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王妃》 第1章 乌云层层堆积在空中,既沉又重,风,萧瑟的吹着,越吹越狂。一阵雷声过后,雨倾盆而下,仿佛老天爷在嚎啕大哭。 “不不要、不要。”苍白的脸颊微微的抽搐着,她连连摇头。泪光盈盈,带着尖锐的泣呼与悲愤,难以置信却又愤怒的目光徐缓地扫过眼前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最后视线回到她亲爹脸上,憎恨又懊恼的盯着他:“为什麽?爹,奕阳救过你们呀!” “坠儿,爹是为了你好,离开这个妖孽,跟爹回家。”梅文超冷漠平板地说。 站在坠儿面前的是她的夫婿边奕阳,他脚步凌乱,竭力站直着身躯,任由他的岳父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一条条可怖的血痕,鲜红的液体被雨水冲到地上,空气里是浓烈的血腥,电闪雷灵,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仿佛发出沉痛的哀嚎。 “住手我叫你们住手!”梅坠儿泪如泉涌,哭声哀痛欲绝:“奕阳只是个大夫,手无缚鸡之力,你们停下来我求你们了快住手” “他是妖孽!他身上流淌的是妖孽之血。你再不离开他,休怪爹爹不认你这个女儿。”梅文超的声音比寒冰更凛冽,剑锋一指,指向了自己的女婿,无情而坚决,看着这位前些日子才救下自己的清瘦男子,他竟一丝也没有感激。 边奕阳的身形开始摇晃不定,步伐虚浮不稳,脸色已成惨白,浑身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他回头望了一眼正瘫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妻子,向她露出个苍白虚弱却灿烂的笑容:“坠儿。”话一落,他像断了线的风筝缓缓地往地上躺去。 “不!”她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惨叫。 “我不该让你下山替他们治病,他们这群畜生应该遭雷劈,任由他们在瘟疫中慢慢的饱受煎熬而死,他们恩将仇报,杀我夫君,此生我与他们不再有任何关系!”梅坠儿抱着奄奄一息的夫婿,一颗心顿时痛断肝肠,她眼中徒然冒出仇恨的火花。 “坠儿他们是你的亲人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股无奈的微笑,边奕阳怜爱的目光盯着妻子,眼里瞧不见半丝怨恨。 “他们是畜生,我要杀了他们!”梅坠儿怨毒的发出嘶喊。 “我的妻我最爱的坠儿。”一只布满血腥的手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抬起,抚在她脸颊上,他气丝游走地说:“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们的骨肉。” 梅坠儿苍愤的脸上突然多了一抹惊喜,但随即又被涌上一层恐惧。 “你总是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把孩子抚养长大。”他每说一个字表情更痛苦一分,望着她的眼神依然那么柔和,还有一份深切的恳求。 “答应我”边奕阳的脸更加苍白。 梅坠儿不禁又哽咽,抖着嘴唇,她强压下缕心刺骨的悲痛:“我答应你,奕阳,我答应你。” 那双柔和的瞳眸顿时绽放出安心与欣慰的光彩,他缓缓地阖上双眸,带着满足欣慰的神情,永远的闭上了眼。 “不”凄厉的哭叫声与猝然劈响的雷吼交织成一片绝望的哀鸣。 …… 二十六年后 残阳如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血腥之气。炮轰隆隆,弹如雨下,满天烟硝火雾中,一个男人的身影从一堆尸体上爬起,他的衣襟上沾满鲜红的血迹。耳边传来一声声令人不忍听闻的惨嚎,男人站在自己同伴的尸体上,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被鲜血模糊了脸庞竟露出冷冽邪恶的微笑。 “救救我。”背上插满箭的男人拖着满是鲜血的身躯爬到他脚下,一双血红色的手颤抖的握住男人的脚踝,凄厉的面孔,五官因过分痛苦扭曲变了形,恐惧的双眼溢满了死亡的阴影,自枯萎又干裂的双唇中吐出一声声惨嚎。 “李副将,你等为国捐躯,本王会如实禀告圣上。”他俯望着脚边哀嚎的同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冷然笑了,风衣一凛,他冷漠地离开,留下男人绝望的哀嚎。 那片染血的土地上,遍地是闻者动容的嚎叫。 他冰冷的视线淡扫过硝烟滚滚的战场,弧形优美的薄唇动了动。 一群没有生还希望的人,救来何用。 一辆金漆雕花的马车缓缓驶入京内,车帘上的白纱隐隐吹动,却窥不得车上人的模样。只听见轿内传来一阵低沉好听的男声: “子卿,青国到了?” “回王爷,到了。”跟随在马车旁的黑衣男子拱手恭敬回道。 一名黑衣蒙面男子猝然从拐角冲了出来拔刀刺向轿内,马儿惊慌的嘶叫着。 一只纤细的手撩起白纱的一角,轻轻地握住了那刺向他的刀柄,毫发未伤。那刀锋一转直抵在刺客咽喉之处,凌厉之极,似乎再近一点,刺客便会血溅当场。然而,轿内伸出的手却只停留一会,便将刀子收起。 “大胆,竟敢刺杀王爷!”黑衣男子大声怒喝。 随及,街上鸦雀无声。 百姓们纷纷昂起头往那金漆雕花的马车望去。 坐于轿内的正是青国身份最尊贵,受到皇帝宠信的十三王爷——夜昊然! 夜昊然是青国最骁勇善战的不败王爷,传说此人是众多王爷中长相最为俊俏却也是最心狠手辣的一位。 他握有青国六成军力,眉宇间的那股冷血残虐让见到他的人不禁望而生怯,青国皇帝虽是重用他却也忌惮得很。 “何人?”轿内低沉的男声响起,众人无不伸长着脖子往轿内窥瞧。 华贵的衣袖里拂出一只白皙而纤细的手,缓缓地将帘子拉起。轿内人往外探出头来。 他没有起身,安然的坐于轿内,只是睁着一双瞧不出情绪的黑眸望着已经被擒住的刺客,他身上穿着一件的紫衣锦袍,做工极其精细,绣着金线菊,缀满流光溢彩的珍珠宝石,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尊贵脱俗,高雅飘逸。 “小人!”刺客呸了一声,满脸厌恶地看着轿里华贵的男子:“我父亲为你出生入死十几年,你却狠心弃他于战场不顾。众位兄弟血洒战场,而你却独享富贵。你不知感恩竟只是将我父亲尸骸丢在战场,不知愧疚。” 阵阵怒吼,声声震耳。 紫衣男子却毫不在意,他抿唇,薄薄一笑:“你是李副将的儿子。” “正是。” “王爷要如何处置他?”黑衣男子拱手问道。 “打入监牢。”简短一句话却透着威严而残酷的冷漠,紫衣男子阖上帘子。似乎没有对眼前这场闹剧产生过多的情绪。 起轿,那轿子继续往前走着。 留在街边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禁胆寒,十三王爷虽长着一副倾世绝容的外表,却是如此冷情之人。众人不禁一阵嘘唏。 坐于茶楼的清雅女子,清澈的眸子瞳灵气逼人,明眸善睐,一身浅蓝色的衣衫简单秀气,整个人清新的如同奏的山水,悠远清渺。虽不能让人惊鸿一瞥,却有种淡淡的气质散发出来,让人在意起她的存在来。 让人在意的不单单是她的气质,还有她的身份。她是京城内唯一的女大夫——上官雪翎。妙手仁心,时常救助贫苦百姓。在京内颇有盛名。 “小姐,你可听说十三王爷?”坐于她身旁的婢女茗香长得十分可爱,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尽是淘气的神色。她倾过身子,靠在上官雪翎身旁轻声说道。 “听过。”她埋首看了一眼桌上的空杯,目光淡如一汪秋水。 “听说王爷这次征战沙场面对自己同伴的哀嚎求救,视若无睹。”茗香不禁皱了皱鼻子,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喔?” 茗香见到小姐没有太大的反应,便小心的环顾着四周,见一切安全,压低着音量说道:“当年夜王爷为皇帝平反叛乱,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就处决了自己起兵的五哥,有这样的王爷实乃我们青国的不幸。” 闻言,上官雪翎仅是淡淡一笑,对她的话不予置评。 一抹白色身影踏进客栈内,上官雪翎的眼眸不禁随着那抹身影瞧去。 那是一条孤独的人影,二十五、六的年岁,清俊的五官异常秀气,恬淡的神情宁静安详,宽大的青衫衣袖轻柔的垂着,他低头专注的看着被他捧在手上的空杯,优雅的侧面泛着玉石一般的光芒。 见小姐的眼光始终停留在坐在他们面前的青衫公子身上,茗香不禁露出狡黠之色:“小姐,喜欢书生?” “胡说。”上官雪翎的眼光从那公子身上落下,回头瞪了她一眼:“只是觉得”相当熟稔。她这么想着,眼光又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瞧去。 仿佛觉察到有人的注视,青衫公子往她们的方向瞧了瞧,见是她,嘴角溢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起身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小姐可介意一同前座?”青衫公子拿着酒杯,行至她桌前,淡淡一笑,让人如沐春风般舒服。 “公子坐下便是。”上官雪翎玉手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在下边秋逸,小姐如何称呼?” “上官雪翎。” 茗香睁目结舌的看着他们一人一句,不禁好奇起这位让小姐有兴趣的公子,若是以往,小姐是不会理会前来搭讪之人,是否这位公子特殊?茗香打量着这位公子,除了外表俊俏了些,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小姐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才是啊。 “上官姑娘长得与我熟识之人有几分相识。” “咦?是公子何人?”上官雪翎有些错愕,没有想到他对她也有似曾相识之感? 边秋逸举起茶杯,却没有回答,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藏着深刻的苦痛与凄怆,那神色稍纵即道,面上重新附上一层轻柔的笑意。正当他打算开口之际。 一队人马闯进了客栈。 看上去是官府的人马。带头的男子巡视了一眼客栈,而后高声喊道:“上官雪翎可在此?” 见没有人应答,又重复了一遍:“上官雪翎可在此。” “小女在。”上官雪翎回道。 “你真是上官姑娘?” “小女正是。” “可懂医术。” “小女略懂。” “那好,你随我来。” “是,大人。” 上官雪翎回头对愣在一旁的茗香说道:“茗香,我去去就来,你先回府。” 茗香应了声,她知道小姐又准是被哪家官僚带去治病了,小姐在这京内也算是有名的大夫,这事时有发生,茗香便没有太大的惊吓。 正当上官雪翎转身离去之际,边秋逸不禁开口问道: “上官小姐是大夫?” “医术,雪翎略懂一二。”上官雪翎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边秋逸,瞧见了他眼里的那抹欣喜之色。 “家夫也是个大夫,上官姑娘,后会有期了。” 上官雪翎冲他点点头,跟那对人马离开了茶楼。 边秋逸的嘴边荡起了一抹笑容。 总算找到你了,我的坠儿。 十三爷府,内城里被划分为最危险地地带,没有人胆敢轻易接近的地方。 只因为这里住着冷漠阴骛的十三王爷。 上官雪翎曾经为知府、甚至是尚书府治过病,却没有想到这次的“病人”却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十三王爷夜昊然。也是北京城内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上官姑娘,王爷的伤势如何?” 上官雪翎看着那男人背上的血窟窿,不禁皱起眉:“是谁拔了王爷背上的箭?” “是王爷自己拔的,我早已提醒过王爷箭要等大夫来过才能拔。”答话的是王爷的随从。 “王爷的伤势很严重,箭已深入内腑,箭上淬了毒,加上他又拔掉了箭,更加剧了毒素的蔓延,不过就算解了毒,不马上止血,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上官雪翎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只见十三王爷整身瘫在床上,满脸未修剪的胡碴子,眸眶深陷,眼下一片乾枯乌黑,泛白的唇办不断吐出粗重的喘息,气色此死人更灰败可怖,松脱出发辫的发丝飘拂在脸庞上,更显得神态凄厉无比。 这就是那个血腥残暴、冷血无情的十三王爷?上官雪翎叹了口气,恐怕只是个骄傲自负的男人,自负到明知拔下箭会加快毒素发作,却为了那身王爷的尊严,不顾身躯。 躺在床上的人稍稍动了动,他吃力的睁开眼皮子,苍白的面颊,干枯的嘴唇艰涩的说着:“元宝,你请的大夫呢?”环顾了下四周,他确定没有看到大夫的身影,不禁发问站在上官雪翎身边的奴才,口气里隐含着一丝怒意。 “王爷…这位上官姑娘…正是小人请的大夫。”那名叫元宝的下人瞧见的王爷脸上的怒意,呐呐道。 冷眼扫了扫站在他面前的上官雪翎。 无神的两眼怱地射出两道犀利的威棱,“这是你给本王请的大夫?大胆奴才!”十三王爷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面容阴沉眸中布满冷冽阴蜇的光芒。 元宝怯怯地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这女人干什么!”十三王爷盛满怒意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往他靠近的上官雪翎。 “为王爷治伤。” “大胆!本王不需要女人为我治病,元宝,马上进宫给本王找御医。”十三王爷咆哮道。 “别碰本王!”闻言,十三王爷立刻提起放在床边的宝剑指住上官雪翎,放了话还没说完,宝剑就无力地往下掉,人也跟著油尽灯枯地瘫了。 “王爷若是要砍了雪翎的脑袋,请雪翎为王爷治完伤后再砍。”上官雪翎的脸上仍是一抹平静,现在在她眼里,他已不是那个暴躁残忍的十三王爷,只是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元宝,你按照王爷的吩咐,马上进宫请御医,不过,王爷,在御医到之前可否让雪翎先为你处理伤口。” 也不知是十三爷已无气力反驳还是准了她的请求,他睁着双眼一声不吭的看着她为他处理伤口。 第2章 上官别院 上官府原本是京内富贵商家,奈何家道中落,上官老爷辞世后,上官雪翎身便被二娘张氏赶至别院。张氏强行霸占了上官府宅的事已是京内人所周知的事。 别院虽小,却也清静。 昔日官家大小姐如今却只能流落民间,靠着医术温饱三餐。 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茗香,不离不弃。 清秋小宅。 银灯荧荧地照着雪也似的白色窗纸,透出两条无限美好的黑影,一坐、一立。 “小姐,今儿下午你是替哪家官宦治病?”茗香的好奇心总是十分旺盛,她虽是吵杂却也给上官雪翎带来一丝温意。 “你下午说的那位残暴冷血的十三王爷。”她抿嘴轻笑。 “啊?”茗香的反应果如她料想般,她吃吃的掩起嘴,不确信的问道:“小姐当真是给十三王爷治病?” “嗯!”上官雪翎点了点头,掩不住面上疲惫之色,十三王爷不是她遇过伤势最严重的病患,却是最难处理的病人,为他处理伤口简直就像要上战场一样,明明已经伤得不轻,却还用那种尖锐的眼神时时盯着她。 “小姐,小姐,十三王爷是不是长得十分俊俏?”茗香一听真是十三王爷,又开始抓着上官雪翎问个不停。 “这我倒不清楚。”上官雪翎正举杯欲饮,听到茗香的话,她淡淡地抿了一小口,神情淡然。 “怎么会不清楚?这人人都说十三王爷虽是残暴,却长着一副俊俏无比的脸蛋,你今日给王爷瞧病,怎么就不仔细看看他长什么摸样。”茗香露出个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虽然不喜欢残暴的男人,但是她总是听世人描述十三王爷俊美异常,惹得她十分想瞧瞧这位王爷。 “茗香,你也说了,我今天是去给王爷治病,并不是去瞧王爷的容貌,再说,王爷一副病容,哪能看得出他原本的容颜呢?”上官雪翎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对,那小姐先休息吧。茗香去给小姐准备晚饭。” 唧唧喳喳的茗香终于走了,上官雪翎终于可以静下心好好休息会,不过只是稍稍坐下,十三王爷那张面孔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俊俏吗?上官雪翎淡淡一笑。 不差几日,上官雪翎又被请进了王爷府。 行至屋外,便听到砸碗摔桌的声音,随后传来一阵粗暴怒吼的声音。 “你们这群奴才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一声怒呵至房里传出。 上官雪翎嘴角微微翘起,没有说话。 “上官姑娘,你终于来了。”元宝一见到她好似见到救兵,殷勤上前。 她瞧了一眼屋子,满地狼藉,房中气氛凝滞,丫鬟们手捧饭菜还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下,没有王爷的命令,就算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贸然起身。 “王爷,上官姑娘来给王爷换药了。”元宝换赔上笑脸,对着一脸阴霾的夜昊然说道。 “……” 上官雪翎放下医药箱,取出纱布与金创药,小心翼翼往他的背上抹着药,那药略带刺激,一侵入夜昊然的皮肤便使他蹙起眉。 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残羹,见他始终皱着眉头,眸中闪着不悦。 “饭菜可是不合王爷的口味?”她问道。 “是。”他冷哼一声,眼神阴冷凛厉之极。 “元宝,饭菜可是按照王爷的喜爱吩咐厨房煮的?” “上官姑娘,这些饭菜全是王爷平日最喜欢的食物,不知为何王爷今日不满意。” “你这奴才是什么意思。”夜昊然蹙眉冷呵,黑眸犀利森冷,薄唇抿起。 “雪翎明白了,王爷可是食之无味?”上官雪翎沉吟片刻,道:“照雪翎所想,必定是王爷所中之毒使王爷暂时丧失了味觉。” “那又如何?”十三王爷冷眼瞧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道:“就算是如此,他们也要想方设法让本王用膳。” “王爷定是要用膳。”上官雪翎从包里取出一根根细针:“我为你针灸,刺激王爷的味穴,定能使王爷恢复味觉。” “若王爷不介意,雪翎亲自下厨为王爷准备晚膳。” “若是做的菜不合本王胃口,你让本王如何处置你?”夜昊然冷洌的眼眸扫向她,喃喃开口。 “悉听尊便。” 上官雪翎欠了欠身子,抬头一霎那,似乎瞧见夜昊然若有所思的样子。 饭端了上来,夜昊然没应声,只是蹙眉望著餐盘上的菜片刻,而後慢慢地走过来,跟著在餐盘上的四菜一汤上搜索半晌,然後指著其中一道乳白色的块状物,每一块上面还镶著一小片翠绿的叶子,看起来实在很漂亮可口。特别是那股一进屋子便逐渐弥漫在整个室内的淡淡清香味正是从那道菜肴里飘散出来的。 “这是什么?”夜昊然的脸上开始出现不耐神色。 “回王爷,这是粥。” “本王当然知道。”夜昊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眉头紧皱,眼眸幽深如寒潭的池水。 王府里的山珍海味尚且入不了他口,她竟端来了清粥小米。 她这般,是在戏弄他?! 夜昊然皱着眉,冷凝的眼中,泛起一抹怒色,满屋奴才不敢出声,倒是上官雪翎一副泰然自若的摸样。 “王爷品尝之前,先闻闻这菜的味道。 夜昊然低头闻了闻,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不难闻,不过要是让本王难以下咽,你可知后果?” 见她点了点头,他捧起精致的勺子尝了一口,他微微皱起眉,再尝了一口,眉又更深了,又再尝了一口… “倒是可以下咽。” 众人石头皆落地,唯有上官雪翎站于一旁,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上官姑娘今天谢谢你了。”元宝送上官雪翎出府的时候,顺道说出了心里话。 “你不必在意,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若不是上官姑娘,王爷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奴才。”元宝脸上的感激之情真挚,他向她拱起手。 “不过,上官姑娘医术真是高明,随便针灸下,王爷的味觉就恢复了,那时我还真替姑娘捏了把冷汗呢!” “啊?!”上官雪翎略带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其实,我只是随便扎了两针,王爷的味觉并未恢复。” “咦?” “不过我只是想嗅觉是可以战胜味觉的,更何况王爷是真的认为他的味觉恢复了。”上官雪翎拍了拍元宝的胸膛:“不过你可以放心,王爷的味觉明日就可以恢复了,到时王爷自会用膳。” 元宝盯着上官雪翎的面容。 她身着白衣,气质出尘,面上的自信之色使她称不上美貌的面容愈发的明亮,让人一顿,顺滑的青丝披在脑后,些许侧垂在胸前,倒有几分清雅淡然的姿态。 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一般女子可媲美。 穿过走道,旁边是一片假山玲珑的清雅竹林,上官雪翎抱着小小的药箱由下人带领着,她这段时间时常跑到十三王爷府上,每隔一段时日便需替他换药,十三爷虽然不再囔囔着要找御医,却也是面容阴沉。好似她是害他重伤的贼人! “爷,这是雪衣为你熬的汤汁。”上官雪翎刚走在房门外,就听见屋里头传出一阵细细的女声,那声音轻柔娇美,怕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王爷,上官姑娘有请。”下人在门口高声喊道。 “进来。”上官雪翎听到那屋内,传来低低的声音。 上官雪翎轻轻地推开房门,十三王爷正坐在床沿边,手里捧着个药碗。站在他身旁伺候他喝汤的是一相貌有着几分熟稔的女子。 那女子便是这苏州城内第一美人——苏雪衣,人称苏美人。 苏雪衣一副楚楚动人的摸样,靠着夜昊然的坐着,她肌如凝脂,吹弹可破,身如纸片,坐在夜昊然强健的体魄旁,更衬出她的瘦弱,她的脸庞隐隐有些苍白,但此时却有些红晕,任谁看了都明白她跟夜昊然的关系匪浅。 “苏姑娘,能让我看下那汤汁吗?”上官雪翎玉手指了指夜昊然手中端的那碗汤汁,语气轻柔。 苏雪衣点了点头,端来了汤汁。 上官雪翎芊芊玉手接过那碗,凑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起:“苏姑娘,这汤汁是否加了人参和藜芦?” “是的,有何不妥吗?”苏雪衣见她紧皱的眉头,不由得惊疑不定。 “这人参和藜芦本性相克,藜芦毒性强烈,内服入口即吐,而人参的功能是通过内服后才发挥功效。两药合用,大补元气的人参不能进入口腔以下发挥作用而被涌吐出来,还会增强毒性而大伤元气。”上官雪翎徐徐说道。 苏雪衣的嘴唇隐隐发白,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雪衣并不懂这些,只是掌柜的说这两味药极好,我却也没有料想到这药物相克的道理。” “王爷,这汤汁喝不得。”上官雪翎向坐在床榻上的夜昊然说道。 “那又如何?”夜昊然的眸子像猫一般眯起,墨黑的眼眸里尽是碧光闪烁:“拿来。”他伸出手,沉声道。 “不可,服下这汤汁对你是百害无一利。”上官雪翎依旧不肯交出手中的药碗。明知这汤汁对自己有害,为何还执意要服?莫不是上官雪翎瞥了一眼正在小声抽泣的苏雪衣,这般残暴的十三爷竟然有如此深情的时候,怕伤了美人的心,硬是要服下这“毒药”。 闻言,夜昊然的脸色暗沉:“我让你拿来!”语气里的命令意味更浓,怕是她再不交出药碗,他就会从床边挑起,掐住她的脖子。 然而,上官雪翎不为所动,她玉手一抬,把那药碗高高抬起,手指一松,药碗掉地,破成碎片,汤汁染了地板一地湿。 “你!”夜昊然的脸色更加阴沉,他从床上起身,因突然的举动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痛使他蹙起眉头:“你信不信本王要了你的脑袋。”他的声音冰寒刺骨,猝然拔起挂在墙上的剑,往她的喉咙前方刺去。 “王爷,不可!”苏雪衣尖锐的声音响起,瘦小的身子挡在上官雪翎跟前,双眼噙满泪:“上官姑娘是念及王爷的身子,都是雪衣的错,不懂药性,若是王爷服了雪衣的汤汁出了什么岔子,雪衣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苏雪衣一席话,竟使得盛怒下的夜昊然收起了剑:“在本王还没有反悔前滚!” 上官雪翎望着苏雪衣白得如纸的面容,却没有一分感激,她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 “王爷!”一名下人慌张的从屋外闯了进来:“王爷,前方刚刚传来战报,我军不敌,死亡惨重,请王爷速速回营。” “王爷的伤还未愈,如何能上战场!”苏雪衣担忧的望着夜昊然。见他的伤口已经沁出血,心底又是一片疼惜。 “准备回营。”夜昊然霸气狂放的语气容不得任何的质疑。 “可是王爷”苏雪衣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夜昊然打断:“等我凯旋归来便与你成亲。” 突然从屋外走来一名白胡子老头。 “王爷,小的有一事禀告。” 这白胡子老头人称“徐半仙”前些年,由四爷引荐进十三爷府,称此人卜卦赛诸葛,奇准无比,夜昊然并不信这些,但这徐半仙却也说中几道事,他也便没有将他赶出府。 “留我回来再禀告。” “小人要说的是关于苏姑娘的事。”徐半仙缓缓开口,他从微微弯起的腰上徐徐抬起头来,观察着夜昊然的反映。 果然,夜昊然停下脚步:“苏姑娘有何事。” “小的日前为苏姑娘卜过一卦,是一凶卦。” “凶卦?苏姑娘有何劫数?”夜昊然促起眉头。 “卦上显示,苏姑娘命不过二五,此乃红颜多薄命。” “大胆!”夜昊然怒道,双眼布满了阴霾。 “小人不敢妄加猜测,此乃小人所卜之卦,卦上的确如此显示,不过小人有一法,可解此凶卦。”徐半仙见夜昊然已经发怒,连忙说道。这说晚了,怕是自己脑袋不保。 “何法?”他似乎松了口气,居高临下的望着徐半仙,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若是不让他满意了,他定然割下此人的舌头吊在城楼,逐出王府。 “小人知王爷与苏姑娘情投意合,王爷此番战归,也打算与苏姑娘成亲,苏姑娘命中带煞,身子薄弱,加上我此卦,苏姑娘活不过二五,不过苏姑娘命中有贵人相助,如有福泽相旺的女子相伴左右,定可保姑娘渡过二五大劫。”徐半仙拱了拱手,似乎对自己的卦十分有信心。 “你可有人选。”夜昊然蹙眉深思,一脸的疑惑。 “眼前站着的这位上官姑娘便是苏姑娘命中贵人,她福泽相旺。若是王爷能娶她为妾,相伴姑娘左右,可保姑娘平安。” “胡说!”夜昊然还未有反应,上官雪翎已怒道:“你这般江湖术士,满口胡言乱语,苏姑娘体弱多病,稍加休养便可,我如有福泽给苏姑娘,又岂需要下嫁给王爷。” 入王府为妾,一入深宫深似海,况且十三爷对自己并无好感,因此荒唐理由便嫁入王府,委实可笑。 “你不肯?”夜昊然料想不到她反应如此激烈,斜眼望着她。 “小女子无此洪福。”上官雪翎的脸上分明就是不肯。 夜昊然唇角微微弯起,似乎在笑,一双黑眸波澜不惊,不知想些什么:“徐半仙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若是他所说为实,本王倒愿意娶一名庶女,你恰巧是大夫,留在苏姑娘身边,也无大害。” 上官雪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她望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苏雪衣:“苏姑娘怕是不肯两女共侍二夫吧。” “雪衣不敢,王爷的身份尊贵,王爷若肯让雪衣留在身边,雪衣还有何所求?”苏雪衣温柔一笑,却透出淡淡的伤感。那抹伤感似深夜中绝美的白花。 上官雪翎望着眼前娇弱的女子,虽是楚楚可人,却也无法泛起她的怜爱。 妾?他为保心爱的女人,仅仅因为一江湖术士一席话就有了纳她为妾的想法,夜昊然并不是如此不理智,怕是为以防万一吧。这何况这王府也不多一人伙食,多养一人又何妨。 第2章 上官别院 上官府原本是京内富贵商家,奈何家道中落,上官老爷辞世后,上官雪翎身便被二娘张氏赶至别院。张氏强行霸占了上官府宅的事已是京内人所周知的事。 别院虽小,却也清静。 昔日官家大小姐如今却只能流落民间,靠着医术温饱三餐。 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茗香,不离不弃。 清秋小宅。 银灯荧荧地照着雪也似的白色窗纸,透出两条无限美好的黑影,一坐、一立。 “小姐,今儿下午你是替哪家官宦治病?”茗香的好奇心总是十分旺盛,她虽是吵杂却也给上官雪翎带来一丝温意。 “你下午说的那位残暴冷血的十三王爷。”她抿嘴轻笑。 “啊?”茗香的反应果如她料想般,她吃吃的掩起嘴,不确信的问道:“小姐当真是给十三王爷治病?” “嗯!”上官雪翎点了点头,掩不住面上疲惫之色,十三王爷不是她遇过伤势最严重的病患,却是最难处理的病人,为他处理伤口简直就像要上战场一样,明明已经伤得不轻,却还用那种尖锐的眼神时时盯着她。 “小姐,小姐,十三王爷是不是长得十分俊俏?”茗香一听真是十三王爷,又开始抓着上官雪翎问个不停。 “这我倒不清楚。”上官雪翎正举杯欲饮,听到茗香的话,她淡淡地抿了一小口,神情淡然。 “怎么会不清楚?这人人都说十三王爷虽是残暴,却长着一副俊俏无比的脸蛋,你今日给王爷瞧病,怎么就不仔细看看他长什么摸样。”茗香露出个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虽然不喜欢残暴的男人,但是她总是听世人描述十三王爷俊美异常,惹得她十分想瞧瞧这位王爷。 “茗香,你也说了,我今天是去给王爷治病,并不是去瞧王爷的容貌,再说,王爷一副病容,哪能看得出他原本的容颜呢?”上官雪翎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对,那小姐先休息吧。茗香去给小姐准备晚饭。” 唧唧喳喳的茗香终于走了,上官雪翎终于可以静下心好好休息会,不过只是稍稍坐下,十三王爷那张面孔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俊俏吗?上官雪翎淡淡一笑。 不差几日,上官雪翎又被请进了王爷府。 行至屋外,便听到砸碗摔桌的声音,随后传来一阵粗暴怒吼的声音。 “你们这群奴才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一声怒呵至房里传出。 上官雪翎嘴角微微翘起,没有说话。 “上官姑娘,你终于来了。”元宝一见到她好似见到救兵,殷勤上前。 她瞧了一眼屋子,满地狼藉,房中气氛凝滞,丫鬟们手捧饭菜还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下,没有王爷的命令,就算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贸然起身。 “王爷,上官姑娘来给王爷换药了。”元宝换赔上笑脸,对着一脸阴霾的夜昊然说道。 “……” 上官雪翎放下医药箱,取出纱布与金创药,小心翼翼往他的背上抹着药,那药略带刺激,一侵入夜昊然的皮肤便使他蹙起眉。 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残羹,见他始终皱着眉头,眸中闪着不悦。 “饭菜可是不合王爷的口味?”她问道。 “是。”他冷哼一声,眼神阴冷凛厉之极。 “元宝,饭菜可是按照王爷的喜爱吩咐厨房煮的?” “上官姑娘,这些饭菜全是王爷平日最喜欢的食物,不知为何王爷今日不满意。” “你这奴才是什么意思。”夜昊然蹙眉冷呵,黑眸犀利森冷,薄唇抿起。 “雪翎明白了,王爷可是食之无味?”上官雪翎沉吟片刻,道:“照雪翎所想,必定是王爷所中之毒使王爷暂时丧失了味觉。” “那又如何?”十三王爷冷眼瞧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道:“就算是如此,他们也要想方设法让本王用膳。” “王爷定是要用膳。”上官雪翎从包里取出一根根细针:“我为你针灸,刺激王爷的味穴,定能使王爷恢复味觉。” “若王爷不介意,雪翎亲自下厨为王爷准备晚膳。” “若是做的菜不合本王胃口,你让本王如何处置你?”夜昊然冷洌的眼眸扫向她,喃喃开口。 “悉听尊便。” 上官雪翎欠了欠身子,抬头一霎那,似乎瞧见夜昊然若有所思的样子。 饭端了上来,夜昊然没应声,只是蹙眉望著餐盘上的菜片刻,而後慢慢地走过来,跟著在餐盘上的四菜一汤上搜索半晌,然後指著其中一道乳白色的块状物,每一块上面还镶著一小片翠绿的叶子,看起来实在很漂亮可口。特别是那股一进屋子便逐渐弥漫在整个室内的淡淡清香味正是从那道菜肴里飘散出来的。 “这是什么?”夜昊然的脸上开始出现不耐神色。 “回王爷,这是粥。” “本王当然知道。”夜昊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眉头紧皱,眼眸幽深如寒潭的池水。 王府里的山珍海味尚且入不了他口,她竟端来了清粥小米。 她这般,是在戏弄他?! 夜昊然皱着眉,冷凝的眼中,泛起一抹怒色,满屋奴才不敢出声,倒是上官雪翎一副泰然自若的摸样。 “王爷品尝之前,先闻闻这菜的味道。 夜昊然低头闻了闻,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不难闻,不过要是让本王难以下咽,你可知后果?” 见她点了点头,他捧起精致的勺子尝了一口,他微微皱起眉,再尝了一口,眉又更深了,又再尝了一口… “倒是可以下咽。” 众人石头皆落地,唯有上官雪翎站于一旁,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上官姑娘今天谢谢你了。”元宝送上官雪翎出府的时候,顺道说出了心里话。 “你不必在意,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若不是上官姑娘,王爷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奴才。”元宝脸上的感激之情真挚,他向她拱起手。 “不过,上官姑娘医术真是高明,随便针灸下,王爷的味觉就恢复了,那时我还真替姑娘捏了把冷汗呢!” “啊?!”上官雪翎略带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其实,我只是随便扎了两针,王爷的味觉并未恢复。” “咦?” “不过我只是想嗅觉是可以战胜味觉的,更何况王爷是真的认为他的味觉恢复了。”上官雪翎拍了拍元宝的胸膛:“不过你可以放心,王爷的味觉明日就可以恢复了,到时王爷自会用膳。” 元宝盯着上官雪翎的面容。 她身着白衣,气质出尘,面上的自信之色使她称不上美貌的面容愈发的明亮,让人一顿,顺滑的青丝披在脑后,些许侧垂在胸前,倒有几分清雅淡然的姿态。 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一般女子可媲美。 穿过走道,旁边是一片假山玲珑的清雅竹林,上官雪翎抱着小小的药箱由下人带领着,她这段时间时常跑到十三王爷府上,每隔一段时日便需替他换药,十三爷虽然不再囔囔着要找御医,却也是面容阴沉。好似她是害他重伤的贼人! “爷,这是雪衣为你熬的汤汁。”上官雪翎刚走在房门外,就听见屋里头传出一阵细细的女声,那声音轻柔娇美,怕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王爷,上官姑娘有请。”下人在门口高声喊道。 “进来。”上官雪翎听到那屋内,传来低低的声音。 上官雪翎轻轻地推开房门,十三王爷正坐在床沿边,手里捧着个药碗。站在他身旁伺候他喝汤的是一相貌有着几分熟稔的女子。 那女子便是这苏州城内第一美人——苏雪衣,人称苏美人。 苏雪衣一副楚楚动人的摸样,靠着夜昊然的坐着,她肌如凝脂,吹弹可破,身如纸片,坐在夜昊然强健的体魄旁,更衬出她的瘦弱,她的脸庞隐隐有些苍白,但此时却有些红晕,任谁看了都明白她跟夜昊然的关系匪浅。 “苏姑娘,能让我看下那汤汁吗?”上官雪翎玉手指了指夜昊然手中端的那碗汤汁,语气轻柔。 苏雪衣点了点头,端来了汤汁。 上官雪翎芊芊玉手接过那碗,凑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起:“苏姑娘,这汤汁是否加了人参和藜芦?” “是的,有何不妥吗?”苏雪衣见她紧皱的眉头,不由得惊疑不定。 “这人参和藜芦本性相克,藜芦毒性强烈,内服入口即吐,而人参的功能是通过内服后才发挥功效。两药合用,大补元气的人参不能进入口腔以下发挥作用而被涌吐出来,还会增强毒性而大伤元气。”上官雪翎徐徐说道。 苏雪衣的嘴唇隐隐发白,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雪衣并不懂这些,只是掌柜的说这两味药极好,我却也没有料想到这药物相克的道理。” “王爷,这汤汁喝不得。”上官雪翎向坐在床榻上的夜昊然说道。 “那又如何?”夜昊然的眸子像猫一般眯起,墨黑的眼眸里尽是碧光闪烁:“拿来。”他伸出手,沉声道。 “不可,服下这汤汁对你是百害无一利。”上官雪翎依旧不肯交出手中的药碗。明知这汤汁对自己有害,为何还执意要服?莫不是上官雪翎瞥了一眼正在小声抽泣的苏雪衣,这般残暴的十三爷竟然有如此深情的时候,怕伤了美人的心,硬是要服下这“毒药”。 闻言,夜昊然的脸色暗沉:“我让你拿来!”语气里的命令意味更浓,怕是她再不交出药碗,他就会从床边挑起,掐住她的脖子。 然而,上官雪翎不为所动,她玉手一抬,把那药碗高高抬起,手指一松,药碗掉地,破成碎片,汤汁染了地板一地湿。 “你!”夜昊然的脸色更加阴沉,他从床上起身,因突然的举动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痛使他蹙起眉头:“你信不信本王要了你的脑袋。”他的声音冰寒刺骨,猝然拔起挂在墙上的剑,往她的喉咙前方刺去。 “王爷,不可!”苏雪衣尖锐的声音响起,瘦小的身子挡在上官雪翎跟前,双眼噙满泪:“上官姑娘是念及王爷的身子,都是雪衣的错,不懂药性,若是王爷服了雪衣的汤汁出了什么岔子,雪衣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苏雪衣一席话,竟使得盛怒下的夜昊然收起了剑:“在本王还没有反悔前滚!” 上官雪翎望着苏雪衣白得如纸的面容,却没有一分感激,她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 “王爷!”一名下人慌张的从屋外闯了进来:“王爷,前方刚刚传来战报,我军不敌,死亡惨重,请王爷速速回营。” “王爷的伤还未愈,如何能上战场!”苏雪衣担忧的望着夜昊然。见他的伤口已经沁出血,心底又是一片疼惜。 “准备回营。”夜昊然霸气狂放的语气容不得任何的质疑。 “可是王爷”苏雪衣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夜昊然打断:“等我凯旋归来便与你成亲。” 突然从屋外走来一名白胡子老头。 “王爷,小的有一事禀告。” 这白胡子老头人称“徐半仙”前些年,由四爷引荐进十三爷府,称此人卜卦赛诸葛,奇准无比,夜昊然并不信这些,但这徐半仙却也说中几道事,他也便没有将他赶出府。 “留我回来再禀告。” “小人要说的是关于苏姑娘的事。”徐半仙缓缓开口,他从微微弯起的腰上徐徐抬起头来,观察着夜昊然的反映。 果然,夜昊然停下脚步:“苏姑娘有何事。” “小的日前为苏姑娘卜过一卦,是一凶卦。” “凶卦?苏姑娘有何劫数?”夜昊然促起眉头。 “卦上显示,苏姑娘命不过二五,此乃红颜多薄命。” “大胆!”夜昊然怒道,双眼布满了阴霾。 “小人不敢妄加猜测,此乃小人所卜之卦,卦上的确如此显示,不过小人有一法,可解此凶卦。”徐半仙见夜昊然已经发怒,连忙说道。这说晚了,怕是自己脑袋不保。 “何法?”他似乎松了口气,居高临下的望着徐半仙,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若是不让他满意了,他定然割下此人的舌头吊在城楼,逐出王府。 “小人知王爷与苏姑娘情投意合,王爷此番战归,也打算与苏姑娘成亲,苏姑娘命中带煞,身子薄弱,加上我此卦,苏姑娘活不过二五,不过苏姑娘命中有贵人相助,如有福泽相旺的女子相伴左右,定可保姑娘渡过二五大劫。”徐半仙拱了拱手,似乎对自己的卦十分有信心。 “你可有人选。”夜昊然蹙眉深思,一脸的疑惑。 “眼前站着的这位上官姑娘便是苏姑娘命中贵人,她福泽相旺。若是王爷能娶她为妾,相伴姑娘左右,可保姑娘平安。” “胡说!”夜昊然还未有反应,上官雪翎已怒道:“你这般江湖术士,满口胡言乱语,苏姑娘体弱多病,稍加休养便可,我如有福泽给苏姑娘,又岂需要下嫁给王爷。” 入王府为妾,一入深宫深似海,况且十三爷对自己并无好感,因此荒唐理由便嫁入王府,委实可笑。 “你不肯?”夜昊然料想不到她反应如此激烈,斜眼望着她。 “小女子无此洪福。”上官雪翎的脸上分明就是不肯。 夜昊然唇角微微弯起,似乎在笑,一双黑眸波澜不惊,不知想些什么:“徐半仙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若是他所说为实,本王倒愿意娶一名庶女,你恰巧是大夫,留在苏姑娘身边,也无大害。” 上官雪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她望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苏雪衣:“苏姑娘怕是不肯两女共侍二夫吧。” “雪衣不敢,王爷的身份尊贵,王爷若肯让雪衣留在身边,雪衣还有何所求?”苏雪衣温柔一笑,却透出淡淡的伤感。那抹伤感似深夜中绝美的白花。 上官雪翎望着眼前娇弱的女子,虽是楚楚可人,却也无法泛起她的怜爱。 妾?他为保心爱的女人,仅仅因为一江湖术士一席话就有了纳她为妾的想法,夜昊然并不是如此不理智,怕是为以防万一吧。这何况这王府也不多一人伙食,多养一人又何妨。 第3章 茶楼: 茶楼的生意如火如荼,店小二吆喝着,忙碌地穿梭于桌间。 一名女子坐在茶桌上,白衣胜雪,静美婉约,如深谷幽兰,只是眉间有淡淡的忧愁。 “小姐,十三王爷对你做了什么?”茗香看见自家小姐魂不守舍,不禁担忧起来,十三王爷喜怒无常,莫不是欺了小姐? 上官雪翎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她的目光往前望去,不禁落在门口那桌,一名青衣男子悠然的端着茶杯,细细的品尝着,他似乎也瞧见她,对她露出浅浅一笑,笑容如晨曦,静静地荡进她生涩的心间。 那青衣男子,便是上次一见的边公子。 “上官姑娘。”边秋逸至茶桌上站起,手捧着个茶杯,悠然的往她这边走来,他青衫依旧,看似只喜欢这么一种颜色,清秀的面容隐含着温玉的笑意。 茗香见是前几日那位“轻薄”了她家小姐的公子,不由得呲了一声。 “边公子,好巧。”上官雪翎抚手一指,请他坐下,黑眸里瞧不见一丝惊讶,像是他出现在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其实,这次我是刻意来向姑娘告别。”边秋逸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随后,露出一笑,微笑像温玉一样光润:“此番告别,日后不知是否还会有缘相见。” “边公子打算去何地?” “离这里大约一百里远的赵家庄。”边秋逸抿了抿几口茶水。淡然道。 “赵家庄,那里现在可是瘟疫横行,你竟要去?!”茗香不敢置信的瞪圆了双眼,料想不到眼前这位柔弱的公子竟然要去送死? 上官雪翎凝视着他,不禁也有几分担忧。 “赵家庄现死伤惨重,官府已经下令,疫情若是无法控制,便放火烧村。我乃大夫,如何能见这活人活活被烧死的惨剧,也仅仅想尽一份绵力,若是秋逸命中注定丧死此地,也无怨无悔.” 他的声音淡淡,清俊的面容淡若远山。 上官雪翎凝望着他,他的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光华,一时间她有些动容了,她刚想开口之际,一群官兵突然拥进茶楼。随后,一名身穿华服的公公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雪翎望了望这浩大的队伍。疑惑。 “上官雪翎接旨!”头发已经发白的公公怪声怪气的喊着,目光在茶楼内搜索了一圈。 “小女子在。”上官雪翎虽不是官中之人,父亲在世前倒也见过几次大场面,她知道这位公公手捧的那块金灿灿的黄布,正是皇帝亲手下诏的圣旨。 她跪在地上,不知为何心里猝然一阵不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官雪翎秀外慧中,医术高明,更甚得十三王爷喜爱,特赐婚于十三王爷,于十日之后成婚,钦旨。” 公公娓娓念着圣旨。 上官雪翎的脸容却惨白成一片,她僵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 茶楼里的人顿时沸腾起来。 “上官姑娘,还不快快接旨。”公公见她还跪在地上,以为她是心喜若狂,倒也是,这普通人家的女子竟然能被十三王爷看中,虽是纳做侧妃,却也是他人望成莫及。 “小女子接旨。”上官雪翎抬起双手,接过圣旨,却犹如有万斤沉重。 “上官姑娘,听说这十三王爷是亲自恳请皇上下旨赐婚,虽然是侧妃,却也是一生富贵命,这苏州第一美人苏姑娘多年前已得王爷宠爱,过门也是早晚的事,苏姑娘一生柔弱无骨,倒也是好相处,你嫁过去,相信这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李知府随口说了几句。 边秋逸坐在茶桌上,茶水已凉,他眼角凝视着站在一旁的上官雪翎,上官雪翎的嘴唇褪尽的血色,一丝柔亮的黑发飘在她耳畔,她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着。边秋逸将一切纳之眼底,他抿了口已凉的茶水,唇角微微弯起,他原本神色柔和清淡,可这一笑之下,却变得有几分深沉。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只是给十三王爷治病的吗?怎么就成了他的侧妃?”茗香焦急万分的询问道。 上官雪翎没有回答。她双眼悠长而深远,仿佛挣脱不了宿命,眉间的愁意更浓,却透出一丝不甘。 这十三王爷竟是这般喜爱苏雪衣。 可是她当真要为了别的女子贡献自己一生幸福? 入夜,别院里的灯光还亮着,白纸窗上照着两个模糊的人影。 “小姐,你是要抗旨逃婚?茗香知道十三王爷绝不是什么好夫君,可是这抗旨是要株连九族呀!”茗香见小姐在收拾包袱,眉间尽是担忧的神色。 小姐一回府,一句话也不说,便低头收拾包袱,仿佛是要远走高飞。她虽是不愿小姐嫁进王府,可是这抗旨的事,想来也几分怕。只是脑筋一转,突然想到什么关键:“哎呀,我都忘了小姐举目无亲,就剩下茗香我和二夫人。也就不怕什么株连九族了,小姐,我帮你收拾,趁二夫人熟睡,咱们赶快逃走吧!” “从这到赵家庄,如果连夜赶路,十日说不定来得及,茗香,我们跟着边公子去趟赵家庄。”上官雪翎在包袱上打了个结,而后抬起脸说道。 “什么!”茗香不由得惊叫一声,大嗓门在这寂静的别院里显得十分扰耳,可这别院离二娘房里还有一段距离,倒也不怕会惊醒二娘。 “小姐,我宁愿你抗旨逃婚,也不愿你去那瘟疫之地。”茗香更加焦急起来,她一把抢过小姐手中的包袱,把它护在怀里。 “我知道委屈你了,你若不肯随我同去,便留在府上吧。”上官雪翎望着茗香轻轻地笑了笑,笑容里有种坚决:“边公子尚且知道身为大夫的职责,我同样是大夫又如何撒手不管。十日,若是我赶不回来,世人皆知我已丧生在赵家庄,便不存在抗旨,十三王爷也不会为难你与二娘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茗香怎么会丢下你!”茗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抹了抹眼角:“茗香就算跟小姐死在赵家庄了,也有个伴,小姐留茗香一人,茗香是打死也不愿意。” “收拾好包袱,咱们连夜赶路吧,希望能追上边公子。”上官雪翎知道茗香的脾气,她这丫头对待她,怕是比二娘更加贴心,茗香,是现在她唯一的亲人了,虽然不想带她涉险,却也放不下她。于是,她不再多说什么,收拾好包袱,给二娘留了封书信,便与茗香连夜赶路,前往赵家庄。 待上官雪翎赶到赵家庄已是第三日。 赵家庄一片荒凉,赵家庄外墙被巨大的木桩围起。从外面望去,里面竟是连人影也瞧不得,整个庄如死城般沉寂。 赵家庄城外,官府的人马正驻守着。 “来者何人!”官差见到她们,上前厉声询问:“此地不是你们两个女子可以随意走动,速速离去。” “官差大哥,小女子是名大夫,听闻赵家庄瘟疫横行,想来尽自己一份绵力。”上官雪翎欠了欠身说道。 “你?”官差斜眼瞧她,满脸不屑,怕是认为眼前这名弱质女流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便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这赵家庄疫情十分严峻,官府已经下令五日内放火烧村,你们不要留在这里,快走吧!”说罢,便催促她们赶快离开。 “官差大哥,请问是否有一青衫公子来过。”上官雪翎见官差没有放她进城的意思,便向他询问起早于他们前来的边秋逸。 官差思索了片刻,便回道:“昨日是有一名书生打扮的公子,也自称是大夫,硬是让我们放他进城,我已警告过他,若是五日之内他控制不了疫情,就算没有被感染也不能出城,必丧生此处,这公子竟是毫不害怕,下定主意进了城,姑娘,坦白告诉你,官府已经决意放弃此城,为了保住邻城不受瘟疫迫害,这把火是放定了,纵使那位公子有神通,万万也无法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在短短几日便控制得了疫情,这公子俊俏不凡,也不似短命相,真是可惜了。” 上官雪翎没有料想到边秋逸真的进了赵家庄,她唇角绽放出轻柔的微笑,一时间连官差大哥也有些看呆了:“官差大哥既然肯放他进城,为何阻挡小女子?” “姑娘与那公子有何关系?”官差问道,眼前这位女子倒也是有几分姿色,只可惜硬是要送入虎口,这些人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不要命了? “他是小女的未婚夫婿,小女不愿他孤身涉险,还请官差大哥放小女同去。”上官雪翎随口回道,希望此法能使官差额外开恩放她进城。 “不是我不肯,姑娘你可想好,这可是有进无出。”官差的语气有些松了。 “小女子明白,小女子与公子婚期在即,他却丢下小女子只身来到赵家庄,于情于理,小女子也算是他的娘子,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送死?若是死,小女子情愿与夫君死在一块儿。”上官雪翎低头假泣,万分可怜。连在一旁的茗香也暗自称奇,料想不到小姐的演技竟是这般高超! “可惜啊,可惜。”官差喃喃道,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如此,我便放你们进城,也好让你们这对鸳鸯能死在一块儿。” “呸呸呸,大吉大利,什么死在一块儿。”茗香见官差已经不在身旁,连连呸了几声:“小姐,依你的医术,咱们肯定能出来的,对吧!” 虽是这般说道,茗香的眼底却是隐隐不安着。 “茗香,你真要与我前去?哪怕有进无出?”上官雪翎到达城门口,又仔细询问了一遍,她终究还是不该拖累她。 “茗香打定主意了!”茗香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去意已决:“小姐在哪,茗香便跟到哪。” 上官雪翎见她一脸坚决,只是摇了摇头,望着那高耸的城墙。 静得如一座鬼城,她抬起脚,踏了进去。 第4章 赵家庄城内比城外更加恐悚,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城内寂静无声,更是听不见鸡啼犬吠。犹如被瘟神席卷而过,竟无半点人迹。 “小姐,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茗香怯怯的随在上官雪翎身后,望着遍地狼藉声音开始颤抖着。 上官雪翎也隐隐察觉到不妥,按理,城内不该是如此摸样,饱受瘟疫之苦,如入地狱般煎熬,病者哀声怨道,绝不可听不见一声哀嚎。 这城,寂静的十分可疑,上官雪翎皱起细眉,心中的不安更增添了几分。 “边公子呢?”茗香四处张望,却也没有瞧见边秋逸的身影,不禁狐疑。 前方黑烟袅起,伴随着烟雾,一股怪异的味道传来。 上官雪翎捂了悟鼻,那味道呛得她十分难受。 “这烧的是什么?味道如此难闻。”茗香也捂住鼻子,被那黑烟呛了几口。 “尸体。”上官雪翎望着那被烧得发黑的一团团东西,轻轻说出口:“看来这火刚刚灭不久,边公子应该在附近不远。” 茗香一听到是尸体连忙弹开,不敢再看那发出黑烟之处,心理惧怕而厌恶。 懂得焚烧尸体,一般都是有些医术的人才会如此处理,村民对尸体十分恐惧,断然不会加于处理。看来,边秋逸应该在附近,想到他尚且平安,上官雪翎不由得有些安心。 “没有想到边公子一副弱弱书生的摸样,竟有如此勇气,看这烧剩的废墟,怕是足有几十具吧。”茗香顿时对边秋逸大为改观。 茗香说得没错,这规模少说也有几十具尸体,边秋逸竟毫无惧怕之意,以他那瘦弱的身躯,又如何抬得动这么多的尸体?应是这村民中也有勇气可嘉的人帮忙吧! “救…救我。”一阵虚弱含糊不清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一名老妇女从一扇破旧的房门里爬了出来,她衣衫褴褛浑身恶臭,脸上的皮肤已经溃烂大半,一双脏手吃力的往前爬着,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老妇人向她们伸出一双布满鲜血的脏手,她的双手因在地上攀爬着已经伤痕累累,她痛苦地乞求着,一遍又一遍,似乎上官雪翎是她最后生存下去的希望。 上官雪翎紧咬着下唇,满心酸楚,连忙上前扶起。 “大娘,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其他人呢?” “姑娘,你不是城里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这里的人全部被边大夫带到‘清扇院’那边了。”老妇人见她是一副生面孔,知道她不是城里的人,原来除了边公子,这位小姐也来了。看她的打扮与气度,老妇人不知为何,萌生了一丝希望。 “大娘怎么没有跟着去?”上官雪翎意识到她所说的边大夫应该是边秋逸,原来这里的人都被他带走了,难怪刚才进城一个人也没有瞧见。只是为何这位大娘竟留在这里? “我双脚原本就残废,更是染上了这疫疾,我儿见我病入膏肓便把我丢弃在祖屋,整整二天,滴水未沾。原以为就这么去了,谁知这口气还存着。”老妇人说起自己那位不孝子神情更加黯然,悲痛欲绝。 上官雪翎的衣角被人拉了拉。 她转过头去,见是茗香。 茗香小心翼翼的凑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小姐,她染病了。” 上官雪翎不是不清楚茗香的意思,这位大娘不但已感染了疫疾,且十分的严重,怕是已经进入了晚期。然而,她却不为所动:“大娘,你带我们去‘清扇院’我与边公子是好友,到那,我替你瞧瞧。” 老妇人哗地一声,竟像小孩一般嚎啕大哭,她泣不成声:“姑娘真是大好人,我这身子我自己知晓,怕是撑不了多久,这‘清扇院’在…”老妇人说着便为上官雪翎她们指明了道路。 “大娘。”上官雪翎打断了她:“我对这儿不熟,还是由大娘带路吧。大娘放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您就别放弃自己。让我遇到了大娘,我就没有再丢下您的道理。” “好人啊!好人。”老妇人脸上挂满了泪珠,满脸感激:“这天下,还有亲儿丢弃生母的道理,却也有路见不平的好人,姑娘这般恩情,老朽谨记在心。” 这日,京城一派热闹景象,为的是十三王爷夜昊然的凯旋而归,世人皆知,王爷此次回京,有一场浩大的婚礼举行,苏州第一美女苏雪衣以及京城内有名的女大夫上官雪翎。十三王爷这般喜上加喜,怕是连平日里铁青的脸也会柔上几分。 夜昊然骑着一匹骏马走在军队跟前,盔甲已退,一袭黑衣罩在他的身上,如墨般俊朗,长发凌乱却披散着,侧脸如刀削斧凿出来的俊美,一双黑眸冷冷高傲的扫视着人群,然而竟瞧不出一丝喜悦! “王爷。”夜昊然一踏进王府,就见一柔柔女声传来,苏雪衣早已在大厅里等候,她轮廓柔美,皮肤雪白,举止见尽是名门闺秀的风范。,眉间却是清清的忧愁。 “我不在王府期间发生何事?”夜昊然没有忽略她眉心的那缕忧愁,他脱下披风,沉沉地坐在椅上。 “雪衣怕说了王爷会不高兴。”苏雪衣的声音有些担忧也有些撒娇。 “但说无妨。”夜昊然的黑眸闪过一丝光芒,像是在思考什么。 “雪衣知晓王爷婚事在即,特去上官姐姐府中与她商讨置办物件事宜,然而却寻不到上官姐姐,问过姐姐二娘才知晓姐姐三天前已经到赵家庄城内,王爷也知赵家庄现在瘟疫横行,姐姐前去怕是凶多吉少。”苏雪衣泪珠儿扑簌簌下来,语气略显焦急。 “这与你何干?她情愿送死,不肯入我王府,本王倒也不拦着她。”夜昊然剑眉一挑,语气满不在乎,眼底却有些暗沉,思索了片刻,他唇角轻扯,忽而冷冷笑了。 这叫上官雪翎的女子,竟是三番两次与她作对,若是她就此葬身于赵家庄,日后怕是少了乐子。 “王爷,雪衣知道王爷是为了雪衣才请皇上下旨赐婚于上官姐姐,可是对于上官姐姐来说,她是百般不愿,雪衣瞧得出,王爷也理应知晓,上官姐姐怕是为了躲避这场婚事才不顾自己前往赵家庄,若是上官姐姐出了事,雪衣怕是要内疚一辈子。雪衣如何不恼?”苏雪衣说罢,便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娇弱的摸样更是惹人怜爱。 “若你内疚,本王借宫中御医前去帮她,这样你可否满意。”夜昊然眼神深幽明亮,他轻轻笑道。 “谢过王爷。”苏雪衣听他这么一说,似乎安心不少。她稍稍整理了仪容:“王爷,雪衣炖了些补品,这就去替你端来。” 夜昊然挥了挥手,待她离开后,揉了揉眉心,似是疲惫,久战沙场,历经血雨,皇上对他的赏赐与宠信与日俱增,他为他打下江山,为保社稷他一次又一次的站在战场的最前线。 历经生死,他并不是最尊贵的王爷,锦衣玉食,繁华绸缎,佳人在伴。现下他也即将娶苏州第一美人,这几年来,他唯一动过心的女子,他却没有太多欣喜。 他的面前忽然浮现一张白皙的脸容,唇角微微弯起。 救她,也未尝不可。 赵家庄城内 上官雪翎搀扶着老妇人,在她的指路下,她们到达老妇人口中称的“清扇院。” 眼前的这座院子占地面积颇大,却也不似可以容纳整个村里的村民,上官雪翎巡视着周围,发现院子周围架起一个个如蒙古包似的帐篷。 “清扇院”地处幽宁,院内设计如“四合院”每间屋子虽是紧闭着房门,院子却是极大,空气流动,是个养病的好场所,看来边秋逸挑选“清扇院”是有着他的道理所在。 “娘,你怎么来了?”一位年轻男子看见被上官雪翎搀扶的老妇人,脸色竟变得十分惨白,他的语气微抖,也有着难堪。 “你这个不孝子,把亲生娘亲弃之不管,枉为人!”茗香一见到老妇人的儿子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茗香。”上官雪翎呵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无需多管,先找到边公子,我们先替这位大娘看看。” 茗香冲着那位不敢抬头见人的男人扮了个鬼脸,而后走开了。 突然“清扇院”原本紧闭的门被打开了。 门里站着一身青色布衣男子,容貌清俊,薄薄的嘴唇扯出惊异的神色:“上官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边秋逸料想不到会在此处见到上官雪翎,他疑惑而担忧的说道:“上官姑娘,这儿太过危险,你快离开吧。” “恐怕现在就算我想离开,官兵也不肯放。”上官雪翎不在意的笑了笑,她凝视多日未见的边秋逸,见他脸色并不太好,甚至身形也略有消瘦,知道他这几日必定是熬夜照料病人。看来十分的疲惫。 “容我先扶这位大娘进屋歇息。”她扶起老妇人:“我若没有想错,这‘清扇院’里住的便是已经染上瘟疫的病人,这院外的帐篷内应该是那些还未被传染的村民。” “上官姑娘所言不差。”边秋逸微笑如温玉一样光润:“这院内,东边住的是晚期疾病已经成型的患者,西边住的是已染疾病还未成型的病人,南边是中期疾病成型而刚又扩散的病人,北边则剩下刚刚染病的患者。” “公子真是细心,安排的方位恐怕也与这院内空气流动相关,公子一人照料这么多人,可是忙得过来?”上官雪翎扶着老妇人进入了院内,她回头向他露出浅浅一笑,笑容里有赞许与关怀。 “这里并不止我一人。”边秋逸刚想说什么,从一屋内传出一女子的声音。 “边公子,这剂药已经煎好了,麻烦你过来端下。”那女子的声音如莺,十分的动听。随后,从屋内走出个稍显高挑的女子,那女子脸上沾上些炭灰,皮肤略显黝黑,眉宇间有种男人的英气,却有着另外一种美感。 “查姑娘,这位是上官雪翎姑娘,她是京城来的大夫。”边秋逸见她出来,便替她介绍道:“这位是查华音,是这城内的大夫,日前也是她帮我运那些尸体,不然单凭我一人,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些尸体,查姑娘十分热心,这些天多亏了她的帮忙。” 查华音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而后捧起手中那碗热腾腾的药汁:“边公子,麻烦你帮我送给李大婶,我这边还有些药需要看着,走不开。” 边秋逸点了点头,像上官雪翎交代了声,端着药走进了屋内。 查华音也没有再多看她一人,便回屋内煎药。 “小姐,我怎么觉得查姑娘并不是很欢迎我们?”茗香小声的在上官雪翎耳边说道。 “我们是大夫,现下,赵家庄内最缺的便是大夫,查姑娘如何会不欢迎我们,茗香,别想太多了,找块地方扶大娘坐下吧。”上官雪翎似乎对查华音的漠视毫不在意,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们找了块干净的空地,将老妇人安置好。上官雪翎细细替她把脉。 第5章 抚着她的脉象,上官雪翎眉头紧锁,望了望老妇人,她往查华音处的方向询问道:“查姑娘,这儿是否还有空房,容这位大娘进去休息?” “交给我吧!”查华音清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她走了出来,虽是神情冷淡,却也十分爽快的扶起老妇人。 “小姐,这位大娘…”待她们走后,茗香轻声问道,她明白小姐脸上严峻之色,老妇人的情况可能不容乐观。 上官雪翎摇了摇头,神情黯然。 茗香也呵了口气,满脸惧色:“这瘟疫太可怕了。” 上官雪翎从袖口里掏出条手帕,那帕丝轻盈,帕上绣着一朵白莲,她手指轻轻翻起手帕,手帕里躺着一朵风干的小花 “这药三碗水煎服,熬成一碗,给大娘服食,这功效是否见效,也要看大娘自己了。” “小姐,我来煎药。”茗香说罢便想取她帕里的那味药。 “不必了,你去帮查姑娘,她那儿还有些病人需要照料,这药需要控制火候,我来比较方便。” 茗香点了点头,虽是百般不情愿,也只能答应。 煎药房内,一股浓烈的药香味,有些呛鼻。屋内,密不透风,在这狭窄的地方显得十分闷热。 灶上,大约摆放着几十个药灶,火苗在锅底燃着。 上官雪翎细细的取出手帕里的药,把它洗净,放置于药罐里,添上些水,置于火上煎熬。 她动作轻盈,虽已是小心翼翼,然灶上空间有限,几十个药灶摆放着,也甚是拥挤,一不小心便被火苗灼伤。 她吃痛一声,抬起被烫到的手指,轻轻地放着唇边吹了吹。 边秋逸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他挽起她被烫得起泡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呵着气:“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温温的,透出淡淡地责备。 他呵出的温暖的气体拂在她被烫的发疼的手指边,痒痒地,却让她手指的疼痛缓了许多。 “边公子。”上官雪翎轻声唤道,她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些红晕,并不习惯与男子如此亲近。 边秋逸似乎并没有瞧出她的羞涩,好似他的举动并没有不妥。他手指纤细而温暖,包裹着她的,竟从指尖传来一股电流。 “上官姑娘,这药我来看着,你去外头瞧瞧那位大娘,她好像快不行了。”查华音突然站在门口,口气冷淡,目光扫过她那被边秋逸握着的手,上官雪翎察觉他们间的异样,这才抽回自己的手。她向边秋逸道了声谢,走出了煎药房。 “边公子与上官姑娘是何关系?”见上官雪翎已离开,查华音问道,语气稍显焦急,似乎他的回答对她很重要。 “有何关系?”边秋逸轻轻的笑道,漫不经心的说着:“如果我说上官姑娘是秋逸的心上人呢?” 查华音的唇角微微的苍白,她没有再开口,只因看到他眼底的那抹轻笑,却猜想不出他话里的真实。 入夜,清扇院内晚风吹起,卷起院内枯叶。皎洁的月光照在院子里,把她的面容照得更加白皙。 上官雪翎坐在石椅内,揉了揉发酸的颈子,这日,她忙里忙外,赵家庄染病的患者竟是如此之多,而病入膏肓的却占多数,虽边秋逸已将染上病与未染上的人分开了,但若是连在这院内的三位大夫也被感染的话,后果无法想象。 茗香已经在躺椅上熟睡,而她却毫无睡意,虽然身体乏了,却是无法闭上眼,怕是一闭,这屋内的病人会在熟睡中死去。仅剩下四天了,她无法知道他们是不是能活着离开这里。然而,她却一点儿也不会后悔。 边秋逸的脸色愈见苍白,虽然以往他的面容比一般男子白皙,却并不是这种不健康的惨白,她心底隐隐不安,替他担忧。不知为何,这位没有见过几次的男子,却让她牵挂着,毫无理由。 她听见一声细微的开门声。尽管开门的人十分小心,而这细小的声音却在这寂静的夜晚被她察觉了。 她起身,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来到煎药房内。煎药房里烛光微弱,映着一抹消瘦的黑影,上官雪翎心神一荡,这么晚了,边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她屏息凝视着那抹黑影,他没有察觉到她,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那小刀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晃眼,他手指小心地打开罐盖,一股浓重的药味从罐内传出,他伸出左手,刀子无情的往手上割下,竟没有片刻犹豫,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清澈的眼眸里平静依旧,瞧不出一丝疼痛,潺潺的鲜血至他手臂流下,跌进了那药罐里。 上官雪翎难以置信的捂住嘴,望着他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把自己的血一点一点的分别滴到那几十个药罐里。 “边公子。”她还是叫了出来。 边秋逸的身子僵了僵,察觉到她站在门外,怕是自己的行为尽是被她瞧见,他只是轻轻地微笑着,笑容仍旧温润如玉,然而,他的淡然,他的微笑,却使得她心底灼出一个黑洞。 她上前,拉起他的手臂,见那白皙的臂上已然布满一条条触目惊心的刀伤,平时里的长袖遮掩下,旁人是无法察觉,她冰凉的手指一一抚过,知晓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做?”她声音柔柔地,掏出手帕轻轻替他擦拭着还在往外冒的鲜血。 “今日被上官姑娘瞧见了,我也不打算隐瞒了,姑娘可否为我保守个秘密。”边秋逸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臂,任由她为他擦着,他低头凝视着她,眼底多了一份柔情。 上官雪翎点了点头。 “上官姑娘可是听过麒麟血?”他问道,却也知道他是白问,身为大夫的她,理应听过,这个特殊的血液,传说古代神兽麒麟之血可以解百毒,治百病。世人皆想取得此血,然而麒麟不过是传说中的神兽,也未曾听闻有人见过,何况能取到其血。 果不其然,上官雪翎点了点头。 “我身上的流淌的便是麒麟血。每晚我取血滴在这药罐内,给人治病。”边秋逸黑眸明亮,不似说谎。 然而,上官雪翎却知道,这人身上怎么会有麒麟血,但,病人所服的药汁内却混有他的鲜血,也确有好转,她知道,他们所熬的只是些平常的药材,如何能见效如此奇快,何况,下午,大娘喝了他端来的药,脸色也有了好转。 “的确是让人难以相信,所以我才不会与他人提起,何况,家父曾经因为用鲜血熬药救了人,被误认为妖孽转世,被亲手救治的病人活活打死,秋逸也不想再提起。”他神色黯然,从她手里抽回手臂,背过身,他的背影看起来落落寡欢,在微弱的烛光照耀下显得十分瘦弱。 望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子,上官雪翎的嘴唇隐隐发白,他每晚取血,所以他的脸色才会苍白得十分诡异。 她终究还是不忍,向他伸出手,拉着他的青衫。 “公子,我相信你。” 他转过身子,俯下脸,唇角绽放出一朵绝美的白花,他的手指拂过她的黑发,留念在她耳边,尽是无限温柔:“不要…”他的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却融进她的血液里,化成温暖的言语:“不要嫁给十三王爷,好吗?” 他的声音竟带着乞求,而她,沉浸在他柔和的笑容里,不时,跌了心绪。 隔日,清晨的阳光刚刚跌进院子。 一个人影慌慌张张的跑进院内。 “边公子。”查华音喘着粗气,一路跑来,双颊绯红:“十三王爷….十三王爷在城门外,说是要见上官姑娘。” 边秋逸的清俊的脸容淡如。而他的眼神却往上官雪翎望去。 “王爷指名要见我?”她的声音听不见一丝慌张。 查华音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未退:“十三王爷说,上官姑娘若是不肯见他,他便提早放火烧城。” 上官雪翎眉头皱起,她起身往城墙的方向走去。 “边公子,怎么办?”查华音没有料到会有王爷到这里来,一时间乱了阵脚。 “跟着上官姑娘。”边秋逸抚了抚衣袖,语气平静,他随在上官雪翎身后,眼底的深沉无人可见。 “那个狗王爷过来做什么,小姐,你等等我,千万别让他拐了去。”茗香紧随其后。 第6章 城墙外边,一名华服打扮的男子正悠闲的坐在官兵驻守的营前。那是极俊俏的男子,他微仰着头,神色高傲冷冽,见她站在城墙上,他的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上官姑娘,几日不见,可安好。” “不劳王爷费心。”上官雪翎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而他的气魄却不会因此所迫。 夜昊然晃着手中的摇扇,妖娆的笑意更深:“本王来此,是给姑娘送上一件礼物。”他微微点了点头,一名白胡子老翁被带到他跟前。 上官雪翎不解的凝视着他。 “这位,是我从太医院借来的李御医,本王将他送给你。也可祝你早日找到抑制这次瘟疫的办法。”他的摇扇抬起李御医的下巴,好似他是一件商品,李御医的神色苍白,冷汗淋漓,不敢多说一句话。 上官雪翎望着被夜昊然带来的李御医。 “李御医,你是否是自愿?”她问道。 李御医的脸色更加惨白,他弓起身子,连大气也不敢出,额上全被冷汗浸湿。 “回答上官姑娘,你是否是自愿前来,本王可有强求?”夜昊然凤眼一抬,威严如山。 “老夫是自愿前来,王爷并没有强求老夫。”颤抖地把话说完,李御医终于可有喘口气。但见到夜昊然微沉的神色,以为自己说错话。 “李御医家中是否有孙儿?”上官雪翎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却显得十分明亮。 “你如实回答姑娘的问题便是。”夜昊然把一颗葡萄放在唇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老夫…老夫家中尚有一名女孙。”李御医不明白她问他这个问题的含义。 然而,上官雪翎的声音再次从城墙上传来,这次她是对着夜昊然说的: “王爷,李御医年事久矣,家中尚有一孙女,雪翎实在不忍让一老人家涉险,求王爷收回成命。” “年事久矣?”夜昊然黑眸带着浅笑,他转头凝视着发着抖的李御医:“看来李御医也到了回家享清福的年纪,我回宫,向皇兄禀告禀告。” “王爷…”李御医眉眼垮了下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几乎已经要哭了出来。 “王爷何必为难李御医,王爷带御医前来,不过是希望雪翎早日找到抑制瘟疫的办法,若是雪翎在规定时间内找到,王爷可愿意放了御医?” 夜昊然邪笑着,他的目光落在城墙上的女子身上:“若是四日之后,本王没有看见你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本王面前同本王拜堂成亲,这李御医的项上人头,还有他那不韵世事的女孙,本王全数要了。”他的唇角泛起一丝残忍的意味。 “依王爷所言,雪翎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王爷面前,请王爷放过李御医。”上官雪翎连眉毛也未眨一下,似乎对她而言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好。”夜昊然回答的竟十分爽快。 凤眼凝滞,夜昊然嗜血的黑眸里隐隐映出浅浅的意味。 “上官姑娘,就算要秋逸全身血液,也不够救治这城内的村民。”边秋逸青衫飘飘,站立于城墙边,附在她耳边低吟,他眼波宁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我知道。”上官雪翎抬起头,凝视着他漆黑的双眼:“我自有办法。” 边秋逸不再开口,唇角的笑意更深,而这代表着他相信她。 “上官姑娘,我知道你医术高超,可是这短短四日时间如何能找到办法抑制这场瘟疫,我行医多年,自认医术尚可,也瞧得出这场疫疾没有十天半个月无法缓解,我不懂你为何拒绝十三王爷,咱这儿最缺的是大夫,有了这宫中的御医,总是有利无害,你这时是救了那李御医,莫他日连他孙儿也赔了去,十三王爷绝非善类,他说出的话何曾悔过?”查华音捣着药,终究没有忍住这番话,她在那城墙上早就想说出口了,奈何那并不是时候。 “小姐,查姑娘说得对,难得王爷有心帮你,你为何拒绝?”茗香这回倒是站在查华音这边。 边秋逸沉沉地坐在椅上,他细细地将药分好,低头,神情宁静,像是没有听见她们的话。他手指轻轻拿起药材,手指在空中滑落,像深夜中一朵柔美的白花。 上官雪翎把分好的药材放于药罐内,轻笑道:“如他是过来帮我,为何处处为难?茗香,你我毕竟不了解王爷,只是李御医是为皇上瞧病,这待在深宫中,不比平常百姓,他怕是小心惯了,留在这,怕是我们都会施展不开,何况他一老人家,呆在这身子也会吃不消。” “小姐说的也有理。”茗香喃喃道。倒也是,小姐一向都是有她自个儿的想法。 “查姑娘,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你的意见如何。”上官雪翎唇角微微弯起,轻柔笑道。 “何法?”查华音停下捣药的动作,抬起脸问道。 “我听闻这赵家庄的后坡上有一乱葬岗,这岗上阴深恐怖无人敢入,而恰巧有一珍贵药材,便生长在坟墓上,因无人破坏,怕是生长得十分茂盛。” “我在这儿长大,并没有听过这岗上有何药材。”查华音眼底的疑惑更深了,质疑着她话中的真实。她是赵家庄里的人都不曾听闻过,何况她一个外乡人,她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 “只因这岗地形严峻,这地下尽是些无主的墓,赵家庄里也甚少有人敢去瞧瞧,知道的人不多,不足为奇。何况这味药是味毒药!”她把药罐一一盖好,至在火上煎烤,轻描淡写的说着。 “毒药!”查华音从椅上弹了起来,脸色微变:“上官姑娘,我不懂你何意。切莫病急乱投医。” “查姑娘,听她一说无妨。”柔和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一直没有开口的边秋逸轻声说道,他依旧没有抬起头来,手指纤长,把那药材一一分好,直到放下最后一片药材,功德圆满,这才满意一笑。 上官雪翎向他点了点头,以视感谢,她接着说道:“药物有相克也有相辅的道理,这味药虽是有毒,配合其他的药材,也可抑制它的毒性,反而将它的药理发挥极致,我前些年研究过这种药材,发现它对于疫疾的控制与断根很有效果,只是这些还在我的猜想之中,并未得到实践。” “人命关天,岂能儿戏。这村民当中有谁能不顾性命替你试药?”查华音显然还是不能接受她的提议,一切都还只是她的臆想,人命岂能如此轻率? “姑娘,老朽愿意。”昨日被上官雪翎搭救回来的老妇人从内屋走了出来,她身子服了药汁已有所好转,听到她们在屋外讨论,便急忙走了出来。 “大娘,我不会同意让你试药,这药是要试,可不是由你,也不是由这村里的人。”上官雪翎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断然拒绝道。 “除了我还能有谁呢,若不是姑娘相救,老朽已经断了气,姑娘的大恩,我无以回报,这试药的事理应由我来。”老妇人显然也是铁了心了,怕是这会儿让她服下毒药,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谁来试药,等采了药材再谈也可。”边秋逸从椅上缓缓站起,他俊眉舒展着,面容恬淡而安适,宛如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剩下四日,如可一试,倒也无妨。这药…” “我提的议,这药理应由我去采。”上官雪翎轻声说着,话里的坚持怕是不容忽视,她一向轻柔的脸庞上映出几抹绝强,倒也给她添了一些风采。 他微笑,目光温润如月光:“若是上官姑娘执意要去采药,我倒也不拦着,只是今日已晚,何不明日一早再采?虽说时间宝贵,姑娘的身子也要紧。切莫在这时出了什么岔子。” 边秋逸的意思很明朗了,采药不急于一时,若是她深夜入山,这乱葬岗上有什么东西,谁都不清楚,如她出了什么意外,非但采不着药,赔上一命。这赵家庄里的人手不足,怕是没了救。 上官雪翎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边秋逸泛起一笑,凝视着她的眼底像是隐藏着暗芒。 “小姐,你真要去乱葬岗了?这岗上说不定都是些孤魂野鬼,茗香想想都觉得可怕。”茗香想象着乱葬岗尸横遍野的恐怖情景,后背不禁涌上一层凉意,她的身子颤抖着,连手也开始发凉。 “什么鬼,我看你这丫头胆子真比不上你家小姐,看上官姑娘一副娇弱的样子,这身豪气与胆量,你这丫头不及她一分。”查华音虽是不喜欢上官雪翎,却也叫她的胆量所折服,这个女子,凌立与城墙内,与这世上最暴戾无常的十三王爷谈判,只身涉险进入瘟疫横行的城庄,更是想一人入乱葬岗采药,这等胆量,她如何能不佩服,查华音凝视着上官雪翎,见她脸上有淡淡的光华。 这女子,是一名奇女子。 她自是无法相比。 第7章 月光皎洁,树上开满了粉白的花朵,在月色下,仿佛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华彩,卷起一阵轻风。 廊上,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脚步声很轻,大约是名女子。 那女子端着晶莹剔透的罐子,缓缓地从夜色里走来。 她在一扇门外停了下来,屋内还有些烛光,足见里面的人还没有歇息。 轻轻地叩了叩门。 “边公子。”柔美的女声唤道,屋内一片沉寂。上官雪翎连连唤了几声,里屋却听不见一丝动静,她轻皱起眉,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推了推房门,稍稍一用力竟被她推开了。 微弱的烛光在木桌上亮着,照着一张小床,床上没有人,似乎里面的人已经离开好一段时间了。上官雪翎看了会漆黑的夜色,这会儿,夜深了,边秋逸会上哪儿? 她把手中的罐子放在桌上,那罐内是她为他熬制的汤汁,有补血健身的功效,她知道他为救治病人每晚都割血至药罐内,终是于心不忍。一个人纵使身子再强壮也禁不起这般放血,何况是边公子这样弱弱书生,茗香与他人都不知这事,她是答应他不提,茗香好几次悄悄地在她耳边说道:“小姐,这边公子的脸色着实太惨白了,是累着了?苍白得如鬼魅,好几次晚上见到他我都吓了一跳。” 忆起边秋逸不带血色的面庞,她知道已经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今日已过,仅剩下三日。若是再找不到法子,这一村子的人便没得救了,他们也别妄想离开村子,更何况,那李御医爷孙俩的命还掌握在她手里,上官雪翎知道若是她不能活着离开赵家庄,夜昊然必定会按照他所言,定取了李御医的项上人头。她若是孑然一身死去,倒也不可怕,只是拉上这无辜的人,怕是连入了黄泉也会内疚。 夜昊然黑眸中的那一丝冷然,印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顷刻间,她也有些乱了阵脚。 边公子上哪了?她刚从煎药房里出来,他不在那儿,这堂内也不见他踪影,莫不是…上官雪翎脸色一白,想起一种可能。白日里,他没有拒绝她采药的请求,只是说道夜深,让她明日清晨再上山。而此时他却不见踪影。 她坐在椅上,望着从罐内袅袅飘起的热气。时间竟变得异常缓慢。 三更天,她不知道自己坐在椅上多久了,汤汁早已凉了,蜡烛也快燃尽,蜡泪至下流入桌上,她动了动已经发麻的身子,边秋逸仍是没有回房,她没有想过夜深了,一个姑娘家呆在男子的房内纵是不妥,她的眉头一直皱着,像是打了个死死的结,怎么也解不开,黝黑的眼眸凝视着门外。搓了搓手,想来,已经不能干坐着。 她得去找他。 若他真的入那乱葬岗了,也肯定是凶多吉少,这和她脱不了干系。 正当她起身时,从门外悠悠晃晃的跌进一个身影。 那身影脚步有些阑珊,走路一拐一拐,烛光已经照不清他的面容。 然而,她却认出了那身影 “边公子。”上官雪翎唤了声,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凑近一看,他的面色沾了不少泥巴,发丝凌乱的在额上飞舞着,他的嘴唇已经干枯脱皮,原本白皙纤细的手竟是布满了刺目的伤痕,他的手心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上官雪翎只觉得喉头一热,一股又湿又热的液体涌进心头,语气微微颤抖着:‘边公子,这么晚了你上哪去了?” “上官姑娘?”边秋逸微微抬头,双眼恍惚的凝视着她,他的指尖不住的颤抖着,那砖心的疼痛正如海水般侵蚀着他,使他的眉心轻蹙:“你为何在我房内?” 上官雪翎并没有回答他,将他扶至椅上,给他倒了杯茶:“你去了那乱葬岗了?”她的神色不似询问,倒是有了几分肯定。 他没有回答,而是轻轻笑着,带着泥水的面容竟在这一笑间透出淡淡的光辉,他从一块包好的布里掏出一些长得十分怪异的红色植物:“上官姑娘真不适合说谎,这乱葬岗内哪里会有什么坟?这药材不是长在坟上,而是在那悬崖边。我如何能让你涉险去那悬崖上摘药?” 他的淡笑,始终如温玉,这次却灼伤了她。他所言正是,她不说这药长在悬崖边怕的是他们会阻拦她去采药,却也料想不到他竟然识破了。他答应让她去采药,不过也只是用了缓兵之计。 “你这伤”她低头凝视着他身上的伤,虽然几乎都是些擦伤,但是数量却极多,且这手心的伤痕最为严重,她捧起他的手心,细细端察着,这眉怕是皱得更深了:“你差点摔下悬崖吗?边公子,你为何一次一次自残?”话罢,轻叹了口气,那里蕴含着无限的怜惜与无奈。 边秋逸一如淡笑,似乎并不在意:“夜黑风高,我这眼睛不好使,无碍,调养些日子便好。”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汤罐上,眼底不禁多了一丝柔情:“这是你熬的汤?” “已经凉了,我去热热。你身子凉,喝些热汤会好上许多。”她这才想起今晚她是为他送汤来的,她起身端起罐子想往外屋走,一双手适时的拉住了她。 转头一看,竟是边秋逸,他带伤得手指握住她的手腕,扯动着伤口,使他额上沁出些冷汗:“搁着,坐下吧。” 她终究还是坐下,凝视着烛光中的他,他的面容已经不足以用惨白形容了,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已经脏了的脸颊,烛光差一会儿就灭了,所幸天已经灰蒙蒙的亮了,屋外的鸡啼声提醒着他们,已经一夜未眠了。 “姑娘可知儒华上人?”他轻笑的摸样不知为何让她心头微微一颤。她缓缓点了点头,儒华上人,传闻此人已成半仙,卜卦奇准无比,世上没有他料不到的事,也没有解不了的卦,世间达官贵人纷纷登门拜访,而儒华上人却只为有缘人卜卦。 “他为我卜过一卦。” 他明如月的眼眸里闪着一丝光芒,唇边荡着笑意。 “是何卦?”她带着疑惑的眸子在夜晚显得特别明亮, “卦只有八个字‘三世情负,一生何求’。”他低头凝视着自己修长而布满伤痕的双手,眼中浮现一丝笑意,却有种无奈掺杂其中。 “三世情负,一生何求?这卦何解?” “卦上所说,我前世被爱妻亲人所杀,今世与她相见,终须命丧于她,三生三世,她皆情负于我,我皆因她而死。” 青衫淡淡,烛光已灭,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能感觉得到他目光深邃静静地凝视着她。 “公子可信?”心头轻颤,她已分不清这心头是苦还是涩,晨曦已浓,而她却觉得阴暗一片。 “若不信则不信,若是信则信。这三世,那名女子皆是要负了我,这是我的宿命也是她的宿命,一切都是命,怨不得别人。”晨曦里的微光下,他的面容苍白得惊人,眼眸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公子可知十三王爷为何娶我为侧妃?”她将他手中的血水洗去,反问道。 “为何?”他的声音淡如薄雾,凝视着她低头为他清洗伤口的摸样,唇角扬起,内心温和一片。 “一切皆因一算命师为他心爱的人卜的一凶卦,那卦上说我是她命中贵人,能助于她渡过难关,王爷娶我,不过是一棋子,一个保帅的棋子。”清冷的黑眸暗淡下来,抿嘴苦笑了一下,她又说道:“世人皆信,命中注定,而我却不愿相信,若是今生,注定青灯相伴,我不所求,只望有一安宁的日子,便心满意足,三世情负,一生何求。若是如此,边公子,可是信了这命?纵使这女子三世负你,你也毫无怨言?” 边秋逸的笑容如美玉,淡雅而润泽:“若是今生她负我,至少来生我还能遇见她。”他的眼神掺杂了奇异的色彩,静静地凝望着他,唇边尽是无尽的柔意。 他并没有告诉她,儒华上人最后的那番话:‘公子,若是你要避开,就绝对不要前往瘟疫之地,那是罪恶的源头,一切皆因此开始,三生三世,若你避开,今世便不能遇见她,少受一分情债。” 而他,终究还是来了。仅仅是为了见她。 三生三世,奈何他喝不了孟婆汤,忘不了前世,而她终究还是忘了。 她负他又如何,只要不是他负了她。 第8章 十三王爷府上 “王爷,这官差已经吊在城墙上一日了,今日阳光毒辣,怕是支撑不住了。”李知府拱手谏言:“他已在这城墙上整整哀嚎一日,百姓惶恐只得绕道而行,现下,他脸色发青,两眼翻白,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前日,十三王爷去了趟赵家庄,押回一名官差,下令将官差吊于城墙上。之后便不闻不问。李知府虽是十分惧怕十三王爷,奈何他为一方知府,放任不管终是说不过去。 “本王可曾说过要放了他?”夜昊然神情桀骜,眸子阴沉得犹如墨黑。 “可是王爷…这人命关天的事。”李知府再次拱起手,面上却是惶恐。他知晓十三王爷性子阴晴不定,此番前来,怕是项上乌纱不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你可知这官差所犯何事?”夜昊然身躯凛凛,一双眼光射着寒星,棱角分明的面容,冷峻得透出一丝寒冷的光线。 “下官不知。”李知府颤颤说着,一滴冷汗至额上滴落。 夜昊然负手而立,剑眉入鬓,冷声道:“本王于三日之后大婚,而本王的一侧妃,京城内有名的女大夫却跑到赵家庄内替人治病,那赵家庄已被隔离,而这官差竟不知上官姑娘是本王的妃子,斗胆放她进城。”夜昊然阴冷凛冽的视线扫向李知府,声音如鬼魅般,却有带着庄严:“若是本王的妃子命丧于赵家庄,你说本王要了这官差的命,又是如何?” “下官…”李知府额上的冷汗纷纷滴落:“下官愚昧,不知竟有此事。” “罢了。”夜昊然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本王不与你计较,这人就吊在城墙上,上官姑娘若是能平安回来,本王定放了他。叫人给他送去水与食物,本王暂不想要了他的命。” “下官明白。”李知府见他没有怪罪自己,松了口气,慢慢的退了出去。 夜昊然拔起长剑,手指拂过剑身,剑上映着他冷冽的面庞,邪魅的面容透出种若有所思,他勃然大怒,只因那官差口口声声称道,上官雪翎进赵家庄是为了她的未婚夫。 她是他的妃子,何曾有其他的未婚夫?若是她去了赵家庄只是一个她逃婚的幌子,他定当不会如了她的意,夜昊然的眸子更深,唇边的残酷更浓。 “王爷果然还是在意上官姐姐。”苏雪衣从屋外徐徐走来,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纱衣,锦绣精巧而细致,衣缝紧敛,勾勒出她优美瘦弱的曲线,她俯身请安,唇边绽蔓着嫣然笑意:“王爷惩戒那官差,是为了上官姐姐。雪衣以为王爷” “本王如何?”夜昊然侧过冷眸,神色不悦。 “王爷是否已心仪上官姐姐?”朱唇轻启,苏雪衣神色稍显淡意。 “呵。”夜昊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恍若罂粟绽放:“本王在意的不过是天下人笑于本王,若是三日后,她不能归来,这天下人如何看待本王?” “王爷不似会在意外人的眼光。” “你是不信本王说的话?”剑眉一挑,他斜睨着她。 “雪衣不敢,雪衣只是妒忌姐姐了,王爷可曾如此为雪衣勃然大怒过。” “本王娶她,为的是你。你可怀疑。” “雪衣明白王爷的真心,日后不敢再妄加猜测。”苏雪衣瞧见夜昊然眼底的阴沉之色,知晓她在询问下去,他必定不快,只得应声而说。 “很好。”夜昊然满意的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面前是一张芙蓉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如波,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她时她正独自一人舒雅自在的坐在湖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淡妆,清秀的脸蛋上露出丝丝妩媚,他望着湖边的女子,短暂的失了神。 那日之后,他自以为,这名女子,必定是他一生所爱。 而如今,夜昊然轻皱起眉头,脑里映出抹娇小的身影。 他已不能肯定,他要的是她了! 赵家庄: 清晨的薄雾已散,上官雪翎吩咐边秋逸好生休养,替他阖上了房门,独自一人回到煎药房内,她细细将边秋逸带回的红色药材洗去泥土,捣成药泥,按照心中所想添了其它几味药材,便放于火上煎煮。 药需要几个时辰才能熬好,她一夜未眠,只得先回屋内躺会。 不过一个时辰,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她恍惚间听到茗香咚咚地从屋外闯了进来,摇晃着她的身子:“小姐,不好了,大娘偷喝了你煮的药,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了。”茗香的语气十分焦急,玉手疯狂的摇着她沉重的身子。 她抬起睡眼朦胧的双眼,恍若还沉浸在梦境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茗香,发生了什么?” “小姐,快快去瞧瞧大娘,她偷喝了你的药,怕是不行了,边公子已经起床了。”茗香见自家小姐还未醒来,语气更加惊慌了。小姐是怎么了,她一向很浅眠,今天,她唤了她几次,她还是没有醒来。 上官雪翎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蓦然从床上起身,衣裳不理,嘴唇血色尽失。她立马走了出去。 老妇人的身子躺在堂内,她纹丝未动,面容苍白得犹如死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凉的气息,哪里还有半死活人的样子。 上官雪翎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老妇人,口里呓语般说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手指颤抖,扶起老妇人的脉搏,竟无半死跳动,上官雪翎眼眶已红,面容却苍白一片:“我配制的药方,虽有毒性,但这毒性不强,不至于取人性命,这…怎么可能…”上官雪翎凝视着老妇人毫无生息的面容,百感交集,一时间两眼无神的站在原地,只是口里一直不断的重复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上官姑娘,你早先提醒过你,方子还只是在实验阶段,不能以活人试药。这位大娘因你而死,你想法子给她的儿子一个交代吧!”查华音替老妇人盖上白布,转头望着已经失了神的上官雪翎。 “这关我家小姐什么事,是这位大娘自个儿偷喝了小姐的药。”茗香哪里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失神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担忧,她替小姐忿忿不平。 “那药是你家小姐给配的,就算大娘不偷喝,总该是会有一个人试药,这药方本身就有问题,我就说过,毒药哪里能拿来治病。”查华音的声音冷冷地。 “上官小姐一夜为眠,怕是想利用煎药的时间休息片刻,只是没有能料到这位大娘会偷喝了那药。”边秋逸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淡淡的眼眸静静地楸着她们,经过休息,他原本惨白的面容已经有了些血色,受了伤的手心却藏于青衫长袖内。 上官雪翎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望着被盖上白绫的老妇人,眼底的忧伤愈加浓烈。 门被人撞开了,那名老妇人的儿子竟然闯了进来。 他一看到冷冷躺在地上的尸体,眼眶一红,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娘啊,是孩儿不孝。”他扑倒在尸体边,悲痛欲绝。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消息,竟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得知自己娘亲已死的消息,要知道这“清扇院”是与外面隔开的,茗香怀疑的瞥着站在一旁的查华音,查华音见她在观察她,却是不为所动。 “是你,是你杀了我娘。”老妇人的儿子突然向发了疯一般,上前就想掐住上官雪翎。 一抹身影适时的挡在她面前。 “这位仁兄,如何得知自己娘亲是死于这位姑娘之手?”边秋逸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却有了一丝质问,怕是也怀疑有人走漏了在院内的风声。 “我娘不是服了她配的药才死的吗?我早就知道她没有安好心,一个外乡人如何能置生死于度外,为了救治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说罢,他的面容竟变得十分狰狞,眼里猝然涌起一层杀意。他竟从衣袖内掏出一把短刀,往上官雪翎的方向刺来。 上官雪翎没有闪躲,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茗香知道自己小姐此时已是万念俱灰,她怕是以为自己害了那位老妇人,竟不想躲开向她刺来的短刀。 刀刺下,却是刺中了边秋逸。 老妇人的儿子瞪圆了双目,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那把****这位公子身躯上的短刀:“公子,我不是想害你,我不是想害你,你为何要替她挡刀。” 边秋逸的青衫已被血染湿,他苍白一笑:“我不会让她受伤。” 潺潺鲜血从他被刺中的地方滴落,地上染着一朵朵红色小花,上官雪翎几乎站不住脚跟,她双手颤颤地捂住他胸前的那个不断冒血的窟窿,情不自禁红了双眼:“是我的错,理应由我受罚,你为何三番两次这么帮我。若是…若是你有了什么事”说到这儿,便再也说不下了,上官雪翎泪眼盈盈。 第9章 “她…”边秋逸带血的手指往地上的尸体指去:“她没有死,你快去救她。” 上官雪翎一惊,忙回过头望着地上的老妇人,眼底猛地闪过一丝惊异。 “快去救她,晚了就来不及了。”边秋逸的声音已是十分虚弱。 “你不会死吧!”上官雪翎询问道,双眼认真而澄净。 边秋逸点了点头,唇边绽开一朵绝美的小花。 上官雪翎微微地放了心,这才往老妇人走去。 她玉手翻起盖在老妇人身上的白绫。 老妇人面容蜡白,实在不像是还有活着的迹象。老妇人的儿子见他们说自己娘亲还活着,便只好收住气,呆在一旁看着。 查华音已经上前替边秋逸止血。 “茗香过来帮我。”上官雪翎唤了一声,茗香便帮她抬起老妇人的身子。上官雪翎往妇人胸口重重拍了几下,力道十分重,怕是连平常人都受不住,何况是已经死去了的老妇人。 “你做什么?”老妇人儿子见自己娘亲胸口被人拍了几下,就要发火了。 “你滚在一旁好好看着,我家小姐是在救你娘亲,你要是再来阻挡,你娘亲真的要去见阎王了。”茗香喝声道,这一说倒是让他不敢再说一句话。 上官雪翎从包袱里取出一根银针,往老妇人人中刺去。 “咳咳咳。”已经死去多时的老妇人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从她的喉咙里吐出一块发着黑的不明物体,若不是知道她还未真正死去,茗香还以为是诈尸了。 “娘,你真的没有事了?!”老妇人的儿子见娘亲已经活了过来,不由放着大哭,这堂堂一个男子,竟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早知道你有这么孝顺,就不该把你娘亲一人丢在祖屋里。”茗香对他抛弃亲生娘亲的举动仍是很不齿。 这小伙子倒也被一小姑娘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 “我怎么会躺在这儿?”老妇人疑惑的发现自己躺在大堂:“上官姑娘,老朽私自服了你的药,你可莫怪罪。” 上官雪翎摇摇头,伸手抚了抚她的脉象,片刻,面容绽开惊喜:“大娘,你的疫疾已经好了。” “好…好了?!”老妇人显然不敢相信,说话也不禁结巴:“是姑娘的药起了效?姑娘真是神医在世,姑娘恩情,老朽实在是无以回报。”说罢,便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那小伙见自己的娘亲磕头,也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莫折煞我了。大娘请起吧。”上官雪翎扶起老妇人,颇感安慰。 “这是怎么回事?”已经替边秋逸止住血的查华音满眼疑惑的望着眼前的情景。 “那大娘服了边姑娘的药,并不是真的死了,只不过是处于假死状态。”边秋逸见上官雪翎唇边泛着的笑意,不禁也柔柔一笑。 “边公子莫不是早就知道,所以刚才我们都认为她已死,你才这般镇定吧!” 边秋逸点了点头:“只是我刚要说时,那妇人的儿子便闯了进来,查姑娘,这清扇院里容不得那些未染病的人进来,这位公子竟然已经进来了,就不能放他出去,留他在院子里照料大娘,余下几日,你我与上官姑娘怕是连休息的时间也没了。” “能救人,几天不睡不算什么。”查华音豪气的拍了拍身子。 “小姐,是不是查姑娘走漏了风声?”茗香附在上官雪翎耳边,轻声道出自己的猜想。 上官雪翎摇了摇头,应道:“不是。” “小姐如何能这般肯定。” “感觉。”上官雪翎抬起眼,忘了一眼查华音,见她眼底的那抹英气更浓。不禁嫣然一笑。 三日后 赵家庄城门大开。 一名白衣姑娘,青衫公子,还有一位摸样十分可爱的丫头从那城内缓缓地走了出来。 驻守在城外的官兵惊愕地望着他们悠然自得的摸样,竟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那公子一袭青衫,玄纹云袖,面容自比姑娘家清秀几分,青衫在风中飘起完美的弧度,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他面容雪白,一尘不染。 而站在他身旁的姑娘,她肤光胜雪,如新月清晨,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面容秀丽,美玉莹光,眉宇间是隐然有股书卷之气。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医术高超,竟是能在短短几日解决这场瘟疫,下官着实佩服。”上官雪翎没有料到李知府竟然在城门外恭迎她。 她美目一抬,竟是平静之色:“李知府说笑了,王妃两个字雪翎受不起。” “上官姑娘,王爷特命令我前来接姑娘回王府,这明日便是你与王爷大喜之日,姑娘莫为难下官了,何况那名放你进城的官兵被王爷吊在城墙已有三日,怕已经支撑不住了,王爷只说姑娘回来之时,便是放下他之日。”李知府拱了拱手。 上官雪翎面色一沉,这夜昊然不仅用李御医爷孙俩的性命威胁于她,更是加上这名官差,他是以为,她会逃婚不成?纵使她逃了婚,于他,又有何损失,他对她没有一丝情意。竟是能处处逼她到如此地步。 只怕日后,这清闲的日子少了。 “上官姑娘,我先行离开,有缘再相见。”边秋逸抚手道别,他笑容依旧,温润如玉。 上官雪翎点了点头,待他离开后,便对李知府说道:“李知府,咱们启程吧!” “小姐,这边公子竟是如此清冷之人,我还以为他有意于小姐,会要求小姐与他一同离开,却也没有想到他听闻小姐明日大婚竟毫无反应,这查姑娘对他的情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竟是好生拒绝得干净,连个情谊也不留,这男子,真是冷情得紧。”茗香在她耳边悄声抱怨着。 上官雪翎没有开口,她轻轻一笑,心,却有着淡淡的失落。 十三王爷府: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苏雪衣见到上官雪翎,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腕,眼眶一红,似是十分担心她的安危:“我还以为姐姐” 上官雪翎静静地瞅着她,对于她过分的热情无动于衷,她轻轻一笑,梨涡轻陷:“苏姑娘,虽我年纪比你大,但若是进了王府,地位上你比我高上许多,理当由我唤你为姐姐。” “上官姐姐是在生雪衣的气吗?”苏雪衣撇了撇嘴,轻跺了跺脚:“雪衣知晓姐姐是被迫嫁入王爷府,我们女子一向都不能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主,王爷虽是脾气暴躁,却也不会亏待姐姐。” 上官雪翎自个儿把玩着这王府里的古董,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苏雪衣娇美羸弱,她对她自是了解不深,眼前的苏雪衣看似毫无城府,比她多了份女孩的娇羞,更是天真无邪,她虽是对她没有好感,却也不反感。只是奈何她这一句话,她对她的印象差了几分,她用清冽的声音说道:“苏姑娘,皇上赐婚我不得不从,王爷纳我为妃的理由我自是可以不理,不过我一向清闲惯了,只要能在这王府得一清闲之地,便知足了。” 她挥了挥手,向她道别,府上的丫鬟领着她往另一厢房走去。 苏雪衣微楞在原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唇边猝然扯开一抹恶毒的冷笑。 西边的厢房,窗外种了一棵桃树,桃树茂密繁枝,却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唯有偶尔从树上飘落的几片桃叶给院子增加了生气。夜昊然给她安排的厢房,位于王府的最角落,院子自是比她原先的大,却是冷清得很,连个丫鬟也见不上,宛若是这王府内的冷宫。上官雪翎却是十分满意,这里与她原本住的别院相似,对于她而言不过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尤其是这儿清静幽宁,怕是连丫鬟都不想过来。 “小姐,王爷这是何意?”茗香见厢房简陋,不禁皱起眉头:“小姐虽是侧妃,这房子也未免太过寒酸了!” “茗香,这厢房唤它为‘广寒阁’如何?”上官雪翎清了清桌上的尘灰,抬眸淡笑,她眼底没有半点埋怨,墨黑的眼瞳里是很静很静的色彩。 “小姐,你真是沉得住气,你这辈子要困在这么一个地方了。一入王府,小姐的日子便是天翻地覆的改变了。“茗香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分悲切。 “这地方,困不住我。“上官雪翎懒懒一笑,拢了拢青丝,嘴角含着笑意,有种高深莫测的意味:“茗香,你可知我为何到这来?” “还不是那皇上圣旨下的。” 上官雪翎摇了摇头:“我了无牵外,带上你便可行走天涯,就算惹怒了王爷下令捉拿我们,我们躲个十年半载便可逃过,我即是到这里来了,便只因知道这王府困不住我,只是…”上官雪翎沉吟了会,继续说道:“茗香,觉得那苏姑娘是怎么样的人?” 茗香想了想,脑海中浮现苏雪衣娇美的身影,便说道:“那苏姑娘看似柔弱无骨,没有心机,天真如少女,看不出难以相处。” 上官雪翎明眸微动,玉手一挥,一丝精光融在眼底:“在这王府,我最该防的并不是十三王爷,而是她。” “小姐,那苏姑娘…” “天要暗了,茗香,点上灯,医书可是带来了?” “小姐,全部都搬到这院内了,只是小姐明日你大婚,这王府里的人怎么没有派人过来准备?” “准备了。”上官雪翎玉手一指,那床榻上摆着套凤冠霞帔。茗香眉头紧锁,这王爷心里当真没有半点小姐的存在,竟是如此对待小姐的婚事,如此简陋。茗香忿忿不平,只差没有谩骂出声。 上官雪翎见她气愤难堪的样子,淡淡地笑着,拉着她在椅上坐下:“茗香,虽我在这王爷地位低,但你放心,这王府内我容不得有半个人看不起我们姊妹。” “小姐,茗香是担心你。”茗香眼眶一红:“小姐从小就饱受委屈,老爷一死,二夫人就霸占了上官家家产,这莫名其妙的嫁进王府,却是遇到王爷这样的夫君,这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小姐心地善良,怎么就遇不到件好事。” “罢了,有你在身边,到哪儿都一样。”上官雪翎笑了笑,宛如清晨里的阳光倾泄而下,罩在她的身上,泛起柔和的光辉。 第10章 十三王府处处张灯结彩,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云霄。 这日,是十三王爷大喜之日。 楼台亭阁和屋檐下都挂满了红绸与红灯笼,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纷纷聚集在这里,一一向王爷贺喜。 夜昊然一袭红色长袍,神情冷淡地盯着来往的宾客,若不是他身着喜服,旁人自不会认为他是今晚的新郎。 “子卿,上官姑娘那如何?”夜昊然将一名黑衣男子唤道跟前,附在他耳边轻声询问。这黑衣男子身形挺拔英武,面容虽不是俊朗无比,却有一种飞扬英挺的俊俏。只是在这大婚之日,他那一袭黑衣格外的引人注目。 “回王爷,上官姑娘自昨日起没有离开厢房半步。”子卿抬头凝视着主子,随即询问道:“王爷,时辰将到了,是否请喜婆去接上官姑娘。” “不急,本王想看看她是如何与本王拜堂。”夜昊然的声音虽是低柔宛转,可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凛然的威势。 子卿应了声“是”终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晓对于一个女子而言,王爷的做法实在是不妥,只是王爷是他的主子,他断然不能违抗他的任何命令。 西厢房是一悠闲之地,王爷府上张灯结彩,好一派热闹的情景,却没有波及到这儿,哪怕这里还有一位新娘子。 简陋的厢房里,看不出一丝喜气,上官雪翎身穿大红锦袍、戴着凤冠霞帔安静地坐在床沿,茗香则紧张的不住往厢房外张望。 “小姐,这时辰快到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接小姐?”茗香的语气紧张,手心都沁出冷汗。 “茗香,你坐下吧,你走来走去晃得我眼都花了。”上官雪翎掩嘴一笑,竟是没有一丁点紧张。 “我的好小姐,你是要忍到什么时候?这身嫁衣是我给你穿的,这妆容是你自个儿化的,他们就连喜婆也没有安排,小姐,咱不拜堂了,咱从后门走了。茗香这条命不要了,也要带小姐出了这王府。”茗香说罢,便拉起床沿旁的上官雪翎。 “茗香。”上官雪翎轻声呵斥:“别胡闹了,你以为现下我们逃得出去?”她放下被她拉起的手,悠然笑道:“王爷虽是什么丫鬟都没有派给我,却暗中派了一位武功高强的高手盯在这厢房外,我们别说要走后门,就是连门都碰不到。” 茗香惊异而慌张的往窗外瞄了瞄,咽了咽口水:“小姐怎么知道?” 上官雪翎笑而不语,望了一眼天色:“茗香,替我盖上喜帕,扶我到前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前堂内坐满宾客。 苏雪衣盖着喜帕,美人在侧。 “这新娘子不是有两位吗?”堂下有人小声询问着身边的人。 “闭嘴,王爷耳尖得很,小心你的脑袋。”身旁的人小声喝道,冷汗直冒,只因看到十三王爷阴霾的脸。 “夫妻…”还未念下,这从门外徐徐走进一名穿着凤冠霞帔的新人,她身旁仅有一名婢女搀扶,这排场冷清得紧,实在看不出竟是十三王爷的另一妃子。 夜昊然神情一凛,停留在那盖着喜帕的上官雪翎身上,似乎想在她身上瞧出两个黑洞:“退下。你不过是一侧妃,这拜堂就免了。” 夜昊然声音带着噬骨冷意,面上是残忍的意味。 上官雪翎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僵在一旁。没有反应。喜帕下的脸顷刻间泛起一丝冷笑,在这大喜之日,高堂之上,她却犹如坠入地狱般寒冷。 “王爷,按照习俗,这拜堂的礼节是不能免的。”喜婆劝道。 “那又如何?”夜昊然冷眼一挑:“她不仅迟来了,也打断了我与王妃的拜堂仪式。本王不惩戒她,已是她的福气了。” “王爷说的是。”上官雪翎的声音从帕下传出,淡淡的声音不愠不恼:“茗香,扶我到一旁。” “小姐”茗香还想说些什么,满脸的不甘。 “扶我过去。”上官雪翎厉声说道,而后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如你并不想让我更难堪,就听了我的话。” 茗香只得将她扶往一旁,上官雪翎感觉到茗香扶着她的手紧了紧,甚至有些颤抖,知晓她此时必定是气愤得紧,她在帕下轻叹了口气。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上官雪翎戴着喜帕退在堂侧,听着高亢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她能想象堂中一对红艳艳的新人:夜昊然俊朗,苏雪衣柔美婉约,俨然是一对璧人,上官雪翎察觉这堂上的众人目光并不是对着这堂中拜堂的新人,好几道眼神毫无顾忌的直射在她身上,只因她戴着喜帕,那些人就认为她感受不到。 她能感受到那些目光里的不怀好意,有些是看热闹的,有些则是好奇这被冷落在一旁的侧妃究竟长得如何的相貌。这被王爷冷落在一旁,怕是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这苏雪衣已苏州第一美人,在这京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她这被弃之一旁的侧妃就显得多余。 所幸,这拜堂没多久就结束了。堂内的人慢慢地散了。 “茗香,扶我回房。”她来这不过是一场热闹,走走过堂,夜昊然至始至终都没有理会过她,他的态度俨然告诉她,在他心里她连一个侧妃都不是。幸好这喜帕遮住了她的面容,她才不至于在宾客中难堪。 “上官姑娘。”一个温温的声音唤住了她正欲离去的身子。 来人的声音透着一种熟悉,在这让她难堪的气氛里,她听到这样带着柔和的声音,心头竟觉得一暖。 “我应该带你走的。”那人又说道,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色彩,却有些气苦。 她想揭开喜帕,看看是不是她猜想中的那一个人。 奈何在这堂上,她如何能与真面目示人,只得小声询问身旁的茗香:“茗香,是边公子?”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茗香那丫头估计是被吓傻了,来往的宾客在她身旁穿梭,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虽夜昊然并不认识边秋逸,可是她穿着喜服同一陌生男子呆在一起太久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她只好唤了唤她:“茗香?” 片刻之后,茗香才应了声:“小姐,他走了。”随后又补了句:“边公子不太对。” 上官雪翎刚想询问,又想到自己呆在这堂上,人多口杂,只交代了回房,便没有再开口。 茗香也很知趣的一路不再说话。 边秋逸是如何混进王府?纵使今天王府宾客之多,但也是戒备深严。他一手无缚鸡之力书生又是如何进来? 厢房内,无人可扰。 上官雪翎这才放心地问道:“茗香,刚才可是边公子?” 茗香点了点头,疑惑道:“边公子怎么会出现在王府?” 茗香说的也正是她的疑惑。在堂上他们自然不能交谈,边公子也知晓这个道理,所以才跟她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只是他说的那句是何意? 他该带她离开?可是他能带她去哪?又为何出现在这里?上官雪翎愈想愈不明白了。 夜已深了,洞房花烛夜。 西厢房的烛光还未灭,一抹红色身影坐在床沿,她面上的喜帕还未揭。冷风从院子里吹了进来。茗香将浸在油里的烛芯拉了出来,顿时厢房内的光线亮了起来。 “小姐,王爷不会来了,我替你揭下这喜帕了吧,你先歇息了。”茗香见她仍坐在床边,这喜帕盖了几个时辰,小姐明明知道王爷不会来这里,却执意不揭喜帕,茗香叹了口气,替她心疼,替她不甘,小姐这往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过? “茗香,不必了。王爷虽没有拿我当妃子看待,但我已嫁入王府,这帕不应该随意揭下。”上官雪翎的声音透着种决意。 “小姐,你不是没有瞧见王爷是如何待你,今夜,他必定是在苏姑娘那,他在这堂上如此对待你,又如何可能来这里?”茗香知道自己劝不了小姐,只是心有不快,不得不吐。 “茗香,去外头守着吧。过了今夜,我自不会再拿他当我夫君。”上官雪翎轻声说着,无论如何,今晚是她成亲之日,她理应等他,纵使知晓他不会来,而她也不希望他来,但是作为女子,作为一位妻子,她理应如此,过了今夜,她自不必再拿他当她的夫君。 茗香心不甘情不愿的阖上房门,站在门外。 小姐为何如此?这一次又一次,本该可以逃开,却陷自己于这淤泥内,让她在旁干着急。 桃树上飘落了几片黄叶,正是秋天的萧瑟。这院子里也有了初秋的几分凉意。 茗香情不自禁的往桃树上瞅去,这一瞥却惊呆了。 这桃树上,竟有一黑影! 这黑影立于桃树上,倒是不怕被她发现。只是奈何院内光线太暗,她瞧不清他的面容。 莫不是他就是小姐说的,王爷派来监视她们的那位武林高手? 茗香虽是惊慌,却也害怕自己叫了出来那树上的黑影会飞下一剑砍下自己的脑袋。茗香害怕得僵在原地,那黑影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像是在欣赏她此时惊慌失措的摸样。 茗香想往厢房内走去,奈何她的双脚已如千斤石头,挪不开脚步。 只能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黑影,只是这么一瞧,竟突然觉得这黑影身形十分的熟悉。 这树上的黑影动了动,竟不消片刻,移到她脚边。 她只觉得心头一冷,却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她睁开双眼,瞧着那来人。 “别说话。”黑影的声音附在她耳边,暖气拂在她的颈上。 她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一张俊美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第11章 一抹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踏进了那间简陋的厢房。 屋内,烛光不知何时已经灭了,纸窗半敞着,丝丝缕缕的月光照了进来,落在床边那盖着喜帕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安静的坐在床沿,纹丝未动,像是没有察觉到有人闯进屋内。 青衫公子缓缓上前,一双纤手皓肤如玉,他的眸子映着碧波,如透明一般,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略微白皙的面容,手指纤长带着犹豫,往那帕上,动作缓慢而轻柔,怕是扰了那里面的人。 喜帕滑落,青衫公子心头微微一颤。 那女子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双眉修长如画,红色嫁衣颜色甚是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已显得黯然无色。她的双眸闭着,鼻边是细细的呼吸声。 “坠儿。”青衫公子轻轻唤道,声音里有无限的柔情,弥漫在空气里,化成一丝丝叹息。 坐在床沿边的女子仍是没有睁开双眼。 青衫公子微微俯下腰,温暖的鼻息拂在她脸上 “王爷。”娇滴滴的女声带着千娇百媚。苏雪衣从夜昊然的臂弯里抬起头来,白如雪的脸上娇羞含情,如雪玉般的肌肤上有着动情的粉红。 她闭着双眼,嘴里呓出动人的呻吟。 夜昊然睁着一双黑眸,俊俏的额上微微沁出薄汗。苏雪衣紧紧地埋在他的臂弯里,感受着他的激情。 她紧闭双眼,想要感受更多,却意外的发现他猝然停止了动作。 “王爷?”睁开疑惑的美眸,她的心底涌起一丝失落。 夜昊然放开她,如墨般的黑眸紧盯着前方。他的俊眉皱起。 “王爷,你怎么了?”苏雪衣纤长的手指一圈一圈的在他强健的胸膛上划着,似乎是想引回他的注意。 然而,夜昊然却不为所动,他推开了她。起身,披了件外衣。拔起挂在床头的剑。阴沉着脸往外走去。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使苏雪衣始料未及。她想起身,奈何衣衫不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往外走。 夜昊然提着剑,漆黑的眼底透出森森的寒意,他没有片刻停留的往西厢房走去。 夜深如墨,西厢房已是漆黑一片,夜昊然的眼底猝然涌上一层杀意,他握紧手中的长剑。树叶静止在空中,宁静到这里似乎已经没了人。 一个娇小的身影靠在门边,已经熟睡。 他低下头,凝视着,双眼绽开诡异的墨绿。 他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悄无声息,毫无生气。他锐利的双眸在漆黑的屋内搜索了片刻。直至落在床榻上已然睡熟的女子身上。 拔起长剑,剑锋一指,竟是向着床上熟睡的人儿。 “起来。”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更像是带着无比的怒意。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身子,睁开朦胧的睡眼,一把锋利的刀尖正对着她。 “王爷,为何深夜闯进我的厢房,更是刀锋相对?”上官雪翎原本惊慌的神色在看清来人是他后,更多的是疑惑。 “是谁?”他的面容阴沉得在漆黑的光线里更加清晰显露在她面前。 “王爷问的是什么?”上官雪翎皱起纤眉,半夜扰人清梦,又拿着剑对着她,问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夜深,月光正浓。皎洁的月光涂抹在他身上,使得上官雪翎的眉皱得更深了,他的头发凌乱的披着,随意的穿着件外衣,胸口敞着,露出了里面健美的线条,他这幅摸样,像是刚刚才与人温存过。 “王爷,夜深了,莫让苏王妃独守空房。”上官雪翎见他毫无反应,便下起了逐客令。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收起长剑,锢起她的下巴,力道之重,使她的笑脸一下子痛得变形。 “我再问你一遍,刚才在这里的是谁?” “你在说什么?”上官雪翎迷惑的望着他,眼底的愤怒更深了,奈何她无法逃脱她的禁锢:“你说刚来有人来我房里?不可能,茗香一整晚都在门外,若是有人,她不可能不会叫出来,莫不是”茗香出了什么意外了?!她心一惊,起身想到屋外。 “那丫鬟在屋外睡死过去了。”他怫然不悦,见她似乎不知情,便放松了对她的禁锢。 “王爷如何知道我屋子闯了人进来,我”上官雪翎刚要说道,脸色却微微一变。 夜昊然见她如此神色,问道:“如何?” “不对,我是坐在这床沿边,喜帕未揭,等着王爷。谁不想竟睡了过去,这喜帕是谁替我揭开?又是何人替我盖上被子?”上官雪翎脸色一白:“莫不是茗香?” 她挣脱了他的禁锢,起身推开了房门,见茗香已躺在门外睡着。她推了推她:“茗香,刚才你可是进屋替我揭了喜帕?” “没有。”茗香含糊的回答两声,微微睁开眼又睡了过去。 上官雪翎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她回头凝视着夜昊然。 “王爷,我真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夜昊然剑眉一挑:“这人,悄无声息就闯进了戒备深严的王府,又在我眼皮底下入了你的厢房,却无意加害于你,替你揭了喜帕,更是盖上被子。你说,你不知这人是谁?” 夜昊然似乎不相信她的言辞。他上前,上手擒住她瘦弱的肩:“你当日进赵家庄,为的是一边公子,你口口声声唤他为夫君,这人是谁?” “王爷,当日我那么说是为了让官差放我进城,我与边公子没有任何干系。”上官雪翎见他怀疑起自己,勃然变色:“边公子不过是一书生,没有武功,断然无法闯进王府。” 夜昊然沉吟片刻,没有再追究下去,诡谲的光芒在他眼底闪烁:“本王乏了。” “恭送王爷。”上官雪翎福身说道,抬起头来,竟已见他脱下外衣,往床榻走去。她脸色一变,屏起气,声音里隐有一丝颤抖,:“王爷,今夜是你的洞房花烛夜,苏王妃还在屋内等你。” “你莫忘了,也是本王与你的洞房花烛夜。”夜昊然脸上有着诡异的色彩,幽蓝得仿佛暗光流动:“过来。”忽而向着她招手。 上官雪翎面色一凝,却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甫起身,夜昊然便长臂舒展,将她拥进了怀里,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影,他的头低低俯了下来,她一下子倒在他怀里。她惊慌得抬起下巴,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 “王爷。”她几乎在一时之间慌了阵脚。她没有料到会跟这个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虽他已是她的夫君,却没有想过跟他有肌肤之亲。 夜昊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他低下头,不顾她慌张的神色,擒住了她的双唇。 上官雪翎脑袋一片空白,无力的倒在他怀里。任由他的双唇划过她的嘴边。从惊慌中促醒,她推了推他,想要把他推离自己,奈何他力气之大,她终究无法逃离。他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薄凉的唇在她耳畔轻轻哈着气。她僵硬地伏在他的胸前,不知所措。只觉得手底下的温热触感真实的令她恍惚。 他的舌尖轻触着她的贝齿,手不知在何时已探入她的衣内,上官雪翎如水芙蓉般的雪腮上浮出淡淡的红晕。 屋内猝然响起一声惊响。 上官雪翎心一惊,眸子不自觉的往旁瞥去。 一抹黑影不知在何时站在他们面前,那黑影穿着夜行衣,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只是一双明亮的黑眸凝视着眼前纠缠着的他们。 夜昊然似乎也察觉到有人,他放下她,唇边涌起一丝冷笑:“你终于现身了。” 上官雪翎转头凝望着他,这才明白他刚才的举动无非是想引出这黑影人,心底不禁涌起一层寒意,她的唇边还弥留着他的温度,她却在一时间觉得寒冽无比。 黑影人一动不动,黑眸静静地凝视着夜昊然,他一跃,竟在一秒间消失无踪。夜昊然拾起地上的长剑,追了出去。 一下子,屋内仅余下她浓烈的呼吸声,寂静无声。她微微颤颤地替自己收拾好有些凌乱的衣裳。推开房门,拍醒了茗香: “茗香,进屋。” 茗香被她这么一拍,惊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睡眼,带着睡意:“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茗香,你告诉我,今晚,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影人?” 闻言,茗香的脸突然变了:“小姐那那个黑影人你可知道是谁?” “谁?” “是是边公子他竟然会武功我刚刚在门外,看到他竟然踩在桃花树上咻的一声飞下来在我耳边说了句‘别说话’不知给我放了什么迷药,我昏昏沉沉竟睡了过去….小姐…你有没有什么事?”茗香紧张前后打量着上官雪翎。 上官雪翎血色尽失,那黑影人竟然是边公子?他竟会武功?他到底是什么人?身上有着麒麟血,更是能悄无声息闯进王府。 美目不禁往刚才他们离开的方向瞧去。上官雪翎由原本的惊讶变成的担忧,不知这边公子是否能躲得过夜昊然的追杀。 第12章 晨光乍现。 上官雪翎一夜未眠。她已换下喜服,一身白色轻纱胜雪,清秀绝俗,夜昊然一夜未归,消息全无,她的眸上染上几丝担忧,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印象中的那抹青衫。 他不久之前,才替她挡了一刀,那刀深入三分,在他瘦弱的胸膛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虽是不致命,却也阻碍了他的行动。夜昊然的武功高深,武功可能在他之上,何况他的身上原本就有伤,若是…思及此,上官雪翎嘴唇褪尽了血色。一丝柔亮的黑发飘在她耳畔。 天灰蒙蒙亮了,夜昊然拖着沉重的身躯脚步不稳的从外走来。 他的衣服被撕开几道口子,露出几道浅浅的伤口,经过一夜的追逐,他的下巴露出胡茬。神色却依旧冷峻。 “茗香,替我拿药箱过来。”上官雪翎唤道,上前查看他的伤口。 夜昊然坐在床榻上,他的幽暗的眼底闪动着墨绿的光芒:“本王没让你动。” “王爷,昨夜有人闯进王府的事不可外传,你身上的伤除了我替你瞧瞧,再请御医恐怕不妥。” 话一落,夜昊然只是眉心皱起,没有反应,上官雪翎见他没有反驳,便从药箱子里掏出棉签,替他清洗背上的伤口,他的伤口不深,他的身子骨好,不差几日便能愈合。 她的眼角不由得瞥见他手上的那柄长剑。长剑沾血,在光滑的柄身上显得触目惊心,上官雪翎像被人咬了一口,脸色顿时苍白,她的心缩成一团。 在他背上擦拭的动作缓了缓,像是经过一番挣扎,终是问了出来:“那黑影人如何?” 夜昊然抬眸,在她的眸中看到一丝担忧,还有一丝痛楚,忽的,他声音一冷:“本王杀了他。” 上官雪翎手一颤,手中带血的棉签滑落,哑着嗓子问道:“你当真杀了他?” “本王杀了他,你又能如何?”夜昊然鹰眸锐利,盯着她失神的双眼,对她此时的神情竟觉得十分不快。 “我会杀了你!”上官雪翎掀了掀眉头,冷声道,带着坚决与杀意。她转身,愤然离去。夜昊然伸手想拉住她,却扯动背上的伤口,脸痛得微微变了形。 “茗香,我们走。”上官雪翎唤了呆在一旁的茗香,从厢房走了出去。 “小姐?我们就这样走了?”茗香狐疑道,她情不自禁往床榻上的男人瞧去,见夜昊然并未阻止小姐,只是睁得一双怒目,瞪着她离开,眼底的阴沉极是幽深。 上官雪翎没有说话,径自走了出去。她的眼边涌上一层悲痛,夜昊然的冷剑沾血,边秋逸就算没有死在他的剑下,也定必受了伤。 在刚要踏出王府时,一名黑衣男子挡在她面前,黑衣男子一拱手: “王妃,请留步。” 上官雪翎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带着难以察觉的情绪:“你就是夜昊然的探子?”黑衣男子融于晨色,像是隐匿在她周围,待她将要踏出王府,这才显露真身。 “王妃,王爷只是让我稍加注意王妃的举动。请王妃回厢房,王爷的伤还需要医治。”那男子微微弯下腰,态度谦和,却是有种坚决,上官雪翎知道此人不好对付,看他的样子,断然不会放她出府。 “你唤作何名?”她曼声问道。 “卑职字子卿。”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却是不带一丝温度。这人训练有素,卖命于夜昊然。身上却有着比夜昊然更冷冽的气息。 “子卿,你家王爷的伤没有大碍,我只想出府探究一件事。”话罢,她起脚踏出王府门槛,却生生又被他挡在门外。 “王妃可是要探究那名黑影人的行踪?”子卿面色平静,眼底不见一丝波动:“王爷已命在下全力缉拿那黑影人,王妃可放心。” 他身上有着刚正不阿的气魄,上官雪翎凤眸一凝,从他话中听到了关键,夜昊然下命捉拿黑影人,也就是说那黑衣人并未死在他剑下,她不禁放下担忧,知晓此人必定不会放自己出府,又闻边秋逸无碍,只得作罢。 回至厢房,夜昊然竟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榻上。 “如何?不是说要杀了本王?”夜昊然凤眼一抬,带着揶揄。 “王爷见笑了,雪翎一时失言,还请王爷见谅。”她微微福了福身子。 “失言?你可是第一个说要杀了我的女子,还是本王的妃子。”夜昊然一双漆黑眸深不见底:“那黑影人的身份我自会查清,你过来伺候本王就寝。” 上官雪翎依言上前,替他仔细的包好身上的伤口,扶他躺下。 “站在那干吗?躺下。”他敛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余一双黑眸静静凝视着站在床沿边的她。 “王爷,我已睡过。”上官雪翎婉言拒道。 “我让你躺下。”声音一冷,像是丧失所有的耐性,夜昊然眉宇间的倦意更浓。上官雪翎凝眉看了看他,也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 “脱下衣服。”他更加狂妄的命道。 “我”上官雪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要本王替你脱?” 上官雪翎面色一红,脱下外衣,往床榻走去。 她身子僵硬的躺在他身侧,竟连呼吸都不顺。夜昊然抬手,将她拥进怀里。她甚至可以听见他鼻间上沉重的呼吸声,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他的脸更显得俊俏无比,眉修长飞扬,带着一丝孤傲不羁。一双邪魅凤眸,鼻子高而挺,唇形完美。 “你可知那黑影人在竹林中说了什么?”他的眸光一缩。 “雪翎不知。”上官雪翎虽是如此回答,心却猝然一惊。 他的鼻息佛在她耳边,:“他说本王不该吻你。” 上官雪翎的身子一颤,虽是极轻,却被他尽数看在眼里:“你是本王的妃子,身子是本王的,心也是本王的,他一狂徒,何出此言?” “王爷,你要的并不是我的心,你纳我为妃,不过是为了保苏王妃。” “你可是在怪罪本王?” “王爷多虑了。” 默然片刻,夜昊然黑眸中眸光幽深复杂。 门外传来吵杂声。细耳一听,竟是苏雪衣。 只听见她在门外说道:“王爷可是在里面?” “苏王妃,王爷与小姐还在休息。”回答她的是茗香。 “已是用餐时间,臣妾来请王爷与姐姐一同用膳。”苏雪衣声音从门外幽幽传来,语气里却是带着试探,上官雪翎知晓她是故意说给屋内的他们听的。 “王爷,你好生休养,我去见见苏王妃。”见他没有反应,上官雪翎起身披上外衣,打开房门。 “苏王妃。”她曼声说道:“王爷一夜未眠,刚刚才睡下,切莫扰了王爷。” 苏雪衣见她一副刚起榻的摸样,声音掺杂着几分妒意:“一夜未眠,看来姐姐昨晚与王爷可是温存得很。” 上官雪翎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苏王妃,待我整理仪态,再与你共同用膳。” 房门阖上,没有理会苏雪衣愤恨的目光,她对上床榻上那双深沉的黑眸。 “我无意与苏王妃争宠,请王爷休养好了就离开吧。” “你可是在轰本王?”俊眉皱起,夜昊然满脸阴霾。 “雪翎不敢。” 琼楼玉宇,红墙绿瓦,精雕细刻的石桩,亭台上映出两抹身影,一立,一坐。 “楼主,您受伤了?”一抹恭敬的声音却是掺杂着几分质问,一名白衣少年立于青衫公子旁。 “无碍。”青衫公子云淡风轻的回道,似乎对自己身上的伤痕漠不关心,他的眼眸往前方望去,高楼耸立,这天下尽是在他脚下,破晓的阳光将他的肌肤映得好似透明,他的身躯坐于高楼亭阁处,身躯羸弱,在朝霞中衬得更加孤独。 “楼主可是去十三王府了?”白衣少年面上已是十分不悦,沉吟片刻,便接着说道:““楼主,莫怪小五多嘴,楼主不应该再纠缠于上官姑娘,日前你为了她下山,进了赵家庄,却一人归来,小五原以为你已经想开了,已然明白楼主的大业比这儿女私情更重要,才没有阻止上官姑娘嫁入王府,可是你却夜闯王府,还带着伤回来。这” “你退下吧。”青衫公子扶手一道,面上毫无不耐,只是隐隐有些倦意。 “楼主”白衣少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再瞧见青衫公子的神色后,生生的憋了回去。 晨光从瓦沿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木木地坐在亭阁里,任凭晨曦笼罩着他的身子。眼前浮现厢房内纠缠着的身影,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一抽,好似被揉碎。 第13章 “启禀王爷,宫中来报,今夜为墨国太子与太子妃洗尘,宫中摆宴,请王爷与王妃一同入宫。” 来人是一身着宫服小太监,他跪在地上说道。 “墨国?”夜昊然眉如墨画,一双黑眸波澜不惊。 “王爷,这…”苏雪衣身着一袭粉色纱衣,玉簪轻挽,露出一双明亮的双眸,宛若天仙,她面有难色,迟疑道。 上官雪翎坐在身后,虽是没有开口,内心却也是一阵阵波涛,她知晓墨国是邻国间势力与兵力最强大的国家,墨国与他们所处的青国两国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岌岌可危,墨国太子此番前来是何意? 夜昊然冰封般的脸庞毫无表情,只道了声:“待本王换身宫服。” 小太监连应了声,便退下回宫中禀告。 “你也与本王一同面圣。”夜昊然凤眸一抬,凝望着上官雪翎清丽的脸庞:“本王新婚,理应带你们入宫面见皇上。” “是。”上官雪翎应道,却不知他真正的含义,他不愿与她拜堂,却要将她带到皇帝跟前,如此一来,她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十三王爷侧妃。 黄琉璃瓦片,红宫墙。 金碧辉煌的十二根柱子雕工细致,龙腾栩栩如生的立于殿内。殿内被布置一新,宫灯成群,将殿内照亮得如同白昼,殿内正中央是把黄腾龙椅,左右两侧各摆着一把紫檀贵妃椅,想必是太后与皇后的宝座,筵席各左右两方摆着,桌上设有杯盏,还有一些精致可口的甜点。 官员与家眷已陆续就坐,官员间几几成群交谈着,殿门外走来一抹身影,纷纷把殿内的目光引了去,顿时满朝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夜昊然身着一袭明紫色宫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俊美之极,眉如黑墨,眼底带着一丝冷然。他的两畔随行着两名女子,左边的女子身袭鹅黄色垂地长裙,一双柔荑纤长至袖口挽出,裙边系着淡黄宫绦,柔顺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戴着朝凤挂彩珠钗,平添了一分娇美柔弱,乃苏州第一美人苏雪衣,现下的苏王妃,右边的女子稍显左边清淡,脸上略施粉黛,一袭淡蓝色淡雅长裙,轻逸飘俗,发上朱钗未戴,一双明亮的眸子对着殿内满朝官员却是一片宁静,叫人不得不好生佩服。 “王爷好福气,二位妃子真是美丽脱俗。”一名官员见到夜昊然便屈身上前贺道。 “多谢。”夜昊然唇边依旧挂着不变的微笑弧度,只是眼底暗沉。 “皇上驾到。”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随后身着黄色龙袍的青国皇帝夜文奕缓缓步入殿内。紧随其后的是雍容华贵的皇后与太后。 一名紫衣男子挽着一名已是大腹便便的妇人入座,紫衣男子身旁是一名神秘的白衣公子,他的出现使得在场的人一片哗然,只因这名白衣公子面上竟戴着一块白玉面具,这便是对皇帝的不敬,只是皇帝默许了此人不摘面具,足可见此人地位不一般。 众人跪拜见礼,再次起身时,皇帝已端坐在龙椅,紫衣男子与那孕妇已随身坐在贵宾席。 只听见皇帝高声纳道:“众卿家,朕今日设宴,是为了墨太子与墨王妃洗尘,承蒙墨太子厚爱六公主,今日来我青国和亲,为青国与墨国合盟垫下基础,朕先敬墨太子一杯。”皇帝龙手一抬,往那紫衣男子敬去。 那紫衣男子起身回敬:“多谢皇上。” “皇上将心爱的六公主嫁与太子殿下,实乃墨国之幸。”那孕妇抱着已有八个月大的肚子从席间起身,对着前方的青国皇帝敬上一杯:“臣妾已茶代酒,替墨国谢过皇上,臣妾定把六公主当成亲妹妹般疼爱。” 那孕妇便是墨国太子妃,她举手投足间尽显庄重、典雅。 “太子妃当真是贤良淑德,请坐,莫动了胎气。” “多谢皇上。” 上官雪翎端坐在夜昊然身旁,她的对面是那名白衣公子,那白衣公子坐于墨太子身侧,却不语一发,白玉面具隐去了他的表情,唯留下一双黑眸,那双黑眸似有似无的瞥着她,竟让她心头一颤。 他坐于富丽堂皇的殿内,如同端坐于自家院子那般舒畅,他独自饮酒,白皙纤细的手指端起酒杯,轻轻抿上一口,他饮酒的动作竟比这殿上的公主更显优雅。直叫人自叹不如。 他没有开口,在殿内的人不禁都低头窃语猜测起他的身份来,这能与墨太子一同面圣的,自然不是一般人。白衣公子恍若没有瞧见众人揣测的目光,悠然自得的饮着酒。 上官雪翎察觉到一道锐利的光线往白衣公子方向望去。回眸,却见夜昊然捧着酒杯。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墨太子身上,而是一瞬不瞬的观察着白衣公子的举动。 “此番前来,本王定要好好感谢颜楼主,楼主百忙之中陪同,带本王游了这青国的美景,可谓给本王带来了不少乐子,本王自要敬酒一杯。”墨太子抬杯对上白衣公子。 众人一片喧哗,这白衣公子竟然是颜楼主!青国最大的“听风雪楼”楼主,人称“颜玉公子”, 而这颜玉公子竟然与墨国太子有相交,只怕这民间传闻“听风雪楼”楼主颜玉势力可比王爷,与邻国几大国家都甚有交情,看来也不是子虚乌有之事,由此看来,这颜玉公子,皇帝也要忌他几分。 夜昊然的目光一凛,直直的往白衣公子扫去,颜玉公子不为所动,他抬手,与墨太子酒杯一碰,一饮而尽。 “楼主好量,朕听得楼主琴艺非凡,今日满朝文武百官齐聚一堂,能否请楼主弹奏一曲?”皇帝没有直接下令,而是以询问的口吻说道,百官不禁面面相窥,怕是这颜玉公子当真不可小觑。 颜玉公子抬眸,对上皇帝,没有半点胆怯,只道:“皇上抬举在下了,在下琴艺不精,只懂皮毛,若是比琴艺,在场的苏王妃更甚一筹。” 闻言,上官雪翎有些担忧地望向夜昊然,恰巧看到他微微凝起的眉梢。 百官目光皆落在夜昊然身侧的苏雪衣身上,苏雪衣面色一白,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弹琴对于苏雪衣而言确是信手拈来,她五岁便学琴,十岁便博得众人赞赏,只是为颜玉公子为何偏偏点名让她抚琴?苏雪衣虽是疑惑不解,在这筵席上也只好说道:“臣妾献丑了。” 苏雪衣轻盈小步缓缓走向殿中央,坐于琴前,拨动着琴弦,琴弦间发出美妙的共鸣,丝丝入耳,其音绵绵,宛如天籁之音。 一曲终了,众百官不禁发出惊叹声。 苏雪衣嫣然一笑,收起琴,回坐于夜昊然身侧。对他柔柔一笑,夜昊然沉默不语,恍若没有瞧见她刚才精湛的演出,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对面那抹白衣公子身上。 筵席还在继续。 上官雪翎的目光却是直直的落在墨太子妃那隆起的腹部上,眉心皱着。 “翎王妃可是在羡慕,不差几月,你与王爷也会喜得龙子。”墨太子妃见对面的上官雪翎直瞧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不禁伸手抚了抚隆起的肚皮,温和地笑着,笑容却有些不稳。 “让太子妃见笑了。”上官雪翎只得故作女子羞态,双眼却是未曾离开过她隆起的腹部,墨太子妃的孕相不稳,怕是快要临盆了。果见她额上已沁出冷汗。嘴唇已然发紫,在这百官群宴中,只得强颜欢笑地抹去从腹部传来的阵痛。 上官雪翎抬头,正好撞见夜昊然若有所思的目光,却是想起墨王妃那席话,不禁尴尴的别过头,夜昊然莫不是听见了墨太子妃的话,以为她 殿内气氛一派祥和,只是众人不觉在这片祥和中,隐藏着杀机! 一名黑影人不知藏匿何处,悄无声息地飞入殿内,长剑落下,在众人的惊呼之下,竟是落在墨太子妃颈边,太子妃血色尽失,一双眼眸惊慌失措的落在那无情的剑上,不禁抱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泪眼蒙蒙的往太子身上瞧去,墨太子已是慌了手脚,没有料想到这百官筵席竟会招此劫数。 “保护太子妃。”随着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 顿时,殿内一片混乱。 白衣公子从容的立于墨太子身旁,折扇一指,往那长剑甩去,竟是重重地甩落了那黑影人手上的那柄长剑,动作之快,使众人发出一阵阵惊呼。 黑影人一惊,往檐上一跃,顿时消失于无影中。 “快追。”一声命下,一群训练有素的宫兵追了出去。 “墨太子妃您受惊了!”皇帝扶住了墨太子妃颤抖着的身子,又是一声令下:“皇弟,朕命你彻查刺客的身份。定要将他捉拿归案。” “臣领旨。”夜昊然拱手领命,抬眸,却对上那副白玉面具,那面具下隐含着一丝狡黠之光,却独独只被夜昊然所见。 “你们让开。”一名清脆的女声格格不入响起,众人往声源瞧去,竟是十三王爷的侧妃——上官雪翎,只见她推开围在墨太子妃身旁的百官:“太子妃已有早产的迹象,你们莫围在她身旁,她需要新鲜且充足的空气。” “怎么会,太子妃才怀胎八月。”墨太子显然刚刚从骚动中回过神来,却听她这么一道,神色越发的紧张起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陪同您到青国,一路上旅途奔波劳累,在这筵席上,她的腹部已有阵痛,奈何文武百官皆在,她不好发作,只得百般忍耐,可受到黑衣人惊吓,羊水已破,临盆在即,请速找御医前来。”上官雪翎见墨太子妃面色已是十分惨白,裙底已有血水流出,她不禁加快了语气。 “殿下…我…我不要男…不要男大夫。”墨太子妃伸出双手,无力的抓着太子的衣角,气虚游走的说道。 “这…”墨太子面有难色,只得跟皇帝说了实情:“皇上,本王听闻青国宫内御医皆是男子,不知是否有女大夫,太子妃她…竟生生的提前了一月临盆。这可是如何是好。” “皇上,太子殿下,请允许我为太子妃接生。”上官雪翎请命道,墨太子妃的情况已不容再拖,若是再不临盆,恐怕胎儿不保。为今之计,只有让她为墨太子妃接生。她没有料想到她这一席话不仅震惊了皇帝与墨太子和这殿内的文武百官,更是使得在场的两名男子微微一震。 夜昊然睁着一双黑眸,凝视着她坚决的面容,神色变得十分复杂,而这白衣公子却在听闻她要为太子妃接生后,嘴角涌起一丝丝笑意,那笑容有赞许与一些旁人无法察觉的情绪。 “你…?”墨太子狐疑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这女子,十三王爷的侧妃?一个侧妃要为太子妃接生? “殿下,交给上官姑娘,您可安心。”白衣公子附在墨太子耳边,轻声说道。短短一句,竟让墨太子安了心,他抬头,便说道:“翎王妃,太子妃就交给你了。” 上官雪翎对于他突然的爽快有些不解,却对上白衣公子那温玉的笑容,在那笑容里,她恍若瞧见了一个人。 第14章 宫殿内,气氛已凝结,在这百官中,人人皆是凝峻之色,已到筵席结束的时辰,却没有人敢自行离开。 皇帝与墨太子僵坐在原位上,而那白衣公子仍是怡然自得的饮着酒,十三王爷已不再观察白衣公子的举动,而是往那扇紧闭的宫门里望去。 “已经几个时辰了,这…太子妃…”其中一名官员说道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说道:“十三爷,您的侧妃…”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夜昊然阴霾的目光,不禁生生的憋了回去。 坐在夜昊然身旁的苏雪衣还是开了口:“王爷,姐姐她虽是大夫,可也不是专为人接生的产婆,万一太子妃…墨太子和皇上怪罪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她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夜昊然却不为所动,他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没有开口。俊美的脸庞如大理石般冰冷肃然。 “若是担心,何不进去瞧瞧。”颜玉公子扇了扇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说道,在众人一片喧哗中,又接着道:“既是交给了上官姑娘,我们自当等着消息便是。” “颜楼主,为什么不唤翎王妃,却单单唤翎王妃名讳,这恐有不妥吧。”一名官员说道,话一落,两道凌然的目光直直扫向他,一道是颜玉公子,一道是夜昊然,夜昊然抬眸对上颜玉公子,黑色的双眸里隐隐有冰焰在跳动。 “咦?”颜玉公子面上的白玉面具发出波澜不惊的色彩,淡淡说道:“在下听闻王爷与上官姑娘还未拜堂,称她为翎王妃似是不妥。” 夜昊然黑眸尖锐骇人,他冰冷的目光对着颜玉公子:“颜楼主如何得知本王与她还未拜堂。” 颜玉公子呵呵地笑了,仿佛听见什么笑话:“十三王爷在高堂上将上官姑娘弃之一旁,独独与苏王妃三拜三叩,这件事已是传遍京城,在下如何不知?” “颜楼主似乎很关心这件事。”夜昊然神色一凛,带着猜测的目光凝望着他。 颜玉公子折扇一摇,白玉面具下看不出他的神情,清冷的黑眸映出些许感情,只道:“王爷多虑了,我与上官姑娘素未谋面,只是今日在这筵席上相见,我对上官姑娘…甚是喜欢。” 话一罢,百官间喧哗一片,这颜玉公子竟然当着十三王爷的面说喜欢他的侧妃!这未免也太过大胆了些,虽是连皇上也要忌惮他几分,可是这朝中上下谁人不知这十三王爷是最不好惹的角色,只怕颜玉公子并未把十三王爷放在眼里,才能这般事无忌惮。众人屏息,皆在猜测十三王爷会如何应答。 夜昊然忽的一笑,眸里尽是狂妄:“承蒙楼主厚爱,翎爱妃虽是与本王还未真正拜过堂,这洞房花烛夜,本王可是冷落了苏王妃,在翎爱妃的厢房里过夜。” 百官喧哗,原来十三王爷早已宠幸了翎王妃,这洞房花烛夜竟是冷落了正妃,看来传闻翎王妃被十三王爷打入冷宫,也是子虚乌有之事。 众人惊呼,唯独这白衣公子淡淡的笑着,他酒杯一抬,尽数饮了进去,面具上的一双黑眸叫人猜想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皇上,翎王妃发疯了。”一名宫女急急打开紧闭的宫门,慌张的跪在地上。 “发生何事?”皇帝问道。 “翎王妃…她说要…要剖开墨太子妃的肚子…将那婴孩取出,奴婢一时情急,只好冒失来见圣上。”宫女跪在地上,神色已是十分惊慌,连话也说不清楚。 “什么!”皇帝一急,高声喊道:“来人,快去阻止翎王妃。” “慢着。”颜玉公子不慌不忙的放下酒杯,突地开口,在众人的目光下,徐徐说道:“如皇上信得过在下,可否让在下进去瞧瞧。” “可是…可是太子妃生产,让一男子过去恐怕不妥。”墨太子见他开口,虽是不好拒绝,却也是面有难色。 “在下自当蒙上眼睛便是,由这位宫女带我进去。”颜玉公子纤长的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宫女,温润一笑。 颜玉公子的白玉面具上被蒙上一层黑布,由宫女带进了临时的产房。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直到听见墨太子妃的哀嚎声才停了下来。被遮住的眼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听见上官雪翎柔柔的声音。 “太子妃,您的胎儿胎位不正,婴儿头朝上,脚朝下,恐怕…孩子会支撑不到产下,便会窒息而亡。”上官雪翎担忧道,她的双眸对上墨太子妃的腹部,又瞧见她血色尽失的面容,心底涌起一丝怜悯。 “救…救救本宫的孩子。”墨太子妃梳的鬟已经有几缕发丝凌落,她的头发已乱,从腹部传来的疼痛几次使她差点昏厥过去,只是身边的宫女不住的喊着她的名字,才让她保留着一丝神志。 “我有一法子,只是太子妃要多受点苦。”上官雪翎抚着她隆起的肚皮,声音柔柔地,竟让墨太子妃紧绷的神经微微的缓了缓:“我呆会会剖开您的肚子,取出婴儿,您能配合我吗?” “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只要能救本宫的孩子。”墨太子妃以最后的神志说道,话一落,便在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昏死过去。 “上官姑娘,慢着。”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上官雪翎竟在这产房中闻见一男子的声音,她疑惑的抬头,却见到离她不远处站着一名白衣男子,那人的白玉面具上戴着黑布条,由一名宫女搀扶着。 “你怎么来了。”她诧异地问道。 颜玉公子从袖里掏出一颗白色药丸,递在面前:“上官姑娘,这颗药丸让太子妃服下,这药可麻痹她的神经,太子妃虽已昏厥过去,可是感官仍在,这药不仅可以减少她的痛楚,也可控制出血量,孩子与大人,一方不保,上官姑娘便不好向皇上与墨太子交代。” “怎么?姑娘不信在下?”颜玉公子见她没有反应,不禁问道,他的眼睛虽是被蒙住,眼神却是朝着上官雪翎站的方向望去。 “不是。”上官雪翎摇头说道:“我相信公子。”她没有告诉他,她刚才短暂的失神,只是因为把眼前的这位颜玉公子与边秋逸的身影重合了,她吩咐宫女上前取药丸,让墨太子妃服下。 “我们出去吧。”颜玉公子对着搀扶她进来的宫女说道。 “这…公子不是进来劝说翎王妃的吗?”宫女见他似乎没有劝说的意思,反而默许了翎王妃剖腹救子的疯狂行径,不禁犹豫地开口。 “在下未曾如此说过,在下进来不过是给上官姑娘送药。你且扶我出去,皇上那儿我自会交代。”颜玉公子轻笑道,他的笑容竟给人一种无比的魔力,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宫女点了点头,扶着他,走出了产房。 “颜楼主,如何?”墨太子见颜玉公子出来便趋身上前询问。 “太子可是信得过在下?”颜玉公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他缓缓取下面上的布条,温和地笑着。 墨太子点了点头。 “太子稍安勿躁,上官姑娘会保太子妃母子平安。”他往众人瞧去,晶莹绚烂的笑花凝在他嘴边。 “哇哇哇…”一声婴孩啼哭洪亮地响彻整个殿内。 墨太子一喜。 众人心中大石皆落下。 “恭喜墨太子,太子妃喜得龙子。”一名宫女出来禀告。 “那太子妃…” “太子妃与小皇子母子平安,翎王妃正替太子妃缝合伤口。” “这…真是奇了!”皇帝大喜,他满脸惊喜与赞赏:“翎王妃的医术真是高超,更胜过朕这宫内的御医,十三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实乃皇弟大幸。” “多谢皇上夸奖。”夜昊然躬身道谢,面上却是复杂的神色。 宫门缓缓地开起,一名浅蓝色淡雅长裙女子走了出来,她的裙摆已染上血迹,双手沾满鲜血,显得十分触目,却是在众人惊呼下笑得十分灿烂,那笑如明月,照亮了宫殿内的每一个人。她凝视着墨太子,缓缓开口:“墨太子,太子妃刚刚临盆,身子十分虚弱,不宜再奔波,需要调理些时日,再启程回墨国。” “即是如此,墨太子与太子妃便在这宫中住上一些时日,一来能让太子妃调理好身子,二来朕那六公主也好亲近亲近未来夫婿,墨太子觉得如何?”皇帝问道。 “谢过皇上,那便打扰陛下一些时日。”墨太子回道。 马车上,铃铛响响,马夫在前赶着马匹。 这轿内,分别坐着三人。 一名浅蓝色女子在颠簸的路途中竟是沉沉的睡去,没有察觉这轿内其余两人的眼光。 “王爷,姐姐刚刚为太子妃接生,怕是十分疲惫了。”苏雪衣瞧见浅蓝色女子的睡相,不禁哧哧一笑。 夜昊然俊眸一瞥,却见她在这颠簸的路上身子摇摇晃晃,长臂舒展,他将她拥进了怀里,凤眸一凝,在瞧见她沉沉的睡相后,眼底染上一层柔意。 苏雪衣微微白了脸,只轻轻地唤了声:“王爷。”便不再开口,她独自坐在一旁,生生的望着拥着的两人。眼底涌起一丝妒意。 上官雪翎只觉得躺在一个温暖的臂弯里,她沉沉地睡着,朦胧的梦里突然闯进一名男子的身影,那男子浑身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他脚步不稳,脸色惨白,向她露出个苍白虚弱却灿烂的笑容: “坠儿。” 她心一惊,恍若置身于冰冷,那男子浑身是血,却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望着她,她的心恍若被撕成碎片,变成一块一块,噩梦中的她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做噩梦了吗?”她听见一声低沉的男声,而后有双手抚在她的秀发上,手指纤长而有力,她缩了缩身子,往那温暖的怀里钻去。 第15章 桃花已开,花瓣随风舞动,那淡粉色的花瓣鲜艳欲滴,几小朵小花由风吹进,散落在纸窗边。 这窗边立着一抹淡黄色身影,对着偌大的空屋她幽幽地开口:“子卿,王爷那边可有消息?” 几日前,赤国偷袭,青国措手不及,此时赤国已攻打到青国境下。那日筵席过后,夜昊然便被派往战场。她虽并不关心他的生死,可终究是他的妃子。人心毕竟是肉做的。 话一落,一抹黑影便单膝跪地,声音沉沉地回道:“启禀王妃,王爷尚好,只是” “只是如何?”她从窗前转过身子,看着地上的黑衣男子,神情淡淡,化成眉上一缕薄雾。 这场战役会是夜昊然几年来打得最艰苦的一场,而他却没有将子卿带到战场上杀敌,仅仅是派他来监视她。 这未免也太过小题大做了,有了子卿,他必定如虎添翼。 于是,她缓缓地开口问道:”你可知王爷为何留你下来?” “卑职不知。” “可是为了监视我?王爷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王妃误会了,王爷并不是让卑职监视,而是派卑职多加留意王妃身边可能会出现的男子。” “咦?”上官雪翎吃了一惊,道:“王爷认为我会红杏出墙?” “王爷只说此人武功可能在卑职之上。” 上官雪翎双眸眯起,夜昊然到底是在防范谁?是那日闯进厢房内的黑影人,还是当日在殿内的颜玉公子? “刚才你说王爷尚好,可是如何?” “回王妃,王爷领兵抵御赤国攻击,王爷虽是英勇善战,可是赤国三万精兵,我军仅一万士兵,难抵大敌,我军死伤惨重,伤兵残兵人数众多,加上军医被赤国刺客所杀,王爷只好让那些伤兵等死。” “这不就是弃兵?”闻言,上官雪翎脸色有些暗沉:“这未免太过残忍。” “王爷也是无可奈何。” “罢了。你退下吧,我乏了。” 子卿已退,而上官雪翎的心中却有一个计划形成。 边城内狼烟四起,一抹娇小的身影站在城墙边,凝视着广阔的平原。城墙边的村落已经搬空了。 夜昊然如果守不住城门,城门一破,祸及百姓。 血红的残阳压在广袤的平原上,战旗飘飞,耳边只听得见金鼓震震,还有战场中的惊心动魄的杀戮声。 这就是战场。 那抹娇小的身影立于城墙,竟是带着几分豪气,他身着灰色布衣,长发被随意扎起,面容有几分女孩子秀气。他背着个大医箱。往那狼烟四起的战场走去,竟没有片刻犹豫。 夜昊然的军队守在离城墙外的十里地上。 从远远望去,几个帐篷搭起,驻守在营地外的士兵拦住了那名布衣公子。 “小兄弟,前方是军事重地,你且绕道而行。” “在下来应聘军医。”布衣公子拱了拱手,温文尔雅的笑道。 话落,两位士兵面面相窥,这位小公子如此瘦弱,眉宇清秀,这脸蛋比姑娘家白上几分,实在看不出有何能耐。一时间,士兵拿不定主意。 忽然前方不远的帐篷,布帘掀起,一名戴着盔甲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位布衣公子身上,打量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放他进来,让他替王爷瞧瞧。” “是。”那男子一声命下,两名士兵不敢有片刻怠慢。 “这位小兄弟是大夫?”戴着盔甲的男子问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布衣公子缓缓点了点头。 布帘掀起,他被请进了帐篷内。 帐内一名男子咬着牙将缠在肩头的布条撕下,露出了里面几乎已经溃烂的伤口,他的额上布满了汗珠,却忍住疼痛没有叫出来。 布衣公子眼中流露出的担忧一闪而过,拱手对着自行换药的男子说道:“王爷,你身上的伤没有上药只用布条缠着,会使伤口溃烂流脓,严重的话更会引起高烧。” 夜昊然在这帐内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抬眸,往他站的方向瞧来,眼底流露出诧异,他的黑眸里闪过抹奇异的光芒,唇角扯出微笑。布衣公子心中一惊,见他如此神情,莫不是他认出了自己? 夜昊然漫不经心的拾起撕下的布条,对着他身旁的那位盔甲军装男子说道:“任将军上哪找来这弱不禁风的小兄弟?” 布衣公子松松地吐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 “启禀王爷,这位小兄弟想来营地里当军医,末将见他是大夫,请他来替王爷瞧瞧。”那位盔甲男子竟是位将军。 布衣公子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上好的金创药。上前。 夜昊然并没有拒绝,只是睁着一双黑眸,饶有兴味的凝视着他。 往他已经溃烂的伤口处洒上药,布衣公子才重新替他缠好布条。 “你要当军医?”夜昊然突地开了口。 “是的。”布衣公子回道,他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目光。一时间,布衣公子慌了,夜昊然重新披上外衣,从地上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你可知本王营地里的军医是被敌国刺客所杀。” “我知道。”布衣公子回眸对着那站着的男子,眼底尽是平静。 任将军不由得开始佩服起眼前这位布衣少年,看他瘦小的身子竟然能如此从容不迫的面对夜昊然的注视,可见此人非同一般。 “任将军,带这位兄弟下去,替他安排军医一职。”夜昊然随意挥了挥手,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你唤做何名?” “华菱。” 这位布衣公子不仅长着姑娘家清秀的脸蛋,连名字也像个女孩子。任将军不禁一笑,随后将华菱带到营地里的医所。 所谓的医所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帐篷,帐内摆放着瓶瓶罐罐,看来药品十分齐全。 “华军医,你且带上些药品同我去看看那些伤员。”任将军道,既然营地里已经有了军医,便不能再放任那些伤员自生自灭了。 华菱也就是上官雪翎点了点头。她伪装成男子进了营地并不是要帮夜昊然,她是青国的一份子也是大夫。医者父母心,她如何能见这上场杀敌的士兵只能在这帐内睁着双眼等死?所幸夜昊然并未认出她来。子卿被茗香缠着,一时半会也发觉不了她已经逃出王府,若是发觉了,她已在这营地里换身男装,化成华菱。他是如何也猜想不到。 她跟着任将军行至一间随意搭起的帐篷。 掀开布帘,迎面而来的血腥味,地上是被血色染透的泥土,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腥甜之气,夹杂着刺鼻的腐败味。让人几欲呕吐。她的目光掠过地上躺着的那一张张憔悴的脸,她的心突然像被撕开般疼痛起来。 这些都是保家卫国而战的普通百姓。在经过重重包围,冲杀的折磨后,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如今,他们只能躺在地上苦苦哀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一点点的消逝。 她忍住了眼底的酸涩,放下药箱:“任将军,请为他们准备些清汤米饭,看他们的样子必定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用食了。” 任将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闪着复杂的神色。 “任将军?”见他纹丝未动,她狐疑地又唤了一声。 “华军医,实不相瞒,这些都是已经奄奄一息的伤员,营中军粮已经不足….”任将军一脸沉痛,不忍再说下去。 上官雪翎脸色一白,望着那一张张哀嚎的脸,语气里不禁掺杂着怒意:“王爷可知道此事?” “王爷也是迫不得已。” 上官雪翎心中一冷,她忘了他是如何的残酷,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把仅存的军粮交给这些看似没有活着希望的伤兵。 “你先离开吧,我替他们瞧瞧。”双眸带着沉痛的恼意,她从药箱里掏出一些药瓶,声音冷冷。 任将军没有再说话,只得退出了帐篷。在这伤员中有他同出生死的好兄弟,此时,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兄弟慢慢死去。一代大将,竟也红了双眼。 上官雪翎默默的替伤员清洗着伤口,有些伤兵的伤口已经流脓,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有些伤兵的肚子被剖开,肠子可见。上官雪翎颤抖地帮他缝合好伤口,几度差点呕出来。 “我来帮你看看,你放心,我是军医,一定能医好你。”她移到一名伤员身旁,轻轻的掰过他的身子,在看清他的相貌后,手中的药瓶滑落。 那名伤员衣裳已被划开几道口子,残破不堪,背上、胸膛上遍布刀伤,触目惊心。而这张脸,是她怎么也忘不了的那副尊容。 往日里,他那温玉般的微笑还停留在她印象里,而此时他竟然躺在这众多伤员里,同他们一样等死。 他的双眼好似被蒙上一层薄雾,睁得大大的,却是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 上官雪翎颤颤地轻拍着他惨白的面容,哽咽地轻声唤道:“边公子。” 她的声音使他有了反应,突地,一双长满茧的双手握住了她细细的手臂,虚弱而带着满足的笑意:“你来了。” 他的声音使她落下眼泪。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又带着一身伤。他到底是谁,颜玉公子?还是边秋逸?无论他是谁,他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上官雪翎泪珠扑簌簌下来,闭上眼睛,不敢再开口。 第16章 布帘掀起,一名穿着盔甲的男子走了进来,铁衣如雪。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得如同不闻人间烟火.他拍了拍衣上的尘灰,缓缓脱下厚重的盔甲,随意的披上件黑色大衣。 “那名军医现在何处?”他负手凝立在帐内,眸光凝视着任将军。 “回王爷,在伤兵帐内。”任将军低头拱手回道。 夜昊然睁着一双黑眸,宛若深渊,沉默有顷,他才缓缓开口:“跟本王过去瞧瞧。” “是。” 帐内,血腥味已淡。似乎已经过一番整理,伤兵们身上缠着白布条,惨白的脸容缓了缓,竟有了些血色。 几名伤兵见到一袭黑衣的夜昊然,慌张地从床板上站起,呐呐道:“参见王爷。” 夜昊然挥了挥手,目光徐徐的落在那一袭布衣上。 那身布衣上已沾上血迹,他却是毫不在意,背对着他,动作轻柔地往一位伤兵的伤口上撒上金创药,药一侵入那伤兵的伤口中,刺痛使他皱起眉头,那布衣公子轻轻地往伤口上呼着气,缓解他的疼痛。布衣公子抬头,对上那名伤兵,白皙的面上蓦地荡起两抹怪异的红晕。 夜昊然眸子一缩,目光凌厉的落在他们身上。心底涌起一层异样。 “他是谁?”夜昊然凝望着那名伤兵,目光带着几分打量,那名伤兵黑丝倾泻,几缕垂至身前,遮住了他的清冷憔悴的面容。虽是带着病态,却也是俊俏不凡的男子。 任将军在脑中搜索片刻,懊恼地回道:“末将不知。” “不知?”夜昊然俊眉皱起:“我等军营内为何会有来路不明的士兵?” “这”任将军沉吟片刻:“他是几日前招进来的新兵,只上过一次战场便受了重伤,末将未曾放在心上。” 夜昊然脸色一沉,在军中像他这样不中用的士兵屡屡皆是,只是为何,她会特别优待他? 那布衣公子已察觉到身后有人,徐徐的回过头来,见是他,面色依旧是宁静无波:“华菱见过王爷。” 夜昊然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他,落在那名伤兵身上。 “他伤的如何?” 布衣公子微微颔首,不过片刻隐去了面上的诧异之色:“回王爷,这位士兵身上有多处剑伤,不过都未伤及筋骨。没有什么大碍。” “你唤作何名?”夜昊然目光停在那名伤兵身上,询问道。他的问话使得这帐内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名伤兵身上,十三王爷竟然会开口问区区一名伤兵的名字?只见那名伤兵温温一笑,宛若煦暖的阳光照映着。 “边秋逸。”短短三个字,却显露了这人的与众不同。 夜昊然黑眸微眯,冷洌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过:“姓边?在我青国边姓不是个大姓。” 帐内原本就凝结的空气,一瞬间又好似被冻结了。那边姓伤兵却只是淡淡一笑,不语。 “任将军,留意那位姓边的士兵。”夜昊然走出帐外,浓眉深锁,面色冷凝道。 “是。”任将军领命,望见十三王爷脸上的寒霜不敢多问一句。 见夜昊然已离开帐内,上官雪翎微微地松了口气,如果夜昊然发现眼前的这位伤兵竟是那日闯进王府的黑影人,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如今,她虽是很想询问边公子他为何出现在这军营,可现下她是乔了装的华菱军医,且为了他的安全,她断然不能与他相认。所幸,边秋逸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至于他真正的身份,终有一天她会当面问清楚。 “你身上的伤已经不要紧了,休息几日伤口便会愈合。”她收起药箱,尽量以冷淡的声音说道。现下她是与他毫无关系的华菱,不应该有过多的感情。 “华军医。”他清冷的声音唤住了她离开的身子。 “如何?”她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眼底。 他低首,视线交汇,他轻声说道:“小心。” 上官雪翎顿足,却没有回头。 在营地里搭建得最高最大的那块帐篷便是十三王爷夜昊然的休息之处。此时帐内的烛光映出两抹身影,一高一瘦,一坐一立。 “王爷,可否派些军粮给那些伤兵。”站立于前的身影突地开口,此时的华菱军医已换下染血的布衣,披上一件蓝色男服。烛光把她白皙的面容照得清冷几分。 夜昊然安坐着,抿了一口已温过的热酒,眸光一抬,却不知他眼底的含义:“华军医,有几成的人你有把握救得活?” 华菱身子一僵,回不出一句话来。 “为何不回答,告诉本王确实的数据。”夜昊然放下酒杯,黑眸深沉的凝视着她已渐渐失去血色的面庞。 “三三成。”她凝眉,按捺住心头的苦涩,缓缓道。 “三成?”夜昊然听了她的话,只是轻轻挑了挑眉,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本王可以给这三成的人提供食物,余下的人,你我已经尽了力。” “可是这些都是人命。”她的心中泛起阵阵冷意,任由着指甲刺入肉里。 “本王问你,就算你有十成的把握救得了所有的人,这些人可能在短短几日便能重新上场杀敌?”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使她的身子一僵,望向他,他的黑眸中布满了冻彻心扉的寒。 “不能。”她懊恼道。 夜昊然起身,缓缓走向她,白衣黑发,不扎不束,衬在烛光里的身影,如黑夜里的鬼魅俊美无比,他的眼底隐隐有光泽流动:“赤国已攻打至境下,若是我军难以抵抗,不出几日城门大破,死伤何止是这营内的几千伤兵。本王再问你,若是你今日坐在本王的位置,你是放不放粮。” “我”她咬着银牙,却是无法反驳他的话。 “华军医,在这战场上若见不得死亡,本王劝你早些离去。“夜昊然低头凝视着她咬着嘴唇的摸样,心底蓦然涌上一层怪异,他微微闭上眼:“你走吧,无论如何本王希望你能保住自己的命。” “华军医不好了,帐内的几位弟兄….”布帘突地被掀起,任将军神色慌张的说道,已然不顾闯进的是十三王爷的帐内。他不顾礼节如此焦急,足见情况不容乐观。上官雪翎没有片刻犹豫往帐外奔去。 “呜呜呜….”伤兵帐内传来几声细细的抽泣声。 待她来时,几位伤势比较严重的士兵躺在地上,瞳孔已经放大。 边秋逸从地上站起,往她站的方向摇了摇头。 她身子一冷,伸手抚在那些士兵的伤口上,伤兵睁着一双圆目,喘息了片刻,眼一闭,油灯染尽,已枯。 围绕在死去的伤兵周围的其他士兵,低声抽泣着。 “华军医,药留着给需要的弟兄,小的知道王爷已经放弃了我们了,我们并不怪王爷,只是别浪费了药材。”一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伤兵喃喃地开了口。 上官雪翎心中一酸,帐内一片沉寂,这些饱经风霜的士兵个个低着头,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 望着一张张已经失去希望的面庞,上官雪翎牙一咬,走出了帐外。 一抹身影随后走了出来,拦住了她。 “你别做傻事。”温润的声音响起。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上官雪翎淡然一笑,他放在她肩上的手突然松开,任由她走进夜色里,边秋逸眸子染上轻笑,苦涩的萦绕在他周围,他一向明白,没有人能拦得住她。 “王爷,是华军医,这么晚了他出去干嘛?要不要末将跟踪她?” “不必了。”夜昊然的深幽的眸中闪过一丝波动。抬眸,凝视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那抹瘦小的身影,他往酒杯里缓缓倒了杯酒。却迟迟未动。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他见惯了生死,落了一身冷血无情,而她却以为,能救尽天下人。 是他太过残忍无情,还是她太过天真。 夜昊然举杯,突地苦笑一下。 第17章 营地里的破晓。 晨雾袅袅,周围的树叶上沾染了清晨的露珠。在这样一个杀戮的战场,清晨却显示格外宁静。 几位大娘手挽着竹篮,一步一扭,唧唧喳喳交谈着。 “我说王大娘,你这张大嘴可别说漏了,上官姑娘可让咱们替她隐瞒好。” “瞧你说的,上官姑娘交代的事,我肯定不敢马虎。” 到了营地前,几位大娘很自然的都住了嘴。 站在前面的粗布衣妇人见到这营地前驻守的士兵,不忘赔上笑脸: “呦,官爷。这是新鲜出炉的馒头,还热腾着呢,咱们特意送来慰问你们这营地里的伤兵。” 几十篮的白玉馒头,散着热气。发出诱人的香味,两位驻守在营地前的士兵不禁咽了咽口水。 “何事?”布帘掀起,一名黑色大衣男子走了出来,帐外的吵杂声十分扰耳,他微微皱起俊眉。 “启禀王爷,这些大娘送来馒头慰问营中的伤兵。” 夜昊然俊眉稍稍一挑,望着这营外的几位大娘,沉默了片刻,目光便落在这刚刚从帐内走出来的布衣公子身上,似领神会,只道:“收下便是,本王代他们谢过。” “王爷客气了。”大娘们不安的回道,传闻十三王爷暴戾无常,怎么也不像眼前这位俊俏清秀的公子。大娘们只得狐疑暗自猜想着。 夜昊然的目光凝望着那悠然晒着药材的布衣公子,幽静深沉的凤眸中,突地露出一抹笑意。 三日后,青国与赤国第二次交锋。 边秋逸作为伤兵中恢复较快的士兵也充了数。 那场战役,青国以八千精兵击退了赤国的一万大敌。 营内,烽火连连,夜昊然设宴犒赏大军。 夜昊然坐于席间,他的黑眸凝视着台下众多的士兵,缓缓抬起酒杯:“今日我军以少胜多,击退了赤兵。诸位功不可没。” 他抬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的视线落在席间唯一没有向他举起酒杯的灰色布衣公子身上。唇角勾勒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他击掌三声。 几名舞姬袅袅娜娜而来。 灯光忽亮,鼓乐响起,舞姬翩然起舞。唯立于舞姬中的一抹紫衣女子最为炫目,她长着一双凤眼,眉间有着一点红色朱砂痣,身裁饱满而线条媚人,眸光流转中,媚态横生。 “云桑,在这席上你选位最中意的男子。”夜昊然目光落在那舞动的紫衣女子身上,嘴角微翘,邪邪地笑道。 只见那紫衣女子以舞步攀上夜昊然座侧,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王爷,云桑最中意您。”玉指一抚,点了点他的胸膛,眼底尽是千娇百媚。 夜昊然露出妖娆的笑意,擒住了那双在他胸前上不安分的小手,唇角勾勒起完美的弧度,只道:“除了本王。” 那名紫衣唤作云桑的女子懊恼的嘟着嘴,目光徐徐落在这筵席上的众人。认真的打量起来。 众士兵无不露出期盼的目光,期艾着美人的眸光能注意到自己。 唯有一抹青衫。 坐立于席间,他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只看得到他俊美的侧脸,却也涤然出尘。 云桑妩媚一笑,踏着舞步,一边舞者一边移向着那青衫公子的位上。在众人一声惊呼中,勾勒住了青衫公子的颈子,身子盈盈坐上他的腿间,媚眼波光对上了青衫公子。 夜昊然轻笑出声:“边兄弟,云桑姑娘看上你,今晚本王将她赏赐给你如何?” 那青衫公子安坐于位上,任由着这妩媚之极的女子在自己怀里厮磨,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应。唇边荡着一抹轻笑,耀眼如雪,宛如清晨里的一缕朝雾,轻柔的回道:“好。” 众人分外眼红,只能咬牙切齿,此等美事竟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一抹灰色身影安静地坐在无人打扰的角落,饮起酒来,却被那股辛辣呛住轻轻咳嗽几声,她的眸光扫过那青衫公子,眼底涌上一层复杂的苦涩。 夜昊然捧杯至于唇边,将她的神色纳之眼底,原本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他的手在桌下微微握紧,心中一阵烦乱。 夜已深,郊外的营内篝火已灭,唯有这月光清冷的照亮着这些白帐篷。 晚上的风有些凉,上官雪翎给自己披了件外衣,走向后边的帐篷。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宴席上,夜昊然将那名唤作云桑的女子赏给了边秋逸,他没有拒绝。她的手指冰凉,目光徐徐的落在他所在的帐篷。帐内,灯光暗淡,却映出了两道缠绵的影子。她甚至可以听到云桑的喘息声: “边公子,你轻点儿。” 上官雪翎面色一白,望着帐内纠缠着的两道影子,心如刀绞。她原以为他自是与其他的男子不同,只是忘了原来男人都不是吃素的主儿,美人主动托坏送抱,岂会弃之不理。她捂住发出沉沉痛意的胸口,愤然的离开了这帐篷。 “你哭了?”一双手截住了她欲离开的身子,在淡淡的月光下,一双黑眸对上她微微红了的双眼。夜昊然身上仅穿着件薄薄的衣裳,他神情复杂地凝望着她。上官雪翎一惊,扯开了那双擒住自己肩膀的双手,淡淡地回了句:“只是被风沙迷了眼。” “过来,本王替你吹吹。”他竟将她扯向自己,他们间仅留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他温暖的气息佛在她脸上。她一时间迷了心绪,微微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眸内已是平静之色,她生涩地回道:“王爷,于理不合。”莫说她此时是这营内华菱公子,身着男装,与他有过于亲昵的行为实属怪异,就算她是上官雪翎,她与他都不该有这样的举动。 “于理不合?”夜昊然眸子微眯,冷冽冰寒的俊目中透着怒意:“本王的妃子竟为别的男人落泪,这算不算于理不合?” 她心中一炸,原来,他早就认出了自己,竟是没有揭开她的身份。是配合她?还是为了羞辱她?她透出一股恼意瞪向他。 “上官雪翎。”夜昊然声音极冷,面容上隐着寒霜,锐利的黑眸凝望着面前的她,开口问道:“本王问你,你为何嫁给本王?” “王爷真爱开玩笑,王爷当初因何娶了我这位庶女,现下却问我原因?”上官雪翎盯着他眉头紧锁的俊脸,只觉十分好笑。 “既你觉得本王困不住你,又为何不走?”夜昊然皱起眉,眉目间深浅的痕迹如同他此时起伏的心情。 上官雪翎微微白了脸,原来当日她与茗香的那席话竟让子卿听了去。她微微闭上双眼,沉沉地回道:“王爷莫忘了,雪翎还有一个家,纵使我不在意二娘的生死,这上官家上下的丫鬟还有为我上官家服役了几十年的张管家,这些都是人命。” 她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如果她的逃亡会祸及他人,她如何能逃得开?纵使无半点亲情的二娘,上官家还有那些服役了多年的奴婢,她如何能自私得了? “如果你真是孑然一身,还会不会留在王府?”他的声音变得极轻,片刻便消散在风里。上官雪翎心神一荡,往他的面容望去。掩起自己内心的不平静,睁着一双眸子,只说出了两个字: “不会。” 那双在她肩上的手顷刻间离开,她已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因他已背过身去。他低低的声音说道:“明日你便离开这营地。” 她只看得见他一向骄傲的背影,却瞧不见他嘴角边扯出抹那抹自嘲。 第18章 帐内,整齐的摆放着药瓶子。在那狭窄的空间里,她小心翼翼的掀开帐帘一角。 营地里已是寂静无声,月色正浓,周围只听得见虫子低低的叫声。这般时候士兵早已熟睡。 她微微的吐了口气,合上了帐帘。悉悉索索地脱下外衣,那裹胸布缠得极紧,一整日下来她差点没有背过气。 脱下围在胸前的裹胸布,胸腔内顿时有新鲜的空气涌进。 突然她手一僵,侧耳倾听,门外竟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她一慌,来不及重新裹上胸布,只得先穿上外衣。 帐帘被掀起。 一抹身影走了进来。 竟然是他! 她两道秀眉直勾勾地望着来人,见他一袭青衫,眉宇间笼罩着柔和的光华,这样的男子竟出现在营地里,想起刚来营地时见他满身是伤的情景,他竟然有那么落魄的时候,但此时,站在她眼前的男人却如神祗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为何深夜到访?”她脸色红润,未裹胸衣,薄薄的衣裳内灌进了冷风,有些凉意,她下意识的绷紧神经,面上却是带着质问,她没有忘记在那帐篷里看见的那两道纠缠的身影。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温柔乡里?来她帐内做什么?! 他穿戴整齐,面上从容,竟看不出一丝刚刚温存过的神色。 “我来找你上药。”他的声音清澈透明,缓缓脱下外衣,露出了胸膛上原本的旧伤。 那伤原本已经结茧了,这会儿却是微微的沁着血,那伤口上有几道抓痕,像是姑娘家用指甲刮伤的。他面容上没有不妥,仿佛不在意将这样暧昧的伤口呈现在她眼前。 她此时是军医华菱,同样是男身,他才会这般毫无顾忌的将裸露的胸膛暴露在她面前,他的皮肤原本细腻白皙,此时却布满了几道伤口,有些伤痕颜色已经变浅,她的双眼凝落在胸膛上,想来,她认识他后,他屡屡受伤。她甩了甩头,试图甩开心头里的那股怜惜。 “看来边兄弟刚刚同云桑姑娘温存得很。”她转身从架上取下装有金创药的小瓶子,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些酸意。 “你可是在嫉妒?”他目光深深地凝视在她身上,带着几丝的探究,几丝的揶揄。 她的手指微微的僵硬着,稍稍收拾起自己凌乱的心情,故作轻松道:“这营内的弟兄哪个不嫉妒边兄弟的艳福?” 他的目光变得更深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而后竟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瞪向他,眸子里染出恼怒的神色。 他缓缓披上外衣,却没有系上,带着伤的胸膛依旧裸露的在她面前。她只得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面上突然罩下巨大的黑影,她回过头去,却见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走到她身后。 他张开双臂,竟拥住了她的身子,将头靠在她颈边,只轻轻地唤道:“翎儿。” 他的声音,他的呼喊,使她不由得一怔。 原来,她的乔装打扮,还是瞒不住夜昊然与高深莫测的他。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上官雪翎,就不该有此举动。”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尽量让她的语气冷淡起来。他不该有这样的举动,且不说她现下是夜昊然的妃子,这夜,他还在那名云桑姑娘的柔情蜜意里温存过。她虽是口上冷淡,心中却因他的怀抱轻轻一颤。 他没有理会她,而是将她拥得更紧,他光滑的下巴轻触着她的额头:“我没有与那姑娘” “好了。”她打断了他:“我是亲眼所见,你们你们在那帐内我”她突地脸色一红,望见他幽深的目光竟再也说不下去。 “你今晚去过我帐外?”他低下头望着她的摸样,带着几分浅笑。 “路过罢了。” “那你是为何哭呢?” “我没有哭。”白衣角微翘起,她的眼底里满是倔强。 “没有?”他的指尖划过她已染上红晕的面庞,最后落在她的眼上,轻声说道:“这双眼睛刚刚里有泪水,它没有骗我。” “够了。”她甩开他的手指,丹绯绛低,缓划过他清淡的面容,泠泠道:“你到底是谁,边秋逸?还是颜玉公子,你又是因何出现在这里?” “颜玉公子?”他疑惑地问道,眼底婉转幽深:“为何你会认为我是他?” “我”她回答不上,难道只能告诉他仅仅是因为感觉?只是因为两个男人都让她心底发出浅浅的悸动,那分悸动竟是如此相似,使她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那日在赵家庄外,我原本打算带你走。”他突然开口说道。被他揽在怀里以至于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而他轻如叹息的声音却让她眼底染上一层湿意。 她一时间无言。 “我不知道留你下来是对是错,可是无论对错,如今我都已悔。”他埋在她颈边,显露着淡淡的脆弱。 “你不该对我说这些。”一切已经晚了不是吗?她轻启朱唇,略带殇然。 “恩,是不该。”他说道。 她彻底乱了,为何直到现在才让她知道,他待她有情,她已是夜昊然的妃子。只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与他有干系的人了。为何此时却要乱了她的心绪。她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三世情负,一生何求。”他突然说道:“翎儿,今世你还要负了我吗?” 他短短的一席话,让她的心底恍如被针狠狠扎过。刺痛而滚烫。想起那晚他们烛光下的谈话。 “这三世,那名女子皆是要负了我,主持说,这是我的宿命也是她的宿命,一切都是命,怨不得别人。”他那时的面容至今她还记得。清冷的声音,哀伤得如白雾。一瞬间在她心底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她竟只是看着一个人的面容,就觉得如此心痛。 原来,那位负他三世的女子,竟是她。 “不。”她的声音如雾悲伤,低低的流转在帐内。他睁开双眼,凝视着她,良久,俯下头来,双唇却是落在她唇边。这一吻,像是沉寂了几个世纪,让她心刺刺的痛了起来。 她以为像他这样温润儒雅的男子理应连亲吻也是带着几分理性与礼貌。 然而,他的唇触及她的,起初只是轻轻一碰,却越吻越深,他的唇愈来愈热烈,呼吸愈来愈滚烫,碾转地吻着。 他的舌尖撬开她紧闭着的双唇,浓烈的欲望将他们包围起来,他抱紧她,将她温热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她下意识的轻吟出声,他温暖的手掌隔着外衣覆上她胸前的柔软,手指一僵,他睁开一双意外的眸子凝视着她。 她脸一红,才想起方才已脱下裹胸布,现下,她没有穿着内衣。只见她一身薄衫,衬得肌肤胜雪,那张原本雪白的脸染上羞涩的红晕,更觉娇艳无比。 他目光深邃地凝望著她,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 她羞涩得想推开他,然而他的手掌却没有松开,他的黑眸对上她,她从他眼底看到浓烈的欲望。他这样的摸样她未曾见过。他是翩翩公子,举手投足如温玉,这样的他,竟然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 他的手指划开她的衣裳,嘴唇落在她白皙细腻的颈边,温暖的男性气息佛在她颈上,她的衣裳已经凌乱,而他的发丝缠绕在她的胸前。 他的宽大温暖的手指探进了衣内,竟然覆上了她胸前的小丘,那种真实且温暖的触感使她迷离起来。 察觉到他身下的异样,她只得羞涩的闭上双眼。 “翎儿。”他泛着迷离的双眼只轻轻吐出几个字:“你爱王爷吗?” 她睁开双眼,望着他的黑眸。 不爱,她想这么回答他,却是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眼前浮现夜昊然临走时的背影,她一时间无言。 她并不爱夜昊然,夜昊然待她也是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仅能用可笑二个字形容。他娶她,因一个可笑的理由。她嫁他,因一个可笑的坚持。 她与夜昊然之间并没有感情,可是为什么她此时却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或许,有些事情,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地改变了。正如当初她同他在赵家庄治病时,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正如,她望见夜昊然转头离开的背影时,还有他曾经问过她的那道问题,她的心已经有一点点落在那位暴戾的王爷身上。 可是对于眼前的男人,她为何会如此心痛?如此在意呢? 她的沉默使他停下动作。 他们间沉默了片刻,却如同一个世纪般让她难熬、 “我想我该走了。”他的声音暗哑,尽是涩然。他起身,身子因他突然离开变得有些发凉。她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离去,幽黑的长发散发着哀伤的光泽,她伸出手,却徒劳的在空中抓了抓,落下,那个时候,她竟以为她会哭出来。 第19章 营地里战鼓声四起,凌乱嘈杂的脚步声惊醒了床榻上的人儿。她缓缓睁开睡眼,往那帐帘望去。 这声音,是吹响战争开始的号角。她来营地里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起身,披好外衣,手触及脖颈,微微的愣了几秒,身子上似乎还留有他的触感,已凉。帐外的鼓声愈发的急促,她促醒,掀开了帐篷。 眼前的情景不知如何形容,营外原本井然有序的士兵竟如无头苍蝇般随处乱窜,他们面上尽是惊慌、恐惧之色。脸上只写着两个字——逃命! 营地前不远处硝烟四起。 昨夜把酒言欢,今天却是这样的情景。 “发生何事了。”她截住了一名正要逃走的士兵。 “赤国兵已攻打至前方,我军只能撤退。”士兵慌乱的神色让她不安起来。 赤国?昨日不是才将他们击退至三百里的境外为何仅一夜,却突然来袭?上官雪翎眉头皱起,眼前已是兵荒马乱,而她却没有见到夜昊然的身影。这样危急的时刻,他竟然没有领兵作战,带头撤退,任由这些士兵像无主的孤魂一样乱窜? 他是青国屡战屡胜的十三王爷,无往不胜的战神。此次却被赤国兵来得个措手不及。撤退?能再退到何处?这里离城门不过十里地,城门一破,赤国杀进青国,死伤何止千万!为何却不见夜昊然起兵反击,却选择撤兵?她目光扫视了周围,却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青衫。 “可有见过边兄弟?”她问道,语气里透出种担忧,在这样慌乱的时候见不到他的身影她竟会如此强烈的不安。 一个一个的问,却没有人见过他。他会在哪?想起每每见到他,他总是带着一身伤。她心脏骤然抽痛起来。不知为何,眼前竟出现那日噩梦里带着浑身伤痕的男子,他那苍白却温暖的笑容使她不由得心慌。 “你还在这里?”一声叱喝,一双手截住了她欲前进的步子。回眸,见到了夜昊然带着怒意的双眼。他身着一袭紫衣战袍,俊美面容中透出冷冽,耀目摄人:“马上随本王离开。” “我不能走。”她喃喃地开口,双眼只是注视着前方。在还不知道边秋逸身在何处时,她如何能走? “闭嘴,马上跟本王离开。”夜昊然沉声命令道,双手擒住了她的手臂,周围是呼啸而来的冷风。他擒住她双臂的疼痛使她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在安全了,赤国兵随时会攻打进来,她抬眸对上他眼底的那份怒意还有淡淡的担忧。心底涌起一丝涟漪,这个男人竟也会担心她?她将她的手抽离,嘴里只轻轻地说着: “我说我不能走。” “你”夜昊然怒不可言。 “王爷,营中士兵已乱,请王爷带头撤兵。”任将军在夜昊然身后禀告。谁也没有想到赤国兵竟会在被击退的第二天卷土重来,青国措手不及,如今战事危急,王爷不该还在这儿与一名军医纠缠。 “上官雪翎,你不能留在这儿,马上跟本王离开,听见没有。”夜昊然几乎是怒吼,青筋凸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把她一个人单独留在这里。 “王爷请王爷”任将军见他没有理会自己,又拱手纳道。 “闭嘴!”他暴戾的怒吼。 “放手!”她轻声说出口,眼神里却有着一份决绝。 即使三生三世她注定要负了那抹青衫,她却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告诉本王,你在找什么!”夜昊然冷眉轻蹙,眸波冷洌。 她并没有回答他,任将军已然挡在她面前,焦急万分地纳道,不顾夜昊然阴霾的神色:“王爷,赤兵已攻打进来,请王爷速速带领撤兵,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大局两个字将夜昊然打醒,他眼底涌上一层迷惑,他一向与江山社稷为重,却为了眼前这位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子停下了脚步。他是青国十三王爷,如何能让个女子扰乱了自己的心绪? “上官雪翎,你自己离开这儿。如果在王府看不见你,你那上官府里的丫鬟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夜昊然中燃着一道烈火,凶暴地盯着她的眼眸,森冷地目光逼视着她。 他还是老样子,上官雪翎凝视着他的双眸,轻轻笑着。 她只是一直没有发现,这个男人是这样表达他的温柔。 她对他点了点头。夜昊然睁开一双黑眸,眼底的怒意在她缓缓点下头的一刹那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昊然在任将军百般催促下,只得离开。 狼烟四起,营内已没有任何身影。这里已空。赤兵随时会来。 她盲目的寻找着。 “翎儿?” 前方站着一抹身影,他已脱下军衣,换上一袭青衫。皮肤白皙似雪,乌黑的流云发垂在双肩,用白色发簪扎着,清冷的面孔在眼光下显出完美的侧脸,他身上始终带着淡淡的书生气质。他是不适合杀戮的男子,然而他站在那儿,目光宁静的落在硝烟四起之地,脚踏着被鲜血染湿的红土地,面上从容,像是游走于庭院般。没有任何惧意。 他站在那儿的摸样。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她似乎从未没有见过他慌乱的摸样。他的身上有着与夜昊然不相上下的肃气。这样的男子,长着一副温和无害的摸样,却让人不由得泛起一丝寒意。她为何没有发现,竟只以为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他站在那里,像一泓被世人遗忘千万年的泉水,无波无痕。 “你应该跟夜昊然一起离开这儿,”他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站着的她身上,眼底的诧异与担忧一闪而过,不稍一会,便行走至她跟前。 “我来找你。”她对上他的黑眸,没有发现此时自己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感情。 “找我?”他微楞:“你现在不该还留在这儿。” “那你为什么不走?” 他走至她身旁,微微的叹息着。她没有见过这般优雅入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她。这次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底却染有几分柔情。 马蹄声,震耳欲聋的脚踏声从不远处传来。 浩大的赤兵队伍在不远处出现。 那队伍中有一名身穿金色盔甲战袍的男子。从盔甲上露出的那双鹰眸,锐利的落在不远处的他们,目光与这青国营地里的青衫对上,两弯眉浑如刷漆带着笑意,意外的透出种诡异。他坐于马匹上,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边秋逸凝视着那支浩大的队伍,视线落在马匹上的金色盔甲男子身上,没有一丝慌乱,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翎儿,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谁。” 他望着她,双眸微微眯着,眸光清澈,隐含着淡淡的苦涩。 他在她不经意间点了她的睡穴,她一下子瘫倒在他怀里,被他稳稳的接住。如视珍宝的被他拥在怀里。他手指纤纤从袖口掏出一块白玉面具,唇角荡起一抹轻笑,动作轻盈地将那面具罩在自己面上,而后目光对上那赤国缓缓前进的队伍。 前方的队伍缓慢的前进着,离他站的地方越来越近,他却只是睁着一双黑眸,没有移动。白玉面具,青衫冷凌。此时的他身上已无半点温润之色。周身只余让人不敢接近的肃气。 猝然,那队伍竟在离他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名身穿金色盔甲的男子一挥手,整个队伍停在原地。 金色盔甲男子从马上走了下来。 缓缓走在他面前,向他拱起手来: “颜玉公子,别来无恙。”金色盔甲男子目光对上他,眉宇间竟有几分崇敬。 “赤殿下,你我之约定可别忘了,莫损伤我青国子民。”他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凝在赤国太子脸上,黑的深不见底。怀里的人儿安然沉睡着,他低头凝视,唇边泛起一丝浓意。 “颜玉公子,我定当不会忘了你我的约定,多亏了公子伪身入了夜王爷的军营,我赤国兵才能入侵到你青国城下。”赤国太子竟向他微微低头颔首,停留在原地的赤国大兵门不禁面面相觑,能让太子低头崇敬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抹青衫在风里飘起,他额上的几丝秀发在白玉面具上飘落了下来飞扬在空中,形成完美的弧度。他不过是个青国人,赤国兵已攻打至他青国城下,只要太子一起兵,他随时都会成为他们赤国的奴虏。然而,太子对他却是态度恭敬。难道,此次他们赤国能一举入侵青国领土,是这位文弱公子的密报? 原来,他只是出卖自己国家的小人!赤国士兵脸上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赤殿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不领兵撤回赤国。”他温温的声音响起,眼眸里的平静之色流淌着,身上隐约可见贵气。像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会卖国的伪君子。 “若我不撤兵呢?颜玉公子就算武功再高强,也不能一人敌得过我赤国三万精兵。”赤太子蓦然笑了笑,眼底是清幽。 颜玉公子回首看着眼前的金色盔甲赤国太子,修眉微凝,只轻声说道:“你不会。” “喔?公子为何如此信得过我?”赤太子眉头挑高,似乎很意外他会这么回答。 “只因你是第一个不尊称自己为殿下的皇子,这也是我当初选你的原因。”颜玉公子从容的立于赤国太子面前,他站立的摸样湛然若神。 赤太子,是他见过第一个不会称自己为“本殿下”的皇子,举国上下无论老幼,他只在他们面前称“我”。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是个喜欢杀戮的人,这也是他当初选上他的原因。 “呵呵,颜玉公子好见识,我方才只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公子莫见怪。咦,你怀里的这名女子是”赤殿下稍稍一落眼,这才注意到颜玉公子怀里躺着个女子,不禁狐疑道,片刻后,面上染了些揶揄。 “她的名字对赤殿下而言,没有实意。”颜玉公子将她拥紧,淡淡回道。 “我倒是好奇得紧,若我没有记错,颜玉公子是不亲近女色?”赤太子的揶揄之色愈加浓烈,他打量着那名女子的摸样,虽是颇有姿色,却也不见得倾国倾城,比不过颜玉公子身旁那位慕姑娘,却独独见他紧张这位女子,看来,此女对颜玉而言,实乃特殊。 “时候不早了,殿下,此行你已有收获,请退兵吧。” “那好吧。赤太子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周围的暮色四起,他只好回道:“颜玉公子,多谢你此番搭助。” 赤太子重新跨上马匹,挥手示意,浩大的赤国队伍竟转身离开了青国。 他凌立于地上,望着满眼的暮色。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低头,他的声音弥散在暮色里: “翎儿,天下与你,我该选哪个?” 第20章 “楼主。”一抹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青衫公子身旁。 他缓缓回过头,面上的白玉面具盈上一层薄薄的惊异,不消一会便消散,他稍稍一抬起眉,凝望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年。那少年一袭黑色紧身衣服,长发简单的绑起,脸上虽有着稚气,神情却是与年龄格格不入的严峻。 “小五?”他低声的唤了一声,见他单膝跪地的摸样,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层苦涩。他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却过于早熟。如此,他不得不跟着他去面对许多同龄人不曾遇过的问题。 “楼主打算带上官姑娘回雪楼?”五骏目光落在被楼主拥着的女子身上,眉头稍稍皱起。轻叹一声,楼主冷情,却独独待她不同。 颜玉没有回话,只是低下头静静地凝望着怀里熟睡的人儿,嘴角扯开一抹淡淡的柔意。 “请恕小五多嘴,上官姑娘已是十三王爷的妃子,而楼主您已有婚约在身。”五骏低声提醒,他是不愿意见到楼主把心思全落在那位叫上官雪翎的女子身上,她对于楼主而言不过是一味毒药。 “婚约?”颜玉的眸子往不远处望去,眼底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淡淡问道:“慕姑娘回来了?” 五骏点了点头,恭敬地回道:“慕姑娘已在雪楼等您。” 颜玉抬头刚想回答,目光却落在不远处那尘沙卷起之地,随着马蹄声而来,骑在马上的竟是身穿紫色战袍的夜昊然。隔着几里的距离,他还是感受得到他在马上凝视着他的锐利目光。 “楼主,要不要我去截住他?”五骏询问道,只因这马匹上的男子眼底的杀意正浓。 “不必了。”他凝视着愈来愈近的身影,纹丝未动。 “颜楼主?”身披紫色战袍的夜昊然从马匹上走了下来,目光落在抱着他的妃子的白玉面具男子身上。 青国退至城门外,待他整好队伍准备迎击时,却迟迟未见赤国的军队,他站立于城墙外,俊眉紧紧地凝视着前方,没有等到那抹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夜昊然沉默着,不过,身上散发出来低沉的强力气压,仿佛四周的空气都被抽空。他跨上马匹不顾任将军反对,返回营地。 “王爷,让末将去探查!”任将军牵制住他骑着的那匹战马,说道。 “你等且留在原地。本王去去就回。”他没有理会任将军在身后的呼叫,马缰一甩,直奔营地。 他牵着马缰的手指已成冰凉,却不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返回军营。 “你为何在此处?”夜昊然眼中绽开深幽冷蛰的寒芒,那张白玉面具太过精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佩戴,那便是“听风雪楼”楼主颜玉公子。此时他竟然出现在营地里,还怀抱着他的妃子。 他的黑眸望着前方,未见赤国军队,在这里仅有他们四人。 “赤国军队已退,王爷请放心。”颜玉轻声回道,他轻笑的摸样耀眼优美如白雪,态度谦和的迎上夜昊然的质问。 “退?”夜昊然眼睛黯如漆黑的夜,冷冽的声音透出种强烈的质问:“已攻打至我青国的城门外,却不战而退?” 颜玉轻柔地笑着,却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颜楼主怀里抱的可是本王的妃子?”夜昊然低头凝望着那安详躺着其他男子怀里的上官雪翎,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涌进了他的心底,鹰一般锐利的眼眸眯起。 “正是。” “多谢颜楼主救了爱妃,本王就这带她回王府。” 颜玉却没有动。 “莫不是颜楼主有夺他人之妻的癖好?”夜昊然阴冷凛冽的视线扫向颜玉,嘲讽道。 “王爷可对上官姑娘有一丝情意?”他轻声吐出,清澈的声音里让人听不出他问这道问题时的情绪。 “什么?”愕然瞬间出现在夜昊然的俊脸上,他为何问他这样的问题? “在下只是问王爷可喜爱上官姑娘?”颜玉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王喜欢不喜欢她与颜楼主并不相关。”夜昊然抬眸,望着那张被白玉面具隐去一切表情的男子,不知为何从他眼底望见一丝哀伤。 “若是王爷不知自己的心意,在下可帮王爷明白。” “你”在他不明白他话里含义之际,竟看见他俯下身子,两片薄唇轻轻地刷过安然熟睡的上官雪翎唇上。 他当着他的面吻她?!夜昊然眼底饱含怒气,触手却如冰凉。 一柄长剑猝然指向颜玉。 颜玉起身,他嘴唇轻轻扬起,嘴边的那抹浅笑隐含着让人猜不透的意味 “王爷你动怒了。” “闭嘴!”夜昊然深不可测的眸光中,跳跃着冷厉的怒意:“你再不放开她,休怪本王刀剑相向。” 暮光,从天空倾泻而下,似轻纱环绕在颜玉公子的周身。他一身简单青衫,唇边那抹不变的微笑弧度好似轻烟朦胧。 “在下不过是要证明王爷对上官姑娘并不是没有任何情意,日后望王爷莫再辜负了她。” 夜昊然握着长剑的手指略带僵硬,不会,竟低下,剑尖指于地面。 “小五,我们走吧。”颜玉将上官雪翎安放于一块干净的大石头边,动作轻柔似怕惊醒了睡熟的人儿,夜昊然眼底涌上一层波动,望见他这样的摸样,竟生出种沉闷。 “是。”五骏恭敬地答道。 “颜楼主究竟是青国的敌还是友?” “王爷何意?”回眸,他的眉心浅浅皱起。青衫的他,在初秋疏冷的阳光底下,好像流淌着光华的寒玉。 “那日在宴席上,刺客的目标不是墨太子而是太子妃,只怕刺客的目的是为了引起墨国与青国不合,引起战端。太子妃一旦在青国小产青国难辞其咎。” “王爷的分析能力果然好,只是于我有何相干?” 凛凛而威的黑眸对上清澈无底的淡漠眸子,霎那间火花四溅。 “那你为何出现在这里?颜楼主也关心起青国战事?本王若没有记错,‘听风雪楼’一向不予朝事,颜楼主出现在这里,而赤国军队不战而归,莫不是有何关系?” “若我回答,我不过是路过,凑巧救了上官姑娘,王爷可信?” “不信。” “好。”他的嘴角噙着淡漠的笑,缓缓地往前走,冷静谦和的声音响起:“王爷若是想找在下卖国的罪证,自可去寻。颜玉在雪楼恭候您的大驾。” 青衫一甩,颜玉大步离开。 “楼主你的手。”五骏意外的发现颜玉的手心握着枚玉佩,已碎,鲜血已从他的掌心潺潺的流下,沾染了上青衫。是何时,楼主握碎了这枚玉佩?他是隐忍着什么。五骏望着他平静的面容,却不敢多询问一句。 楼主,此时必定是心烦意乱。 “颜,我听说你接受十三王爷赏赐给你的那位姑娘了?” 颜玉端坐于阁楼,神情安宁的抿了一口茶。缓缓点下头。清晨的阁楼中。纯净的阳光将他脸上的白玉面具照的好似透明。他手指纤纤,举杯的摸样流淌出优美的曲调。 “你”慕清蓉咬了咬下唇,忐忑的问道:“你并未与她对不对?” “清儿。”颜玉抬眸,对上她不安的摸样,淡淡地说着:“我接受她不过是为了抵消王爷对我的疑虑。” “十三王爷的那位妃子”慕清蓉美丽的面容在清晨的阳光下一览无遗,莹白的身体仿若润泽的古玉,黑瞳流露出哀怨的神情:“颜,你我已有婚约在身,若是你要纳妾我不会拦着你,只是那位上官姑娘你万万不可以招惹。 “我不会纳妾。”他放下茶杯,白衣胜雪,淡淡道。 “我真不是善妒的女子,颜,像你这样的男人身旁不会只有我一个女子。只是如果你留上官姑娘在身边,你你的大业,你的性命,可能会全数落在她手里。我只是不想” “我知道。”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有一丝心烦掺杂其中。 三世情负,一生何求。 三世她皆负了他,三生他皆因她而死。只因知道这些宿命,他便拱手将她让给了别人。 “取下面具可好?”慕清蓉的玉手扶在他的白玉面具上:“我好久没有看过你的样子了。” “忘了我长什么摸样了?” 慕清蓉摇了摇头,像他这样的男子,见过一次,便不会再忘了。何况,他还是她爱得入骨三分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会忘了! “那就戴着吧,带上它我才是颜玉。”颜玉将她那双扶在他面具上的手握住,松开。 “你只愿在她面前当你的边秋逸?” “不。”颜玉的神情蓦地哀伤:“边秋逸已经在这世上不存在了,无论是在世人面前,还是在她面前。” 第21章 入冬,院内的桃花树上飘落着几片白雪,叠加成小小的雪堆。 这厢房外的景色,白雪皑皑。 上官雪翎披着件厚重的白色狐裘,站在窗前,凝望着满眼的冬色。她瓜子一般的脸蛋,眼如点漆,虽不见得美貌,却也清秀绝俗。 从营地回来已过了一月,那日,听茗香说她是被夜昊然抱着回王府,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夜昊然不是带兵撤退了?又怎么会回到营地里?边公子如何离开的?他与夜昊然在营地里已见过面了?夜昊然是否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赤国的军队并没有攻破青国城门,她是醒来后才知道赤国竟是不战而退!对于赤国不战而退民间流传着两种版本: 版本一:赤国攻打至青国十里之外,一名青衫公子站立青国边境,绝美的容貌如漫天飞扬的雪花,从容的面对赤国三万精兵,没有刀戎相向,不过仅凭几句话便使得赤国太子退兵回朝。其人身份不明。 版本二:十三王爷只身一人返回营地,其气魄引得赤国胆寒,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上官雪翎想起那日在空无一人的营地里看见边秋逸的情景,他脚踏荒乱之地,面色却是从容之色,清瘦的身子在那即将战乱的土地上于斯文儒雅,却是不平凡。 她无法询问夜昊然,也寻觅不到边秋逸的行踪,以至于只能一日一日的将这些疑惑全憋在肚子内。她搓了搓手掌,呵了口气,让自己冻僵的手心温暖起来。 “小姐,暖炉我加了炭,你过来暖暖身子。“茗香往火炉里添了炭,顿时暖炉里的火苗愈涨愈旺,冰透的屋内渐渐被热气笼罩。上官雪翎拍了拍狐裘上的白雪,缓缓走至暖炉旁,伸出手烤着。 “小姐,王爷这一个月来踏进西厢房不过几次,茗香用手指都算得出来,哪次王爷不都是黑着一张脸离开,你看人家苏王妃已经怀上龙种,小姐你倒好只会整天窝在房内钻研医书。”茗香眨着一双大眼,望见自家主子丝毫未动的面容,不禁嘀咕着。 “茗香,我让你给苏王妃送过去的药呢?”上官雪翎恍若没有听见她的抱怨,轻声问道。 “送去了,人家苏王妃一点也不领你的情,就扔在一旁看也不看,她还以为你给她送去什么打胎药,连动都不敢动,谁像她那么狠心,竟然给小姐送来藏红花。”茗香一听到送药的事原本迷糊的脸上蓦地腾升出怒气。她忿忿地将头一别,没好气的说。 上官雪翎笑了笑,不语。 她回到王府的隔日,一名婢女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说是十三王爷吩咐厨子给她熬的补药。看那位婢女不安的神色,她忍住了想要轻笑的冲动。 她是名大夫,自晓得药材,这药汁里弥漫的香味,怪异得很,从那汤汁的色泽、气味辨别她心中早已有了数,她随意打发了那位婢女,只说道待凉了便服下。 “小姐,药还是趁热喝吧,你去了趟军营,整个人都消瘦不少。”茗香不疑有他,端起被她放置一旁的药汁劝她服下。 她接过,缓缓捧起药碗,行至窗边,倒下。 “小姐,你怎么倒了?”茗香见她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就倒了药,不禁惊呼了道。 “这不是补品,是由藏红花熬制的药汁。” “藏红花?那不是”茗香跟随她多年自然也懂得藏红花是何药。 “是在妓院里,妓女避孕所服的药汁。”上官雪翎的声音里尽是平静,仿佛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十三王爷是何意?他竟然要小姐” “不是他。” “小姐怎知不是他?” “王爷与我未曾同房过,怎会叫婢女给我送上这避孕的药汁?”她委实也觉得可笑,夜昊然不过才踏进她厢房几次,还未曾留在她这里过夜,竟也会引起她的不安?女子终究是善妒。不知那人如白莲般的外表里有着一颗怎样的毒蝎心肠。 “那个心狠手辣的苏王妃!”茗香也察觉到送药的人的真正身份,愤愤不平道。 上官雪翎不再出声了,目光落在窗外那向着厢房走来的婢女,她眉心浅皱,西厢房鲜少有人走动,就连婢女也不愿来这,第一次是给她送来避孕的药汁,这次又是什么? “翎王妃,墨国小太子满月,宫中设宴,特来请王妃进宫。”婢女进屋子委了委身说道。 “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到。”原来是墨国小太子的满月酒,上官雪翎想起那在青国诞下的墨小太子不禁柔柔一笑,那孩子是她接生的,她心中不免有几分亲切。 “苏王妃不跟着王爷进宫?”上官雪翎一袭兰色的纱质长裙,看起来淡雅脱俗,裙摆绣满珍珠的薄长纱,高雅飘逸,她刚踏进轿内,便看见夜昊然一袭官服,半躺于轿内,神情懒散地打量着她。 “她害喜,本王让她在王府休养。”夜昊然低眉凝视着她,三千黑发被一枚紫玉环束着,他一袭官服倒也穿得十分俊朗,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身着官服却没有半丝官味的人,一袭肃颜的官服在身,竟只看得见他的慵懒。 马车缓缓地驶入京内,她听得进轿外小贩的叫卖声,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浅浅的距离,他的黑眸缓缓闭起,似在休憩。她的目光不禁落在他俊俏的面容上,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他,以往瞧他,总是漫不经心,他的阴霾他的残暴让她无暇去观察他长什么摸样。如今在这么近距离下,倒也看得十分详细。 民间评价十三王爷,生得一副残暴冷血的阎王心肠却长着俊俏不凡的脸蛋。 想起那日在营内他对自己的威胁,倒也落得几分孩童脾气,她唇角忽地一扯。 马车一颠簸,她毫无准备,身子向前倾去,竟落在他的怀里,她尴尴想起身,他竟顺势地拥住她。眉梢对上,他依旧闭着眸子,没有睁开。只是拥住她的双手微微的紧了紧。 “王爷?”她惊呼:“你” “别说话,本王厌烦再与你辩解。”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笑意,很淡,却有着种满足。 “可是可是王爷”她皱起眉头,轻轻地挣脱着。去往皇宫的路上竟是这般的颠簸,她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在他怀里轻轻地颤动着。 “闭嘴。”他轻声呵斥,带着种威严,还有若有似无的低喃。 “可是王爷,我发上的金钗勾住了你的头发了。”她懊恼地看着他们那缠绕在一起,被打成结的发丝。 他总算睁开双眼,盯着她带着懊恼的面容,只听见她说道:“你别动,硬扯会扯乱了头发,这鬟是我好不容易梳好的,弄乱了怎么进宫?我来解。”她伸手小心翼翼的解着那与他缠绕在一起的发丝。 他低头凝视着她眉心浅皱的摸样,她的小手小心地解着,却是越缠越紧,她眉头皱得更深了,只听到她懊恼地叫出声,盯着他们紧紧缠在一起的发丝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她与平日里的淡漠不同的神色,他的唇角勾勒出淡淡的温柔,他伸手,轻轻一拉,竟轻而易举的使他们缠在一起的发丝分开了。 “你倒也是笨手笨脚。”他的黑眸中带着潋滟的笑意。看着这样的他,她心底仿佛有股暖流静静地淌过,他们间弥漫着的陌生气息让她不由得心慌起来,眸子微微闭起:“苏王妃害喜的话可以熬些姜汤让她服下,少油腻,多餐,对她身子好” 上京的路,她从未觉得如此远过,也许是因为单独与他相处。 他——与初见他时稍稍的不同了,然而,她却说不上是他变了,还是她也跟着变了。 “你一点也不在意?”他凝眉,眼神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波动着。 “在意什么?” “本王与她先有了孩子,你丝毫不妒忌?”他凝声问道,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 他竟问她会不会妒忌?上官雪翎心头一滞,压下心头的波澜,淡淡道:“我与王爷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怎会能有孩子,而且我并不想要孩子。” “是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本王的?”他的眼底变得黯绿,下巴渐渐绷紧。 “王爷打算留雪翎一辈子吗?” “你什么意思?”他的眼睛忽然黑森得可怕, “我以为苏王妃过了二五大劫王爷便会放了我?” “你从未想过留在王府一辈子?”话罢,他倚在轿内,双眼已重新闭上,似乎已经不想听到她的回答,他的眉头始终有着浅浅的皱痕,面容冰冷无波,眼底却有沉黯寂寞的微光。 她竟看见他的落寞,上官雪翎胸口一滞,压抑得无法呼吸。 第22章 “夜王爷,翎王妃,请坐。”墨太子妃低眉浅笑,她一袭淡粉色锦缎裹胸,华丽而优美。筵席还未开始,他们便被墨太子妃盛情邀请至她在青国临时居住的永春宫。她的怀抱着刚刚满月的墨小太子,眉间是慈母般的怜爱。 “多谢。”夜昊然微微颔首。 “翎王妃,瞧瞧小太子是长得像太子还是像本宫?“墨太子妃一见到上官雪翎,连忙抱着小太子过来让她好好瞧瞧。 上官雪翎凝视着襁褓里的婴孩,当初她接生时,这婴孩长得皱巴巴,现在却出落得十分水灵,那婴儿细腻柔滑的肌肤如白瓷,婴儿肥的下巴透着种奶味。她微微一笑,回道:“鼻子像太子,这眼儿像您。” “今日小太子满月酒,翎王妃是本宫母子的救命恩人理应邀请你过来,本宫听说夜王爷的正妃已怀有身孕,恭喜王爷了。”墨太子妃望着在安然坐在椅间的夜昊然,恭贺道。 夜昊然点了点头,面上却没有太多的欣喜,他纤细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瓷器,有些漫不经心。 “夜王爷可别冷落了翎王妃,本宫瞧得出她不是一位普通的妃子,本宫也祝你们早日喜得贵子。”墨太子妃眨眼道。 “太子妃”上官雪翎轻呼出声,回眸,对上夜昊然饶有兴味的注视。她手指一颤,微微低下头去。 “瞧你这般害臊,你与王爷是夫妻,有了孩子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儿。”墨太子妃轻笑说道:“要不要抱抱小太子?” “太子妃,我不会抱”上官雪翎慌张的摆了摆手,她望着墨太子妃怀里的婴孩,见他柔弱无骨,怕自己会伤了他细嫩的小身子。 “没事,总得学学。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无奈盛情难切,上官雪翎伸手小心的将小太子抱于怀中,婴孩柔软且真实的触感激荡起她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她低眉凝视着那小孩儿,眉宇间涌起如母爱般的光芒。 夜昊然凝视着她,唇角勾起,脸上没什么表情,而眼底却有着某种情绪将要溢出,他别过头去,不再望着她,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夜王爷要抱看看?”墨太子妃问道。 “本王就不”他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上官雪翎就将那婴孩塞在他怀里,她轻轻笑道:“王爷,苏王妃明年春天就要生产了,你总该学学怎么抱孩子。” 他抬眸,对上她带着戏弄的双眼,明白她的故意,却终究还是抱起了那婴孩。那婴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十分好奇的望着眼前陌生的俊脸。 他伸手,沉吟了片刻,竟轻轻捏起婴儿的脸颊,面上涌起一层迷惑。 “王爷,你会弄疼他。”上官雪翎伸手制止,将他捏着小婴孩的手拨开,轻抚着小婴孩微微红起的小脸颊,怜惜万分。这个王爷实在是太粗鲁了! 夜昊然并没有因她的举动而恼怒,他的眼神深幽明亮,细细地凝望着她,像是低吟,流转着轻轻的感情: “我们也生一个吧!” 她愕然,抚在婴孩脸上的手指略带僵硬,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梢,她却不敢抬头。 晚风拂过,柳叶飘絮。 上官雪翎无奈的望着一身酒气,醉倒在她怀里的夜昊然。他的官服已有些凌乱,几丝黑丝飘落在他眉边,眼眸闭着,鼻尖是细细的呼吸声。他虽是不醒人事却也俊美无涛。 一向酒量极好的十三王爷,竟也醉了。 “王妃,让我来吧。”子卿在王府门口等候,一见到他们下轿便上前扶起沉睡中夜昊然。 “子卿,将王爷扶到东厢房。”苏雪衣不知何时出现在王府门口,她原本清亮的眸子里染着些深意,夜深了,风有些凉,她却仅仅着了件绿色薄衫,小腹微微隆起。 上官雪翎的目光落在她已经有些孕相的腹部上,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愁意。 她想起在轿内夜昊然说的那句话: “本王与她先有了孩子,你丝毫不妒忌?” 妒忌吗?她不是没有。只是还没有深到可以让她失去理智,盲目与她争宠。 她不过是他娶来为他正妃添福的妃子,如此,她已没有资格去争宠。 “苏王妃,你刚刚怀胎,身子虚,不适合照顾酒醉的王爷,还是将王爷送到西厢房。以免他吵到你的休息。” 她虽是好意,奈何苏雪衣却不领会,只见苏雪衣带着几丝尖锐的声音说道:“多谢姐姐担忧,妹妹我还是照顾得了王爷。” 上官雪翎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妃?”子卿的眼神落在上官雪翎身上,询问她的意思,上官雪翎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那就将王爷送到苏王妃那,等会我让人送解酒汤过去。” “是。”子卿显然意外她的洒脱,却也对她的气度所折服。 沾春院,京城内最大的妓院。 院内的美女云集,太多数都是经过严格的筛选,个个幽韵撩人,也因此引来不少达官贵人光顾。沾春院便成了男人流连忘返,女子不耻却分外眼红之地。 每月初三,沾春院会举办一次大型的竞标,多是一些还未****的姑娘。算得上沾春院最大型的一次活动。 上官雪翎身着淡蓝色男装,容貌儒雅秀美,眉宇间那股姑娘家的秀气被一袭男装掩去。 她会在这儿,是受人之托。 明含茹是已过世的明叔的大女儿,他们一家曾经是她儿时的邻居,一家子虽过得清苦却也十分和睦,直到明叔突然逝世后,为了父亲所欠的巨额药费明含茹自愿卖身入沾春院,明嫂哭得像个泪人儿找到了她。她终究不舍,好好一个姑娘家竟要被当成商品供人玩乐。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带她脱离苦海。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迎面走来施着厚厚粉黛的中年妇人,她晃着手中的帕子,一股浓烈的幽香袭来,上官雪翎微微皱起眉,那香味熏得她头昏眼花,男人都喜欢这种刺鼻的味道? “在下姓华。”她清了清嗓子,低沉地答道。 “华公子是打算在甲座还是乙座?” “上甲。”她淡淡回道。 那中年妇人一听顿时喜逐颜开,她喜滋滋的盯着面前的清瘦公子,一般官宦人家都选甲座,而普通人仅仅能坐在乙座。只有有着皇族背景的人或是身份显赫之人才会选上甲座。坐的位置越高代表其人的身份越不凡,出手更阔绰。 “好呦,春儿给这位华公子安排上甲座。”中年妇人连忙招呼婢女过来招待她。 她一踏进沾春院,便瞧见满庭若市。 只不过是妓院的一场竞标,却引来了不少官僚中人,还有许多围观的人堵在台边。上官雪翎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些人,不过都是一群好色之徒罢了。 她一手托起衣摆,缓缓坐在二楼的看台上。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台下人的一举一动,也是今晚全场中最显眼的位置,坐于上甲座里的人今晚的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这台下的美女要飞上枝头成凤凰只有期待上甲座里的人能举牌买下自己,否则只有留在妓院受万人践踏的命运,上官雪翎观察着身旁其他坐在上甲座的人,在这里她看到不少在宫中见过的官僚中人,所幸他们的目光都被台下所吸引没有人会注意身旁有些面熟的她。 她的目光徐徐落在楼下那个台上。 等到她抬起头,却发现一抹奇异的光线正落在她身上。 她顺着目光望去,却一惊。 那是一位年轻公子,同样坐在上甲座,他锦衣玉带,面如冠玉,脸上的白玉面具代表着此人的身份。 普天之下,仅有一人有资格佩戴如此上等如玉的面具。 那人就是颜玉公子,那日在宫中仅见过一次的男人,他正端坐在她对面,一双凤目正带着笑意凝视着她,院内的烛光将他的面具打落得晶莹剔透,他安静地坐于一旁,气质轩昂,在这喧闹的烟花之地里,他的身上隐隐有着一种淡华的光芒。 她的身子僵了僵,慌乱的饮了口茶。垂下眼睑不去瞧他。 堂堂的“听风雪楼“楼主竟也参加了一场妓院的竞标?! 随着一声锣响。 竞标会正式开始。 台上缓缓走来一排美人,层层排开。哪个不是肤如美玉,吹弹可破,这台上群花争艳。 “花媚儿这般风情万种,必定是今日的花魁。”她听见身旁的人讨论着那位娇黄色身影。 她不由自主的往对面的方向望去,他竟只是静静地饮着酒,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 目光重新落在台下,最后边站着那位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女子正是明含茹,她面上隐隐有些不安的,上官雪翎不禁松了口气。 明含茹在众多美女中并不出色,想来,要竞标得到她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微微安了心,淡淡的抿了口茶。 竞标会已过一个时辰,她却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台下。 直至到了明含茹,满场没有一人举牌。明含茹的眼眶稍稍地红了起来,如果没有人愿意买下她,她只能留在妓院里任人践踏。 一声锣响代表着有人举牌。众人不禁好奇地望向那举牌人。 坐于二楼上甲座,那抹浅蓝色公子,纤手举高。台下的人面面相觑,这位公子虽坐于上甲座,却一整晚都没有举牌,连刚刚出场的花媚儿也不屑看一眼,竟举牌要买下这台上最不被看好的明含茹? 众人的目光不禁往她身上投去,带着几分猜测与疑惑。 上官雪翎微微一笑,从容的面对众人的注目。 她嘴唇一抿,想来这场竞标她是势在必行了,正当她以为没有人会与她争夺之际,对面的牌子却举了起来。 她狐疑的望去,那白玉面具的主人竟也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今晚也是他第一次举牌。 台下的人顿时喧闹起来,这位貌不出众的女子竟引起上甲座两位公子的举牌。特别是坐于左边的那位带着面具的男子,举国上下最大“听风雪楼“楼主颜玉,传闻此人富可敌国,终年佩戴白玉面具,世上仅有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传闻中,他的长相,俊美异常宛如神祗,雅洁如仙。 第23章 上官雪翎望向对面同样举着牌的颜玉,他的眼底含笑,笑容如美玉,淡雅而润泽,一袭白衣同他面上的白玉面具相称,举手投足间儒雅斯文。只是那双带笑的黑眸凝视着她。却也带着一丝玩味。 她握着牌子的手紧了紧,一种可能的猜想使她的嘴唇抿起,他是故意同她杠上?!只是为何?现下她一袭男装,莫不是他认出她来了?就算已被他识破,他也没有理由为难她。 “公子还要出价吗?”温温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清远而好听。上官雪翎惊异的回过神来,发现锣声已响过第二声。 三声落后,如再无人举牌。明含茹就被最后出牌的他买下。 她银牙一咬,举起的左边的那张红牌。 红牌一次,黄金三百。 台下的人无不称奇,连明含茹也难以置信的望着台上的她。 这位公子竟然出如此高价要买下自己? 颜玉一袭白衣,透出种沉稳,他不缓不忙的抿了口茶,悠然之色凝于唇边,似乎没有察觉自己已成了全场最受瞩目的焦点。 锣声一声,接着一声。 在众人以为他放弃竞标时,他十指纤长缓缓地举起手中的牌子。 同样是张红牌。 “你”她瞪向他,她在生气,倔强的眼底似有火焰燃烧,带着三分赌气再次举起红牌。 明含茹的身价已被抬至黄金九百,甚至比刚刚的花媚儿高出三百。台下的众人无不屏息而对,望着楼上左右两边的公子。 在沾春楼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不过太多数引起争标的姑娘无不是倾国倾城,美丽动人。台上的两位公子气度不凡,无论最后谁竞标成功,明含茹的命运都将被改写。其他的姑娘不禁露出嫉妒而不甘的神色,尤其是花媚儿,脸涨红着,刚刚竞标下她的虽也是上甲座里的客人,容貌却比不上现在的这两位公子。 颜玉那袭月白色莲花瓣衣裳上,一针一线都绣着他的儒雅,他衣袖轻轻一拨,漂亮细长的手指拿起了那雕花金漆牌子。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纷纷被他手中扬起的那张金牌所吸引。 金牌一出,无论她出多少价钱,他都会比她高出一倍。 在历届的沾春楼竞标会中,只有一个人亮起过金牌。那便是微服出巡的青国皇帝。 而第二个亮出金牌的竟是“听风雪楼”颜玉公子,还是为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看来他是决意要买下明含茹了。难道他真的看上了其貌不扬的她? 上官雪翎心一咯哒,手指垂下,这一次,她终究还是败了。 “慢着。”出了沾春楼,她喝声而道。 颜玉停下步子,回身凝视着她,他手边站着的人正是明含茹,一辆马车在不远之处停着。 “咦?这位公子有何指教?”颜玉饶有兴趣的望着她,颔首,唇角轻扬。 “你你为何要买下她?” “一时兴起,我楼里刚好缺个丫鬟。”他不慌不忙回道,眼神清冽的直视她,若有似无地给她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丫鬟?你用黄金万两买下一个丫鬟?”她明眸微动却不信他的回答。 “若公子没有其他事,我还要赶回雪楼,就此别过。”他拱手而别,白衣翩翩往马车走去。 “等等。”她上前截住了他,冷声道:“你不能带她走!” “为何?”俊眉稍稍挑起,他带笑的等待她的回答。 “她她的父母已将她委托给我,我今天必须带她走。”她支支吾吾的回道。 “明姑娘已经卖身沾春楼,而我买下了她。”他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说法,回道。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带她走。”一时情急,她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耍赖似的拦在他面前。 “明姑娘,你是跟这位公子走,还是同我回雪楼?”颜玉只好转身询问着一旁的明含茹。 “竟然楼主已经买下我了,我自当跟随楼主。”明含茹一脸乖巧,似乎还不习惯与他对视,只能怯怯的低下头去。 “那我就随你们回去。”她脱口而出。 “随你。”颜玉淡淡挑了挑眉却也没有阻止她,跨上马车,他向她伸来手。 她微楞了几秒,竟没有想到他没有阻止自己跟去,伸出手,他将她的手紧紧握起,稍稍一用力将她拉到马车上。 她却没有想到,她现下是男儿身,而他竟只是伸手拉她上来。 “颜楼主,你开个条件吧。”坐于轿内,她缓缓开口。颜玉坐在她对面,明含茹在她身旁。轿内的空间并不宽敞,以至于他们间的距离并不远,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温暖气息,一时间她有些出了神。 “公子何意?”他的声音清澈温雅,唇角,勾着淡淡的妖娆的笑意。 “你放了明姑娘的条件。”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她点了点头。 “公子可知十三王爷侧妃上官雪翎。”她听见他提到自己不禁一慌,抬头看向他眼底,见他神色无异,稍稍安了心,看样子他并未认出她来。边秋逸看过她身着男装的摸样,如果他就是颜玉公子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现下她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他们是同一个人。 “知道。”她沉默了一刹那便回道。 “你将她俘到雪楼,我便放了明姑娘。”一双凤眸灼灼地凝视着她像是要观察她的反应。而她脸上露出的惊疑的神色恰巧让他满意,唇角勾起,他笑得十分明亮。 “你你在说什么,你俘她干什么?”她水雾般的双眸怔怔凝望着他。 “公子不明白?” 她摇了摇头。 “我与上官姑娘在宫中见过一面,我对她一见倾心。” “登徒子!”她脱口而出,面容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心间激起粼粼的涟漪,荡碎了她一湖心水,良久不能年息:“夺夺人妻之事,颜楼主竟也做得出来,你” “咦,公子为何这般脸红?”他幽幽凝视着他,玩味十足的双眸,却似乎有种深邃的感情。 “我我只是觉得这轿内闷热了些。”她故作扇扇的动作却不想脸上的红晕更浓。 “闷热?”颜玉向她倾过身子,她屏息,望着他那张离自己愈来愈近的白玉面具,她的身子僵住,不敢移动。 他手指往她的方向伸来,在她紧张得闭上双眼时,他却只是掀开她身后的帘子。 “这样可好”带着轻若花语的声音,他唇角微笑着扬起,望着她僵硬的身子,眉间的笑意更浓。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伸手一探:“好像更烫了。” “别别碰我。”她将他的手打落,轻若无声地说着。 这个男人,着实乱了她的心绪。”颜。”上官雪翎一眼望见那站立于楼前的女子,那女子一见他们下轿,便低声呼唤,她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发间一支七彩簪,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艳丽无比,看见他身旁站着两位生面孔,她不禁问道:“这两位?” “这位是我从沾春楼带回来的明姑娘,这位公子随她而来。” “恣情,给他们两位倒茶。”闻言,她唤来了丫鬟,看她的摸样倒有几分雪楼女主人的气度。 “公子有事?” 从刚刚进了楼开始,她一直没有开过口,便引来了颜玉的询问。 “我只是好奇颜楼主楼里既有了慕姑娘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却还要一位已作人妇的妃子何用?”她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刚刚听下人介绍,在雪楼前迎接他们的女子正是颜玉的未婚妻慕清蓉。 慕清蓉的姿色并不亚于苏雪衣,甚至还比她高上几分,如此,为何颜玉竟对算不上美人的她“一见倾心”了? 颜玉勾唇一笑,颔首道“刚才我已说了我对上官姑娘是一见倾心。” “胡说。” “公子何出此言。” “据我所知,上官姑娘相貌普通比不上楼里的慕姑娘,颜楼主为何对她”有意,这两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对一个人有感觉并不是建立在外在,而是这里。”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牵起,抚在他的胸口处。 从那里传来沉稳的心跳声,她缩回手只觉得那里异常的滚烫。 良久,头顶上传来他清澈温雅的声音:“你放心,明姑娘呆在楼里,虽是当丫鬟,我不会亏待她,你回去同她父母交代,就说听风雪楼楼主颜玉买下了她,他们随时可以到楼里见她,月俸我每月都会如数给他们寄去。如此,公子可满意。” 第24章 “公子可曾爱过?” 颜玉低眉凝视着她,他的眸子似泉水般明澈,声音静静地流淌着。 她抬眸,对上他的注视,目光徐徐往前望去,交织成一片迷惑,却没有回答。 在她心里,是否存在着一个心心念念的男人呢? 她嘴唇轻轻扯动着,言语却凝在嘴边,成了苍白的苦涩。她手指往他面具上探去:“能拿下你的面具吗?” 他微微一怔,而后扯开抹轻笑:“我未曾在外人面前取下面具,公子想看?” 她缓缓地点下头,那眸子里如静水深流:“我想知道楼主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噢?是公子何人?”颜玉的表情虽被面具掩盖,而露出的两双黑眸里却淌着淡淡的诧异。 “或者可以说是朋友。”她呓语一般低喃着,在宫中第一次见过他,便将他与那抹青衫的身影重叠了,明明他们说话的声音如此的不相似,边秋逸的声音清澈透明,清如泉水,而他的声音虽同样清澈却带着不羁。颜玉公子表面儒雅斯文,白玉般的面具下却难以揣测。 虽看似毫无联系的两个人,她还是如此无可救药的以为他就是他。 她伸出手欲摘掉他脸上的面具,指尖才碰触到他那冰凉的面具,他稍稍一闪身,躲开了她的窥探。 “抱歉。“他声音低如水波,眉间有种淡淡的掩饰。 她赌气似的往前想要撕开他脸上的伪装,他却步步闪躲。 她的手指一次次的往那张白玉面具上探去,却一次次的抓了个空,一个踉跄,身子往前倾去,一下子摔在他怀里,连着他倒在地上,将他压至身下。 只听见他低低地吃痛叫了声,微微闭上眼,等到他睁开时,他望着她的眼里拢上一层惊艳。 她那被束起的三千发丝经过刚才的拉扯已散至腰间,乌黑的长发滑落,与她白皙的脸庞形成强烈的对比,发丝轻盈地飞舞着,几缕流落于胸前,将她的面容打落得几分俏丽,她衣肩滑落,露出白皙的粉肩,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的粉色肚兜。 察觉到他异样的目光,她才醒觉自己身上的凌乱。慌乱地将衣裳整好。 她没有揭开他的真面目倒是把自己是女子身份暴露了。他的目光灼灼地映在她的眼里,似乎想将她一眼望穿。她睁眼,微微的被他的黑眸所吸引。低着头凝视着他,她的长发几丝飘落在他脸上。 “上官姑娘。”他略微低沉,带点鼻音,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你打算压在我身上多久?” 脸上涌起潮红,她才发现自己还将他压在身上,他们间形成个暧昧的姿势。她起身想爬起却被他轻轻一扯,跌进他的怀里,他的手臂牵制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如何?刚刚听我说要拐了你,你可有一丝心动?”他的眼神深幽明亮,紧紧盯住慌张失措的她。 她羞涩的闭上双眼,不作回答,为何会将他认作边公子了,边公子俊雅斯文,而他却是三番两次调戏她。 “你真的想知道我的身份?” 她睁开双眼时却看见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白玉面具上。 “不要。”她惊呼,握住他欲取下面具的双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这一刻,他要揭开自己的面具,而她却犹豫了,她知道他是谁又能如何,就算他真的是边秋逸,或者不是。于她又有何相干? “翎儿。”他轻声唤道,隔着面具他的黑眸却没有任何掩饰的凝望着她,那是如海洋般深邃的感情。 她的身子一僵,抬眸凝视着那张白玉面具。望见他幽深的黑眸。她的心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世上,只有他,曾经这么唤过她。 她挣脱了他束缚,起身,慌张的往屋外奔去,连头也不敢回。 “楼主。”五骏刚要进屋却迎上了往外奔去的上官雪翎,诧异道:“她怎么会在这儿?” 然而屋内,没有听见任何回答。 “楼“五骏的声音戛然而止。 颜玉从地上站起,轻轻地拍打着衣裳,坐在窗边,阳光从外洒落,一点一滴地将他的面容打得朦胧起来,他的眉宇间是淡淡的忧愁,纤细的手指抚在额头,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一声不吭。 那是五骏第一次见到他失神。 他真的是他! 上官雪翎没有理会自己披着长发却身着男装。失了心般在大街上走着,周围是路人诧异的目光,然而她却一点也没有在意。 她的脸色苍白成一片,手指在冬日里的阳光下愈发的冰凉。 从指间传来的温度凉透了心。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进赵家庄时,入军营时,用边秋逸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时。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听风雪楼楼主颜玉为什么口口声声说,她是负他三世的女子?为什么要用边秋逸的身份接近她? 冷,冷彻心扉。 她不是早已怀疑他了,为何知道真相的时候竟会如此难受。 因为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在她心里已然留下不浅的痕迹。才会让她知道真相后这般失魂落魄。 苏雪衣左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在亭间。 冬日里的阳光并不耀眼,却有几分懒洋洋的意味。 上官雪翎盯着那亭子里的女子,眼前所见之人,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而却不知在这人如此清雅的美貌之下,是如何一颗心。 “姐姐?”苏雪衣见到她亲切地唤了声。 上官雪翎点了点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她并没有拆穿她送藏红花给她的事,苏雪衣那张伪善的面容,怕是在夜昊然面前隐了许久,若不是她是大夫懂得药材,也难以发现那日她以夜昊然之名给她送来的避孕药汁,眼前的这位清秀佳人现下也不会瞧得如此碍眼。 “苏王妃,我见若儿整日替你熬药,你喝什么药呢?”她的声音虽是淡淡的,苏雪衣听了却是脸色大变,不稍一会,便掩去了惊慌,软声浅颜道:“不过是些安胎的药罢了。” “刚刚我路过厨房闻到了药味,却不似安胎药。”上官雪翎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她不过恰巧经过厨房见她贴身婢女若儿在煎药,若儿见到她只是慌张地将药碗端走,看她的摸样,似乎是怕她发现了什么,她拾起那被若儿遗弃在灶台边的黄色药纸,那纸刚刚才包过药材,她拿起在鼻尖细细的闻着,味道已经淡了,却有一味药,使她的眉头皱起,那是味禁药,在坊间已被禁了很多年的药材,在市面上已经很难找得到了。 “姐姐这是何意?”她的面容竟没有一丝不妥,上官雪翎的眉皱得更深了,眼前的这位女子心沉如此之深,竟让她涌起一层寒意。 “苏王妃莫听信江湖偏方妄加服药,对胎儿有弊而无利。”她不过是一番好意。 “姐姐!”苏雪衣面色微变,说道:“我服的不过是一般正常的安胎药,姐姐为何说这般话来威胁妹妹。” “威胁?”侧过泠眸,上官雪翎挑了挑眉。 “我知道姐姐至今都在气妹妹,王爷为了我才娶了你,姐姐嫁进王府也有数月,王爷却没有几日是在姐姐那边过夜,姐姐心有不甘,但也莫因此记恨妹妹。” 她的一席话着实让她头疼起来,这人为何常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是为了炫耀夜昊然宠爱她,还是为了取笑她被遗落在冷宫中的命运?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嫉妒?”她的嘴角含着丝丝笑意,苏雪衣见她如此神情,微微的愣住。 “姐姐的心思妹妹不知,不敢妄加猜测。” 好一个不敢妄加猜测,这苏雪衣就是用这般楚楚可怜的摸样虏获了夜昊然的心吧。 想来,不禁也替夜昊然可怜起来,他心思沉稳是青国善勇善战的十三王爷,人命在他眼里如稻草,唯一爱上的女人,却是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 “我并不在意王爷待我如何,今日来找你不过是提醒你罢了,你好自为之!”她丢下这句话,刚想离开。苏雪衣的声音却幽幽响起: “姐姐不喜欢王爷?” “不喜欢。”她想也没有想,便回答了。就算她对夜昊然有一丝情意,也不能在她面前表示出来,否则替自己惹上什么是非。 转身,她刚想离开之际,却望见亭子外,站着一抹庄严的身影。 他蹙眉凝视着她们,却并不言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上官雪翎隔着阑珊的距离与他相望着,他的眼光只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便往那亭子里的另一位女人身上投去。 “雪衣,外头凉了,本王扶你进屋。” 他的声音意外的温柔,却是对着这亭子里的另外一位女子说着。 上官雪翎唇微微的白了白,她撇头望了一眼苏雪衣。 苏雪衣冲她婉约一笑,双手被夜昊然挽起,半靠在他怀里,小鸟依人。 上官雪翎微微感到一丝凉意,苏雪衣会这般镇静,看来早就知道夜昊然是何时来到这亭子边,他虽没有听见她质问她服药之事,却生生的将她最后那句话听了进去。 而那最后一句话,不过也是苏雪衣故意问她。 第25章 三月春菲。王府里的后花园花朵争相怒放,红的、黄的、白的、颜色各异。那鹅暖石铺成的小道曼升着。 一袭白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莲花,乌黑的秀发上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脸上薄施粉黛,虽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她迈着莲步,漫步在后花园里。 春天的阳光不比冬日,虽照得人几分懒散,却又将她骨子里的那分散乱暴露无遗。她手掌抚在额际,微微闭上眼,任由清风晨曦拂过面颊,等到睁开时,一抹轻柔的女声响起。 “王爷,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可以。”回答她的是夜昊然低沉的声音,上官雪翎怔了怔,没有转过头去。 她僵硬地站着,手指拂过花园里的玫瑰,没有留意,被玫瑰刺中,一滴血珠流了出来,她轻轻地放在嘴边允吸着。 今天,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走出西厢房,来王府的后花园里晒晒太阳,却没有想到竟会遇到他们。 苏雪衣已经怀胎八个月了吧。 自那日后,夜昊然未曾再踏入西厢房。 这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而在心里滋长起的那股失落却又是从何而来?望着一眼高墙亭楼,上官雪翎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苏雪衣娇甜的声音响起。 她回过神,转身凝望着他们。苏雪衣穿着宽松的衣裙,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正带着甜甜的笑意凝视着她,夜昊然一袭白衣,倒也有几分俊雅,长发被随意扎起,有些微风掠过,吹起了他如墨玉一般的黑发,以及宽大的白色衣袖。上好的丝制白衬衫,穿在他的身上让他像花瓣一般飘逸不凡。而他只是睁着一双黑眸淡淡的凝视着她。 那眼神像是在凝视着一位未曾见过的陌生人。 上官雪翎扯开抹淡淡的轻笑,他们明明住在同一栋宅子,这几月却未曾见过面。西厢房仿佛是与王府隔开,他不再去那,而她也不爱在王府里闲晃,夜昊然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前线杀敌,只有少部分的时间留在王府,就算回来了,也只留在苏雪衣厢房内,看着她一日日渐起的肚皮,何曾记得在他的西厢房内还有一位他遗忘许久的妃子? 想来这也是他们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见面。 “姐姐今日怎么有此闲情逸致来花园里赏花?”苏雪衣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总呆在屋内闷着,出来透透气。”上官雪翎淡淡回道,而后目光落在她圆滚滚的肚皮上:“苏王妃的身子可好?” “这小家伙在我肚子里翻腾着呢。”苏雪衣伸手抚在肚皮上,笑得嫣然。 “健康就好。”她淡淡的回着,有些漫不经心。 “既然姐姐也在,那我们就一同赏花吧。王爷可好?” 夜昊然的目光只停留在上官雪翎身上一会,而后点了点头。 “姐姐喜欢什么花?”他们三人悠然的在后花园里漫步着,苏雪衣妩媚一笑,到有几分惹人怜爱之意。 “牡丹。” “看来姐姐同一般女子无异,都喜爱美丽的花朵,我还以为姐姐这般女子看不上这些俗花。”苏雪衣掩嘴轻轻笑着。 “牡丹,属毛莨科植物,为落叶小灌木,花单生枝顶,大而美丽,有“国色天香“之美誉。栽培牡丹,不仅能美化环境,而且其根皮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是一种名贵的中药材,牡丹在根皮入药,药名为丹皮,具有清热凉血、活血化瘀的功效,用于热病发斑、吐血、衄血、阑尾炎初起、血瘀经闭、跌打损伤、痛肿疮疖。”上官雪翎缓缓道来。 “看来姐姐真的对药材研究深厚。” 夜昊然睁着一双黑眸,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弥漫。 “花长得美也不过是观赏性植物,而牡丹虽美其药用价值也高。所以我独爱牡丹。”上官雪翎手指轻拂着那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瓣,嘴角泛起一丝柔意。 她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夜昊然那双捉摸不定的黑眸自始至终都只落在她身上。 夜晚的西厢房,烛光还未灭。上官雪翎手持书卷,研读着。她捏了捏发酸的颈子,想起下午在后花园见到他们时的场景,放下书卷,她起身唤了一声:“茗香?” 门外未曾有动静,想来茗香那丫头又再偷懒了,她笑了笑,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已经七个月了,自从知道颜玉公子就是边秋逸后,他们也未曾再见过面。她虽几次女扮男装溜出王府给人治病,也不再遇见那带着白玉面具的男子。 那是个很明媚的早上,她身着男装在一间茶馆里饮茶,上官雪翎的大夫的身份虽在京城内有几分名气,可是她现在终究是夜昊然的妃子,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民间给人治病恐有不妥,所以她才化作华菱,以男子的身份给人治病。 “你可听说这‘听风雪楼’下月要开仓放粮?” “何日?” “三月初五,颜楼主大喜之日。” “大喜?是不是与那位慕姑娘?” “可不是,那慕姑娘对颜楼主可是一片情意,恋了他七八年,听说她的美貌比得过宫里最美的妃子,前些年那七王爷登门拜见,上雪楼求婚,却被她给拒了。那颜玉公子仅对七爷说了一句话,七爷便走了。” “他说什么了?” “咳”说的那人清了清,以颜玉的当日的语调说着:“七爷若喜欢我家娘子在下就此谢过,不过慕姑娘今生已许给了在下,望七爷莫夺他人所好。” “看来这颜玉公子对慕姑娘也是情有独钟啊。” “这我倒不知,只是那次之后过了两年直到今日颜玉公子才打算娶慕姑娘,让慕姑娘苦苦等候了这么多年。” 上官雪翎捏紧茶杯,望着一眼拥挤的人潮,而后露出抹苦笑。颜玉当日对七王爷说的那番话倒是有几分情意在里头,他终究对慕姑娘还是有些情意的吧。上官雪翎抬眸,却觉得今日阳光异常耀眼。 今生,他与她终究还是形同陌路。 “你…好像瘦了…”沉沉的男音使她惊醒,她回过神来,一抹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轻轻地拥起她。 他的呼吸滚烫地弥散在她颈边。 她不慌不忙,淡淡地笑道:“若不是今日在庭院里与王爷相遇,王爷怕也忘了你王府的西厢房里还住着人.”留在她唇边的还有抹自嘲。 “本王在你心里就是如此无情之人” 无情吗?上官雪翎迷惑了,也许最无情的人是她自己吧。 “我想要你.”夜昊然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传自她耳边,她下意识绷紧身子。 “王爷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你当真对本王一点情意也没有?” 他低沉的问道,双眸带着怒火,还有几丝失控。 “王爷,你并不爱我为何要我爱你?”她的声音透着种无奈。难道只因她是他的妃子,她就必须爱他吗? “我”夜昊然突然间沉默起来,良久:“我对你” 她凝望着他,夜昊然的脸色显得十分不自然,他的手指紧紧的擒住她的肩膀,像是阵低吼:“本王本王对你” “王爷不好了,苏王妃见血了。”一名婢女慌乱的从外头冲了进来,她跪倒在地,脸上尽是慌张之色。 夜昊然俊眉紧皱,而后松开握在她肩上的双手,像是松了口气,他的黑眸落在她身上,而后别过,跟着那位婢女离开。 上官雪翎抚着胸口,低低的喘着气,夜昊然他刚刚是想对她说什么? 第26章 夜已深了。 今夜王府里无人入眠。 苏王妃早产,让整个王府里的人措手不及。上官雪翎披着件薄薄的外衣,靠在窗台,凝视着厢房外的那片夜色。东厢房那灯火通明。她的目光幽幽地往前望去,直到一阵婴孩的啼叫声划破了王府的宁静,上官雪翎手指紧起。 “翎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名婢女恭敬地福了福身子。上官雪翎徐徐抬起头来,淡淡问道: “何事?” “奴婢不知。” 上官雪翎见她怯怯的摸样便不再为难她,起身随至她身后。 行至东厢房门外,婴孩的啼叫声从屋内传出。 上官雪翎蹙起眉头,从西厢房到东厢房,这孩子的哭声一直没有停过?婢女推开房门,只见夜昊然浓眉紧锁靠在椅上,他的下颚绷得紧紧的,面色冰冷得似乎要结出冰来,这幅神情哪里有半点初为人父的喜悦?他的手掌紧紧握起,仿佛要捏碎般,浑身散发着戾气,上官雪翎微愣,她虽见过他脾气暴躁的时候,却不曾见过他这副摸样,似生气似痛苦似忍隐。 “王爷。”声音蓦然响起,一名身着官服的老者走至夜昊然身旁,拱起手。上官雪翎见过那名老者,当日在赵家庄城墙外的李御医,这三更半夜,为何李御医会在王府?上官雪翎带着疑惑的眸子凝视着屋内的人,王府的世子刚刚出世,为何整个王府里没有一丝喜悦?就连刚刚产下世子的苏王妃也只是靠在床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失魂落魄。 屋内寂静无声,所有的人像是各怀心事,上官雪翎皱着眉头,听见在摇篮内嚎啕大哭的婴孩,孩子哭得这般闹心夜昊然却无动于衷? 屋内的气氛十分诡异。 婢女们不安地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靠近摇篮。 正当她上前打算查看婴孩时,在离摇篮几步的距离被李御医拦住。 “翎王妃。”李御医神色严峻的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没有回答,凝视着屋内那一张张不安的脸,微微地诧异着。 她缓步上前,眼神落在摇篮里的婴孩身上,仿佛被雷击,她的手指痉挛似的在摇篮的扶手上一阵颤抖。 下意识地捂起嘴,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往椅上一言不发的夜昊然投去,望着他的眼神里有震惊还有担忧。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御医?”夜昊然靠在椅上,目光沉沉地盯在李御医身上,他的手指已经将他的衣衫捏得发皱。 “回王爷,微臣替孩子看过,除了…男女特征不明外,其余都很健康,微臣问询问过苏王妃怀胎期间是否有服过什么药,她回答只服过了一些安胎药还有翎王妃送过来的补药。这包药是微臣在苏王妃桌子底下找到的。”李御医从袖口里掏出包药,放在他面前。而后目光落在上官雪翎身上,带着几分探测。 上官雪翎神色无异,只是在望见李御医手里的那包药时,有些恍神。 “这是何药?”夜昊然没有接过,冷眸扫过那包药,黑眸利如刃。 “回王爷,这是‘子成散’是一味禁药,此药在十几年前曾经盛行过一段时间,微臣在宫中任职多年,以前宫中的娘娘想要一举得男便服了这‘子成散’传闻此药能使尚未成形的胎儿变成男胎,改变胎儿的性别,只不过服了此药的娘娘诞下的不是畸形儿就是像苏王妃产下的婴孩这般,辨别不出男女。微臣怀疑苏王妃是服了这药。” “翎王妃应该知道这味药。”李御医抬起头来,他的眼神里十分恭敬,没有一丝怀疑。 上官雪翎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她的话还没有落下,原本躺在床榻的苏雪衣却像发了疯一般跪倒在她身旁,上官雪翎一惊,诧异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她。 “姐姐,你为什么要害妹妹?”苏王妃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颤抖着身子,小手抓着她的衣裙,声泪俱下:“是你说这药能保妹妹怀上男胎,妹妹才服下,妹妹这般信任姐姐,可是你为何要害妹妹害我的孩子。”苏雪衣的泪眼婆娑,扯着她的衣裙的手划下,她趴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苏王妃!你”上官雪翎眉宇紧蹙,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苏雪衣那张无辜娇弱的面庞。 婢女们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苏雪衣哭得这般凄惨,加上她平日里在王府娇弱柔美的形象,怕是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害了她母子的狠心人。 毕竟她是一名大夫,何况还是一名失了宠的妃子,她便有理由有动机去害苏王妃母子。 上官雪翎蓦地苦笑了下,她望着脚边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苏雪衣,任由她跪着。 神情渐渐淡漠起来。 夜昊然视线紧紧锁住她身上,黑眸一一窜过疑惑、震惊,上官雪翎脸上淡漠的神情蓦地使他恼怒起来。 “你是否有给她送过药?”夜昊然抬眸问道,他的问话使上官雪翎心中一冷,难道他听信了苏雪衣的话?以为她 “有,但是” 她的回答倏地让夜昊然覆上一层寒霜,冷冽的眼神瞪着她,喝声道:“好了,本王不想再听了,这件事任何人不准外传,违者杀!”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那孩子?”李御医拱起手,他神色不安的看着摇篮里哭闹着的婴孩,怯怯问道。 “本王乏了,既是苏王妃的孩子那就交给她自己处置。”夜昊然的声音里不自觉的透出种疲惫,他微微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有些恍惚,他随意地摆了摆手,不想再停留。 “王爷,他也是你的孩子呀!”苏雪衣扯着他的白衫,脸色苍白如纸。 “本王会追究‘子成散’的来源,无论是谁,本王一定不会轻饶!”夜昊然低眉凝视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只是冷哼一声,鹰眸犀利森冷。 “苏王妃,人都走了,戏就免了。”上官雪翎清冽的说道。 苏雪衣从地上缓缓站起,原本苍白的脸容上猝然涌上恶毒的神色,她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 “我以为只要生下男婴就会留住王爷的心,谁知却生下这怪物,姐姐竟然早就知道那‘子成散’是禁药却冷眼旁观的看着我将毒药饮进肚子里,亲手害了自己的孩子,姐姐,难道你想说你就没有半点责任?若是当日你直接告诉我那是禁药,我就不会听信他人,害得自己的孩子不男不女。” “事到如今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知‘子成散’会使胎儿异变,你恐怕也不会相信。”上官雪翎闭上眼,沉痛的说道。苏雪衣没有说错,当日她发现她服用禁药却没有告诉她禁药的害处,她是有责任,若不是今日听李御医提到此药会导致胎儿畸形甚至性别难辨,她恐怕也不会知道。宫中娘娘产下畸形胎这般禁事又岂会在民间流传?‘子成散’后来虽被禁了,却没有人知道它被禁的真正原因。 可是,苏雪衣却以为她是明知而不言,故意害她。她就算同她争辩,怕是她也不肯相信。 “此事姐姐也有责任,求姐姐不要告诉王爷。”苏雪衣突然转变态度,泪水哀伤地在她脸颊上流淌,她泣不成声。 “苏王妃,王爷若要调查禁药的来源,他很快就能查到真相,你与其在此恳求我,还不如想想自己以后的打算。” “姐姐,我求求你,替我认下这罪了吧,我知道你不爱王爷,正好因此事王爷把你赶出王府,那姐姐不就称心如意了,可我我不能离开他我不能没有他。”苏雪衣梨花带泪的摸样在她眼前晃着,凄楚的哀求像无助的梨花。 “你好自为之吧。”她轻轻叹息着。 “姐姐,若你这般无情也别怪妹妹心狠了!”苏雪衣瞳孔紧缩,脸上绽开恶毒的冷笑,她满眼沾泪,眼底充满恨意。 苏雪衣眼底的那股寒意,直直刺向她,她惊怔,心内有些茫然,有些歉疚,还有一些沉甸甸的不祥的预感。 第27章 那夜,上官雪翎一夜未眠。 她捧着茶杯,微微的恍神。 “小姐,为何不直接告诉王爷真相?”茗香吐了口气,小姐被冤枉的事她早已听说,现在小姐已成了王府里大家避无不及的人物,茗香是越想越不甘。 “你觉得苏雪衣既将罪名推到我身上,我只要再推回去就有人信了?何况我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的确给她送过药。”上官雪翎淡淡回道,她是有冲动想找夜昊然说明实情,可是如果他向她要证据,她给得出? “小姐,王爷是不是也怀疑你?”茗香抚着下巴问道。 “他他现下需要时间来理自己心绪。”上官雪翎神色一顿,低低说道。 夜昊然并未说相信她,却也没有直接就将她问罪。他的这种态度让整个王府里的人坎坎不安,只要他没有定罪于她,她在王府里还尚有一丝清白。 “小姐的意思?” 上官雪翎低眉敛目,淡淡说道:“茗香,你以为王爷残暴嗜血,可是见到自己孩子变成他不过也是平凡人,如何一点也不在意。” 夜昊然虽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却还是隐隐的透出抹忧伤。见到自己的孩子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就算他有一颗铁石心肠又如何能做到自持。 “一切都是苏王妃咎由自取。”茗香愤然说道,而后望着一眼恍惚中的上官雪翎:“其实小姐,王府里的日子并不适合我们,我们溜走吧?去闯荡江湖也好,去找边公子也好,总之再呆着我总觉得会出事。” 闻言,上官雪翎默然片刻,眸子里眸光幽深复杂。片刻后,她低声说道:“边公子已经不在了。” 她微微仰首望着空荡的屋顶,风,吹动烛光,烛光摇摆不定,她洁白的小脸上有淡淡的忧伤。 “什么?边公子死死了?”茗香惊愕的尖声叫道。 上官雪翎摇了摇头,对于自己刚刚的说法苦笑了下,而后淡淡的说道:“他早已不是当日在赵家庄内的边秋逸,何况三月初五他就要成亲了。” “他也要成亲了啊,那小姐岂不是”茗香一阵惋惜,边公子是少数几个她觉得能与小姐相配的公子,若不是当初那道圣旨,说不定小姐已跟了他,何必在这王府里遭罪。 “其实越呆在王府我愈迷茫,只是,天下之大,哪里是我的栖身之所?”她抿嘴苦笑了下,眉间的那抹忧伤愈浓,上官府她回不去了,边秋逸将要成亲,就算她以朋友的身份投靠他,也甚是不妥。 这天下,除了茗香,她还能有谁? 蓦地,她轻轻笑了笑,一向既然之则安之的她,竟也怕了。 “翎王妃。”子卿守在夜昊然门前,见到一袭浅蓝色衣衫的上官雪翎,恭敬地低下头。 “王爷可在里面?”上官雪翎凝视着紧闭的房门,问道。 “王爷今日心情欠佳,翎王妃是否改日再来?”子卿神色有些担忧,她不曾见过他这幅神情,作为夜昊然得力手下的子卿何尝露出除了冷静之外的神色。由此看来,夜昊然的心情的确恶劣。 她没有说什么,轻轻打开房门一角,望着那黑漆漆的屋内。 夜昊然一袭白衣,长发一泻而下,他斜依软榻,手执水晶杯一杯接着一杯饮着,直到酒瓶内的酒空了,他一甩,酒瓶落地,碎成一片。他一向漂亮的手指握在酒杯上,窗外吹来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袖,飞扬起,月光倾洒在他身上,瞬间染上了一抹清冷之意,眸中暗淡的流露出一种深切的哀恸,让人心碎。 上官雪翎轻轻阖上门,低低叹息,从袖中取出一包药,递在子卿跟前:“这是‘落花雕’搁在王爷酒里让他饮下,可让他稍稍定心。” 子卿凝视着她手中的药,微微的出了神。 上官雪翎见他这幅神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抿嘴苦笑着:“这药没有毒,若你信不过我便收回。” 子卿神色一变,竟有些慌乱,他低头拱手道:“不翎王妃误解了卑职相信王妃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只是王妃对王爷这般上心,可是王爷他” “罢了。”上官雪翎打断了他的话,他们还在夜昊然门前,他身为他的手下,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若是让他听去了她不愿有人因为她受到责罚,他愿意相信她便好,她抬眸深对,低声唤道:“子卿,若我以后不在王府,王爷就由你照料了,我虽是他的妃子,却也没有尽到多大的责任。他虽表面无情却也是薄伤之人。” 她清清的声音使子卿微愣,子卿一向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微微的动容着,他恭敬地低下身子,向她弓起身子。 上官雪翎绽开一抹笑花,子卿并不知道,那是她入府以来第一次接受这般恭敬的礼节。 这让她险些以为,她是这王府里身份尊贵的王妃。 这是今年立春以来的第一场春雨。 茫茫雨丝笼罩整个院子。 一袭白衫立在窗台,极是朦胧。 “茗香?”上官雪翎低低唤了声,双眸往门外望去。未见过任何身影。由今早开始,她便没有见到茗香,这丫头虽然贪玩却也懂事,她明知道她们现下的处境并不适合在王府里溜达为何却一整日不见人影?上官雪翎蹙起眉,眉宇间有些担忧。 春雨一向连绵蚕细,而今天的雨却越下越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不安,她睁开双眸,只见一名婢女打着油纸伞小碎步地往她厢房跑来。 雨将婢女的面容打得模糊不清,她盯着婢女雨中跑来的身影,渐渐腾升起一股不安。 “翎王妃。”那婢女一入屋便收起油纸伞,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茗香她下毒害了小世子。” 犹如晴天霹雳,她的身子猛然一击!她低头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婢女,眼睛里充满了惊诧,她的身子僵硬而颤抖着,那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反应,她的双眸微眯,好像是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茗香下毒?”她的声音隐隐的颤抖着,这绝不可能,她了解茗香,那丫头平时虽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她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下毒害人?!莫不是上官雪翎心中一冷,她往门外奔去。 雨清冷的打落在她身上,她没有撑伞。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与苦涩。 她一直以为苏王妃的目标是她,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害了与她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茗香。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她亲手下毒害死自己的亲生孩子?! 冷,雨水打落在身的冷,心中的那股寒意将她冻得薄唇微抖。 “小姐!”恍惚间她听见茗香的呼喊声。 她诧异的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茗香的半个身子悬挂在王府里最高的“落仙楼”,十分惊险,似乎只要稍稍一动,她就会掉下来,她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 上官雪翎面容大变,嘶吼一声:“茗香,你别动。” 茗香的面容被雨水打湿,她睁着一双恐惧的双眼,一双黑手猝然地在她背后推了一下。茗香尖叫一声,整个身体,顿时,如飘絮般坠落。 “不。”上官雪翎凄楚的叫喊着,她张开双臂。 茗香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坠了下来。 “啊!”茗香坠落的身子一下子摔在她怀里,她的手臂骨头嘎吱一声,碎了,她手不受控制地松开,只是一瞬间,茗香的身子便往地上沉沉的摔去。上官雪翎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着,她的额上沁出冷汗,双手犹如残废般,毫无力气的垂在身侧。钻心的剧痛,从手臂蔓延开来,她发出剧烈的呛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慢慢睁开双眼,望见茗香坠落的身子就倒在她脚下。 鲜血至她的唇角缓缓流下。 上官雪翎的嗓子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被人用刀割一般,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的血红,她跪倒在地,想要伸手抚摸她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无论她用上多少力气,双手还是僵硬的垂在身旁,她痛苦地唤着她的名字。 “茗香,茗香。”一遍又一遍,她心痛得几乎窒息,泪水,不可遏止的流下。 茗香曾经是那么活泼乱跳的孩子,可是现在她却奄奄一息的躺在她脚边,她的白衣已被鲜血染红,被雨水冲走,却又有着更多的血多从她的身子里流出。 “小姐,是苏王妃她要害小姐她”茗香向她伸出一双沾满鲜血的手,颤颤地伸到跟前,她想握住那双手,而手臂却只能垂在身旁。茗香的双手在空气里抓了抓,又无力的瘫下。 “别说了,茗香我马上去请大夫,你等我。”如果她不是断了手,她可以替她止血,可是她的双手已残,就连举起的力气都没有,第一次,上官雪翎感到无助,感到心酸,感到强烈的痛苦。她霍然起身。 为什么整个王府没有人过来帮她,为什么没有人扶起躺在雨水里的茗香。到底是为什么?! 上官雪翎睁着一双凄楚的眸子,眼底猝然涌上一股深切的恼意。 “小姐离开王府吧。”茗香虚弱的声音飘进她的耳里。 “好,我带你一起离开。”脸上露出一抹忧伤,眸中带强烈的悲伤,她沙哑地回道。 “好”茗香的唇角荡着满足的笑意,她气若游丝地说着,双眼缓缓阖上。苍白的面容上渐渐没了生气。 她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心中大骇,绝望低哑划破王府:“茗香你醒一醒你别同我开玩笑明天明天我们就离开王府好不好”她唤着她的名字,而茗香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着她浑身的血迹:“你要是不愿意现在现在我就带你离开” 她垂下头,靠在茗香已然失去生气的身子上,低低的笑着,眼睛赤红,胸口一股气血在翻涌,她的心脏一阵痉挛似的剧痛。 “不……”她颓然地跪坐在地上,沉闷的哭声,像是从压紧的胸。发出来的低重悲鸣,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压抑得让人感到窒息。 雨,像是老天的哀嚎。她的哭声被融进漫天的雨声里,她连拥起茗香的身子都做不到,她无助而痛苦的嘶声呐喊。 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个王府。让人动容。 第28章 她靠在床榻上,孤寂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神情殇然。 手无力的垂着,一缕发丝凝落。 “翎王妃。”留在屋里陪伴她的,是一抹黑衣男子,子卿奉命留在她身旁。她在雨中淋了半个时辰,是他将哀莫大于心死的她抱回房里。 茗香死了,隔日王府里便传开翎王妃的婢女茗香下毒杀害苏王妃之子,在“落仙楼”畏罪自杀。 她蓦地冷笑了声,清澈的眸间划过一丝冷意。 李御医替她将断掉的骨头接好,手上的伤养好需要数月。她废了手,也废了心。手臂虽断却接得好,而茗香已香消玉殒,怎么也换不回。 “李御医,小世子是种何毒?” “寸迟草,王妃应该知道这是何毒。” “苏王妃婢女若儿亲眼所见茗香姑娘喂小世子毒药,那毒便是寸迟草。” 寸迟草,她当然知道这是何毒。当日她入赵家庄,正是采下此毒,与其他药材相辅熬制成的药解了那场瘟疫,此药方圆百里只有在赵家庄的乱葬岗内可寻,下毒之人既然选用了与她有渊源的毒药,可见是想嫁祸于她,茗香只是她的婢女,一位婢女又为何杀害世子?那个人不过是想栽赃她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她胸口一窒,阵阵寒气从脊背升起,冷冷道:“她步步恶毒,却漏洞百出,当真如此记恨我,非要拉我陪葬?” 若她真是给她‘子成散“之人,又有什么理由杀害她那异变的孩子。就算她真是下毒之人,又为何选“寸迟草”这样的毒药,寸迟草的毒性并不强,需要很大的药量才能毒死一名成人,虽然能毒死不足月的婴孩。但对于熟识药材的她而言,却不是最好的毒药,有太多的毒可以瞬间要人命,选这药,不过是要与她扯上关系…… 苏雪衣并不笨,若是王爷追查到“子成散”的真正来源,她难逃其咎,她会这么做,无非是想拉她下水,在“落仙楼”推茗香坠楼的看来也必定是她的人。 难道她就这么乐于折磨她?难道她觉得自己失宠了夜昊然便会恩宠于她了?所以不顾一切拉她下水? “翎王妃,王爷他”子卿面有难色。 “他在料理孩子的后事,我知道。其实,就算现在我同他见面,又能说什么?” 求他相信她?求他为茗香报仇?求他处置苏王妃? 上官雪翎眸中掠过一道黯芒,唇边的那抹冷笑如寒夜里的冷风,子卿怔怔的看着她。眼前的她变了,初入府时的她总是一脸淡然,而如今,在她身上只看得见比寒冰更冷冽的冷意。 子卿虽是担忧却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夜色如绸,夜凉如水。 三月的春季,竟冷得入肺刺骨。 床榻的人儿辗转着,她的眉心在梦里不安的蹙起,额上沾上薄薄的冷汗,她摇晃着头,蓦地,从噩梦中惊醒,睁开覆着水雾的眼眸,她惊出了一身冷汗。粗重的喘息着。喉咙干涩的像是要喷出火,她缓缓下床,行至桌边。欲捧起茶杯,手指却还未碰到茶杯就传来钻心的疼痛。茶杯滚落于地。 她成了废人,连茶杯都捧不起的废人。唇边尽是苦意流落于夜色间,她几近哽咽。 “小姐,夜凉了该歇息了。” “小姐在哪茗香就跟到哪。” “小姐,小姐,王府里的日子并不适合我们,我们溜走吧?去闯荡江湖也好,去找边公子也好,总之再呆着我总觉得会出事。” 茗香的声音似乎还弥散在房内,上官雪翎将头轻轻靠在桌上,微微闭起眼。 从另一个世界里似乎传来茗香的声音。 她睁开双眼时,一杯热茶递在她跟前。 惊愕抬起眸子。 只见夜昊然一袭白衣,垂眉深对,他捧着茶杯的手指,漂亮细长。 他的白服,是为了祭奠他死去的孩子? 她睁着双眸凝视着在她面前的那杯热茶,却没有喝下。 “不是渴了?”夜昊然淡若轻烟地说道。他的眸子里一向有着骄傲,此时却清如水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这是何意?她是害死他儿的嫌疑人。为何半夜来到她的房内? “王爷深夜来此是为了拷问我?”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渴了吗?”他又问着。捧着茶杯的手指没有松开。他的眸子微微颤动,眼底的一丝幽蓝在烛光下模糊不清。 他的声音使她心头一颤,眉心微微拧了起来,依旧没有喝下。 “我问你是不是渴了。”第一次他没有在她面前称呼“本王。” 她有些愣住了,凝望着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神色。 他微微闭上眼,举起茶杯全数饮了进去,猝然,他俯下身子,捧起她的脸,唇覆盖着她的,将茶水渡进了她的口中。 她一惊,奈何双臂使不上力气,只能睁着一双眼睛望着离自己如此之近的俊脸。 “手可好? “接上了,不过要数月才能恢复。” “明日我安排婢女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至于其他的事,我会慢慢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人。”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慢,他的黑眸在烛光映照下,仿佛是在告诉她,他相信她! “王爷如此看我,是否我已成了废人。王爷这般可怜我?” “可怜?”夜昊然徐徐抬上眼,茶杯放下,有些漫不经心,却又有着淡淡地疼痛,在他眼底蔓延着,恍若无声,他缓缓开口:“我是心痛。” 如夜雾般轻忽的声音流转于厢房内。 京内的大街小贩,商铺,一片热闹繁华之景。 这日,街上的两名男子格外的引人注目,那佩戴着白玉雕琢面具的颜玉持扇走在乱市中,他身上的气质过于安静,流落于市集里,就像被隔开的宁静里的一个角落,那白衣飘飘的摸样,飘逸如谪仙。走在他身旁的不过是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也十分俊秀。 “楼主,这些东西交给楼里的姑娘们准备就好,还劳烦你亲自下山置办。”五骏提着几包东西,凑在他身旁说道。 颜玉露出轻遥一笑:“无妨,我不过也想趁机下山看看。”他目光徐徐往前望去,眼底笼上一层深意。微微笑了笑,俊美的容颜,瞬间变得苦涩。 这儿离十三王府,应该不远了吧。 “慕姑娘要是知道楼主亲自置办婚礼,恐怕也会甜到心坎里去。”五骏嗤笑道。 “这些年委屈了她,理应将婚礼办得隆重些。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颜玉扇子一持,撇去了心中的异样之情,他说得诚意,却没有太多的感情。 “小五。”他低声唤道,扇子往面前不远的茶楼指去:“去那间茶馆坐坐。” 这茶楼,是他初次遇到她的地方。茶楼虽在,却也没了昔日的倩影,那日,他便是坐在这个位置上举杯与她对饮。 颜玉缓缓坐下,手指不由自主的抚在自己的面具上。 “楼主?”五骏见他失神的摸样,疑惑的问道:“楼主在想什么?” 颜玉轻笑,端起茶杯,眸子浮现淡淡的雾色:“这间茶楼的茶水涩味重了些,茶叶浸泡过久。” “那楼主为何还想到这饮茶?” 面对五骏的疑惑,颜玉拂嘴轻笑,却不言语。 “你们听说了没,这十三王爷的孩子刚刚没有出世几天便给人害死了。” “听说了,说是上官姑娘的贴身婢女下的毒,那婢女听说跳楼自杀了,上官姑娘为了接住她坠楼的身子,生生将一双手砸残了。” “真可怜,咱们这的人都知道上官姑娘与她那名婢女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得很。她婢女死了不知道得有多伤心。” “你们说会不会是上官姑娘指使她婢女下的毒?” “胡说,上官姑娘未出嫁前给穷人治病都是分文不取,你说这样一位好姑娘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坐于邻桌的颜玉深深呼吸着,心房,传来一阵冰裂的声响,不自觉的往交谈中的他们望去。 婢女?难道是茗香?她坠楼身亡? 翎儿双手已残?! 茶杯猝然摔在地上,他从椅上站起。 “楼主?”五骏见他如此神色,抓起他的手臂,制止了他欲离开的身子:“楼主,再过几日便是你同慕姑娘成亲之日,你莫再辜负了她。你让她等了八年了,不要再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子辜负慕姑娘了。” “小五。”颜玉的手指顿了顿,眼前拂过慕清蓉那张秀美的面容,还有她那句“无论多久我等你”他如何能再狠心地负了她?可是他甩开五骏的束缚,低声而凄楚的说道:“你让我如何袖手旁观?翎儿双手残废,我不能不管。” “楼主,站住!”五骏喝声道:“楼主竟然非要去救上官姑娘,那与慕姑娘的婚事就此取消,楼主如果将上官姑娘带回雪楼,你让慕姑娘情何于堪?我同慕姑娘便回尧山,从此不再回雪楼!” “你” 第29章 夜昊然身着黑衣如同珠玉一般散发着高贵而庄严的气质,他负手而立。面容隐约模糊不清。 一名婢女恭敬地立于他身旁,低眉颔首。 那婢女名为连槿,十八九岁年纪,肤光胜雪,眉目如画,虽是身份卑贱,却也是绝色丽人。 “王爷唤连槿来有何事?”连槿福了福身子,温顺的问道。 “由今日起你便到西厢房服侍翎王妃。”夜昊然淡扫了一眼低着头的连槿,吩咐道。 “是。”连槿低首恭敬道。 沉默有顷,他蓦然开口,神色却稍显不自然,声音低低地说道:“她双手已残,若是半夜口干,记得给她倒杯茶搁在床榻边。” 一向冷情暴戾的夜王爷却说出这番话来,连槿虽是诧异,却也是欠身允道:“奴婢知道。” 夜昊然轻咳几声,掩去了面上的不自在,他抬起黑眸,眼底庄严依旧,厉声说道:“本王一日没有将她定罪,她便还是本王的妃子,是你的主子。若是有半点疏忽,让本王知道,绝不轻饶。” 他字字铿锵,不容忽视。 “是,王爷,连槿自当好好服侍翎王妃。” 见她乖巧允道,夜昊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王妃到!”一声尖声洪亮的嗓门响起。夜昊然抬眉,黑眸紧眯,目光森寒往门外望去。 只见苏雪衣身着缌服,发上佩戴着素白的小花。 她莲步款款,迳自来到夜昊然跟前,俯身请安:“臣妾见过王爷。” “何事?”他眉头一皱,目光如炬,淡淡道。 见他冷漠的态度,苏雪衣有些微愣,稍稍一会,便回神说道:“臣妾特来问王爷想如何处置姐姐?” 闻言,夜昊然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翦翦黑眸如深水,隐隐透着些许冰冷,他抿嘴冷笑,唤了唤身旁的连槿:“可记得本王刚刚同你说的话?” “连槿谨记在心。”连槿乖巧的点了点头。 “很好,将本王刚刚所言说给她听。”夜昊然眼角的妖魅更甚,俊脸涌起一层邪气。 连槿点头,轻声说道:“王爷告诉奴婢,只要王爷一日没有定下翎王妃的罪,她便还是王爷的妃子,让奴婢好生伺候着。” 夜昊然俊美无瑕的脸庞转向苏雪衣,见她微白了的面容,黑眸泛起一丝讥笑,薄唇一掀,道:“如此,你是否明白?” “臣妾明白。”苏雪衣轻轻咬唇,攥着衣摆的手,隐隐颤动。 三月阳春时节,大地回春。雪楼里挑花盛开。如此适宜的天气里,却有一人,恍如置身于寒冰中。 病中的颜玉穿着件宽松的白衣,躺在床榻上,白玉面具已取下,露出了原本清瘦俊雅的面容,长发未束,丝丝缕缕飘落在他身际,将他原本苍白的面容打落得愈发惨白,却有一种独特的美,让人屏息。 他轻咳几声,双唇溢出病态的柔美。手指拂过发烫的额际,有些力不从心。 “楼主是否太过忧心,竟在这时节染上风寒。”五骏替床榻上的颜玉换上拧干的白布。抚了抚他滚烫的额,透出种轻轻地责备。 “莫取笑我了。”颜玉轻轻笑着,那笑淡雅而润泽,却有种无奈:“如此羸弱身躯又如何率领楼里弟兄完成大业。咳咳”他又轻咳几声,眼底的倦意愈浓。 五骏无奈的叹息。他哪里不知道楼主忧的是什么,昨日他虽拦下了他,却拦不下他的心。 他虽回到了雪楼,却也忧心忡忡的染上风寒。 楼主并不是真的病了,病了的不过是他的心。 “楼主好好歇息,楼里的事就交予小五处理。”五骏终究不忍见他这般潦倒摸样,轻声说道。 颜玉的眸子如透明般,望了望他,而后阖上,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闭起双眼,只余耳边清风拂过,以及院内细细的鸟吟。不过一会,便沉沉的睡去。 一抹身影轻轻地打开了房门,靠在床边,望着床榻上白衣的清俊男子,只见他微蹙浓眉,气息紊乱,额上已沁出冷汗。 坐在床边的慕清蓉不禁伸出手抚在他额上。 原本熟睡的颜玉却攥住她的手,眼眸轻轻颤动着,却没有睁开,似梦似醒,他攥着她的手,羽翼似的睫毛微微抖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翎儿。” 他睡得竟是这般沉,仿佛做了很长的梦,梦里面有一双温暖的双手抚在他的额上。 “翎儿。”他一声接着一声呼唤着。 慕清蓉被那一声声深切的轻唤,深深的震憾,听到他梦呓般的声音,竟让她的莫名的心酸,涩然。 “颜,我不是。”她声音极轻,流有无尽的苦涩。她欲抽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 恍若置于梦境中的颜玉一下子拉过她的身子,将她置于身下,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像是怕她会凭空消失一般,口中呵出的热气,滚烫的弥漫在她脸上。病中的他轻声说着:“翎儿,不要走。” 她抬头望着在自己面前的那张俊脸,晨光倾洒在他那白净清俊的脸庞上,显得那么的温柔,虽是带着几分病容,却也显得那般俊雅。 这便是她爱了八年的男人,口口声声唤着别的女子名字的男人。 她的手轻轻的垂了下来。任其紧搂,身体被她温暖的气息包困着,这一刻,她的心竟平静了下来,她低低的在他耳边呢喃:“颜,我是翎儿,你爱我吗?” “爱。”他清冷的声音恍若从隔世中传来,透着无限的感情。 她手一僵,咬紧下唇。心底的那股疼涩,真的好难受,喉咙好像被刀子卡住。她推开他的身子,起身。 “慕姑娘?”五骏诧异地望着她低头离去的身影。 在那一瞬间,五骏瞧到了她眼底的泪花。 “王妃要到花园里走走吗?” 连槿轻柔的声音传来,上官雪翎蓦然的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婢女,摇了摇头。她一向不习惯婢女伺候,茗香虽表面上是她的婢女,两人间的关系更像是姊妹,很多事她都习惯亲力亲为。 眼前的这位连槿姑娘虽对她十分恭敬,生怕她搁着碰了,她越是这般,就越让她觉得自己是废人。她明白她没有恶意,连槿会对她百般小心也不过是因为夜昊然的命令。 “连槿,今儿初几了?”她轻声询问道。 “回王妃,初三。” 初三了,也仅剩下两日了,他…快要成亲了吧。 微微的失落涌上心头。 “王妃该服药了。” “这药…你是不是搁太多水了?”她望着药碗里稀稀的药汁,皱起眉头。这药三碗水熬成一碗,见到碗里的药汁她便知道这药熬制的时间与火候并不对,连槿在王府里呆了这么久了,为何会熬出这样的药汁。上官雪翎沉默不语。 想起连槿刚刚来时,竟还不小心打碎了她的玉镯子,煮给她喝的汤竟也忘了搁盐巴。这些错误对于一个已在王府服侍多年的奴婢来说,确实很稀奇,更何况她原本服侍夜昊然,又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上官雪翎抬眸望着她怯怯的面容,深沉的打量起她来。 她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请王妃恕罪,是奴婢疏忽。” “连槿,你是否不愿到我这西厢房?” “连槿不敢,连槿能服侍翎王妃是莫大的荣幸。” 她盯着连槿噙满泪的双眼,不再言语。 微微抬起头,有些倦意。 夜深人静的王府,一抹黑影无声无息的潜入东厢房。 察觉到异样,苏雪衣惊慌的从床榻上起身,睁着黑眸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夜光打在墙上,映出一抹黑影。 那黑影分辨不出男女,犹如死物般一动不动,苏雪衣惊慌的往后退去,双眸炸圆,恐惧地望着墙上的黑影:“是谁!” 空气里没有听到回答,那墙上的黑影竟稍稍动了下,犹如从地狱般传出的低沉声音:“帮你之人。” 那声音是名女子,却有着强烈的恶毒,使床榻上的苏雪衣不由得颤抖起来。 “帮我?你有何企图?”苏雪衣疑惑的望着那墙上的黑影。 “你不想将那女人赶出王府?”那声音接着说道。 “她害我儿,王爷自会赶她。” 那黑影人蓦地冷笑,像是听到笑话,冷哼了声,喃喃开口:“你以为王爷会相信你那蹩脚的陷害?恐怕,他现在更怀疑你。” “胡说。”苏雪衣斥道,双眸泛起一阵波然。那黑影人说得确实没有错,她蹩脚的陷害如何能瞒得过王爷锐利的眼睛,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原本一心以为生下男婴,王爷便会对她全心全意,却不想生下却是那怪胎,她只要一睁开眼睛看到那怪胎,就不禁一阵恨意,若是在这样下去,王爷肯定会怀疑她。她知道自己陷害不了上官雪翎,只能从她身边的婢女着手。 可是王爷还是不信她。王爷他真的对那女人动了情。 苏雪衣发出恶毒的眼光。 那黑影见她没有反应,又低低说道:“我是不是胡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既然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我就走了。” “等等。”苏雪衣急忙说道:“你打算如何帮我?” “苦肉计。只要你服下毒药指控她下毒王爷不得不信。”黑影毫无波动的声音低沉的流转于室内,却蓦然绽开恶毒的意味。 苏雪衣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却不可行,她盯着眼前的黑影,只道:“若王爷以为我是自己服毒陷害她呢?” “如果你服的是一味没有解药的毒药,王爷又如何不信。” “你是让我以生命去陷害她,好让你坐收渔翁之利,我没那么傻。”苏雪衣听出了黑影的计谋,断然拒道。 “你可能不知道王爷有一株天山雪莲可以解天下奇毒,如果你与她同时中了毒,你觉得王爷会把雪莲给谁?” “我”苏雪衣沉默,若是以前王爷肯定会给自己,但现在她却没有办法确定了。 “怎么?没有信心?不过若是王爷不知她中了毒,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得不信,因为你已无路可走!” 苏雪衣眸中在黑夜中迸发寒芒,她手指捏紧,手心沁出薄薄的冷汗,那黑影说得不错,她的确无路可走。 第30章 “王爷,不好了,苏王妃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若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闻言,夜昊然眉头紧皱,眼眸幽深如寒潭的池水,薄唇轻启,冷声道:“何时的事?” “回王爷,王妃下午去过一趟西厢房在翎王妃那儿喝过茶水,回到屋内便晕厥过去。” “你的意思是翎王妃下的毒?”他眸色一凛,面容严峻:“她好歹也是本王的妃子,污蔑主子可是大罪。 “奴婢不敢,只是说出实情。”若儿吞下口唾沫,战战兢兢道。 夜昊然蓦然起身,阴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走向玄关,推开门,见到子卿沉声命令道:“速去请李御医!” “是。”子卿拱手领命。 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躺在床榻上,唇色青紫,呼吸微弱。 “李御医,苏王妃所中何毒?” “回王爷,此毒名为断肠散无药可解,微臣也束手无策。” “王妃的午膳和茶水,没有发现异常。”李御医拱手说道:“她中毒的时间,应该是在两个时辰之前。” 苏雪衣中毒的时间正好是她去西厢房的时间。这难道只是巧合。夜昊然眉头不由蹙起。 他盯着床榻上的昏迷不醒的苏雪衣,面色复杂,难道她为了陷害上官雪翎连命都可以不要?夜昊然蹙眉:“子卿,随我去西厢房。” 清冷的西厢房,坐着一名女子。 她面容安静的凝视着窗外。似乎没有什么能打扰到她。墨黑的发轻轻挽着,其余披散的发依旧长及腰间,飘渺如夜的黑。 院门外,清冷的院子,突然响起一阵噪杂声,上官雪翎起身。 她站在厢房前,微微眯眼,见到伫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夜昊然一袭黑衣,身后跟着数名侍卫,他面色冷峻,深邃黑眸犹含冰霜的瞪着她。 她身子不由一颤,翦睫微眨,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冷冽的神色:“不知王爷带着侍卫来我厢房,所为何事?” “雪衣身中剧毒,本王听若儿说,她下午在你这儿喝过茶?” “是。王爷以为是我下的毒?”瞥见他身后的侍卫,她不由得吐了口气,他终究还是怀疑她。 “她所中之毒名为‘断肠散’此毒无药可解。”夜昊然深冷的目光凝视在她身上,见她微微惊愕的面容,勾唇,稍显冷漠。 “断肠散?”上官雪翎呓语般重复着,这毒药中毒者不出五日便毒发身亡,且无药可治。她虽百读医术,却不曾在医术上见过此药的任何记载。苏雪衣究竟是如何中的毒?难道她真的是被人下的药? “本王可以不信你送她‘子成散’可以不信你指使婢女下毒杀害世子,可是苏雪衣所中的剧毒,你怎么解释?难道她为了陷害你,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他的眸光,比利刃还要锋利,狠狠捅入她的心窝,她自始至终都知道他没有理由相信自己,可是见到他怀疑的目光,心还是一阵阵发凉。 “王爷是忌惮我大夫的身份,只因我熟识药材,便以为王府里发生的事都是因我而起?”她星眸微眯,嘴角浮出冷笑。 “青国妙手仁心的女大夫却在本王府宅内屡次下毒,本王三番二次信了你,而你却让本王如此失望。”夜昊然黑眸凌厉,目光如炬,冷声下令:“将王妃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我没有下毒!”上官雪翎的心,被他那声命令给震了一下,眸中掠过一丝愤怒。:“夜昊然,你竟如此糊涂!” 他深幽的凤眸中,凝眸望向她愤怒的神情,眸底一片墨霭。 没有反抗,没有过多的辩解!她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房间,临到门口,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夜昊然一眼,便被侍卫带去了地牢。 晨光倾泻,颜玉坐于雪楼最高的亭楼上。 大病初愈的他,双颊上还略带病容。 慕清蓉端来了热茶,她只是搁下茶并安静的立在一旁,没有言语。颜玉稍稍抬起头,凝视着她,眼底闪过一层复杂之色,沉默许久,他缓缓问道: “清儿,我是否对你做了什么?” 慕清蓉有些慌了,随后,她摇了摇头。 颜玉吃力的撑起上身,手攀扶着柱子,勉强站起,宽大飘逸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截莲藕般的玉臂:“小五说昨日你在我房里哭着离开了,我是不是” 他沉睡之时,她在他身旁,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有关于翎儿,有关于拥抱他是不是伤害了她 “颜。”慕清蓉徐徐抬起脸,明亮的目光里只有很淡的痛楚,她将它小心的埋在心底:“去找上官姑娘吧。” 颜玉愕然,沉默许久,声音轻如薄雾,透着强烈的悲伤:“是我辜负了你。” 闻言,慕清蓉轻轻的笑了,眼里的悲伤之色让人不禁心疼,她缓缓说着:“颜,你可知道当日儒华上人为你卜的那卦,我是如何想的?当时我在想终于有借口让你摆脱她了,终于可以让你不再去找她了,可是就算把你留在身边,你的心里自始至终还是在想着她。”慕清蓉皱眉,晶亮的眸子,因心底的疼涩,泛起水雾。 “我听说她双手残了,如果你要把她接回楼里,我不会拦着。” “清儿,我…该如何对你?”颜玉一袭白衣,飘飘飞起,他将她的头轻轻揽进怀里。他的声音低沉而痛苦。 今生,他还是负了这般美好的女子。 哐铛一声,地牢的大门被合上。 上官雪翎脸色有些怔忡,扫视了密不通风的监牢,她找了一块铺有稻草的空地坐了下来,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气息,使她刚刚接好的手臂有些疼痛。 今早,连槿还未给她换上药,那药一天换两次,怕是在这监牢里,没有人会记得替她换药。 如此一来,就算接好的骨头,也愈合不了。 上官雪翎淡笑着,无奈之极,已被打入监牢了,她还何必在意这区区一双手臂,残了便残了。 阴暗的地牢里,她蹲靠在墙角,人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牢门吱地一声被打开了。 一名女子提着个篮子徐徐的走了进来,竟是连槿。 “奴婢告诉王爷今早还未给王妃换药,他便让奴婢进来了。”连槿将竹篮放在脚边,轻轻说道。 “我一待罪之身,还需要换什么药?”蓦地,苦笑了下,她盯着这位刚刚做了她婢女的女子,意外的觉得陌生。 连槿的眼神里,有种东西,是她琢磨不透的。 “王妃,莫这么说,王爷还是担心王妃的,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让奴婢进来给您上药。”连槿的声音没有什么不对劲,她取出了药瓶,帮她脱下外衣,将药粉洒在她的手臂上。 那药粉一沾到她的皮肤,便让她吃吃的痛了起来,那钻心的疼痛险些让她晕厥过去。 “连槿,你上的是什么药?!”她的额上已沾满汗水,她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一脸无害的连槿。 “王妃不是熟识药草吧,这药粉是我从牢役手里借来的,听说专用来逼供,这药粉一沾上伤口,侵入皮肤,疼痛难耐,王妃觉得如何?”连槿淡淡一笑,眼中迸射出一道寒意,声音变得低沉而恶毒。 “你为何要害我?”上官雪翎虽是表面平静,内心被塞满了疑惑与愤慨,看着这位才当了她几日的丫鬟,她在她面前乖巧温顺的摸样顷刻间被扭转,夜昊然安排给她的婢女,竟是陷害她之人。 夜昊然是否知道这些?还是也被她蒙蔽? “你不需要知道,王妃您看这是什么?”连槿从袖口出掏出一瓶如透明般的小瓶子,在她眼前晃着。 “你要做什么?”上官雪了花容变色,那瓶子里装的正是断肠散,世间上最狠毒的一味毒药,也是害她入狱的罪魁祸首。 “奴婢听说苏王妃中的是一味无药可解的毒药,苏王妃服食过量好让她能在短时间陷入昏迷,奴婢只要你饮上一点,你还可以保持神智,这断肠散,入于身体内,待中毒者死后化成于水,任医术高超的医者也无法辨别死因。”连槿冷冷的说着,她扣住了她的下巴,手上的力道蓦然一紧,捏起,将手中的瓶口里的液体灌进她口中,上官雪了摇头挣扎,她双手没有了力气,只能任由着连槿捏着她的下巴,强行灌药。 她呛了几口,那毒药沿着她的食道滑进了她的血液里。她重重的咳着,双眸通红,像是要把整个肺给咳出来,她只觉得胸口翻滚着,随即,嘴里呕出一瘫鲜血。强烈的痛楚,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脑中响起一阵嗡鸣,她觉得意识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忘了告诉王妃了,王爷手中有一枚天山雪莲,可解世间百毒,不过今儿下午已让若儿拿去煎了药让苏王妃服下。听说此雪莲异常珍贵,世间仅有一枚。”连槿嗤嗤的笑了,脸上有着恶意的得意神色。 上官雪翎倒在稻草边,沉重的呼吸着,她的眼前已一片混乱。天与地,似乎已经变成黑暗一片。 她听见连槿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咬紧下唇,忍住了喉咙里的血腥之气。 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直达她的四肢百骸,噬骨的痛楚令她几近晕厥。 断肠散,不会一时要了她的命,可这痛,会让她生不如死。 第31章 卷缩着身子,她睁着空洞的双眸望着漆黑的监牢,四周寂静无声。 胃抽抽地痛着。看着身旁已经发黑的馒头,了无胃口。 他们都忘了,她双手残废,如何自食? 所幸发毒是间接性的,那疼痛虽让她窒息,却还有时间可以让她喘息。 牢里的高墙上有一扇小窗,依稀有些月光照了进来,凄冷而苦楚。 她想到很多,还未嫁入王府前与茗香一同嬉闹的场景,第一次为夜昊然治伤时,第一次在茶楼遇见边公子时,然而,这些已成隔梦。 她不过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留念? 忽的,一阵萧声徐徐传来,在寂静的监牢里格外清晰。 她睁开双眼,望了一眼厚厚的墙壁,那萧声缓缓流淌,似是悲戚之音。她微微闭上眼,只觉那萧音意外的让她内心一片安宁。 箫声戛然而止。她躺在稻草上莫名的睁开双眼,眼前一袭白衣拂地,她惊愕的目光顺着那身白衣徐徐抬起。 监牢里猝然地站着一抹人影。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只闻箫声却没有听见这人的脚步声,何况监牢里戒备森严,他竟悄无声息的踏了进来。那身影站着不动,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却感受得到那身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从她这边望去,仅仅看得见那身影的轮廓。而他站的位置却能很好的将她一言一行全部窥去。 那身影的目光灼灼的落在她身上,她有些尴尬的起身,现在她的摸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她这般摸样,如果能见人。 那身影缓缓走来,走到那片夜光下,他的轮廓愈来愈清晰,很快,她屏息,与他相视。 空气似乎凝结了。四目交对,却没有言语可以形容他们彼此间的感觉。 一股酸涩涌在她心头,她望着眼前的男子,默然不语。 他双目悲怆的凝视着她,面容如山间水秀般带着温玉,唇角噙着一抹如雾般的凄楚,仿佛跨越了一个世纪的隔世相望,他的眼落在她的发上,手臂上,肩膀上,还有她带着血丝的嘴角上。 良久未语。 他白皙清秀的面容上蓦然的划下一丝清泪。 她愕然,心涌起了如海潮般的波动。 他竟然落了泪。 “翎儿。”他哑声,那沙哑的声音恍若有太多感情,声音徒然的使不上劲,只能发出细细而低沉的声音,他缓缓向她走来。 那身白衣,像是带着魔力,使她原本的痛苦缓了缓。 冰凉而温暖的手指抚着她带伤的脸颊,他的黑眸有太多的悲伤,如同黑雾使她渐渐沉溺其中,稍稍一用力,他将她拥紧,怕是被揉碎。 “对不起。翎儿。” 他在后悔,强烈的悔意使他的面容变得格外痛苦,如果当初就带她走的话,如果没有被五骏拦下的话,或许今日,他看到的就不是如此伤痕累累的她。 “我该叫你什么?”他的怀抱温暖而潮湿,像是他的心在哭泣,潮湿一片,她将头靠在他怀里,低低的说着:“颜玉?边公子?” “随你。” “还好今生我不会再负你,咳咳“她虚弱的笑了笑,突然发出剧烈的咳嗽,皱着眉心,一口鲜血喷洒出来,染红了他那身洁白的衣裳,那鲜红鲜红的液体,触目惊心。 他惊愕而失措的看着她涌出的鲜血,犹如寒冰将他紧紧包围起来,他紧张的问道:“翎儿,你怎么了?” “断肠散,你可听过,这世上没有任何解药。”她虚弱的冲他微笑着:“三世情负,三世你皆因我而死,颜玉,此生我已不能再伤你分毫了,你咳咳最后是否能与我坦诚相见?” “他下的毒?”他眉皱得很深,低头凝视着她苍白的脸,眸子里映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甘、有盛怒、还有痛苦。 他周身散发出的噬骨冷意是她震慑,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竟为了她动了怒。 她摇了摇头,睫毛轻颤,喉咙里的血腥之气被她强压而下:“不是他。” “我带你走。”他将躺在地上的她抱起,双手的重量使他的眼里染上疼惜,她竟是这般轻盈。她异常轻盈的身子在他手里却如万般沉重。 他抱着她背过身子。 一柄长剑猝然地指向他的喉口,冷剑无情。 那长剑的主人,身形凛凛。 颜玉微微眯起眸子,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反抗,他望着那柄剑身,讥笑道:“王爷以为伤得了我?” “你是谁?”夜昊然黑衣似绸,墨黑的发丝随风舞起,他瞪着那背着他的男子,冷声问道。 “王爷是否还记得在下?”颜玉缓缓回过身子。他的面容在月光的涂抹下显得异常高洁与俊秀。 夜昊然凝视着他,在脑海里搜索片刻,长剑逼近,冷然道:“是你!” 他竟是当日营中那边姓伤兵,现在竟然出现在监牢里,还企图劫走他的妃子! “王爷好记忆。”颜玉轻轻笑着,唇边的那抹讥讽更浓,他另外一个身份,还暂时不想暴露。 夜昊然一怔,眼睛里迸射出一丝寒意,冰冷道“本王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不过你怀里的女子是本王的妃子,你不能带走她!” 颜玉蓦地发出一阵轻笑,好似听到笑话般:“王爷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妃子,将她囚禁于监牢,还残忍的对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毒。” “你说什么?她中了毒?”夜昊然惊愕地看着上官雪翎,从她异常惨白的面容上隐隐察觉到什么,他嘶声道:”怎么可能。“ 上官雪翎喘着粗气,衣裳已湿透,汗珠从额际滑到下巴,晶透白晳的面部肌肤,染上不正常的潮红,灼如繁雪初放的花朵。她拎起眉头,胸口传来钻心的疼痛,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眸子,毫无焦距的望着站着的两位男子,似乎没有瞧见他们间的暗生波涌,她的眼前已模糊成一片。 又要毒发了?她感受着疼痛侵蚀着她的身体,一寸寸,一分分,却绽开无奈的苦笑。 真的好痛。 “你中毒了?”夜昊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离她很近,几乎可以看见他俯身凝望时的轮廓,可惜,她的眼却如同被雾掩住,只余下他那轮廓分明的下巴,以及他声音里的焦急。 “天山雪莲世上仅有一枚,解不了世间所有的毒。”她虚弱的说着,唇边染上一层苦涩:“双手残废因我,这毒,便是你给的。” 她听见夜昊然浓烈的呼吸声,空气似乎被凝结,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模糊了视线,却可以清晰的听见夜昊然剧烈的心跳声,而后,便变得缓慢,异常的缓慢。 “王爷有天山雪莲?”颜玉愕然的抬眸。 “雪莲可以救她?” “断肠散,天下无解,唯有雪莲。”颜玉点了点头,眸子里染上一层希望,使他的黑眸变得异常明亮。 夜昊然嘶声痛苦的呐道:“为何同本王开这样的玩笑。”凄楚的悔意使他的面容变得十分憔悴。 “雪莲身在何处?” “下午本王给了雪衣,本王并不知道你中了毒。”夜昊然冰凉的手拂过上官雪翎苍白的面容,那声音透着无比的悔恨。 悔意,从来都没有过的悔意罩在夜昊然身上,使他一向骄傲的面容沾上沉重的痛楚。 唯一可以救她的药,被他亲手送给了别人。他才知道,他不希望她死,他不要她死,他害怕她会死。那一直被他忽略的情感顷刻间爆发,原来他早就爱上了她。 他却亲手将她送进地狱,如果那时他愿意相信她,如果不是被苏雪衣的苦肉计所迷惑了,他自视甚高,却还是陷于女子的城府。 上官雪翎的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的身子瑟瑟发抖,身子犹如坠入寒潭般冰冷,冷汗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染湿了她的的黑发,湿透的衣裳,血气在胸中翻滚,终于,她猛咳一声,一大片鲜血,从她的嘴里喷出,沾染在抱着她的那身白衣,苍白的唇上腥红。 “翎儿!”颜玉惊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 她并没有办法回应他。那毒,已淬入了心脏,在她血液里翻滚着。 “青国名医天下,没有一人解得了此毒?”夜昊然惊慌而痛苦的声音在监牢里蔓延开来。 颜玉低头凝视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她,他微微闭上双眼,片刻,睁开,将那指在他喉口的长剑握紧。 夜昊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睁着一双惊诧的眸子:“你要做什么?” 他握着剑的手,用尽了力气,剑锋划开了他的手心,潺潺的鲜血滴落,从他手心蔓延开来,落到脏乱的地面,一片腥红。 疼痛没有使他蹙眉,他松手手掌,将那流着鲜血的手置于她口中,夜昊然惊愕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血,仅有几滴滴在她嘴里,闻见血腥,她猝然的别过头去。 “你不要再伤害自己。”她虚弱的说着,面前还是模糊一片,而那滴入的血腥之气,使她明白,那是他的血。 颜玉痛苦的眸子一闪而过,她在拒绝他的血! 鲜血不断的从手中滴落,他手中的伤,入骨三分。 他将流着血的手放到口中允吸着,俯下身子,以唇封住她的口,将自己的血液渡进了她口中。 双唇满是浓重的血腥之气,她皱起眉头,只觉那温暖的液体融进自己的唇里,他柔软的唇,使她微怔。 明明知道,他只是在救她,可是他的吻,却让她浑身疼痛起来。在那被毒药侵蚀的疼痛里她感受到一抹不同的痛楚,疼而温暖。 夜昊然静静的望着他们,看着其他男子在他面前吻住了他的妃子,却没有办法制止。他虽不明白他的举动,却也知道他是在救她。 从头顶上小窗里飘落的月光涂抹在他们周身,将他们的身子照得美轮美奂。他的唇,她的唇,有一丝血红的液体流下,沾染上他白皙的面颊。 夜昊然被眼前的景象蛊惑住,突然觉得心中某一处弦,被狠狠地震动着。 周遭的冷风拂过,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放开她。她的双眼闭起,唇边是细细的呼吸声,原本苍白的面容已有些暖意。 颜玉探手,抚着她的脉搏,唇边的涌上一层苦涩:“我的血,终究还是救不了你。” “你”夜昊然突地开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麒麟血解不了她身上的毒,王爷。”颜玉抬眸唤道:“若她还留在王府里,只能等死,若跟着我,还有一丝希望,王爷,你可愿意放她走?” 夜昊然沉默的望着他,像是沉寂了一个世纪:“你带她走吧。”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拒绝,也知道或许今日一别,从此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她。 可是如果能救她就算是仅存的一点希望,他都愿意去做,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放开她。 夜昊然轻轻的笑着,那笑有几分苦涩。从未有过,他原以为他对苏雪衣的那便是爱了,原来,爱真正的样子,是这样的痛苦,让人窒息。 “多谢王爷。” 第32章 夜昊然手捧酒杯,一杯一杯,饮酒入肠,却没有一丝醉意。 她在身边时,他总是忽视她。她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无论他对她如何的残忍,如何的无视她,她始终不曾屈服于他。她的丫鬟死时,她跪在雨水那副痛苦绝望的神情让他知道,原来她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她入府将近一年,他却一次也未曾拥有过她。无论是身还是心。 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蓦然冷笑起来,为何他不明白,舍身踏入瘟疫之地的她,女扮男装混入营中的她,为的都是救治他人,这样的她,又怎么会三番两次在他府里下毒。 他是疯了,还是瞎了眼了,连同心也瞎了。 他的衣裳微微的敞开着,露出了里面刚毅的线条,三丝发丝揽在身后,微乱起,发轻盈的落在地上,划成完美的弧度。妖魅惑人。只是眼中的悲切使他刚毅的面容泛起一层薄光。 “卑职见过王爷。”子卿单膝跪地,拱手道。他凝视着王爷,将他脸色的哀伤览进眼底,而后低下头,王爷不会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这样的神情。 “可调查清楚,最后入狱探望王妃的是谁?”夜昊然面容冷凝道。 “回王爷,是婢女连槿。” “本王知道,她告诉本王要替王妃换药,本王允了她,除此之外再无别人?”夜昊然眉头蹙起,接着问道。 “卑职已询问过牢役,除了莲槿姑娘再无别人。”子卿很肯定的回道。 夜昊然眉头皱起。连槿是他最信任的丫鬟,所以他才将她送到她身旁,若此事真与她有关,那事情恐怕比他所想还要复杂,他黑畔幽暗深沉,凛凛而立,只余冷漠之情:“苏王妃那儿怎么样?” “苏王妃已醒,李御医替她看过,说已无大碍。王爷是否询问下苏王妃,卑职以为”子卿顿了顿,沉默有顷,低头道:“翎王妃并不像下毒之人。” 夜昊然低头看着跪着子卿,沉默不语,神色稍显复杂,子卿想来都只是服从他的命令,这是他第一次替别人开口,他蓦地苦笑了下,连他身旁的属下都这般信任她,他却一度怀疑她,也正是这一度的怀疑让他亲手害了她。 “子成散、寸迟草还有断肠散这三种毒药是否已追查到来源?”一个月之间,他府里竟出现三种毒药,下毒之人必定还隐匿于王府,思及此,他绽开一抹凌厉的目光。 “卑职尚在追查,卑职刚才入监牢察看时”子卿稍有迟疑,没有继续说下去。 “查到什么?”夜昊然转身问道。 “囚禁翎王妃的那间监牢里遍满鲜血,翎王妃她流了很多血。”子卿想起他踏入监牢时所见之景,监牢地上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连见惯尸身的他竟也一阵冷寒。 夜昊然顿了顿,他甩着手示意他下去,而后揉了揉发酸的眉心。一股强烈的酸涩使他的眼眶泛红。终究还是被他忍住。 这件事,他绝不会就此作罢,夜昊然抬眸,手指握紧。 她并不是第一次踏进雪楼,上次女扮男装时为了追明含茹她进来过一次。 雪楼并不富丽,传闻中雪楼楼主富可敌国,却是住着这般清幽小楼。她坐在窗边,楼里的景致与王府有很大的不同。 王府里多的是假山亭楼,雪楼里却仅仅只有两栋高楼,一栋便是颜玉所居住的雪之楼,另外一栋便是她现在所处的风之阁。雪楼外并没有假山,望眼而去,满眼碧绿。看来颜玉清心惯了,连楼里也是种着柳树枝叶,不喜花朵锦簇。 她唇边泛起一抹柔和的微笑。想着初次见他时,他总喜欢穿着一身青衫,而当他变成颜玉时,却总是一袭白衣,与之白玉面具相衬。 “上官姑娘。”屋内蓦地传出一抹柔美的女音。 她缓缓回头,见到慕清蓉娇美的面容,她手里拿着一碗药汁,唇角噙着淡笑,如同清爽的微风。 上官雪翎凝视着她,在她眼底没有瞧见任何的嫉妒或是恼怒,慕清蓉即将与颜玉成亲了,他却在他们成亲之前,带回一名女子,她真是丝毫都不在意,还是只是伪装? “慕姑娘。”她冲她点着头,而后目光打量着她。 慕清蓉露绝美的面容,似一尊精致绝美的玉质雕塑,这样的她散发出令人心颤神动的美丽,美中带着一抹沉寂中的凄楚,她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这些年来,颜玉真的不曾对她动过心? “这药熬好了,你趁热喝下,颜他还要处理些事情,等下便会过来。”慕清蓉的声音柔美而好听,使上官雪翎不由得一怔,这世间竟有这般美丽而心胸广阔的女子?她的眸暗了暗,想起自己曾经被苏雪衣娇弱的外表所蒙蔽。望着眼前这位清秀佳人,不禁眼底涌上一层戒备。 像是看到她眼底的戒备之色,慕清蓉凝视着她,她的星眸,水波微流,清浅一笑,像是一朵初融的小花:“上官姑娘不必对清儿起戒心,清儿并不是那苏王妃,就算要害姑娘,颜他也不会答应,颜对你,不比王爷,你做任何事,他都是十分信任。” 想起颜玉待她,的确是与夜昊然不同,夜昊然对她心存芥蒂,而颜玉,从他还是边秋逸时就已经对她表露过他的信任。 “明日初五,便是你们成亲之日,为何不见楼里准备?”望着寂静的雪楼,她有些诧异,这般时候应该要挂上红绸与红灯笼,张灯结彩,为何却是这般冷清? “婚事取消了。”慕清蓉轻声说着,敛去眸中的愁绪:“颜,他不想被其他事扰心,姑娘的毒,他还在想办法解。” “对不起。”上官雪翎轻声说道带着真挚的歉意,她没有忽略慕清蓉眼底的那抹忧伤,颜玉竟然为了她取消了婚事,一时间她心底柔肠百结。 “你双手不便,我喂你。”慕清蓉将药汁端了过来,玉手舀起,放在嘴巴吹了吹。 “我来吧。”颜玉不知何时进了屋,一头乌黑的青丝,配上一只白玉簪子,容貌依旧儒雅秀美,他轻轻说着,接过了慕清蓉递过来的药碗。 “还是由慕姑娘”上官雪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慕清蓉打断:“我还有些事,颜,你喂她,记得吹凉些,别烫着上官姑娘。” 慕清蓉离开后,屋内只余他们二人。 “她是个好姑娘。”上官雪翎由衷的赞美着:“你莫负了她,我的毒最多只能撑上五天,别因我我不想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她的面容盈满哀伤,茗香因她而死,他又因她取消了婚事。她终究难逃宿命,为何他却执意要救她。 颜玉一怔,眸中闪过一道复杂之色,没有说话。只是将勺子里的药汁搁在嘴边轻轻的吹了吹,喂她服下,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知道。”颜玉恍若无声的说着,他面容有些疼痛:“她好到我若负了她,便会内疚一辈子,但是救不了你,我会一辈子痛苦。” “颜玉,我也是大夫。”上官雪翎无奈的叹息着,他们同是大夫,又怎么会不知道断肠散的毒无药可解呢? 连他的麒麟血都解不了她身上的剧毒,世间已不存在任何救得了她的药,她已接受这般命运,为何他还是看不开? 颜玉搁下碗,仿佛没有听见她刚才的话:“喝了药,你脱下衣裳,我帮你针灸去热。” 闻言,她双颊泛红,一双眸子惊疑不定:“这不适合。” 他见她脸色几分女子羞态,不忍轻轻笑了笑,白玉般的手指伸出缓缓地解开她的衣裳,衣裳滑落,露出了漂亮白皙的肩膀,他微怔,手指停住,有些恍神,她面上布满红晕,虽知道他只是要为自己针灸,却还是异常紧张。 手心沁出薄汗,她的双手没有任何力气,只能看着他将自己的衣裳退下。 在寂静的房间里,他急促的心跳显得格外清晰,他手紧紧的拽起她的衣裳,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深幽而迷散,他的眸中浮现一抹浓浓的情欲,他侧过头,在她耳边低语:“别这么看我我会情不自禁。”他温热的气息吹进了她的颈窝带来了一阵匡麻。 她微微阖上双眸,心底一阵动情。 他的眸中流光溢彩,头轻轻的磨蹭着她的黑发,深深地叹息,为她解下最后一层薄衣,他屏息而视。 她雪白的肌肤光滑细腻,漂亮的锁骨带着强烈的魅惑,他凝视而对,眼神稍稍恍惚,睁着一双迷离的眸子,他由衷的叹道:“好美。” “你在这样看下去我我可是要喊人了。”内心的灼热将她淹没,她红了双颊。 颜玉轻轻地笑了笑,想起刚刚一副想要吞她入肚的摸样,不禁觉得可笑,他在她面前,愈来愈难以自持。 他凝定心绪,掏出了银针。 银针每刺入一次便让她轻呼一声,眉心打结,只觉全身的血液翻滚着,额上已沁出薄汗。 “颜玉,明含茹呢?”她拧紧眉头,吸着气问着,她虽在楼里已呆上半日却未曾见过明含茹的身影。当日,颜玉将她留下做了楼里的丫鬟。对于昔日的故人,她终究还是有些在意。 “她现下是清儿的丫鬟,若你想她,我吩咐她过来照顾你?”将银针隐隐地****穴位上,他皱着眉头看着她原本白皙的肌肤上插满了银针,眉目间,那一抹忧愁,婉转流波。 她摇了摇头,拒道:“她既服侍慕姑娘我也便放了心。” 颜玉低下头凝视着她清幽的面容,黑眸染上一层担忧。 “楼主”门外传来五骏惊愕而恼怒的声音,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颜玉黑眸一紧,将衣不蔽体的她揽进了怀里,宽松的白衣将她暴露的春光遮起。 他一向清淡的眸子里染上缊闷之色:“小五,请先敲门。” “楼主你与上官姑娘”五骏看着相拥的他们,从他的理解里,楼主与上官姑娘的亲密举止已经超出了一般男女。他愤而说道:“楼主,请自爱。” 颜玉一怔,转眸望着他那充满怒意的双颊,少年毕竟还只是少年,还是存着几分纯真。他轻叹一声:“莫误会,我只是替上官姑娘针灸。” 第33章 雪楼闻名,不过因为这里有着一名如雪般的男子。 颜玉执管雪楼十五年,这十五年间他的势力已遍布天下,世人皆知,青国境内,有两名男子,一温一火,一白一黑。 一位是青国十三王爷夜昊然,拥有皇室最美俊之貌,却心狠手辣。 一位是雪楼楼主颜玉公子,他虽不似夜王爷俊俏,却气质出众,见过他的人,如临神祗。他的温润,谦谦之态,使许多少女倾心不已。 若夜王爷高不可攀,那颜玉便是最温和无害的存在。 于是,在颜玉及笄之时,便有许多媒人涌进雪楼,替这世上最纯净无暇的男子说亲。 转眼间,十年已过。 颜玉身边却依旧只有那美貌倾城的慕姑娘。 有人说他只钟爱于慕清蓉,非她不娶;也有人说他不喜女色,清心寡欲。 这些年来,世人对他的婚事热衷程度已淡,原本倾慕他的女子因盼不到苗头也早已嫁做人妇。 只有一位女子,青国三公主夜缪,苦苦倾慕,不肯放手。 只见夜缪公主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气质高贵却显着几分皇族的霸道。她贵为公主,娇生贵养,自然染上了公主脾气。 她一路走来,驱赶了雪楼里的婢女,缓缓走进了雪之楼。 推开了书房,一抹白衣俊朗男子正坐在书桌前翻阅着书卷。 颜玉徐徐抬起头来,见是她,双眸轻垂,又落在那医书上,似乎没有看到她。 夜缪望着一眼他的书房,以往她来这,书架摆放井条有序,如今桌上、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多是些医书。显得杂乱无章。 “颜玉,你在看什么?”她原本骄傲的眸子柔了柔,望着面前的颜玉轻声问道。 “夜公主,在下今日不能接见公主,请公主自便。”颜玉清声道,眼光一直落在书卷上,只是眉毛轻轻拧起。 “你看这一堆医术做什么?”她随手捧起厚厚的一本,那生僻的学名让她脑袋发昏,咚一声,便被她扔在一旁。 “颜玉,陪我去逛逛。”夜缪毕竟是青国公主,哪里受得了这般被人忽视,更何况还是她最喜爱的颜玉公子,她红唇嘟起,摇晃着他的双手。 “公主若是要欣赏雪楼风景,我唤婢女领你前往。”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语气淡淡。 “不,我就要你陪我。”夜缪不依不饶,竟坐在他身旁,勾起他的脖颈。 颜玉无奈的叹了口气,眉上染起一层温郁之色,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翎儿身上的毒还未解,他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陪她逛花园。 那张白玉面具将他的温闷掩起,他婉拒道:“公主莫为难在下。” 夜缪嘟着嘴,似是不快。 “颜,不好了,上官姑娘她又咳血了。”慕清蓉焦急地跑了进来,望见夜缪公主勾着颜玉的颈子,有些微怔,不会,继续说着:“她咳得十分厉害,竟昏死过去。” 颜玉书卷落地,霍然起身,夜缪一下子被他推开,她怔怔的看着一向温儒的颜玉公子竟然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他的那副面容,染着强烈的痛楚与担忧。 “等等什么上官姑娘?”夜缪抓住他的衣角,疑惑道。 是哪位姑娘竟然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颜玉低眉,眸光里映出些许恼怒与不耐,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夜缪只觉心中一凉,以往他还忌惮几分她公主的身份,她如何无理取闹也只是淡淡地被他拂去,可是现在,他眼底的那丝厌烦却让她心头一颤。 颜玉冷声而道:“公主若再阻碍在下,莫怪在下不敬。” 床榻上躺着位女子,那女子脸上有着不健康的惨白,唇角边还留有一丝血迹,她恍若失去生命般没有任何气息。 颜玉坐在床边,拉起床榻上女子的手,抚着她的脉搏。从袖口中取出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她嘴里,而后只是静静的凝视着那昏迷中的女子,一双深邃的凤眸里染着情愫,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原本淡漠的俊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温柔与疼惜,黑眸如墨,眸底水光氤氲。 夜缪不可思议的望着这样的颜玉,任由谁看了都明白那床榻上的女子对于颜玉而言意义特殊,她望着同样默然不语的慕清蓉。夜缪眸中涌起疑惑。 “她怎么了?”夜缪不禁问道。 “公主,上官姑娘中了剧毒,时日已不多。“五骏拱手回道。 “你说她姓上官?”夜缪的眸子里露出精光。 五骏点了点头。 “我听说十三皇叔丢了位妃子也姓上官,我在宫中见过那妃子一次,跟这位姑娘倒有几分相像。”难怪刚才她一见那榻上的姑娘就觉得面熟,难道她真是十三皇叔的妃子?颜玉为何将皇叔的妃子带回府里?莫非是他掳走了她?夜缪公主暗自揣测着。 “公主多想了,上官姑娘是清儿的远房亲戚,是我将她带来给颜医治。”一直没有开口的慕清蓉见到公主起疑的神色,不禁说道。 “哦?”夜缪半信半疑,她沉吟了会,而后将头转向颜玉,说道:“颜玉,你想不想救她?” “公主何意?”颜玉转头凝视着她, “若是本公主救得了她,你是否愿意对本公主言听计从?”夜缪见他终于理会自己,不禁开始有些得意起来。 “她中的毒天下无解。”颜玉的眸子里涌进一层痛楚,低头凝视着昏迷中的上官雪翎,刚才抚她的脉象,脉象不稳而弱,再这样下去,他或许真的会失去她!颜玉将头轻轻昂起,眸光凄楚。 “十三皇叔的苏王妃中了毒是那天山雪莲给救回的,那雪莲是我父皇赏给皇叔,我宫中还有一枚,要救这位上官姑娘容易得很,就要看本公主愿不愿意了。”夜缪尖声而道,看着颜玉的脸由白转红,不禁更加得意。 颜玉眸光一凝,道“天山雪莲世间仅有一枚,公主手上怎可还有?” 见他不信,夜缪接着说道:“是只有一枚,十三皇叔手里的不过是半株,另外半株父皇将它赏赐给了我,这连皇叔自己都不知道。” “公主愿意将雪莲交出?”他睁着一双温雅的黑眸,在晕黄的光下,灼灼发亮。沉声而道。 “那要看你的诚意了。”夜缪脸上露出了狡黠之色。 “公主请说。” 夜缪扫视了屋内所有的人,而后缓缓道:“我要你娶我。” “好。”他眸光在夜缪脸上流转了一瞬,干脆利索地答应了。 “颜你”慕清蓉诧异地望着处变不惊的颜玉,他竟然答应了夜缪这般无理的要求。难道为了救她,他真的愿意牺牲一切? “好,那就一言为定。”夜缪虽诧异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还是一喜。 “明日公主便嫁进雪楼。” “明日?本公主成亲理所当然要准备妥当,办场盛大的婚礼。” “就明日。”颜玉斩钉截铁道,刻不容缓,翎儿的毒,已不能再拖。 颜玉的神色,使夜缪情不自禁的点头允下,只因她知道,若她拒绝,他一定也会把她们的婚事给拒掉。 “慕姑娘,你为何不劝劝楼主。”五骏跟随着慕清蓉,慕清蓉脸上瞧不出她此时的情绪,她低低回道:“小五,你以为我劝得了他?” “楼主他疯了,难道他忘了夜缪是他要推翻的皇帝的女儿?!” “住口。”慕清蓉呵斥:“小五,以后不要再说出这句话来。” “是。”五骏也知自己刚刚说错了话,默默的低下头去。 “慕姑娘,为何楼里张灯结彩,是你与颜玉”上官雪翎醒来时便看见楼里的婢女忙碌着挂着红灯笼,灯笼上的喜字异常的醒目,她心头一紧,难道他和慕姑娘的婚事并没有取消? “不是。”慕清蓉的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那楼里有喜事?”她疑惑的问道。 慕清蓉点了点头,良久,她低低说道:“颜玉与夜缪公主明日成亲。” “什么?!”上官雪翎惊愕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怎么突然要跟公主成亲?”他取消了与慕姑娘的婚事,继而打算与夜缪公主成亲? 夜缪公主她早已有耳闻,听说她是皇帝最为宠爱的一位公主,此公主性情高傲任性,颜玉竟要娶她? “夜缪公主说她手上有皇帝赏赐的半枚雪莲,以此作为条件让颜娶她。” “竟有这种事!”她猝然起身,愤而往门外冲去。 “上官姑娘?你要去哪?”慕清蓉焦急的喊道,紧随其后。 “颜玉!”上官雪翎冲进了颜玉的房里。 “翎儿你醒了,身子好多了?”颜玉见到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欣喜的起身。 “你明天要与公主成亲了?”她问道。 “翎儿是来恭喜我当上驸马?”他轻轻笑着,似乎没有瞧见她眼底的怒气。 “你你”上官雪翎一阵气苦,她咳了几声,颜玉拍着她的背,轻轻地,柔柔地,替她把气抚平。他的眼眸里满是疼惜。 “你马上跟她退婚!”上官雪翎怒声喝道。 “翎儿你在说什么?”他轻笑道:“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没有什么。” “那幕姑娘怎么办?” “为什么你不问问自己怎么办。”颜玉缓缓的说着,他的声音很清很静,目光静静的流淌在她身上,而后,便是痛楚。 “我?死了又何妨,我不想欠你恩情,我不想你因我娶了不爱的女子,我不想你因我负了慕姑娘,我咳咳”她说得越急,喉咙里的血腥之气更浓,使她不不得不咳了几声。 “清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她说。”颜玉抬眸望着慕清蓉说道。 慕清蓉有些担忧地望了望他们,终究还是没有能说什么,走出房间,阖上了门。 看见他叫慕清蓉出去,上官雪翎冷声而道:“你不该这样对慕姑娘,她对你如此深情,你却三番两次无视她,你这样,跟夜昊然有什么区别?!” “翎儿。”他轻柔的唤道,揽起她的细腰,将她的脸拉近:“只要你能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他沉痛的表情,让她觉得难受,像是被强大的气压,逼着喘不过气来,咚,猝不及防地,心房猛地震动了几下,同空气中的波纹般扩散开来。 “我不要。”上官雪翎微微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抹坚决:“我不要你再为我牺牲,我不要看着你娶别的女人,我不要,不要。你你放开我。”他突然将她拥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骨头里散落着疼痛,那疼痛比不上心底的半分。 他的声音里面是深深的沉痛:“于你,我所做之事不是牺牲,而是”一只冰凉的大掌轻轻的握住她的小手,耳畔,突然传来他温润如正的清澈嗓音:“我爱你。” “不要对我说这句话。”她身子颤了颤,似乎有一股苍凉的风灌入到心头,她最不需要听到的就是他的表白,将死之人,又如何能接受得了,她的声音极轻,流转出强烈的苦涩:“你不要让我舍不得死。” 他将她紧紧锁在怀里,“我爱你翎儿求你不要死求你让我救你。” 第34章 夜昊然身着官服,他的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他凛凛官服,拂地而行,墨黑的长发被紫玉揽起,他面露凝俊之色,行走于宫殿内。 这位十三王爷是青国皇族里最为俊俏的男子,今日一睹容颜,不少宫女便已失了魂。 公主殿红烛高照,满屋镀上一层金色。殿内铺天盖地的红色,再加上眼前这位一身红色嫁衣的美人,沐浴在淡金色的烛光之中。她一见到一袭官服的夜昊然,款款而前,抚起身上的红衣霞帔在他面前晃了一圈,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之气: “皇叔,帮我看看这身嫁衣怎样?” 夜昊然静默一会,望着她笑得招展,他眉宇皱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缪儿,你做了什么!” “皇叔什么意思?”夜缪诧异地问道,见他一脸严峻,不由得怔了怔。 “颜玉如此匆忙娶你进门,你父皇十分震惊,你与他是不是”夜昊然停顿了会,带着猜测的目光看着这位一向娇生惯养的三公主。 “皇叔,人家还是黄家闺女呢。”夜缪微怔片刻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禁娇嗔道。 “那到底为何?”夜昊然抬眸问道。他原本并不关心公主婚事,但若公主嫁的是颜玉,那就另当别论。 颜玉,对青国而言,是敌是友,尚不清楚。若他娶公主是别有意图,他如何也不能答应。 “他喜欢缪儿。”夜缪丝毫没有女子应有的矜持,她抬着下巴说着。 “呵。”夜昊然唇角勾起。 “皇叔什么意思?你不信?”夜缪见他并不相信她,她轻轻跺了跺脚。 “不信。”夜昊然黑眸泛起一丝讥笑,流转着璨璨的霜冷邪魅,薄唇一掀,道:“本王见过他几次,他那样的男子,不会喜欢你这般胡搅蛮缠的女人。” “他是不喜欢我,但还不是一样要乖乖的听我的。”夜缪丝毫不觉得自己胁迫颜玉有何不对,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你手上握有他的把柄?”夜昊然鹰眸眯起。 “他楼里有位姑娘中了毒无药可治,我只是告诉他,若他能娶我,我便把雪莲交给他。”夜缪高傲地笑着。 闻言,夜昊然瞳孔一缩,神色骤变,眸波冷洌,他擒住她的双臂,略一用力:“你说的是天山雪莲?!” “皇叔,你弄疼我了。”夜缪诧异他突然的粗鲁,疼痛使她星眸泛雾,白嫩的手臂上猝然浮出五指印。 “你手上真有雪莲?”他呓语般重复问道,犀利的眼神紧盯着她,眼底划过一丝痛楚。 他以为他手中的那枚雪莲便是世间仅存的一枚,若夜缪手中真握有雪莲,那个人就有救了,夜昊然眸子突地亮了亮,擒住她的双臂捏紧。 “是又如何,那是父皇赏给我的。” “拿来。”夜昊然目光森冷,语气冷硬。 “不要。”她偏执而道,那雪莲是她用来胁迫颜玉的武器,哪能随便给人? “你拿不拿来?”他双手紧握成拳,恶狠狠的瞪着夜缪,眸中闪出一抹暴戾的红光,浑身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凌厉之气。 那副面容,如临地狱,夜缪不禁胆寒。 “皇叔,你别吓缪儿,缪儿害怕。”她怯怯而道,眸子里已染薄雾。 “缪儿,皇叔要雪莲是为了救人。”夜昊然见自己吓到她,不禁放松语气。 “颜玉也是为了救人。何况我与他的婚事,还得靠这半株雪莲。”她苦恋他这么久,今日终于能如愿了,怎可轻易将雪莲送给他人。 “本王会亲自求你父皇下旨赐婚,由不得他不娶你,你只要把雪莲交出来。”夜昊然冷声说道。 只有雪莲可以救得了那个人,他如何能将它拱手送人? “你以为他会害怕父皇,要是父皇的圣旨对他有用我早就让父皇下了,我好不容易找到办法让他屈服于我。” 父皇的圣旨对付颜玉没有半点奏效,却因为那名上官姑娘就如此轻易地被她胁迫,看来那上官姑娘对颜玉而言必是十分重要。她原以为,颜玉身旁只有慕清蓉可以让她忌惮。却料想不到还跑出名上官姑娘。 一想到颜玉凝视那上官姑娘的万般柔情,夜缪的眸子紧了紧。 “你勉强不了他。”夜昊然凝视着她,冷声道。 “皇叔还不是勉强翎王妃?当日皇叔也是让父皇下的旨将她娶进门。”夜缪嘴含轻笑,反唇相讥。 “住嘴。”夜昊然黑眸一眯,似乎被她说到痛处,他拳头攥紧,全身肌肉紧绷。 “我偏要说,皇叔当时娶了翎王妃可有问过她同不同意?你害她的婢女死了,害她残废还把她打入监牢,皇叔没有资格说缪儿。”夜缪满是挑衅。 闻言,夜昊然俊美的脸刹那间染上凄楚,狭长的凤眸中亦是雾气氤氲,修长的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着。 一拢白衣,玄纹云袖,一抹身影缓缓走入殿内,清光泻地。他不着官服,却在皇宫内畅通无阻,他只穿着件简约宽大白衫,却有种强烈的贵气散落在他白皙的面容上,他的皮肤白如雪花,他的眸光很淡,静静的望着殿内的他们,平静如水。 “颜玉来接公主。”他淡淡说着,面容落在夜缪那袭红色嫁衣,眸里丝毫没有波动。望着她的眼神,冷而淡。 夜缪点下头,吩咐一旁的婢女准备。 “走之前,可否让在下见见雪莲?”颜玉那双似冰泉般清澈的凤眸抬眸观察着她,见她露出惊慌的神色,他眸子一暗。 “颜玉,你不信我?”夜缪语气略显惊慌,她故作镇静,摆出公主的架势。 “在下不过是为了一睹雪莲真容。”颜玉眼眸微眯,淡淡道。 “待我们成了亲,我自会交出雪莲。” “请公主拿出雪莲。”颜玉深邃的眸光直直锁住夜缪。 “你” “公主是否真有雪莲?” “我当然有!不过” “不过?” “雪莲如此珍贵,我当然是将它摆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成了亲,我自然会交出来。” “缪儿,本王也想瞧瞧雪莲。”夜昊然幽深的眸子望着夜缪,缓缓道。既然知道夜缪手上握有半枚雪莲,他岂能就这样交给颜玉。 夜昊然脑里不禁浮现上官雪翎在狱中呕血的情景,他的眸子暗了暗。 “皇叔!”夜缪唇边挂着强行挤出来的笑容,试图用笑容压住心底涌上来的恐慌,唇色略显苍白。 “王爷对雪莲也有兴趣?”颜玉一转身,便看见了夜昊然,他眸子里藏匿着些许波动,只是稍稍一会,便消逝不见。 “那雪莲本王要了。”夜昊然眯眸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寒声道。 “喔?王爷真是喜欢夺人所爱。”颜玉轻笑着,他虽不知道夜昊然要雪莲何用,但事关翎儿性命,他如何也不会将雪莲交出去,他望向夜缪,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威胁:“公主应该知道给谁。” “我”夜缪面露难色的望着波涛汹涌的两人。 夜昊然蹙着眉头,黑眸犀利森冷,薄唇紧抿“颜楼主,若你非要拿走雪莲,就得先过我这关。”他猝然拔起长剑,夜缪一声惊呼,长剑直直地刺向颜玉。 他手中的利剑一挥,无数道剑影迸射,剑身散发着森冷的光,他对颜玉的攻击招招狠决,让在一旁的夜缪一阵心惊。 颜玉只是闪躲,并未出手。在宫里同夜昊然动手并非理智的选择。如果他非要致他于死地的话,那便另当别论。 夜昊然目光阴冷森寒,剑刃泛着森冷的利光。手直捣颜玉的胸口,在仅差一毫时,夜缪一声惊喊:“我身上根本就没有雪莲。” 夜昊然手中的剑滑落,不可思议的望着夜缪:“你刚刚说什么?” “前阵子我养的猫儿染上重病,我便将雪莲给它吃了。”夜缪只得说出实情。 她竟然将如此珍贵的天山雪莲给了病猫!颜玉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眸子,蓦地,冷笑。双拳紧握,骨节泛白,下一刻,他长臂一伸,单手揪住她的衣襟,一手钳住她的下颚,绝美的唇形溢出怒色。 他周遭满是怒焰,让她浑身战栗,她恐惧的望着他,那冰冷无情的面容哪里是她认识的颜玉公子。 颜玉掐住了她的咽喉,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指尖因为力道过猛,让雪白的肌肤出现一丝血痕,深邃冰冷的双眸,冷声而道:“公主开的玩笑大了。” 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夜缪甚至以为他会掐死她。然而只是一会,他蓦地松开手,任由她倒在地上,冰冷的双眸俯视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她:“公主,你我婚事就此取消。” “你敢!” “公主凭什么以为没了雪莲我还会娶你?” “颜玉!你若如此无情,当心我叫父皇将你雪楼夷为平地。”夜缪恨恨说道,他疯了,竟然差一点掐死她! “随你。”颜玉淡淡道,清澈优雅的嗓音响起,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唇边隐隐苍白着。 最后的一丝希望,原来从未存在过。 他微昂起头,只觉心中一片疼痛。 “上官姐姐,我帮你梳髻。”明含茹走自她身后,轻轻的解开她头顶盘绕的发,让如瀑布般得黑发散了下来,一梳一梳将她的发柔顺。 上官雪翎听见头顶的一声叹息。 “明儿,你叹什么气?” 明含茹的那声叹息,似重似轻。流转着无奈与心疼。慕清蓉知道她与明含茹早就相识便将她派过来照顾她。想起慕清蓉,上官雪翎不由得一阵愧意,若不是因她,她早就成了颜玉的妻子,也不会娶夜缪公主,而慕清蓉却丝毫不在意,还将自己的婢女派给她。她这般胸襟她如何不钦佩。 “明儿是替姐姐难过。”明含茹双眼泛起白雾,心底一片疼惜:“姐姐这么好的人,却”她停顿了会便接着说道:“楼主进宫接公主,待他拿到雪莲,姐姐就不会有事了,明儿是难过姐姐与楼主不能在一起。” “我毕竟还是十三王爷的妃子,如何能与他在一起。他的这般恩情,我自会放在心上”上官雪翎嘴角勾起一抹凄怆的笑,她虽离开了王府,却仍旧是夜昊然的妃子。这样的身份,已经将她与颜玉隔开,更何况她身染剧毒,已是多次拖累于他,思及此,上官雪莲唇边绽出一抹缥缈的笑意。 一抹身影冲了进来,白衣飘飘,一下子将她拥紧,鼻间仅闻到颜玉身上的清香之气。 他将她拥得密不透风,像是随时都会失去她般,上官雪翎怔怔的看着他。 “颜玉?”他的怀抱,拥得紧紧地,像是要把她融在他心里。她微微惊愣着。 “翎儿,我们成亲吧!”颜玉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凝视着她,哑声呢喃。 “你说什么?”上官雪翎身子一僵,呼吸几乎凝滞:“公主呢?” “她并没有雪莲。”颜玉想起自己被那任性的夜缪一番戏弄,不仅暗自好笑。他太想救她了,所以才会这般轻信夜缪。 上官雪翎却轻轻笑了。 “姐姐?”明含茹诧异,为何上官姐姐听到没有雪莲竟是这般安慰?明明雪莲是她最后生存的希望了啊! “如果真让你娶了公主,我良心也会不安。” “翎儿。”他将她的手心摊开,见到她手心里的黑气蔓延开来,她的毒已深,而他竟然没有任何办法救她,颜玉微闭双眼,将眼里的痛苦掩盖,轻柔地说着:“答应我,我们成亲吧。” “颜玉,我已经”她已经嫁给了夜昊然,而且不过是将死之人,他这样又是何必?上官雪翎心里一阵难受。 “我想要的娘子,是你。”颜玉俯下身子,将头靠在她头上,低声呢喃着:”即便只有几天,我也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第35章 入夜,王府里一片漆黑,唯有十三王爷的房中尚有一丝烛光。烛光下,一道身影凛凛而立。 “卑职参见王爷。”子卿身着夜行衣,单膝跪地。 “查到了吗?”夜昊然缓缓坐在床沿,凤眸紧凝着他,心中隐隐有些焦虑。 “回王爷,听风雪楼里确实有位姑娘中了毒,颜楼主遍访天下名医为其治病,不过为那位姑娘治病时都是以帘纱遮盖,并未有人瞧见那位姑娘的尊容。”子卿缓缓说道,将今日所查如数禀告。 “喔?这般神秘。”夜昊然抬眉,似在沉吟,他的眉皱起,只觉蹊跷。 “有件事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夜昊然冷声命令。 “颜楼主今日本与公主成亲,不过后来公主被拒,雪楼里的红灯笼却还高高挂起。”他夜探雪楼,竟还发现楼里仍旧张灯结彩,宾客如潮。看来,雪楼的婚宴并没有取消。 “他是与慕姑娘成亲?”夜昊然蹙眉,眸光冷魅含冰:“难道是那位中了毒的姑娘?”他的眉皱得很深,手指紧握,僵成一片,心中的那股不安强烈的涌上。 子卿缓缓地点下头。 “好,本王就去趟雪楼为楼主贺喜。”夜昊然霍然起身,唇边是邪魅的冷笑,他披上风衣,眉间有着让人难以察觉之色。 “王爷,夜缪公主刚刚被颜楼主退婚,现下大闹皇宫,此事已被皇上知道,若你此时还去雪楼,恐有不妥。”子卿隐隐担忧道。 夜昊然斜睨着他,眼眸一凛,冷冷道:“有何不妥,本王只是替缪儿看看那位姑娘。” “王爷,若是”子卿眸中浮起一丝忧虑之色:“若是那位姑娘真是翎王妃,王爷您” 夜昊然双拳紧握,没有回答,他的身子却在片刻之间僵硬着。 “小五,站住!”慕清蓉喝住了欲奔向风之阁的五骏。 五骏回过身子,满脸怒色,他不甘地说道:“慕姑娘,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颜他会生气的。”慕清蓉担忧地说着,若是颜玉知道五骏去找上官雪翎的麻烦,就算是平时从容冷静的他,必定不会轻饶他。 “大不了楼主将我赶出雪楼。”五骏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脚步,反而有种已经豁出去之感,慕姑娘咽得下这口气,他小五不行! “小五,上官姑娘她她病得很重,颜他只是”慕清蓉焦急的截住他,颜玉的做法她并不是不能理解,他爱上官姑娘这么久,却不能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死去,夜缪公主的欺骗,曾一度的让他看到希望,品尝到失望时,他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救她,那种痛苦,撕心肺裂。 “就算她死了,楼主也不会忘了她,慕姑娘难道还要再自欺欺人吗?”五骏大声喝道。 慕清蓉微怔,截住他的收蓦地松开,她唇边是抹淡淡的苦涩。小五说得对,就算上官姑娘死了,她在颜玉的心里,只会变得愈重要。 而她,就算在他身旁停留一辈子的时光,还是无法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慕清蓉僵在楼道里,失了神。 “慕姑娘?”上官雪翎见到一脸怒色闯了进来的五骏,他身后站着失魂落魄的慕清蓉,微微诧异着。 “上官雪翎!”五骏冷冷而尖锐的声音响起:“你可知道慕姑娘陪在楼主身边多少年了?八年了,整整八年她为楼主付出过多少,与她同龄的女子不是已做人妇,也做了母亲,当她好不容易等到了楼主,你却突然出现,你可知,慕姑娘为了楼主放弃了赤国太子与青国王爷的婚事,放弃了荣华富贵,若不是你,楼主不会这般无视于她。” “小五别说了!”慕清蓉轻轻喝道,她双眸染上痛楚,五骏将她这些年的苦恋,这些年的寂寞与痛苦一下子捅破,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这么痛。 等待了八年,换来了颜玉与别的女子的婚事。她如何能不痛?! “你见她善良,同情你有病在身,你竟夺她夫婿。明明已经是夜王爷的妃子了,还要与楼主成亲,你这女人不守妇道。”五骏指着上官雪翎怒斥道。 上官雪翎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缓缓问道:“慕姑娘怎么想?” “上官姑娘我”慕清蓉嘴角有些涩然。 “姑娘旦说无妨。” “清儿也觉得姑娘还是王爷的妃子,如果就这样嫁给颜,的确不妥。” “我自会去向王爷要休书。”屋内蓦然响起颜玉清澈的声音,他缓缓踏了进来,沉静如水的面容上隐隐有些倦意。 “颜”慕清蓉微微低下头,似觉愧疚。颜玉向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责备。 “慕姑娘可看见我额上的黑气?”上官雪翎指着自己额头上的那片黑气,淡淡问道。 慕清蓉抬起头,凝视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缓缓的点下头。 “毒已进入我脑中,我必死无疑了。姑娘放心,颜玉与我,今生注定无缘。这场婚事不过是了却我们一桩心事。”她说的淡容,黯淡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翎儿。”颜玉眸中中浮现一道浓重的伤感,低声恳请道:“别说这些了。”她说得越淡越轻,他便越觉得愧疚,无力挽救她的愧意与痛苦时时折磨着他。 “对不起。”上官雪翎垂下眼眸。 雪楼大喜。 满楼宾客,不少人原本是准备参加颜玉与夜缪公主婚宴。不料颜楼主却退婚于公主,为了避嫌,今日参加婚宴的官僚甚少。 夜昊然一袭紫衣,他的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雪楼,楼里的喜气并未感染到他,他的手,僵得发冷。 一踏进雪楼,他便成了宾客间最为瞩目的存在。 众人诧异,十三王爷竟然也参加了颜楼主的婚宴?! 夜昊然游走于宾客间,见到一袭喜服的颜玉,颜玉淡雅的面容见到他微微的有着诧异,不过顷刻,便消逝无踪。 他缓缓向他走来:“夜王爷光临在下的婚宴,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夜昊然锐利的眸子凝视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回话。他冷峻的脸似在观察颜玉的反应,他的目光带着探究与怀疑,似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凝结在他周身,颜玉只是轻轻的笑着,一脸淡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夜昊然坐在宾客间,目光灼灼的落在那盖着喜帕的新娘身上。他似乎想起他大婚之日,将上官雪翎弃在一旁的情景,心底渐渐腾升出一抹愧意。 堂上新人分外灼眼,他蹙起眉头,目光始终落在那新娘身上。 “咳咳咳”她剧烈的咳嗽着,一股强烈的血腥之气涌进她的喉咙里,喜帕之下的她,强忍着那股血腥,只剩下最后一拜,这场婚事是颜玉的心愿,她如何也不能搞砸。 她的双唇溢出剧烈的咳嗽,胸腔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一股鲜血终于忍受不住,咳了出来。 喜帕猝然被掀开,一双黑眸静静地凝视着着她。她望着那双眸子,惊愕的抬起脸来,唇边留下的血痕分外鲜明。 “真的是你!”夜昊然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只是那情绪闪得极快,不消一会便隐灭了,他绽开嘲讽的笑意,阴沉的脸上,像是覆着千寒冰霜。 “王爷?!”他竟然在这里!上官雪翎心中一片轰然。 “呵,你还没有死?”夜昊然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涛,望着她诧异的面容,勾唇嘲讽一笑,:“看来你撑了挺久,本王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他说得恶毒,唇边的那抹痛楚还是被她所见。 “托王爷洪福。”她撇开脸不去见他,现在她拿什么脸来见他?她还是他的妃子,却在他面前与他人成亲。这一刻,她的心,突然纷乱得厉害。 “颜楼主,若本王没有记错,你身边的这位新娘好像是本王的妃子?”夜昊然猝然绽开一抹冷笑,他眼底的阴郁之色愈浓。 “王爷没有记错,她正是翎王妃,正好王爷来雪楼,有样东西还请王爷交出。”颜玉双眼淡淡,没有任何慌乱之色。 “什么?” “休书!”他说得很轻,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怔住。上官雪翎抬起脸,迷茫的看着颜玉,心底柔肠百结。 “你!”夜昊然,眼中迸出一道寒冷的光芒:“上官雪翎,这也是你的意思?”他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的冷意侵蚀着她,使她发出寒噤。 “我对王爷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她紧咬着唇,心中一片混乱,他娶她原本就是为了苏雪衣,然而现在的她已是自身难保,还有什么福气可以给她?她淡淡的笑着,似苦似涩。 她的回答,让夜昊然眼底的怒意更盛,“住口,要本王写休书?”夜昊然眸子一暗,里面隐隐有冰焰在跳动。鹰眸眯起,沉声道:“颜玉夺我妻,退婚于公主,你可知你所犯之罪足可以让本王血洗雪楼。”他的黑眸中暗藏着挑衅与疯狂。 “王爷是在威胁?”颜玉静静的回视着他,冷凝沉澈的声音幽幽传来。 “正是。” 长剑猝然拔起,剑一出鞘,发出恶狠狠的寒光。 众人惊呼,纷纷往后退去。无不满眼惊恐的望着面前刀剑相向的两位男子。 夜昊然的身手自然不必说,他百征沙场,不曾败过。而看似清瘦的颜玉公子,只要与他交过手的人都知道,他的扇子,冷而快。 招招致命,他的武功绝不在夜昊然之下。 二人对决,必是一场恶斗。 在众人屏息注视着堂上对峙的两位公子时,却没有人发现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潜入雪楼,捂住了上官雪翎的嘴巴。将她掳走。 “不好了,上官姐姐被黑衣人掳走了。”明含茹惊慌的指着正翻墙而去的黑影人,那黑影人身上抱着的正是上官雪翎。 “什么?!”颜玉心中大骇,目光顺着明含茹指的方向望去,一向沉静的面容染满惊慌。 “可恶!”夜昊然咬牙,眸中涌现出愤怒的波涛:“快追!” 那黑影人竟然趁他们不注意掳走上官雪翎!到底是谁?! “翎儿不能离开我太久,她身上的毒若不靠我的血,支撑不了太久。”颜玉哑声而道。他的血虽然解不了她的毒,但没有了他的血,她绝对撑不下去。 夜昊然复杂的望着他,只道:“追上再说!” 一队人马,开始在夜色中搜索开来。 第36章 “你终于醒了!”陌生而尖锐的女声至头顶传来,上官雪翎的睫毛稍稍的动了动,她缓缓睁开吨重的眼皮,身上四肢传来的疼痛使她眉毛皱起,她向四周望去,陌生的屋子里,空气有种浓浓的霉味,一名红衣绣裙女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那姑娘眉宇间有着贵气与骄傲,看上去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也算长得眉清目秀,只是双眸里绽放着强烈的恶毒。 那红衣姑娘斜睨着她,声音隐隐有着嘲讽:“原来你真是翎王妃,颜玉竟从皇叔手中将你掳走,今日仔细一瞧,你相貌普通,比不上皇叔府上的苏王妃,更别说慕姑娘,我想不出为何皇叔与颜玉这般珍视你。” 她的声音,冷,眉宇间的那份骄傲,不禁使她想起那个男人——夜昊然。他也是这般高傲,目中无人。 “你是谁?”上官雪翎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凝视着她,眸子里没有半丝慌张。 红衣姑娘冷哼了声:“你竟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应该知道颜玉原本是要娶谁?” “你是夜缪?” “算你聪明!”夜缪挑眉睨着她。 上官雪翎深吸口气酝神,凝声说道:“你嘴里的皇叔可是夜昊然?你说他珍视我?”她蓦然冷笑着,那笑里有不相信与可笑。 夜昊然待她,向来只有冷漠。她入王府一年,何曾感受过他的珍视?若他珍视她,为何将她打入监牢?让连槿有机可乘? “你这女人!”闻言,夜缪脸色有些暗沉。一阵怒呵:“你可知当日你被掳走后,皇叔整整大醉三日,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三日没有上朝,你还认为皇叔对你没有半丝情意!” 上官雪翎睫毛轻轻颤动着,她心底一阵酸涩,她并没有料到夜昊然会如此。 “你竟然还要背叛皇叔嫁给颜玉!”她展开一个阴冷的笑,扭曲了整张娇容:“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女人。” “皇叔与颜玉,你到底要哪个?”夜缪冷洌的眼眸扫向她,冷冷问道。 上官雪翎眸中掠过一道复杂之色,默然不语。 “说!你爱的是哪个?” “公主掳我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 “你说,你爱不爱颜玉?”夜缪擒住她的双肩,摇着她的肩膀。 “公主。”心一阵疼痛,翻涌而来,席卷向她,她睁开朦胧的双眸,只觉得眼前慢慢暗了下来,她剧烈的咳着,这便是毒发的症状,这次毒发快而凶,剧痛顿时直达四肢百骸,噬骨的痛楚,令她几近晕厥,夜缪仍然激动地摇晃着她的身子,不断的质问着她。 “如果还有下一世,你别再遇见我,好不好。”她气虚游走的说着,对着空荡的屋子,幽幽的开口。她的眸子很深很深,像是想起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她唇边蓦然绽开一抹虚弱的笑,无力却灿烂。 她爱他吗? 那种思念,那种疼痛,竟比毒发来得更剧烈。 翎儿,三世情负,我一生何求? 翎儿,我爱你。 翎儿,嫁给我吧。 他温暖而美好的声音使她渐渐失去温度的身子染上暖意。她唇边的笑花更深,任由着夜缪摇晃着她渐渐失去意识的身躯。 好想告诉他,她也爱他。 一滴清泪划落,她的手指慢慢变得冰冷。最后的意识里,只留下对那个男人所有的眷念。 冷而潮湿,发着霉味的屋子里,暗无天日,上官雪翎就躺在地上。她的身子一动也不动。推开房门的一霎那,过度的恐惧,使颜玉心脏差点停止。 “翎儿?”颜玉看着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上官雪翎。心中大骇,他发了疯的冲上前。抱起她。脸上弥漫着钻心的痛楚与惧意。 “翎儿,别吓我。”他哑声喊着。双手紧紧地拥住她冰凉的身躯,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他颤颤地抚上她毫无血色的面容。悲伤得让人以为他下一刻便会哭出来。 夜昊然僵硬地站着,他双眸难以置信扫过这一切,最后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夜缪身上。 他伸出手,愤怒的一耳光,狠狠的甩在夜缪白皙的脸上。那措手不及的力道,使夜缪踉跄倒地, “皇叔!”夜缪惊愕的喊道。 夜昊然眉头紧蹙起来,眸子闪过一橹戾色,冷冷喝道:“你杀了她!你该死!”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夜缪百般辩解,她明明只是将她掳来,连刑都没有用上,她就这样死了。 颜玉猝然出手,一掌打在她娇弱的身躯上,她一下子喷出鲜血,腥红的鲜血,滴哒的坠落下来。他的眸子泛起一抹血红,一瞬间,理智全然的崩溃。 世人皆知,颜玉并不会徒手伤人,他总是以扇作为他的武器,而这一次,他却以掌震碎了夜缪的胸口。 他失控了,失去她的痛意让他彻底的失了控。 “夜缪!”他愤怒的嘶声喊道,眸中蓄积着阴冷的戾色:“我要你偿命。” 他身土散发出来的阴森寒气让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呼吸因难。 颜玉绽开可怕的脸缓缓逼向她,她害怕得踉跄倒地,身体一点点后退,她失声尖叫着,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她知道他一定会杀了她! “皇叔皇叔救我。”夜缪震慑于他周身散发出来噬骨冷意,拖着身子,爬到夜昊然脚下,扯着他的衣角,哀求道:“皇叔救我。” 夜昊然俯下身,凛冽阴蛰的视线,冷冷扫向她,冷漠而毫无感情。 他侧过脸颊,迅速将视线转向别处,厌恶不屑于看她一眼。并不想出手救她。 “颜。”慕清蓉娇小的身躯猝然挡在颜玉面前。 颜玉并未因此缩回手,眸中杀光尽现手中的掌力暗暗蓄积,冷喝道:“让开。” 那掌下去,夜缪必死无疑。 他的眼眸像一个无底的黑洞,里面藏着刻骨的恨意,幽深冷冽。 “颜,住手!若你杀了公主,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慕清蓉竭力想唤回他的理智,亲眼见到上官雪翎死去,她知道,颜玉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夜缪! “我叫你让开。”他的声音冰冷无比,没有一丝温度。慕清蓉望着这样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颜。”慕清蓉定住了惊慌的心绪,轻柔的说着:“我能明白公主,我曾经一度也想杀死她!” “清儿?”颜玉的手一下子僵住了,他不可思议的望着慕清蓉。 “你不会明白。”慕清蓉苦涩的笑着:“等待一个人这么久,却还是追不上那个人的痛苦,你的所有柔情,所有的爱都给了她。我曾嫉妒到想要杀死她,但是颜,若是我那么做,就会失去你对我最后的一份温柔。” 她说得凄楚,说得悲凉,睁着一双微微泛起水雾的眸子凝视着他。 “清儿,我”对她的愧疚使颜玉缓缓地垂下手。 “放过公主吧,上官姑娘的死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 颜玉缓缓收回手,轻柔的将地上的上官雪翎拥起,他回过头,看不见他脸色的神情:“夜王爷,请你能还翎儿自由,我会带着她离开,世上不再有翎王妃,也不再有上官雪翎。” 夜昊然静静地凝视着他最后留下的背影,他的身子僵在原地,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移动。 “皇叔?” 夜昊然的手指冰凉的垂在身侧。他的心一下子停留在某一深处,只记得痛与悲伤。他想起他们最后的那次谈话。 “呵,你还没有死?”他曾经无情的对她说道:“看来你撑了挺久,本王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夜昊然双目赤红,胸口一股气血在翻涌着,他的心脏一阵痉挛似的剧痛。他猝然而笑,笑得疯狂,笑得心痛。 夜昊然啊夜昊然,你竟这般咒死了她。 马车颠簸着。 颜玉安静的凝视着那张再也不会睁开双眼的面容。轻轻的擦拭着她嘴角的血痕。他的手指眷念的停留在她面容上,俯身,冰凉的唇触及她白皙的脸颊,唇上的触感让他疯狂的心痛起来。 她的面容如此安详,险些让他以为她只是睡着。 他将脸轻轻地埋在她身上,那冰凉的气息几近让他崩溃。 “颜。”慕清蓉坐在一旁,担忧的轻声唤着他。 他没有回应她,白衣上徐徐飘落下阵阵痛苦,那痛苦连同慕清蓉也能感受得到。 泪,缓缓从他白皙的面上流下。他没有睁开双眼,只是将头靠在死去的她身上,他的泪,悄无声息的,却让慕清蓉听到他心底强烈的痛苦。 慕清蓉望着这样悲伤的他,久久不能年息。 那一刻,她看到,颜玉的心也跟着上官雪翎的死亡而凝结。 马车猝然停止了,前面有人截住了轿子。 “颜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一声老者的声音蓦然响起,颜玉心一惊,缓缓地放下怀里的她。掀开了帘子。 眼前出现着个身着白色道服的老翁,他捋了捋脸上斑白的胡子,慈祥的面容里带着笑意望着那轿上的白衣公子。 “儒华上人。”颜玉心中一阵惊异,在他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为他卜下“三世情负,一生何求”的儒华上人。 “老朽刚刚听见公子的悲戚之音,看来公子的心上人已去了。” “她今生先于我而去。如何负我?”他轻轻笑着,那苦蔓延到嘴角,化成强烈的心碎。 “别急。”儒华上人从袖口中掏出一小包药纸:“这是雪莲的根,药效虽比不上雪莲,却也能救她一命。” “这莲根能让她死而复活?”颜玉心中骇道。 “傻孩子,你怎么就断定她死了?断肠散会让中毒者出现假死的现象,不过若她还得不到救治,大罗神仙也帮不了了。” “能请上人将莲根赠与在下?”听闻她并未真正死去,颜玉心中大喜。 “莲根药效毕竟有限,要救她就看公子肯不肯牺牲。”儒华上人意味深长的望着颜玉。 “肯。”他想也没有想便回道。 “老朽提醒公子,那姑娘的毒已经进入她脑中,就算解了毒,也许变成痴儿,也许丧失记忆,再也记不起今生之事,公子还要救她?” “救。”这次依旧肯定。 “你可要想好,救了她或许今生你会因她而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你都要救她?” “是。”颜玉重重的点下头。 “那好。”儒华上人缓缓上前,将手中的雪莲根放在他手上,面色突然沉重起来:“公子,你要救她虽然并不会让你丧命,可是却会让你容貌大变。你可有听说,上任武林盟主武功尽失,一晚便苍老二十岁。” “听过,我不在意。” 第37章 一名女子静静的靠在窗边,她的脸上薄施粉黛,三千如墨般的青丝绾成髻,发间零星几只簪子,素颜清雅。 她名为华菱,初醒时,一名叫慕清蓉的女子这么告诉她。她没有往事的记忆。任何一点,关于自己,或是别人。阳光稀冷的打落在她单薄的衣裳上,她的眸子变得空洞清散,仿佛被抽离般,她只是不停不停地卷着衣角,重复着。 慕姑娘说,她中了很深的毒,以至于现在她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救她的便是雪楼楼主颜玉公子。 她几次要求当面谢他,却都被慕姑娘婉言拒道。 “华姑娘,楼主他正在静养,还是不要去打搅他。”慕姑娘说这些的时候,眸子里藏着深刻的苦痛与凄怆。却还是被她所见。 眼前的慕姑娘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她只是在醒来时见过几次,而当她第一次听到颜玉这个名字时,却有一丝异样,挠着她的心,让她十分难受。 华菱的心底一片空落落,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雪之楼。 听说颜玉就住在那儿。 婢女明含茹走了进来,替她换上一盏热茶。 “明儿”她沉默片刻,缓缓问道:“楼主是个怎样的人?” 明含茹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起这个问题,不会,由衷的回道:“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淡淡的喔了声,便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只是一瞬也不瞬的望着窗外那被雾气掩盖的雪之楼。 “上官华姑娘。“明含茹迟疑了些,缓缓而道:“楼主他人很好,对华姑娘更不在话下。”明含茹轻叹一声,她多想告诉上官姐姐,颜楼主为她所做的牺牲,她多想告诉她,这世界上,有个男子一直都爱她如生命。 可是上官姐姐却忘了那个男子,忘了他曾经对自己的付出。明含茹心中一阵悲痛。她想起在雪之楼里的颜玉,不禁红了双眼。 她不能告诉她这些,颜玉离开时曾经对她与慕清蓉交代过: “若她醒来问起自己的名字,你们就告诉她,她名为华菱。” “颜,你不等她醒来吗?” 颜玉的身影在稀疏的阳光下显得十分落寞,良久,轻声了说了句:“不了。” 那时候颜玉的身影一直刻在明含茹的心中,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一个人,竟可以疯狂到不顾所有,牺牲一切。 “他为什么不出来?”华菱幽幽的开口问道,她的目光徐徐的落在面前那幢楼上,自从她醒过来后她便不曾见过他在楼里走动。 “楼主他身子有些不适。”明含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捧着茶杯递了过来。 华菱接起,细细的品着。她听下人说过,她的手曾经断过,颜玉不仅替她解了毒,更治好了她的手伤。 “明儿,昨晚我做了个梦。”她淡淡的说着,眼中流露出的忧伤一闪而过。 明含茹替她添好热茶,问道:“姑娘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个男人,好像在我睡着的时候来过我床边。” “姑娘多虑了,雪楼戒备森严,不会有外人闯进来。”明含茹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她有些黯然神伤,眸中闪过一抹悲伤的光芒。 “嗯,我知道。”她缓缓点下头:“只是觉得很真实,他”她终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梦里的男子始终只是站在床边静静的凝视她,她虽然没有睁开眼却感受得到他炽热的温柔。 “能让我送饭给楼主吗?”她突地开口要求,抬起眸子意外的有些恳求。这是第一次明含茹见到这样的她。 “可是“明含茹露出为难的神情。 “明儿让华姑娘送过去吧!”慕清蓉的声音突然传来,她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悲凉的哀恸。 华菱冲她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慕姑娘。”待华菱走后,明含茹疑惑的问道:“楼主明明不许别人进雪之楼,特别是上官姐姐,你答应让上官姐姐送饭,楼主知道后会生气的。” “颜他也不能一辈子关在雪之楼里。”慕清蓉轻轻地回道,似有种沉重的叹息。 “咚咚咚。” “谁?”门里传来一声极其好听的男声,华菱微微有些怔了怔,隐约觉得那声音意外的让她觉得熟悉,她的手指停留在门上,只是听到那清冷的声音,却让她的心,痛得痉挛。 她下意识的眯起双眼,只觉得心底的痛异常的真实,却也是这种真实让她恍惚,她屏起呼吸:“颜楼主,我是华菱,来给你送饭。” 她的声音消逝在过道里,门里一片寂静,良久,她听到一阵很低的声音哑声而道:“搁在门外吧。”那声音隐约有些颤抖,似在忍隐着什么。 “可是外面风大,饭菜容易凉,要不你让我送进去吧!”华菱轻声而道。她的手僵硬的握在菜盘上,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仅仅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却让她瑟瑟的发抖起来。 她与他,似乎并不是救与被救的关系。 “我听说你喜欢吃素菜,就自己下厨炒了几道青菜,谢谢你救了我。”她说得诚恳,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见门里的人没有反应,轻叹了一声,便将菜盘搁在地上:“我先搁在门外,你要记得出来拿。”转身欲离开之际,她却听见门里传来低低的呼唤声。 “华菱。” “楼主有事?”她停下脚步,凝视着那扇门,心中突然变得异常紧张。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问着: “你还好吗?”他那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凄楚。 “我很好。”她心底因他轻轻的问候,涌起一股空落落的酸楚, “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京内的街,一向热闹。 华菱病后初次来到街上,她抚着面上的那层人皮面具。出了楼,慕姑娘便让她带上。她虽是疑惑,却也将那张面具好好的戴在脸上,现在的她,已换上了另外一张脸。 难道她的脸不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莫不是她是朝廷要犯?她轻轻的笑了笑,摇了摇头,便不再去想。 街上突然涌进一队官兵,一名黑衣男子骑着骏马缓缓踏来。 华菱的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隐隐有种熟悉感。 那男子眉轻轻蹙着,长得俊美异常。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即使是现在一脸肃穆无甚表情的时候,也仍然光彩夺目。他那眉宇间的贵气与排场,足可见不是一般人。 听到百姓唤他为十三王爷时,她的身子震了震。从百姓间窃谈里,她知道了一个消息:十三王爷夜昊然下月初将迎娶赤国大公主。 “两位兄弟,我想请问下十三王爷有几位妃子?”华菱轻声问道。 “两位,苏王妃、翎王妃,一正一侧。”其中一位男子以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不知道王爷有几个妃子这件事异常的稀奇。 “刚刚听说王爷还要娶亲,是纳妾?”她接着问道。 “王爷娶的是赤国公主,你说堂堂的公主可能委屈做小妾?刚好这翎王妃不久前死了,这王府里侧妃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不对,公主是做王爷的正妃。”另外一个人纠正道。 “那苏王妃变成侧妃?” “那就更不是了,听说王爷将侧妃的位置给空了出来,这苏王妃便被降成妾侍。” “不久前这苏王妃还是十分得宠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王爷打入冷宫,那翎王妃的空位?” “还空着呗。王爷似乎还不想将侧妃的位置给让出来。” “两位兄弟,翎王妃是怎么死的?”华菱听到他们提到翎王妃,蓦然的一阵心慌,那心慌不禁使她问了起来。 “听说是被人掳走给害死的!” “胡说!我是听说她在王府里三番两次下毒,被王爷发现给赐死的!” “你才胡说,翎王妃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女人天生就是城府深,别看翎王妃一副无害的面容,也许才是真正恶毒的人。” 缓缓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那马匹上的十三王爷猝然下马,他阴沉着一张黑脸,慢慢地往他们站的位置走来。 华菱凝视着他,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紧,莫名的紧张起来。 “你!”十三王爷指着其中一名男子,他的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怒气,寒冷的眸光,如利剑般射向他:“刚刚说了什么。” “小人,小人一时快言。”那男子颤颤发着抖。 “你刚刚说翎王妃怎么了?”十三王爷黑沉的脸色,掠过一丝寒光,周身散发着的阴冷气息。 “小人只是听说” “谁准你讲她的不是?你是要本王毒哑你,还是要本王亲自割了你的舌头?”十三王爷猝然拔起长剑,撬开他的嘴巴,将锋利的剑伸向他。 “王爷恕罪,请王爷恕罪。” “王爷,他不过说了几句话你便要将他舌头割下,未免过于残忍。”华菱终究不忍,缓缓开口。 那淡然又熟悉的嗓音,如沸水般惊蛰了夜昊然的耳膜,引得他浑身一阵战栗,他转头凝视着她,沉声问道:“你是谁?” 他凝视着她,仿佛想在她身上寻找某人的身影,不过一会,他竟像失了魂般呢喃着:“你不是她,世上竟会有如此相像的声音。” 华菱下意识的将手抚在脸上的那层人皮面具上,难道,她跟他相识? 夜昊然蓦然冷笑了下,唇边荡开抹自嘲的苦笑:“她早就死了,我竟还以为还见得到她。” 他的声音里有如雾般凄楚的悲伤,缓缓收起剑,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冷静:“若不是因为你的声音跟她那么相像,本王一并拿你治罪,罢了,留他一条狗命。” 刚刚差点被割舌头的男子不住的向她磕头道谢,而她的目光却落在那渐渐消失的背影上,莫然的一阵心乱。 夜光浓烈,涂抹在雪楼寂静的氛围里,照在碧绿的柳树上,这样夜晚如仙境般让人沉醉。 华菱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想起白日里十三王爷见到她的情景,像是要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他的冷剑拔出,却仅仅因为她的声音像他的故人便让他收起了剑。 那个人,是他的谁? 寂静的夜晚,突然飘荡起一阵优美的箫音,她缓缓从床榻上爬起。只觉得那箫声,似乎在哪里听过。随意的披了件外衣。寻着那箫音而去。 那萧声竟是从雪之楼传来。 她怔了怔,雪之楼里不会有别人,那里只住了颜玉一人。 她有些迟疑,那萧声悲戚,声声入耳,竟让她心纠成一团。她终究还是踏着箫声走了过去。 雪之楼前,一名青衣男子背身而立,他的身子清瘦却俊逸,月光涂抹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那银白色的发丝在月光的照射下愈显苍白。使她的心一阵紧缩。她屏住呼吸望着他那头银白色的长发,竟意外的觉得心痛。她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却只是见他站在那儿就这般痛楚。 察觉到身后有人,他缓缓的回过头来,他的面容上照着玲珑剔透的白玉面具,落寞而孤寂的眸中,在看到她的一霎那浮出了痛楚。 第38章 那青衫银发男子站着,他面上的白玉面具掩起他真正的面容,三千银发在夜风的吹拂下,月光里的他,恍如天下降下的神祗。让人移不开目光。只是那银丝却无法辨别他的年纪。 华菱屏住呼吸,轻声问道:“你是颜楼主?”她曾经幻想过楼主的相貌,却不曾想过他竟是长得这般摸样。虽不见他的容颜,却有一种很纯净的美从他身上透了出来。让她的心激起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 他的黑眸静静的注视着她,而后转身,欲离开。 “等等。”她焦急的喝住他,伸出手拉住他欲离去的身子,手指一触到他的手掌,冰凉得使她蹙起眉头:“你的手好凉。” “咳咳咳”他突地轻咳了几声,如雾般弥漫在夜色里,声音低如水波的说着:“回去吧。” “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她诚恳的说着,自从她醒来,便一直没有见过他,他像是刻意不出现在她面前,但有些话,她不得不说:“我听说是你救了我。” “没什么。”他的声音很轻,有着叹息与沉重在里头。 “你受了风寒吗?天这么凉你穿得这么单薄哪里能行呢。我替你拿件外衣。”说罢,她欲转身离开,却被他截住:“不用了,我等下就回屋了。” 夜色渐渐浓了,四周寂静无声,唯有他们彼此间的心跳声,在这无人可扰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心,跳得有些急促,他俯下身子望着她,风,吹动他单薄的青衫,扬起。白玉面具上有着淡淡的忧伤。 他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未眨,似乎想将她瞧尽。 “你怎么这么瞧我?”她的声音有些微颤,却不知道心底因他的注视而发出的悸动有多么深刻,只是一霎那,她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那么的熟悉,仿佛在很久之前,他就这么看过她。 “我好像很久没有看看你了。”他伸手,有着片刻的犹豫,却在触及她的头发时,无法控制地将它揉在手心,沉默了许久,不舍地移开,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面容,那温暖的触感使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还好,你终于回来了。” “颜楼主?”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并没有让她太大的惊慌,只是他手上的冰凉莫得让她一阵心疼:“你的手好冰。” “我逾越了。”他收回了手,微微地低下头,一抹忧伤在眼底一闪而过。 “不。”她轻轻地握住欲抽回的手,用自己温暖的手包裹住,放在嘴边,呵着气,似乎想把自己身上的温暖带给他。 “你”她轻柔的动作足以拨乱了他的心弦,猝然,他伸出手将她拥进怀里:“翎儿,我好想你。”他的声音如风如雾,低沉而深情。 这个怀抱,像是阔别了一世,让他的心隐隐作痛起来。自从知道她醒过来时,他就止不住的想要见她。那种强烈的思念压着他,让他痛苦,让他心酸。 但,他如何能见她?现在的他 “菱儿?”听见他的呼喊,她微微的迷惑起来,在他怀里,她只觉得那怀抱异常的让她安心与熟悉:“颜楼主,我们之间是不是”她轻轻的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在看见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时,又被自己否认:“没什么,我不应该乱想。”只是那来自心底深处的沉痛,让她像是绑上了千斤重的铁石,压得动弹不得。 “嗯,只是我对你的一厢情愿。”他意外的将自己的感情说了出来,坦白而真诚。却让她心一阵阵颤动。 “臣妾见过王爷。”苏雪衣袅娜纤巧,柳眉笼翠雾,一双秋水眼,肌骨莹润。 “何事?”夜昊然抬眸,冰冷的视线淡扫,让苏雪衣不禁打了个寒颤 “臣妾” 见她支支吾吾,他不耐烦的撇了撇手:“若是没事就退下,本王要就寝了。” “那就让臣妾服侍王爷就寝。” “不必。”夜昊然语气生冷,望着她的眸子半点感情也不剩。 “臣妾是想问王爷为何这几个月都不曾到东厢房走动。”苏雪衣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 “本王去不去还要经过你同意?”他的眸子闪过一丝恼意,寒声道。 “王爷误解臣妾的意思了,臣妾只是一时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冷落臣妾,还将臣妾降为侍妾,公主要扶正,臣妾自当退了出来,可是姐姐的空位” 闻言,夜昊然的黑眸微眯,冷洌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过:“怎么?你想坐她的位置?” “臣妾不敢,只是府上的丫鬟都在讨论是不是姐姐还没有死,王爷才继续空着侧妃的位置,臣妾也只是问问。” “如果她还没有死,是不是你还会继续下毒?”他的眸子闪出冰冷的光芒,突然钳住她下巴,眼中迸发出深刻尖锐的肃气…… “王爷!”苏雪衣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花容失色:“姐姐中的毒与臣妾一点关系也没有,请王爷明察。” 她说得诚恳,清秀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欺骗,声泪俱下的摸样惹人怜惜,然而,夜昊然却不为所动。他狭长深邃的眼眸微眯,继而问道:“那婢女茗香的死跟你是不是有关。” 苏雪衣的身子僵了僵,她抬起眸子,看见他怀疑的神色,心一狠,牙一咬,道:“王爷既然这么怀疑臣妾,臣妾也只能一死以示清白了。”她说得悲怆,闻者动容,娇弱的身子往那石柱上撞去,鲜血一下子从她额上冒了出来,她吃痛地皱起眉头。 “苏王妃。”婢女焦急的迎上,扶起了地上的苏雪衣。 夜昊然睁着一双黑眸,唇边簇起一抹冷笑,不动也不动的望着她,没有半丝怜悯,眼中一道犀利的光芒一闪而过:“苏雪衣,本王不动你,只是没有证据定下你的罪,你是不是清白,本王心中早已有了数。” “王爷。”苏雪衣忍着额上的剧痛却在见到他残忍的面容时跌入了万丈深渊。 “下去,本王不想再看到你。” 苏雪衣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地离开了,夜昊然蓦然开口,对着空气说道:“查得怎么样了?” 子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夜昊然跟前,他半跪在地,颔首而道:“卑职查探过,近日雪楼里出现位华菱姑娘,精通医术,每日在雪楼里给人看病。” “华菱?”夜昊然心底一阵激荡,他的手指猝然捏紧:“难道是她?这不可能。” “王爷,据卑职查探,颜楼主并没有将翎王妃安葬,卑职查探多次都没有找到过翎王妃的墓碑。所以” 她很有可能还活着!夜昊然突地绽开明亮的星眸。 “子卿,明日一早随本王去趟雪楼。” “是。” “是你!”夜昊然望着那日在街上见过的女子,诧异道。 “王爷哪里不舒服?”华菱没有在意他惊异的目光,淡淡的问着。 夜昊然紧盯着她,仿佛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眼前的面容明明与她长得不相似,可是她们的声音,她们散发出的感觉,竟是让他觉得熟悉,他压下心中的波动,缓缓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 “有何症状?” “痛。”夜昊然皱着眉头,讪笑道:“本王得的是相思病。” 华菱怔了怔,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道,见他的面上带着几分调侃,她冷声而道:“王爷既是得了相思病那请恕小女子无法诊治,还是请王爷去找那名害王爷相思的女子。” “她叫上官雪翎,你可有印象?” 华菱心中一惊,似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却又只是摇了摇头。 “王爷,今日来我雪楼在下没有好生招待,失礼了。”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华菱不自觉的往前望去,却见到颜玉一袭青衫,缓缓而来,他的银发引起了不少人的惊呼,然而他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夜昊然。 “你是……颜玉?”夜昊然望着他那银发,诧异道。会佩戴白玉面具世上只有他一人,只是不过几个月不见,他竟已满头银发? 颜玉丝毫不在意他的诧异的目光,淡淡而道:“华姑娘她怕是治不了王爷的相思病。” “楼主来得正好,本王正好想请问楼主将翎王妃葬在何处?” 颜玉眼眸无波,淡淡道“翎儿喜欢清静之地,我自然将她葬在幽静之处,若我没有记错,翎儿已经与王爷没有半点关系。” “她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你说与本王是否有关系?”夜昊然眉头蹙起,有些不快,他转而望着华菱:“她曾经女扮男装混入本王的军营,用的便是华菱这个名字。” 闻言,华菱的身子轻轻的颤了颤,她睁开一双疑惑的眸子望着夜昊然,似乎想要探究他话里的真实。 “哦,那王爷眼前站的这位华姑娘可有一点长得像翎王妃?”颜玉轻笑道。 “是不像,可是她的声音” “王爷也说了只是声音。” “华姑娘,你可认得本王?”夜昊然望着华菱,眼底有着一份期待。 华菱摇了摇头,低着头,眸下一片涩然 “不可能。”夜昊然擒住她的肩膀,失控的说道:“你怎么会不认得本王。” “这不是十三王爷吗?怎么跑到雪楼与姑娘拉拉扯扯。”一名华服男子缓缓的踏入了雪楼,清亮的声音一下子引来了注目。他气度不凡,足见不是一般人。 “赤太子?”颜玉似乎对赤太子的出现有些诧异,然而很快他便收起的诧异的目光,赤太子会如此从容的踏进青国的领土,无非是因为青国公主马上就要与夜昊然和亲。 “王爷,下月初你可是要与我家妹子成亲了,在这儿与姑娘眉来眼去实在是不太好。”赤太子调侃道,面上带着笑意,看不出喜怒。 “与你有何相干。”夜昊然蹙眉,见是他,顿时散发出弩张之气。 “皇上很看重这门亲事,若我退婚,想必皇上会怪罪于王爷吧。”赤太子的语气隐含威胁之意,却笑得十分从容。 “赤太子,当日你率兵攻打青国,如今又将公主带到青国和亲,你是有心和解,还是另有诡计?”夜昊然冷声而道,他对他仍是不信任。 “王爷,若不是我家妹子随我上过几次战场,一睹王爷尊容便倾心不已,我也不必将公主送到青国。公主可是对王爷十分真心。”赤太子想起自己的妹妹不禁轻叹着,没有想到青国公主竟会对敌国的王爷动了心。他与父皇也是万般无奈才将她送来。 “本王只爱一个女人。” “哦,何人?” “上官雪翎。” 站在一旁的华菱的身子僵住了,她睁着一双眸子。他刚才说他只爱一个女人?那个人叫上官雪翎? “咦,颜玉,那位叫上官雪翎的姑娘,不也是你的心上人?”赤太子斜睨着站在一旁的颜玉,颜玉默然不语,一双眸子已瞧不出任何神色。 “话说,我们不过短短几月不见,你这头发怎么”赤太子这才注意到颜玉的发色,诧异道:”该不会你面具下的脸也开始长起皱纹了吧?” 颜玉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笑着。 第39章 “赤太子今日来我雪楼所为何事?”对于赤太子突然的来访,颜玉是有些诧异,此次青国与赤国和亲,已搅乱了他与赤太子的约定,他还没有机会找赤太子了解情况,他便出现在雪楼,还是在夜昊然在的情况下露的面。 看来,他与赤太子有私交之事还是被夜昊然知道了,当初赤国杀进青国边境,正巧他也出现在营地里,若是夜昊然怀疑起他来,也是件相当棘手的事,颜玉心中虽是一片波动,面上却是平稳之色。 “找你借名丫鬟。”赤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始终落在他那银发上,似在猜测,他对颜玉突然白了发十分的好奇,不过见颜玉似乎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只得将好奇心压了下来,想起了自己此番的目的。 “丫鬟?”颜玉稍稍狐疑道。 “我家公主的丫鬟在来青国的半路给病了,被送回赤国,公主身边得有个人照应,所以今日我特来向楼主借名丫鬟。”赤太子缓缓道出了缘由。 赤太子离玥亲民,在赤国受到百姓爱戴。而赤国大公主离楚,却是让人头痛的人物,她几次女扮男装随兄上战场杀敌,倒也是位女中豪杰,只是个性火爆,难已伺候。 “王爷府上丫鬟众多,赤太子何须找我借?”颜玉将目光落在夜昊然身上,离楚即将嫁入王府,夜昊然府上丫鬟众多,赤太子何须多此一举。 赤太子离玥无奈的摇头叹气,道:“还不是公主的脾气,拗,非要说她堂堂一位公主,来青国没有个贴身丫鬟会让人瞧不起。” “明儿,由你前去你可愿意?”颜玉望着站在一旁的明含茹,轻声问道。明含茹乖巧听话,派她去照顾公主最为合适。 “这”明含茹面露难色,似乎并不愿意,她凑在华菱耳边,低声说道:“华姑娘,我听说赤国大公主脾气火爆,常常虐待丫鬟,我兴许她原本的丫鬟就是不堪她的虐待给病的。” “我看这位婢女好像不怎么愿意。”离玥啧啧的笑了两声,目光转向华菱,饶有兴味的说着:“咦,这位姑娘不错。” 颜玉的眉心微蹙了一下,低低回道:“赤太子,她不是丫鬟。” “这样呀,我瞧她长得机灵,公主应该会喜欢。”离玥露出个可惜之色,眼底却见暗芒。 “楼主,就由我前去吧。”华菱突地开了口。 “不行。”颜玉断然拒道,眉宇间浮现浓浓的愁色。 “啧啧啧看来楼主挺在意这位姑娘。不过就是借一段时间,公主由今日起便住进王府,待公主正式嫁进王府还你就是。” “我说不行!”颜玉的眸子犀利,冷冷地望着离玥。 “为何不行?”这次问话的是夜昊然,他幽幽的开口,意味深长的睨了他一眼,见他如此在意华菱,心生疑惑,不由得怀疑起华菱真实的身份。 “华姑娘,就由我去吧,你别为难楼主了。”明含茹不安地扯了扯华菱的衣角,她哪里不明白楼主的意思,让华菱再回到王府与十三王爷相处,若是让王爷发现华菱的真实身份 “楼主,就让我去,明儿是慕姑娘的丫鬟,我一个清闲人,不过只是几日,不会有事。”华菱坚持道,明儿个性乖巧若是在公主那儿受了委屈如何是好,她不忍见她被欺,而且只不过是当几天的丫鬟,只要她沉住气,理应不会有什么事。 “你”颜玉眉心紧拧,眸中满是复杂的忧心之色。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姑娘愿意那我就无需再犯愁了。”离玥贼贼的笑着,拱手道:“楼主,多谢。” 颜玉眉头紧蹙,望着他那张笑脸,冷声道:“滚。” 离玥微怔,一向温润的颜玉竟然也冲他生起气来,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戳中了他的死穴,离玥莫名的笑了笑,望着站在一旁的华菱,嘴角不自觉的勾出一道弧度。 “你就是太子给我找的婢女?叫什么名字?”赤国公主离楚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见到她脸上的淡漠有些微怔,她见过太多不敢正面凝视她的奴婢,这女子第一次见她竟然能如此从容的面对她的注视,她一见便十分满意。 “华菱。” “噢,看上去挺机灵,不错。过来帮我梳头,我等会要去见见王爷。”离楚转过身,面对铜镜,打量起镜中的自己,似乎想起了自己的意中人,她的唇畔迎上一层笑意。 “是。” “离楚见过王爷。” “嗯。”夜昊然微微拧眉,目光冷冷扫过她,没有过多的停留。 “王爷。”离楚见到他冷漠的面孔,不禁有些怔了怔,她不顾身旁还有其他人在场,竟攀上了夜昊然的脖颈,红唇轻启,媚眼波动。 夜昊然眸子一怔,锐利的光芒闪动着,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眼底的厌恶之色更浓。 “楚楚倾慕王爷已久。”离楚在他耳边轻轻的吹着气,低声呢喃着。 “公主,请自重。”夜昊然冷声而道,对于她的挑逗没有任何反应。 “昊然,你我婚事只剩下几天,以后便是夫妻,还怕别人说不成。” “放手!”夜昊然脸色发青的推开她,厌恶的说道:“本王不想碰你。” “王爷你”离楚哪里受过这般闷气,她在赤国也称得上美女,可是他竟对她的挑逗无动于衷。 “若不是因皇上降旨,为平息青国与赤国的战事,本王根本不会娶你!”夜昊然眼底没有一丝感情。 “王爷你竟然说这话!”离楚惊愕的望着他,没有想到他竟然连一点面子没有留给她。 “本王原本就不喜欢太多女人,望公主日后能安分的呆在王府里,莫惹事端。”他最后低声警告。 “啧,王爷府上本公主就只见过苏王妃不对,现在是苏侍妾,本公主听说王爷的侧妃翎王妃不久前死了,府里的小世子才出世没有多久也夭折了,此后王爷便不再恩宠苏侍妾,难不成王爷打算一辈子没有子嗣?” “本王的事与你何干?本王只是不愿碰你。”夜昊然突地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华菱勾了勾手,邪魅一笑:“你过来。” 华菱站在原地没有反应,对于他突然的举动有些微愣。 “你听不见本王的话?!”夜昊然薄唇抿起,低声叱喝,华菱见他神色不佳,只得向他走来。 夜昊然向她伸出手,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前,将她拥进怀里,下一秒,两瓣薄唇吻住了她,她惊愕的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他的舌撬开了她的唇,那吻,带着浓浓的情欲。 “唔”她低低的喃着,对于他的轻薄染上些许恼意,伸出手想一掌啪下,却被他反手制止,他的手擒住了那双欲往自己打来的小手,反而将它握紧,十指紧扣。 “本王你够了!”离楚愤怒的制止道,夜昊然竟然在她面前吻她的婢女,还是这般热烈,不过也只是为了羞辱她,离楚别过头,不去看那面前纠缠的两人,她的下巴绷得紧紧的,眸子里染上痛意与愤怒。 她的怒斥却未使夜昊然停下,他睁开眸子,望着眼前那张陌生的面容,唇触及她的,却让他一阵心悸。 她的唇,竟让他如此流连忘返,原本吻她只是为了羞辱离玥,却在一碰触到她的唇时,竟再也不想放开。 他的嘴唇灼热滚烫,唇片的厮磨间他逸出令人脸红心跳的低声呻吟。 “我说够了!”离楚见到自己心仪已久的男人竟然在自己面前与其他女子深吻,她悲痛的说着。 夜昊然不舍的放开她,对上离楚:“本王就算吻她也不愿意吻你!” 离楚瞪了他一眼,愤怒的转身离开。 “你太过分了。”华菱垂下头,半掩去眸中隐隐浮动的动心,他的吻这般滚烫炙热,她如何能不动心,只是这种情感莫名的让她惊慌起来,她故作镇静低声说着。 “过分?本王吻你就过分了?”夜昊然垂下眼眸,深深的凝视着怀里的她。明明是不同的两张脸,难道就因为她们的声音相似,他就对她心悸了? “王爷若要气公主也不要将我拉下水,这几日我还是要服侍公主。”想起他的举动来,她不由得低声斥责。 “若她让你难堪,你来找本王就是,本王自然不会让她欺了你。”夜昊然缓缓开口,却在下一秒怔住,眸中闪过一道黯然的心伤,他从来都没有对上官雪翎说过这句话。当初她还在府里时,面对他的冷漠、面对他人的冷嘲热讽,他何曾对她说过,有他在。 华菱见他发愣的神情,迅速的挣脱了他的怀抱:“王爷,有些事不是你管得了便不会发生悲剧。” 第40章 夏日炎炎,一名红衣女子靠在树荫底下,婢女为她扇着风,驱赶着闷热的空气,她睁着一双娇媚的眸子,凝视着那间屋子,偌大的院子里只余一棵桃树,冷清而寂静,听说这儿原本住着翎王妃,她原以为王爷宠爱翎王妃,她的住处理应是华贵无比,却没有想到竟会是这般古朴典雅。离楚轻蔑地冷笑了声,看来翎王妃在夜昊然心中不过也只是如此。全府上下却把翎王妃这个称呼当成禁忌,不敢在王爷面前提起。 华菱安静的站在离楚身侧,一双眸子映着些许空洞,她望着那已无生气的厢房,眸光复杂,似有种淡淡的熟悉感席卷而来。她不清楚心中的那股异样从何而来,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颗花草都让她觉得分外眼熟。 “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苏雪衣风髻露鬓,娇艳若滴,款款走来,她的身后随行的婢女长得有些眼熟,之后华菱才知道这名婢女唤做连槿,原先服侍过翎王妃,翎王妃死后便被安排给了苏雪衣。连槿乖巧的站在苏雪衣身后,她温柔婉约的形象不知为何竟使华菱感到一丝冷意。她静静地望着连槿,目光深邃而带着揣测。 “王府苏美人,雪楼慕姑娘,二女貌倾城若天仙。”华菱初次见到苏雪衣便觉得民间流传的歌谣一点也不假,苏雪衣不愧是苏州第一美人,皮肤细如温玉,清秀绝俗。这样的美人却被夜昊然降为侍妾? “我见这厢房环境不错,只是屋内寒酸了些,便让人把东西搬出来,打算重新装扮一番。”离楚睨着苏雪衣一眼,缓缓说道,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一会便落下,似乎觉得苏雪衣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 闻言,苏雪衣花容失色,她的小脸瞬间惨白:“公主,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离楚疑惑睨着她,不就是间死去的妃子的厢房,那名妃子住得如此寒酸料想生前也不得宠,她只是将她的东西搬了出来,为何苏雪衣的神情却好像她犯了滔天大罪一般,如此惊恐? “这厢房原本是翎王妃所住。” “这我早就听说了,那又怎么样?”离楚不以为然的说着。 “公主有所不知,自从翎王妃去世后,王爷便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西厢房,公主若是随意搬动厢房里的东西,怕是王爷会不高兴。”苏雪衣劝道:“我原本的婢女若儿不过是误闯进厢房便被王爷杖责五十大板,现下还卧床不起。” “哼,他又能拿我怎么着,我好歹是和亲公主。”离楚冷哼一声,皱皱眉,冷声道。 “可是”苏雪衣欲言又止。 “华菱。”离楚唤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帮忙搬东西。” 离楚的声音尖锐,透着种敌意,华菱随声应了声是,昨日夜昊然当着她的面吻了她,想来离楚还是迁怒于她。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喝,夜昊然蹙紧眉头,望着那从厢房搬出的东西,眸底染上一层寒冰。 “王爷。”苏雪衣怯怯的低下头, 夜昊然瞳仁一缩,面孔冷酷阴沉:“说,谁准你们动厢房里的东西!” “是我,王爷有意见?”离楚缓缓从躺椅站起,他眼底的寒光使她脊背陡然窜起一阵寒意,却为了公主的骄傲与自尊勉强站直了身子。 “本王说过公主在王府里最好能安分守己,否则”夜昊然鹰眸眯起,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敢!”离楚咬紧下唇,僵直了身子,她不确定她公主的身份可以压得住他。 “公主是不是真想试探本王的胆量?”夜昊然单手钳制住她的下巴,用力扣起,那力道之极,使离楚吃痛的逸出呻吟,他唇角勾着一抹邪邪的冷笑,让离楚一阵心凉。 “咚。”花瓶落下,碎了一地。 “王爷恕罪,奴婢是一时失手才将花瓶打碎。”不小心打碎花瓶的婢女冷汗淋漓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失手?来人重打她掌心四十。”夜昊然狭长眼眸狂戾寒冰,冷洌的目光直射向地上跪着的奴婢,没有半丝怜悯。 “咚。”又是一阵破碎声。 “你”夜昊然抬眸,看见华菱身前躺着的花瓶碎片,他的眸子微微眯起。 “王爷,华菱不小心将翎王妃的花瓶打碎,请王爷责罚。” “你是故意的。”夜昊然眸中波光潋滟,冷冷道。 “是不是故意,花瓶已碎,华菱难辞其咎。”华菱淡淡回道。 “你以为本王不敢打你?”他的黑眸危险的半眯起。 华菱抬起眸子,毫不畏惧直视他的眼睛:“王爷连公主都敢责罚,更何况是奴婢。”她的眼底隐含着一股冷笑。 “传本王命令,将厢房里的东西全部归回原位,你”夜昊然的目光落在华菱身上,停顿了一会,冷声道:“罚你一晚不许进食。” “谢过王爷。”华菱福了福身子,眼底闪过一层诧异,并没有想到他竟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廚房里映出一抹鬼祟的人影,她从袖中掏出一小包白色药纸,正欲往那热气腾腾的锅里倒下去,一阵呵斥声响起。 “你在做什么?” 连槿的手顿时颤抖了一下,她转过身,看见华菱站在门口,她故作镇定:“我看看公主的鸡汤好了没。” 华菱的眸子眯起,看着她,冷冷道:“公主来青国和亲,若是她在王府里出了事,赤国势必不会放过青国,到时兵戎相向,这责任你担当得了?” “你胡说什么!”连槿被她盯得毛毛的,她捏紧了手中的药,唇色尽失。 “我虽不知道你为何要对公主下毒,不过我劝你收手,公主的身份不是你能下手的对象。” 连槿心头猛地一怔,沉默半晌,低声道:“你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 “你所做之事触犯王法,你觉得自己能逍遥法外?”华菱眯眼冷笑道。 “你最好嘴巴严实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连槿眸中迸射出冷剜的寒意。 “连槿,你到底为何要害公主?是苏雪衣的命令?” “你觉得她命令得了我?”连槿猝然冷笑,嘴角绽开恶毒的寒意。 屏风后,放着一个大大的木桶,里面热气氤氲,清澈温热的水中映出她有些孤寂的面容,华菱探探水温,撒下些药粉,她的身子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颜玉仍是吩咐她每晚需要泡些药澡,好将体内的余毒清理干净,她将衣裳缓缓脱了下来,露出绝美的酮体。她踩在凳子上,抬脚踏入木桶之中,将身体完全浸泡在桶中,缓缓撕下罩在面上的人皮面具,将面具置于木桶边的桌上,她的身子在水中缓缓的舒展开来。微微闭上双眼,鼻尖弥漫着药材的香味,使她的神智变得散漫起来,如瀑布般的黑发散落在水里。 吱地一声,门竟然被推开了,华菱惊慌地睁开双眼,望着屏风后的身影,喝道:“谁?” 这人竟然趁她沐浴时闯了进来,华菱望着挂在屏风上的衣裳,若她想拿回衣裳势必要从木桶里起身,这样的距离只怕春光外泄。 “你在沐浴?”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华菱心一惊,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夜昊然。 “你不要过来,出去。”她怒斥道,在知道是他后心莫名的一阵慌张,她伸出一双湿淋淋的手拿起那块人皮面具,却懊恼的发现,现在她根本就没有时间重新将面具带回脸上,平时她戴上面具也需要半个时辰。 夜昊然没有理会她的惊呼,竟缓缓的向屏风走来。 华菱屏住呼吸,脑袋一片空白。随着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几乎以为自己会因缺氧而昏厥过去。 “你”夜昊然在见到她的一霎那屏住呼吸,他的目光难以置信的望着木桶里的她,而后望了望她手上的那块人皮面具,似有所会,他艰难的开口:“上官雪翎你真的没死?!” 他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似有种强烈的痛苦透了出来。 “你认错人了,王爷请你出去。”华菱低声喝道,夜昊然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身上寸缕未着,他的目光炙热而强烈几乎要在她身上灼出一块黑洞。 他眉心深锁,眸中满是错愕与痛楚,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强烈的悲伤,声音干涩低哑:“你竟然在本王面前伪装成其他人,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本王?” 他一直隐隐觉得她还活着,在得知雪楼里有位叫华菱的姑娘时,这种想法愈加的强烈,只是当他真正发现时,却有一种痛苦席卷而来,她竟装得一点也不认识他,还换上了另外一张脸,难道她就这么不想看见他? “王爷。”她黛眉轻蹙,凝视着他痛苦的面容,她只觉呼吸得不畅,压抑起内心的波动,她缓缓说着:“王爷请先出去,有事待我穿上衣裳再说。” “夜昊然,你放开她!”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犹如一阵清凉的风,不带尘世的污浊之气。乍然出现在屋内。 她睁开双眼,一道青衫,一面白玉面具,那人就这样直直的站着,凝视着纠缠着的他们,他的面具上有种强烈的愤怒。银发色的长发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苍楚。 颜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一片蚀痛。 她心中因为他的注视而深深的颤抖着。 夜昊然并没有停下,他的唇缓缓的落在她的颈上,冷冷的盯着颜玉,对着屋子唤道:“子卿。” 一抹黑影猝然落下,长剑凛凛,直直往颜玉站的方向指去。 “不要让人打扰到本王。”夜昊然冷声命令,他抱着华菱,将宽大的披风罩在他们身上。 “你放开我!”华菱大声呼喊着,心中的怨气,促使自己奋力的踢开他。 “翎儿,你真要回到他身边?”颜玉悲楚的声音缓缓流淌着。她身子一僵,凝视着夜昊然,冷冷说道:“夜昊然,你再不放开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夜昊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望着她厌恶的目光,而后轻轻的笑着:“好,就让你恨我一辈子。” 第41章 颜玉如同一具木偶般,呆滞的站着,他的唇边透着强烈的痛楚,不言不语地望着眼前那交缠着的身子。巨大的痛楚,使他的双眼空洞地迷离起来。 他的身躯如同坠入寒渊,冰冷侵蚀着他,在体内肆意地泛滥开来。像被人捂住双眼,他的四周变得黑暗,覆盖在脸上的面具再也不能掩盖那被撕成碎片般的剧痛。 她的身躯,白而洁,落满了夜昊然的吻。颜玉的眸子微微的黯淡着,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那种强烈的妒意让他打得粉碎,他第一次品尝到,嫉妒,这样疯狂的嫉妒险些让他抓狂起来,还未等他找回理智,那黑衣人步步紧逼袭向他,他只是闪躲,冷剑滑下,刺破了他的青衫,他的额际上隐约可见薄汗。 华菱的心隐隐不安起来,她听慕姑娘说过,颜玉为了救她,耗尽了七成功力,只余下三成,一朝功力丧失,他白了发。一个男人宁愿摒弃一切来救自己,这样的恩情她如何还得清? 现在的颜玉显然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 那剑险些划开了他的面具。华菱一阵惊呼,望着那剑掠过颜玉的衣裳,引得她一阵心颤。 夜昊然将头埋在她胸前,舌尖滑过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并不在意屋内还有另外两位人…… 猝然,剑抵进颜玉的胸口,他避而不及,一道腥红的血痕缓缓从胸口上流了下来,颜玉的眉紧皱着,唇色苍白,他捂住胸口,那从掌心中冒出的血珠潺潺的滚落,沾染了他的青衫,一片湿润,他的血不断的往下冒,脚步不稳地退了几步,竭力的站直着身子。华菱眸光陡然一沉,心头如同被干刀万剐般的剧痛不巳,她不顾一切奋力的推开夜昊然,随手拿起件外衣披在裸露的身上。 她拦在黑衣人面前,愤怒的吼道:“你不能伤他!” “王妃。”子卿剑锋收紧,诧异的凝视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夜昊然披上外衣,从床榻上站起,他的眸光复杂的掠过她脸上,最后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正捂着胸口的颜玉,嘴角浮现一抹讥笑:“呵,雪楼楼主竟然败在本王侍卫手上,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 “你别仗势欺人!”她怒斥道,颜玉的银发已染上些许血迹,他清瘦的身躯有些不稳,双唇逸出病态的咳嗽声。 “你要护他?”夜昊然目光沉痛地落在她身上,突地那声音变得刺骨,绽开嫉妒的光芒。 “是,你敢伤他一分,我便回你一分。”她冷冷回道,毫无畏惧的看向他。 夜昊然只觉心中一阵惊痛,他微微闭上眸子,等到再睁开时,眼底的眸光冷意更深:“上官雪翎,你身为本王的妃子竟然护着别的男人?!” “我不是你的妃子,你认错人了。” 夜昊然眸中冷洌凌厉的目光闪动,冷声怒喝道:“让开!”他转过身,拔出了长剑,直直向他们指去,他的冷剑已失去理智,望着她护在别的男人面前,他的心异常的疼痛着,那痛变成种愤怒。 “不让!”她坚持道,眸子淡淡地望着他那指向自己的长剑,丝毫没有畏惧。 颜玉一袭青衫沾雪,嘴边挂着触目惊心的血渍,却依旧清俊高雅,捂着吐血不止的唇,咽声低语:“翎儿,你就是上官雪翎。” 她转身望着他,微微皱眉眸中有不解,有疑惑:“你在说什么?” 颜玉淡淡一笑,辨别不了他此时的神情,他的声音低而沉:“你是他的妃子。当日我出于私心才没有告诉你这一切,你不是华菱,你就是上官雪翎。” “我真的是他的妃子?”她又问了一遍,似乎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让开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颜玉轻轻的笑着,却有着强烈的自嘲掺杂其中。他连夜昊然的手下都胜不了,更别说他能躲得过夜昊然的冷剑。 “同情?你为何这么说?”她惊异他的话语,难道他以为她是在同情他? “救你是我心甘情愿,你不需要报恩。”颜玉的唇边泛开一抹苦楚,如果她护着他,仅是为了报恩,他情愿死在夜昊然剑下。 她的唇隐隐发白,看着他沉痛的目光,柔肠百结,摇头说着:“我不是。” “我让你戴上人皮面具,化名华菱,可是最终天意还是让你回到他身边,翎儿,天意向来如此,你终究不属于我。”颜玉微微闭上眸子,眼底有深沉的痛楚,“三世情负”这便是天意,他却仍心存侥幸,以为他避得过,以为他最后能得到她的爱,可惜,当看到她躺在夜昊然怀里时,那种钻心刺骨的痛楚却告诉他,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够了,颜玉,她是本王的女人。你半点也沾染不得!”夜昊然目光冷蛰,寒声道:“我可以放过你,只要从今以后你不再纠缠她。” 颜玉冷笑着,他转过身子,凝视着华菱,眸中浮现凄楚之色,轻声问着:“翎儿,当你还是上官雪翎时,你对我可有一丝情意?” 华菱心中悲愤,近乎忤悔的低喃道着:“我我不记得了。” 颜玉轻轻的叹息:“可是我记得,上辈子,这辈子包括下辈子,我都记得。” 她对他一向都是这么不公平,上辈子他死在她父亲剑下,这辈子他却得不到她的爱。颜玉蓦然的笑着,他青衫化成一道凄楚的薄光,捂住伤口,背过身,缓缓的离开。 “不要。”望着他落寞而孤寂的背影,她只觉心中一痛,追了过去,她扯着他的衣裳。 颜玉蓦然惊愕的回过头,看见她眸中浮现淡淡的的雾气,她咬着颤抖的樱唇,唇上没有血色。 “不要留我一个人。” “王爷?”见他们欲离去,子卿凝视着僵着的夜昊然,低声唤着。 “放他们走。”夜昊然闭上眸子,背过身去。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可以看到,他的悲伤。 颜玉的伤抹上了草药,已暂时止了血。上官雪翎搀扶着他。一路走来,他们间始终没有言语。 “翎儿,暂时先不要回雪楼,以我现在的样子,小五又会记在你身上。”五骏一向对她抱有敌意,若他知道他跑到王府并且受了伤,势必还会将这笔记在她身上,颜玉虚弱地说着,身子因为失血过多,已有些发凉。 “好,前面有个山洞,我们进去歇息。”她点头,现在的他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 那山洞,有些潮气,隐约可以听见水滴落在石上的声音,空洞而响亮。她将他扶到一块大石头上,让他好好地靠在石边。 颜玉微微阖上双眼,他过于沉默使她一阵心慌,终于按捺不住,轻轻问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嗯。”他的眸子没有睁开,只是淡淡的应着。 他冷淡的反应使她下意识的缩起身子,她身上原本就只穿着一件薄衣,此时却也觉得更加冷了。 猝然,他拉下她的脑袋,冷唇印上她的,唇只是轻轻的扫过她的,却比夜昊然的深吻更让她心悸。 “翎儿,我只是在妒忌。”他的声音低低的流转于山洞:“他碰了你。” 颜玉却不知道他心中的那股嫉妒从何而来,在她还没有丧失记忆前,在她还是夜昊然的妃子前,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夜昊然可以拥有她,这段时间,他如何也干涉不了,明明知道她已经是夜昊然的人了,却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到妒意。 “他还没有碰我。”她低低的回着:“以前的事我忘了,但刚才并没有。” 她把手指放在他面具上,突然好想看看那面具下是一副怎么样的面容,她没有失忆前一定见过,可惜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想看?”他的手覆在她手上,轻柔的说着:“若是我这张脸满是皱纹,会吓坏你。” 她凝视着他的银发,微微的摇着头:“我不怕。” 他为她丧失了七成的功力,一朝白发。就算他长满皱纹,她又如何能害怕? 轻叹一声,他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 凝视着他缓缓露出的脸庞,她倒吸了一口气,眸子微微地染上一层湿意,低楚而动容的说着: “你好美。” 那面具之下的他,肌肤如温玉般剔透。那面容似世上最美的男子让她一阵心悸,银发下的他,是一张只有二十几岁的面容,那张面容却因那特殊的发色显得更加俊美。 “我记得你。”她抱起他的脸,低喃着:“我以前一定见过你。” 雪楼 离玥一袭简单的蓝衣,缓步踏进了雪楼,他面容上有着不羁的笑意,颜玉已换上干净的衣裳,坐在书房的木椅上,安然的捧着书卷,他轻轻咳了两声,子卿带给他的伤虽然并不致命,却也需要休养几日才可以复原。闻见脚步声,他并未抬起眸子。只是安静地研读着书中的书卷,不理会走进来的人。 “怎么?还在怪我将上官雪翎送到夜昊然手中?”离玥见他不理自己,唇边荡着笑意,调侃似的说着。上官雪翎脸上带着的人皮面具还是由他介绍给颜玉,一看到她,他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你既知道她的身份又这么做。”颜玉依旧没有抬起头,只是淡淡的说着。 离玥的眸子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为了惩罚你。”见他无动于衷,离玥只得又叹了一口气,颜玉毕竟是颜玉,坐怀不乱,淡然到他差点要掐了他的脖子:“慕姑娘待你一往情深,而你却无动于衷。你为了一个女子伤害自己,又如何看得到你身边其他人为你黯然神伤?” 闻言,颜玉的眸间浮现一缕复杂,低低说着:“我是亏待了清儿。”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跟她的事?”离玥又问道。 颜玉放下书,缓缓的抬起头:“已到了今日这般情况,太子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理?” “你三番两次因为上官雪翎将你们的婚事搁置了下来,若不是慕姑娘固执,我早就将她带回赤国,封做太子妃,你留她在身边,难道要她没有任何名分的守在你身旁?” 颜玉莫然不语。离玥对清儿何尝不是一往情深,多年前早就来雪楼提过亲,却三次被拒门外。若不是清儿不肯,现在她已成了赤国太子妃,颜玉揉了揉眉心,隐隐有些倦意,他终究不能再误了清儿的事,这些年来,因为他的犹豫不定才误了她的终身大事。现在她已过了婚配年龄,他也许该好好想想清儿的归宿。 “你是娶不娶她?”离玥皱着眉头,似乎对他的沉默很不满。 “太子,清儿这些年是我误了,你可知,我失去了七成功力,减寿十年才保住了自己的面容?”颜玉淡然的说着,他的面容是以十年的寿命才保了下来,只是因为他无法以一张长满皱纹的脸去面对翎儿。 “你”离玥惊讶着。 “雪楼因我,将面临危机,你我的约定也因赤国与青国的联婚而结束。如今,我已无心思在放在婚事上,清儿的事” “我们的约定并没有结束!” “何意?”颜玉不解道。 “夜昊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将公主嫁给她不过也是为了收买他,若是他能被我们所用,岂不是如虎添翼?” “太子想得太简单,纵使夜王爷肯与太子合作,却也不会肯与我。”颜玉轻轻笑着,夜昊然与他,是夺爱之恨。如何能站在同一战线?更何况,他要推翻的是他为青国皇帝打下的江山,要他合作,比登天还难。 “一切还是未知数。”离玥高深莫测的邪笑着,沉默了片刻,继而说道:“颜玉,若是让你知道上官雪翎对你根本没有任何情意,你是否愿意放弃她?” “如何知道?她已忘了以前的事。”人心岂是能随意猜测,若是知道翎儿对他没有任何情意,他是不是可以放下他的执念?颜玉轻轻笑着,心中却没有任何答案。 离玥将掌心摊开,只见他的掌心上躺着一颗红色的种子:“这是‘情种’这种子在赤国是十分珍贵的异宝,以你们的血浇过,你的爱能让它发芽,如果她对你也有爱,便能开出花儿,若不行,则表示她对你没有任何情意,你是试还是不试?” 颜玉淡淡的瞥了一眼,只道:“试。” 第42章 “楼主,刚刚王府里派人送来喜帖。” 颜玉站在窗前,淡淡的瞥了一眼仆人递上的喜帖,眼底不见半丝波动。 明日便是夜昊然与离楚的婚宴,皇帝十分看重这场婚事,婚宴当日亲自前往王府贺喜,王爷与公主的婚事排场比得过当年夜昊然一龙二风的成亲场面,若是让翎儿见到王爷娶亲,不知她又会如何? “搁着吧。”他淡淡地回着,挥手示意他下去,仆人面有难色,颤颤地又递上一封:“楼主,还有一封是给华姑娘的。” 颜玉回过身,诧异的望着仆人递上来的喜帖,夜昊然请了华菱?他明明知道华菱就是上官雪翎,为何送来喜帖?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低头望着一眼窗前的盘栽。那盘子里有一株碧绿的藤叶,长得十分茂盛。 “这是‘情种’这种子在赤国是十分珍贵的异宝,以你们的血浇过,你的爱能让它发芽,如果她对你也有情,便能开出花儿,若不开,则表示她对你没有任何情意,你是试还是不试?” 颜玉想起离玥的话,莫名的感伤起来,他种下“情种”已三日,未见花开。难道她真的对自己没有任何情意吗?忧伤在他眸中一闪而过,他轻轻地叹息起来,在种下情种前,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这般失落。 他终究还是想要得到她的爱,可是她肯给吗? “颜,你在想什么?”一缕轻柔的女声响起,颜玉回过神见慕清蓉端着一碗汤汁缓缓的走了进来。 他的眸子不自觉地缓了缓,淡淡的应着:“没什么。”沉默有顷,继而说着:“清儿,赤太子对你一往情深你何不接受他?” “颜,你嫌弃清儿了吗?”慕清蓉放下手中的汤汁,神情殇然。 颜玉沉缓的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现在的我仅剩三层功力,雪楼也许该换个人打理,小五年轻气盛,你又是个姑娘家”他考虑许久,却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颜,你在说什么?雪楼没有你便称不上雪楼。”慕清蓉惊异的说着,他竟然想要放弃楼主的身份?!他掌管雪楼十五年,这十五年里,雪楼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而他也成了雪楼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太傻了,以我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能与青国皇帝抗衡,到那时我连自保都是问题,如何保你,如何保得住雪楼?”颜玉轻声叹道,这么多年来的计划因他一朝丧失武功而顷刻间瓦解,他终究陷于儿女私情才会让雪楼走上一条不归路。清儿与小五,包括楼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该跟着他受苦。 “我不许你这么说,清儿不会离开雪楼!”慕清蓉坚持道,她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想要她嫁给赤太子无非是想让她离开雪楼,离开一场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叛乱。 颜玉轻轻叹息,化成一缕白烟消散“你真的太傻了。”这八年来,他一向无法拒绝她对自己的情意,清儿像他,明明对着一位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的人,却还是无怨无悔的付出。 他与她,都是傻了。 “你种的可是‘情种’?是你与上官姑娘的?”慕清蓉见到窗前的那株植物,轻轻的问着。 颜玉缓缓点下头,眸子里有一丝悲哀流过。 慕清蓉叹息着说道:“看来你对她的爱真的很深,可惜她对你” 那情种只见绿叶,不见红花。绿叶长得越茂盛,代表着颜玉待上官雪翎的情意越深,慕清蓉虽早已知道颜玉对上官的感情,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实质性的证据。 “或许我也不该让她留在雪楼里。”他的悲伤化成一道无奈,他缓缓地开口。 五月初,十三王爷大婚。这是近年来青国最大的一场婚宴。此时的上官雪翎静静地坐在筵席上,她的面上覆盖着一层人皮面具,否则她出现在婚宴上势必会引起一阵恐慌,已经死去的翎王妃突然出现在王爷的婚宴上,怕是会吓坏了宾客吧。 一双手轻轻地覆在她手上,那温暖的触感使她抬起眸子。颜玉温润的面容缓缓让她沉静下来。 夜昊然让她来参加婚宴,到底是何用意?上官雪翎缓缓的抬起眸子,往那堂内望去。一道红衣,墨黑长发,俊美而带着邪气的新郎。夜昊然的目光透过人群,缓缓地在她脸上流淌着。上官雪翎颤颤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他的眸子里似有种强烈的情感使她惊慌失措着。 夜昊然不该在要与别的女子成亲时,还这样注视着她。 婚宴进行得很顺利,上官雪翎在筵席的空档离开了令她差点窒息的地方,独自一人在王府里游荡着。 这里,真是她以前住过的地方吗?她轻轻蹙着眉,目光落在王府最高的阁楼上。 那醒目的三个大字“落仙阁”一下子让她惊慌起来。 “小姐,是苏王妃她要害小姐她”一阵虚弱的女声突然涌进了上官雪翎的脑中,她似乎听到了好多声音,脑子像是要炸开似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沾满鲜血的双手,无力的在她面前抓着,而后缓缓的坠落,她紧紧的捂住头,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她的脑中一阵嗡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缓缓的溢出来。 一双手适时的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低沉而带着担忧:“翎儿。你想起什么了?” 上官雪翎的额上已沾染上一层薄汗,她看见颜玉,不由得轻声问道:“我以前是不是有位婢女叫做茗香?” 颜玉顿了顿,沉默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死了吗?”她接着问道,脑子里浮现的那张苍白带血的面容揪着她的心。 “嗯。”他微微的点头,看着怀中像受伤小动物般的她,波祷汹涌的眸子剧烈颤动,那里面,藏着刻骨铭心的心疼。 “怎么死的?” “坠楼。” 颜玉闭上眸子,不忍见她痛苦的神情,将她拥得紧紧地,轻声说着:“翎儿,别想了,我们回去吧!” 如果那段记忆对她而言如此痛苦,他宁愿她别想起它,哪怕她记不起自己。 “翎王妃请留步。”一名黑衣人猝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单膝跪地:“卑职有些话想告诉王妃,请王妃随我来。” 上官雪翎转头询问颜玉的意思,见他点了点头,便随着子卿走了过去。 “这是你以前住的厢房,王妃可还记得?”子卿将他们领到西厢房,低低的问着她。 上官雪翎摇了摇头,这厢房她在做离楚的婢女时进来过一次,只是有些熟悉,却没有任何记忆。 “王妃炸死后,王爷每隔几日便会来这里住上一晚,卑职每晚守护在厢房门前。”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疑惑道。 “卑职恳请王妃回府,王爷他这段时间为了王妃的事憔悴不少,请王妃看在这些,原谅王爷。”子卿眼眸微颤,忍着着悲痛缓缓道着。 “你觉得这里还有我的位置?”上官雪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淡淡道:“王爷今日娶亲,他府里还有美貌如花的苏雪衣,这里已不再属于我了。” 红烛在空中闪烁不定,夜昊然一袭喜服,靠在桌上沉闷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他的面容上毫不见到新婚的喜悦。 离楚端坐在床边,喜帕未揭,她微微的移动着身子,似乎有些不耐。夜昊然却没有要替她揭下喜帕的意思。 他似乎永远都喝不醉,只是眼底浮现一层苦涩,皇帝赐婚,为了青国与赤国和亲,他娶了公主,不过是一场婚约,他不在乎身边有多少妻妾,可是那个他最想要的女子,就算她还活在这世上,却也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夜昊然灌了口酒,险些却呛住,他不住的咳着,眼眶微微的泛红。 他要她参加他的婚宴,难道是期盼能在她眼底看到一丝悲痛?一丝因为他娶了别的女人的嫉妒。可是一整晚下来,他在她眼底看到的只是淡然,那种淡然几乎快要杀死他,让他如坠入深渊般寒冷无比。 一双娇嫩的手臂在他身后拥住了他,曼妙的身材在他背上磨蹭着。 “公主?”夜昊然放下酒杯,似乎没有想到离楚会突然抱住自己。 离楚已经等得不耐烦,自己揭下喜帕,她眼底满是柔情,娇嫩的红唇上逸出诱惑:“昊然,今晚是我们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的手指来到他的衣领,缓缓地拉下。对于她的主动,夜昊然紧蹙着浓眉,握住了那双欲解开他衣裳的双手,冷冷道:“放手!” 离楚对于他的粗暴有些微愣:“难道王爷想冷落臣妾?”新婚之夜,他难道一点也不想碰她?难道他只是为了和亲才将她娶回来当做摆设?离楚惊讶的眸子一闪即逝,她冷声而道:“我听说王爷将翎王妃娶进府里,也没有恩宠她几次,看来王爷真是不喜女色。”她的声音透着种无比的嘲讽。 夜昊然面容冷峻,眉宇间,折射出傲然的霸气,散发出的气势逼人:“不准你提她!” “臣妾不懂王爷,若王爷喜欢她怎么会没有碰她?” “闭嘴。” “看来王爷恼羞成怒了,我可不是翎王妃,由不得王爷冷落我。” “公主,别逼本王讨厌你!”夜昊然阴霾的脸透着种冷意,不屑而道。 第43章 驶往雪楼的马车叮叮当当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 轿内的气氛稍稍凝结着,上官雪翎像是挣脱了许久,才缓缓地道出心中的疑惑:“颜玉,我与王爷以前发生过何事?为何我会中毒?” 颜玉抬起眸子,在她脸上巡视一圈后,又垂下,淡淡的回着:“他冤枉你在王府下毒,将你囚禁监牢,至于是谁向你下的毒,你并未告诉我。” 她中毒的那段期间,他心慌意乱,整日只埋头专研救治她的方法,询问她下毒之人的事便给搁置了下来,现在她虽解开了毒,却也失去了记忆,如今只能知道凶手还隐藏在王府里,夜昊然尚且还没有能找到下毒之人,他又如何调查? 他怀疑过苏雪衣,倘若是她,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夜昊然会为了苏雪衣向他兴师问罪?他应该也是在怀疑她,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将苏雪衣降为侍妾。 如若,真正的凶手并不是她呢?那还会有谁想置翎儿于死地?颜玉的眉头紧蹙,面色稍稍的凝肃起。 见他神色凝重,她便说道:“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恢复记忆。” “你想恢复记忆?”颜玉眸子缩紧,他的心,猛然的跳动起来。一股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脏。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我,也想知道”她停顿了会,而后继续说道:“我与你是如何相识?” “茶楼,在那儿我们第一次相见,那时候你还不是翎王妃,我也还不是颜玉。”他轻轻地笑着,似乎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有一抹满足的笑意凝在他嘴角,只是很快便消散。 “你不是颜玉?那你是谁?”她不解地问着。 颜玉笑如温玉,却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他是谁?这个连他都不太确定的问题,他如何能回答得了? “翎儿,你有没有想过回王府?”颜玉的神情蓦地凝重起来,或许对于她而言,雪楼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她,不该把她卷入这场漩涡里,若他失败了,还有夜昊然可以保她。 或许,夜昊然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颜玉闭上双眸,沉沉地叹息着,他想起了那株“情种”,难道只是因为他的执念才将她留在身边?,如果这样做是害她,他情愿将她送回王府。 “你”她微微一怔,笑容有些凝结,抬眸看着他,不确定的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回去?” 颜玉没有说话,只是以沉默回应着她,他渐渐看到她眼底慢慢腾升起的悲伤,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紧紧的揪起。 “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救我,我是有夫之妇,为什么你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救我,你是不是”她停了很久才艰难的问着:“你是不是对我有情?” 他浑身一怔,纠结的心,让他的眉宇皱了起来,却没有任何言语。 翎儿,既然你不曾爱我,又为何要问我爱不爱你? “颜玉。”她在他沉思之际竟倾身向前,她的鼻尖顶在他的白玉面具上,只要他俯身,他就能吻住她。然而,他只是僵着身子,不动的看着她。 “为什么不回答?若你对我没有情为何在山洞里吻我?”那日的轻吻,深深的震撼着她的心,越是浅的吻,却让她心颤。 “翎儿我与清儿已有婚约。”他哑声道着,这只是借口,若她没有失去记忆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对她的情意,怎么会不知道他为了她辜负了慕清蓉。 然而,现在的她却信以为真,她身子怔了怔,随后,她抽回了身子,如雾般轻忽的说了句:“是吗。” 她微微闭起眸子,忍住了心底那涌起的苦涩:“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在这里停轿吧,这儿离王府不远,我走回去吧。” 颜玉凝视着她,那淌在心间的不舍,到嘴边只化成一句淡淡的:“我送你吧。” 她沉默地摇了摇头,默默的下轿。她转身离开的背影黯淡而孤寂,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他看着她缓缓的步入黑夜里,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又收起,心中的那股不舍与痛意,无限的扩大蔓延着。他抬起手,将帘子拉下,轿内变得黑暗一片。 如果没有‘情种”证明她对他的感情,他是否会愿意放下执意,让她离开? “楼主?”前方传来马夫的唤声。 “走吧。”他轻轻的回着。 痛苦的闭上了双眸,他紧紧的揪着胸口,已经无法呼吸,那里好像发出呜咽的凄厉悲鸣。 他与她,就算他如何不舍,终究还是要结束。 “楼主,上官姐姐呢?”明含茹见到颜玉独自一人回到雪楼,她焦急的询问道:“难道王爷不肯放上官姐姐离开?” 颜玉不语,只是摇了摇头。推开了书房走了进去。 让她回到王府,究竟是对是错,王府里若还潜伏着一名可能加害她的人?颜玉轻轻地笑着,夜昊然会保护她吧,她终究是他名正言顺纳的妃子。 他缓缓走向窗前,夜幕降临,月光清寒。月光倾泻而下,那银发丝丝缕缕在空中吹拂着,他低下眸子,那“情种”依旧绿意盎然,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捧起。 这小小的盘栽,竟然断了这几年来他的坚持。 苦笑在嘴角肆意的蔓延着,他轻轻的咳着几声,还是挡不住心底的那份思念。 他伸手轻轻的拂过那绿叶,这绿叶,代表了他对她的情。它还没有枯萎,代表着他对她还没有完全死心?手指停留在绿叶的顶端,心突地一蹙。他的眸子缩紧,凑近端察着。 那绿叶的顶端,有被指甲掐过的痕迹,颜玉的黑眸缩起,难道有人动过“情种”,她摘掉的是什么? 他沉沉的唤了声明儿,待明儿推开门时,他缓缓问道:“明儿,这几日谁进过我书房?” “回楼主,就奴婢与慕姑娘。” 明儿要整理书房时常要进到这里,清儿会出现在这也实属正常,难道真是她们间的一个人对“情种”动了手脚? “颜,你可是要找这个?”轻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募清蓉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前,她的左手缓缓的伸出,那掌心中,躺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花儿。 她手中的花?难道是 颜玉的眸子猛地一怔,诧异地看着她手中的那朵花儿,哑声道:“清儿?你怎么会” 慕清蓉蓦然的笑着,唇边的那股苦意刺痛了颜玉:“她竟然对你也有情,你种下‘情种’的隔日它便已开了花,我不想让你看到便摘了下来,已过了两日,这花竟然也没有半点枯萎,看来…我太低估她对你的感情。” 颜玉惊愕的目光使她一阵心痛,她瞳孔缩成一小团:“别问我为什么摘下,颜,你应该知道。若让你看到这花,这辈子,你永远也放不开她了。” 他种下情种的第二日,它便开了花?颜玉蹒跚地起身,神情渐渐激动起来,他凄凉的笑着,他竟然以为她对他没有任何情意便将她推开! “楼主?”明儿见他焦急冲出去的身影,不禁唤道。 “明儿,让他去吧。”慕清蓉神情殇然自问道:“颜,我是不是真的该放下这段感情了?” 她双眸抬起,望着皎洁的月光,凄楚成一片。泪水蔓延开来,在她的双颊流淌着。 入夜,只闻犬吠。 十三王府喜灯高高挂着,大门紧闭。 “颜楼主,翎王妃并没有回来。”子卿回道。 翎儿没有回王府?那她会跑到哪里?颜玉一阵惊慌,他的心揪起。子卿的神色告诉他,他并没有撒谎,但翎儿会去哪里? 他焦急万分的混于夜色里,寻觅着她的身影。 铜锣已响三声,已是三更天。 他在小巷里穿梭着,心里涌起的悔意侵蚀着他。她会去哪里?除了王府与雪楼,只剩下上官府,可是失去记忆的她又如何能记起上官府的位置?就算她记得,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也不会回去。他的脸色满是忧心之色。 月色朦胧的照在地上,他的衣裳不知何时已染上薄汗。突地,在巷子前,他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那身影低着头拍着自己的衣裳,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翎儿?” “颜玉?”上官雪翎惊愕的看着那向她跑来的身影。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来找她? 在她来不及诧异之际,他紧紧的拥住她,仿佛想将她嵌入自己体内般,紧紧的。 “对不起。”他捧起她的脸,她能看到,那双黑色双眸里隐隐的湿润, “颜玉,我身上很脏。”她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在他怀里缩起身子,夜路太黑,她一不小心便栽在水沟里。现在的她,满身恶臭。 他毫不在意,靠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我不会放开你,纵使今生注定因你而死,我也无怨无悔。” “什么因我而死?”她因他的话而诧道:“我会害死你?” “不重要了。”他淡淡的语气里满是毫不在乎。 “怎么会不重要,你跟我说清楚,什么叫因我而死?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是不是惹了什么祸,事关你的命,怎么可能不重要” 她紧张的神色使他露出浅浅一笑,心里似乎被填得满满的,满到微微的疼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堵住。 小巷子里,那月光照下,两抹身影紧紧的拥着,那唇间有无尽的情意,流转在寂静的夜里。 翌日,雪楼里出现名华服打扮的公公,那名公公手捧着一道黄灿灿的圣旨,尖声喊道:“翎王妃接旨。” 雪楼里的人面面相觑,颜玉面色复杂的望着站在一旁的上官雪翎。 皇帝怎会知道翎王妃未死?还颁下圣旨? “臣妾接旨。”上官雪翎跪在地上,既然那道圣旨颁给她的,她不接旨恐怕会连累雪楼里的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翎王妃为墨太子妃接生,立下大功,特钦点为青国女御医,任三品官职,即刻前往宫中面圣,钦旨。” 上官雪翎心中一片轰然,皇上竟然将她钦点为女御医?且不说青国史上宫中并未曾出现过女御医,更何况她的身份还是夜昊然的妃子,皇帝竟钦点一名妃子为御医?这简直是从所未闻。 “公公,若我没有听错,皇上可是要封翎王妃为女御医?这是不是于理不合?”颜玉蹙着眉头问道,这道圣旨下得让人匪夷所思,若皇上要赏赐翎儿救下墨太子妃母子的事也不会隔了数月才下旨,更何况还是要封她为女御医,皇上到底是何用意?颜玉的面容凝起。 “凡事总有先例,虽我青国暂时还没有女御医,但翎王妃医术高明不为皇上所用实在可惜,皇上也是惜才,虽王妃身份特殊,不过并不影响她在宫中任职,皇上也是询问过十三王爷的意见才下的圣旨。”公公从容的应道,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这般发问。 夜昊然竟然也是知道这件事?颜玉眉头皱得更深了。 “翎王妃,你这就收拾好东西,随我入宫吧!” “王爷,刚刚宫中来报,翎王妃已经入了宫。” 屋子里的身影挥了挥手,那前来禀告的人便退下。 夜昊然抬眸,站在西厢房里,望见院子那颗光秃秃的桃树。 上官雪翎,竟然你不肯呆在本王的身边,本王就将你带到离颜玉最远的地方,颜玉虽是身份特殊却也不能频繁入宫,宫中,那便是我们离得最近的地方。 第44章 皇宫红墙绿瓦,飞檐斗拱。 御医苑坐落于宫中南方位,苑中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在庄严的宫中不失雅致细腻。 上官雪翎拍了拍书卷上的尘灰,今日阳光大好,她将屋内的医术都搬到院里晒晒。直到进了宫她才知道,原来御医的职位是不允许随意出宫,垂下头,她掩去眸中的涩然,日后要与颜玉相见,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你就是翎王妃?十三皇叔的妃子?” 略带稚气的男声突地响起,她诧异的抬起眸子,面前站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生的明眸皓齿,清俊瑰丽,只是眉宇间还带着一抹稚气,那少年的目光毫不顾忌的打量着她,随后,他俏皮的皱了皱鼻子:“皇叔的妃子我差不多见过,那苏王妃还有赤国大公主,你倒是我第一次见着,皇叔为何将你送进宫里当御医?难道他不要你了?” 那少年百无禁忌的说着,毫不在意自己的话语有何不妥,上官雪翎轻笑着,对于他的话不予置评,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年,他既然唤夜昊然为皇叔,想必也是皇族中人,见他打扮得华贵,还有眉宇间的那份贵气,足以可见此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她笑而不语,她早已猜测到将她送到皇宫里是夜昊然的主意,但他为何这么做,她也是百般不解。 “皇叔虽每日上朝,却不肯进我‘蟠龙殿’陪我玩耍,害我好生寂寞。”少年皱着眉头,一副将要哭出来的摸样,他吸了吸鼻子,那面容上有几分楚楚可怜。 “蟠龙殿”?难道眼前的这位少年是青国太子夜尚?上官雪翎惊异的看着他,太子为何出现在御医苑?难道是专程来看她这所谓的翎王妃? 上官雪翎颔首淡笑,妃子被封御医,想来也会引起宫女的一番讨论,所幸她住的御医苑戒备森严,并不会有人因为好奇而叨扰到她。 “若你见着皇叔可不可以叫他来找尚儿。”夜尚揪着她的衣角,哀求道,上官雪翎轻柔一笑,眼前的这位太子不过也只是位孩童,她轻声问道:“你很喜欢皇叔?” “那是当然,尚儿最崇拜的便是皇叔了,他是青国战神,从没有打过败仗,更何况他是皇族里长得最俊俏的男子,皇叔虽然脾气暴躁,对尚儿却十分好。”夜尚说得无比自豪,他拍着自己的胸口,不一会儿,他的眸子却慢慢暗淡下去:“你可能不知道皇叔小时候也是被人欺负的。” “他被欺负?”上官雪翎心湖泛起了一丝丝的波纹。那样的夜昊然以前也曾经被人欺负? 从夜尚的嘴里得知夜昊然乃皇室最小的皇子,其亲母在产下他时便逝世,他从小便比其他皇子更为出众,不论是相貌或是才学,太后喜其伶俐可爱,便讨到身边作伴。却因此受到其他皇子的排挤,直至十八岁成人后,他自动请命驻守边疆,平息叛乱。皇上赏赐他“十三王府”后他便搬出宫中。 “尚儿,谁告诉你本王不要她了?”一袭官服,夜昊然突然出现在御医苑内,他的唇角牵着潋滟的笑意,捏起夜尚的脸颊,轻声责备。 “皇叔!”夜尚见是他不禁双目放光,恨不得亲他一口。 夜昊然转身凝视着她,眉眼间华光流转,一抹温柔的笑意从唇角漾开,他轻声问道:“你住在宫中可习惯?” “我呆在哪儿都一样。”她垂下眼眸不去瞧他,夜昊然的眸光似水,那股柔意让她心生波动。以至于她不敢瞧他。 他随口将夜尚赶走,待苑里只余他们两人时,他低下头,深深地凝视着她:“我听说你失去的记忆?”他原以为她重生后化身为华菱,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然而他后来才知道,那毒侵入她的脑中害她失去了记忆。 “王爷要我想起来?我倒听说王爷以前待我并不好。”她淡淡嘲讽着。 夜昊然一怔,唇边有抹淡淡的苦涩,他轻笑着:“你可愿意我用余生来补偿?” 一名五六十岁的妇人安然的坐在雕花木椅上,她身着暗紫绣金详云图样的衣裳,虽鬓上已有白发,但仪容端庄,雍容华贵,没有半点盛气凌人,反而一副慈详和蔼的模样。 “十三参见太后。”夜昊然拱手请安道。 太后微微颔首,她许久没有见到夜昊然,不禁喜上眉梢,她故作责备:“十三,你这阵子来宫里倒是十分勤快,以前也不见你天天来向哀家请安,这回倒为了那位女御医,天天跑宫里来。” “太后,十三知错。” 太后温和的笑了笑:“何错之有?十三,你娶亲也有一年,那苏王妃为你产下的孩子夭折,哀家听说你并不喜欢赤公主,现在你的侧妃也被送进宫里,这子嗣还没有消息。” 夜昊然一顿,他并没有想到太后一见到他便跟他提到孩子的事,他拱起手,恭敬地回道:“太后,儿臣只想要跟她的孩子。” 太后自然明白他嘴里的“她”指的是何人,能让十三天天跑进宫里的女子,自然是让他十分上心的。看来十三十分喜欢那位翎王妃。 “那好,今晚你便留在宫中。”太后稍稍侧目,对着身边的公公缓缓说道:“传哀家的谕旨,召上官雪翎来‘清合殿’就说哀家病了。” “碴。” “上官雪翎见过太后。”上官雪翎款款俯下身,恭敬的说道。 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前的这位女子相貌并不出众,她在宫里见过的嫔妃何止这样的相貌,唯有一双干净清透的眼睛静静的回视着她,太后满意的点下头,难道十三会喜欢,太后微微笑道:“请起。” 上官雪翎轻轻抚在太后的脉上,不会,她的眉稍稍皱起,轻声询问道:“太后脉象平稳不似有恙在身,不知太后是哪里不适?” “哀家是忧心。”太后一脸忧色:“十三娶亲这么久了还未诞下麟儿。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上官雪翎心中一个激灵,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夜昊然身上,她哪里不懂太后的意思。 太后仔细端详她的反应,见她沉默不语,她缓缓说道:“今晚十三便留在你那儿过夜。” “你这是什么意思?”上官雪翎不满的皱着眉头,夜昊然竟然拿太后压她!她愤愤地走向御医苑,夜昊然随至身后,他的唇边荡起一抹轻笑。 晚霞已染上宫殿的每一角,待他们回到御医苑内,她重重的阖上房门将他拒之门外。 “太后要本王留在这过夜,难不成你要抗旨将本王赶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满意的放开她,他睁着一双黑眸,在她清丽的容颜上凝注片刻,低声说道:“太后想要抱抱曾孙子,本王只是在满足她的愿望。” “她已有了太子与公主,而且孩子这事,你府上还有两名妃子”她将手放在胸前阻止他的靠近,然而他身上散发出的男性气息却使她渐渐迷茫起来。 不该是这样,难道在她心里,这个男人也占有一席之地?她摇了摇头,这样的认知使她一阵慌乱。 凡是女人很少有人能拒绝得了他这样的深吻。只是如此而已,她不住的提醒着自己。 “本王见她们便恶心如何行闺房之乐?” “王爷,你不能动我!” “你可知你拒绝本王几次了?”她的拒绝让他紧蹙起眉头。 “我说了不行!” 她的手忽地被他人攥起,凝眉望去,夜昊然的眼里藏着深不可测暗芒浮涌而上:“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他?” 她的沉默使他越捏越紧,直到最后,他才缓缓松开,别过头,他不去瞧她,只是冷冷的回道:“太后那边本王会交代,放心,本王不会碰你!”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心像是被蜂蛰了一般,隐隐有些刺痛,微微闭上眸子,夜昊然,我与你之间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 第45章 宫中的日子倒是清闲,上官雪翎入宫已一个月,每日只是在御医苑内研读些医术,皇宫里藏书齐全足够她打发时间,她虽在宫中任职,却还未被皇帝所召见,似乎皇上将她召进宫后便忘了有她这个人。 她坐在亭子内,一袭素雅浅黄轻纱衣裙,发简单的用玉簪倌着,额前的刘海稍稍斜着,素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她手捧书卷,似不被外界所打扰。静静地坐着。 细碎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她抬起眸子,只见一名挽着公主髻的女子站在她跟前,她的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身着深兰拖地百水裙,眼前的女子倒生得清秀,却以一种极其冷寒的目光凝视着她。 上官雪翎抬起眸子,迎上那女子的注视,她的眼底有些许疑惑。眼前站着的女子是何人?为何她的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敌意? “上官雪翎,你竟然没死!”那女子唇角勾起一抹冷讽的笑,冷冷道。 她声音里的寒意使上官雪翎不由得一怔,那语气似乎恨不得把她吞下肚,巴不得她死了一般,她蹙着眉头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高傲地抬着下巴,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厉声说着:“想不到你竟然忘了我,当日正是因为你我差点死在颜玉的手中。” 夜缪瞳孔收紧,忆起当日颜玉对自己残忍无情的画面,她的心一阵紧缩,既痛又恨。都是因为她—上官雪翎,才使得从不动手打女人的颜玉险些杀了自己!更讽刺的是她竟然还活着!夜缪的眸子里绽开恶毒的寒意,若是她真死了,那该有多好。 “我们以前有过节?”听她提到颜玉,上官雪翎的眼眸微微眯着,她开始仔细凝视起眼前的女子。 夜缪冷笑了几声:“你忘了我不要紧,我到这儿来也不是为了与你翻旧账,我今日来是为了告诉你,我父皇已下旨赐婚,颜玉与慕清蓉他们两人很快就会成亲了。” 夜缪的眸子似有些暗淡,却又有着某种戏弄的光芒在其中,她恋了颜玉这么多年,他却因为别的女人悔婚更是要伤她,当日他的那一掌,害她整整咳血十日,虽养好了身上的伤,她心中的痛却怎么也愈合不了,颜玉眼底的那层恨意使她明白今生她再也无法接近他,既是如此,她也不会让上官雪翎好过。她故意让父皇下旨赐婚不过也只是为了打击上官雪翎。 “我知道颜玉的脾气,他虽会拒绝父皇替我与他赐婚,却不会拒绝与慕清蓉的婚事。”夜缪嘴角有抹恶意的笑:“上官雪翎,如何?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就要与别人成亲了,你痛不痛?” 夜缪是在报复,报复颜玉的残忍,报复上官雪翎的夺爱之恨,她既然已经无法跟颜玉在一起,她也要上官雪翎看着颜玉另娶他人。 上官雪翎的心因为她的话缩紧,她的眼底有抹苦涩,愈来愈浓,她眸中掠过一道复杂之色:“慕姑娘等了颜玉八年,他娶她本是应该。” 她的苦涩被她掩埋。睁开双眸,她淡淡地笑着。 雪楼 “怎么?接到圣旨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摸样?难道娶慕姑娘就让你这般为难?”离玥望了一眼被颜玉随手搁在桌上的黄布,故意说道。 颜玉摇了摇头,却沉默不语。 “我听说圣旨是夜缪公主请皇上下的,她这是故意要为难你。” “清儿是位好姑娘,而我已经负她太多了。”颜玉的声音低哑悲伤,有些茫然,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若他拒绝婚事,不但是抗旨,更会伤了清儿的心。但他接受了,他现在的心在他知道翎儿的心意后还能有一丝位置留给清儿吗?颜玉稍稍抬起脸,眼底的忧伤更甚。 “今日我来找你是想与你谈谈另外一件事。”离玥蓦然出口。颜玉的情事他没有插手的权利,但有件事他该告诉他。 “何事?”颜玉向他转过身,离玥难得的严峻之色让他不得不跟着凝重起来。 “青国有七成兵力掌握在夜昊然手里,我曾经向你提过若他能被我们所用必定是如虎添翼,能影响到夜昊然,使他加入我们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 “你是说”颜玉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的神情蓦然不安着。 “没错。”离玥重重的点下头:“上官雪翎,她是唯一可以影响到夜昊然的人,但首先我们必须先让她加入。” “我不会同意让翎儿淌进这浑水。”颜玉蹙着眉头,不悦道。翎儿虽是被召进宫当了御医,他们无法相见,却比在雪楼里安全。他也能安心不少,可是若将她引进來,这便是淌很深的浑水。 “你以为她能置身事外?”离玥笑了笑,意外他的单纯:“她横在你们两个男人中间早就注定要与此事脱不了关系,还是你认为她知道事情真相后不会站在你这边?若她知道你要叛变,是否还会把你当做圣人?” 他的话使颜玉眼底渐渐沉郁黯黑起来,仿佛受到了伤害。他沉默不语,让翎儿知道自己将来的计划,她还会站在自己身边?还是会大声斥责他? 他站在原地,眸子里只剩下沉重的痛意。 “赤太子,稍等。”慕清蓉轻柔唤道。 “有事?”离玥抬着眸子凝视着她,他爱着这名女子几年了,却始终盼不到她的回应,她对颜玉的执着使他抓狂,却也无力去指责。他只要她能幸福,就算看着她嫁给了别人,他也能淡然而对给予祝福。 只是心中的痛,她永远都不会懂。 慕清蓉点下头,低低地问道:“你还愿意娶我吗?” 皇上第一次召见是在午后,匆忙而让她措手不及。她还没有来得及换上衣裳便在公公的催促下前往龙殿。 这般焦急,可见事态紧急。 “臣妾见过皇上。”她福了福身子,皇帝背对着她而站。 “翎王妃,你可知朕召见你所为何事?” 她摇了摇头。 皇帝见她摇头,他沉声说道“六公主五个月前下嫁墨国,今日朕收到消息,六公主在墨国病了数日,看遍无数名医仍无法痊愈,朕要你前往墨国查清公主病因。” “臣妾领旨。” “翎王妃,朕知你聪慧,因你对墨太子妃母子有恩,派你前去墨国他们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你,你可记住,暗中调查清楚公主的病因,与朕汇报。” “是。”上官雪翎心头一惊,难道皇上认为公主不是只是病了这般简单? 马车缓缓地驶着,上官雪翎坐在轿内,她掀开帘子一角,望着外面繁华之景。不过才呆在宫中一个月,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 “马夫,是不是已经过了胡广路了?”她轻声问道。 “是。”马夫在前头拉着缰绳问道:“要停下来吗?” 她沉默了片刻,低垂着眼眸,淡淡道:“不了。” 胡广路之后便是雪楼所在,她虽还有时间可以停下回到雪楼看看,可是这一停,怕又给生出眷念来。 马车忽的停了。 “怎么了?“坐于轿内的她不由得问道。 “这位兄弟可是要前往墨国?在下的马车在半路刚好坏了,可否让在下一同前往?” 清柔的男音使她一震,她缓缓掀开帘子,眼前站着一名青衣男子,见她掀开布帘,对她柔柔一笑。 “颜玉?”她诧异而道,颜玉银发飘飘,他那白玉面具此时却未佩戴,一张纯净俊俏的面容带着笑意正饶有兴味的注视着她那惊异的神色。 颜玉青衣一甩,竟移到她身旁,轻轻挽起她的腰,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姑娘?”马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赶马,回过身子询问她的意见。 “没事,你继续赶路。” 他将她拉进轿内。 “你在干什么?”她低着眉,轻轻地惊呼着,那双缠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他把头靠在她脸颊旁,低沉而温柔地说着:“翎儿,我好想你。” 他的情话并不肉麻,只是让她心头一颤,跟着跌进他那美好低沉的嗓音里。 “颜玉,你不要每次见着我就这般轻薄。”她低声斥责着,这位男人明明在别人面前总是云淡风轻的摸样,却每次见到她就像缠上了一般,硬是不肯松手。 而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她才知道,她竟也是想念着他。 “我听说皇上已经赐婚,你与慕姑娘” “她的喜酒你要不要喝上一杯?”颜玉笑容很美,仿佛五月绯红的樱花,眼睛也晶莹闪亮。 她却答不上话来。 颜玉笑得更深了:“她很快就会成了赤国太子妃,她的喜酒定然是要请你与我。” 她怔仲的看着他,眉头微微柠起,不确定的问道:“太子妃?” “赤太子亲自进宫面见圣上要圣上收回圣旨,皇上岂会不肯卖他面子?”皇上原本就是为了巴结赤国才让夜昊然娶了赤国公主,而赤太子亲自开口,他又如何拒绝得了。 “那你因何要到墨国?” 颜玉喉间逸出一声叹息,环抱住她腰间的手臂锢的更紧,手指抚在她头顶,任发丝在指尖缠绕:似是低喃:“自然是为了你。” 第46章 “墨国已到。”随着马夫一阵吆喝,马车停下。 上官雪翎缓缓地睁开眸子,却发现自己竟躺在颜玉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颜玉低着头浅笑着,柔柔的目光带着宠溺的光芒凝视着她,直到她将头抬起,他才略微动了动已经发麻的手臂。这一路以来,她枕着他的手臂,竟睡得这般香甜。她羞红了面颊,这一路上他想必瞧尽了她的睡脸,竟任她睡了过去,颜玉见她如此神情,轻轻的笑了两声,好生愉快。 她掀开帘子却发现马车停在一间客栈外。 “怎么停在这里?”她望着人潮拥挤的大街,询问着马夫,照道理他应该将他们送到墨国皇宫内,怎么会在停在客栈外? 颜玉跟着探出了身子,他的玉手轻轻抬起,唇边有抹柔意:“是我吩咐马夫先在客栈停留一会,翎儿,听说这家客栈的茶点做得很精致可口。”颜玉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来墨国,对这儿已十分熟悉。 他向她伸出手来,那向她摊开来的掌心刻画着细细的柔情,她伸出手,一下子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拉起她,掀开帘子,缓步而下。虽动作轻缓,却还是引来了不少注目。 察觉四周的目光纷纷往他们的方向扫来,上官雪翎有些不习惯,阳光下,颜玉的银发,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来到墨国他未佩戴面具。 银发的他便已经这般醒目,若再佩戴上面具,恐怕他每走一步便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在墨国就算他以真面目示人,也没有人知道他就是雪楼楼主颜玉公子。 她轻咳几声,他却依旧淡然自若,仿佛没有发现他已经成了焦点。 “神仙哥哥。”一抹稚气的声音突地响起,颜玉的青衫被一名小男孩扯着:“神仙哥哥给我变串糖葫芦吧!” 神仙哥哥?上官雪翎轻轻地笑着,颜玉未佩戴面具的摸样确实湛然若神。他那银发衬得肤色白皙,周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光华,凌寒高洁。也怪不得那小孩误以为他是神仙,他的这番摸样连她都有些看痴了。 颜玉柔柔一笑,从袖口掏出银子,递在小男孩面前:“我不是神仙自然变不出东西,乖,拿着这银子去买糖葫芦。” 那小男孩一见到银子便欢欣鼓舞的跑开了。 他向她抬起脸来,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他的神色蓦然凝重起来:“翎儿,在进宫前,有些话我想要告诉你。” 他突然地凝峻之色,使她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颜玉打发了马夫,订了一间房间,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替她斟上茶。 茶烟袅袅。似有一种沉闷缓缓流淌在房间内。 “翎儿,墨国不比青国,在这里你要万般小心。”他低低的说着,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担忧。 她点了点头。墨国与青国虽已联婚,两国却暗潮汹涌。墨国势力在三大国中最为强盛,墨国、赤国、青国三个国家中属青国实力最低,虽现在两国之间表面和平,他们以替六公主治病为由进入墨国,有些事还是不得不小心。 “翎儿,若是我背叛了青国,你还会愿意站在我身边吗?”他突地问道。 她一怔,似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疑问道:“背叛青国?”他在说什么?他要背叛青国?! 颜玉的嘴角擒起一抹苦涩的笑,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你先入宫,我随后便到。” “颜玉,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欲言又止让她不安起来。 一抹轻叹从他的口中逸出。“翎儿,你愿意相信我吗?” 墨国的宫殿晶壁辉煌,几名身着宫服的内侍在前面引路,上官雪翎随着他们穿过一道道门。 前来招待的公公见到上官雪翎虽有些诧异却还是将她领到六公主的殿内,早就听闻青国派了御医前来为公主治病却也没有想到竟是位女御医。 床榻上躺着一名女子,那女子面色红润毫无半点病容,若不是听说她已经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五日未醒。她还会以为她只是睡着。 她细细地为她把脉,抚在六公主的脉搏上,她突地蹙着眉头,六公主的脉象十分平稳,沉而有力,实在不似生了病,可是为何却整整沉睡五日? “公主平时里的膳食单子可否让我瞧瞧。”她问着身边的宫女。宫女很快递来了六公主的食谱,她粗粗的看了一眼单子,却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 别有深意的望着床上沉睡的人儿,上官雪翎皱起眉头。 “翎王妃?”轻柔的女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她回过身子,只看见眼前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绛红的金丝罗裙着身,她举止优雅而端庄,缓缓开口:“本宫听说青国派来了御医竟没有想到是你。” 眼前的这位女子就是墨太子妃? “见过太子妃。” “翎王妃何必如此客气。”墨太子妃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六公主,不禁忧心道“王妃可查到妹妹所犯何病?” “暂未有结论。”她暂时还不能找出病因,上官雪翎的眉毛浅浅皱着。觉得公主生病另有隐情。 “宫中的太医对妹妹的病束手无策,不过有王妃在本宫便可以放心了,翎王妃旅途疲惫先好好休息,今晚太子在殿中设宴为你洗尘。” 夜色薄薄,凉如水。 今晚的殿内灯火通明,宴席,从中央的雕花金椅两侧一路蜿蜒,直到宫殿尽头,金银为碗,装其佳肴,美玉为觞,盛其琼露,奢华无比。 殿内歌舞升平,月光灯光将宫殿上的琉璃瓦映衬的粼粼闪烁。上官雪翎见到这样的排场仍是有些震惊,这样的宴席单单就为了替她洗尘? “翎王妃,本王敬你一杯。”墨太子徐徐抬起酒杯往她坐的方向敬来:“当日你救下太子妃母子,本王未正式道谢,今日的你来我墨国,本王定当好好招待。” 上官雪翎捧起酒杯,回敬。 酒杯沾桌,她却无心欣赏,那舞姬的表演纵使精彩,她的心思却还是落在六公主病情上。 “翎王妃,接下来的表演你可要好好欣赏了,本王也是请了他很久他才肯为本王弹奏一曲,他的曲,人间难得几回闻。”墨太子的声音幽幽传来。 她抬起眸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缓缓走来的身影上,那身影使她不由得一怔。颜玉竟然出现在宴席上? 今晚的他披着银发,未束,发犹如瀑布一般垂到腰间,朴素而不失优雅。他缓步走入殿内,从容的坐在琴前。 殿内空气似乎凝固住了,众人的目光不禁落在他身上,几乎不敢呼吸出声。 夜风吹拂,衣袖飞扬,月光倾洒在他身上,瞬间染上了一抹清冷之意,他的周身好似明月,不沾染一丝尘俗。 银发,三千成雪。 美得让人动容。 他缓缓抬起眸子,若有似无的瞧着她,唇边缓缓涌上一层淡笑。 他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 第47章 今夜的颜玉,有着让她陌生的气息。她坐在宴客席上凝视着他抚琴的摸样。 他的嘴边带着一抹怡然自得的浅笑,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只是唇边的那抹微笑却带着淡淡的邪气。 颜玉的美,她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却未曾这么强烈的在别人眼里看到对他的惊叹。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陶醉在他如天籁般的琴声与那银发如仙般俊美的面容里。 他的发,未束。洁白的衣裳衬着他的银发。他的眼神淡淡扫过筵席上的人,未曾过多的停留在她身上,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邪魅,这样的他,是她不曾见过的摸样。 过了许久,琴声而止,他缓缓站起,没有礼毕。他的眸子突然转向她。 她轻轻一颤,只因他的目光里什么都有,却独独没有柔情。 他缓步向她走来,待到她的席边,他倾下身子,银发掉落在他胸前,几缕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脸颊,她甚至可以闻见他发上淡淡的清香。众人屏息而视,纷纷将目光向他们投去,他望着她,眼底有股妖娆的雾气,唇角轻轻扬起,他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你就是上官雪翎?我以前爱得死去活来的女子?”他的目光在她面上扫视一圈,最后发出轻蔑的声音。 她错愕的抬眸回视着他,眼底笼着一层困惑,下颚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微微的发疼着,她却无法阻止自己内心的狂跳,他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颜玉?”她睁着不解的眸子,轻唤道。 突然有人咳了一声。 墨太子坐在筵席中央,轻咳了几声:“翎王妃,你竟然认得颜楼主?他向来以面具示人,本王也是今日才一睹他的真面目,看来你与颜楼主关系非同小可。” “太子说笑了。”颜玉低声笑着,手指略带捉弄地抚弄她的长发,他的动作粗鲁扯痛了她,凝视着她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他却没有任何怜惜:“她的相貌生的如此普通,就连太子身边随便一位婢女都比不上,我怎么可能真对她动了心。” 他冷冷的语气与那满不在乎的面容让她惊愕起,她的目光缓缓在他身上流淌,他真是颜玉?真是那位向来满腹柔情的颜玉?可是为什么现在他的目光却是这么冷,这样的陌生? “怎么?翎王妃看上我了?这般瞧我。”察觉到她的注目,他低下头,俊美的面容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的笑不禁让她胆寒,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邪魅与夜昊然身上的相似,但若是一位温润儒雅的公子一夜之间转变了性子,这比原本就暴戾无常的夜昊然更让她觉得心寒。 “翎儿,若是我背叛了青国,你还会愿意站在我身边吗?” 她不禁想到在客栈最后一别时他所说的话,现在的他究竟是在墨太子面前演戏,还是这才是真实的他? 上官雪翎的心被揪成一团,下颚因为他粗鲁的力道隐隐发疼着,无论颜玉是不是在演戏,他的话,他的语气,却如利剑狠狠的将她的心划开。 她的唇渐渐的苍白着,他却视若无睹,眼底不见任何一丝怜惜。 “颜楼主,今晚夜色可美?你陪三公主到御花园里走走。”墨太子突地开了口,在场的人无不惊呼着,只见坐在墨太子身旁的三公主双颊泛红,时不时地往颜玉站的方向望来,她的眸子里有着女孩家的柔情,她的这副摸样在场的人便已知道墨太子有意撮合颜玉与三公主。 颜玉缓缓将目光落在三公主身上,轻轻一瞥,却只是停留一会,他唇边始终是那抹妖娆的笑意:“荣幸之至。” 上官雪翎将酒杯捏得紧紧的,她的面容微沉,心缓缓的坠下,她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颜玉,但他今晚的表现,却让她觉得异常陌生。 颜玉,他不会如此。 六公主所住的宫殿坐落于宫中最西角,殿内虽不是最为华丽却也看得出墨国对待这位从青国远嫁而来的公主十分的看重。 殿内占地颇宽,做工精美的帘子将寝室隔起,那薄薄的帘里露出了六公主娇美的面容。上官雪翎这是第二次进到公主的房间。 她吸着鼻子嗅了嗅,不禁皱起眉头询问一旁的宫女:“这点的是何香?” “是梓沁草,六公主十分喜爱这味道,吩咐奴婢每日都要点上。”宫女缓缓答道。 她望着那从香炉袅袅升起的烟雾,眉头皱着。她对香草研究不深,不过她曾在青国听过六公主不喜香薰,怎么又会吩咐宫女每日点上? “梓沁草是从何而来?” “宫里的‘梓园’是专门培育梓沁草的地方,不过一般不会有人接近那里,听说那里花海茂盛,梓沁草闻久了人会觉得晕眩,所以奴婢们没有主子的命令是不会到那儿去。” “这花是何人种的?” “听说是墨太子前些年下令种下的。” 墨太子为何要在宫殿里种下梓沁草?这梓沁草出现在六公主寝室里,莫非与她迟迟不醒有关?上官雪翎蹙起眉头,沉思着。 梓园不大却花朵锦簇,她只是站在园外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花香,那花香异常的刺鼻,原本不喜香薰的六公主会喜欢这样刺鼻的香味?她的眉深深拎起,抬起脚缓缓地踏了进去。 梓沁草虽是一种草类,却也能开花,花苞虽小,香味却浓,她踏进园内不久已经觉得头昏目眩,她摇晃着头使自己能保持清醒。今日来这只是取朵花瓣回去研查。若是六公主的病真与此草有关,那是一次意外,还是阴谋? 她缓缓的伸出手指,欲摘下花朵。 “翎王妃可知梓园不允许他人随意进入。”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她诧异的回过身子,竟看见一抹银发白衣男子正站在她身后,他的唇角轻轻上扬起,带着邪魅的笑意凝视着她。 “颜玉,你是在演戏还是”如果他只是在演戏又为何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还如此冷淡?她问道,身子却突然向前倾去,她努力的站直身子,唇渐渐的发白,眼前模糊成一片。 梓园里的香味太过浓厚,她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别撑着,这香味没有人能受得了。”他邪笑道,站在花海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的神色正常似乎并没有受到香味的影响。 她还想问他,却已经支撑不住,身子缓缓的跌落,一双手适合的扶住她的身子,他竟然将她抱起:“若不想晕倒在这里就随我出去。” 她没有挣扎,昏眩的感觉使她一阵犯恶险些吐了出来,她闭上眸子任由他抱着她回到她临时住的房间。 一路上,她始终闭着双眼,却能感受到他低下头凝视着她的视线,她没有睁开,只因为他的视线里并没有柔意,有着只是端察与猜测。 推开房门,他将她放在床榻上。 “你为何去梓园?”他忽的冷冷问道。 她睁开眸子,视线落在他皱起的眉上:“六公主的房里有梓沁草,我只是去那调查。” “你认为公主的病与太子有关?” 她没有否认,事实上她的确怀疑墨太子,但是墨太子为何害六公主?按理六公主和亲到墨国,纵使不得宠,墨太子应该也不会亏待她,可是现在种种迹象却表明,六公主的病跟太子有关,她虽不知道理由,但是今日到过梓园她才更加确定六公主的病是因梓沁草而起。 “有些事你最好装作不知道。”他冷声而道,突地用力扣住她的下颚:“你想安然回到青国,最好少生事端。” 他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威胁,这一刻她终于接受他变成自己全然陌生的摸样。难道他一开始随她进入墨国就已经是别有意图?难道他在客栈的那席话,代表着他勾结墨国背叛青国?若不是如此,为何他要威胁她?他的行为举止已经表明了他现在的立场。 颜玉,难道你真的要背叛青国? “我以前有没有抱过你?”他邪魅而道,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她无力挣扎,那梓沁草的毒性还停留在她体内,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力气躲开他的禁锢。 她睁着迷茫的双眼凝视着他带着坏笑的面容,她知道他口中的抱并不是指单纯的拥抱,她面色有些不自在,为的是他露骨的问题还有他脸上那高深莫测的笑容。 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 他忽的将她的面容拉近,凑在她跟前,温暖的鼻息拂在她面上,他低低说道:“若你不安分,可是会受到惩罚,我不是你认识的颜玉,就算不爱的女人也会抱她,哪怕她是别人的妃子。” 他的手来到她的襟口,缓缓而下,带着不怀好意的捉弄,她的心跳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异常跳动着。 “翎王妃,墨太子有请。”宫女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缓缓将手指抽回,站起:“太子找你,你应该知道所为何事。” 她心一惊,墨太子为何突然找她?难道他已经知道她在怀疑他?颜玉到底是不是真站在太子那边?她凝视着面前的颜玉,却找不到一丝让她看得到的熟悉。 “见过太子。”她福了福身子,抬起脸来凝视着坐在殿内的墨太子,颜玉随她而来,此时正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翎王妃,你可找到了六公主的病因?”墨太子开口问道,面上却有一层深沉,他静静的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缓缓点下头,淡淡说着:“公主的病因梓沁草而起。” “梓沁草?翎王妃可是在怀疑本王?”墨太子的眉不悦的簇起。 她凝视着他却没有任何不安,就算公主的病与墨太子无关,那他又为何在宫中种上梓沁草?梓沁草有毒,虽毒性不强,但一大片的梓沁草却可以使人晕厥。他为何在宫里种这样危险的东西? 墨太子见她不语,沉沉说道:“本王佩服翎王妃的胆量与医术,若不是王妃已嫁夜王爷,本王倒是愿意将你召进我后宫,不过翎王妃是聪明人,若是会伤害到墨青两国的联谊,本王相信你也不会做。” “我来墨国是为了调查公主的病因,至于其他的事我一位女子如何能管,请太子备辆马车,我需要去躺云山,采些药材为公主治病。” “好。”墨太子应得十分爽快。 “你可知云山路途凶险?那里的山贼常出没?”待他们出了太子殿,颜玉突地开口说道,她抬起脸凝视着他,并没有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担忧,她有些失望的叹着气:“颜玉,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颜玉蓦然的笑了起来:“上官雪翎,你真以为我随你到墨国只是因为担心你?” 第48章 去往云山的路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崎岖,只是越往里走,山路越荒凉。 “姑娘,马上就要到山顶了,这条路经常有盗贼出没,你要多加小心。”车夫在前说道。 上官雪翎随口应了声,墨太子并没有派侍卫沿路保护她,按理,她身为青国贵客,且这回上云山是给六公主采药,墨太子就算不担心她的安危也该做做表面功夫。 而他却没有派任何人保护她,可见墨太子并未将青国放在眼里。 她微微的闭起眸子,一张白皙的面容从她眼前拂过,她惊异地睁开,捂住心口,涩涩的发疼着。 颜玉,她的内心不住的呼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越喊越痛,越是迷茫。那个为了救她一夕之间白了发的男人,如今却用冷淡的眼神注视着她。 马车继续往前驶着。这一路走来,路上过于平静,她的心渐渐不安起来,她虽然不熟悉云山的地形,可是早就听说云山地广人稀且地底含有矿石,早些年便已被山贼霸占了山头。 “此刀赠你,路上防身。” 她从袖口缓缓掏出一柄短刀。那是她临行前颜玉赠给她的,她知道颜玉从不带刀,他一向与扇作为武器,为何他的身上却藏有短刀?更在她要去云山时赠给了她? 颜玉,他是不是在担忧她的安危? “姑娘,到了。”车夫的声音响起。她回过神来,将短刀收回袖中,缓缓的掀起帘子,下轿。 “姑娘,这地方如何采药?”车夫望着眼前不禁担忧而道。 她的眉皱着,望向前方。一片荆棘,如同海洋,而她要采的药材就在那片荆棘里。这意味着她要穿梭在那长满刺的灌木里去采药。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天色,天渐渐暗了,已是黄昏。若她不抓紧时间,回去只能赶夜路。这里并不安全。更别提在夜里赶路。 思及此,她缓缓地往前走。 车夫不安的凝视着她,这姑娘家的娇弱身躯又如何穿入那片荆棘?可是他不识药材就算替她入了灌木内又怎么寻得药材? 她缩着身子艰难地往前走,那荆棘丛生的灌木林生长得十分茂盛。她只要稍稍一不留意便会被刺伤。手臂突然传来一阵阵刺痛,尖刺割破了她的衣袖,血迅速沁染出来。 她的脸颊上突地被划开一道伤口,痛得她微闭起双眼,却没有时间去理会。手臂上、脚上、被划开一道道伤痕。那刺割破了她的衣裳,鲜血从里冒了出来。傍晚的冷风吹过,她瑟瑟的发抖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约莫一个时辰后,她才采到药草,沿路而归,待她回到马车边时,她的身上已经遍满了十几道浅浅的伤口。 “姑娘,你不要紧吧?”她狼狈的摸样不禁让车夫一阵心疼,这位姑娘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为了采药竟然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无碍,我等会在车上撒些药便好,天色已晚快些回去。” 她回到轿内,掏出了金创药往自己的伤口上撒下,那药融进皮肤便刺痛不已,她的眸子里出现一层薄雾。却咬紧银牙不肯喊疼。 “停轿!” 随着粗鲁的叫喊声,马车停了下来。她皱起眉头掀开了帘子。一群山贼打扮的人截住了她的马车。她隐隐不安起,难道真的让她遇见山贼了? “轿内的小娘们滚出来,让大爷们瞧瞧。”站在山贼中央的独眼男人贼贼的笑道。她缓缓走出轿子,却突然引起山贼们一阵哄笑。 “还以为是哪家官宦小姐,看你这摸样大爷们想劫色都倒胃口。”山贼见到她的摸样不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大哥,拿她怎么办?” 为首的山贼眸中闪过一道恶毒之色,沉声命令:“咱们收了钱财,这小娘们不能放她过云山,弟兄们,上。” 上官雪翎心中大骇往后退了几步,他们收了钱财欲取她性命?到底是谁想要害她?车夫已经被他们团团围住,几名男子不怀好意的逼近她,他们的手中更是亮起大刀。 她的手不自觉的握住袖中里的小刀,迟迟未掏出,就算她现在亮出刀子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反而可能更加惹怒了他们,她望着向她逼来的山贼,那山贼带着奸笑,只因知道她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便只是慢悠悠逼近。 她猝不及防脚踩了一空,往山坡上滚下,头猛然撞上了石头。,她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额际缓缓流下一股湿热的液体,渐渐沁湿半边脸颊。 脑子里顿时浑浑噩噩,却有一丝东西渐渐浮起。她吃力的睁开眸子,眼前已经血红一片,那几名山贼跟着下了坡缓缓向她走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亮起了他们手中的大刀,就要落下。 她闭紧双眼,却没有感受到疼痛,睁开,一名男子飞驰而来,男子的身影高大挺拔,身形如矫捷豹子,直直奔来,那抹身影和山贼厮打开来。她的眼已经模糊成一片,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是知道有人来救她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痛苦的闭起双眼。抱住自己的脑袋。冷汗与鲜血至她额上缓缓流下。 痛,身上的伤口痛,还有她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似的。似有种东西缓缓的溢出。 “上官姑娘,你没事吧?”沉沉的男音有些熟悉,她睁开双眼。 “你认得我吗?” “你是赤太子。”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冬日的积雪,稍稍将神智集中她才认出了眼前救下她的男子竟是赤太子。赤国太子怎么会出现在墨国?更救下了她?难道只是巧合? “嗯,我带你回去。”离玥将她扶起,望着她浑身上下的伤痕,眉心皱起,若是让颜玉见到她这幅摸样,只怕会责怪他保护不利。 “我要回宫。”她低低的说着。 “上官姑娘,你可知收买山贼的是谁?是墨太子,你现在回宫岂不是送入虎口。”离玥想起刚刚捉住山贼时盘问之下才知道收买他们的竟然是墨太子。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已经不能再回到宫里了。 “颜玉在那。”她虚弱的说着,身上的痛意却让她的神智渐渐清醒起来:“而且六公主的药还在我手里。” “药我可以托人悄悄送进宫里,你还是随我回青国。” “不。”她拒道:“我不能丢下颜玉。” “你”离玥见她如此固执。有些无奈,这女子偏偏固执得如此可怕,这样的女人怎么吸引得到颜玉与夜昊然? “赤太子,若是有个女子曾经牺牲自己只为了救你,你还会丢下他吗?就算颜玉真的与墨国勾结,就算他变成我不认识的颜玉,我也不会再丢下他。”她说得很轻却如誓言般坚定。 “颜玉不会与墨国勾结。”离玥对她的说法有些错愕,他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认为,他低下头,缓缓说道:因为与他合作的是我。” 上官雪翎惊愕的抬起头来,颜玉与赤太子合作?他们打算做什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会明白了。” 离玥将她带到的地方是墨国的采矿区,眼前是一张张被风霜打湿的面颊,那面容有着岁月与太阳扫过的痕迹。他们瘦骨嶙峋,身子在空中摇摇欲坠,却咬着牙支撑着身上那背着的如千斤重的矿石。 “这些人”她望着那些采矿人,心渐渐被揪成一团。 “他们都是青国人。”离玥缓缓说道,他向她转过脸来,看到他意料之中惊讶的目光。 “青国人?这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青国人怎么会出现在墨国? “他们在青国都是无亲无故的孤儿,而将他们卖到这里来的便是青国皇帝。”离玥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沉痛的说着:青国为墨国提供奴隶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弱肉强食,墨国的实力在三国中最为强大,青国皇帝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不惜将自己的子民送到墨国为奴,为了只是讨好墨国,而颜玉便是因为知道这些才要推翻青国皇帝的统治,青国将六公主派到墨国和亲,并让夜昊然与赤国联婚,这些都是青国皇帝保住自己皇位的手段。” 离玥说完这些,又回过身子问道:现在你还觉得颜玉会与墨国勾结吗?” 我相信他所以才要回宫。她指着自己额上的伤轻轻说着:这额上的伤使我想起些东西,那些一直被我忘记的情感,我已经找到了它。 她因头部重创想起了那段被丢失的记忆,想起了当日被夜繆绑架时被逼问的场景。 也是由那一刻开始她才知道自己爱着他,现在她如何能留他一人就这样离开墨国? “翎王妃伤的如何?”墨太子坐在殿内缓缓问着跪在地上的宫女,他的面容墨绿,似有不悦,上官雪翎竟躲过了山賊的追杀,让他更加不悦的是她竟然还敢回到宫里来。 她不会不知道是他买通山贼要害她性命,却还是带着一身伤回到宫里。 “回太子,翎王妃身上都是些皮外伤,最为严重的是她额上的撞伤不过血已经被止住了。”宫女如实回道。 颜楼主依你之见她伤得重不重。墨太子故意问着身旁一直沉默着的颜玉。 颜玉抬着眸子,轻轻答道:很重。她的确伤得不轻,他亲眼见到她浑身伤痕的模样,颜玉的神色有些恍惚,只是片刻,眉宇间的那抹担忧便消散。 “太子,奴婢还有一事禀告。”宫女突然开口。 “何事?” “奴婢在帮翎王妃上药时发现她手臂上有一点守宫砂。” 守宫砂?在场的两位男子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没有看错?”墨太子睨了她一眼,沉沉问道。 “回太子,奴婢服侍各位娘娘多年,这些姑娘家的事熟悉得很,翎王妃手臂上的朱砂的确是真的。” 闻言,墨太子邪邪笑着:“夜昊然啊夜昊然,你的妃子竟然还是个处子。”他的手轻轻抬起:“传本王的命令,今晚让翎王妃养养身子,明日本王要她侍寝。” “太子,这”宫女惊愕的贵在原地,太子竟然要青国的妃子侍寝,这这不是摆明着要与青国为敌? 颜楼主,你说夜昊然知道自己妃子的初夜是给了本王,他这绿帽子可是扣大了,本王倒想看看,为了一名妃子他是否会来向本王兴师问罪。 颜玉静静地站着原地。,默然不语,只是掌心被他紧紧握紧,似乎要揉出血般。他抬起眸子,轻笑道:她果然总是出乎我的想象。 第49章 他坐在庭院里的石椅上,独自饮着酒,月光清冷,纷纷落落的倾染在他的银发上,一杯接着一杯,酒入肠,透出种气苦。 他徐徐抬起眸子,看见几名婢女持着布匹缓缓走了过来。他的眸子变得异常幽深,不受控制地他起身走了过去。 “这是何人的?”他的目光落在那华贵的布匹上,问道,带着淡淡的醉意。 “颜公子。”他散落着头发的摸样几分醉人,他脸上那动人心魄的眸光使宫女们纷纷垂下眸子不敢瞧他,心惶惶地跳动着:“这是墨太子吩咐奴婢给上官姑娘送去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拿起那块白布,皱起眉头,一块白布,莫名的使他的胸口闷得难受。 “公子,这是这是上官姑娘落红时用的白布。”宫女见他拿起这羞人的东西不禁双颊泛起红晕。 颜玉将手中的那块白布捏紧。低眸,清冷的眸间划过一丝黯沉,那张沉沉静静地脸,不知因何,泛起了一丝铁青。 这是上官雪翎回宫后第一次被墨太子召见,她望着坐在金色雕花椅上的他却不知为何涌上一层寒意。 墨太子带着妖娆的笑意俯视着她,她只觉心中一片凉意,眼前的这位男子正是买通山贼欲取他性命的男人,他这么做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知道他是害得六公主久睡不醒的罪为祸首。 偌大的殿内却只有他们二人,墨太子因何单独召见她?她不禁狐疑起。 “太子今日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本王只是想问你伤得如何。”墨太子望着她眼底的戒备之色,不禁轻声笑道。 她微惊,他竟然问她伤得如何?且不说她是被他派去的贼人所伤,更何况他于情于理该问的是刚刚服下药的六公主的情况。 他却只是问她。上官雪翎将眉头拎起,淡淡说道:“多谢太子关心,这些伤都是皮外伤。” 墨太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宫女将酒杯递了过去:“这酒本王敬你,以谢你为公主治病。” 她望着眼前杯子,缓缓的抬起,一饮而尽:“若太子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她现在只不过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墨太子态度的骤变使她不安。 “慢着。”他截住了她:“难道你就没有问题想要问本王?” “太子所指何事?” “你问了本王便会如数回你,你不想知道?”墨太子幽深的眸子紧紧的凝视着她,那眸底有层意味不明的光芒使她微怔。 “太子为何要害公主? 她的问题使他喉间逸出低沉的笑,他虽知道她从来不畏惧他,却也没有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 墨太子向她伸出手指,落在她微僵的发上,低低说道:“本王不是要害她,而是为了惩戒夜皇帝。” 他的回答让她微怔,只是稍稍一会,身子的异样便使她蹙起眉头,丹田处似有一股灼热缓缓升起,慢慢地,开始在体内游窜。颦着眉,她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觉得热了?”墨太子环臂在胸,灼亮的眸光极其妖娆地凝视着她泛起红晕的脸颊。 她的身子里有着让她陌生的情愫在体内翻腾着,那窜着的热意犹如火种,将她的身子点燃。 烛火映照下,她的脸上染着两团嫣红,见她如此模样墨太子的眸子微眯起,心中似乎轻轻的骚动着,他想宠幸她不过是为了打击夜昊然,却在见到她因欲望而折磨之际竟产生了淡淡的怜惜。 墨太子抚在她的腰际,将她拉近,低声说道:“本王在那杯酒里下了媚药,你怎么会对一位想要杀了你的人毫无戒心?” 媚药?!她猝然睁开眸子,难以置信的望着他,难道他先是要杀她,现在又想宠幸她? 他到底想做什么?!她挣扎着,大脑因为他的靠近发出危险的讯号。 身子里的热意折磨着她几欲使她丧失理智,可是她却不要他碰她。 不是夜昊然,不是颜玉,若是让墨太子夺去她的身子她宁愿死去。 眼见着他向自己逼来的脸,她情急之下从袖口里掏出银针往他的穴道刺去。她刺中的是他的腮角穴,被刺中者立即昏厥,果然墨太子还未有反应便即刻昏了过去。 她站在屋外,凝视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股压迫,他背对着她,白衣胜雪,那纤尘不染的的摸样使她退了几步。 她为何想来找他?他可能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颜玉,现在她的这种情况她怎么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他来? 赤太子并不知道颜玉突然转变性情的原因,但他却自始至终相信着颜玉,正是这份信任才使得他们之间不仅仅只是合作关系。 颜玉蓦然的回过身子,见到她却没有一丝诧异,他的薄唇轻轻抿起,唇畔上有抹若有似无的轻笑:“你不是应该陪着太子?” 她忽觉一股冷意袭来,他莫不是也知道太子对她下药之事?但他如何能这样淡然?难道他并不在乎她的身子是否会被墨太子夺了去? 思及此,她将要开口说的话便成了一种涩然,她静静地看在原地,体内的热意险些将她打倒,她闭起眸子,心中突地一片痛楚。 或许她不该来找他。却还是固执地以为他可以救她。 转过身子,她微微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清绝的笑,那笑容里有种悲哀至极的意味,只为了体内肆虐着的热气还有他的冷淡。 一双手突地拉过她,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他低下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眉头蹙着:“怎么了?” 他的声音变得温暖至极,使她莫名想哭,在那一瞬间,她以为他又回到最初里的他。 “颜玉。”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垂下眸子,低喃着:“抱我。” 他似乎倒吸了口气,许久没有了反应,一双眸子登时变得幽深难测。他推开她,冷冷说道:“你在说什么!” 她轻轻地笑着,哀怨悲愁凝成一笑,漾在唇边,潋滟如花。她是在自取其辱,他并不想要她。 她白皙的脸颊因为媚药发作的缘故,隐隐透着两团嫣红,她的眸子似两汪秋水,原本清冷的眸子却显得格外地妩媚动人。 察觉到她的异样,颜玉的眉端细不可察地微微一凝:“太子对你下药了?” 她缓缓点了点头。那火似乎要将她烧毁,她的身子因为再也承受不住那诱惑,变得微微颤颤,手不自觉的拉着自己的襟口。 “你为什么要回来?”他突然地开了口,低头凝视着她的面容,他的眸子里有淡淡的忧愁。 他低吟的话音使她一怔,不自觉地伸出手,抚上他披着的银发,将那银发放在嘴边轻吻着,似有种强烈的情意透过她的身子打落在那一吻上,他的身子因她突然的动作微僵,低下眸子,颜玉的眸底渐渐涌上一层波动。 “我想起来了,想起以前的事,颜玉,你可知道我被夜缪掳走时她问了我什么问题?”她轻轻地说着。 颜玉握住了抚在她发上的小手有份难以言喻与惊讶还有喜悦。他摇了摇头。 她的身子因为情欲颤抖着,心却是因为着他而悸动不已,垂下脸,她恍若无声地说着:“她问我,夜昊然与你,我喜欢哪个。” 颜玉的身子跟着她轻颤着,他却突地捂住她的唇,眸子里有层复杂的光:“别说了。”他的语气透出了他的害怕,她看在眼里,只是轻轻笑着,握住那双捂住她唇上的手,她的声音如雾般:“颜玉,我的心一直有你。” “翎儿,一辈子呆在我身边可好?”他轻轻问道。 她将他的头拉下,吻上了他的嘴角,没有片刻犹豫:“好。” 颜玉并没有变,无论他做过什么她都相信,这个男人不会背叛她。 第50章 已是清晨,阳光从窗外倾泻而下,散落在床上那两抹身影上,如梦如幻。她稍稍地动了动酸痛的身子,那身下传来的痛如撕裂般,一寸一寸,一波一波使她的眉毛轻蹙起。 枕边的他睡着十分安稳,她的手指抚在他的眉上,一路滑下,落在他的唇边,他安然睡熟的摸样使她的唇角荡开一抹浅笑。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突然传来,慢慢地睁开眸子,将她的手握紧。 “我在想,认识你这么久以来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她轻轻地回道。 赵家庄里的边秋逸,雪楼里的颜玉公子,还有现在满腹心思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他的笑总似明月,轻易地让人放下戒备。而在那笑容的背后她看到了他的寂寞与孤单,她忽然想起他站在雪楼顶俯视天下的情景,她只是胸无大志的普通女子又怎么参与得了他的宏图大志,她将他的寂寞看在眼里,微微地心疼着。 “都是。”他将她的手心摊开,仔细的看着她掌心的细纹,然后一点一点的划过那纹路,最后轻轻地叹息着:“墨太子已经知道我仅剩三成功力,若我想要呆在宫里,只能以这样的性子面对他。” 墨太子生性多疑且诡计多端,以前他还会尊重他不过只是因为忌惮他的武功还有雪楼的基业,但如今他一夕废了武功,墨太子便是无忌惮,他一入宫内墨太子便赐上毒酒,他并不知道他一身麒麟血百毒不侵。墨太子虽然讶异他没有中毒却也不好开口询问,他要害他,终究还是不敢明目张胆。也正是因为墨太子仍对他心存一丝戒备,他才能继续呆在宫中。 墨太子不比离玥,都说夜昊然残酷冷血,墨太子比起他来却更加残忍,夜昊然尚且知道情字,而墨太子却为了陷害青国,当日在青国宫廷宴席上竟买通杀手惊扰了自己的妃子,险些害自己的孩子不保,翎儿的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孩子的性命只为了陷害青国,好有了派兵攻打青国的借口,却不想因为一名女子毁了他精心设好的局。 他知道墨太子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派兵攻打青国,青国的讨好虽对墨国皇帝所受用,但墨太子却一心想要拿下青国。他屡次让父王派兵,都被墨国皇帝拒绝,为了拿下青国的领土,他只好制造战端。 正是因为墨太子诡计多端他才不放心让翎儿单独一人呆在宫中。 “他说他下毒害公主是为了惩戒皇上,难道是与青国奴隶有关?”她突的问道,想起在殿内墨太子对自己说的话,她不禁怀疑起来。她原以为夜昊然是自己见过最为冷血难测的男子,谁知墨太子却让她更加害怕,在这样一位男人身上她没有见到一丝除了权力以外的东西。 颜玉微怔,他吩咐离玥前去云山救她却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将这件事也一同告诉了她,但是他又如何告诉她,墨太子害公主只是为了引起事端让他有了派兵的借口? 在还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之际,门咚地一声被砸开了。 随后一行人走了进来,她惊慌地将被子拉紧。她的身上未缕寸衣,更何况颜玉还在她身侧,任谁闯了进来看到他们这般模样便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一抹高大的身影凛凛的走了进来,仅是一眼上官雪翎竟如坠入寒渊般。 站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那许久未见的夜昊然,他的身形如雕塑般屹立着,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他的面容骤然阴沉。愤怒猛地涌上了头顶,他的神色绷得像块冷硬的石头。 他的眸子深处,隐忍着欲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上官雪翎将棉布牢牢地裹住自己,夜昊然的出现让她始料未及,他为何突然出现在墨国甚至看到了这一幕? “夜王爷,在我们墨国这通奸可是要被当街示众。”墨太子缓缓地走了进来,幸灾乐祸的望着这屋子里的波涌。 “上官雪翎!”夜昊然几近嘶吼,那蓄满愤怒的眸子似乎要将她杀死。 他的恨意使她打了个寒噤,垂下眸子,不敢直视他。名义上,她还是他的妻,可是她现在却躺在另外一位男子身旁,任何一位男人看到这般的情景都会怒不可遏。何况是一向骄傲自负的他。 “呵。”颜玉却轻笑了声,上官雪翎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这样的情况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颜玉拾起散落在床边的衣裳,缓缓地穿上,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似乎并不在意屋内的人,他的唇角邪邪勾起:“夜王爷真是不喜女色,翎王妃入府一年竟还是处子,若不是我强要了她恐怕她还没有机会尝尽男女间的欢事,王爷这回可送了件宝贝给我。他说得肆意故作轻佻,丝毫没有在意夜昊然黑得墨绿的面容。 她诧异的望着那邪笑着的颜玉,一时间却明白他的用意,他是想让夜昊然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颜玉,本王三番两次放过你,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夜昊然猝然抽出长剑,杀意凌然。 “王爷何不收起你的剑,我如今只剩三成功力怎能是你对手,你与她的婚事本来就是一场交易,你何不让她自己选择?” 颜玉轻轻的一席话却扰乱了他的心,夜昊然冷剑突地垂下,顿时没了言语,他的唇畔染上一抹苦笑,让她自己选择?她何时选择留在自己身边过? 他重来都没有赢过他,就算当年他要了她,她的心从来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杀了颜玉又能如何?就能得到她的爱了吗? 他转过身子,不肯再停留在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当晚,子卿送来消息,夜昊然找她,她惶惶地走向他的客房。 推开了房门的一剎那,她脸上的神色突然凝在唇边。 那房里弥漫着浓烈的情欲。室内的光极其暗淡,从微弱的烛光里却可以清楚着看见那纠缠着的两道影子。她认出了其中的男子正是夜昊然。 她的耳边传来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眼前的两具紧密结合着的身躯,深深的交缠着。她的心中猛然一痛,闪过一丝尴尬,转身欲离开。 一道黑影却截住了她。 “王妃,王爷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子卿挡在她面前。 “他现在在忙恐怕没有时间理会我,等会我再来。”她脸上的神色极其的不自然,那耳边传来的声音使她的心一阵阵的波动着。 他是在报复她,他分明是故意在她面前抱其他的女人。但她却没有资格责备他,只因为她的身子已经给了另外一位男人。 “王爷吩咐没有他的命令王妃不许离开,请王妃在此等候。”子卿拱手说道。 蓦地一阵气苦,她索性坐了下来。 “王妃,王爷不放心王妃便以探病为由来到墨国,谁知竟撞见了这般事。子卿犹豫了片刻终究说道:“你确实伤了王爷的心。” 她伤了他的心?上官雪翎的眸子不自觉的往床榻上望去,眼前正与其他女子交合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她名义上的夫君,从她下嫁到王府以来,这个男人到底对她付出过多少真心?他间接害她中毒,害茗香失去性命,纵使她曾经对他动过心,他又如何补偿茗香的性命?他的真心可以比得上颜玉待她的? “子卿。”他低沉唤道,目光落在她的脸色,见她不自然的神色,他的唇边有报复的快感,却仍有一丝苦涩掺杂其中。 子卿犹豫不前。 “递上来。”他再次冷声命令。 子卿见他微沉的神色,只得将手中的白纸递了过去。 夜昊然将白纸缓缓摊开,平铺在桌上,冷冷说道:“签了它!” 她往那纸上看去,心一惊,只见那白纸上毅然的写着: 上官雪翎,有夫夜昊然,因其所犯七出之淫佚,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夜昊然冷声说道:“你要的休书本王给你,从此本王与你再也无任何干系!我王府里侧妃之位本王不会再留给你。” 第51章 隔日夜昊然便离开墨国,留给她的便仅剩下休书一封。 “签了它。”他冷淡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她耳畔,挥笔划下的不过是一张白纸,却也切断了她与他之间的联系。 她似乎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背上的那个血窟窿虽已经愈合,却留下一抹触目惊心的伤疤。她见过他的背,那背上布满了刀伤箭伤,正是这样一位叱咤风云的男人,身上又有着多少鲜为人知的伤口,初见他时只觉他暴戾无常,却在与他相处之后看到他另外的一面。他并不是不懂情,只是当他懂得了,却已将她推得远远。 她与他之间,从一开始便只是一场荒唐。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丝丝缕缕在空中舞动,映出了她略带忧伤的面容。 一双手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没有惊慌,没有挣扎,熟悉的清香让她眷念的将脸埋在他怀里。那自然而然的拥抱使他们变得密不可分。 颜玉将她手心里的休书拿起,细看之下,微怔了片刻,他轻轻将头埋在她颈边,低喃着: “翎儿,天涯海角,你终究只能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使她抬起头来,脑子里突地闪过一丝丝念头,使她片刻没了反应。签下休书的那一刻,她迷茫了,那一刻她只觉孜然一身,茗香死了,上官府回不去了,她虽为青国女御医,却也不知是否还能回到宫里。 而他,却告诉她,天涯海角她终究只能留在他身边,只因在他身边总会有她的位置。她的眼角蓦地湿润着。那心底的感动无可言语。化成一波一波的激荡,在内心轻轻划过。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唇,低下眸子,轻轻叹息着:“你还是舍不得他。”他的声音如雾般凄楚,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她并没有否认,与夜昊然将近一年的相处,他的霸道,他的无情,他的一切,并不是全然没有使她心动过。 若没有颜玉,或许她的心早就落在他身上。只是既已遇到了他,她又如何将心划给他人? “三世情负,颜玉,今生无论花多大的力气,牺牲多少,我都不会再负你。”她如誓言般沉沉说道。 从将身子给他的那一刻,她便放弃了所有的身份,所有的一切,只为了与他白首相依。 他轻轻的笑了,唇边的那抹笑,似绝美的花。 他的气息弥散在她鼻间,让她微微的出神,她的脑海里回想起他们结合的那一晚,他的细致的温柔抚平了她所有的不适。蓦地,一抹嫣红浮在她白皙的面颊上。 他见到她脸上的红晕,轻笑了两声,将她的手心握紧,柔柔说道:“清儿来信,你随我去趟赤国参加她的婚宴可好?” “赤国?”她惊呼道:“可是六公主还未醒,况且我还未向夜皇帝禀告此事。”她的眉深深揪起,与夜皇帝禀告六公主病因是现下她最为头疼之事,是如实?还是有所保留?夜昊然来得匆忙,又让他撞见她与颜玉的事,日后他们再相见虽不定成为仇家,她又如何能与他商讨? 若如实禀告,夜皇帝会如何处理?六公主毕竟是他亲生,难道因为他忌惮墨国就连自己的女儿的性命也枉顾? 颜玉见她纠结的神色,便轻声说道:“修书一封,就说公主思乡心切,偶感风寒,身子不适,现已治愈。” “但是”她迟疑着,难道真的不将实情禀告皇上?这样真的可以? “翎儿,你如实将墨太子的事禀告夜皇帝并不会因此换来什么,现下,这封奏折可以换我们平安出了墨国,至于六公主的病,有宫女照料,你无需担忧。”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她带离墨国,参加清儿婚宴之事正好可以作为他们向墨太子辞别的理由。 他们再继续呆在恐是不妥,墨太子迟早还是会有所行动,在青国他尚且还有一丝能力可以保护她,但在墨国他们只能任人宰割,为今之计越早离开墨国越好。 他不忍告诉她,从一开始她便救不了六公主,在墨太子的阴谋里,六公主势必得死。 向墨太子道别时,墨太子神色暗沉,在他们递上交予夜皇帝的折子时他的神色方才缓了缓。 “太子,妹妹的病已无大碍,何不放他们去赤国,慕姑娘与颜公子相识甚久理应让他们去参加她的婚宴。”最后还是经由墨太子妃一席话,墨太子才没有再为难他们。 墨太子妃哪里不明白他们间的暗潮汹涌,只是上官雪翎待她有恩,她理所应当报答。 在墨太子默允之下,他们便踏往前去赤国之路。 轿子在颠簸的路上缓缓而行,去往赤国的路途并不遥远,这一路走来,颜玉甚少言语,他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情绪,让她不禁担忧起,慕清蓉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她要出嫁了,颜玉的心里是不是仍有一丝不舍与落寞?思及此,她的心似乎被什么堵住,闷得她发慌。 颜玉抬起脸,见她如此神色,便知她内心所想,他轻轻笑着:“若我说我这心里不舍,你是否会吃醋?” 她的脸蓦地染上一层红晕,转过头不理会他的调侃。 “清儿能嫁给赤太子,我替她高兴,如今放眼天下,赤太子才是她最后的归宿,她想了几年终究还是想通,留在我身边,我又有什么能给她?”颜玉低低说道,当时夜皇帝赐婚是清儿找到赤太子,清儿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他为难,她总能为他想得如此透彻,而他却仅能负她。清儿待赤太子是否有一丝情意?或是仅为了成全自己? 她徐徐抬起眸子,凝视着他安然的神色,却不知该钦佩他的淡然还是他的冷情。 “怎么?”察觉到她的注视,他低着头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猝然,他伸出手,拉起她的脸,轻轻地印下一吻:“翎儿,这么多年来,我的心至始至终只有你,在我知道你的心意后,我的心更加容不得别人。” 一入赤国,她才知慕清蓉被封为赤太子妃,起初赤皇帝因为忌惮她青国人的身份仅是同意将她纳做太子妾室,谁曾想到,离玥却为了纳妃之事与赤皇帝发生争执,赤皇帝见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封妃之事。 由此可见离玥待慕姑娘一往情深。 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颜玉一踏进,宫女们便纷纷对他行礼,颜玉是青国人,何以在赤国殿内宫女们会对他行大礼?难道就因为他与赤太子关系特殊? 颜玉轻拉起她,看向她眼底的诧异却没有说话。他们沿着宫殿一路前行便一路有宫女叩首。 “没有想到颜楼主在赤国竟然能享受如此大礼,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突然传来的低沉男声使上官雪翎一怔,她惊异的抬起头来,只见一袭紫衣的华贵男子正挽着一名妇人走了进来。 那紫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夜昊然,随行的还有赤国大公主离楚,她蓦然的煞白了唇,这才想到夜昊然的正妃离楚正是赤国大公主,离玥的婚事她势必会回国参加。只是没有想到夜昊然竟也随她而来。 没有想到刚刚才在墨国一别,现在却又在赤国相遇,这是哪般的缘分? 她的手突地被握紧,她抬起脸望着颜玉,他的手将她握得紧紧的,似乎是想要给她力量又似再宣示着什么。 夜昊然的目光在望见他们时起先是惊讶,随后再看见他们紧握着的双手,蓦然的一冷:“颜楼主,本王不要的女人,你竟如此疼爱有加,真让本王惊呼。” 面对他的挑衅,颜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将身边的她拥紧:“在下还要感谢王爷肯将她让给我。” 夜昊然冷哼一声,目光深深的在她面上扫过,便挽着离楚离开了。 太子殿里张灯结彩,鲜花红稠,两串喜气的大红灯笼高挂在殿门口,只见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正让宫女为她梳妆打扮,那宫女拿起象牙梳,轻轻地替她打理着那一头缎亮的长发,一头青丝被梳成华髻,繁丽雍容略施粉黛之后,铜镜里映出了一张让人心漾不已的娇颜。 上官雪翎不禁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这样的美人,颜玉竟然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对她动过心? 慕清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转过身子,起身走来:“颜,墨太子没有为难你吧,还好你没事。”她轻轻握住了颜玉的手指,那手颤颤抖着,似乎很是担忧着。 上官雪翎望着她,心中一片复杂,慕姑娘终究心里念着想着的还是颜玉。 颜玉轻拍着她的手,让她缓缓的放下心:“你的婚宴我怎么能错过。接到你的书信我便赶了过来。” 慕清蓉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她不禁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上官雪翎:“上官姑娘。” 她轻唤起,牵起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颜玉手上:“执手偕老,白首莫离,你可能做到?” 上官雪翎微愣会,突地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她点了点头。 执手偕老,白首莫离?她的唇缓缓勾起,似一丝蜜盈盈罩在她周边,她抬起眸子,与颜玉低下的视线相对。滋长出一股甜蜜。 四目交对之下,又有多少情愫在里头,唯有他们可知。 第52章 半空的明月皎洁,风轻轻吹拂过,这赤国宫殿内灯火通明,满朝群武百官纷纷而至,宫女如流水般将美味佳肴奉了上来。 宴席还未开始,这新人仍未上场,在宴席中央一名红衣舞姬正翩翩起舞,她长袖飞扬起,婀娜多姿的舞姿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宴席上一派祥和,不时便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上官雪翎坐在颜玉身侧,今晚的他一袭玄色衣衫,这颜色她不曾见他穿过倒也十分适合。玄衣长袖,俊雅清逸,他的唇边蓄满云淡风轻的笑意,默默的坐在席间,观看着舞姬的舞蹈。 夜昊然坐在她的斜方,宴席还未开始他便一杯接着一杯饮酒,他的目光时不时的往她坐的方向飘来,那目光里有恨意还有自嘲。他将酒杯捧起,一饮而尽,全然不顾身旁的离楚公主。 随着一声礼炮,慕清蓉一袭嫁衣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在离玥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朱红色的绸缎上绣着金色凤凰图案,裙摆上用金丝勾勒出大朵的祥云,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她的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她一入场便引起众人惊呼,这女子生得倾国倾城,难怪会使得赤太子神魂颠倒。这新太子妃不仅容貌甚美,这举手投足间便有母仪之态。 上官雪翎情不自禁的转头凝视着颜玉的反应,只见他薄唇盈笑,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慕清蓉身上,笑得明媚,却又有种难以察觉的情绪。 “今日太子大婚,朕十分高兴,先敬酒一杯。”坐于中央的赤皇帝举起酒杯,众人皆站起,回敬。 宴会在彼此谈笑间缓缓流逝。 “雪侯王,听说你有节目为太子妃奉上?”离玥蓦然开口。这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雪侯王?百官不禁面面相觑,听说这雪侯王是前些年被皇上破格册封,传闻此人生得俊美异常,更有人说他并不是赤国人。 一名玄衣男子缓缓起身,点了点头。 上官雪翎诧异的凝视着身旁站起的颜玉,他竟是雪侯王?!难怪这入宫一路以来宫女对他行礼! 可是颜玉是清国人,如何能在赤国封为侯王? 这堂上不仅仅只是她惊愕,众人皆阵阵惊呼。 颜玉淡淡的笑着,并不在意众人诧异的神色,他的手伸到身后,缓缓将那束起的长发扯下,一袭银丝顿时随风舞蹈。他光裸着脚踝,缓步踏进了宴席上。 “清儿,还记得《伯怀》吗?今晚同我演奏一曲可好?”颜玉向台上的慕清蓉伸出手,那纤长的手指带着蛊惑,使台上的慕清蓉怔了怔,她望了望身旁的离玥,见他点了点头,便起身缓缓走了下来,长裙逶迤身后,她缓缓坐在宴席中央的琴前。 众人的目光无不被宴席中央的他们所吸引,颜玉安然的站着,慕清蓉将手指抚在琴弦上,他们间似萦绕着一种难以言语的默契。 上官雪翎将目光紧紧地包围在他们身上,她并不知道颜玉要做什么。 随着慕清蓉拨动着琴弦,颜玉随琴声舞起,他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影,缕缕银丝在夜风中随着他的身子舞动着。 宴席上只听得见那从慕清蓉指尖哗然而生的优美琴音还有众人吸气声。 颜玉的舞,别有一番美。他的光滑的脚踝一点一点的在地上划过,他的神情专注,似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这是上官雪翎第一次见到他的舞,颜玉的琴艺已十分高超,却没有想到他的舞竟能这样的美。 那琴声缓缓的流淌着,坐在琴前的慕清蓉却流下潺潺的泪水,她的琴他的舞,如此契合的融在一起,上官雪翎望着面前的他们,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他们间,若是没有她,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她的心慢慢的紧绷着,那痛在心中而生,有一种嫉妒让她痛让她愁。 慕清蓉突然流下的泪不禁使在场的人惊愕起,何以,在婚宴上,新太子妃却在与他人合奏时流下泪水? 清儿,为兄的舞可好?颜玉停下舞步,倾下身子,他向她递来的布带着一丝关怀,她接过,轻轻抹了抹眼角。 为兄赠舞一曲,你可满意? 慕清蓉点了点头,她隐忍着,似乎稍不注意她便再也忍不住眼泪。 “雪候王的舞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我替太子妃谢过。今日她新婚难免伤情诸位莫见怪。离玥在前方不禁打了个圆场。他起身缓缓扶起琴前的慕清蓉,轻轻地将她拥在怀里。 颜玉缓缓的退下重新坐在席上。上官雪翎将手覆在他膝上,他微微回过头来,轻轻地冲她笑了笑。却有一丝伤在里头,她的眸子紧了紧,将手抽回。只觉心中的苦意愈深。 很快气氛便回复到原本的轻松欢快,宴席进行了两个时辰。在阵阵璀璨的烟花下结束。 我仅看过他的伯怀两次,第一次他舞时我便爱上了他,却没有想到他今日将它当作贺礼送给了我。”在经过她身侧时,慕清蓉靠着她耳边低声说着。 她的身子因为慕清蓉的话微怔了片刻。停留在原地,她突然间没了言语。 宴席已散。慕清蓉在宫女的搀扶下也离开了,殿内仅剩下她与颜玉。 似有一股闷气,使她突的站在他跟前。 你对慕姑娘可有一丝情意?” 他若无情又为何今晚要为她送上舞?为何有一种神伤萦绕在他周身?她看得见,也嫉妒着。 他因她突然的质问而愣了愣,而后他反问道:翎儿你难道一点儿也没有喜欢过王爷?我待清儿便如你待夜昊然那般。 他的目光沉静,答得从容,她的心却顿时坠入寒潭。 夜昊然缓缓脱下外衣,他的神色不佳,一整晚他喝了很多酒,想要将自己灌醉,酒喝得越多她的脸却又变得更加清晰。 王爷今夜要在臣妾这过夜?离楚见他脱衣的动作不禁诧异道,她嫁入王府已有个把月他却未曾与她同房。难道今日离楚的脸上蓦然浮现两抹嫣红。 夜昊然抬起朦胧的醉眸,他伸手将她拉过,低下头,吻住了她的红唇,他的动作极其粗鲁,似乎一点儿也不爱惜身下的娇人。而他的吻却也让离楚受宠若惊,她的手扶在他的腰际。 双唇厮磨之间,她的呼吸愈来愈沉重,意乱情迷地回应着他。 上官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呆在屋外? 我迷路了。 门外的交谈声使夜昊然停下动作,他的黑眸一眯,毫不眷念地放下怀里的离楚,起身往门外走去。 我送你。门突然被推开了,低沉的男音使她一怔。她转过身子却见到衣裳微微凌乱的夜昊然,她的眸子不禁往他身后瞧去,只见离楚一脸哀怨的盯着她,一时间她便明白她打扰到他们的好事。 夜深了王爷可能也不熟路还是由宫女带我回去,就不打扰王爷与王妃了。她福了福身子正打算离开。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本王说了送你。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站着身旁的宫女。那宫女在他凌厉的目光之下只好退了出去。 上官雪翎无奈地叹了口气,夜昊然非要送她回房,两人这一路走来,不知拐了多少弯仍未找到她房间的位置。 他们站得位置似乎是宫里的花园,这夜晚里的花香尽十分浓烈。 王爷你先回房吧,我还是找位宫女带路。 闭嘴。他将他的身子靠近她,她便闻得他一身酒气,他醉了?她的眉头无奈的皱起,她竟然让喝醉的他送她?也难怪他们一整晚都转不出这么个地方。 你告诉我当时到底究竟是谁对你下毒?他将头靠近她,沉沉问道。他的眉峰微微挑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落而下,留在她光滑的颈边,轻抚着她那漂亮的锁骨。 她的心一紧,欲将他靠来的身子推开:过了那么久王爷还想调查?王爷别忘了现下我不再是你的妃子了。她既已同他没有了任何关系他又何必再问起当日之事。 她并没有想到她的一番话竟使他发狂起来。 你就是巴不得本王休了你才会在本王递上休书时毫不犹豫的签下。他怒吼着,那酒精让他失去了自制力,他将她的手臂捏紧。 她痛得皱起眉头。 难道王爷到现在还查不出是谁下的毒?如果我告诉你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婢女连槿你可相信? “我相信。”他毫不犹豫的回道。 他答的飞快而坚定使她一怔,他竟然相信她?如果以前他就如此毫无理由的相信着她,那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今后无论你做什么都信你。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萦绕开来,似叹息似承诺,她并不是没有因此悸动过。 你想证明什么?她垂下眼睑,心中闪过一丝复杂。她知道颜玉待慕清蓉并不是全然没有情,他说他待慕清蓉的感情就如同她对夜昊然? 颜玉的话使她妒,使她痛。但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今晚颜玉与慕清蓉的合奏让她以为她才是那个局外人。她的眉边似有一抹痛楚蔓延。却有一双宽厚的手掌细细将她皱起的眉抚平。 他会为你而死?本王也可以。 夜昊然的声音如誓言般,在偌大的花园里,在月光的照耀下,说得沉缓,说得坚决。 “翎儿。”颜玉站在她房门外不知等了多久,他清瘦的身子在夜色里显得单薄不堪:“你一整晚都去哪了?” “我迷路了。”她回得极轻极淡,径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烛光未点,伸手不见五指。她的身子却突然被人紧紧拥起,那熟悉的清香在房里飘荡着,颜玉的声音凄楚而缓慢,在她耳畔低喃着:翎儿,我们成亲吧。 她的身子一怔,任由他抱着一时间没有了反应。 她何尝不知道,纵使他待慕清蓉有情,可是那情又如何比得上他们之间的?可是就是那么一点点,她也会在意也会嫉妒,她要他的心,只有她一个。 苦笑蔓延至嘴角,她轻轻地推了推他,却没有将他推离自己,反而让他们靠得更近。女子终究是女子,竟是如此善妒! “还不够吗?”他突地开口:“我待你还不够吗?” 第53章 夜已深,一抹黑影飞快的坠入房内。 烛光前,夜昊然一袭紫衣,伫立在窗前,负手而立。 那黑影单膝跪地,低首恭敬道:“王爷,青国送来密函一封。” 夜昊然蓦然转头,直直地望着地上的子卿,片刻没有做声,径自坐在桌前,沉沉道:“呈上来。” 子卿起身,将怀里的密信递了上来。 夜昊然见到信封上的龙玺,心微微一颤,急急拆开,拿出信笺,那信里的内容使他眉头顿时打了个死结,他五指攥紧,骨节泛白,面色变得阴郁森冷,沉声命令:“依照密函所说,明日立即行动。” 夜昊然将密函递给子卿,子卿低下头凝视着密函,那密函里的文字使他脸色一变,再抬起时,目光复杂的落在夜昊然身上。 夜昊然背身而立,那矫健的背影一时间看不出情绪。只是他的手指却握得极紧。 回往青国的路途。 这一路上以来,颜玉与她之间弥漫着一股怪异,不知是否因为昨晚他的那席话,或是其他。上官雪翎抬起眸子,凝视着面前的他,他那清淡的神色里有着脉脉的光华,只是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郁结。 这一路上,他的话甚少。 “颜玉。”她终究还是唤着他,他们之间的那种沉默让她窒息:“或许我做错了什么,你说便是,别这样“ 他墨黑的眼瞳一滞,伸出手,将她拥在怀里,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他的轻颤。 他在害怕? 她担忧地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轻轻问道:“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低下头将唇印在她的唇上,他的吻来得突然,这一次,颜玉的吻不似以前的轻描淡写。他的舌席卷进她的贝齿,两舌纠缠间化成一道强烈的情愫。他将手紧紧地拥在她腰际。 她的娇躯没由来的一颤。 那吻,强烈而不舍,似乎这一吻完后便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吻让她娇喘着,他的异样却也让她微微疑惑起。 他有事瞒着她! “翎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寡性,姑娘家身边总该有一两个知心姐妹陪伴左右,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他的手指纠缠起她的秀发,眸子里隐含着担忧。 她一怔,只因他的话里的意思似乎他就要离开她身边一般样。 “有你在便好。”她轻轻说道,以前她的身边有茗香,现在她的身边有他。只是他一个人,便是她整个世界。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却有一丝担忧。怕这样安详的时刻下一秒便会烟消云散。 他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缕浅笑却没有言语。手指如安抚着婴孩般,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微闭上眸子,他似乎在倾听她沉缓的心跳声。 马车猝然停止,有人截在他们车前。她诧异地掀开帘子,颜玉只是静静地坐在轿内,似乎并不在意外面发生的一切。 “夜昊然,你这是做什么?”上官雪翎皱着眉头,望见面前截住他们的夜昊然,只见他坐在骏马上俊脸冷然地凝视着她,他的身后是一辆囚车。他带囚车来这里做什么?她的心中隐隐不安着。 “颜玉你所犯卖国之罪,是由本王将你捉拿归案,还是你自己进这囚车?”夜昊然对着轿内的颜玉,沉声说道。他的剑眉如锋,紧紧地凝视着那盖着的帘子上。 一双玉手缓缓将帘子拉起,颜玉从容不迫的从轿内走了出来,他看见夜昊然身后的那辆囚车,平淡的眸子里映出一抹浅笑,他淡淡而道:“王爷说我卖国,可有证据?” “六公主在墨国中毒身亡,此事可与你有关?” “你在说什么?六公主死了?”上官雪翎突地呼吸一凝,心狂跳不止,难以置信的问道,他们离开墨国时公主虽还未醒,可是只要按时服下她配置的药自可痊愈,所以她才能安心的到赤国参加婚宴:“就算公主死了,又与颜玉有何干系,为公主治病的是我。”她昂起首说道。她被夜皇帝派往墨国为公主治病,公主现死,何以,竟只是要捉拿颜玉一人? “翎儿。”颜玉轻轻斥道,示意她不要随意开口:“此事与你无关。” “墨太子给你的密函被人截住,密函里已写得十分仔细,你是否要本王一字一句念给你听?”夜昊然斜睨着他,见颜玉淡然的神色,他的黑眸不由得一紧。 颜玉清淡的眸子划过一道深邃的幽光,而后淡淡而道:“不必了。”他缓缓下了轿,神色淡漠走向囚车,那副摸样竟像是要坐上华贵的轿内般。他缓步踏进囚车内,双手却已被拷上。 见到颜玉被拷住的双手,上官雪翎焦急追了过去,却被夜昊然截住。她与颜玉间就隔着一道木栅,她的手指往前探去,想要抓住他,他却只是在囚车里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来。 “夜昊然,他是为了我才去墨国,若是六公主的死与他有关系,我难辞其咎,你连我也一并捉去。”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夜昊然,厉声说道。 “上官雪翎!”夜昊然凝眉冷声道:“你以为皇上就想放过你?” “那好。”她向他伸出手,毫不在意的说道:“连我一并拷上。” “闭嘴。”夜昊然的黑眸里徒然升起一抹恼意,只为她竟然会为了颜玉这般失控。 “你不能把他当成犯人带走。”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眼里的恨意更甚。 “我让你闭嘴!”夜昊然墨绿的眸子溢满盛怒,他往她的颈子劈下,使她眼前一黑,摊倒在他怀里。 “夜王爷。”坐于囚车内的颜玉缓缓开口,他的目光落在被打晕的她身上:“不管如何,你都会保她?” 他的声音虽是清冷却有种悲戚,令人听上去几欲心碎。 “那是当然。”夜昊然最后望了一眼囚车里的颜玉,神色有些复杂。他的回答使得颜玉蓦然的笑了笑,那笑在夜昊然眼里看来十分的刺眼。 颜玉,竟在这个时候还只是担忧她的安危。 他们之间难道就这样情深意重?夜昊然眸光一紧,心中蓦地沉闷起来,他将上官雪翎抱在胸前,驾马而去。 清晨的薄光照进了窗台。丝缕的凝落在那床榻上的人身上。 她动了动发酸的颈子,睁开朦胧的眸子。 屋内的一切使她蹙起眉头。 这房里的摆设?她疑惑地起身,眼前分明就是王府里的西厢房,难道她又回到这里了? 厢房内的布置还如当时她在的时候一样,只是这里显然已经不是她该呆的地方了。 颜玉被关在囚车的画面撕碎了她的心,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劫数,或许从他带她离开墨国时便已经知道墨太子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的安危被他轻描淡写的带过。难道她不知道,比起她来,她要的是安然的他。 墨太子在青国内,忌惮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夜昊然,另外一位便是他,颜玉。 她起身,随意将外衣披在自己身上,欲离开。 “要去哪?”屋内突地传来一声沉沉的男音。夜昊然不知何时已已进房内,今日的他穿着一件黑衣,将他那如墨的长发映得更加乌黑。 她丝毫不想理会他,径自走了出去,手突然被他攥起:“你以为凭你就能救得了他?” 他不屑的语气让她恼怒,却也知道就如同他所言,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救颜玉。她那种茫然若失的神情,缥缈而苍白的神色使夜昊然一阵心痛。 “六公主的死与他真的毫无关系,她是被墨太子所害,你可信?”她幽幽的开口,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从一开始夜昊然的立场就与他们不同。 “本王信了又能如何?皇上只信密函。”夜昊然回道,他虽觉得那封被截住的密函来得十分蹊跷,似乎是故意落入他们手中,依颜玉谨慎的性子又如何能与墨太子勾结害死公主后还用书信往来?那密函岂不是多余?只是他虽有疑惑,但夜皇帝在见到密函时却盛怒,一口咬定颜玉勾结墨太子。 “他现在何处?”她的眸中布满了酸涩,低低问道。 “天牢。那里戒备森严,你半步都靠不近。”他警告似的说道,只希望她别做傻事。 “皇上可判罪?” 她的问题使他抬起眸子看着她,看向她焦急的模样,微微闭上眸子,良久才沙哑着嗓子低低说道:三日后处斩。 她的脚因为心中的痛意而退了几步,强忍着那让她窒息的痛,她接着问他:可有法子救他?” “我只能保你。夜昊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吐出的话语却无疑对她来说是残忍的。 她猝然往门外奔去,她跑得极快,却不知道她能跑到哪里去,只是不想静下来,一静下来似乎看得见颜玉被推往断头台的一幕。 这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因为这样就死了?他是雪楼楼主富可敌国,他是赤国雪候王,无所不能的他怎么可能因为这样便被斩首?! “我说了,你救不了他!”夜昊然拉住她狂奔的身子,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心里突然间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痛的难受。她对颜玉的情他第一次这么深刻的体会到,可是她的心里何曾有过自己?握着她的手突然的松了松。 夜昊然的话语,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雹子,敲碎了她的仅剩的理智,她蓦地摊倒在地,环抱着自己,肩头不断的耸动着,似乎在无声的抽泣。 夜昊然轻轻叹息,缓步上前,他蹲下身子,那姿态全然没了王爷的威严,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那乍然的凉意通过手传入到他心中,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凉了起来。 颜玉究竟多好,让你这般爱恋?他问得极轻,看着眼前这位前不久还是他的妃子,现却为了其他男人哭泣的女子,默然神伤。 第54章 次日,皇宫里下来一道圣旨,宣上官雪翎进宫面圣。夜昊然虽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入宫,可是夜皇帝在圣旨上却特地强调此次为单独召见不允许他人陪同,夜昊然的黑眸一向沉稳冷静,这次却有种强烈的不安,如今她身份特殊,皇上虽因他的面子不向她追究六公主之事,可如今召她入宫又是所为何事?夜昊然特意吩咐她此次入宫要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辞,切莫在皇上面前提到任何有关颜玉之事,才放心的让她进宫。 御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屏风前一名穿着龙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而站。 “上官雪翎见过皇上。”上官雪翎凝视着他的背影,低头拜见。只是再抬起时,她的眸子里闪过一层光芒,眼前站在她面前的是青国最高权力拥有者,若不是亲眼见到那被他卖到墨国的青国子民,眼前的男子倒有几分让她尊敬,只是现下的这层尊敬却变成一丝丝恼怒。 下令处斩颜玉的正是眼前的这位男人!她将手握紧,强忍着心中的怒气。 他轻轻地向书房里的宫女挥了挥手。宫女们躬着身子,便退了下去。 “上官姑娘,你如何跟朕交代?朕派你到墨国为六公主治病而你不仅没有向朕如实禀告,更让六公主客死异乡,若不是十三皇弟保你,现下你已被朕关在监牢,你可还有话说?”夜皇帝睨着她,他那高深莫测的眸子里闪着一层精光。 眼前的男人毕竟是青国皇帝,他那身上透出的尊贵与压迫使淂她一阵胆寒。 她抬起头,凝定心神,缓缓道:“皇上今日特地召我前来是打算问我何事? “上官姑娘,你是聪明人。你在墨国犯下的罪行朕可以不允追究,但若你对十三皇弟胡乱说了什么,引得朕兄弟两人互相猜忌,朕定不会放过你。”夜皇帝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抹凛冽之色,冷冷道。 她一时怔忡住,原来他召她前来只是为了胁迫她不要将他出卖自己子民的事告诉夜昊然。 一位皇帝竟为了自己的权利,为了讨好邻国,不惜将自己的子民送到邻国当苦力。这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他毕竟还忌惮着夜昊然手中那青国七成兵力,若惹怒了他,最有可能逼他下位的便是他!替他打下江山的十三皇弟。 “此次六公主在墨国中毒身亡,墨青两国的战争避不可免,看来墨国并不领会皇上的一番美意,白白地让我青国子民在墨国饱受煎熬。”她蓦地冷笑了下。 “大胆!”夜皇帝的面容上浮现暴风雨般的阴沉:“你仗着皇弟护着你便对朕如此不敬,若朕要杀你,不过是像捏死一只蝼蚁一般。” “皇上自然可以轻易决定雪翎的生死。”她满不在乎道,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朕不会让你死,非但不会,朕还要赏份礼物给你。”夜皇帝的唇角勾起,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皇宫,御书房。 夜昊然一身便装,面容阴沉的走向御书房,他的眸中布满冷冽阴蜇的光芒,冲到御书房门口,正打算破门而入。却被侍卫挡在门外,侍卫拱手道:“王爷,皇上吩咐任何人没有命令不许进御书房。” 夜昊然目光一冷,她入宫已过了三个时辰却不见她回府,他不禁暗自担忧着,目光落在那紧闭的门,眸中杀光尽现,手中的掌力暗暗蓄积,冷喝道:让开” 侍卫还想加以阻拦时,只听见房内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男音:“让十三王爷进来。” 夜昊然快步的跨入御书房内。 夜皇帝看到他急切而入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皇弟今日入宫何以不着宫服?” 坐于书房内的大臣不禁往夜昊然身上望去,众人皆一阵惊疑,十三王爷何事如此匆忙竟忘了君臣礼节? 夜昊然并没有理会众人猜疑的目光,他眸中毫不避讳地闪过一层不悦,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她人呢?” 夜皇帝微微眯眸,幽暗深阴的眸中掠过一道寒芒,轻笑道:“朕已派人将她送回王府,想必是与皇弟刚好错开了。” 闻言,夜昊然正欲转身离开却又被夜皇帝截住,只是听夜皇帝别有深意的说道:“皇弟,朕可是送了个惊喜给你,你回府后自会知道。” 夜昊然心一震随即问道:“皇上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夜皇帝轻笑了两声,缓缓道:“朕知皇弟对她一片真心,若她能待你同样情深意重,朕也替你们高兴。” “你对她下毒?”夜昊然蹙眉道,皇上赐毒酒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难道皇上赐了她毒酒? “呵,她只是中了情蛊,中了情蛊的女子会被下蛊之人特指下的男子产生爱意。” “拿来。” “什么?” “解药!” “朕没有,蛊不同毒又岂会有解?”夜皇帝满不在意的回道。 “臣谢过皇上美意,不过不是她的真心,臣宁可不要!” “皇弟,若她对你连一丝情意都没有,朕这情蛊也起不了作用,她待你的情虽浅,却也能以此为引。” 夜皇帝的话让他心头一丝颤抖,他蓦地没有了言语,从御书房里走了出去。 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他有些犹豫,手指停留在半空中,却不敢推开。 中了情蛊的她到底会变成什么摸样?他有一丝担忧却又有着一份期待。 颜玉将被处斩,而她又中了情蛊,若这蛊永远都解不开,她便一直都会留在自己身旁,夜昊然的手指握紧。目光神圣的落在紧闭的门上。 皇上为何突然对她下蛊?她待他终究还是有一丝情意所以才会中了情蛊? 他的眉心拧紧,推了进去。 那屋内的身影见到他推开门走了进来,便趋身向前,勾起了他的手臂,她微微昂起头,带着深深的爱意与欣喜:“王爷,你回来了。” 她温柔的声音使他的心一拧紧,莫名的悸动起来,胸口因为她亲昵的动作而跳得欢快,这一刻,有一种强烈的喜悦罩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子因为狂喜而颤抖着。 只是,在那狂喜之后,他的眉却稍稍蹙起,将她凝落在额前的秀发挽到耳后,缓缓垂下黑眸,却有一种涩然。 她只是中了情蛊。 思及此,他推开了她,径自往茶椅上坐下。 见到他冷淡的态度,上官雪翎一阵心慌,她上前拉起他的手,紧张道:“王爷,是不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夜昊然抬起头,只因为她那句臣妾让他惊愕,在她还是他的妃子时她都不曾如此自称过,何况是现下。 她那迷恋的眼神让他浑身一震,象是身子里有股电流,让他抑制不住的激动,粗糙的掌心厮墨着她的粉颊,轻轻问道:“你可爱本王?” 几乎没有犹豫,她点了点头。她突然的拥住了他,将小脸深埋进他的胸膛。 他眼眸一深,自然地将她拥紧。 如果她的爱,不带任何杂质,那该有多好。在她毫无察觉之际,他轻轻叹息着。 “将他们带进来。”他蓦然往门外唤了一声。在她诧异之际,两名女子被押了进来。 那两名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往夜昊然脚边走去,拉住他的衣角,苦苦乞求道:“王爷饶命。 “苏雪衣?你怎么会?”看着跪在地上的苏雪衣,她心中一片惊愕,昔日王府里备受宠爱的她如今又怎么会变得如此蓬头垢面? 苏雪衣一见到她,转身拉起她的衣角:“姐姐,求姐姐原谅妹妹,当初妹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如此之事,请姐姐替妹妹求情,让王爷饶了妹妹吧。” “翎儿,依你之见,本王要如何处置她们?”夜昊然将头转向她,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只有一个疑惑。”上官雪翎缓缓将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的连槿,问道:“你为何要对我下毒?” 连槿蓦地冷笑一声,她鄙夷的望着苦苦哀求的苏雪衣,似乎对她求饶的行为很是不耻。她睨着她冷冷道:“你以为你还是王府里的妃子吗?王爷早就将你….” “住口!”夜昊然冷声道:“回答王妃的问题!” 他的这一句王妃使连槿蓦地一阵苦笑,她的面容变得凄楚、痛苦:“王爷,我服侍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何曾发现在你身边有一名婢女对你早已倾心。” 夜昊然心一惊,连槿的一番表白是他始料未及,这名在他身边一直被他忽略,只觉得乖巧的婢女竟然已经对自己动了情? 连槿苦涩的笑着:“奴婢的情王爷可以不必理会,奴婢只要能呆在王爷身边便已经满足,只是我不能忍受一向冷静自持的王爷屡次为了你失去控制。” 连槿的目光冷冷的射向上官雪翎。那饱含恨意的眸光使她后退了几步。 “我早就知道王爷待苏雪衣不是爱,所以苏王妃进了王府我不曾放在心上,只是你….竟然…我不甘心!”连槿扯着嘴角,发出苍楚的笑。 “够了。”夜昊然冷冷打断了她:“本王今生只爱她一个女人,这样你可明白!” 他的话顿时让连槿没了声音。 “当日推茗香下楼的是不是你。” “是。”连槿恶狠狠地回道。 “杀人之罪如何处置,王爷就如何处置她!”她冷若冰霜的说道,连槿对她下毒之事她可以不追究,但害死茗香的事,她如何也不能不报!她的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锋利光芒,害死茗香,她该死! “来人!拉下去!送往刑部!”夜昊然沉声命令。 连槿睁着一双不甘而噬骨的恨意一声不吭地被人拉走。她没有求饶没有哭喊,那眸子里的强烈恨意让人心中不禁泛起一层寒意。 至于你,逐出王府,从此互不相甘。他转向苏雪衣无情的说道。 苏雪衣的脸上不知是苦是笑,他虽留她一条命,可是让她离开他,她又岂能算活着。唇边默然浮现苦笑,她绝望的走了出去。 翎儿。他将身旁瑟瑟发抖的她拥进怀里,声音里饱含着柔情:疼吗? 她的心疼吗?她摇摇头,只是心酸,纵使要连槿偿命,茗香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将她的手拉紧,放在他胸口,让她感受他沉稳的心跳。眸子里突的闪过一层痛意。 翎儿,你现在心里是否还记得颜玉?终于一天等你记起了一切,会不会恨我? 第55章 颜玉,青国最为温润儒雅之男子。其身为雪楼楼主。身份甚可比王爷尊贵。 如今却被打入监牢,三日后处斩。 一抹身影缓缓行至那高墙铁壁的监牢外。她一袭白衣,简单的用了个簪子将头发挽起,她的手中握有夜昊然的金牌,一路畅通无阻。 上官雪翎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监牢外的官兵亮出金牌,官兵一见那金牌不敢有片刻怠慢,连忙让开道。让她走了进去。她想起她向夜昊然要金牌时他的神情。 “你记得他?”夜昊然的神色有些猜疑却也有些紧张,似乎是害怕她想起什么来。 “我自然知道他,昔日我与他共同在赵家庄治病,倒也认识,如今他受难,岂有不去探望之理?”她缓缓答道。 她如此回道他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将金牌交了出来,他交出时还是有些疑虑的,是否真的要让她与颜玉见面?夜昊然眉心轻蹙,思索一番,便将那块黄灿灿的金牌放在她掌心里。 监牢的空气潮湿而浑浊,那昏暗的烛光照向发黄的墙壁,周边是让她蚀骨的冷意。 她持着烛台,往那一排排木栅栏走去。 眼前毅然出现了一抹白影,使她的心不由得一怔。 他光着脚丫,裸露的脚踝上带着丝丝悲戚。一袭洁白的衣裳因为监牢的脏乱染上了污垢,他已许久没有带那白玉面具。 他的目光缓缓地往前望来,最后落在她的面容上,他的目光不禁让她微微一颤。心中的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要溢出来。 “翎儿。”只听见他低低的声音,那温柔而美好的声音,让人不禁流连。 这样一位男人,即便手脚拷着铁链,坐立于脏乱的监牢却依旧这样的涤然出尘 “颜公子。”牢役将门打开,她走了进去。 对于她生疏的称呼他的眉头轻蹙起,却没有言语。 “我带来了些饭菜,你趁热吃。”她将竹篮里的饭菜端出,放在他脚步。替他摆好碗筷。他却没有动手,只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她,仿佛是要将她看穿看透。 他毫不避讳的注视使她不安的缩了缩身子。 低下头,他看见她袖中处露出的那一截手臂,眸光突地一紧,他沉声道:“将手伸过来。” 她诧异着,却也将手伸了过去。 他拉过了她的衣袖,在看见她手臂上那从掌心一直蔓延到肩膀的红丝,他的心缓缓缩起:“是情蛊。” 她竟然被下了情蛊?!颜玉蓦地苦笑着,难怪她尊称他为一声“颜公子”难怪她对自己亲昵而不在。原来只是因为情蛊之下的她已将心交给了另外一位男子。 那位男子,是夜昊然? 他的手不自觉的将她手臂握紧:“姑娘的夫家可是当今十三王爷夜昊然?” 她点了点头,他突然粗鲁的动作让她惊疑起。 颜玉的眸光幽暗着,唇边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苦意,若她还记得他们之间的情又岂会今日待他如此生疏?又如何记不起夜昊然已挥笔写下休书?他们早已不是夫妻。 原来,她的情蛊真的是他。 他放开了她,清如远山的黑眸黯淡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心口像被人用力绞着,痛得无力抵抗,手攥紧了又缓缓松开,沉痛道:“王妃,劳烦你探监,牢里潮湿不适合久呆,你还是早些离开。” 他说得很轻,却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掺杂。依旧没有动脚边的饭菜。 “颜公子,我知你秉性,你是被冤枉的,我相信你不会有事。” “谢谢。”他的这声谢谢说得极其生疏。让她不由得微肿。 “那好,我先走了,饭你要记得吃。”见他将脸转向另一边,那轻远的面容伤已带上疏远,她只好提起空篮,告别着。 “翎儿。”见到她欲转身离开的背影他突地唤道。待她转过身时,他却只是冲她摇摇头,只道没事了,你离开吧。 他不过只是还想再多看她一眼。 或许真是命中注定他们此生无缘了,颜玉将脸微微抬起。从小窗倾泄的月光将他的面容打落的更加伤感。 情蛊无解,除非她与夜昊然间有一个人死了,这情蛊便会自动失效。 一间空屋里站着一名男子的身影,他负手而立,身形凛凛,剑眉凝视着门外,似乎在探查门外的声响,这地方荒山野岭,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里只听得见狼嚎。那狼嚎声将四周沉寂的气氛渲染得更加诡异阴森,在听到门外一声动静时,屋内的男子缓缓地动了动身子,沉声道: “人带来了吗?” 一抹黑影迅速落在那男子脚边,半跪而道:“回王爷,已带到。” 那黑影将身旁的麻布袋解开,露出了一名男子的脸。 “夜昊然,竟是你!”麻布袋里的男子在见到那站立着的男子时露出了惊愕的目光,他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将他掳出监牢。 “颜玉,你可知本王为何救你?”夜昊然俯身凝望着他,他的眸子里有一种狂妄的霸气。那不羁的笑容将他的俊脸衬得更加邪魅。 颜玉轻轻笑了笑:“王爷救我是打算让我以赤国雪侯王的身份为青国搬救兵。” “没错。”夜昊然黑眸微眯起,颜玉果然就是颜玉,竟能一下子将他的心思猜透。如今墨国的进攻一触即发,以青国军力抵抗,必败无疑。若有赤国相助,以两国军力共同作战,胜率极大。他救他,一方面是为了青国,一方面是为了她。想起她,夜昊然的眸子里闪过一层痛楚,他救颜玉,只为了日后她不会恨他! 王爷别忘了我的罪名是勾结墨国害死六公主又岂会帮青国抵抗墨国?颜玉嘲讽道。 本王知道你没有。 夜昊然的信任让他觉得意外,他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说他相信他。即使他信了他又能如何,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实在太多。 “王爷说笑了,我乃青国人,在赤国谋了个雪侯王的称呼只是运气罢了,王爷应当知道侯王只是封爵并无官职更不能掌握军力,你让我回赤国搬救兵倒不如就以王爷赤国皇帝女婿的身份去请赤皇帝派兵助青国。”颜玉并不同意他的想法,就算他能回到赤国,以他的身份又如何能指挥赤国军队?夜昊然是赤皇帝的女婿,只要他一句话,离楚势必会愿意回国同她父皇搬救兵。他何必多此一举。 “你见过她了,应该知道她的异样。”夜昊然突然说道。 颜玉点了点头。 “她的情蛊是皇上所下,本王并不知道皇上这么做的原因,你们在墨国到底发生过何事,你可愿将实情说出来?” “王爷若肯信我,我又岂有不说之理。” “本王信你。”夜昊然点下头,他信他,只是因为他是颜玉,是她真正爱着的男人。 颜玉缓缓将青国皇帝替墨国提供奴隶之事道出,夜昊然的脸变得愈来愈冷,他眉头紧蹙起来,眸子闪过一橹戾色,有份暗涌在眼底闪烁。 “皇上对她下情蛊一方面是想怕她将实情告诉本王,另一方面是想用她来蒙蔽本王。”夜昊然的眸光一冷,皇上以为他抱得美人归,便不会有心思追究此事,以维护他在青国的名声与尊严。但他错了,夜昊然冷冷地笑了笑,他要她的爱,却不是这种用旁门左道赢来的爱。 “你自当回赤国,青国这边的事本王会处理。”夜昊然沉声道。 “雪侯王!”宫女一见到他便行礼。 “颜,你没事?”慕清蓉见到颜玉的安然无恙甚至来到赤国,不禁喜极而泣。听到他将被处斩的消息,她整日茶饭不思,担忧不已。可这样关键的时候离玥却高烧不退,在他们打算安排高手劫狱时,他却已经回来了。 颜玉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太子,你可信得过在下?”颜玉望着那床榻上的一脸绯红的离玥,低声问道:“请太子将兵符赐予在下,由我领军助青国一臂之力。” “颜玉,你可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离玥虚弱的咳了几声,继而说道:“我与你,是要推翻青国统治,如今你又让我赤国助青国,你这岂不是互相矛盾?” “墨国攻打青国,青国败,皇帝垮台,这是如了我们的愿,但若连累青国子民受苦又违背了我当初的意愿,何况青国的天下,如何拱手让给了墨国?我宁愿它成为赤国一部分,也不愿它落入墨国手中。”墨太子为人阴险狡诈何以让他来统治青国? “颜玉,你认为以你雪侯王的身份如何让赤国士兵听命于你?你可别忘了你是没有军权的侯王,如何指挥我赤军作战?”离玥缓缓而道,他并不是不想交出兵符,只是他赤****大多数是血气方刚的壮士,又如何肯听命于一位青国人。 “我自会有法子。”颜玉浅浅笑道,那明媚的眸子里饱含信心。 第56章 此时的颜玉一袭战袍,在沐晨的柔光中,不慌不忙的踏上战台,那深蓝色的袍衣静海深流。于斯文之下有种凌厉之色,这样一位儒雅的男子此时却激荡起一股强烈的霸气。 台下三万赤军面面相觑,何以,将他们召来的竟是雪侯王?一位没有军权的侯王?! 只见他缓缓掏出一块金牌,众人皆屏息而对,他手中竟握有赤太子的兵符?! “众将士听令!随我至青国共歼墨军!”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威严,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台下的三万精兵顿时炸开了锅,为首的一名将军上前拱手道:“雪侯王,你虽持有太子兵符,但若要我军为青国卖命,没有太子殿下亲征岂不是为难我等将士?“他说得倒恭敬,只是言下之意并不承认颜玉领军助青国,随及,台下的赤军纷纷附和着。 “雪侯王身为青国人要携我赤军助青国抵御墨军,岂不可笑?”他颜玉虽能成为赤国的诸侯,却是一位没有实权的侯王,却想要指挥赤军作战,委实可笑了些。 颜玉的眉梢扬起,嘴角泛起一抹淡笑,他淡望台下的士兵,视线缓缓掠过,好似目下无尘般,淡定自若。 不远处的朱台之上,一名披风男子目视着那战台上的颜玉,他的唇边呓出几声轻咳。 “外头风凉,太子还是回内屋歇息。” “依你之见,颜玉是否真能指挥得了赤军?”离玥俯视着那台上沉稳的男子,缓缓问着身旁的她,他并不怀疑颜玉的能力,只是以他如此特殊的身份,又如何指挥得了他那血气方刚的赤军? 离玥将脸转向身旁的慕清蓉,凝视着她的神色,只是她的脸上并未露出担忧之色,他将眉毛轻蹙起,她是不关心颜玉?还是她知道颜玉能成功? “太子若担心何不在赤军面前露下面,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岂有不听之理?”慕清蓉轻笑道,离玥在赤国拥有强大的民心,他手下的士兵无一不对他心服口服,他终究还是担心颜玉,这位赤国未来的君王却因颜玉短短一席话便轻易的将兵符送给了他,让他借兵助曾经的敌国,他究竟是过于信赖着颜玉,还是有着君王之风,视天下苍生为己? 离玥缓缓的摇头拒道,纵使他出面,又如何能使得赤军心服口服的为青国卖命? “太子究竟为何要与他合盟?”慕清蓉终究还是道出了她的疑惑:“太子是想一统青国?”颜玉已表明过他有意让青国归于赤国之下,难道离玥正是听了他这番话才同意发兵助青国? 离玥似乎并不意外她会这么问,他轻轻笑道:“天下苍生,有别的向来只是君王,哪国不都是子民,天下之大,只要君王能让天下国泰民安,谁为君谁为臣又有何干系?你身为青国人,身为我的妻子,可觉得我是否应该一统青国?”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慕清蓉脸上,看着她陷入沉思,皱眉的摸样,不禁轻笑起:“清儿,若让你为难,这青国我便也不要了。” 他的话让她惊疑起,他竟说他能为了她放弃青国? “他这是要做什么?”离玥的目光突然落在那不远处的颜玉身上,诧异起,顺着他的目光,慕清蓉看见颜玉的身旁不知何时已摆放着一台古琴。 “他这是要抚琴?”离玥惊异道:“我赤军可不是个个都能识得这琴弦之乐的人。” “魔琴?!他竟然要弹魔琴?”慕清蓉一见到那古琴不禁有些激动,她的手指握住那阑珊,身子随之颤抖起来。 离玥将她的反应纳之眼底,清儿的反应已说明一切,她早就知道颜玉手中握有魔琴,只是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抚琴,魔琴,传闻中那会慑人心魄的魔之琴,这琴竟会在颜玉手中,颜玉当真总是让他如此惊叹! “他竟使这般伎俩,竟有了魔琴又何必向我要兵符,也幸好他不是贪权之士,否则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离玥的唇角微微勾起,颜玉找他要兵符无非是要他同意发兵,若没有经过他的允许纵使他握有魔琴也不会在这三万赤军前抚琴。这便是颜玉的君子之道。 “魔琴要内力极其深厚的人才能驾驭得了,如今颜他仅剩三成功力,岂不是以性命相搏?”慕清蓉神色担忧的望着台上的颜玉,现在的他还能驾驭得了那拥有狂性的魔琴?只怕他抚琴之中,连自己的心魄也会被勾了去。 只见台上的颜玉将袖袍一挥,缓缓坐在琴前。秋水般的清眸波光流转,眼神清澈,看上去如玉般清冷,他微昂起头,神色一凝,手指拨动着琴弦,随着指尖下流淌出的琴声,他缓缓吟唱着: “风从龙,云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他所吟唱的不过是一首普通的战歌,却在魔琴之中在那轻柔而铿锵的声音陪衬得更加激扬、那丝丝缕缕的琴音撩人之魄,闻者动容,只见这三万精兵中,昔日的血气男儿今日却在他琴声之下,缓缓淌下两行清泪。 离玥运以内心,吃力才将那被魔琴挑起的心魄压了下去,他咳了几声:“魔琴当真名不虚传。连我也险些克制不住。” “这魔琴越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越容易被它所虏获,也幸得我不是男儿,魔琴也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慕清蓉深深凝视着台上的颜玉,只见他深眉紧蹙,低着头,发随着琴音飞舞起,他的手却不住的颤抖着。 颜玉终究是以仅剩的内力与魔琴搏斗着,他控制得并不好,并未能完全的驾驭,若不是如此,离玥便也不会还能以内力避过魔琴。 “我等愿意为雪侯王出生入死!”只见台下三万精兵在魔琴之音下,纷纷半跪而下,一阵阵坚定的声音此起披伏。 琴声戛然而止,他停下抚琴,只轻声回道:“很好。”没有太大的欣喜,没有太大波动,他只是缓缓起身,发丝有些凌乱起,他的唇角蓦地涌出一丝薄血,却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之际,不着痕迹地被他擦去。 “太子,你这是要去哪?”朱台上的慕清蓉诧异的看着离玥快步而去的摸样,连忙问道。 离玥回过头,他的双眸起有种奇异的色彩:“我等了几年终于可以和他一同上战场,怎么可以错过这般机会?” “可是太子的烧” 离玥突然将她的手握住,抚在他的额上,他的唇边有着浅笑,笑得很美。 那是第一次慕清蓉见到除了颜玉以外的男子,能笑得这般撩动着她的心弦。 “已经退了。”离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他掌心的温度蓦地使她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男子,是她执手偕老,百年共渡的夫君。 “我等你回来。”她轻轻地说着。低下头,她不是不明白心中的那股油然而生的感情代表着什么。 就算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颜玉,也不代表着心中的另外一片净土里不能有他。 离玥握在她手上的手有些颤动,很快,他温柔的声音传来,句句融进她心底:“好。” 他转身而走,那披风凛凛。 在那一刻,慕清蓉仿佛看到了他坐拥天下,俯视苍生的摸样,离玥,终有一天会成为一名贤王。 她的身子轻飘飘地,似乎浮在半空中,等到她睁开双眼之际,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入眼,全然的白色,白墙、白桌、还有那桌边坐着一位白衣老翁。 她动着发麻的身子,起身,目光惊疑的扫视着一圈屋子,随后诧异道:“这是哪里?” “徒儿,来,陪陪为师下棋。”那白衣老翁向她转过身子,她看清了他的面容,他那挂在唇边的两道白须长胡,白衣岸然,有一种绝然之风,他的面容虽显得老态,却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她将头往身后瞧去,确认他嘴里唤的是自己:“徒儿?” “为师一百多年来都找不到人对弈,想起来就觉得伤感!”那老翁说着说着便用长袖抹了抹眼角,假惺惺地擦着他那干巴巴的眼角, 上官雪翎心中一诧,怎么她不是睡着王府里,一醒来就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有一名老翁唤她为徒儿?她见老翁未动,便向屋外走了出去。 屋外的景色却让她叹服,她眼前一黑,顿时软了手脚。一把手将她扶起。 “怎么,见到这样的景色便怕了?”老翁笑了笑。 她所在的地方竟浮在半空中,她的身后是一道倾泻而下的瀑布,却听不见任何瀑布声,屋外只种着一棵枯树,离她仅有几米之远,便是万丈悬崖,她到底是身处何处? 只听见身后的老翁叹息着:“我的徒儿,那日我赠颜玉那株雪莲根,救了你,却没有想到你还是失了魂,这情蛊可要怎么解?” 原来这位老翁正是为颜玉卜下“三世情负,一生何求”卦子的儒华上人,也正是他赠的莲根才救下她一命。 “情蛊?”她并不明白他的话。 儒华上人将她的衣袖卷起,指了指她那道从掌心一直蔓延到肩膀处的红丝:“这情蛊倒也不会伤害你,却是会害死他。” “害死谁?” “颜玉。” “你这是在说什么?”她惊疑起,他竟然说她的情蛊会害死颜玉?! “吾徒,看到那悬崖边的枯树了吗?” 她点了点头。 “你过去,便能知道一切。” 她惊疑不定的上前,缓缓的靠近,却在越靠近之际越觉得有一种凄凉从树下飘落,她的心似乎被什么揪起。 那树,似乎已经枯了很久,光秃秃的树干上透着一抹苍凉,她缓缓将手伸出,轻柔地拂过那树干,却突然向是被针扎了一下,使她痛得缩回手。 惊愕的抬起头来,那树分明已经毫无生机,她却感受得到它似乎还活着。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她,让她情不自禁的又伸出手,将掌心抚在树干上。 一股冰凉从它一直蔓延在她的心底,随即,一股强光使她的双眼阖起。 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一阵风声掠过,一束束光影将她环绕起。 她看见一名少女,正躺在桃树下,安然熟睡。风轻轻拂过,掠下了一瓣瓣桃花,一只手缓缓的从树下落下,玉指纤纤,仅仅看到这只手,就感觉到来人定绝华如仙。一名白衣男子缓缓地从树上飞下,他长得极美,面色如桃花,他半浮在空中,将脸凑向那熟睡的少女,似乎是在观察着她的睡容,然后,他的唇缓缓勾起,一抹笑意萦绕在唇际。 “我抓到你了。”熟睡的少女突然伸出胳膊,抱紧了那凑在跟前的俊脸,突然的力道使他们两张脸撞在一起,疼着少女吱起牙,却不肯松手。 只听见那男子闷哼一声。 少女只觉得怀里一空,睁开眸子时,却看见他竟不知何时已逃脱她的束缚正站在她跟前,他的眸子里有些诧异有些不解,斜着脑袋,望着她。 “师傅说他门外种的这棵桃树里住着一位普天之下最最最最美的男子,我偏偏不信,没有想到今天终于被我逮到你了,你可是桃花精?”少女俏皮的吸了吸鼻子,指着面前的男子问道。 他并没有回话,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他将被她揉皱的衣裳整理好,似乎打算离开。 她却慌张的上前,扯着他的衣角:“桃花哥哥,别不理人家,我日日为你浇水施肥,好不容易过了半年你这桃花才开,我等了你半年,你倒是说句话呀!好歹我们也算是邻居吧。” “肥,难吃。”他低下头,生涩的回道。他似乎从没有与人交谈过,话说得有些吃力,声音却极其好听。 “那你想要吃什么?我给你拿去,这华山只有我与师傅两人,桃花哥哥既然已经现身了就留下来陪陪我们,好不?” “眼泪。”他依旧说得生涩,他的手指有些凉意,拂过她的眼角:“你的眼泪,味道很好。” 少女惊疑起,想起前些日子被师傅教训,她跑到树下哭了整整一宿,隔日这棵千年未开的桃树竟开了花。 原来只是她的眼泪让他开了花,真是浪费了她这半年来的日日灌溉,早知道掉几颗眼泪便好了。 “不行的,姑娘家有泪不轻弹,你要让我用泪水浇你,岂不是让我这眼泪都哭干了。” 他因她的话而轻轻笑了笑,持起她的手掌,他在她掌心里轻轻的写下两个字: “颜玉” 他抬起头来,对着少女轻柔一笑。 手掌似乎被什么弹开,上官雪翎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滚烫的掌心。一双眸子眸间全是迷惑。 颜玉?他竟然是颜玉,那那位少女 “你想得没错,那便是你与颜玉,你与他的情缘早就在我这华山之上,五百年前便已定下。徒儿,这是三世咒,今生颜玉注定因你而死,死便死在你的情蛊之下。” 第57章 三世情负,一切皆因那三世咒而起。 五百年前,他是桃花精,她是儒花上人的徒儿。他是精灵国国王的候选人,女王的心上人,却爱上了上人的徒儿,一位连半仙都称不上的丫头,为了她他背叛了精灵国,只为与她相守到老。谁知女王一怒之下以自己的肉躯下了血咒,那血咒便是“三世咒”。 “你负我,我便要她三生三世都负你!让你生不如死,三世皆被她所伤所累!” 精灵国女王的毒咒何其恶毒,待儒华上人发现时,他那徒儿与桃花精却早已轮回人间。 这都是命中注定!儒华上人轻轻叹息着,他何尝不想帮他们解开这三世咒,奈何女王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下此毒咒,他又如何能解得开?他为颜玉算的那卦,不过是要他避开她。 第二世,若他们不能相爱,他也不会因她而死,或许三世咒便能解开。 只是,这一切都是孽缘啊!儒华上人摇了摇头,无奈道: “你与他已有了夫妻之实,便已触动了三世咒,你若不爱他,他便会枯竭而死,偏偏你中了情蛊,忘了你与他的情。” “我真中了情蛊?”当日她探监时颜玉看到她手臂上的红丝,也说她中了情蛊,可是她又是如何中蛊?等等,她脑袋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儒华上人刚刚的那席话:你说我与颜玉已有夫妻之实?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想到自己与他她的心蓦然跳得异常。 “傻孩子,为师又怎么会骗你?” “那情蛊可有解?” 儒华上人轻轻叹息,他垂下眼尖,轻轻说道:“吾徒,你可愿牺牲自己,换来他一条命?” 十三王府的清晨,婢女们忙碌个不停,只为今早夜昊然亲征。 日光透过扉窗,映照在她身上,点点如碎金子一般在她身上跳跃着。日光是暖的,可是,却不能化开她身上的寒意,不能化去她心底那一片冰冷。 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为何夜昊然不对她说出实情? “王妃,王爷就要出征了,你可要送别?”婢女们福身询问道。 她将脸转了过来,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回道:“好。” 夜昊然一袭盔甲,俊朗而霸气。他的剑眉在一见到她缓身而来时轻柔起。 “你来了。” 她点了点头。看到他漫步走向她,她淡淡垂首,轻轻敛下睫毛。 “怎么了?”她的反应让他有些疑惑,她的面部有些僵硬,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王爷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臂吗?” 她突然的要求让他诧异,却还是将手臂伸了过来,带着犹豫,她终究还是将他的衣袖卷起。 那从掌心一直蔓延到胳膊的红丝使她倒吸了口气。那老翁并没有说谎,原来她与他之间真的是情蛊在作祟。 难道她对眼前的这位男子,只是因为情蛊,才会生出情愫来?难道她真正爱的男子并不是他! “你怎么了?”夜昊然粗厚的掌心抚着她呆滞的脸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摸样,他的眉毛深深地打了个结。她或许已经猜到了,却为何不问他? “王爷,这是我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你可要带好。”她从袖中里掏出锦包,递在他手里,而后缓缓踮起脚,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淡笑着说道,她那清淡的眸内,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 不管是真是假,她终究不想让他出事。 她的主动使夜昊然微微怔了怔,指尖停留在她轻吻过的地方,有些愣住却又着感动。 夜昊然一离开王府并没有马上赶赴战场,竟先入了宫。他身穿盔甲,缓步踏进金鸾殿。 “臣参见皇上。” “墨军已攻打至我青国门下,皇弟为何这般危急的时候还要入宫见朕?”夜皇帝见到他拱手拜见,不禁疑惑起,按理,此时的他应该已在城门之下。怎么还会跑到宫里? “臣只是想问皇上,这些年来是否将我青国子民送入墨国为奴?”他的语气很慢,似乎是想观察夜皇帝的反应。 只见夜黄帝的身子轻抖了一下,随即被他掩去,他故作恼怒:皇弟,你这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皇上,臣替你打下的江山。你可坐得稳?”夜昊然蓦地笑了,却是极冷,他的笑意一直蔓延到嘴角,分外妖娆,他缓缓拔出长剑,虽慢却在他来不及求救之际,冷剑划上了他的脖颈。 “十三弟,你….你要弑君?!”夜皇帝冷汗淋漓,他不敢随意动身,只怕稍不注意那剑便会让他人头落地。 十三王爷的无情有谁不知道,就算他是他亲兄,他也能下得了手,只因他是青国最冷血无情之人。 “青国需要的皇上不是你这般软弱无能之辈,今日,本王便要你看着,本王是如何将那墨军逐出我青国!非但如此,本王还要将他们一一歼灭!等我凯旋而归之时,便是你拱手让出江山之际。” “十三!你想造反,自己做皇帝?”夜皇帝惊愕着,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昔日替他打下江山的皇弟,却不想有朝一日将他赶下皇位的也是他。 “呵!”夜昊然冷笑道:“若臣想做皇帝又岂会这些年来为你出生入死?皇上不还有位太子?” 他夜昊然岂是如此贪权之徒?他那侄子夜尚可比他无能的父王中用得多,稍加培养,定能成为贤君。 大地在马蹄践踏之下,沉闷地哼哼着。卷起漫天的黄沙。 黑马、白马、灰马上各坐着三位俊逸不凡的男子。他们手持马缰,目光凝视着那前方正卷土而来的敌军。 “夜王爷,今日你可欠我一个人情。”灰马上的离玥轻笑起,他对着身旁的夜昊然说道。 “待我们将墨国打得片甲不留,本王定请你与颜楼主喝酒。”夜昊然缓缓而道,随即转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颜玉:“颜楼主第一次上战场,莫不是紧张了?” 颜玉的脸绷得紧紧的,他的唇有些发白,面对夜昊然的调侃他没有回应,他的左手一直抚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颜玉,若你不舒服便在一旁歇息,有我与夜王爷便够了。”离玥知道他操纵魔琴时耗了太多心力,一时间怕是难以恢复。 颜玉摇了摇头。率先驾马上前。 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他们虽知道墨国军力庞大却也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么多,看来墨太子此次对青国是势在必行。 只见前方不远处,坐立与马匹之上的正是那墨太子。 顿时,两军施展开来,天地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叫声,马蹄下面扬起了阵阵如棉絮般的尘雾。 硝烟弥漫,只闻兵刃相向的声响,这次战役,士兵们无人不是杀得分外眼红。 坐于白马上的颜玉却突然胸口一窒,跌下马去。 “保护雪侯王!”离玥一阵嘶叫,一群士兵迅速将那跌落马的颜玉团团围起。 颜玉揪起胸口,只觉得那里如同火烧般难受。他的眼前模糊成一片,入耳,似乎只听得见那马蹄声,还有离玥的嘶喊声。 战争还在继续,他却已经倒下。 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消逝,手指愈来愈冰凉,他阖上眸子,似乎感到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去。 双手似乎被谁握起,那包裹着他的温暖让他微微睁开眸子。 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张让他思念成疾的娇颜,他的唇边溢出一抹苦笑,颜玉啊颜玉,你竟到这个时候,还这样放不下她。 “颜玉。”温柔的声音至他头顶传来,她的声音这么真实这么温柔,他诧异的睁开,她竟然真真确确的出现在他面前?! 她怎么会来到战场?又怎么会握住他的手?她不是已经中了情蛊,忘了他了吗? “我说过今生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负你!”她的唇边,漾起一抹清绝的笑意,如一朵玲珑别透的花。 颜玉清眸里不自觉地荡漾着温柔的神色,心底深处,变得飘忽而柔腻起来,他轻轻唤道“翎儿。” 她冲他轻柔一笑,缓缓拾起地上的长剑。双眸里有着绝然的色彩。那一刻,他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天空似乎发出一阵哀吟,天边飘来片片乌云,电闪雷鸣间,她毫不犹豫的将长剑高高抬起,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际,长剑落下,她那一只活生生的手臂,残忍的被她亲手砍下。手溅到了颜玉苍白的脸上。 “不。”颜玉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眼眶红裂,他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疯狂的行径,她怎么可以砍下自己的右臂?! “你与夜王爷手臂上都有这一条红丝,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条红丝牵引着你们,红丝若断,情蛊自然便不复存在,只是你需要牺牲你自己的手臂,你可愿意?”儒华上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着。 她微扬起头,血不住的从那断了的手臂处冒了出来,她按了几个穴位,止了血。却止不住痛意,从断了的手臂处传来的疼痛使她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在前方杀敌的夜昊然只觉手臂突然一痛,长剑便落下,他微怔的看着自己的右臂,那不住颤抖的手臂,发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似乎将他的手臂冻住,在他低头之际,并没有察觉长剑向他刺来。 “王爷!”离玥一剑砍下,将那向夜昊然刺来的长剑截住。 他刚想责怪他不该在杀敌时分神,并意外的发现从他的盔甲里缓缓流出的鲜血。 “你受伤了?” 夜昊然摇了摇头,目光情不自禁的往颜玉躺着的地方望去,颜玉被众士兵团团围住,他并不能看见里面的情景,只是莫由得心慌起来。 他竭力将心中的不安压下,重新拾起剑。 那掉落在地的手臂使得颜玉的眸子变成了凄绝的红色,如泣血般,悲怆道:“翎儿,你为什么这么傻?” 她笑了笑,原来他是知道的,知道怎么解开情蛊,却不愿告诉她。难道他觉得她的手臂比他的性命更重要吗? “颜玉,你算尽一切,知道天命,可曾知道有位女子,愿意为你牺牲一切?”她的唇边是抹绝美的笑花,话一落,她的眼前一黑,失血过多的她昏了过去。 天和六年,青国夜尚太子登基,原皇帝隐身入后宫不允朝事。十三王爷夜昊然被封为摄政王,辅佐小皇帝。 同年,赤国太子离玥一统墨国争霸天下,改号为锦,被称为贤政爱民的锦王。慕清蓉封为锦后。母仪天下。 颜玉,因其为锦后义兄被锦王封为雪王爷。其人便长期居住在锦国。传闻雪王爷有一妃子,为独臂王妃,虽断了右臂王爷却对其宠爱有加。更扬言,此生仅此一位妻子。 “颜玉,不回青国打理雪楼可好?” “雪楼我已将给小五去打理,若你我回到青国,我又怎么可以名正言顺娶你?”颜玉轻笑道,她终究曾经是夜昊然的妃子,就算他不在意,但他也不要她忍受他人异样的目光。 “雪妃,门外有位从青国来的男子求见。” 上官雪翎微诧异起,究竟会是谁从青国而来? 她往门外走去,却见到子卿站在门口,他一见到她便递上一封信函:“翎…雪王妃,这是王爷让我交给你的信。” 她缓缓将信打开,只见那信上毅然的写着四个大字: 你可安好? 夜昊然的笔迹苍劲有力,却从那四个字里透出种淡淡的忧愁。 “王爷就为了这四个字让你跑了趟赤国?”她轻笑起,夜昊然,终究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我给他回信,你捎去。” “雪王妃,其实王爷还有一句话,让我告诉你。” “是口信?” 子卿缓缓点了点头。 那年,夜昊然三十岁,王府里只住着他从未宠幸过的离楚公主,那年,他没有子嗣。独自一人。 他坐立于高楼之上,等了三天,子卿总算送回了她的信。 那信上只有几个字: “你若安好,我便好。” 她何时学会了他这般本事,夜昊然的唇缓缓勾起。 今生不再拥有她,却为曾经短暂的相遇,而回味一生,终其,并不遗憾。 第58章 番外一 天和八年,夜昊然封为摄政王的第二年,青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夜尚虽年幼却有夜昊然辅佐左右,也能将国事料理的妥顺。 百姓再提起摄政王夜昊然时已不再面露惧色,夜昊然似乎是一夕之间变了性子,非但不喜女色,更因护国有功更受得百姓爱戴。 翎王妃,摄政王曾经的侧妃,已死,虽无人知其因,却知这摄政王为其修筑坟墓时花费了不少财力与物力。传闻夜王爷不再娶以这位已经逝世的侧妃有关,却没有人知道这翎王妃并未死去。 她只不过换上另外的身份在他国嫁做人妇。曾经的翎王妃早已不复存在。 “皇叔。”一声带着奶气的声音突然传来,随后从屋外跑进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少年穿戴得十分华贵,只是故意戴着一顶黑帽,将他那脸上的贵气掩起。 “尚儿,你怎么又偷跑出宫了?”夜昊然徐徐抬起眸子,看着站在面前嬉皮笑脸的夜尚,无奈的叹了口气。夜尚终究还是玩性大,时常偷溜出宫。这回又跑到他府里,免不了又是一番折腾。 “皇叔,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夜尚手里拿着一卷画纸,慢慢地摊开,随及呵呵一笑,好似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 夜昊然蹙着眉头,只瞟了那桌上的画像一眼,而后淡淡的说道:“皇上将秀女的画像拿到本王府里来,所为何意?” 夜尚见他不以为难的神色,撇了撇嘴:“皇叔,我看你府里冷清得很,何时你还要添位妃子?这些秀女都是宫里替我选的,个个出众娇美,总有一名能衬得上皇叔,皇叔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个子嗣,尚儿都替你着急了。” 叩地一声,夜尚的脑门被轻轻砸了一声响,痛得他抱头直喊痛。 “尚儿,皇叔何时已经一大把年纪了?” 可不是一大把年纪,都三十二的人了,其他王爷到了他这把年纪早就妻妾成群,孩子都不知道几个了。夜尚抱着头,小声的嘀咕着。 夜昊然轻轻笑了笑,而后揉了揉夜尚的头发:“皇叔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有些事,勉强不来。”他如果想娶妻又何必劳烦这位小皇帝替他折腾,夜昊然抿嘴苦笑了下,纵使他身边再多加几个女子他的心又如何就能回来?他的心早就在那时便落在不属于自己的女子身上。 “皇叔,你就看眼这些画像嘛,个个美貌如花,难道你就不心动?”夜尚不甘心地又将画像摊到他跟前,指了指画像里的人,一张又一张的翻了开来,夜昊然却依然不为所动。 “皇叔,这位你肯定喜欢!”夜尚翻到最后一张画像,他的眸子里映出狡黠之色。 夜昊然懒懒地一抬眸,却在见到那画像里的人时,手僵硬起来。他的血液顿时沸腾着,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他竭力想要将脸转向一旁,却被那画上的人勾去了心魂。 那画像里的人分明就是她! “尚儿,你知道皇叔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夜昊然铁青着一张脸,磨牙说道。他可以接受尚儿的调皮却不能接受他拿她当做玩笑。 画像里的女子分明就是那位二年来毫无音讯,已嫁为他人的上官雪翎! “好吧。”夜尚悻悻的收起画纸:“尚儿不过是跟皇叔开个小玩笑,皇叔何必这么认真,皇叔可知道…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夜昊然手一僵,他竭力保持着冷静,却因为夜尚这简短的一句话而轰然炸开。她回来做什么?这里难道还有什么需要她回来的地方吗? 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不自觉的抬起脸望向门口,心突然萌生出一种期待。 会是她吗? 蓦地苦笑了下,就算她回来了,她又怎么会回到王府里? 站在一旁的夜尚将他脸上的变化全数看了进去,他叹息着,皇叔这样的男人,却还是陷于一个情字。难道他真的想孤独终老吗? 脚步声愈来愈近,一抹白色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待他看到那面容时,他的心脏猝然一紧。时间恍若停止了一般,他没有了反应,只是睁着一双黑眸望着她站着的方向。 嫣然一笑,她轻捂着嘴,似乎在笑他如此惊愕的摸样。 “上官雪翎,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心跟着颤抖起来,望着这位自己想念许久的女人他变得有些慌乱。曾几何时,他变得如此不能自持,险些起身将她纳在怀里。 但如今的她已是别人的妻,他如何能这么做! “夜王爷。”她轻轻笑道:“今儿是清明,我回来给茗香烧些香。”王府的冷清使她微怔,在她不在的这两年来难道他就这么一个人呆着往府里吗?上官雪翎的眸光突的黯淡下去。心蓦地升起一抹愧疚。 他可曾寂寞? “上官姐姐,你来得这好。”夜尚冲向前将手中的画纸递上:“我正好在帮皇叔选妃子,你帮忙看看。” “哦?”上官雪翎接过那画纸,目光落在那画像里一张张娇美的容颜上,随即轻笑出声:“夜王爷还要皇上替你选妃子?” 夜昊然起身,一把将她手中的画纸夺了过去,顷刻间撕成碎片,他的眸子里染上一层墨绿:“王府的女人多得是,本王向来不缺女人!” 她蓦然笑了出来,夜昊然低眉浅皱,却在一瞬间,眸底染上一层柔意,似乎她的笑感染到他,让他的薄唇轻轻勾起,手不自觉的向她伸去,却在她抬起头的一刹那缩了回去。 他轻轻咳了两声,有些尬意。 “我来是向王爷问候一声,时间不早了,还得上趟山,我就先告辞了。”她说罢便想离开,却被他拉住。 她回过头,却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摸样。 “我随你去。”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卯足了勇气才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他不想就这样让她离开,他终究还是不舍。哪怕只是一会他也想再继续呆在她身边,哪怕仅仅只是看着她。 上官雪翎心头一怔,缓缓地点下头。 去往山上的路途有些颠簸,这一路上,他并未开口。她原以为再见到他时,他还是那位心高气傲的十三王爷,可是如今的夜昊然还是以前她遇到的那位吗? 他这两年来没有再纳妃,难道是因为自己?上官雪翎眉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感伤。她用左手轻轻抚起散落在额际的发丝。 夜昊然眸光紧缩,落在她那空荡荡的右袖口上。她的右臂,曾经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丝。有些东西留不住的注定要离开。他将目光紧锁在她那空落落的袖中上,最后落在她脸上,生涩的问道: “他…对你可好?” 她点了点头,几乎没有任何一点犹豫。 夜昊然蓦地苦笑了下,颜玉待她又怎么可能会不好?只是他尚且还怀抱着一层希望,若他待她不好,是否她还会有可能回到他的身边? “到了。”随着马车停下,她缓缓地开口,掀开帘子,她向轿内的他回过头:“大娘神智有些不清楚,她若说了什么你莫见怪。” 他缓缓的点下头。跟着下了车。 那山腰上的一间茅草屋,在冷风的吹拂上显得摇摇欲坠。夜昊然知道,在那茅草屋里住着的正是茗香那年近八十的老母亲。 只见一位白发鬓白的老妇人走茅草屋里走了出来,她弓起身子,见到上官雪翎,似有些激动,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欣喜与激动的神情,双眸泛起泪花,一双粗糙的手握紧了她的:“小姐,您来了。” “大娘。”她情不自禁也红了双眼:“茗香的忌日我怎么可以不回来看看您老人家。” “这位…是小姐的夫君?”大娘望着站在身后的夜昊然,不禁问道:“这位相公长得俊俏,与小姐好生般配。” 她并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笑着讲老妇人扶进屋内。 夜昊然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不知是否因为她没有开口否认他们的关系而变得目光深邃起来,是有一种欣喜萦绕在心头,蔓延开来。 老妇人热情的招待他们,拿出了屋内仅有的饭菜款待他们。 夜昊然低头看着那硬得如石头的米饭实在了无胃口。她突然向他碗里伸来筷子,夹起他碗里的饭菜:“王爷若吃不惯便留给我,莫辜负了大娘的一番美意。”这对夜昊然来说难以下腹的东西却已经是大娘最好的伙食,如何能浪费?他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吃得惯这些野菜剩饭。 夜昊然抬起筷子,淡淡地说了句:“倒也不是难以下咽。”随后夹了口饭便往嘴里塞。他嚼着那硬邦邦的米饭,眉心皱起。却还是将它咽下。 她笑了开来,他啊,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小姐山里起雾了没有办法下山,今晚就留在这儿过夜吧。”大娘望着门外渐起的山雾,说道:“我这还有一间空房,你和相公就先住下吧。” 大娘的一番话使得正在嚼饭的夜昊然一阵轻咳,险些呛住。上官雪翎向他递了杯茶水,待他喝下才将他的气抚平。也不怪大娘会这么说,她一直认为他们是夫妻,共处一室并没有什么。 山里一旦起了大雾便也就没办法下山,也只能在大娘这呆上一宿。 “我睡地上便好。”夜昊然说道,如今她已是别人的妻子总是要避嫌。 “这山里的地不比山下的,夜里凉,王爷还是睡在床上。”她不在意的说着:“王爷也不会将我吃了。” 她信任着他,而他却呆在原地迟迟未动。 她就在自己眼前,就躺在自己身边他真的有办法自制? 叹了口气,他缓缓脱下外衣。躺在床榻上。 “昊然,我有孕在身。”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他的手如何触电般缩起。 她怀孕了?她有了颜玉的孩子,所以她才如此的放心他?夜昊然凄凄一笑,黯声问道:“几个月了?” “刚满三个月。” 他不再言语,只是将手抚在她那尚平坦的小腹上,一遍又一遍,好像那里面是他跟她的孩子。 “睡吧。”最后的一句话,她已经听不出他是用何种语气与心情说的。 只是那一觉以来他没有松开过她,将她抱得紧紧地,那一觉,她睡得极香。 第59章 番外二 “雪王妃,您回来了。”仆人恭敬地在前门迎接,却不见颜玉的身影,上官雪翎缓缓下了轿子,目光不禁往前方望去。 “王爷呢?”她问着那面露窘色的仆人。 仆人支支吾吾个半天也没有回答,她只好走了进去。 她刚刚从青国回来,却不见颜玉前来迎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穿过楼道,在经过他的书房前,一记如黄莺般妙语嫣然的声音响起,她蓦地停在门口。 “王爷,喝下这杯酒嘛!”那女声带着调情的意味,嗲声嗲气的说着。上官雪翎蓦地心一紧,难道颜玉趁她在青国期间便在自己书房里与其他女子调情? 她推开了房门,只见那腻在颜玉身边的女子面露讨好,妖娆的身躯紧贴着他,一边殷勤替他夹菜,一边将自己的身子靠了过去。 “翎儿?”颜玉一见到她便推开了怀里的女子,径自站了起来,他神色有些慌张:“你听我解释。” 上官雪翎静静地睨着那缠在颜玉身边的女子,只见她粉肩微露,媚眼丛生,风情万种。 “哎呦,没有想到王妃竟这么快就回来了,颜玉,你可真是不小心。”那角落里突然传出一阵男声,顺着声音望去,竟看到锦王离玥。只见他坐在身旁的木椅上,懒懒地将酒杯捧起,细细抿了一小口,他的唇边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一出声便被颜玉狠狠地瞪了一眼。 上官雪翎并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子,径自离开。 颜玉即要追出去之际,离玥的声音又响起:“颜玉,宠女人也不应该如此,你放她一人回青国,岂不是让她有机会与夜王爷幽会,你也明白,她心里并不是没有夜昊然一席之地。” “那又如何?”颜玉不以为意的回道,银色的发丝垂在胸前,将他的面容打得发亮:“她是我的妻,她怀的是我的孩子,纵使她对夜昊然有情,又如何比得上我与她之间?” 离玥摇了摇头,却也不再反驳,他只不过有些看不过去,便送了位女子给颜玉,谁知美女在怀他仍无动于衷。这上官雪翎到底有多好?竟让两位男子对她如此痴心不已? “翎儿?”待他要追出去时却发现她竟然站在门外,她在他诧异之际扑上前,投进了他的怀里,她的头埋在他胸前,低低的说着:“颜玉,今生我没有办法再抱住你了。” 她的右臂已残,如何能拥抱得了他? 颜玉将手臂伸展,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爱怜地说着:“以后就由我来抱你。” 他宽厚的臂湾,两手紧握,便是她柔情的天堂。 她从来都相信着他,又怎么会因眼前的情景而误解了他? “颜玉“她缓缓抬起头:“无论如何,我最爱的人是你。” “我知道。”他低着头答道,将头埋在她秀发间,闻着属于她的发香,微闭起眸子。 她去往青国的这几天,他好想她。 皎洁的明月,清冷而淡薄的月光倾洒进别院里。那大理石的桌面上摆放着清茶小酒。 颜玉虽封为雪王爷,却不允朝事。慕清蓉被封为锦后的第二年便为离玥生下个皇子。如今皇子已满六个月,翎儿才刚刚怀胎。 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她那么快有了孩子。翎儿的身子并不好,她的身子经历过中毒与断臂的伤害,终究还是元气大伤。 他是大夫理所当然的知道她身子的状况。 这个孩子,来得还是有些突然,但初为人父,他又如何能不欣喜?他的手拂过她平坦的小腹,在她的轻笑间,他低下头去,靠在她耳边呢喃着:“翎儿,怀胎辛苦吗?” 她摇了摇头,知道他在担忧她的身子,但她何尝不想要孩子?想到她腹中有了他们的骨肉,她的心间不禁涌上一层暖意。 颜玉的孩子,该是多么可爱的孩子?她腹中孕育的是心爱的男人的骨肉。她如何会觉得辛苦? 她将头靠在他的膝上,夜风轻轻拂过,撩动了他的长发,几丝落在她的鼻尖,有些痒意。她伸手将他的长发握起,睁开眸子,她仰视着他。 “明日我帮你剪剪发。”他的发不知何时已经这么长了,那柔顺的发丝融在她手心里,竟带着一份眷念。她每次帮他剪发时总是舍不得将它剪下。这样漂亮的长发,剪了多可惜呀。 颜玉温柔一笑:“现在你不宜动剪刀,我让明儿替我剪吧。” 她有些不高兴的嘟起嘴,他的发怎么可以让其他女人剪? 仿佛察觉到她的不高兴,颜玉低下头,轻轻地说道:“好,这发便留到你生完孩子再替我剪吧。”他的唇边是宠溺的轻笑,手指揉了揉她的发丝,带着纵容与疼惜。 六个月,到那时他的头发得有多长了?她不禁想象起他的长发拽地的场景,嗤嗤一笑。 轩斋,锦国内最有名的素菜馆。 “客官,您坐的位置已经被人预定了,请客官换个位子。”店小二面露难色的对着一名蓝衣公子说道。 那男子冷哼一声:“本大爷,今儿就坐这个问题,你怎么着?!” “这”店小二为难地看着霸道的客人不知如何是好:“客官,这位置每月初五都被雪王爷订了下来,这初五是王爷与王妃吃斋的日子。” “雪王爷?”那蓝衣男子不屑的蹙起眉:“不就是一位外籍王爷,有何可惧?听说他满头白发,这雪王妃更是少了一条右臂,这对夫妻还真是般配,一残一伤。” 那男子旁若无人的说着,不就是位没有权利的王爷嘛,就凭他就要让自己让出位置来?!没门! 随着一声动静,门外缓缓地走来一男一女。 那男的银发飘飘,面上自有一分贵气,虽是已满头白发,却也比这世间的男子更添一分俊俏。他手里挽着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那女子的右臂袖子已空,虽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却也有一种独特的美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们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住了斋内人的目光,众人皆屏息而视。 “这位公子可否给我家娘子让下座?”那银发男子轻声说道,那声音低沉而好听,竟带着一丝蛊惑,使原本嚣张跋扈的蓝衣公子怔怔的从位子上站起,轻易的将位置让了出来。 “谢谢。”银发男子绽开一抹绝美的笑花,对着那蓝衣公子点了点头,便扶着大着肚子的女子坐下。 蓝衣公子还愣在原地。 这对男女就是雪王爷与雪王妃?! 这世间怎么会存在着这样湛然若神的夫妻?明明一残一伤,却让人不得不尊敬起他们来。 “颜玉,要不我们移个位置?”那女子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轻柔地说道。 “不…不用了。”那蓝衣公子连连摆手:“我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便好。” “嗯,谢谢。”那女子轻柔一笑,明明不是个美人,她的笑容却让他一时着了迷。 “翎儿,这野菜汤听说是今早摘下,十分新鲜,你趁热多喝点。”银发男子帮她舀着汤,轻轻地放在嘴边吹了吹,将勺子递在那女子的唇边。 女子嘴含浅笑,一口喝下。 他一勺一勺的喂她,她一点一点的饮下,如此的情景似乎对于他们来说十分的正常,却引得满斋里的人都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颜玉。”她突地脸色一红,尴尬地轻声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他们都在看我们呢。” “你的手不方便,我既是你夫君喂你是自然。”颜玉的笑异常温和,唇边有一丝宠溺。他坐在椅上,长发坠地,那银发异常的长,发丝柔顺,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从别的位置上望去,只见得那披着拽地银发的美男子正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着自家的娘子,时不时的替她吹去热气,甚是体贴。 “唔。”她突然吃痛地轻喊了一声,眉头皱起。 “怎么了?”他放下勺子,担忧的起身,行至她跟前。 “脚…抽筋了。”她蹙起眉头,怀孕的后期,这脚时不时就抽筋,让她好些难受。 他蹲下身子,低下头,将她的脚轻轻抬起,脱下她的鞋子。 “颜玉?”她娇嗔着,别扭地说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别这样。” 他不予理会,只是温柔的按摩着她的脚踝。 他的力道适中,缓解了她因抽筋带来的疼痛。可是她转头望了斋内,只见众人皆向他们投来目光。 “好了啦!”她羞红了双颊。缩起了脚。 他重新替她穿好鞋子,不着痕迹的回到位置上。脸上毫无尬意。 “你看,雪王爷多宠爱王妃呀!你要是有他一半温柔体贴我马上嫁给你。”只听见邻桌的女子一阵嘀咕。 上官雪翎的心蓦地涌进一层温意,再抬起眸子时,眼眶早已泛红。 “翎儿,你怎么了?” “颜玉,待我们百年归老时,黄泉路上你可要记得等我。”她轻擦着湿润的眼眶,动容地说着。 “好。”颜玉温柔一笑,翎儿怀胎后,总是这般容易感伤。 她难道忘了他们的三生情缘?自然,下辈子他们还是会相遇。 春天,万物复苏。 她为他诞下名男婴,那小婴儿容貌似他,只是那双眸子却是极像她。 他们的孩子,他们的骨肉,诞下他的那一刻,他们的人生才是一种完整。 “王爷,不好了。”一名婢女慌慌张张的从屋外跑了进来。 “大胆,你没有看到皇上在与雪王爷议事吗?”旁边的一名官员叱喝道。 “小王爷怎么了吗?”颜玉从位置上站起,丝毫不在意那厅内的众官员。这场议事虽极其重要,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孩子? “不是,是雪王妃,她刚刚哭得稀里哗啦的,奴婢怎么也劝不住。” 上官雪翎哭得稀里哗啦?离玥蓦地大笑起来,向来淡定的她竟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颜玉瞪了他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房里,她正坐在床榻边,虽不似婢女形容的嚎啕大哭,却也眼眶泛红,由此看来,刚刚也哭过。 “翎儿,怎么了?”颜玉坐在她身旁,握起她的手,担忧道。 她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抽泣着:“刚刚孩子哭闹,我没有办法抱起他,哄哄他,我是个失败的母亲,竟连抱都抱不起他。” 她的话蓦地让他一阵心疼,她虽不在意自己断臂,可是仅剩下一只手臂的她又如何抱起他们的孩子? 颜玉将床榻上的孩子抱了起来,行至她身后将孩子放在她怀里,以手托着,让她以单手抱住孩子。 “从今以后,若你想抱抱孩子就这样抱吧。”他柔柔地说着, 他可以做她的手,执手偕老,百年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