好笑的上前将她们分开,接着一手拉着昭乐手臂,一手捏着金宝后脖子,将两人带着往里走。 “行了金宝,你别怕了,咱们总得有个歇息的地方吧,我看这义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很不错啊。” 昭乐恢复了之前的冷然,说:“这义庄内的气息洁净,比城中其他地方好上太多,这里应当没有邪祟。”不仅没有邪祟,还隐约有种灵光护持,她和十二娘都看得出来,因此才会直接走进来。 120.01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站在空中的师兄弟两人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做了什么东西围观, 心头都有些怪异感觉。他们从东海一路而来, 途经许多城镇, 凡是见了他们的凡人全都诚惶诚恐,这些人倒好, 看那表情, 难不成将他们师兄弟当做猴子来看了。 这么一想,那位师兄就有些脸色难看, 有心让这些不长眼的凡俗之人吃点苦头,便特地在传音时用上了一些震慑的手段。 于是降噩城中众人再次听见上头两位的声音, 这回那声音就如同雷霆一般炸响在耳边, 令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尔等可曾见到一个受伤的紫衣女子?若是见过,速速报来,敢隐瞒不报者, 后果自负!” 众人只觉耳中嗡嗡, 头晕目眩, 似是被人用力锤了脑袋。这一震慑过后, 就有好些人收起嬉笑,望向空中露出惊骇神情。那师兄见状,这才满意了一些, 又再次说道:“若是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好处也是有的, 如此, 可有人知晓?” 无人说话。 十二娘站在街上, 早在那轰隆声响传到耳边之前,就自然的伸手捂住了金宝的双耳。所以在一些威武汉子都被那声音震得发昏的时候,金宝却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他左右看看见到这情况,就默默的,把十二娘的腿抱得更紧了一些。 城中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降噩城和其他城不太一样,城中大多都是些亡命恶徒,很难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给说动。更何况,那两位高高在上的所谓‘仙人’,浑身上下的傲慢之气,对他们明显抱着不屑之心,也不知可不可信。 十二娘也没说话,她辨认着这两位瀛洲仙山弟子,最后发现自己没见过,心想大约是这五十年间的新弟子,看身上衣服配饰,大约是第四百三十代弟子,算起来的话是她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执庭还是则容和则存的弟子。 如今的弟子,比她那时候的还要傲慢许多,执庭的性格,应当是教不出这种弟子的,若说是则容和则存那对兄弟座下还差不多。 这两个不知名的弟子,按身份来说,在如今的瀛洲仙山也算是辈分高的,出来捉拿昭乐,可见这回昭乐真是惹恼了她那位大师兄了。 也就是说,要是不管她,昭乐那孩子估计被抓回去了就是凶多吉少。 十二娘心中哀叹,这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的又给牵扯进去了。她之所以远遁这荒僻之地,不正是要避开从前一切?可如今,倒像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一般,让人心中不安。 “这里无人知晓?”那位表情冷峻些的师兄又开口了,见还是没人回答,便直接道:“既然如此,城中所有女子上前来让我二人探查。” 降噩城中女子极少,比大多数男人都更凶煞几分,那师兄这话一出,就有个浓妆美艳女子朝他们娇笑道:“两位仙人,要如何检查呀~要不要姐妹们脱了衣裳给两位验看?” 这女子是闻姑,身后还有十几个女子,她们是降噩城中唯一一座花楼里的姑娘。不过这降噩城中的花楼不比其他地方的花楼,这些女子只做杀人生意,不做皮肉生意。若是外来人冒冒失失进了花楼,就如同那虫子进了蜘蛛洞,下场惨得很,轻则身上钱财尽失从此不举,重则尸骨无存。 这群姑娘们百无禁忌,见这师兄弟二人长得好看,便都嘻嘻笑着将眼睛往他们身上打量。那眼神如同一对对在火上烙过的钩子,仿佛要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剥下来。 “两位仙人,不如先去我们花楼检查呀,姐妹们无有不从的~”胆大的姑娘们热情的招起手。 那对师兄弟脸色涨红,不过师弟显然是没见过这种事所以感到尴尬,而师兄则是气的,他哼了一声,一挥袖怒道:“休要胡言,所有女子立即出来,等我探过确认人不在你们之中,自然无事。”虽然声音冷得很,但好歹没做出更加败坏仙山名声的事来。 十二娘心想,如今的弟子都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吗?这点场面都镇不住。 女子们稀稀拉拉的站出来,师兄弟二人仔细探查一番,没能查出不对,纷纷皱起眉。那师兄忽然见十二娘将头脸遮的严实,心中一动,便道:“那遮头蔽脸之人,取下遮挡。” 十二娘见那两位看着自己,便慢条斯理解开了脸上布巾,接着朝他们一笑。 那做师弟的将脸转了过去,像是不忍直视,做师兄的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不甘心的挥挥手。 十二娘又慢腾腾的把布巾缠回去,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现在这些弟子。 检查过城中人,师兄弟两个低声商量几句,让所有人在此等候,然后他们二人一个往城北,一个往城南,像是要将这座城搜一遍。 等他们一走,街上就热闹了,降噩城里的家伙们干脆聚在了一起光明正大的谈论起这事来。 “唉,他们是来捉拿那个‘昭乐小师妹’的吧,就是刺杀那什么执庭上仙的小师妹?” “奇也怪哉,怎么抓到咱们这地儿来了,那‘小师妹’莫不是真跑过来了?这要是真抓到了,说不得真能换到些好东西嘞。” “瞧见没,外头的男子长得就是俊,比咱们这小破城里的汉子们有味道多了。” “闻姑,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虽然没有一张小白脸,可也是有味道的!” “去你娘的,你那是经常不洗澡的臭味,离我们姐妹远点,别熏着我们!” “哈哈哈哈哈~黄胡子又吃瘪了!”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一双师兄弟回来了,仍旧是当师兄的开口说:“城中不见踪影,但若是你们遇到可疑之人,尽可以去寻我们,稍大城池中皆有我瀛洲仙山驻守之人。若是能抓到我们要找之人,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灵丹妙药,皆能满足。” 说完,二人如流星一般飞速离开了此地。 降噩城中众人面上都没露出些什么,自己回去了自己的地方。待走进小茶馆,金宝才呼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十二娘,那两个人真的没找到她啊?这可真是奇了。” 十二娘没回答,蹬蹬蹬进了后头的房间里。金宝连忙跟上去,可是刚进房门,他就感觉眼前一花,等他看清楚,十二娘已经把人给抓住了。 那个先前重伤昏迷被十二娘放在床上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还想偷袭他们。 “喂,你这人,还是什么仙人呢,哪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仙人,我们十二娘救了你,你还对我们出手,真是太坏了!”金宝跳脚大叫。 十二娘抓着那女子手腕,将她拖到床边,接着打量了一番她肩上渗出的血迹,用一种从容语调说:“小姑娘,看你身受重伤,应该动用不了术法灵力了,既然这样,还是安生点的好。” 穿着紫衣的女子一脸孤傲,表情冷漠,扯了扯嘴角道:“你叫我小姑娘,你可知道以我的年纪,足以当你长辈。” 十二娘:“……” 金宝:“什么,这么老?!” 紫衣女子瞪了他一眼,金宝叉着腰瞪过去,“怎么,我才不怕你,我们十二娘比你厉害多了!” “呵,无知凡俗。”紫衣女子扭过头。 十二娘现在是真的头疼。五十年未见的故人,虽然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但如今相见不相识,彼此之间都陌生无比,她又无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思考了一瞬,那紫衣的昭乐已经先开口了,她平静的看向十二娘,“你也是仙门之人?我看你似乎会些法术。” 十二娘松开她,靠在床柱边懒散道:“早年因缘际会之下,学过一些。” 昭乐矜持的点点头,“果然是你助我躲避了追兵,这份恩情,我日后定会报答。如今,我有心与你做一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十二娘倒是想拒绝呢,可看看昭乐这浑身是伤,痛的要命还咬牙撑住,背脊挺直的模样,再想想五十年前自己被杀时看到这孩子绝望悲伤的目光,就不忍心。于是她心中哀叹,面上则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什么交易?” 昭乐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你应当知晓我身份,我如今重伤,不能动用灵力,我在你这里疗伤,待我恢复之后,可以答应你两件事,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你找来。” 顿了一顿,昭乐将目光投向十二娘脸上露出一小块的疤痕,“我知晓一种丹药,能祛除疤痕,若你愿意,之后我可以为你找来。还有其他要求你也可以直说,如何?” 十二娘伸手摸了摸脸上疤痕,忽然垂眸笑道:“好啊,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离开那房间后,十二娘毫无形象的叉着腿坐在院子里,思考着之后应该怎么办。昭乐刚才没说真话,这很正常,她要是敢这样简单的和一个陌生人把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十二娘才真的要觉得奇怪。 昭乐之所以无法动用灵力,不是因为重伤,而是因为打入她上中下三处丹田里的极寒灵力。这灵力十二娘也熟,是她二徒弟则容的手笔。想要化解的话,单单这样等着是没有用的,除非能寻到化解冰寒灵力的极阳丹药,或者寻一个修炼极阳功法的人,来替昭乐化解,除此之外只能让则容自己化解了。 121.02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见到这彼岸花, 十二娘有些怔忪, “这是……?” 鬼和尚转动着手里那支鲜红的彼岸花, “人魂所化。” 十二娘表情微妙,“我这是不小心把哪个的一魂带回来了, 难不成现在还给送回去?”她瞧了一眼那边的小鬼门, 因为天色渐亮,小鬼门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我是有心无力了。” 鬼和尚摇摇头, “若这执念不是因为你,也就不会沾上你的裙角被你带回阳世。” 十二娘:“因为我?这么说, 这一魂是属于我认识的人咯?”她忍着痛坐起来, 接过那支彼岸花。刚触到她的手,那支花就忽然散开,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团。这光团的光芒微弱, 看上去就像一只稍稍大些的萤火虫发出的光芒。在这阳世的阳光中, 摇摇曳曳, 像是要散开了。 “先前长在彼岸, 想要凋落就得等到执念消散的那一日,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被十二娘你带回阳世,这一魂恐怕很快就要消散了。”鬼和尚不知为何, 有些感叹,“十二娘当真不知晓这是谁的残魂执念?” 十二娘忽然隔着布巾摸了摸脸上的命咒, “……或许知晓。” “鬼和尚, 你有办法让这一魂不散吗?” 鬼和尚不知想到了什么, 眼神有些晦暗,随后他恢复平和道:“要有什么能容纳魂魄的法器才行。” 十二娘的目光移向了鬼和尚怀里的那个黑葫芦,“黑葫芦借我一用?” “那十二娘得先说好要借多久。” “不会太久你放心。”十二娘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明抢,直接把那黑葫芦拿到了手里,然后她有些无措的戳了戳那个好像快散掉的光团,“到葫芦里去。” 光团没动,十二娘就捏着光团塞进了黑葫芦里。她抱着葫芦,符文反噬,痛的欲生欲死,忍不住抓起葫芦摇晃了好几下。 “徒弟难养!难养!都是小混蛋!不让人省心!”摇晃几下,她自己痛的要命,恹恹的躺回了地上。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这片乱七八糟的祭坛废墟上,泉眼上那座小鬼门彻底消散了,镇方镜啪嚓一声碎成几块,摔落在地。心神相连的法宝被毁,鬼和尚噗的吐出一口血来,他抬手擦擦嘴,那架势就和吃了东西擦嘴一样,吐口血也没见有什么大碍。 就像鬼和尚没有问十二娘为什么痛成这样就差在地上打滚,十二娘也没问他这哇哇吐血到底是不是要完。这两人一人盘踞一侧保持着一段距离,十二娘忍痛,鬼和尚盘膝打坐休息。 鬼和尚坐下来的时候,十二娘忽然瞧见他颈间露出来一个小玉瓶。 注意到十二娘的目光,鬼和尚握住玉瓶,仔细的放回了贴身的衣襟里。十二娘原本目光里还有些好奇探究,然而对上鬼和尚此刻的目光后,一瞬间寒毛直竖,差点跳起来拔剑。不过鬼和尚那可怕的目光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无害。 十二娘默默离他更远了些,“只是看一眼罢了,什么宝贝护的这么紧。” 刚才那眼神绝不是鬼和尚的眼神,而是属于弦月郎君的眼神。嘿,还以为这家伙完全无害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就像系上了铁链的恶犬,现在看着温顺,要是要有一日挣脱了锁链,一定会变得更加可怕。十二娘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可随即她又觉得没意思,她都决定今后不沾修真界的事了,还管他什么鬼和尚,就是再来十个弦月郎君她也管不着。 十二娘只是玩笑般的随口一问,满以为鬼和尚不会回答,可谁知他看了一眼十二娘怀里的葫芦后,竟然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这里面是一个人的残魂。” 听这语气,似乎是一段不太美妙的故事。十二娘从前并不爱和人谈论别人的私事,可这几十年许多习惯改了,忍不住对这事好奇起来。这人一好奇起来,连身体上的痛都能忽略,她觑着鬼和尚的表情,见他没有发怒的意思,便问:“坊间都传弦月郎君当年之所以改邪归正,是被佛祖点化,你怎么说?” 鬼和尚笑道:“这世间何来佛祖?” 你一个和尚竟然不信有佛祖?那你修个什么佛?!十二娘表情更加微妙了。鬼和尚没看见似的,按了按颈间的玉瓶,“不过,确实有人渡我。” 十二娘来了兴致:“哦?何方神圣如此了不得?”敢渡这样一位恶徒的,一定是个圣人。 鬼和尚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悠远不知看向何方,语气轻柔的令人鸡皮疙瘩翻涌,“不过是个傻子罢了,不会术法,还很怕痛。” 十二娘忽然明白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想再多问了,鬼和尚却好似来了劲,继续说:“她是我吃过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血肉。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血肉。” 他说这话时,语气非常平静,可越是平静,十二娘就越是觉得可怕。这鬼和尚现在这么好说话,她都差点忘了这家伙当年是多么可怕的邪修。她往后退了退,离鬼和尚更远了一些,伸出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算了,别说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人有多好吃。而且……吃掉自己爱着的人,难道是什么很愉悦的回忆吗。 鬼和尚没有再说,他坐在原地,低声念着安魂咒经,一身的神圣,好像刚才那个说人好吃的家伙并不是他。 这两人一个满脸苍白不停冒着冷汗,一个嘴角带血神情平静,坐在一片狼藉的祭坛之下,旁边还躺着几十个昏迷不醒的老老少少,场景实在诡异。 十二娘歇够了,挣扎着起来从怀里摸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皮往脸上贴,因为太滑了贴不上,抬起袖子就往脸上擦,把汗都给擦掉了这才贴上去。 就在她贴上这东西没多久之后,有人来了。来人是昭乐,她在义庄等了一夜,终于忍不住,一路寻着踪迹来到这里。一来就见这躺了满地的人,特别是见十二娘和金宝都躺下了,她下意识就是一惊,快步过来想要查探十二娘的情况。 十二娘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脑门说:“我没事,就是没力气了,你快去看看金宝怎么样了,他刚才离了魂,不知道有没有变成一个小傻子。” 昭乐察觉到她不想让自己查探身体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冷着脸就去看金宝。 金宝他们的魂进了一次冥府,虽然被带回来了,但失了不少阳气,估摸着等醒来还得大病一场。因为昭乐找来了,这一堆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才终于被带了回去。其他人自有家人来领,阿婆和她老伴以及小孙子终于团聚了,金宝昭乐十二娘还有鬼和尚,则继续在义庄里留着。 鬼和尚旧伤添新伤,暂时是不能给昭乐解封了,十二娘用了许多灵力,命咒反噬严重,每天痛的脸色发白,金宝醒来后也病了,还给魇住了,得躺着休息,到最后就剩下昭乐最健康,没有怨言的照料着他们几个伤残病人。 过了三日,金宝最先恢复了,他病一好就继续活蹦乱跳吵吵闹闹,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在冥府指天发誓的哭喊——生魂从冥府回来,都会忘记冥府之中所见所闻,金宝这个糊涂蛋就以为自己是差点被坏人拐了,然后睡一觉就被十二娘带了回来,对十二娘越发崇拜。 十二娘在小金宝眼里,已经变成了超越一切仙人的存在,就是老肚子痛有点愁人。这不,金宝刚好没两天,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包药回来,神秘兮兮的交给了十二娘。 “十二娘,我问了隔壁的徐婶婶了,她们都说吃这个药下次就不会痛了。” 十二娘拿着那给女人家调理气血的药,颇有些哭笑不得,斜睨着金宝这小家伙,“你哪来的银子给我抓药?” 金宝背着手眼神漂移。 “哟,涨胆子啦,敢背着十二娘藏小私房?” 金宝嘿嘿笑,“我没有藏私房啊,我是在……包袱里拿的。”见十二娘表情一变,金宝赶紧往后跑,躲在了门后,“十二娘,不能光省钱啊,有病还是得吃药才能好得快!不然,不然我往后几个月都不买糖吃了。” 十二娘看着傻孩子一脸肉痛壮士扼腕的样子,那叫一个糟心,这玩意儿买来根本没用啊! 说归说,最后还是在金宝的殷勤下把药煎了喝了。带着一嘴的苦味,十二娘撑着丝毫没有减轻痛苦的脑袋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平白被苦了这么一遭。 依照她的经验,这回起码得痛上十天半个月的,只要想想这个时间,十二娘就什么心情都没了,让金宝自己玩去,她抱着一肚子的苦药去了义庄右侧那个厢房里休息。 因着她们救了镇上这许多人,也没人赶她们走,还把义庄那几个上锁的房间开了,给她们暂住。还有些人家要请她们去家里住,但十二娘几个不乐意,就一直住在这里。 十二娘进了房间,鞋子也没脱,一头栽倒在床上。屋里很安静,没人来打扰她,金宝去了隔壁阿婆家玩,鬼和尚躺棺材里养伤,昭乐在大堂里打坐。 在这种安静中,十二娘嗅着床上被子的一股淡淡霉味,慢慢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屋里却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来人带着一身纯净灵气,行走间衣袖处散出极淡的桂香,容貌皎皎气质超然,和这简陋屋舍极不相称。可他自己好像全无察觉,半点不见拘束,抬步来到床边,俯身去看那侧身睡着的人。 十二娘诧异的反问他:“你都知晓世上有修仙的仙人了,为什么会觉得没有鬼?” 金宝:“我娘说的,而且我没有真的见过鬼。” 十二娘故作惊讶,“咱们之间在降噩城的时候,那一院子的鬼你都没察觉到丝毫不对?后院那般空旷,我还常说太过拥挤,你道是为何呀,就是因为埋在那里的尸体,他们的鬼魂都挤在后院呢。” 见十二娘不像是在开玩笑,金宝犹犹豫豫的把目光投向了昭乐。昭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街道尽头,语气里没有什么波澜,平静的道:“此城中阴气甚重,应当确实有邪祟在此,你自己注意,跟紧我们,莫要落了单。” 122.03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金宝坐的那张小椅子有点不稳,嘎吱嘎吱的摇。十二娘瞧了一眼, 顺手就跟他换了一张椅子,自己勾着腿坐在那张破椅子上。金宝嘿嘿笑了一下, 搬着十二娘给他换的椅子坐到了十二娘身边, 晃着自己的两条腿。 昭乐端正的坐在一边,看到这一幕后,她怔了怔, 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的师父也这样习惯于照顾她们几个徒弟, 不管是多细微的地方师父都能注意到。 她是最小的弟子, 也是唯一一个还未晓事时就被师父带到身边的弟子。其他几位师兄,大师兄和二师兄三师兄, 都是十几岁时被带到身边的,只有四师兄被师父收下的时候年纪稍大。 不过,他们几个,除了大师兄,其他几人在师父眼里,大概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所以师父平常对她们非常宠爱。虽然只和师父相处了二十年, 但昭乐一直觉得,那二十年中, 她比那些有父母双亲的人过的还要幸福。她从未见过比自家师父还要疼爱纵容徒弟的师父, 别家的师徒就算感情再好, 也不会像师父和她们几个一样那么亲密。 人人都觉得兮微上仙清高冷傲,但私底下,师父对他们的态度温柔爱护,是其他人都想象不到的。 可最后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昭乐有时候会想,也许是因为师父对他们太纵容了,才会酿成那种悲剧。她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做那种事,但她觉得不管其中有什么内情,他们都辜负了师父,所以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亲手杀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为师父报仇。 走神也只是一瞬,昭乐安静坐在一边,听到鬼和尚说:“这个阿婆的老伴和孙子都是这回失踪的人,现在已经失踪了四十二个人,不过这只是我知晓的,我猜测,那幕后之人大概是想集齐四十九人。” 十二娘没想到已经失踪了这么多的人,啧了一声,有点不高兴的挑起眉毛,“看样子这位幕后黑手,还有几分能耐,再过两日就是中元节,鬼门大开。选了这样一个日子,鬼和尚前辈,这事怕是没有你之前说的那么容易吧。” 被十二娘斜眼瞧着,鬼和尚仍旧笑呵呵的说:“十二娘莫要小看自己,区区一个见不得人的邪魔外道,不足为惧。哦对,阿婆就是我找的‘引路人’,两日后阴气最盛之时,我会利用契气连结之术暂时连接阿婆和她老伴孙儿的‘气’,阿婆就能将十二娘你带到那处门口,到时就劳烦十二娘破开迷障,寻到那些失踪之人。” “此方灵符加了我的血炼制,到了那里,十二娘将此符燃尽,我便能寻到你们。” 十二娘接过那符,在手指间把玩了一阵,笑道:“那鬼和尚前辈可得快点到,不然那幕后之人若是出来了,我这么一个只会皮毛术法的小人物,可拦不住。” 鬼和尚听她这话,笑容有点意味深长。十二娘毫不客气的趁昭乐转头的时候瞪了鬼和尚一眼。 她们正说着,阿婆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端了两个碗,放到院子里那张破桌子上。 “白糖煮的鸡蛋,好吃的,我孙孙最喜欢吃这个,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将就着吃点。”阿婆颤颤巍巍的又往屋里走,“还有两碗,我去给你们端出来。” 她端了四碗鸡蛋白糖水出来,依次放在鬼和尚金宝和十二娘昭乐面前,金宝那一碗格外的满。阿婆看着金宝的目光也特别和蔼,“这孩子和我孙孙差不多大的年纪。”说着,她像是想起自己下落不明的孙子,侧过头擦了擦眼角。 她看不太见,滚烫的热水泼在皱巴巴的手背上,她也没在意,还是一个劲的招呼几个人吃白糖煮鸡蛋。 这么普普通通卖相不好的白糖煮鸡蛋,对瀛洲仙山出身的昭乐来说,实在是寒酸至极。她表情怪异的看着眼前的这碗白糖水鸡蛋,没有动手。十二娘已经自然的端起碗咬了一口不太熟的鸡蛋,目光往旁边一瞥,瞧见昭乐的表情,她顿了顿,回想起刚才阿婆端来糖水鸡蛋的时候,大拇指伸进了碗里,以昭乐那爱干净的程度估计吃不下去,于是她凑过去轻声说:“不想吃就放在那,待会儿我吃。” 昭乐摇了摇头,表情还是那么一言难尽,她看了一眼阿婆的背影说:“她刚才叫我小姑娘,还给我吃这个,是把我当成孩子了,可我的年纪,与她差不多大,我甚至比她大上几岁。” 十二娘没想到昭乐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她翻个白眼,对着鬼和尚努努嘴,“你不自在什么,鬼和尚年纪比你大多了,被阿婆喊小师傅也安心受着,你瞧他有不好意思吗?” 而且,这里几个人,年纪最大的是鬼和尚,接下来是她,然后才轮到昭乐,她都没有不好意思,昭乐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还是脸皮太薄。 昭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端起碗喝了口糖水。 十二娘:“鬼和尚前辈,你是出家人,这白糖鸡蛋还是留着金宝吃吧。” 金宝已经呼啦呼啦喝完了一碗白糖鸡蛋,闻言就看着鬼和尚。鬼和尚慢吞吞端起碗吃了一口鸡蛋,这才开口说:“说是和尚,其实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寺庙收我,所以我就是个野路子,有时候太饿了,什么都吃,一碗白糖鸡蛋算什么。嗯,糖水真甜。” 其实十二娘有点好奇鬼和尚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当年她和大家伙一起去围攻这家伙的时候,他还是个满身戾气猖狂诡异的邪修,刚吃完人,满嘴猩红,被他那目光一看,全身都会泛起寒意,看着就不像好人。现在呢,要不是脸没变,她都认不出来了。 昭乐忽然将自己碗里没吃的鸡蛋放进了金宝的碗里。十二娘咳嗽一声,“我跟鬼和尚前辈开玩笑呢,金宝自己够吃了,不用你分给他。” 昭乐表情淡淡的喝碗里的糖水,“我不喜欢吃鸡蛋。” 十二娘闭了嘴。 这院子太小,她们几人还是在旁边的义庄里休息。十二娘中午睡了一觉起来,发现金宝不在,连昭乐都不在。只有鬼和尚还睡在棺材里。十二娘踢了一脚那棺材,“唉,鬼和尚,昭乐金宝哪去了?” 鬼和尚在棺材里睁开眼睛,“阿婆那。” 十二娘刚迈步准备去阿婆那看看,就听鬼和尚说:“方才昭乐小友来问了我一个问题。” 十二娘:“哦?她问了你什么?” 鬼和尚:“她问我,你是谁。” 十二娘顿了一顿,手指在棺材上敲了敲,“你告诉她了?” 鬼和尚安安稳稳躺在棺材里,像是一具非常老实的尸体,他闭上眼睛,说:“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怎么能回答这个问题。” 十二娘嘁了一声,没有和他多说,背着手去了旁边那个破院子。刚走进去,她就瞧见金宝坐在那阿婆身边,手里拿着一块黄色的米糖咬的嘎嘣响,嘴里吃着东西,他还要含含糊糊的说话。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一口一个的婆婆,把那阿婆喊得心都软了,又给他塞了一块糖。 至于昭乐,她在一旁的水井边上打水。她早就换下了之前穿的那身紫衣,现在穿的是在一座小城买的粗布衣服,但是人长得好看,穿着这样简陋的衣服,也显得仙气四溢。 她几个徒弟都长得好看,带出去的时候,都说她收徒弟是看脸的。十二娘恍惚一瞬,走进了院子里。 “你怎么在这里打水呢。” 昭乐把水提起来,“看到她打水吃力,帮个忙。” 十二娘看她脸色有些苍白,就出声道:“我来吧。” 昭乐没把水桶给她,也没看她,只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对别人太好了。” 十二娘莫名其妙,她怎么就对人好了,不管是当兮微上仙的时候还是当十二娘的时候,认识她的人哪个不说她难接近难讨好,怎么在昭乐眼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烂好人? 昭乐提着水桶往屋子里走:“多个心眼吧,别随便对人好了。” 十二娘差点笑出来,这孩子是在教她?! “鬼和尚,你看我像个好人吗?”十二娘问鬼和尚。鬼和尚点点头,闭眼说瞎话:“一看就是个热心助人的大好人。”十二娘去问金宝,“金宝,十二娘我看上去像个好人吗?”金宝说:“什么叫看上去,十二娘你就是个大好人啊。”十二娘再去问阿婆,那阿婆听不太清,半天才弄明白十二娘在说什么,一个劲的拉着她的手说:“你们都是好人啊,好人。” 十二娘觉得自己在降噩城那二十年白活了。 两日时间一转而逝,黄昏时分,阿婆提着一盏白灯笼从义庄那个院子里走出去。 “阿婆,你不需要看路,一直往前走就行,等到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停下来。”鬼和尚说。阿婆点点头,有些紧张的握紧灯笼的提竿,慢慢往前走。 十二娘朝门口站着的昭乐和金宝点了点头,“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她脚步轻快的跟在阿婆身后,一同往外走去。 天边的最后一缕光线,在这一刻彻底湮没。 凡天地奇宝,大多出现在险境秘密之地,极西之地的千山岭常年被冰雪覆盖,山腹深处却有一小片温暖灵泉。虞厉机缘巧合之下得知那里生长着几株千年鸣空竹,正适合他炼制一种摄魂法宝,便前去摘取。 想要到达千山岭山腹,非常困难,山脚下最外围的猎猎罡风只是第一道屏障,走进雪山之中,是天然形成的迷踪阵法,就算修为达到灵虚期,一不小心也会在茫茫大雪中迷失,最后被困死在这里。在这之后,还有来无影去无踪的风雪蛇,它们藏身在雪地里,通身雪白,还能屏蔽灵识,因此极难发现。它们突然跃起时,能乘风飞弹起十几寸,毒性强烈,若被它们咬了,十有八.九就是惨死当场。 虞厉有些本事,他平安走过最外围的罡风,在天然迷阵雪山中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而且幸运的没有遇到大批风雪蛇——许多的风雪蛇尸体出现在他必经的路上,虞厉马上明白有人先他一步到达了山腹。 123.04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金宝是个机灵孩子, 十二娘让他在茶馆里做事,给他稍稍拾掇一下, 也有模有样的。嘴甜会来事儿,来的客人有些还都挺喜欢他,见着了就逗他几句。 这茶馆就在大马路边上, 往这经过的客人不少,敢来降噩城的客人多半也不是什么善茬, 说起话来就要动刀的还算好打发, 就是那些看上去不声不响, 突然发起脾气来的怪人才难伺候。不过,十二娘做事全看心情,要是心情好了,跟人说笑两句, 心情不好了,敢触她霉头, 也是位举刀就干的强人,要比难伺候, 她自个儿也不落人后。 金宝最初还不习惯,瞅见十二娘忽然跟人动起刀来,吓得往桌子底下钻, 待见到血糊糊一个怒目圆睁的人头滚到自己脚下, 登时吓得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不过这也只是第一次, 后来遇得多了, 见到十二娘要跟人干架,或是有人敢在十二娘这茶馆里干架,他首先紧紧自己那顶小帽子,抱着脑袋躲进柜台底下,脚边堆上十来具尸体也不害怕了,等打完了,他还要出来帮十二娘一起把这些倒霉家伙给埋了。 真要说,其实见过了十二娘真容后,金宝就没那么害怕尸体了,因为要比起来的话,还是十二娘的脸更可怕,不过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金宝除了有些时候胆子小了点,还有个毛病就是好奇,他什么事都好奇,爱追根究底,茶馆里大家说些什么,他在旁边听着兴起,就忘记干活了。 “金宝!”十二娘在后厨喊他。 正听客人说话听得入神的金宝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腆着脸小跑进到后厨。刚进后厨,就被个蒜头砸了脑袋。他嘿嘿笑着捡起蒜头,快手快脚的剥起来。 正在剁肉的十二娘斜睨金宝一眼,“又听什么这么入神呢,喊你两声了都听不见。” 金宝先老老实实认错,“十二娘,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十二娘知道他的德性,别看现在认错的快,下次该犯的错还得犯。果然,刚认完错,金宝就兴冲冲的说:“十二娘你知道吗?老爷子和屠哥他们说,东海一座仙山上有一位很厉害的仙人要举办寿宴,其他仙山上的仙人们都要去为他祝寿,不止是仙人,还有很多凡人也去呢,您说要是被仙人看上了,传授些仙法……” 十二娘见到金宝脸上的向往之情,皱眉骂道:“做什么白日梦,仙人仙人的,咱们这离那些什么仙人仙山差着十万八千里,八辈子都见不着,想那么多做什么,赶紧的给我把菜洗了,再偷懒午饭就别吃了。” 金宝老老实实端着菜盆子去洗菜。虽然十二娘说得凶,但是他才不怕呢,十二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自从一年前他到了这里,根本就没再挨过饿,而且他再也不会像之前一个人流浪那样被人打骂了,因为十二娘会护着他。有时候客人和他开玩笑过火了,十二娘抄起东西就发火揍人,金宝觉得,除了自己的娘,就十二娘对自己最好。 所以金宝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了,就要像孝敬自己的娘亲一样孝敬十二娘。 十二娘可不知道这小娃娃的心思,她的心神不由自主被另一件事牵扯了过去。其实,她在后厨这里,也能听见前头那些人的谈话。 那些人说的仙人到底是谁,她也知晓。 瀛洲仙山的现任山主,执庭上仙。 时间过得太快,他这回举办的寿宴,应当是一百五十岁的寿宴。她的大徒弟,竟然已经快一百五十岁了,距离那件事,也已经差不多过了五十年。 骤然想起了一些太久没想起过的事情,十二娘心情复杂,手中刀一放,将剁碎的肉扔到一边,自己往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毫无形象的抬起脚架在桌子上,恹恹道:“金宝,过来包包子。” “诶,来了!”金宝甩甩手上的水,熟练的搬过一把椅子,自己站在椅子上开始包包子。 包子出炉,客人们一见这包子包的奇形怪状,了然道:“又是金宝小子包的,十二娘,你这也太偷懒了,就这样应付我们啊。” 十二娘瘫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托着腮懒散的回:“美的你们,有的吃就不错了,要想我动手,再加钱吧。” “十二娘真是越发的懒了。” 众人说笑一阵,又说起了这阵子外头最大的一件事。四方仙山之一的瀛洲山主执庭上仙要过寿诞,那可是一件大事,届时山门大开众修仙门派聚集,多少修士都期盼着能在这场盛会中寻到机缘,不只是那些有意修仙之人,就连他们这种凡人也都蠢蠢欲动,无数人都做着和金宝一样的美梦,想着若是能被看中,一朝鸡犬升天该有多么美妙。 因着这个原因,各地都有做着成仙梦的人赶往东边,连带着他们这种偏僻之地都热闹了一阵。十二娘后院专门用来埋尸体的地方,都快挤不下了。后来的兄弟就只能凑合着和几年前的尸骨一起挤挤。 这热度一直没能消停下来,结果没几天又出了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据说那即将举办寿宴的执庭上仙,竟然忽然遭到自己同门小师妹昭乐的刺杀,虽然上仙没事,但被那昭乐给逃了,如今瀛洲仙山上的弟子们,正在到处追捕叛逃的昭乐。 就连降噩城这种远离仙山福地的荒僻之地都时常听见有人谈论起这事,可见外头这事如今有多么火热。 “我猜啊这估计是因情而起,不是说那执庭上仙风姿卓越容貌俊美吗?说不定他那小师妹昭乐看上他了,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呢。” “因爱生恨也不至于就去刺杀啊,再看那外面铺天盖地追杀的架势,根本没有念及同门之情的意思,我估计这其中当还有内情。” 来破茶馆喝茶的客人们谈起这事,见十二娘兴致缺缺的听着,也不说两句,就有人问她:“十二娘,这事你怎么看?” 十二娘摇着蒲扇,望一眼这些闲的发慌的人,翻了个向天的白眼,“我怎么看?我都没见过那两位什么仙人,能怎么看。我说你们这些人,闲着慌出去找些事做,这种事有什么好谈的,难不成你们还能见到真人不成,跟咱们没关系的事少关心。” 然而老天像是要存心和十二娘开个玩笑,就在她说了这话的下午,她在茶馆后院的柴草堆里,见到了个重伤昏迷的紫衣女子。不是那位被众人热议的‘昭乐小师妹’还能是谁。 望着这一身狼狈陷入昏迷的女子,十二娘一瞬间就头疼欲裂。 她最后一次见到昭乐,也是在五十年前了,那时昭乐刚满二十岁,才过开光期。原本答应了等昭乐突破开光期便送她一样礼物,可那会儿昭乐还在因为自己匆匆决定婚事而生气,躲着不肯见她这个师父,谁知道一别就是几十年。 对十二娘来说是几十年,对昭乐来说,可能觉得那一别就是永远了。 刚向前一步,十二娘似有所觉,皱眉望了一眼某个方向。有人来了。 动了动手指,十二娘终究上前将久违了的小徒弟抱起来,一路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刚把人安置在床上,就听到金宝在外头大声嚷嚷:“十二娘,十二娘你快出去看看呀!咱们降噩城来了两个仙人!”话说完,他已经跑进了房间里,见十二娘床上躺着个受伤的女子,他愣了一下,顿在原地。 “十二娘,这……这是谁啊?” “你猜呢。”十二娘扯了扯嘴角。 金宝咽了咽口水,结巴道:“我听说那两个仙人是来找那个‘昭乐小师妹’的,这,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该不会就是?” “用你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想想,这女子是谁。”十二娘斜睨他。 金宝恍悟:“哦,我知道了,这女子只是一位普通的客人!” 十二娘不语,似笑非笑。 金宝心中忐忑,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又说:“我没看见什么女子啊,这里就只有我和十二娘两个!” 这回十二娘才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是个聪明孩子。” 金宝悄悄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脸上忍不住的露出点担忧之色。怎么办呢?十二娘好像是要救这个‘昭乐小师妹’,可城里来的那可是两位仙人啊,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到时候要是迁怒十二娘了……刚才还在为能见到仙人而高兴激动,可现在金宝满心里都是担忧。 十二娘将昭乐气息探过一遍,差不多知道了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一扭头见到金宝脸上的担忧,抬手就弹了他一下,“刚才不是说了,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做什么这种表情。” 金宝瞟了一眼床上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好像怕周围有人在偷听似得轻声问:“十二娘,那来的可是两个仙人,仙人很厉害的,就算藏起来,万一他们有那种‘千里眼’‘顺风耳’之类的,看到了这个人在咱们这里怎么办啊?” 十二娘嗤笑一声,揉了一把金宝的狗头,“怕什么,不过是两个……还没过开光期的小角色,发现不了的。” 金宝虽然不懂那个‘开光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见十二娘没有半点慌乱,眼里都是对那两个‘仙人’的不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放心下来。 嗯,十二娘说没事,肯定就没事的! 金宝刚放下心,就见十二娘忽然翻转了一下手掌,掌中凭空出现一缕银光。那缕银光如烟雾一般扑向床上的女子,接着化作一片薄薄云雾遮住了女子身形。金宝再去看时,竟然发现自己看不到床上的女子了。 他这回惊得眼睛都更圆了,指指床上,又指指十二娘的手,“这这这,十、十二娘!你、你也是仙人啊!”这种仙人一样的手段,和平时拿着砍刀砍人不一样,轻描淡写的,但是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潮澎湃,这就是真正的仙人手段啊! 124.05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感谢。  昭乐只说了这里, 并没有说降噩城有没有鬼, 但金宝没注意, 他一听连一向不和人开玩笑的昭乐都这么说,顿时就相信了世上有鬼,再一看那些黑黝黝的屋子, 觉得那些角落里都好像有东西在盯着自己,自己都快把自己吓哭了。 十二娘尝到了吓唬小孩子的苦果,被吓到了的金宝怂怂的扒着她的大腿不放,十二娘走路都不好走了。好不容易把这孩子哄得放了手, 十二娘摸着下巴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给这小娃娃练练胆子。 三人想找个客栈投宿, 可是找了一圈,五六家客栈,都是紧闭门窗黑灯瞎火, 好像里面没有人一样。 “奇怪了,里面应该是有人的。”十二娘哐当哐当的敲了一阵门, “店家?有没有人?有人投宿啊!” 喊了一阵,客栈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天黑了不开门了,你们去其他地方。” 十二娘继续敲门:“怕什么,我们又不是鬼, 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那屋里人又继续说:“说了不开门了, 你们赶紧走!” 十二娘嘿了一声, 抬手继续敲,敲了一阵都没人理会,昭乐说:“不必过多纠缠,再寻一家便是。” 可是在这城里晃到完全天黑,她们也没能找到一家愿意开门的客栈,最后那家客栈里头甚至有人低声咒骂,十二娘脾气也上来了,毕竟降噩城住了多年,她身上也有些匪气,之前收敛一些还是因为担心暴露昭乐的位置,她现在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退后两步抬脚就要上前把门踹开。 还是昭乐一把拉住她,“这样不妥。” 要是别人,十二娘肯给这个面子才怪,但是昭乐这么说,十二娘也没办法,她对这个最小的徒弟,确实怀着一些愧疚和心虚之情。再者,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十二娘已经很了解如今的昭乐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看着冷了点,但是确实是一派仙山弟子的做派,就算被冒犯,也轻易不会对普通凡人如何。 昭乐之所以长成这样,也有她自己多年前教导的原因,自己从前教出来的徒弟,十二娘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闭嘴受着了。 最后三人也没寻到一处客栈,好在她们找到了一座门户大开的义庄。这义庄,一般就是一族之中用来暂时存放尸体的地方了,十二娘和昭乐见了那义庄,都是露出片刻诧异神情,然后不约而同抬脚走了进去。 金宝一只手拉着十二娘的腿,一手扒拉着义庄的大门板,哇哇大叫着怎么都不肯进去。 “我不要进去呜呜呜里面肯定有鬼!十二娘我们走吧,我不要进去呜呜呜!” 十二娘往后退后几步,嘴里说:“行行行咱们不进去。”然后她刚说完就趁着金宝放松的时候,一把抓住他把他提了进去。 金宝短暂的傻眼过后,感觉到了一种被欺骗的悲伤。偏偏十二娘还笑得很开心,“哈哈哈怕什么,反正你又瞧不见鬼,就是他们站在你背后吹冷气,你也发现不了啊。” 金宝这时觉得自己后脖子一凉,仿佛真的有人在后面吹气,吓得一个兔子蹦,向着……昭乐去了。谁叫十二娘一直吓唬他,他这回下意识就冲着另一个人去了。 被抱住大腿的昭乐:“……”突然得到这种待遇,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金宝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是谁,浑身一僵,昭乐也同样是浑身僵硬。十二娘瞧见她俩那僵成一团的模样,好笑的上前将她们分开,接着一手拉着昭乐手臂,一手捏着金宝后脖子,将两人带着往里走。 “行了金宝,你别怕了,咱们总得有个歇息的地方吧,我看这义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很不错啊。” 昭乐恢复了之前的冷然,说:“这义庄内的气息洁净,比城中其他地方好上太多,这里应当没有邪祟。”不仅没有邪祟,还隐约有种灵光护持,她和十二娘都看得出来,因此才会直接走进来。 走都走进来了,金宝就是再不乐意,那也只能吸着鼻涕泡,老老实实的走在十二娘身边,随着她们一起来到院子里。 这义庄虽然门户大开,但是里面院子里没有点上灯,黑黝黝的,左边那厢房的门也是开着的,隐约能看见几具棺材的轮廓。十二娘她们走过院子,走进了正对着的那座房里。这房子是最宽敞的,进去就是一座破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的大殿,大殿之上供着不知是什么身份的神像,案台上则是些黑底牌位,案桌香炉上的香灰还很新鲜,说明不久之前这里还燃着香。 殿中两侧,也放着几具黑漆棺材,不过这些棺材并不是盖着的,而是打开的。 十二娘站在殿中简单扫过一眼周围的情况,没察觉到什么不好的气息,便点燃了屋里的白烛,将包袱往脚边一扔,“行了,今天就在这休息吧。” 昭乐并无异议,已经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眼修行了。金宝看她们两都这么淡定悠然的样子,多少放松了一点,而且有了光亮之后,他就感觉更加安心了。 金宝这家伙害怕归害怕,好奇的毛病也是改不了,在这里待了一阵差不多习惯后,他觉得周围没什么好怕的了,就对两边的棺材好奇起来。见昭乐和十二娘一个闭着眼修行一个睁着眼发呆,他就忍不住站起来在周围溜达。 “十二娘,我饿了。”金宝说完,十二娘从包袱里摸出来一块饼扔给他。 金宝也不挑,有的吃就可以,抓着饼一边吃着一边往周围看。他无聊的把那些牌位上的字看过一遍,就离那几具棺材越来越近。金宝犹豫的往十二娘她们那边看了看,最后还是朝着那几具棺材走去。 那棺材放在两条宽长凳上,高度还挺高,金宝掂着脚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于是他就绕着棺材转了一圈。 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咔嚓咔嚓的咬着饼,忽然感觉眼角有一道黑影在动,抬头一看,就见着一只白生生的手扒拉在了棺材边缘,位置就在他的脑袋上。那只手的手指,还在他的注视下动了动。 金宝张着嘴,饼渣往嘴里掉了出来,他也没注意,只愣愣的看着那棺材里伸出一只手,然后从里面缓缓坐起来一个人。 “啊——!!!!” “十二娘啊啊啊啊啊!!!” “有鬼!有鬼啊!” 十二娘感觉一个小炮仗撞了过来,她脑袋都没转过去,只伸手往后一挡,恰好按在了金宝的脑门上阻止了他撞过来的力道。 金宝急的直跺脚,“十二娘!棺材里有人!不对,有鬼!鬼出来了!” 在金宝哭喊的声音间隙中,就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声说:“虽然睡在棺材里,但我并不是鬼。” 金宝还在啊啊啊,十二娘抬手捏住了他大张的嘴,扭头看去。见到左边一具棺材里面,一个身穿灰扑扑衣服的年轻光头正从里面爬出来。 这年轻男人面容秀美,看着异常无害,虽然顶着个光秃秃的脑门,但是光头也丝毫不不影响他的俊秀容貌。 十二娘一见这人就哟呵了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金宝你行啊,咱们要找的鬼和尚被你找到了。” 金宝目光发直,咕咚一声倒下。 那年轻光头目光从金宝身上掠过,哈哈的笑了一下,“想不到这么多年,我的名声还能吓到小孩子。” 十二娘:“你太谦虚了,别说小孩子,就是普通人听到你的名声都得吓着。” 光头年轻人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一脸的淡定,“这位仙友,找我是寻仇来的?” 十二娘:“这倒稀奇了,你还跟人结了仇?” 光头哦了一声,“原来不是来寻仇的,如此我就放心了。”他说完,半点不见外,走到了十二娘旁边坐下,“施主,既然无仇,能不能施舍一点斋饭?” 十二娘很爽快的从包袱里拿出来两块饼,“不用客气,吃吧。” 那光脑袋接过饼,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双手合十:“多谢招待。” 十二娘挥挥手:“不用客气,吃了我的东西,就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光头:“唉,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饭。” 十二娘:“怎么样,帮个忙吧。” 光头:“不帮忙。” 十二娘:“你这就没道义了。” 光头笑呵呵的,一派无害,“我不守道义,仙友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两人这一番话说了,昭乐已经把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她似乎有点不信,开口问:“阁下就是鬼和尚前辈,从前的弦月郎君?” 125.06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心里这样想着, 十二娘心里又有点惆怅。下次……可能没有下次相见了。从五十年前开始,她和这几个徒弟们的世界就不一样了,她发誓不掺和执庭要做的事, 只当个普通凡人。这段短暂的旅程是个意外, 如今分开, 她也不会再和昭乐有所牵扯。 余生, 她可能还是会和从前一样, 找个偏远小城,继续开个茶馆,悠悠闲闲的度日。 “和尚也得走了。”鬼和尚的伤还未好, 不过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所以昭乐一走,他也来向十二娘告辞。 “那你一路顺风。”十二娘说。 鬼和尚笑呵呵的, “好说, 十二娘, 我的葫芦什么时候还给我?” “一个葫芦而已, 做什么那么小气。”十二娘耸着肩, “你瞅我小徒弟还给你送了那么多丹药呢。” “人在时死不承认, 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小徒弟了。”鬼和尚叹道:“堂堂兮微上仙, 要昧我一个法宝,传出去不好听吧?” “怎么着, 你还威胁我?”十二娘夹着黑葫芦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不敢不敢, 只是和尚我实在太穷, 这葫芦贵的很,送人可舍不得。” 两人坐在那扯皮扯了一上午,最后鬼和尚给了她一个消息,又给她画了几十道可以暂时寄存残魂的符咒,十二娘这才把葫芦还给他,放他走了。 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干净的僧袍,戴着隔壁阿婆送的一个竹编斗笠,鬼和尚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鬼和尚一走,十二娘把包袱一收,去门外拎起和隔壁小姑娘一起踢毽子的金宝,“别玩了,咱们也该走了。” 被她一手捞着的金宝手里还拿着个毽子,挣扎着探头去看后面扎着两小辫的丫头,朝她使劲挥手,“花妞,我走了,你要记得想我啊!” 那小姑娘一跺脚,“你把我毽子还来呀!” 金宝见小姑娘一心想着毽子,有点伤心的噎住了,十二娘笑出声,从他手里拿了毽子,随手往后一抛,刚好就落在那小丫头的手里。 十二娘力气大,脚程快,很快两人就出了城。金宝被放了下来,他望着身后的城门,没有了来时的害怕,还有点不舍。顺手扯了扯自己歪了的腰带,他问:“十二娘,咱们为什么走的这么快啊?都没和阿婆他们道别呢。” “就是不想和他们道别,才要走这么快。”十二娘说:“那些人太客气了,动不动就要请吃饭,等知道我们要走,肯定又要挽留,太麻烦。” “也是。”金宝想想说,“那咱们现在去哪啊?” 十二娘说:“你之前不是说想去仙山福地周围的大城里看看吗,咱们就先去那种热闹地方看看。” “哇!太好了!十二娘你真的太好了!”金宝高兴的跳了起来,原地蹦跶一阵后,他又奇怪起来,“可是十二娘你先前不是不愿意去吗?为什么突然又愿意去了?” 十二娘看着天边的厚重云层,隔着衣服摸了摸衣襟里面的一枚符咒,她从冥府里带出来的那一魂就暂时存放在符里。 “我要去买一样东西。”鬼和尚给她的消息,从这里往东走,洞天福地之一的巍峨山岭仙坊中有寄魂木卖。这寄魂木作用很是鸡肋,能且只能用于保存残魂,既没有蕴养魂体的作用,也不适合做法宝,虽然不是特别贵,但却很难见得到。要不是没听说其他地方有这东西,她真不想去靠近东海那么近的地方。 要去找个荒僻小城继续开茶馆,恐怕还是得等她买完寄魂木之后了,又得耽搁一段时间。 金宝自打听说要去仙门附近,有很多仙人聚集的坊市之后,就异常激动,缠着十二娘问了许多问题。 “十二娘,那巍峨山岭仙坊离这里远不远啊,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 “你这个速度,走上一年半载的也就到了。” “啊!这么远!” “慢慢走呗,急什么。”十二娘不在意的说。 “好像也是。”金宝摸摸脑袋,确实,他们也不急啊,还是慢慢来好。“对了十二娘,你说仙人的坊市和咱们凡人的坊市有什么不一样啊?是不是路面都用玉铺成,每个人都不用脚走路,在各种精致的屋子上飞来飞去?” “你当玉不要钱呢,还铺路,除了屋子大点,仙坊和凡人的坊市没什么不一样的。”十二娘漫不经心的说。其实用玉铺路这种事,一般仙门不常见,但在四大仙山还是很常见的,像瀛洲仙山,她先前住的云生间,几乎全都是用玉铺就,白玉青玉墨玉,整个宫殿都是玉做的,又硬又冷,十二娘从前开始就不喜欢那地方,要不是代代山主都住在那,她才不住。 “不能吧。”金宝显然不太相信,“那可是仙人的坊市,怎么可能像咱们的普通街上那样,有人叫卖摆摊呢,仙人都是餐风饮露,不能那么俗吧。” “你忘记昭乐和鬼和尚了,他们都是你口中的仙人,我也是。”十二娘指指自己。 金宝才回过神来,“哦,对哦,十二娘也是,因为十二娘跟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我都要忘记了。对呀,肯定也有不少和十二娘这样的。”他说着,好像感到稍微放心了些。之前想到要去那种地方,除了兴奋还有畏惧,可现在一想象街上都是十二娘这样的,他顿时就不觉得紧张了。 金宝被十二娘养的越来越心大,丢掉这点畏惧后,他就更加期待起仙坊了。不过,在去仙坊之前,他们还得经过不少大小城池和村落。有时候走得快,天黑前能找到城镇,十二娘就带他去住店,要是找不到,好一点还能在附近村子里借宿,实在不行就只能露宿荒野了。 十二娘早就习惯了这种日子,五十多年的时间,已经把一个一天不沐浴就浑身不痛快,衣服上有一点灰尘就要换下来的女人,变成一个浑身沾满灰尘泥巴也不痛不痒,十天不换衣服都不带眨眼的糙汉。 金宝也好养,十二娘抓点兔子小鸟野鸡烤着,他能吃,在城里买些硬邦邦的干粮,他也吃得开心,能吃能睡,活像只小野狗,每天都欢实的蹦跶。 不过,她们这一个女人一个小孩的组合,在外行走,难免就会遇上一些小麻烦。特别是往山林商道上走,常有些绿林好汉站在路边山岗上吆喝着问是留下买路财还是留下人头来。 十二娘最喜欢这种时候了,一旦遇上这种,她就高高兴兴的反过去把人家打劫一番,劫来的钱财她也不吝啬,住店住最好的客栈,吃饭去最好的酒楼。金宝开心之余就一直担心她们这样很快会把钱用光,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之前昭乐在的那会儿,十二娘用钱都扣扣索索的,现在却这么大方。 “难不成,十二娘你其实不喜欢昭乐,故意的?” 十二娘吐出一根鸡骨头,哈哈大笑,“胡思乱想什么呢,先前昭乐在的时候,咱们走的那段路,本来就荒得很,根本没什么贼匪出没,就算有都是些干瘪的玩意儿,哪里有油水可捞。咱们兜里的钱越用越少,当然要省着点用。现在这段路可了不得,这一片都是富庶地方,瞧那些山匪都养的油光满面,咱们来都来了,正好薅一层油下来当路费。” 而且昭乐肯定不喜欢她这种行径,虽然昭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十二娘多少还有点包袱,也不太想在昭乐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只能稍微克制一点。 金宝觉得十二娘说得对,而且十二娘一旦大方起来,他的小日子也过的很滋润,出门在外,还总是赶路,他愣是又胖了好几斤。十二娘给他掂了掂,觉得有点愁人,再这样下去,他估计得变成小胖子。 “下次买鸡腿,我自己吃,你就别吃了。” “啊!十二娘!不要啊!我保证不会再继续胖下去了!” “滚滚滚,这怎么保证,十二娘我是为你好,要是长成大胖子,你娶老婆都比别人难。” “我觉得,不知道在哪里的老婆,和眼前的鸡腿比起来,还是鸡腿比较重要。”金宝认真的说,十二娘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十二娘一个人过了几十年,自从养了金宝之后,这日子是热闹了不少。她年轻时候最不喜欢能闹腾的孩子,现在估计是老了,反倒喜欢起这种热闹。相处一年多,十二娘现在真有点把金宝当儿子养了。 两人这一路走过来,除了劫财的,其实还遇上了劫色的,不过往往止于十二娘将脸露出来之前。金宝发现了,十二娘的恶趣味就是用自己那张脸去吓唬人。其实金宝也奇怪,那些劫色的,怎么看到十二娘一个背影就觉得这肯定是个美人?奇了怪了。 嘀咕归嘀咕,遇上这种来送钱的傻子,金宝还是很开心的,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又能过一段很滋润的日子了。十二娘就像他小时候听的那些故事里面的大英雄,不管遇上什么事,她都不怕,非常可靠,金宝跟了她这么久,压根就没见她怕过谁,坏人也不怕,鬼也不怕。 嗯,在遇到一个瞎子之前,金宝都觉得十二娘是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 这事得从她们进了一个叫广元的大城开始说起,因为好些时候没遇上拦路打劫的,她们的日子又恢复了俭朴,没有去那四层楼的云仙阁里吃饭,而是在街边的一个面馆里吃面。 靠近码头,这边显得有点乱糟糟的,面馆里吵吵闹闹,全都是附近码头上搬货的工人。一群大男人,闲来无事就开玩笑,说话带点荤,嘻嘻嘻哈哈的惹得周围人都笑起来,金宝一边吃面一边听着咔咔笑,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懂。十二娘也不管他,她自己都踩着一条凳子在那笑呢,手里的面汤都快笑的泼出来了。 126.07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这城因为是依附着福地之一仟花佰草殿的, 属于仟花佰草殿的属城,所以名字也叫做仟花佰草城。城中除了不能修炼的普通凡人,还有许多修士,这些修士一部分是仟花佰草殿中的修士,另外一部分则是过来求购丹药的别处修士。 在这里,不能修炼的凡人几乎全都是擅长侍弄药草的养药人,代代都负责替仟花佰草殿侍弄药草,而能修炼的几乎全都是仟花佰草殿里炼丹的丹师。因为仟花佰草殿就是修真界中拥有最多丹师的地方, 除了那些自己供养着丹师的大仙门,其他散修和小门小派若想得到灵丹, 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于是,此处的热闹不下于其他几家顶级的仙门, 甚至还要更热闹一些。 此时此刻, 城中的天空中就有无数御剑飞行或者驭使着法宝飞行的修士,闻道期开光期这种低阶修士最多, 不过这种低阶修士都只在地上行走, 心动期化元期的修士也不少, 基本上能在空中飞行的都是化元期的修士, 甚至灵虚期的修士也有几个。 昭乐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那些和自己同样是灵虚期的修士们,然后就目不斜视直接御剑往城中心飞去。仟花佰草殿就在这城中心。 巍峨的大殿耸立在城中心, 几株巨树分别长在几个阵法方位, 组成一座庞大护阵, 将仟花佰草殿笼罩其中,灵气弥漫的楼阁殿宇就在绿树鲜花之中隐约露出几个角来。 到了殿门前千米范围,再无人能在天上飞行,只能落地行走。昭乐同其他人一样落下,步行穿过那片白色广场,来到殿门前。她从未来过这里,但是听沈青柯说过许多关于这里的事,她还有一块沈青柯给的紫符,若是没有殿中丹师赠与的这种符,外来修士很少能进入仟花佰草殿。 昭乐试着将袖中一块紫符打出,立刻就有一个穿着青色绣草纹服饰的小童从门内跑来。 “这位仙友有礼,不知仙友所来为何?”扎着一个小髻的童子有礼的拱手询问。 昭乐道:“我找沈青柯。” 听她这么说,那小童显得更为恭敬了,热情道:“原来是沈丹师的客人,请跟我来。” 昭乐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高大的殿门,一进入仟花佰草殿的范围,那股草药的味道就更为浓郁,若是不习惯的人大约会觉得十分难受,可是这里面来来往往的丹师们显然都很喜欢这种味道。昭乐跟在童子身后,往一条偏僻的路上走,偶尔会遇上一些弟子,那些弟子最多就看她两眼,然后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更多的是专注于手下的灵草灵药,根本没有将一丝目光分给路过的人。 仟花佰草殿的丹药是出了名的好,这里面的丹师也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除了丹药灵草,他们几乎没有其他爱好,只知道埋头炼丹。 “仙友来的巧了,沈丹师原本在闭关炼丹,昨日才刚出关,一梦阁的师兄说沈丹师明日就要外出寻药,仙友若是晚来一日,就见不到沈丹师了。”小童一边走一边说,“到了,仙友请,我先带仙友去见一梦阁的师兄,一梦阁内殿我也不能进,需得阁里的师兄带仙友进去。” 昭乐点点头,沉默的跟在小童身后。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安,不知道待会儿见到人了,那人会不会和她闹脾气。 小童进了一梦阁,伸长脑袋张望了一下,见到阁中的师兄们都皱着眉似乎心情不怎么愉快,也是有些无措,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平日好说话些的师兄,他赶紧伸手招了招,“梁师兄!” 那姓梁的胖胖青年听到门口童子的声音,端着一盘药材就走过来了,“晓双,怎么过来了,今日师兄可没做零嘴吃。” 童子板着脸,“师兄,我今日不是来要零嘴吃的,是有一位仙友来访,她想找沈丹师。” 一听这话,那笑着的梁师兄就苦了脸,“师父出关后心情就糟糕极了,几位师兄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个关头,我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见人。” 昭乐上前一步,将手中紫符拿出,“沈青柯给我的,你拿给他看,他见了就知道了。” 那梁师兄见了昭乐手中的紫符,一双小眼睛都瞪大了。这紫符是殿中丹师的身份象征,不同等级的丹师有不同颜色的符,沈青柯是紫级丹师,他的符就是紫符。关键并不是这个,而是昭乐拿出来的这块符是一块副符,小童看不出来,他这个沈青柯弟子还是能看出来的。一块主符只能有一块副符,而他师父早就跟他们说过,他的副符给了他们的未来师娘,如今一个女子拿着副符找上门来,这岂不就是说…… “您快请进!”梁师兄把手里那盘药材往小童手里一放,将昭乐往殿内引,脸上笑容灿烂又热情。没办法,能不热情吗,这很有可能是师娘啊! “您先在内殿等等?师父出去了,这会儿也不知是在耳楼还是丹房,我这就去把师父找回来。” 端着一盘药材的小童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走远,挠了挠头,嘀咕,“这是什么人,梁师兄怎么这样客气?” 梁师兄将人带到一个房间就走了,昭乐站在这个简洁干净的房间里,有些局促的看着周围的摆设。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气息很熟悉,是属于沈青柯的,这让她又慢慢放松下来。 没等多久,昭乐很快就听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见到房中背着手打量一座丹炉的昭乐,先是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很快就抿紧嘴唇怒气冲冲。他直直冲到昭乐面前,拉着她的手腕,把她上上下下看过一遍,又给她探查身体里的情况。这一查,他那脸色就一点点的黑了起来。 “乱来!简直乱来!看看你这身体,旧伤未好,寒气凝滞几处经脉都没有处理好,过些时候有你受的!”他气急吼道,手下却十分轻柔,从袖中掏出装了丹药的玉瓶,倒出两颗就往昭乐嘴里塞,“赶快吃了调息,我再去给你炼几炉烈阳丹,虽然不是极阳丹药,但是残留的那点寒气肯定能祛除。如果再不行我去找叔父,他肯定能炼制更好的丹药。” 昭乐来不及说话,先被喂了一肚子丹药。 她面无表情的嚼嚼嚼,沈青柯将她按到床边,见她一言不发也不看自己,就气闷的道:“早知道你要做那种找死的事,我就不该在这种时候闭关,你、你说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等我闭关的时候去做这种事?” 昭乐瞄他一眼,“我不想连累你,之前一个不好,他们说不定连你也一起抓了,这事本就和你无关。” 沈青柯气的头发都快炸了,他抓着头发围着房里那座丹炉走来走去的绕圈,“不想连累我,和我无关?!你把我当什么,你不想连累我,那你有没有想过等我闭关出来,万一听到你被杀的消息,我会怎么样?你不想连累我,那这个时候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昭乐一声不吭站起来往门外走。 “站住!”沈青柯连忙又紧张的去把她拉住,“你又要去哪!” 昭乐:“你不是要赶我走。” 沈青柯大吼:“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你伤没好全之前哪里都不许去,就给我在这里待着!” “那不行。”昭乐根本就没管他的大嗓门,正直的说:“我是来求药的,我欠了一个人人情,说好要给她一些祛瑕美容丹,马上要给她送去。” 沈青柯想都没想,冷笑一声,“我不给。” 昭乐又往外走,“那我去其他人那找。” 沈青柯把她拉回来,神情恼怒的看着她,要是他那些弟子小童们看着说不定要被他吓哭,但昭乐也不怕他,就那么和他对视。沈青柯忽然瘪了瘪嘴,整个人肩膀都塌下来,他把脑袋靠在昭乐肩上,声音闷闷的说:“给你还不行吗,你别走,我难得见你一回,自上次去瀛洲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半年了。” 昭乐那一身冷气也散了,她轻轻抱了抱沈青柯的脑袋,又侧过脸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小声道:“我也想你,这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沈青柯抱紧她,“是我不对,要是我修为更高些,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本该高兴的,不该大声对你说话,可我很担心你,担心的丹药都炼不下去,本来准备明日就出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先来了,看到你没事,我比谁都高兴。你先前受伤,肯定受了不少苦,别急着走,至少在这里留一夜,我给你仔细查探一番,然后多给你准备一些丹药备着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着好像要哭了,昭乐忽然揉了揉眼睛,眼圈也红了,小声撒娇:“我之前痛死了,则容那混蛋,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砍了他!” 沈青柯听她这么一说,心疼的一个劲摸她的脑袋,“唉,哪里痛?你那师兄真坏!我以后一定要帮你出气!你快坐着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好吃的东西,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这么粗糙的衣服怎么能穿,我让人给你拿几身过来给你选,这些日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也没什么。”昭乐便跟他说起一路上发生的事,“……你给我的丹药被我吃完了,勉强逃到了降噩城,如果不是你的那些丹药,我肯定跑不到那里。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 昭乐犹豫了一下,看着沈青柯说:“沈青柯,我越来越觉得救了我的十二娘和我师父很像。不,不能说她们像,她们一点都不像,但是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熟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青柯知道昭乐对她师父的崇拜,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可是看她一脸的迷茫无措,自己又心疼,他很快做了决定:“我跟你一起去见你说的那个十二娘!” 见到这彼岸花,十二娘有些怔忪,“这是……?” 鬼和尚转动着手里那支鲜红的彼岸花,“人魂所化。” 十二娘表情微妙,“我这是不小心把哪个的一魂带回来了,难不成现在还给送回去?”她瞧了一眼那边的小鬼门,因为天色渐亮,小鬼门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我是有心无力了。” 鬼和尚摇摇头,“若这执念不是因为你,也就不会沾上你的裙角被你带回阳世。” 十二娘:“因为我?这么说,这一魂是属于我认识的人咯?”她忍着痛坐起来,接过那支彼岸花。刚触到她的手,那支花就忽然散开,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团。这光团的光芒微弱,看上去就像一只稍稍大些的萤火虫发出的光芒。在这阳世的阳光中,摇摇曳曳,像是要散开了。 “先前长在彼岸,想要凋落就得等到执念消散的那一日,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被十二娘你带回阳世,这一魂恐怕很快就要消散了。”鬼和尚不知为何,有些感叹,“十二娘当真不知晓这是谁的残魂执念?” 十二娘忽然隔着布巾摸了摸脸上的命咒,“……或许知晓。” “鬼和尚,你有办法让这一魂不散吗?” 鬼和尚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晦暗,随后他恢复平和道:“要有什么能容纳魂魄的法器才行。” 十二娘的目光移向了鬼和尚怀里的那个黑葫芦,“黑葫芦借我一用?” “那十二娘得先说好要借多久。” “不会太久你放心。”十二娘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明抢,直接把那黑葫芦拿到了手里,然后她有些无措的戳了戳那个好像快散掉的光团,“到葫芦里去。” 光团没动,十二娘就捏着光团塞进了黑葫芦里。她抱着葫芦,符文反噬,痛的欲生欲死,忍不住抓起葫芦摇晃了好几下。 127.08 则存丢了金玉和沈无辜的踪迹, 没头苍蝇似得找了两天都没找着人, 糟心的恨不得破口大骂, 但是一想自己好歹也代表着瀛洲仙山的脸面,不好在外头做这种丢脸的事,只好把满肚子的气憋回去,憋得整个人都变成了个腌茄子,脸色又绿又紫的。 忍了又忍, 则存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的低骂了一声,“混账玩意!到底跑哪去了!” 深吸一口气,他捏着自己的眉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人肯定还是要找的, 不然就这么突然断了消息,他怎么都不放心, 可是问题是, 他已经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 都没能找到一丝他们的踪迹。则存最开始还以为是金玉那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自己隐藏了行踪,但是后来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他存心要隐藏踪迹,那最开始的一段路,就不该故意留下提示的痕迹。 而且,金玉多少算是他教出来的, 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 他不可能, 至少现在还不可能做到这样不露出丝毫马脚的程度。则存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 因为他怎么想,都觉得是那在金玉信中出现的奇怪男人把金玉和沈无辜一道掳走了。 则存虽然还未到达化仙境,但也已经大成,他自觉这种修炼速度比不上师父和大师兄执庭,但是说实在的,这等资质和天分在修仙界也算得上顶层了,不是他自吹,当今修仙界,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让他所有追踪术法全部失效。 “难不成带走他们的是瀛洲仙山的仇敌?”则存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更担心了。他就像是每一个操心过头的大家长,觉得外头每个人都对自家的小崽子心怀不轨,不自觉的就往糟糕的方向去想,愣是自己把自己吓出了满头冷汗。 “不行,我得尽快找到他们!”则存再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动用了瀛洲仙山的山主令,调派大部分在外的瀛洲仙山弟子,到处去寻找金玉和沈无辜的踪迹。 这边则存担心的跳脚,但那边半路组成一家人的爹和儿子三人组,正无忧无虑的在一处普通人城镇里逛大街。 斗笠客走在前头,沈无辜牵着他的衣袖,好奇又矜持的看着周围的小摊子们,金玉跟在后头,摸着下巴思考,同样是叫爹,同样不是亲生的,态度怎么差别那么大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些,看着没有小师侄可爱的原因? 这一路走来,他们三个也相处了几天了,这几天里,金玉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不知名的斗笠客前辈,占着儿子的身份,做着当人孙子的事情,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这前辈就是对他不冷不热。这也就罢了,但是旁边偏偏杵着一个亮闪闪的对照物。 沈无辜那小子什么都不干,又傻又娇气,可那了不得的厉害前辈就吃这一套,对他简直是纵容,活像个……活像个看见孙子的慈祥奶奶。 “爹,我要吃这个。”沈无辜突然一扯斗笠客的衣袖,理直气壮的指着一个摊子上卖的酸枣糕。 金玉:哦,又来了。 他默数了三个数,果然,那斗笠客就牵着他过去买了一块。只有一块,沈无辜的,没有他的。金玉瘪了瘪嘴,又觉得不对,心说我跟小师侄争个什么宠啊? 突然,金玉动作一顿,他察觉到了什么气息,心里不由一沉,眼神立即冷了下来。前面沈无辜又看上了一个香气四溢的小馄饨摊子,拉着斗笠客要去吃,金玉笑吟吟的凑过去揉了一把沈无辜的脑袋,对斗笠客说:“我去旁边买点东西,你们先吃着,我很快回来。” 说罢转头就走,还回头朝他们摆了摆手。 一路来到城外,金玉从袖子里掏出好久没用过的金镶玉扇子,往面前一打,风度翩翩的背着一只手道:“阁下跟着我,不知是寻仇,还是求爱?”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就在树林里响了起来,那声音道:“你说呢。” 金玉:“哦,看来是寻仇。不知道我与阁下有何仇怨?有没有机会化解?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 那人发出一声怪笑,随即树林里冒出一股黑烟,一个矮瘦的人影在黑烟中若隐若现,他狠狠道:“你从前断了我一条腿,你可还记得?” 金玉一欠身,状似抱歉,“我还真不记得了。”其实记得,以前他遇上个用小女孩当炉鼎练邪门术法的邪修,本来想杀了,可惜对方有两把刷子,拼着断了一条腿就给逃了。 那黑影中的人表情扭曲,厉声喝道:“今日我便要报了当初的仇怨,取你狗命偿我一腿!” 金玉一笑,扇子一旋,下一刻手中抓着的已然变成了一把剑,他二话不说攻了上去。将三师兄则存的教导“姿态要稳打架要狠”贯彻的淋漓尽致。 他与人比斗少有一败,难免就有些飘,上一次刚被斗笠客给薅了一把毛,整个人总算是沉了一点,但谁知道,打击竟然接踵而来,这回还在阴沟里翻了船,直接沉到底了。面前这发愤图强前来报仇的兄弟,大概是有些奇遇,修为暴涨,愣是把人模狗样的金玉公子给捅了一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金玉摸了一把自己的伤口,甩着血感叹道。 那人一击得手,哈哈大笑着开了嘲讽,“什么瀛洲仙山弟子,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我今日定要你趴在我的脚下痛哭求饶!” 金玉被捅了一把,还是那个笑模样,他转了转手上的剑,心想,要是再不认真点,真被人给摁到地上去了,也太没面子了。然而就在他打算拿出点真功夫,认真和面前的兄弟来一场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好大的口气啊。” 金玉扭头一看,看到了斗笠客和沈无辜。他那小师侄还算有点良心,见他身上的血,蹬蹬跑过来紧张的拉住了他,要看他的伤。 斗笠客双手空空的走到了金玉与沈无辜身前,那透过斗笠帘子的视线,让黑烟中的人影莫名有些心惊。他道:“你是何人?劝你莫要插手他人恩怨!” 斗笠客便轻声问他:“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那人没回答,只警惕的看着他。 斗笠客于是自己接了下去,“打了小的,出来老的。”他一指金玉,说:“那是小的。”接着又一指自己:“这是老的。” 金玉已经利索的把自己的剑放回去了,听到这话,忙腆着脸喊道:“爹!你要帮儿子报仇啊!” 喊完他就抱着沈无辜到一边去准备观战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盘算着趁机看看斗笠客跟人打架,说不定能从他的术法中看出些什么线索来。 谁知道,他刚选好观战的地方,屁股都没坐下去,那边斗笠客就完事了。 还抬着屁股的金玉:……搞什么,这也太快了,我就一眼没看而已发生了什么? 他都没看清楚斗笠客是怎么做的,只听到一声惨叫,叫到一半戛然而止,他闻声一抬头,那边黑烟里的家伙就真的浑身冒起黑烟,他直接被烧了,短短片刻间,给烧成了一把灰,风一吹,树林间连个渣都没剩下。 连杀带烧,毁尸灭迹这一流程,沈无辜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了,现在又看了一次,他一点也不怕,啧啧了两声,扭头见到小师叔瞪着眼睛,便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说:“爹就是这样的,他说尸体随地扔着不太像话,所以还是烧干净的好。” 金玉讪笑了一下,心想,看来先前和自己那场比试,爹真的是在陪玩了。 斗笠客走回来,“伤怎么样?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 金玉忙摆手:“不用不用,小伤而已,小伤。”说着终于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丹药呢,摸出来一颗嚼嚼吞了。 斗笠客看着他的样子就叹了一口气,“一眼没看到而已,就受了伤。” 不知怎么的,金玉总感觉自己在这句话里听到了满满的长辈慈爱,别扭的他背后毛毛的。他先前还想着这爹怎么对自己态度一点都不热情,可现在感觉到了‘父爱’,反而不自在起来。大概还是因为他心底在怀疑着人家,骤然被关爱了,就觉得很是吃不消。 斗笠客其实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年纪的金玉在他看来,也就是个小孩子罢了,固然有些小心思,其实也都一眼看得穿,要想在他面前隐藏什么事情,恐怕还得再修炼两百年。 三人重新回到市集里,金玉换了身干净衣服,感受着自己伤口愈合的酥麻,心里思索着什么。忽然,面前多出一大块雪白的糕。 斗笠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两块糕,一块给了沈无辜,一块给了金玉。金玉一看这回自己也有份,心里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接了过来,拿在手上半天,见沈无辜吃的开心,也耸了耸肩,咬了一大口。 一边咬,金玉心里突然弄明白了什么,好像骤然被人点开了一窍,所以他一反之前两天有意无意的试探,直接走到斗笠客身边,大大咧咧的问他,“唉,爹,你认不认识我师父兮微上仙啊?” 饶是斗笠客,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愣,连脚步一时都停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再次往前走了,语气平稳的道:“与兮微上仙同一时代,谁人不认识兮微上仙。” 金玉又问:“你觉得我师父她怎么样?” 斗笠客:“她自然……是很好的。” 金玉吃完了糕,擦了擦手,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人人都说我师父死了,可是她真的死了吗?你觉得呢?” 斗笠客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死了。” 128.09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金宝坐的那张小椅子有点不稳, 嘎吱嘎吱的摇。十二娘瞧了一眼, 顺手就跟他换了一张椅子,自己勾着腿坐在那张破椅子上。金宝嘿嘿笑了一下,搬着十二娘给他换的椅子坐到了十二娘身边,晃着自己的两条腿。 昭乐端正的坐在一边,看到这一幕后, 她怔了怔,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的师父也这样习惯于照顾她们几个徒弟, 不管是多细微的地方师父都能注意到。 她是最小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还未晓事时就被师父带到身边的弟子。其他几位师兄, 大师兄和二师兄三师兄, 都是十几岁时被带到身边的, 只有四师兄被师父收下的时候年纪稍大。 不过,他们几个,除了大师兄,其他几人在师父眼里,大概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所以师父平常对她们非常宠爱。虽然只和师父相处了二十年,但昭乐一直觉得, 那二十年中, 她比那些有父母双亲的人过的还要幸福。她从未见过比自家师父还要疼爱纵容徒弟的师父, 别家的师徒就算感情再好, 也不会像师父和她们几个一样那么亲密。 人人都觉得兮微上仙清高冷傲,但私底下,师父对他们的态度温柔爱护,是其他人都想象不到的。 可最后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昭乐有时候会想,也许是因为师父对他们太纵容了,才会酿成那种悲剧。她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做那种事,但她觉得不管其中有什么内情,他们都辜负了师父,所以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亲手杀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为师父报仇。 走神也只是一瞬,昭乐安静坐在一边,听到鬼和尚说:“这个阿婆的老伴和孙子都是这回失踪的人,现在已经失踪了四十二个人,不过这只是我知晓的,我猜测,那幕后之人大概是想集齐四十九人。” 十二娘没想到已经失踪了这么多的人,啧了一声,有点不高兴的挑起眉毛,“看样子这位幕后黑手,还有几分能耐,再过两日就是中元节,鬼门大开。选了这样一个日子,鬼和尚前辈,这事怕是没有你之前说的那么容易吧。” 被十二娘斜眼瞧着,鬼和尚仍旧笑呵呵的说:“十二娘莫要小看自己,区区一个见不得人的邪魔外道,不足为惧。哦对,阿婆就是我找的‘引路人’,两日后阴气最盛之时,我会利用契气连结之术暂时连接阿婆和她老伴孙儿的‘气’,阿婆就能将十二娘你带到那处门口,到时就劳烦十二娘破开迷障,寻到那些失踪之人。” “此方灵符加了我的血炼制,到了那里,十二娘将此符燃尽,我便能寻到你们。” 十二娘接过那符,在手指间把玩了一阵,笑道:“那鬼和尚前辈可得快点到,不然那幕后之人若是出来了,我这么一个只会皮毛术法的小人物,可拦不住。” 鬼和尚听她这话,笑容有点意味深长。十二娘毫不客气的趁昭乐转头的时候瞪了鬼和尚一眼。 她们正说着,阿婆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端了两个碗,放到院子里那张破桌子上。 “白糖煮的鸡蛋,好吃的,我孙孙最喜欢吃这个,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将就着吃点。”阿婆颤颤巍巍的又往屋里走,“还有两碗,我去给你们端出来。” 她端了四碗鸡蛋白糖水出来,依次放在鬼和尚金宝和十二娘昭乐面前,金宝那一碗格外的满。阿婆看着金宝的目光也特别和蔼,“这孩子和我孙孙差不多大的年纪。”说着,她像是想起自己下落不明的孙子,侧过头擦了擦眼角。 她看不太见,滚烫的热水泼在皱巴巴的手背上,她也没在意,还是一个劲的招呼几个人吃白糖煮鸡蛋。 这么普普通通卖相不好的白糖煮鸡蛋,对瀛洲仙山出身的昭乐来说,实在是寒酸至极。她表情怪异的看着眼前的这碗白糖水鸡蛋,没有动手。十二娘已经自然的端起碗咬了一口不太熟的鸡蛋,目光往旁边一瞥,瞧见昭乐的表情,她顿了顿,回想起刚才阿婆端来糖水鸡蛋的时候,大拇指伸进了碗里,以昭乐那爱干净的程度估计吃不下去,于是她凑过去轻声说:“不想吃就放在那,待会儿我吃。” 昭乐摇了摇头,表情还是那么一言难尽,她看了一眼阿婆的背影说:“她刚才叫我小姑娘,还给我吃这个,是把我当成孩子了,可我的年纪,与她差不多大,我甚至比她大上几岁。” 十二娘没想到昭乐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她翻个白眼,对着鬼和尚努努嘴,“你不自在什么,鬼和尚年纪比你大多了,被阿婆喊小师傅也安心受着,你瞧他有不好意思吗?” 而且,这里几个人,年纪最大的是鬼和尚,接下来是她,然后才轮到昭乐,她都没有不好意思,昭乐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还是脸皮太薄。 昭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端起碗喝了口糖水。 十二娘:“鬼和尚前辈,你是出家人,这白糖鸡蛋还是留着金宝吃吧。” 金宝已经呼啦呼啦喝完了一碗白糖鸡蛋,闻言就看着鬼和尚。鬼和尚慢吞吞端起碗吃了一口鸡蛋,这才开口说:“说是和尚,其实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寺庙收我,所以我就是个野路子,有时候太饿了,什么都吃,一碗白糖鸡蛋算什么。嗯,糖水真甜。” 其实十二娘有点好奇鬼和尚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当年她和大家伙一起去围攻这家伙的时候,他还是个满身戾气猖狂诡异的邪修,刚吃完人,满嘴猩红,被他那目光一看,全身都会泛起寒意,看着就不像好人。现在呢,要不是脸没变,她都认不出来了。 昭乐忽然将自己碗里没吃的鸡蛋放进了金宝的碗里。十二娘咳嗽一声,“我跟鬼和尚前辈开玩笑呢,金宝自己够吃了,不用你分给他。” 昭乐表情淡淡的喝碗里的糖水,“我不喜欢吃鸡蛋。” 十二娘闭了嘴。 这院子太小,她们几人还是在旁边的义庄里休息。十二娘中午睡了一觉起来,发现金宝不在,连昭乐都不在。只有鬼和尚还睡在棺材里。十二娘踢了一脚那棺材,“唉,鬼和尚,昭乐金宝哪去了?” 鬼和尚在棺材里睁开眼睛,“阿婆那。” 十二娘刚迈步准备去阿婆那看看,就听鬼和尚说:“方才昭乐小友来问了我一个问题。” 十二娘:“哦?她问了你什么?” 鬼和尚:“她问我,你是谁。” 十二娘顿了一顿,手指在棺材上敲了敲,“你告诉她了?” 鬼和尚安安稳稳躺在棺材里,像是一具非常老实的尸体,他闭上眼睛,说:“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怎么能回答这个问题。” 十二娘嘁了一声,没有和他多说,背着手去了旁边那个破院子。刚走进去,她就瞧见金宝坐在那阿婆身边,手里拿着一块黄色的米糖咬的嘎嘣响,嘴里吃着东西,他还要含含糊糊的说话。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一口一个的婆婆,把那阿婆喊得心都软了,又给他塞了一块糖。 至于昭乐,她在一旁的水井边上打水。她早就换下了之前穿的那身紫衣,现在穿的是在一座小城买的粗布衣服,但是人长得好看,穿着这样简陋的衣服,也显得仙气四溢。 她几个徒弟都长得好看,带出去的时候,都说她收徒弟是看脸的。十二娘恍惚一瞬,走进了院子里。 “你怎么在这里打水呢。” 昭乐把水提起来,“看到她打水吃力,帮个忙。” 十二娘看她脸色有些苍白,就出声道:“我来吧。” 昭乐没把水桶给她,也没看她,只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对别人太好了。” 十二娘莫名其妙,她怎么就对人好了,不管是当兮微上仙的时候还是当十二娘的时候,认识她的人哪个不说她难接近难讨好,怎么在昭乐眼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烂好人? 昭乐提着水桶往屋子里走:“多个心眼吧,别随便对人好了。” 十二娘差点笑出来,这孩子是在教她?! “鬼和尚,你看我像个好人吗?”十二娘问鬼和尚。鬼和尚点点头,闭眼说瞎话:“一看就是个热心助人的大好人。”十二娘去问金宝,“金宝,十二娘我看上去像个好人吗?”金宝说:“什么叫看上去,十二娘你就是个大好人啊。”十二娘再去问阿婆,那阿婆听不太清,半天才弄明白十二娘在说什么,一个劲的拉着她的手说:“你们都是好人啊,好人。” 十二娘觉得自己在降噩城那二十年白活了。 两日时间一转而逝,黄昏时分,阿婆提着一盏白灯笼从义庄那个院子里走出去。 “阿婆,你不需要看路,一直往前走就行,等到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停下来。”鬼和尚说。阿婆点点头,有些紧张的握紧灯笼的提竿,慢慢往前走。 十二娘朝门口站着的昭乐和金宝点了点头,“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她脚步轻快的跟在阿婆身后,一同往外走去。 129.10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金宝:“我娘说的,而且我没有真的见过鬼。” 十二娘故作惊讶, “咱们之间在降噩城的时候, 那一院子的鬼你都没察觉到丝毫不对?后院那般空旷,我还常说太过拥挤, 你道是为何呀,就是因为埋在那里的尸体, 他们的鬼魂都挤在后院呢。” 见十二娘不像是在开玩笑, 金宝犹犹豫豫的把目光投向了昭乐。昭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街道尽头, 语气里没有什么波澜,平静的道:“此城中阴气甚重, 应当确实有邪祟在此,你自己注意,跟紧我们, 莫要落了单。” 昭乐只说了这里, 并没有说降噩城有没有鬼,但金宝没注意,他一听连一向不和人开玩笑的昭乐都这么说, 顿时就相信了世上有鬼, 再一看那些黑黝黝的屋子,觉得那些角落里都好像有东西在盯着自己,自己都快把自己吓哭了。 十二娘尝到了吓唬小孩子的苦果, 被吓到了的金宝怂怂的扒着她的大腿不放, 十二娘走路都不好走了。好不容易把这孩子哄得放了手, 十二娘摸着下巴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给这小娃娃练练胆子。 三人想找个客栈投宿,可是找了一圈,五六家客栈,都是紧闭门窗黑灯瞎火,好像里面没有人一样。 “奇怪了,里面应该是有人的。”十二娘哐当哐当的敲了一阵门,“店家?有没有人?有人投宿啊!” 喊了一阵,客栈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天黑了不开门了,你们去其他地方。” 十二娘继续敲门:“怕什么,我们又不是鬼,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那屋里人又继续说:“说了不开门了,你们赶紧走!” 十二娘嘿了一声,抬手继续敲,敲了一阵都没人理会,昭乐说:“不必过多纠缠,再寻一家便是。” 可是在这城里晃到完全天黑,她们也没能找到一家愿意开门的客栈,最后那家客栈里头甚至有人低声咒骂,十二娘脾气也上来了,毕竟降噩城住了多年,她身上也有些匪气,之前收敛一些还是因为担心暴露昭乐的位置,她现在就没那么多顾虑了,退后两步抬脚就要上前把门踹开。 还是昭乐一把拉住她,“这样不妥。” 要是别人,十二娘肯给这个面子才怪,但是昭乐这么说,十二娘也没办法,她对这个最小的徒弟,确实怀着一些愧疚和心虚之情。再者,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十二娘已经很了解如今的昭乐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看着冷了点,但是确实是一派仙山弟子的做派,就算被冒犯,也轻易不会对普通凡人如何。 昭乐之所以长成这样,也有她自己多年前教导的原因,自己从前教出来的徒弟,十二娘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闭嘴受着了。 最后三人也没寻到一处客栈,好在她们找到了一座门户大开的义庄。这义庄,一般就是一族之中用来暂时存放尸体的地方了,十二娘和昭乐见了那义庄,都是露出片刻诧异神情,然后不约而同抬脚走了进去。 金宝一只手拉着十二娘的腿,一手扒拉着义庄的大门板,哇哇大叫着怎么都不肯进去。 “我不要进去呜呜呜里面肯定有鬼!十二娘我们走吧,我不要进去呜呜呜!” 十二娘往后退后几步,嘴里说:“行行行咱们不进去。”然后她刚说完就趁着金宝放松的时候,一把抓住他把他提了进去。 金宝短暂的傻眼过后,感觉到了一种被欺骗的悲伤。偏偏十二娘还笑得很开心,“哈哈哈怕什么,反正你又瞧不见鬼,就是他们站在你背后吹冷气,你也发现不了啊。” 金宝这时觉得自己后脖子一凉,仿佛真的有人在后面吹气,吓得一个兔子蹦,向着……昭乐去了。谁叫十二娘一直吓唬他,他这回下意识就冲着另一个人去了。 被抱住大腿的昭乐:“……”突然得到这种待遇,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金宝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是谁,浑身一僵,昭乐也同样是浑身僵硬。十二娘瞧见她俩那僵成一团的模样,好笑的上前将她们分开,接着一手拉着昭乐手臂,一手捏着金宝后脖子,将两人带着往里走。 “行了金宝,你别怕了,咱们总得有个歇息的地方吧,我看这义庄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就很不错啊。” 昭乐恢复了之前的冷然,说:“这义庄内的气息洁净,比城中其他地方好上太多,这里应当没有邪祟。”不仅没有邪祟,还隐约有种灵光护持,她和十二娘都看得出来,因此才会直接走进来。 走都走进来了,金宝就是再不乐意,那也只能吸着鼻涕泡,老老实实的走在十二娘身边,随着她们一起来到院子里。 这义庄虽然门户大开,但是里面院子里没有点上灯,黑黝黝的,左边那厢房的门也是开着的,隐约能看见几具棺材的轮廓。十二娘她们走过院子,走进了正对着的那座房里。这房子是最宽敞的,进去就是一座破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的大殿,大殿之上供着不知是什么身份的神像,案台上则是些黑底牌位,案桌香炉上的香灰还很新鲜,说明不久之前这里还燃着香。 殿中两侧,也放着几具黑漆棺材,不过这些棺材并不是盖着的,而是打开的。 十二娘站在殿中简单扫过一眼周围的情况,没察觉到什么不好的气息,便点燃了屋里的白烛,将包袱往脚边一扔,“行了,今天就在这休息吧。” 昭乐并无异议,已经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眼修行了。金宝看她们两都这么淡定悠然的样子,多少放松了一点,而且有了光亮之后,他就感觉更加安心了。 金宝这家伙害怕归害怕,好奇的毛病也是改不了,在这里待了一阵差不多习惯后,他觉得周围没什么好怕的了,就对两边的棺材好奇起来。见昭乐和十二娘一个闭着眼修行一个睁着眼发呆,他就忍不住站起来在周围溜达。 “十二娘,我饿了。”金宝说完,十二娘从包袱里摸出来一块饼扔给他。 金宝也不挑,有的吃就可以,抓着饼一边吃着一边往周围看。他无聊的把那些牌位上的字看过一遍,就离那几具棺材越来越近。金宝犹豫的往十二娘她们那边看了看,最后还是朝着那几具棺材走去。 那棺材放在两条宽长凳上,高度还挺高,金宝掂着脚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尸体,于是他就绕着棺材转了一圈。 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咔嚓咔嚓的咬着饼,忽然感觉眼角有一道黑影在动,抬头一看,就见着一只白生生的手扒拉在了棺材边缘,位置就在他的脑袋上。那只手的手指,还在他的注视下动了动。 金宝张着嘴,饼渣往嘴里掉了出来,他也没注意,只愣愣的看着那棺材里伸出一只手,然后从里面缓缓坐起来一个人。 “啊——!!!!” “十二娘啊啊啊啊啊!!!” “有鬼!有鬼啊!” 十二娘感觉一个小炮仗撞了过来,她脑袋都没转过去,只伸手往后一挡,恰好按在了金宝的脑门上阻止了他撞过来的力道。 金宝急的直跺脚,“十二娘!棺材里有人!不对,有鬼!鬼出来了!” 在金宝哭喊的声音间隙中,就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声说:“虽然睡在棺材里,但我并不是鬼。” 金宝还在啊啊啊,十二娘抬手捏住了他大张的嘴,扭头看去。见到左边一具棺材里面,一个身穿灰扑扑衣服的年轻光头正从里面爬出来。 这年轻男人面容秀美,看着异常无害,虽然顶着个光秃秃的脑门,但是光头也丝毫不不影响他的俊秀容貌。 十二娘一见这人就哟呵了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金宝你行啊,咱们要找的鬼和尚被你找到了。” 金宝目光发直,咕咚一声倒下。 那年轻光头目光从金宝身上掠过,哈哈的笑了一下,“想不到这么多年,我的名声还能吓到小孩子。” 十二娘:“你太谦虚了,别说小孩子,就是普通人听到你的名声都得吓着。” 光头年轻人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一脸的淡定,“这位仙友,找我是寻仇来的?” 十二娘:“这倒稀奇了,你还跟人结了仇?” 光头哦了一声,“原来不是来寻仇的,如此我就放心了。”他说完,半点不见外,走到了十二娘旁边坐下,“施主,既然无仇,能不能施舍一点斋饭?” 十二娘很爽快的从包袱里拿出来两块饼,“不用客气,吃吧。” 那光脑袋接过饼,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双手合十:“多谢招待。” 130.11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连兮微与弦月郎君的交际也不过是这一回围攻罢了,之后弦月郎君发生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鬼和尚,连兮微却是不知晓的, 除了鬼和尚自己, 大约也无人知晓内中隐情。 不过, 就像是如今的鬼和尚,也不会知晓兮微上仙如何就成了‘十二娘’,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那边昭乐还在与鬼和尚说话,昭乐说:“我体内灵脉丹田被极寒灵力封住, 想请鬼和尚前辈为我解封。” 鬼和尚很好说话的笑笑,然后拒绝了她:“解封一事, 如此麻烦, 还是算了吧。” 昭乐:“……我对鬼和尚前辈的众多事迹也有耳闻,都说前辈如今一心向善匡扶世人, 如今为何不愿助我?” 鬼和尚直白的道:“因为没好处啊。” 昭乐被噎了一瞬,皱起了眉头,觉得这和尚张嘴就要好处, 就像从前师父说的不像个好人, “那你要何等好处,才愿意替我化解?” 鬼和尚察觉到昭乐语气中的异样,还是和气的解释, “我要的好处, 乃是功德。像我救扶凡俗世人, 能得功德,可是我救你一人,却是没有功德可拿的,所以我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罢。” 出身仙山的昭乐被这光头的厚颜无耻给镇住了。但她少跟人讲道理,而鬼和尚神情又太过理所当然,因此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要和这理直气壮的鬼和尚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十二娘就没有她这么好打发了,她见自己小徒弟被光头牵着鼻子走,便伸手一把揽住鬼和尚,把他拉到一边。 “来来来,鬼和尚前辈,咱们到一边好好谈谈。”十二娘把鬼和尚拉到棺材那边,两人说话声音极小,昭乐坐在原地,见他们避开自己,因着教养,也不曾刻意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个字眼,像是什么“打一场”“秃驴不厚道”“帮忙”之类的,听着好像谈的不太妙。 可是不一会儿,十二娘和鬼和尚和和气气的又回来了。 十二娘对昭乐说:“没事了,这位鬼和尚前辈愿意帮你化解身上的极寒灵力。” 昭乐闻言,锐利的目光直射鬼和尚,语气十分警惕的问十二娘:“你答应了他什么。” 十二娘还没说话,鬼和尚就先开口道:“我刚巧遇上了一些麻烦,需得有人帮忙,恰好这位……十二娘愿意帮忙,所以便以此交换。” 昭乐紧锁眉头,探究古怪的目光盯着十二娘,“帮什么忙?” 十二娘被她这样看多了,如今半点不惧,只是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鬼和尚前辈之所以在此停留,是因为此地出现了许多无故失踪之人,他受人所托,想找出此事的原委。如今已经知晓了那些失踪之人在何处,但那地方他不好去探,所以请我去。”十二娘说。 昭乐马上就道:“去何处?我与你一起去。” 十二娘早有预料,想也不想的就摆摆手,“不用,你帮忙看着金宝就可以了。” 正说着,刚才被吓晕过去的金宝揉揉眼睛醒了过来。他刚醒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坐着的光头是谁,片刻后他又啊啊啊的叫着躲到了十二娘身后。 鬼和尚和蔼的对金宝说:“别怕,我很久不吃人了。” 金宝像只遇到黄鼠狼的小鸡崽,瑟瑟发抖的,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烛光下的光头。十二娘有点看不下去,拉着金宝往鬼和尚身边一凑,按着他的手摸在了鬼和尚的脑袋上。 “你摸摸,有温度的,这是人,不是鬼。” 金宝的手僵成鸡爪,被十二娘硬生生的按在了鬼和尚脑门,鬼和尚不躲不闪,气息都没乱,金宝脑袋往后仰,还紧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手底下真的有温度,就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鬼’和尚原来不是真的鬼,“原来不是鬼啊,那他为什么吓唬人要睡在棺材里。” 鬼和尚哈哈一笑:“那里面安静,躺着舒服。” 金宝余悸未消,嘀咕了声:“真是个怪人。” 昭乐丝毫没有被这边三个人之间那和谐友好的氛围所影响,还是一派严肃正直的坐在一边,和那边已经嘻嘻哈哈起来的三个人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她拧眉思索片刻,追问鬼和尚,“十二娘要去何处?何时去?是否会遇上危险?她去了那处之后,要做些什么?” 鬼和尚:“具体是何处,需得再过两日才会知晓。到得那时,我会利用一个术法,请人引路将十二娘带到那处,待十二娘到了,便能引我前去,至于危险……”他看了一眼架着腿坐在一边的十二娘,“对十二娘来说,大约算不得危险,这个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昭乐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十二娘了,十二娘也不管那么多,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照看好金宝,等我回来就行。” 昭乐在某些时候特别固执,等那鬼和尚又跑到一边棺材里去睡觉了,昭乐再次询问起十二娘,“鬼和尚为什么需要你去这一趟,他自己不能去是因为什么?” 十二娘原本靠在案几上快要睡着了,愣是又被昭乐给喊醒,跟她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十二娘不太明白五十年前那个飞扬任性的小徒弟是怎么变成这个冷脸老妈子的,这事确实不怎么难,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吗? “唉。”十二娘揉了一把脸,坐起身子跟她解释:“那些被掳走的人,在鬼和尚的感应中,似乎是被藏在了什么阴气极盛的地方。他还想抓住幕后之人,便不能打草惊蛇,他自己身具极阳灵力,只要一踏入那地方就会被察觉,到时候他还如何去抓住幕后之人,所以他才会希望我这个身具阴气的人先行进入,与他里应外合的配合一番,好顺利抓住那人。” 昭乐听了便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可以做到,不需你去冒险。” 十二娘抱着手臂,打了个呵欠,“可我身上阴气重,你比不了,只有我去才是万无一失。” 昭乐反问:“你身上阴气重?为何?” 十二娘:“……”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她死过一次,差点没上奈何桥,又被人千方百计拉了回来,自然身上就带了寻常人没有的阴气了。 “哎哟这么晚了,我困得要死了,小祖宗你就别问了,让我睡一觉成不成?”十二娘说完,脑袋往后一仰磕在案几上,闭着眼睛鼾声连天的睡着了。 昭乐:“……睡觉时莫要有鼾声。” 下一刻,十二娘翻个身,鼾声没了。 昭乐望着十二娘背影,伸手摸了摸袖中一只玉雕小鱼,垂下的眼中,一片思索之色。 第二日,鬼和尚带三人去义庄旁边的一个宅子里见了一位老妇人。这老妇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眼睛似乎也看不太清了。几人进去院子的时候,正巧见着那位老妇人提着半桶水艰难的往屋子里移动。 她弯着腰,脸上手上的皮肤都皱的厉害,看上去干瘦的,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 老妇人脚下一个不稳,忽然往前扑去,手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也倒向一边。只是眨眼间,刚才还在十二娘她们身边的鬼和尚出现在老妇人身旁,一把搀扶住老妇人,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在鬼和尚脚尖轻轻一踢后,也稳稳的立在一边,没有洒出一点水。 老妇人反应有些慢,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眯起,仔细瞧了瞧扶着自己的人后,就露出一个笑来,干涩的嗓音说:“哦,是小师傅你呀啊,你还没走呢?” 鬼和尚将她扶到一边,温温和和的说:“阿婆,我说了要帮你把老伴和孙子找回来的,现在不会走。” 那阿婆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闻言就叹了一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愁苦和悲伤的神情,她摇摇头:“我家老头和孙孙找不回来了,就像阿祥家里的媳妇,程老叔的侄子,和其他那么多人一样,找不回来了。族里的年轻人们,县里的衙门都不找了,小师傅你一个人怎么找得着啊。还是算了吧,莫要再连累你了。”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睛旁边溢出的浑浊泪水。 “阿婆,莫把眼睛哭坏了,等几天你的老伴和孙孙回来,你都要不认识他们了。”鬼和尚在一旁耐心安慰着,看上去非常靠得住。 见到这个时候的鬼和尚,昭乐的目光里满是惊讶。这还是昨晚上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鬼和尚吗?现在这和尚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良善的气息,任谁看了都要觉得他是个心怀慈悲的出家人。 十二娘倒是不怎么意外,见到昭乐眼里的惊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简单的去判断一个人,毕竟很多时候,你能看到的只是属于一个人的某个面。” 昭乐看了她一眼,“你偶尔说话的语气,很像是我的长辈。” 十二娘:“……唉,经历得多心态就不年轻了,瞧着你这种外表水灵灵的小姑娘,难免忘记你的年龄嘛。” 131.12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那边昭乐还在与鬼和尚说话, 昭乐说:“我体内灵脉丹田被极寒灵力封住,想请鬼和尚前辈为我解封。” 鬼和尚很好说话的笑笑, 然后拒绝了她:“解封一事,如此麻烦,还是算了吧。” 昭乐:“……我对鬼和尚前辈的众多事迹也有耳闻,都说前辈如今一心向善匡扶世人,如今为何不愿助我?” 鬼和尚直白的道:“因为没好处啊。” 昭乐被噎了一瞬,皱起了眉头,觉得这和尚张嘴就要好处, 就像从前师父说的不像个好人,“那你要何等好处,才愿意替我化解?” 鬼和尚察觉到昭乐语气中的异样,还是和气的解释,“我要的好处,乃是功德。像我救扶凡俗世人,能得功德, 可是我救你一人, 却是没有功德可拿的,所以我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罢。” 出身仙山的昭乐被这光头的厚颜无耻给镇住了。但她少跟人讲道理,而鬼和尚神情又太过理所当然, 因此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要和这理直气壮的鬼和尚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十二娘就没有她这么好打发了, 她见自己小徒弟被光头牵着鼻子走, 便伸手一把揽住鬼和尚, 把他拉到一边。 “来来来,鬼和尚前辈,咱们到一边好好谈谈。”十二娘把鬼和尚拉到棺材那边,两人说话声音极小,昭乐坐在原地,见他们避开自己,因着教养,也不曾刻意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隐约听见几个字眼,像是什么“打一场”“秃驴不厚道”“帮忙”之类的,听着好像谈的不太妙。 可是不一会儿,十二娘和鬼和尚和和气气的又回来了。 十二娘对昭乐说:“没事了,这位鬼和尚前辈愿意帮你化解身上的极寒灵力。” 昭乐闻言,锐利的目光直射鬼和尚,语气十分警惕的问十二娘:“你答应了他什么。” 十二娘还没说话,鬼和尚就先开口道:“我刚巧遇上了一些麻烦,需得有人帮忙,恰好这位……十二娘愿意帮忙,所以便以此交换。” 昭乐紧锁眉头,探究古怪的目光盯着十二娘,“帮什么忙?” 十二娘被她这样看多了,如今半点不惧,只是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鬼和尚前辈之所以在此停留,是因为此地出现了许多无故失踪之人,他受人所托,想找出此事的原委。如今已经知晓了那些失踪之人在何处,但那地方他不好去探,所以请我去。”十二娘说。 昭乐马上就道:“去何处?我与你一起去。” 十二娘早有预料,想也不想的就摆摆手,“不用,你帮忙看着金宝就可以了。” 正说着,刚才被吓晕过去的金宝揉揉眼睛醒了过来。他刚醒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坐着的光头是谁,片刻后他又啊啊啊的叫着躲到了十二娘身后。 鬼和尚和蔼的对金宝说:“别怕,我很久不吃人了。” 金宝像只遇到黄鼠狼的小鸡崽,瑟瑟发抖的,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烛光下的光头。十二娘有点看不下去,拉着金宝往鬼和尚身边一凑,按着他的手摸在了鬼和尚的脑袋上。 “你摸摸,有温度的,这是人,不是鬼。” 金宝的手僵成鸡爪,被十二娘硬生生的按在了鬼和尚脑门,鬼和尚不躲不闪,气息都没乱,金宝脑袋往后仰,还紧紧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手底下真的有温度,就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鬼’和尚原来不是真的鬼,“原来不是鬼啊,那他为什么吓唬人要睡在棺材里。” 鬼和尚哈哈一笑:“那里面安静,躺着舒服。” 金宝余悸未消,嘀咕了声:“真是个怪人。” 昭乐丝毫没有被这边三个人之间那和谐友好的氛围所影响,还是一派严肃正直的坐在一边,和那边已经嘻嘻哈哈起来的三个人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她拧眉思索片刻,追问鬼和尚,“十二娘要去何处?何时去?是否会遇上危险?她去了那处之后,要做些什么?” 鬼和尚:“具体是何处,需得再过两日才会知晓。到得那时,我会利用一个术法,请人引路将十二娘带到那处,待十二娘到了,便能引我前去,至于危险……”他看了一眼架着腿坐在一边的十二娘,“对十二娘来说,大约算不得危险,这个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昭乐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十二娘了,十二娘也不管那么多,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照看好金宝,等我回来就行。” 昭乐在某些时候特别固执,等那鬼和尚又跑到一边棺材里去睡觉了,昭乐再次询问起十二娘,“鬼和尚为什么需要你去这一趟,他自己不能去是因为什么?” 十二娘原本靠在案几上快要睡着了,愣是又被昭乐给喊醒,跟她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十二娘不太明白五十年前那个飞扬任性的小徒弟是怎么变成这个冷脸老妈子的,这事确实不怎么难,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吗? “唉。”十二娘揉了一把脸,坐起身子跟她解释:“那些被掳走的人,在鬼和尚的感应中,似乎是被藏在了什么阴气极盛的地方。他还想抓住幕后之人,便不能打草惊蛇,他自己身具极阳灵力,只要一踏入那地方就会被察觉,到时候他还如何去抓住幕后之人,所以他才会希望我这个身具阴气的人先行进入,与他里应外合的配合一番,好顺利抓住那人。” 昭乐听了便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可以做到,不需你去冒险。” 十二娘抱着手臂,打了个呵欠,“可我身上阴气重,你比不了,只有我去才是万无一失。” 昭乐反问:“你身上阴气重?为何?” 十二娘:“……”还能为何,自然是因为她死过一次,差点没上奈何桥,又被人千方百计拉了回来,自然身上就带了寻常人没有的阴气了。 “哎哟这么晚了,我困得要死了,小祖宗你就别问了,让我睡一觉成不成?”十二娘说完,脑袋往后一仰磕在案几上,闭着眼睛鼾声连天的睡着了。 昭乐:“……睡觉时莫要有鼾声。” 下一刻,十二娘翻个身,鼾声没了。 昭乐望着十二娘背影,伸手摸了摸袖中一只玉雕小鱼,垂下的眼中,一片思索之色。 第二日,鬼和尚带三人去义庄旁边的一个宅子里见了一位老妇人。这老妇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眼睛似乎也看不太清了。几人进去院子的时候,正巧见着那位老妇人提着半桶水艰难的往屋子里移动。 她弯着腰,脸上手上的皮肤都皱的厉害,看上去干瘦的,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 老妇人脚下一个不稳,忽然往前扑去,手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也倒向一边。只是眨眼间,刚才还在十二娘她们身边的鬼和尚出现在老妇人身旁,一把搀扶住老妇人,而那半桶摇摇晃晃的水在鬼和尚脚尖轻轻一踢后,也稳稳的立在一边,没有洒出一点水。 老妇人反应有些慢,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眯起,仔细瞧了瞧扶着自己的人后,就露出一个笑来,干涩的嗓音说:“哦,是小师傅你呀啊,你还没走呢?” 鬼和尚将她扶到一边,温温和和的说:“阿婆,我说了要帮你把老伴和孙子找回来的,现在不会走。” 那阿婆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闻言就叹了一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愁苦和悲伤的神情,她摇摇头:“我家老头和孙孙找不回来了,就像阿祥家里的媳妇,程老叔的侄子,和其他那么多人一样,找不回来了。族里的年轻人们,县里的衙门都不找了,小师傅你一个人怎么找得着啊。还是算了吧,莫要再连累你了。”她说着,抬手擦了擦眼睛旁边溢出的浑浊泪水。 “阿婆,莫把眼睛哭坏了,等几天你的老伴和孙孙回来,你都要不认识他们了。”鬼和尚在一旁耐心安慰着,看上去非常靠得住。 见到这个时候的鬼和尚,昭乐的目光里满是惊讶。这还是昨晚上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鬼和尚吗?现在这和尚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良善的气息,任谁看了都要觉得他是个心怀慈悲的出家人。 十二娘倒是不怎么意外,见到昭乐眼里的惊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简单的去判断一个人,毕竟很多时候,你能看到的只是属于一个人的某个面。” 昭乐看了她一眼,“你偶尔说话的语气,很像是我的长辈。” 十二娘:“……唉,经历得多心态就不年轻了,瞧着你这种外表水灵灵的小姑娘,难免忘记你的年龄嘛。” 十二娘让昭乐回义庄里去,不要出门,自己则和鬼和尚赶往探查到的地方。 路上,十二娘见鬼和尚脸色不好,便奇道:“你的气息怎么这么混乱?虽然血术厉害了些,但以你的能力,也不该施展了一个血术就如此不济吧?” 鬼和尚说:“一个血术是不会让我如此,但是我来到此地之前就接连遇上祸事,消耗极大,旧伤在身还未好,不然我也不会寻你帮忙。所以,我现在是只能倚仗十二娘你了。” 132.13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感谢。  此时此刻, 城中的天空中就有无数御剑飞行或者驭使着法宝飞行的修士, 闻道期开光期这种低阶修士最多, 不过这种低阶修士都只在地上行走,心动期化元期的修士也不少, 基本上能在空中飞行的都是化元期的修士,甚至灵虚期的修士也有几个。 昭乐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那些和自己同样是灵虚期的修士们, 然后就目不斜视直接御剑往城中心飞去。仟花佰草殿就在这城中心。 巍峨的大殿耸立在城中心,几株巨树分别长在几个阵法方位,组成一座庞大护阵,将仟花佰草殿笼罩其中, 灵气弥漫的楼阁殿宇就在绿树鲜花之中隐约露出几个角来。 到了殿门前千米范围,再无人能在天上飞行,只能落地行走。昭乐同其他人一样落下, 步行穿过那片白色广场,来到殿门前。她从未来过这里, 但是听沈青柯说过许多关于这里的事,她还有一块沈青柯给的紫符, 若是没有殿中丹师赠与的这种符,外来修士很少能进入仟花佰草殿。 昭乐试着将袖中一块紫符打出,立刻就有一个穿着青色绣草纹服饰的小童从门内跑来。 “这位仙友有礼,不知仙友所来为何?”扎着一个小髻的童子有礼的拱手询问。 昭乐道:“我找沈青柯。” 听她这么说, 那小童显得更为恭敬了, 热情道:“原来是沈丹师的客人, 请跟我来。” 昭乐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高大的殿门,一进入仟花佰草殿的范围,那股草药的味道就更为浓郁,若是不习惯的人大约会觉得十分难受,可是这里面来来往往的丹师们显然都很喜欢这种味道。昭乐跟在童子身后,往一条偏僻的路上走,偶尔会遇上一些弟子,那些弟子最多就看她两眼,然后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更多的是专注于手下的灵草灵药,根本没有将一丝目光分给路过的人。 仟花佰草殿的丹药是出了名的好,这里面的丹师也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除了丹药灵草,他们几乎没有其他爱好,只知道埋头炼丹。 “仙友来的巧了,沈丹师原本在闭关炼丹,昨日才刚出关,一梦阁的师兄说沈丹师明日就要外出寻药,仙友若是晚来一日,就见不到沈丹师了。”小童一边走一边说,“到了,仙友请,我先带仙友去见一梦阁的师兄,一梦阁内殿我也不能进,需得阁里的师兄带仙友进去。” 昭乐点点头,沉默的跟在小童身后。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安,不知道待会儿见到人了,那人会不会和她闹脾气。 小童进了一梦阁,伸长脑袋张望了一下,见到阁中的师兄们都皱着眉似乎心情不怎么愉快,也是有些无措,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平日好说话些的师兄,他赶紧伸手招了招,“梁师兄!” 那姓梁的胖胖青年听到门口童子的声音,端着一盘药材就走过来了,“晓双,怎么过来了,今日师兄可没做零嘴吃。” 童子板着脸,“师兄,我今日不是来要零嘴吃的,是有一位仙友来访,她想找沈丹师。” 一听这话,那笑着的梁师兄就苦了脸,“师父出关后心情就糟糕极了,几位师兄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个关头,我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见人。” 昭乐上前一步,将手中紫符拿出,“沈青柯给我的,你拿给他看,他见了就知道了。” 那梁师兄见了昭乐手中的紫符,一双小眼睛都瞪大了。这紫符是殿中丹师的身份象征,不同等级的丹师有不同颜色的符,沈青柯是紫级丹师,他的符就是紫符。关键并不是这个,而是昭乐拿出来的这块符是一块副符,小童看不出来,他这个沈青柯弟子还是能看出来的。一块主符只能有一块副符,而他师父早就跟他们说过,他的副符给了他们的未来师娘,如今一个女子拿着副符找上门来,这岂不就是说…… “您快请进!”梁师兄把手里那盘药材往小童手里一放,将昭乐往殿内引,脸上笑容灿烂又热情。没办法,能不热情吗,这很有可能是师娘啊! “您先在内殿等等?师父出去了,这会儿也不知是在耳楼还是丹房,我这就去把师父找回来。” 端着一盘药材的小童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走远,挠了挠头,嘀咕,“这是什么人,梁师兄怎么这样客气?” 梁师兄将人带到一个房间就走了,昭乐站在这个简洁干净的房间里,有些局促的看着周围的摆设。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气息很熟悉,是属于沈青柯的,这让她又慢慢放松下来。 没等多久,昭乐很快就听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见到房中背着手打量一座丹炉的昭乐,先是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很快就抿紧嘴唇怒气冲冲。他直直冲到昭乐面前,拉着她的手腕,把她上上下下看过一遍,又给她探查身体里的情况。这一查,他那脸色就一点点的黑了起来。 “乱来!简直乱来!看看你这身体,旧伤未好,寒气凝滞几处经脉都没有处理好,过些时候有你受的!”他气急吼道,手下却十分轻柔,从袖中掏出装了丹药的玉瓶,倒出两颗就往昭乐嘴里塞,“赶快吃了调息,我再去给你炼几炉烈阳丹,虽然不是极阳丹药,但是残留的那点寒气肯定能祛除。如果再不行我去找叔父,他肯定能炼制更好的丹药。” 昭乐来不及说话,先被喂了一肚子丹药。 她面无表情的嚼嚼嚼,沈青柯将她按到床边,见她一言不发也不看自己,就气闷的道:“早知道你要做那种找死的事,我就不该在这种时候闭关,你、你说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等我闭关的时候去做这种事?” 昭乐瞄他一眼,“我不想连累你,之前一个不好,他们说不定连你也一起抓了,这事本就和你无关。” 沈青柯气的头发都快炸了,他抓着头发围着房里那座丹炉走来走去的绕圈,“不想连累我,和我无关?!你把我当什么,你不想连累我,那你有没有想过等我闭关出来,万一听到你被杀的消息,我会怎么样?你不想连累我,那这个时候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昭乐一声不吭站起来往门外走。 “站住!”沈青柯连忙又紧张的去把她拉住,“你又要去哪!” 昭乐:“你不是要赶我走。” 沈青柯大吼:“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你伤没好全之前哪里都不许去,就给我在这里待着!” “那不行。”昭乐根本就没管他的大嗓门,正直的说:“我是来求药的,我欠了一个人人情,说好要给她一些祛瑕美容丹,马上要给她送去。” 沈青柯想都没想,冷笑一声,“我不给。” 昭乐又往外走,“那我去其他人那找。” 沈青柯把她拉回来,神情恼怒的看着她,要是他那些弟子小童们看着说不定要被他吓哭,但昭乐也不怕他,就那么和他对视。沈青柯忽然瘪了瘪嘴,整个人肩膀都塌下来,他把脑袋靠在昭乐肩上,声音闷闷的说:“给你还不行吗,你别走,我难得见你一回,自上次去瀛洲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半年了。” 昭乐那一身冷气也散了,她轻轻抱了抱沈青柯的脑袋,又侧过脸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小声道:“我也想你,这事是我不对,对不起。” 沈青柯抱紧她,“是我不对,要是我修为更高些,你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本该高兴的,不该大声对你说话,可我很担心你,担心的丹药都炼不下去,本来准备明日就出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先来了,看到你没事,我比谁都高兴。你先前受伤,肯定受了不少苦,别急着走,至少在这里留一夜,我给你仔细查探一番,然后多给你准备一些丹药备着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着好像要哭了,昭乐忽然揉了揉眼睛,眼圈也红了,小声撒娇:“我之前痛死了,则容那混蛋,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砍了他!” 沈青柯听她这么一说,心疼的一个劲摸她的脑袋,“唉,哪里痛?你那师兄真坏!我以后一定要帮你出气!你快坐着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好吃的东西,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这么粗糙的衣服怎么能穿,我让人给你拿几身过来给你选,这些日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也没什么。”昭乐便跟他说起一路上发生的事,“……你给我的丹药被我吃完了,勉强逃到了降噩城,如果不是你的那些丹药,我肯定跑不到那里。然后,我遇到了一个人。” 昭乐犹豫了一下,看着沈青柯说:“沈青柯,我越来越觉得救了我的十二娘和我师父很像。不,不能说她们像,她们一点都不像,但是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熟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青柯知道昭乐对她师父的崇拜,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可是看她一脸的迷茫无措,自己又心疼,他很快做了决定:“我跟你一起去见你说的那个十二娘!” “准备一下,我们该走了。”十二娘对正在生闷气,扭着头一人占据一边的两个孩子说。 她们在沙漠的边缘行走,白日的阳光炙烈,能将人晒得脸上脱皮,偶尔会有带着沙子的风暴,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所以金宝和昭乐也用上了十二娘准备的头巾,将自己的头脸裹了起来。到了夜里,白日里的温度分毫不剩,冷的仿佛是冬日,只能依靠升起的火堆取暖。 133.14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很正常,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了。 阿婆忽然停了下来, 站在那一动不动。十二娘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 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往前走了没多久,白雾散尽,一座山神庙无比突兀的出现在了十二娘面前,这座荒山野庙门洞大开,像一张巨口。十二娘往前走, 踩到了一块落在地上的牌匾。匾上写着四个字, 后头两个已经模糊了,只剩下前头两个字——“嶂阴”。 屋檐角落随处可见白色的蛛网, 落满灰尘的黄幡, 破碎的神像, 还有满地的尸体, 以及那些尸体组成的一座血祭阵法。 十二娘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她望着面前这熟悉的场景, 忽然伸手往前一抓,然后狠狠往后一拽。一瞬间, 这无比真实的场景就像是变成了一块幕布, 被她掀了下来。 “竟然还有迷心幻阵,呵。”十二娘说着, 随手将手里幕布一般的东西捏成一个团, 扔到脚边。这种低级的迷心幻阵, 对付开光期之下的小修士还有些用,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能随手破开的东西。 山神庙不见了,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林子。这林子里的树黝黑狰狞,长成了一个个的恶鬼模样,张牙舞爪的俯视着闯进来的人。 “恶鬼林?”十二娘低声道。只有阴煞之地长出的树木,才能出现鬼面鬼爪,而出现了鬼面鬼爪的鬼树成林,就称作恶鬼林。恶鬼林极少自然长成,一般都是邪修用无数性命冤魂灌溉形成。十二娘就知道好几个喜欢造恶鬼林的邪修。 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十二娘快步往前走,很快,她就在一片裸.露的石板上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金宝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十二娘走上前去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还活着。她直起身子往周围环视一圈,竟然没发现其他失踪的人。而且此处阴气虽然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寻常许多。 其他人在何处,这里为何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唔……阿爷……阿婆……” 十二娘低头一看,那孩子突然醒了。他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往后缩了缩,见到周围可怕的场景,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十二娘蹲下来,问他:“赵双林?” 小男孩一边哭一点点了点头。 十二娘:“我是受你阿婆所托,来带你和你阿爷回家去的,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你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一听,不往后蹭了,但是好像还是有些害怕,他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 十二娘又问:“你知道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怯怯的看一眼她蒙着脸的布巾,出声说:“我不知道阿爷在哪,但是,我,我听到他在喊我。” “喊你?”十二娘若有所思,“你阿爷在哪个方向喊你?” 赵双林往右边的林子里指了指。十二娘点点头,“行,来吧,我带你去找你阿爷。” 赵双林一听,放心了不少,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十二娘看他这样子,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行了,别怕,等把你阿爷找回来,就能回去了。”赵双林扒着她的肩,点了点头。 十二娘按照他的指路往恶鬼林右边走去,走了一阵,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吞咽声。十二娘脚下一顿,没有转头,而是出声问道:“双林,你饿不饿啊?” 小孩子细细嫩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不、不饿。” “哦,那你累不累?要是累了,就把脑袋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吧。”十二娘刚说完,就感觉肩上一重,赵双林果然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十二娘直视前方的眼中一片冷凝,她能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沉的不太像一个小孩子的重量,而且那冰冷的呼吸,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腥味。这东西,在觊觎她的血肉。 十二娘表现的好像完全没发现异样,她转过一片恶鬼林,忽然见到前方又出现了一块石板,上面就躺着一个老人。见到那个老人,十二娘眼睛一亮,放松心神的往前走去。她表现的很急切,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老伯?老伯你醒醒。” 躺在石板上的老人家睁开了眼睛,就在这一刻,靠在十二娘肩上的那个‘赵双林’露出狰狞的牙齿,往十二娘的脖子上咬去。那个睁开了一双漆黑眼睛的‘老伯’,也一跃而起向十二娘扑来。他们两的动作都很快,而且出其不意,一般人绝对躲不过这突然的攻击。 但十二娘躲过去了。她脑袋一偏,一掌按住了‘赵双林’的脸,然后伸腿绊倒了那个扑过来的‘老伯’,抬脚踩住了那‘老伯’的脑袋。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十二娘暂时制住两人,先伸指点在了赵双林的额头上。 “通横九道,照鬼吞恶,出!” 十二娘手指一勾,从赵双林天灵之上勾出一片黑影。那黑影狰狞翻涌,不甘的还想缩回赵双林身体里,但是十二娘怎么会让它如愿,稍一用力就将它完全拔了出来,牢牢捏在手中。 赵双林一下子脸色煞白的撅倒在地,十二娘放开他,又点住那嘶嘶挣扎的老伯,同样从他天灵之上勾出一只黑影。 两条黑影被十二娘抓在手中,她查看片刻,口中轻叱:“炎照煌煌,散。” 两条黑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声刺耳嘶吼。 这是两只被人养出来的鬼煞,如果寄生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时间久了,就会吞吃掉这人的魂魄,这人的肉体不死,可魂已经死了,就会变成活死人。一些邪修最喜欢养这种东西守在自己的洞府之前,用来阻挡敌人。 这爷孙两个被寄生的时间还不长,只是有些神智不清而已。十二娘锁着眉头,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她从袖中夹出一块灵符,指尖将灵符一点,那灵符无火自燃,眨眼烧成了灰。不过几息时间,一个瘦高人影穿过白雾来到此处,正是鬼和尚。 他一眼望到石板上倒着的祖孙两个,再往周围一望,有些微意外,“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十二娘道:“是,我觉得,这祖孙两个是个障眼法,你要找的那幕后之人,并不在这里。”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我已经暴露了,这是一个局。”鬼和尚说着,也不见如何焦急,只俯身将石板上的祖孙两扛起来,“先把他们二人送出去再说吧。” 两人离开鬼哭林,十二娘忽然问:“阿婆呢?” 鬼和尚道:“方才你进去那里之后,阿婆就会自己回去,现在应当回到……”他还未说完,忽然停下,与十二娘对视了一眼。 十二娘眼神微动:“不好。”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快的朝义庄赶去。 …… 金宝坐在义庄内殿门口,百无聊赖的舔着一块糖。他往后看了一眼,昭乐在那打坐,脸色不太好。她每天这时候都这样,金宝不太明白她哪里不舒服,但是十二娘跟他说了,昭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去吵她,所以就算金宝这会儿很无聊,也闭着嘴巴没有吵闹。 忽然,金宝瞧见义庄门口出现了一点火光,阿婆站在那对他招手。金宝高兴的站起来,十二娘是跟阿婆一起走的,现在阿婆回来了,十二娘也回来了吧!但他没见到十二娘,只有阿婆站在那招手。 金宝犹豫的看了一眼殿中的昭乐,还是抬脚往前跑到阿婆身边。 “阿婆,你回来了,十二娘回来了没?” “他叫我来带你去。”阿婆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 金宝:“啊?十二娘让你带我去哪呀?她之前说了让我别乱走的。” “我也不晓得,他说要你去帮忙。”阿婆又说。 金宝一听,心想昭乐要帮忙十二娘都不让,现在让自己去帮忙,肯定还是更相信他。于是他骄傲的挺胸,傻呵呵的说:“我能帮上忙啊?嘿嘿,那咱们走吧,别让十二娘等!” 他没发现和自己说话的阿婆眼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眼白。 一大一小两个人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十二娘和鬼和尚刚回到义庄门口,就见到昭乐面色煞白,扶着大门,一手提着剑往外走。 “昭乐。” 昭乐见到十二娘大步走来,张口就说:“金宝不见了。” 十二娘眉头一皱。 昭乐喘了一口气,说:“就在刚才,我没有听见金宝的声音,喊他也没有回应,就出来找他,走到门口才察觉到有阴煞之气出现过,金宝被人带走了,现在应该有危险。” 十二娘咬了咬牙,“真不让人省心。” 昭乐低下头。十二娘扶着她坐到一边,单手按着她的肩,“没事,我会把那乱跑的臭小子带回来的,你好好休息就行。”顿了顿,她看着一脸懊恼愧疚的昭乐,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金宝那小混蛋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安慰好昭乐,十二娘转头看向鬼和尚,“赶紧的,你也别藏着掖着了,给我把人找到。” “唉,还以为这次能省些力气。”鬼和尚叹气,在腕上一划,引出一条血线。 “……” “十二娘,那个瞎子男人看上去也不怎么可怕啊。” 十二娘啧了一声,小声说:“那哪里是个瞎子,眼神好着呢。” “啊?可他拿着盲杖,还蒙着眼睛。”金宝奇怪的看一眼十二娘,“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十二娘你为什么这么小声的说话。” 十二娘一脸的不想多说,敷衍道:“反正你看到那人就躲远点,不许和他说话,不许和他对视。” 看来,十二娘是真的很怕那人了。金宝心想,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二娘都害怕的人,那得多么恐怖啊。他不由得对那个蒙着眼睛的瞎男人感到了无比的敬畏。同时他肯定了,那男人肯定是十二娘的仇人。 其实,那并不是仇人,相反,那男人叫葛阴,是十二娘的朋友。或者说,是连兮微的朋友。 134.15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希望如此。” 几人搜寻一阵, 忽然有一位弟子传音其他几人, “找到两位师兄了!” 其他几人大喜, 纷纷朝着出声弟子的方向赶去, 可是等见到两位被绑在树上的师兄, 这几位师弟师妹们,都忍不住愣了一瞬。实在是因为两位师兄此刻的姿势……不太端庄。 两人的外袍亵裤被人扒了下来,连成衣绳, 将两人绑在了树干上。几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两位师兄光条条的大腿和屁股上。 “呀!”一位师妹回过神惊呼一声,羞红着脸扭过了头。还有两位弟子则是赶紧上前探过两人鼻息, 庆幸道:“还好, 两位师兄都没事。” 几位弟子将这两位师兄带了回去,纷纷猜测着他们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人, 他们是去追查疑似昭乐的人,可是却被人那样绑在了树上,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恐怕只能等师兄醒来, 再来询问他们了。 可是等了一日,也没见两人醒转,灵丹喂了,也着人看了,都没发现他们有什么损伤,但就是一直不醒。 “这样下去不行, 需得将两位师兄送回门中, 请师父看过!”此刻说话的人, 若是十二娘在此,肯定能认出他和旁边一个少年,正是在降噩城中出现的那两位。 这事说来也巧,被十二娘绑在树上那两位弟子,恰好是这一对师兄弟的师兄,同一位师尊,感情十分好。 “事不宜迟,我担心两位师兄一直不醒会有什么害处,我这便和师弟一同将他们送回山门,请师父出手查看。其他几位师弟师妹,继续在附近搜查叛徒昭乐下落,不过,不得莽撞,以免再发生这等事!” “是的,师兄,我们知晓了!” 因为记挂两位师兄情况,他们二人一路没有休息,匆匆赶回瀛洲。 瀛洲仙山漂浮在东海之上,无数座小岛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主岛,岛上灵气氤氲,白云连绵环绕众岛,灵光万丈,瑞气千条,只是靠近一些都觉得天地之间气息纯净,令人疲累顿消。 岛上灵光湛湛,时不时便有弟子踏光飞逝,师兄弟二人带着昏迷的两位师兄寻到自家师父梁无斯,那梁无斯一看自己两位爱徒如此模样,再一听两位小弟子说的严重,赶紧就要出手唤醒他们,可是一个时辰之后,他不得不停了手,对上两位小徒弟那期待的目光,他咬牙道:“我竟也不能解开……” 一听这话,师兄弟两人都愣住了,连师父都没有办法?这,两位师兄究竟是遇到了何人?这一想,他们面上就不由露出了骇然神色。 “待我去找你们师祖。”梁无斯迟疑了一瞬,还是咬牙说。一般事情他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想去找自己凶的吓人的师父,可这回他实在担心两个徒儿,最后还是决定为了两个徒儿走一趟刀山火海。 听师父这句话,师兄弟两人松了一口气。他们师祖是山主执庭上仙的二师弟则容上人,则容师祖已然到了大成期,距离成就仙身也不过一步之遥,如果是则容师祖,那定然有办法救醒两位师兄。 则容此刻正在自己静修的濯云峰上,听到自己唯一的弟子求见,他严肃的面容上两道剑眉皱起,抬手打出一道灵光,冷然出声问道:“无斯,此时求见,所为何事。” 那梁无斯站在濯云峰外,听见师尊传言,半点不敢怠慢,十分尊敬的将原委说过一遍,“师尊,弟子无能,还望师尊能出手,替这两位昏迷不醒的弟子探查一番。” 则容闻言,眉头皱的更深,此时,他旁边静坐的一人开了口:“既然来了,便让他们进来吧。” 则容转过头,对出声这人道:“是,山主。” 得到允许,梁无斯便带着两位昏迷的弟子进到濯云峰上。可这一抬头,他就见到自家师尊不远处坐着一位笑吟吟的男子,正是山主。梁无斯没想到竟然会见到山主,他拜入师尊门下四十多年,见过这位山主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已经算是很多了,山主常年闭关清修,等闲见不到面,猝不及防见着了,梁无斯心中忐忑,连忙俯身行礼,“弟子梁无斯见过山主。” “不必多礼。”那随意坐在一块水边青石上的男子容貌皎皎如月,俊美却不逼人,通身上下的温和气息,似是十分的好说话,叫人见了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但又莫名让人不敢靠近冒犯。他坐姿随意,青色衣摆垂下青石,手边还放着一盏灵茶,此时拢着袖,一派和蔼的与梁无斯说话。 他道:“你说两位弟子不知何故昏迷至今未醒,不如让我来看看,则容师弟可是一向不擅此道。” 梁无斯怎么敢劳动山主,只能偷偷抬头觑向师父神情,见他还是如以往那样面容冷漠肃然,就有些拿不准他在想什么。 则容见到弟子神情,冷冷道:“山主要看,你还愣着做什么。” 梁无斯闻言忙将昏迷的两位弟子放出,然后站到一边不敢出声。 执庭上仙从青石上站起,笑道:“则容师弟,你只有这一位弟子,莫要对他太过严厉了。” 则容负手冷哼一声,“一味纵容,才是不该。” 执庭摇摇头,上前查看两位昏迷的弟子。他原本脸上带笑,此时却难得的愣了一瞬,随即脸上的笑容再度出现,不过这笑容比之刚才,又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无斯,你方才说,那几位弟子是怎么找到这二人的,当时又是何等情况?” 梁无斯不知道山主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立刻照实说了。谁知道他说完,竟然听到山主轻笑出声。 梁无斯:“……”山主是在笑什么,难不成是在笑他说的两位弟子被人扒了裤子绑在树上?这,这么折损山门名声的事,就算听了不生气,怎么也不该笑吧。 梁无斯刚想着,又听见山主低低叹了句:“许久未见,性子倒是变了些。”这简单一句话里的亲昵意味让梁无斯听得头皮一麻,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山主这是,在说谁? 执庭眼中柔波潋滟,像是极为愉悦,他抬手,从那两位弟子额上各取出一道灵力,然后他轻轻一抓,将那两道灵力合作一处,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好了,带他们二人回去休息吧,一刻钟后就会醒来,不必太过担心。” 听山主这么说,梁无斯脸上一喜,赶忙道:“多谢山……”可他还未说完,就见到一旁的师尊忽然挥袖,他当即感觉一阵晕眩,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连带着两个弟子都来到了濯云峰外。 梁无斯:“……”师尊,好歹让徒儿把话说完啊。 待梁无斯被送走,则容上前对那个一脸从容的大师兄说:“方才那个灵力,是她?”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执庭衣袖。 执庭知道自己能认出,师弟也能认出,于是也没有隐瞒,直接道:“确实是她。” 则容闻言沉默半晌,然后面沉如水握拳冷道:“既然她主动出现了,便多派些人手,将她和昭乐一起抓住带回。” 执庭叹了一声,“则容师弟,我说过,昭乐若是逃了,不必派遣太多弟子前去捉拿,做个样子便罢了,你却是瞒着我派了那么多弟子前去,若是我今日不在,恐怕还被瞒在鼓里。” 则容面容一抽,“山主,昭乐刺杀于你,自当抓住带回,关押进死寂之间。我掌山规刑法,不能徇私,就算是师妹,也得受罚。” “不徇私?”执庭笑了笑,垂眸漫不经心摆弄着自己的袖子,口中问道:“若是抓住了师父,你也准备将她与昭乐一齐关进死寂之间?” 则容咬牙,“自然。” “何必如此。”执庭叹息。 “她若一直安居一隅便罢,可她如今与昭乐牵扯到一处,说不定会影响到我们的大计,她若是真的决定……到时候,山主你该如何自处!当年之事,势必再次重演!”则容说这话时,面带寒霜,气势极为可怖。 执庭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则容,我以为你当知道,我不喜欢他人违抗我的命令。” 虽然说这话时,执庭仍旧面带笑容,可若是梁无斯还在此,绝不会觉得这位山主温和,那迫人气势竟比他那冷面师父更可怕万分。就连周围清脆的鸟鸣水声,都一瞬间冻结停止了一般。 “你派去的人叫回来吧,不用再去找她们了,之后若是没有我的吩咐,你也莫要再自主行事。”执庭语气仍旧十足温和。 则容心中挣扎,到底还是低下头去,“是,山主。” 执庭从他面前经过,则容只看到一片青色的衣角从眼前飘过。 “寿宴将至,风雨将至,则容,莫要再纠缠小事。” 则容:“……是。” ………… “十二娘!你快看,那里的糖人,真的好看啊!哇,那边还有卖糖葫芦,咦,那看着不像是山楂制的,只是裹了一层红糖,里面那是什么?” “十二娘!十二娘?”金宝像只小鸟一样跑回来,见到十二娘恹恹的靠在柱子上,就有些担忧的问:“十二娘,你真的没事吗?” 十二娘摆了摆手,“没事。” 金宝坐在她身边,严肃着一张小脸给她出主意,“我娘从前也这样,隔一段时间就肚子痛,后来在附近的药善堂抓了药,就好了许多,不如十二娘你也去抓药吃吧。” “哈哈。”十二娘干笑一声,她这是用了灵力之后的后遗症,又不是女子来月事,吃药管什么用。但见小金宝一脸的担忧,她心里也很受用,抓了几个铜板塞给他,“不是想吃糖葫芦和糖人吗,自己买去。” 等金宝走了,一直没说话的昭乐看她一眼,笃定的说:“昨晚,有人追来了,你因此受伤了是不是。我突然昏迷,也是你做的。” 十二娘:“没事,我就是来月事肚子痛。” 昭乐:“……你身上没有血气。” 十二娘理直气壮:“我裹得紧。” 昭乐脸皮薄,没法跟她一直争论这种问题,见她不愿承认,只能闭了嘴。 金宝跑了回来,他先分给十二娘一根大大的仙女糖人,说:“十二娘你吃点甜的,肯定会好一点。” 然后他还分给昭乐一根糖葫芦:“喏,给你。” 昭乐一愣,她也有? “多谢。”她接过自己从未吃过的糖葫芦。 金宝瘪瘪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舔着糖葫芦上面的那层糖皮。十二娘看见她们两相处,感觉欣慰不少。 “咱们在这城里休息两日。”十二娘说。 那两个弟子三日之内不会醒,那些追兵应当不会贸然追来。而三日一过,她留在二人体内的一丝灵力就会消散,任谁都看不出不对,用来拖延时间再好不过。 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十二娘又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只能把事情从头再想了一遍,她弄晕的不过是两个小弟子,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而能认出她灵力的人不多,执庭和则容则存三人也不会无聊的去追究两个小小弟子为什么昏迷,就算察觉了,她在他们眼里也已经是个已死之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头上。 事情确实没有疏漏,可这股不安又是从何而来? 阿婆忽然停了下来,站在那一动不动。十二娘越过她,继续往前走去,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135.16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人人都觉得兮微上仙清高冷傲, 但私底下,师父对他们的态度温柔爱护,是其他人都想象不到的。 可最后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昭乐有时候会想,也许是因为师父对他们太纵容了,才会酿成那种悲剧。她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做那种事,但她觉得不管其中有什么内情,他们都辜负了师父,所以有朝一日,她一定会亲手杀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为师父报仇。 走神也只是一瞬,昭乐安静坐在一边,听到鬼和尚说:“这个阿婆的老伴和孙子都是这回失踪的人, 现在已经失踪了四十二个人, 不过这只是我知晓的,我猜测,那幕后之人大概是想集齐四十九人。” 十二娘没想到已经失踪了这么多的人,啧了一声,有点不高兴的挑起眉毛, “看样子这位幕后黑手, 还有几分能耐, 再过两日就是中元节, 鬼门大开。选了这样一个日子, 鬼和尚前辈,这事怕是没有你之前说的那么容易吧。” 被十二娘斜眼瞧着,鬼和尚仍旧笑呵呵的说:“十二娘莫要小看自己,区区一个见不得人的邪魔外道,不足为惧。哦对,阿婆就是我找的‘引路人’,两日后阴气最盛之时,我会利用契气连结之术暂时连接阿婆和她老伴孙儿的‘气’,阿婆就能将十二娘你带到那处门口,到时就劳烦十二娘破开迷障,寻到那些失踪之人。” “此方灵符加了我的血炼制,到了那里,十二娘将此符燃尽,我便能寻到你们。” 十二娘接过那符,在手指间把玩了一阵,笑道:“那鬼和尚前辈可得快点到,不然那幕后之人若是出来了,我这么一个只会皮毛术法的小人物,可拦不住。” 鬼和尚听她这话,笑容有点意味深长。十二娘毫不客气的趁昭乐转头的时候瞪了鬼和尚一眼。 她们正说着,阿婆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端了两个碗,放到院子里那张破桌子上。 “白糖煮的鸡蛋,好吃的,我孙孙最喜欢吃这个,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将就着吃点。”阿婆颤颤巍巍的又往屋里走,“还有两碗,我去给你们端出来。” 她端了四碗鸡蛋白糖水出来,依次放在鬼和尚金宝和十二娘昭乐面前,金宝那一碗格外的满。阿婆看着金宝的目光也特别和蔼,“这孩子和我孙孙差不多大的年纪。”说着,她像是想起自己下落不明的孙子,侧过头擦了擦眼角。 她看不太见,滚烫的热水泼在皱巴巴的手背上,她也没在意,还是一个劲的招呼几个人吃白糖煮鸡蛋。 这么普普通通卖相不好的白糖煮鸡蛋,对瀛洲仙山出身的昭乐来说,实在是寒酸至极。她表情怪异的看着眼前的这碗白糖水鸡蛋,没有动手。十二娘已经自然的端起碗咬了一口不太熟的鸡蛋,目光往旁边一瞥,瞧见昭乐的表情,她顿了顿,回想起刚才阿婆端来糖水鸡蛋的时候,大拇指伸进了碗里,以昭乐那爱干净的程度估计吃不下去,于是她凑过去轻声说:“不想吃就放在那,待会儿我吃。” 昭乐摇了摇头,表情还是那么一言难尽,她看了一眼阿婆的背影说:“她刚才叫我小姑娘,还给我吃这个,是把我当成孩子了,可我的年纪,与她差不多大,我甚至比她大上几岁。” 十二娘没想到昭乐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她翻个白眼,对着鬼和尚努努嘴,“你不自在什么,鬼和尚年纪比你大多了,被阿婆喊小师傅也安心受着,你瞧他有不好意思吗?” 而且,这里几个人,年纪最大的是鬼和尚,接下来是她,然后才轮到昭乐,她都没有不好意思,昭乐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还是脸皮太薄。 昭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端起碗喝了口糖水。 十二娘:“鬼和尚前辈,你是出家人,这白糖鸡蛋还是留着金宝吃吧。” 金宝已经呼啦呼啦喝完了一碗白糖鸡蛋,闻言就看着鬼和尚。鬼和尚慢吞吞端起碗吃了一口鸡蛋,这才开口说:“说是和尚,其实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寺庙收我,所以我就是个野路子,有时候太饿了,什么都吃,一碗白糖鸡蛋算什么。嗯,糖水真甜。” 其实十二娘有点好奇鬼和尚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当年她和大家伙一起去围攻这家伙的时候,他还是个满身戾气猖狂诡异的邪修,刚吃完人,满嘴猩红,被他那目光一看,全身都会泛起寒意,看着就不像好人。现在呢,要不是脸没变,她都认不出来了。 昭乐忽然将自己碗里没吃的鸡蛋放进了金宝的碗里。十二娘咳嗽一声,“我跟鬼和尚前辈开玩笑呢,金宝自己够吃了,不用你分给他。” 昭乐表情淡淡的喝碗里的糖水,“我不喜欢吃鸡蛋。” 十二娘闭了嘴。 这院子太小,她们几人还是在旁边的义庄里休息。十二娘中午睡了一觉起来,发现金宝不在,连昭乐都不在。只有鬼和尚还睡在棺材里。十二娘踢了一脚那棺材,“唉,鬼和尚,昭乐金宝哪去了?” 鬼和尚在棺材里睁开眼睛,“阿婆那。” 十二娘刚迈步准备去阿婆那看看,就听鬼和尚说:“方才昭乐小友来问了我一个问题。” 十二娘:“哦?她问了你什么?” 鬼和尚:“她问我,你是谁。” 十二娘顿了一顿,手指在棺材上敲了敲,“你告诉她了?” 鬼和尚安安稳稳躺在棺材里,像是一具非常老实的尸体,他闭上眼睛,说:“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怎么能回答这个问题。” 十二娘嘁了一声,没有和他多说,背着手去了旁边那个破院子。刚走进去,她就瞧见金宝坐在那阿婆身边,手里拿着一块黄色的米糖咬的嘎嘣响,嘴里吃着东西,他还要含含糊糊的说话。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一口一个的婆婆,把那阿婆喊得心都软了,又给他塞了一块糖。 至于昭乐,她在一旁的水井边上打水。她早就换下了之前穿的那身紫衣,现在穿的是在一座小城买的粗布衣服,但是人长得好看,穿着这样简陋的衣服,也显得仙气四溢。 她几个徒弟都长得好看,带出去的时候,都说她收徒弟是看脸的。十二娘恍惚一瞬,走进了院子里。 “你怎么在这里打水呢。” 昭乐把水提起来,“看到她打水吃力,帮个忙。” 十二娘看她脸色有些苍白,就出声道:“我来吧。” 昭乐没把水桶给她,也没看她,只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对别人太好了。” 十二娘莫名其妙,她怎么就对人好了,不管是当兮微上仙的时候还是当十二娘的时候,认识她的人哪个不说她难接近难讨好,怎么在昭乐眼里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烂好人? 昭乐提着水桶往屋子里走:“多个心眼吧,别随便对人好了。” 十二娘差点笑出来,这孩子是在教她?! “鬼和尚,你看我像个好人吗?”十二娘问鬼和尚。鬼和尚点点头,闭眼说瞎话:“一看就是个热心助人的大好人。”十二娘去问金宝,“金宝,十二娘我看上去像个好人吗?”金宝说:“什么叫看上去,十二娘你就是个大好人啊。”十二娘再去问阿婆,那阿婆听不太清,半天才弄明白十二娘在说什么,一个劲的拉着她的手说:“你们都是好人啊,好人。” 十二娘觉得自己在降噩城那二十年白活了。 两日时间一转而逝,黄昏时分,阿婆提着一盏白灯笼从义庄那个院子里走出去。 “阿婆,你不需要看路,一直往前走就行,等到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停下来。”鬼和尚说。阿婆点点头,有些紧张的握紧灯笼的提竿,慢慢往前走。 十二娘朝门口站着的昭乐和金宝点了点头,“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她脚步轻快的跟在阿婆身后,一同往外走去。 天边的最后一缕光线,在这一刻彻底湮没。 连兮微与弦月郎君的交际也不过是这一回围攻罢了,之后弦月郎君发生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鬼和尚,连兮微却是不知晓的,除了鬼和尚自己,大约也无人知晓内中隐情。 不过,就像是如今的鬼和尚,也不会知晓兮微上仙如何就成了‘十二娘’,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那边昭乐还在与鬼和尚说话,昭乐说:“我体内灵脉丹田被极寒灵力封住,想请鬼和尚前辈为我解封。” 鬼和尚很好说话的笑笑,然后拒绝了她:“解封一事,如此麻烦,还是算了吧。” 昭乐:“……我对鬼和尚前辈的众多事迹也有耳闻,都说前辈如今一心向善匡扶世人,如今为何不愿助我?” 鬼和尚直白的道:“因为没好处啊。” 昭乐被噎了一瞬,皱起了眉头,觉得这和尚张嘴就要好处,就像从前师父说的不像个好人,“那你要何等好处,才愿意替我化解?” 鬼和尚察觉到昭乐语气中的异样,还是和气的解释,“我要的好处,乃是功德。像我救扶凡俗世人,能得功德,可是我救你一人,却是没有功德可拿的,所以我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罢。” 出身仙山的昭乐被这光头的厚颜无耻给镇住了。但她少跟人讲道理,而鬼和尚神情又太过理所当然,因此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要和这理直气壮的鬼和尚说些什么。但是旁边的十二娘就没有她这么好打发了,她见自己小徒弟被光头牵着鼻子走,便伸手一把揽住鬼和尚,把他拉到一边。 136.17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 感谢。 她们两人慢慢往前走,原本还能看见一些人影,渐渐的, 路上没有了别人, 而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道路两旁燃烧的黄纸熄灭,飘出白色的烟雾, 这雾气越来越大,将周围的一切都遮掩起来,房屋街道,全都消失不见。阿婆手里那盏白灯笼在黑暗中, 亮起微弱的火光,这火光不像寻常的火,感觉不到半点的暖意,反倒透着一股诡异的青色冷光。 十二娘的视线没有被身边的白雾给遮挡,她能清楚的看到前面的阿婆。那阿婆开始还有些紧张害怕, 到现在,她的神智好像被什么迷住了, 只是茫茫然的往前走。 很正常,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了。 阿婆忽然停了下来, 站在那一动不动。十二娘越过她, 继续往前走去,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往前走了没多久, 白雾散尽, 一座山神庙无比突兀的出现在了十二娘面前, 这座荒山野庙门洞大开,像一张巨口。十二娘往前走,踩到了一块落在地上的牌匾。匾上写着四个字,后头两个已经模糊了,只剩下前头两个字——“嶂阴”。 屋檐角落随处可见白色的蛛网,落满灰尘的黄幡,破碎的神像,还有满地的尸体,以及那些尸体组成的一座血祭阵法。 十二娘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她望着面前这熟悉的场景,忽然伸手往前一抓,然后狠狠往后一拽。一瞬间,这无比真实的场景就像是变成了一块幕布,被她掀了下来。 “竟然还有迷心幻阵,呵。”十二娘说着,随手将手里幕布一般的东西捏成一个团,扔到脚边。这种低级的迷心幻阵,对付开光期之下的小修士还有些用,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能随手破开的东西。 山神庙不见了,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林子。这林子里的树黝黑狰狞,长成了一个个的恶鬼模样,张牙舞爪的俯视着闯进来的人。 “恶鬼林?”十二娘低声道。只有阴煞之地长出的树木,才能出现鬼面鬼爪,而出现了鬼面鬼爪的鬼树成林,就称作恶鬼林。恶鬼林极少自然长成,一般都是邪修用无数性命冤魂灌溉形成。十二娘就知道好几个喜欢造恶鬼林的邪修。 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十二娘快步往前走,很快,她就在一片裸.露的石板上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和金宝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十二娘走上前去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还活着。她直起身子往周围环视一圈,竟然没发现其他失踪的人。而且此处阴气虽然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寻常许多。 其他人在何处,这里为何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唔……阿爷……阿婆……” 十二娘低头一看,那孩子突然醒了。他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往后缩了缩,见到周围可怕的场景,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十二娘蹲下来,问他:“赵双林?” 小男孩一边哭一点点了点头。 十二娘:“我是受你阿婆所托,来带你和你阿爷回家去的,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你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一听,不往后蹭了,但是好像还是有些害怕,他摇摇头,很快又点点头。 十二娘又问:“你知道阿爷在哪吗?” 赵双林怯怯的看一眼她蒙着脸的布巾,出声说:“我不知道阿爷在哪,但是,我,我听到他在喊我。” “喊你?”十二娘若有所思,“你阿爷在哪个方向喊你?” 赵双林往右边的林子里指了指。十二娘点点头,“行,来吧,我带你去找你阿爷。” 赵双林一听,放心了不少,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十二娘看他这样子,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行了,别怕,等把你阿爷找回来,就能回去了。”赵双林扒着她的肩,点了点头。 十二娘按照他的指路往恶鬼林右边走去,走了一阵,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吞咽声。十二娘脚下一顿,没有转头,而是出声问道:“双林,你饿不饿啊?” 小孩子细细嫩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不、不饿。” “哦,那你累不累?要是累了,就把脑袋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吧。”十二娘刚说完,就感觉肩上一重,赵双林果然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十二娘直视前方的眼中一片冷凝,她能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沉的不太像一个小孩子的重量,而且那冰冷的呼吸,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腥味。这东西,在觊觎她的血肉。 十二娘表现的好像完全没发现异样,她转过一片恶鬼林,忽然见到前方又出现了一块石板,上面就躺着一个老人。见到那个老人,十二娘眼睛一亮,放松心神的往前走去。她表现的很急切,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东西。 “老伯?老伯你醒醒。” 躺在石板上的老人家睁开了眼睛,就在这一刻,靠在十二娘肩上的那个‘赵双林’露出狰狞的牙齿,往十二娘的脖子上咬去。那个睁开了一双漆黑眼睛的‘老伯’,也一跃而起向十二娘扑来。他们两的动作都很快,而且出其不意,一般人绝对躲不过这突然的攻击。 但十二娘躲过去了。她脑袋一偏,一掌按住了‘赵双林’的脸,然后伸腿绊倒了那个扑过来的‘老伯’,抬脚踩住了那‘老伯’的脑袋。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十二娘暂时制住两人,先伸指点在了赵双林的额头上。 “通横九道,照鬼吞恶,出!” 十二娘手指一勾,从赵双林天灵之上勾出一片黑影。那黑影狰狞翻涌,不甘的还想缩回赵双林身体里,但是十二娘怎么会让它如愿,稍一用力就将它完全拔了出来,牢牢捏在手中。 赵双林一下子脸色煞白的撅倒在地,十二娘放开他,又点住那嘶嘶挣扎的老伯,同样从他天灵之上勾出一只黑影。 两条黑影被十二娘抓在手中,她查看片刻,口中轻叱:“炎照煌煌,散。” 两条黑影瞬间消散,只留下一声刺耳嘶吼。 这是两只被人养出来的鬼煞,如果寄生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时间久了,就会吞吃掉这人的魂魄,这人的肉体不死,可魂已经死了,就会变成活死人。一些邪修最喜欢养这种东西守在自己的洞府之前,用来阻挡敌人。 这爷孙两个被寄生的时间还不长,只是有些神智不清而已。十二娘锁着眉头,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她从袖中夹出一块灵符,指尖将灵符一点,那灵符无火自燃,眨眼烧成了灰。不过几息时间,一个瘦高人影穿过白雾来到此处,正是鬼和尚。 他一眼望到石板上倒着的祖孙两个,再往周围一望,有些微意外,“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十二娘道:“是,我觉得,这祖孙两个是个障眼法,你要找的那幕后之人,并不在这里。”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我已经暴露了,这是一个局。”鬼和尚说着,也不见如何焦急,只俯身将石板上的祖孙两扛起来,“先把他们二人送出去再说吧。” 两人离开鬼哭林,十二娘忽然问:“阿婆呢?” 鬼和尚道:“方才你进去那里之后,阿婆就会自己回去,现在应当回到……”他还未说完,忽然停下,与十二娘对视了一眼。 十二娘眼神微动:“不好。” 下一刻,两人同时飞快的朝义庄赶去。 …… 金宝坐在义庄内殿门口,百无聊赖的舔着一块糖。他往后看了一眼,昭乐在那打坐,脸色不太好。她每天这时候都这样,金宝不太明白她哪里不舒服,但是十二娘跟他说了,昭乐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能去吵她,所以就算金宝这会儿很无聊,也闭着嘴巴没有吵闹。 忽然,金宝瞧见义庄门口出现了一点火光,阿婆站在那对他招手。金宝高兴的站起来,十二娘是跟阿婆一起走的,现在阿婆回来了,十二娘也回来了吧!但他没见到十二娘,只有阿婆站在那招手。 金宝犹豫的看了一眼殿中的昭乐,还是抬脚往前跑到阿婆身边。 “阿婆,你回来了,十二娘回来了没?” “他叫我来带你去。”阿婆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 金宝:“啊?十二娘让你带我去哪呀?她之前说了让我别乱走的。” “我也不晓得,他说要你去帮忙。”阿婆又说。 金宝一听,心想昭乐要帮忙十二娘都不让,现在让自己去帮忙,肯定还是更相信他。于是他骄傲的挺胸,傻呵呵的说:“我能帮上忙啊?嘿嘿,那咱们走吧,别让十二娘等!” 他没发现和自己说话的阿婆眼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眼白。 一大一小两个人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 137.18 正版发表于晋*江*文*学*城*喜欢这个故事请支持正版,感谢。  被他称作师兄的人皱眉, “昭乐刺杀山主, 已经是叛徒, 你怎么还称她师叔祖!” 见那师弟低头不语了, 这位师兄脸色才好看一些,道:“那叛徒昭乐被大阵所伤,定然跑不远的,逃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不在这里,去了其他方向追捕的师兄们也定能将她抓住带回。” 降噩城中的恶人们虽然凶恶, 但都是肉体凡胎, 没有修仙之人,如今见了这两个姿态高傲的强人, 也无人想对上他们,更多人心里对从东海而来的‘仙人’好奇,于是陆陆续续的,便都出现在大街上。 出来虽是都出来了,但大部分在降噩城中住了许久的恶人们, 对这踏云而来的两人也没多少崇敬之情, 反倒人人兴致勃勃的仰头看着,指指点点的说些什么。 站在空中的师兄弟两人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做了什么东西围观,心头都有些怪异感觉。他们从东海一路而来, 途经许多城镇, 凡是见了他们的凡人全都诚惶诚恐, 这些人倒好,看那表情,难不成将他们师兄弟当做猴子来看了。 这么一想,那位师兄就有些脸色难看,有心让这些不长眼的凡俗之人吃点苦头,便特地在传音时用上了一些震慑的手段。 于是降噩城中众人再次听见上头两位的声音,这回那声音就如同雷霆一般炸响在耳边,令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尔等可曾见到一个受伤的紫衣女子?若是见过,速速报来,敢隐瞒不报者,后果自负!” 众人只觉耳中嗡嗡,头晕目眩,似是被人用力锤了脑袋。这一震慑过后,就有好些人收起嬉笑,望向空中露出惊骇神情。那师兄见状,这才满意了一些,又再次说道:“若是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好处也是有的,如此,可有人知晓?” 无人说话。 十二娘站在街上,早在那轰隆声响传到耳边之前,就自然的伸手捂住了金宝的双耳。所以在一些威武汉子都被那声音震得发昏的时候,金宝却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他左右看看见到这情况,就默默的,把十二娘的腿抱得更紧了一些。 城中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降噩城和其他城不太一样,城中大多都是些亡命恶徒,很难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给说动。更何况,那两位高高在上的所谓‘仙人’,浑身上下的傲慢之气,对他们明显抱着不屑之心,也不知可不可信。 十二娘也没说话,她辨认着这两位瀛洲仙山弟子,最后发现自己没见过,心想大约是这五十年间的新弟子,看身上衣服配饰,大约是第四百三十代弟子,算起来的话是她徒弟的徒弟的徒弟,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执庭还是则容和则存的弟子。 如今的弟子,比她那时候的还要傲慢许多,执庭的性格,应当是教不出这种弟子的,若说是则容和则存那对兄弟座下还差不多。 这两个不知名的弟子,按身份来说,在如今的瀛洲仙山也算是辈分高的,出来捉拿昭乐,可见这回昭乐真是惹恼了她那位大师兄了。 也就是说,要是不管她,昭乐那孩子估计被抓回去了就是凶多吉少。 十二娘心中哀叹,这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的又给牵扯进去了。她之所以远遁这荒僻之地,不正是要避开从前一切?可如今,倒像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一般,让人心中不安。 “这里无人知晓?”那位表情冷峻些的师兄又开口了,见还是没人回答,便直接道:“既然如此,城中所有女子上前来让我二人探查。” 降噩城中女子极少,比大多数男人都更凶煞几分,那师兄这话一出,就有个浓妆美艳女子朝他们娇笑道:“两位仙人,要如何检查呀~要不要姐妹们脱了衣裳给两位验看?” 这女子是闻姑,身后还有十几个女子,她们是降噩城中唯一一座花楼里的姑娘。不过这降噩城中的花楼不比其他地方的花楼,这些女子只做杀人生意,不做皮肉生意。若是外来人冒冒失失进了花楼,就如同那虫子进了蜘蛛洞,下场惨得很,轻则身上钱财尽失从此不举,重则尸骨无存。 这群姑娘们百无禁忌,见这师兄弟二人长得好看,便都嘻嘻笑着将眼睛往他们身上打量。那眼神如同一对对在火上烙过的钩子,仿佛要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剥下来。 “两位仙人,不如先去我们花楼检查呀,姐妹们无有不从的~”胆大的姑娘们热情的招起手。 那对师兄弟脸色涨红,不过师弟显然是没见过这种事所以感到尴尬,而师兄则是气的,他哼了一声,一挥袖怒道:“休要胡言,所有女子立即出来,等我探过确认人不在你们之中,自然无事。”虽然声音冷得很,但好歹没做出更加败坏仙山名声的事来。 十二娘心想,如今的弟子都这般没见过世面的吗?这点场面都镇不住。 女子们稀稀拉拉的站出来,师兄弟二人仔细探查一番,没能查出不对,纷纷皱起眉。那师兄忽然见十二娘将头脸遮的严实,心中一动,便道:“那遮头蔽脸之人,取下遮挡。” 十二娘见那两位看着自己,便慢条斯理解开了脸上布巾,接着朝他们一笑。 那做师弟的将脸转了过去,像是不忍直视,做师兄的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不甘心的挥挥手。 十二娘又慢腾腾的把布巾缠回去,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现在这些弟子。 检查过城中人,师兄弟两个低声商量几句,让所有人在此等候,然后他们二人一个往城北,一个往城南,像是要将这座城搜一遍。 等他们一走,街上就热闹了,降噩城里的家伙们干脆聚在了一起光明正大的谈论起这事来。 “唉,他们是来捉拿那个‘昭乐小师妹’的吧,就是刺杀那什么执庭上仙的小师妹?” “奇也怪哉,怎么抓到咱们这地儿来了,那‘小师妹’莫不是真跑过来了?这要是真抓到了,说不得真能换到些好东西嘞。” “瞧见没,外头的男子长得就是俊,比咱们这小破城里的汉子们有味道多了。” “闻姑,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虽然没有一张小白脸,可也是有味道的!” “去你娘的,你那是经常不洗澡的臭味,离我们姐妹远点,别熏着我们!” “哈哈哈哈哈~黄胡子又吃瘪了!”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一双师兄弟回来了,仍旧是当师兄的开口说:“城中不见踪影,但若是你们遇到可疑之人,尽可以去寻我们,稍大城池中皆有我瀛洲仙山驻守之人。若是能抓到我们要找之人,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灵丹妙药,皆能满足。” 说完,二人如流星一般飞速离开了此地。 降噩城中众人面上都没露出些什么,自己回去了自己的地方。待走进小茶馆,金宝才呼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十二娘,那两个人真的没找到她啊?这可真是奇了。” 十二娘没回答,蹬蹬蹬进了后头的房间里。金宝连忙跟上去,可是刚进房门,他就感觉眼前一花,等他看清楚,十二娘已经把人给抓住了。 那个先前重伤昏迷被十二娘放在床上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还想偷袭他们。 “喂,你这人,还是什么仙人呢,哪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仙人,我们十二娘救了你,你还对我们出手,真是太坏了!”金宝跳脚大叫。 十二娘抓着那女子手腕,将她拖到床边,接着打量了一番她肩上渗出的血迹,用一种从容语调说:“小姑娘,看你身受重伤,应该动用不了术法灵力了,既然这样,还是安生点的好。” 穿着紫衣的女子一脸孤傲,表情冷漠,扯了扯嘴角道:“你叫我小姑娘,你可知道以我的年纪,足以当你长辈。” 十二娘:“……” 金宝:“什么,这么老?!” 紫衣女子瞪了他一眼,金宝叉着腰瞪过去,“怎么,我才不怕你,我们十二娘比你厉害多了!” “呵,无知凡俗。”紫衣女子扭过头。 十二娘现在是真的头疼。五十年未见的故人,虽然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但如今相见不相识,彼此之间都陌生无比,她又无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思考了一瞬,那紫衣的昭乐已经先开口了,她平静的看向十二娘,“你也是仙门之人?我看你似乎会些法术。” 十二娘松开她,靠在床柱边懒散道:“早年因缘际会之下,学过一些。” 昭乐矜持的点点头,“果然是你助我躲避了追兵,这份恩情,我日后定会报答。如今,我有心与你做一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十二娘倒是想拒绝呢,可看看昭乐这浑身是伤,痛的要命还咬牙撑住,背脊挺直的模样,再想想五十年前自己被杀时看到这孩子绝望悲伤的目光,就不忍心。于是她心中哀叹,面上则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什么交易?” 昭乐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你应当知晓我身份,我如今重伤,不能动用灵力,我在你这里疗伤,待我恢复之后,可以答应你两件事,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你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