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 memory void 2016 济南的夏天 今天济南的雨,冷得深邃,莫名的感觉有些不寻常。 洺这几年在济南生活,早已让他开始迁就了这里“烧烤式“的夏天,他也曾一度怀疑大明湖里的水是不是早该被煮开了。每到这个时候,他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量宅在家里。可是今天的这场雨,让这个6月份本应该最热最难熬的时间,变得充满寒意。洺沿着经十东路由西向东慢慢挪动着,雨水像乱箭一样快要把车玻璃打成筛子,雨刷像患了癫痫病一样不知死活的摆动着,低沉的雨声冲刷掉了车外所有的嘈杂,这一刻他仿佛被关押到了一个无声的监狱,安静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时刻,人们最容易的就是陷入思考,思考着所有他们可以思考的东西,洺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多少次漫无目的地思考,多少次心惊肉跳得急刹车。可是今天,他却什么都想不出来,大脑仿佛被吃掉了一样,他唯一还有些记忆的事情就是今天他的老板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他真的不适合做一个程序员。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没用的废话,他必然不适合这份工作,他也打心底里没有喜欢过这样的工作,坐在电脑前一天他感觉脊柱都要变成拱桥了。可是没办法,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况且他现在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了,生活教会他的就是越来越可以隐忍的过着平淡的生活,比刮风下雨还要平淡。 他慢慢的快要陷入昏睡了,他觉的这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只是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铃声,那习以为常的铃声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惊悚。他顿时徒增了几丝不爽,这个时间谁会这么没趣的给他打电话,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号码被屏蔽了归属地是来自安徽黄山市,黄山市是他的老家,看来这个电话他是有必要接起来了。他左手控制着方向盘,右手熟练的划开了锁屏。 “hi,你好,请问你是?“ 他只听到那边是嘈杂的闹市声,背景有孩子的笑声,有小贩的吆喝声,还有导游的讲解声,仿佛还有周杰伦在唱歌。 “hi,你好。“ 他耐住性子又说了一句话,但那边迟迟没有人回复,他一怒之下狠狠地把手机关掉了,每天都是这样的传销电话,打过来纯粹为了拉营业额,他继续开车,准备再次沉浸在这安静的雨中。 雨声悄悄地被减弱了很多,他发觉有一丝丝不对劲,已经晚上10点多了,路上的车都形单影只了,黄山那边怎么会这么热闹,听起来那个声音也不像夜市啊,他自小在那边长大对自己家乡是知根知底的。这么晚了也不该有什么旅游团了。 想着想着,他的手机突然又响起来了,还是那个莫名其妙地黄山市号码。这下他来不及等待就把屏幕划开了,他这次要好好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好,我不买保险。“ “你好,莫洺,希望你可以听到我说的......“那边的声音显得稚嫩无比。 洺暗暗的想,这似乎不像是传销啊,传销哪有这么说话的。 “......我爱黄山,无论他是大是小。“ 这句话听完,洺感觉一股莫名的伤感,他自己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但最终他还是在大城市面前妥协了,在生存面前妥协了。 “你一定要勇敢地写下去啊。嘟嘟嘟嘟嘟.......“ 洺突然感觉自己仿佛闪电击中了一般,浑身发烫,映入眼睛的是满天的星星,他很想对这个电话里的孩子说两句话,但是对方已经挂掉。 2006 黄山的冬天 黄山的冬天和北方是一样冷的。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现在黄山市的各大商场都在播放这首周杰伦的这首新歌,走到那里,你都听到这段凄凉到不能再凄凉的调子。 这让洺真的提不起任何兴趣在街上闲逛了,他不是很喜欢周杰伦的,但他又不敢大声的说出来,因为他知道,那句话出现的下一秒就会有一帮女生过来和他对峙的。刚刚过完大学第一个学期的他,还是很清闲地,他喜欢写东西,是那种在每一粒细胞里都在生长的喜欢。从小他就不爱出门,就喜欢自己在写小故事,编一些现在看来幼稚的不能再幼稚的童话。他曾无数次想如果他有一天可以把世界变成自己脑袋里的世界该有多好。 虽然大学里学的是it专业,但这不影响他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还是会坚持写日记,坚持编一些小故事,他不知道这个以后可不可以为自己谋生,他也不去想这些东西,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不应该去想为了什么的,带着目的性去做事情就不是爱好了,而是堕落为大家深恶痛绝的功利主义了。 “那个帅哥,过来看看呗。“洺开始留意到身旁有位看来起20多岁的女子好像在对他呼喊。 “过来看看吧,不要你钱的,就是来给你介绍下我们公司的新产品。“ 洺仔细看了看那个女子,还是蛮面善的,想想也不会是什么骗子,就转身走了过去。 “帅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研发的时光手机。“那女人开门见山,直接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很劣质的手机。 听完这句话,洺转身就要走了,果真是卖手机的,“不好意思,我不买手机。“ 但他还是一把被这个女子拉住了,而且还被女人给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我们不是卖手机的啦,你放心,我们是要让你体验一下我们的手机里设计的软件的。“ 洺这下确实是被吸引了,他在街上看过买啥的都有,但他是没听说过卖软件的,手机上还能有软件吗?他是十分好奇的。 “是这样的,我们这个软件呢,是一个可以联通未来的通信软件,你可以给未来的你说话的,如果未来的你还是会用你现在的手机号的话,但是因为时空的原因,没法达到实时对话的程度。“女子很自信地对洺展示着这个软件,洺不仅暗暗夸赞这女子的心理素质,说着这么不找边际的功能还这么淡定。 洺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姐姐,你是联通公司的吧。“ “哎呀,不是了,不信你试一下,又不收你的钱,你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咱们试一下你就知道了。“ 洺还是彻头彻尾的不相信有这么神奇的功能,但想想即使不是真的也无所谓,我又不买什么东西,告诉她电话号码她也不会直接给我扣费,于是就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女子。 “要提前告诉你的,这个通话是无法持续很久的时间的,你只有7秒钟的时间说话。“女子又给了洺一个甜美的微笑,让他不尽想,就凭这个达芬奇才能画出的微笑,自己耽误点时间也是值得的。 “好,我数一二三,你就可以开始说了。一,二,三。“ “......“ “哎呀,帅哥,你咋这么笨啊,你就说说你最想说的话就行了,你最想说的话就是你未来最想听到的。“女子轻轻地拍了下洺。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三二一“ “你好,莫洺,希望你可以听到我说的,“洺刚说完第一句,女子就笑了起来,这也太呆滞了“我爱黄山,不管他是大是小,“洺稍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这句话还是比较靠谱的,“你一定要勇敢的写下去啊。“ 洺不得不承认,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真的用心了,信以为真。顿时感觉自己好羞耻,说着不相信,结果自己还是信了,他环视着四周,生怕有人注意到他。 2016 济南的夏天 窗外,雨还是兴致勃勃的下着,洺的世界依然很安静,但他的心里却翻滚得波涛汹涌。因为他的回忆仿佛缺了一大块,我用尽全力想去拼凑,但就是无从下手。 他窝在沙发里,回味着刚刚那个电话,太奇怪了,那个人怎么知道我以前对写作的热恋呢。 他打开手机的通信记录,想再看一遍这个奇怪来电的号码,可这一看,他觉得这个世界都颠倒了。 明明是一小时前的电话,但通话列表里却显示的是3554天前,不会是手机坏了吧,但不可能啊别的通话记录都好好的。可是这一瞬间,洺觉得脑海里有一个东西在呼唤着自己,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他说不出那段回忆具体的形状,但是他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那是发生过的。 那段回忆很重要,那段回忆里肯定承载着自己过去最想说的话。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有爱写日记的习惯,虽然这些年早就不写了,但那个3554天前的时间应该是可以找到的,因为那一天应该发生了一些奇妙的事情。他跌跌撞撞的跑到自己的卧室里,把自己放在床底下尘封已久的纳物箱狠狠地拽了出来,灰尘已经不留痕迹地包裹了这个可怜的箱子,他有那么一秒觉得自己好愚蠢,现在连看都不看,当时为什么要写这些东西呢。 里面有各种颜色的日记本,3554 那应该是10年前的某一天,他轻松的找到了自己时间前的那本日记本,有着深蓝色光泽的封皮和淡黄的纸张,这本日记应该是他高三到大学的那本,现在想想,那段时间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纯粹。 他翻开那本日记,仔仔细细的翻找着每一页。他感觉记忆像涨潮一样,慢慢浸湿了自己的脑海。 “高三的生活,简直像地狱一般,幸亏我可以写我喜欢的东西......“ “她还是坐在那个角落里努力的做着习题集,我不敢去跟她说话,生怕打扰他,我只能写下自己的感觉,在这本日记里。“ ....... “终于毕业了,她对我说话了,她对我说,你一定要勇敢地写下去......“ “大学的生活真的好繁华,我加入了一个写作的社团,里面有好多也爱写作的人。“ ...... “明天就是新年了,希望每一个家人,每一个朋友都有着美好的未来,都可以快乐的追求自己的梦想“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是进沙子了吗?自己的房间真的很干净的。 他感觉自己以前那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仿佛在自己眼前动了起来,来来回回颤动着。 那是他吗?那是原来的他吗? 那时的他可以这么奋不顾身的去爱一个东西吗? 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那声音仿佛全都幻化成了纷飞的音符。在为他演奏一首恬静的音乐。 他好像并没有找到3554前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他找到了,他告诉自己,那恬静的音乐飞到他脑海的那段空白,在纸上散开,晕染成了一副五彩缤纷而又带着刺眼阳光的画。那画上的野花,那画上的单纯的孩子,花比天空还要淡雅他笑的比花还要灿烂。 雨突然停了,戛然而止。 他找到了自己丢弃的一切。 明天他要回黄山了,他决定了,辞职信一会就要写。 但在写辞职信之前,他有个更重要的东西要写,一篇很重要的文章,一篇来自一个遗忘者的文章。 名字已经想好了,“memory void“ 2026北京的春天 “莫老师,请您等一下,“鸟巢的一层通道里已经挤满了记者,洺看的这些,不自觉的低头要往外走。 “老师,你作为第一个在鸟巢开签售会的人,今天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洺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有必要说一下的,“意味着要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老师,现在电子书已经快侵占了大众的世界,而您却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还能坚持只出纸质书,而且销量 还这么好,请问你最想对你的同行说些什么呢。“ “老师,有人说,你曾经也是个屌丝......“ 洺笑了出来,大声的对那个记者说“对,我以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屌丝,活的麻木,但不好意思,在一个雨夜,我一夜逆袭。“ 这冗长的采访队伍让洺快要窒息了,无数次这样的问题,让他早就编好了固定套路。 终于离开了鸟巢,洺缓缓的出了口气,可算是摆脱他们了,现在的人每天都在寻求鸡汤,说实话,他自己是真的没啥鸡汤可以甩给大众的。 他远远地看到自己的车旁边站着一个女孩,年龄应该也就20来岁的样子,亭亭玉立的,应该是要找他要签名的。这个一般他是不会签的,但这个女孩看起来特别的有亲切感,就仿佛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样,所以他决定这次要破例给她签个名。 “莫老师,你好,我想请你帮个忙。“那女孩的微笑让洺都快融化了。 “给我张纸吧。“ “哎呀,老师您想多了,我不是找您要签名的,你写的东西我也就是觉得马马虎虎。“那女孩依旧甜美的对着洺笑。 洺知道这是女孩在开玩笑,自己也笑了出来。 “老师,我就是想让你参与下我们一个活动,我们公司最近出了一款软件,是可以同过去的自己对话的,只要你的电话号码没有换过。“ 洺看了看女孩,“姑娘,你这个年纪,不好好读书,怎么出来搞这么离谱的活动。“ “老师,我们这个不是要借用你的知名度的,也不出你的钱,你就试试,体验一下。只会耽误你7秒钟的时间呢。“女孩递给洺一个感觉像是20年前古董一样的手机“老师,你的电话号码我们在网上已经找到了,所以你直接对着这个电话说话就好了。“ “诺基亚!这东西现在估计能去换辆宝马了吧。“ “跟以前的自己对话,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洺结果手机,短暂的思索了片刻。 “你会爱上雨天,“洺说出了这句,但有感觉很无厘头。“没事多练练签名。” “哈哈,老师你是真幽默。“女孩取回了电话“时间到了。“女孩拿过手机转身就走了,顺便给洺一个回眸的微笑。 洺暗暗的想自己好蠢,都这把年纪了还相信这种东西。 2006 黄山的冬天 “帅哥,你先别走,你还没听未来要对你说的话呢?“那女子又拽住了洺。两次想走都被拽住,他不禁怀疑这个女的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呢? 洺接过电话,电话那头感觉是一个大叔的声音。 “你会爱上雨天。“洺心想,这也太不找边际了吧,就算是未来的我,怎么可能说这么没水准的话。“没事多练练签名。嘟嘟嘟嘟......“ 简直了,这都是什么。即使是电话诈骗也不至于这么荒诞吧。 洺对那女子无奈地说“姐姐,你这录的也太没水平了。“ 可这女子对洛依旧只是淡淡的微笑,她接过了电话,开始和另一个路人交谈起来。 奇怪的电话,周杰伦的歌,看来今天真是没啥可以写的。 凛冬 16年的冬天是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因为这一季的雪下得特别矫情。总是不打招呼的偷偷赶来,然后恋恋不舍的好几日都不忍离去。漫天纷乱的雪花总让我感觉是太阳碎掉了,虽然美丽但却转瞬间融化,留下的只剩句“美景易逝“的感叹。镜面般的马路上再加上这几天挥散不去的雾霾,出行成了最大的煎熬。这也许是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从放假回来碍于天气的淫威就基本一直呆在家里,看看电视画画速写,人的年纪大了激情也就淡了,有时候窝在沙发里一整天一动不动,把自己幻想成一株静止的植物,依靠电视屏幕散发的光就可以存活。过年前夕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给长辈们送送礼品,打扫打扫卫生,说实话给长辈们送礼真的是件欲哭无泪的事情,本来工资就不高,每个长辈都打点完基本上年底的奖金也就花光了。于是说是春节倒不如说是礼品节。 这让我想起了门卫老齐,要说最累最苦的应该就是他了,他每天都要顶着寒风在小区扫雪,我所居住的小区是2006年建好的,齐大爷也就跟着这一片不高不矮的所层住宅一起来到了这个城市。他当时是开着拖拉机从村里直接过来的,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一个人。本是良辰美景,团聚佳节,却总会有人孑然一身走在寒风中。 老齐这人个头中等偏下,体态稍微有些发福。还没过花甲头发却已经白的通透了。沟壑纵横的脸上藏着一对睁不开的小眼睛。总是裹着一件寒酸的打满补丁的军大衣。我们小区建起来有十年了,齐大爷在这也有十年了,军大衣也就这样被穿了十年了。我们对他的家庭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有一个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可这都十年了,始终也没见过大学生来看他。我还听说妻子很早就去世了,只不过家庭不好也就很难再婚了。 据说老齐是自告奋勇来我们小区当门卫的,那时候他儿子刚要上大学,读的还是什么医学,学费相当贵,家里的积蓄一口气就都给砸出去了。给老家的七邻八舍借钱也都很不情愿,这也怪不得别人,他老家是和屯村的,和屯村是有名的穷村。没有办法只得独身一人闯到城里来,后来不知如何就认识了小区的一个施工队长。他刚来我们小区的时候,对他不熟悉,加上看他穿的邋邋遢遢,所以大家对他根本没什么好感。老齐这个人说实话真的是有点怪,有时候碰到他,你不和他打招呼,他就会一直盯着你,用一个质朴而憨厚的眼神注视你。可你如果向他问好,他就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的急忙走开。 大家对老齐的态度出现改观是在我初中的时候,那天楼下的刘某喝醉了,大约到晚上12点了才回来。我还沉浸在梦乡里,突然就被楼下传来的一阵阵让人听了肝肠寸断的哀号惊醒。那时候我年纪小,以为是什么凶杀案,吓得躲在楼上不敢下去。爸爸和周围的邻居披上衣服下了楼,一看竟然是老齐躺在地上哭。原来刘某喝醉了非说老齐以前偷过他钱。老齐刚从乡下来城里,这段时间孤苦伶仃,一听这话理智的防线顿时崩塌,就不争气的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嚷着“人穷志不穷,我干不了那偷鸡摸狗的事。要不你往屋里搜!”那天本来就很晚了,外面又冷,一看老齐这个样子大家也都不忍心了。连忙安慰老齐,又把烂醉的刘某架回家。第二天刘某酒醒了,自己干了什么也全都忘了,连忙给老齐道了歉。那件事使大家良心受到了谴责,老齐本来就只是一个维护小区的治安人员,拿着微薄的工资,对于这样一个人,苛刻的要求又有何意义呢? 老齐很喜欢下象棋。一到夏天每次放学回家都会看到我们小区门口围着里一圈外一圈的人在看老齐下象棋。本来天气就热这些人挨的又紧,个个都满头大汗。老齐下得冷静旁观者却看得沸腾,个个都夸齐大爷棋技一流。我有段时间还跟他切磋过,老齐下象棋时完全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神情和语气都不再怯弱,每下一步都将棋盘砸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后来小区来了个新的物业经理,大家都说这位新经理不喜欢下象棋,老齐的这一爱好也就随之夭折了,估计现在他都不一定会下了。 “楚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令人不禁唏嘘。 我妈信佛,她打心底是怜悯老齐的。我妈经常给我说老齐这人虽然穷但非常本分,五十好几的人还这么勤劳,把小区看管得井井有条。她看老齐贫穷就经常给他送点日用品,老齐一开始还死活不要,义正言辞的说,“妹子,我有手有脚哪能吃别人的东西啊。”后来,可能是实在揭不开锅了,才勉强收下。他收下也不是白收的,他必须要帮你干些苦力活他才觉得舒服。能让他干的事情也不多,也就是给洗洗车什么的。 高中之后,每天早出晚归,和老齐也就很少再有交流了。后来去外地上了大学,基本上两个月才回一次家,对小区的动态就了解的更少了。慢慢这个老齐就成了我眼中的陌生人,如果不是别人提起,你根本就储存不了对这个人的哪怕一丝丝记忆。只知道他还是日复一日,循规守矩的干着门卫的工作。 去年寒假的一天晚上爸爸突然谈论起老齐,说老齐这人现在变了,越来越不正经了,有时候亲朋好友给送些礼品来适逢家里没人,就会请老齐保管转达。结果老齐从来就不主动告诉别人这些礼品的事,只有你主动给他要了他才会给。早上我爸碰到了一个老同事,老同事问他洞顶乌龙口感怎么样,把我爸问得瞠目结舌,妈妈说咱小区现在人多,礼尚往来的也多。老齐年纪大了脑袋也糊涂了,肯定是给弄混了。 我妈信佛一直贯彻一个宗旨,就是以德报怨。他让我给老齐送瓶酒去,这酒是我们当地产的低档白酒,好多年了根本没人动。我妈常说你无所谓的东西也许就是别人救命的东西,这瓶酒也许能让老齐高兴高兴。顺便问问他老齐是不是真的忘记把洞顶乌龙给我们了。 虽然我不了解老齐,但我觉得这种昧人钱财的事情,他应该是不会做的。准确说是没勇气做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小区的其他人误拿,这种事情就好比掉钱一样,只能自认倒霉。冬天下过雪的夜,地上泛着银光的积雪把夜色渲染的分外漆黑。老齐的屋门紧闭着,从门缝中微微探出的光仿佛也是病入膏肓一般病态。轻轻敲了几声门。“谁啊?进来。”老齐的声音透着几分嘶哑。我拧开门走进去,顿时被一股腐烂的味道熏的头晕目眩。睁开眼一看,齐大爷正窝在一张床上正看着电视,电视旁边的电饭锅里正煮着粥。老齐额头灰黑灰黑的,左脸长满了青紫色的麻疹,嘴唇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怎么了?”老齐瞳孔不知为什么放大了几分,直勾勾的盯着我。看起来我就是一位不速之客。 我心想,莫非是因为多年没见到我,老齐已经不认识我了。连忙对老齐说“过年了,给您送瓶酒。”说完冲他笑了笑。其实我只想赶快离开他的房间。 “哎呀呀,还送啥东西啊,是你妈让你来的吧。”老齐说着就爬下床来,两手接过了酒,麻利的放到自己的床底下。这瞬间齐大爷紧绷的脸突然就松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冲我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就好像他刚来时一般。 “大爷你这屋子味道有点重,是不是该通通风了。”在他屋子里还不到一分钟,我被这股味道折磨的已经神智不清。“最近有没有人在您这里寄存了一盒洞顶乌龙?” 老齐听了这话一脸的疑惑。“洞顶乌龙是什么?我这里现在没有寄存的东西了,都被别人领走了。”老齐的声音像过山车一样提高了了好几倍,又顺势降了下来。身子也突然站的笔直笔直的。“这段时间总是有人来我这要东西,说的就跟我拿了一样。”我有点后悔,也许真的是错怪这老人家了。但这老齐的态度实在令我不知所措。 回家后我把情况跟爸妈汇报了一下,爸妈当时没再追究什么,也没法追究,小区这么大,想找到这盒茶叶无疑大海捞针。只是提醒亲戚朋友以后送礼品不要再往门卫那里送了。 今年年初,我从网上买了一些画图用的马克笔,送货的快递小哥偷懒,直接把包裹放在了门卫处,还理直气壮的打电话让我自己去取。我虽是满满的抱怨却也无可奈何,到了门卫室发现老齐不在,我的快递就放在他的床边,我当时拿了快递就准备离开的,因为那个气味我实在无力抵抗,可当时不知是犯了什么邪,不自觉地翻开下垂的床单,想看看老齐这充满恶臭的房间是不是有死老鼠。 我仔细一看,着实吸了一口凉气,你根本没法想象那样的场景。老齐这床底下大大小小差不多有十多个礼盒,茅台原浆,东北大米,应有尽有,当然还有那盒洞顶乌龙。我当时怕极了,怕这时候老齐突然走进来气氛尴尬,甚至害怕老齐恼羞成怒会伤害我。我喘这粗气胆战心惊的跑开了。幸运的是,这段时间老齐并没有回来。 我真的很吃惊,但更多的是一种哀伤,这种哀伤就像是看到一朵婀娜多姿的花突然死去,一抹清澈淡雅的彩虹突然消失了。回家之后,我独自一人思考了很久,最后给妈妈说了事情的经过。我不敢告诉我爸,我害怕我那脾气暴躁的爸爸会让老齐难堪。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只留下了阵阵叹息。 那件事情过去两天之后,新年的钟声就敲响了。我在老家和爷爷一起享受着新年的喜悦。点爆竹,贴门联,忙的不可开交。对老齐的事情也就早抛到了脑后,或许他本来就没有在我们脑海里驻留过。那件事情只是那么一个瞬间让我惊诧,但却没有给我任何记住它的理由。过完春节天气就开始慢慢变暖了,路上的积雪很快化掉了。 每片雪花都有自己的形状,但是因为人们的践踏,因为烈日的侵蚀,它们会融解会消逝,有的蒸发掉了,有的就化为了泥水。 正月十五的时候,我出门看灯会,回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到晚上十点。路过小区门前时,看到一个身穿军大衣的中年男子蹲在垃圾池里翻找着什么。我们小区灯光做得不好,一眼望去只能隐约看得清轮廓。 就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也就是16年的这个冬天,窗外又下起了大雪,我透过结满窗花的玻璃往外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我妈在客厅看着韩剧,我问她为啥今年冬天看不到老齐在外面扫雪了。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也没奢求她会回答。 “老齐都死了快一年了,去年你离开没多久,他就死了。” 我很震惊,不是因为老齐的死,因为他的湿疹看起来已是命在旦夕。我只是不可思议,一向信佛向善的妈妈说起一个人的死为什么显得那么冷漠,那么平淡。或许人都会变的,老齐会变,我妈也会变。 绚烂 这个沉闷的冬季的夜晚,不言而喻的有几分暗淡。 她依然躲在没有月光的卧室里,依然跟随着凌晨三点的钟声,写着她的小说。 十月份的深夜不算太冷,她却裹着厚厚的棉衣,不时狠狠地呼吸一口,仿佛她身体里塞满了冰凉,她不停在笔记本上写着,然后时不时又很干脆的划掉,一遍一遍。 她一直在写一个很美的故事,故事里有迷人的女主角,女主角有美满的家庭,有幸福的爱情,可她始终无法给这故事一个有意义的结尾,她用力的在她的身边捕捉着灵感,本来好几次都有了情节,可想着想着就出现了空白。 空气又冷了几分。 因为她的生活不快乐,妈妈刚刚离开,给她买了好多她喜欢吃的东西,给她好多的零花钱,可她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想着想着,那片阴暗又开始浮出她的思绪,她不知道爸爸的样子,从小都是她和妈妈在一起生活,妈妈从来没告诉过她爸爸的名字,五年前她的妈妈也离开了她,有了新的家庭,妈妈不让她对别人说她的身世,她一直在想她的出生是不是只是一个错误,一个痛苦的镜像。 又过了半个小时,她还是不能下笔,但一个一个回忆却从她内心最深的地方渗了出来,她的第一次家长会,那喧闹的教室,那一个个拥入父母怀抱的孩子,墙角那个孤独的自己。那个模糊的雨天,自己没带雨伞,拖着扭伤的脚一点点挪回家的背影。 她开始有点厌倦她写的小说,厌倦自己创作的每一个章节。 她缓缓脱掉了她的棉衣,那棉衣实在是太不合体了,穿在她身上,就仿佛紧紧的绷带,其实已经很旧很旧了,但她一直舍不得丢掉,这是她刚上初中时的那个冬天,妈妈为她缝的,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东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她还是抵制不了自己的怀旧情绪,她傻傻看着棉衣,傻傻的笑了,应该是想到了过去的什么,或许是自己第一次陪妈妈逛街,或许是某一天晚上妈妈抱着她入睡。 顿时寒冷贯穿了她。 她丛书包里掏出了打火机,点了根烟。那些零花钱她实在想不出能干什么了。 不一会卧室里就变的烟雾缭绕了,那种晦暗而又污浊的感觉,一直都是她烦躁时的疗养品。只是今天她的脑袋变得格外的敏感,每一个事物都可以把她拉回过去,她开始更加用力的吸着,努力地控制自己。 一不小心,烟头从她手中滑了下来,在她胳膊上烫出了一朵“玫瑰”。在今天那痛楚那么真切。 “你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你没有权利得到爱的。”她内心深处那团黑暗里突然传出了声音。 这声音让她差点昏过去,她最害怕这种话。她感觉整个身体都软了。 其实她一直都在想,但她却很害怕听到。 “你是个多余的存在。。。。”那声音猛的又突然想起,她捂住了耳朵,用力甩着脑袋,不让自己有空闲思考。 那声音却像影子一般死死的缠住了她,她已经感觉到有人在掐她,呼吸都开始散乱了。 “你是个多余的存在。。。” “你是个多余的存在。。。” 渐渐地仿佛她已经失去呼吸了,她突然想要一个拥抱,这真是个奢侈的想法啊。也许人在迷乱时会有错觉吧,她好像突然温暖了。 再仔细感觉却什么都没有了,连身边的黑暗都没有了,眼帘闪过了很亮的光。也许这就是今晚的灵感吧。一瞬间她就有了结尾的想法。 于是她回到了书桌前。 于是一切都开始明朗。 于是,一朵殷红的“玫瑰”在那承载着故事的笔记本上盛放。这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就像她主人没有结局的呼吸一样悄悄死掉了。 只剩下一片绚烂。 断根村未解之谜 (一)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充满了千奇百怪,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总是在困扰着那些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在这些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之前,它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被定义为‘未解之谜’。 断根村之谜就是这一系列未解之谜中最亮眼的一环,顾名思义,断根村就是说这里的村民都断了根芽,丧失了生育能力。 断根村原名叫做沼泽村,本是日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若不是2030年人口老龄化严重,国家出台了鼓励每家每户多产多生的政策,它永远不会被搬上台面。想想也是情有可原,大家都在挽起袖子参与到造小人的大潮之中,唯独断根村几年来颗粒无收,这可急坏了所有人,从乡镇到县城再到省市,每一级政府都被这件事弄得寝食难安。 一般这种事情的原因都会与生活坏境有密切关系,或许是土壤中含有了什么核物质,或者是水源中泄露了化工原料。政府派了很多知名专家教授前来考察,涉及到各行各业,大家费时费力却毫无进展,勘测结果显示断根村周围的生活坏境一切数据都很正常。 我们大家都是相信科学的,现在科学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解答,我们就只能把断根村的事件定义为“21世纪日国未解之谜”。 (二) 这是十年前发生在断根村的故事了,当然那时候它还叫沼泽村,原因就是村口处有一片大沼泽。 十年前的这天沼泽村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和一辆保时捷在村口撞上了,豪车出现在大都市并不稀奇,但出现在这闭塞的小村落就算得上是大新闻了。保时捷虽然是豪车,但是与大卡车硬碰硬还是有些勉为其难,于是保时捷被撞的的稀巴烂,而大卡车则翻倒在村口的泥沼里。 村民们赶到事发地时,保时捷车厢里的司机已经没有了呼吸,那是一个女司机,穿着暴露,妆容美艳,看起来似乎是某一位他们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但更令人们惊奇的是,这个豪车的车厢内竟然堆满了百元大钞。其实村民中不乏有年轻小伙子,精力旺盛,如果这貌美的女司机没死的话,他们或许会考虑做些别的,但现在人已安息,他们只能一边悼念着一边兴高采烈地抢夺着里面堆积如山的大钞。 直到钱都被抢完之后,村民才注意到沼泽里还陷着一辆大卡车,卡车正在缓缓下降。卡车司机也被甩在沼泽里,他头破血流,狼狈不堪,此刻正扶着大卡车的车门大声呼救。 “救命啊!快救我上去。” 几个好事的村民连忙跑过去。“你这卡车里装的是什么?” “里面是鸡蛋,新鲜的鸡蛋,你们快救我上去,我可以把鸡蛋分给你们。” 一听是鸡蛋,那几个村民就有些失望了,他们窃窃私语道。 “怎么是鸡蛋啊,鸡蛋多么不值钱啊。” “哎呀,傻瓜!鸡蛋再不值钱也是钱啊,不要白不要。” 村民商议完毕,决定还是要把这辆大卡车拉出来的,虽然这将会是一项并不太划算的买卖。 “司机师傅,这样我们先帮你把卡车拉上来,因为你这卡车马上就要沉下去了,你呢就呆在原地别动,你只要不动就不会下沉。” 卡车司机开始还有些犹豫,但一想这卡车里的东西价值连城,还是咬咬牙点了点头。“你们一定要说话算数,把卡车拉上去之后,一定要救我出去。” “那是自然,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这一带就数我们沼泽村民风最为淳朴,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这十几个小伙子做事果断,他们很快从村子里找来的钢丝绳,还有各种能用上的机器,还开来了好几辆拖拉机。好在这辆卡车还有一半的车头是落在地面上的,他们只需要将钢丝绳绑在卡车上,然后几辆拖拉机同时发力,卡车不出意外就会被拽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卡车就被成功拖到了陆地上,而此时的卡车司机已经陷得是剩下一个两个胳膊一个脑袋。 “你们快救我!快救我!”可是这时候村里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卡车的鸡蛋上,谁还有心情管他。“妈的!你们不讲信用!” 他越焦急就越用力,越用力这身体就下沉地越快,不到一分钟,沼泽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小伙子们刚把卡车的后车门打开,刚刚在一旁站着看热闹的村民就一拥而上,开始疯抢鸡蛋。 “快拿鸡蛋啊,给我留点,我中午给我孙子炒鸡蛋吃。”这平日里腿脚不方便的大爷大妈此刻都精神抖擞起来,还真是宝刀未老。 “我们把车拖上来的,你们一点力都没有出,现在凭什么拿鸡蛋!”小伙子们自然是有些心理不平衡了。 “你们这些傻小子,看不到这里面好多鸡蛋都破了,蛋壳上都沾满了蛋清,放不了一天就坏了,难道你们一天能把这车鸡蛋都吃了?”一个老大妈忍不住站出来与他们争论起来。“你这么一车鸡蛋分给全村人一天也吃不了。” (三) 不知不觉天都亮了,曙光破晓在东方的天际。 小丽经过这长达一夜的折腾,已经身心俱疲,她麻木地穿上裙子,感觉自己大腿应该已经肿得走不动路了。静静躺在这保时捷的后车座上,欲哭无泪,想到自己好歹是一个三线明星,遭受这一切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身旁的强盗此刻却精神抖擞,提起那一行李箱的钱跳下车去。 “小贱货,你给我听好了,呆在这里别动,不然我一枪蹦了你!”强盗举起手枪冲准了小丽的脑袋。 “大哥,我不动不动,我就求你饶我一命。”小丽哭喊着,眼神中满是绝望。 “饶你一命没问题,大哥我从来不杀女人。”强盗眉毛一撇,坏笑起来。“不过前提是听话的女人。” 小丽吓得胆战心惊。“我……我听话,大哥说什么我都听。” “是吗?”强盗说着把枪管塞到了小丽的嘴里,掠过她诱人的红唇。“快亲亲它。” 小丽闭上眼睛,鼓起嘴巴,跟这10寸的枪管亲昵起来。 “嗯,这还差不多,看来大哥我刚刚没白调教你。”强盗满意地收起手枪,然后拖着行李箱往车后走去。他要把这装满钱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理,因为它实在是太显眼了。 小丽现在其实已经万念俱灰了,她知道这个强盗一定会杀了她的,她再傻也不至于相信一个杀人犯的话。现在之所以还留她一命,无非就是因为自己脸袋漂亮,他还没有把玩够而已。她想要逃跑,想要反抗,想要一下夺过那强盗的枪然后一枪打死他,可是她知道这样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无计可施,她只能默默地祈祷上帝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嘭!一声枪鸣,车的后背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小丽回头望去,那个强盗似乎已经不见了。 “救命啊!快救我!”那哀嚎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有些难以入耳。 小丽战战兢兢地走下车,看到强盗此刻倒在一片血泊中,两腿之间是一片血肉模糊,伴随着一阵白烟。这突然间的重伤让他动弹不得。 “求求你,美女你救救我,我的命根儿子没了,你救救我,这车和钱就全都是你的。”强盗哭喊道。“这一公里内就有一个医院,你把我送过去就行。” 小丽仔细端详了一下,在确定这强盗确实没有任何行动能力之后,她轻轻抬起了了腿,用她那十厘米的高跟鞋去试探一下强盗的伤口。 “啊!”强盗脸上青筋暴起,浑身都在抽搐。“饶命啊!” 小丽讪笑地看着强盗,她从未想过幸福会带得这么突然,看来上帝还是眷顾她的。“你叫我一千遍姑奶奶,我就饶了你。” “我叫,我叫。”强盗连忙开始低眉顺眼地喊起姑奶奶,这一千遍说快也快,不一会就喊完了。“我喊完了,快把我带到医院去。” 小丽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疯癫,笑得歇斯底里,她一脚狠狠地踩下去,然后反复摩擦,这一刻她发觉人的叫声是如此美妙。 “你还真是幼稚,救不救你这车这钱都是我的,救了你反而徒增烦恼。”说着小丽转身将行李箱又抬到了车上,一脚油门,留给强盗的只有那排气筒喷射而出的滚滚浓烟。 她其实是没怎么开过车的,但此时神经高度紧张,她竟然无师自通。想到自己获得了一辆豪车和一行李箱的大钞,她就兴奋不已,她开始相信那句话,苦尽甘来。 这一开心,不知不觉车速就快了起来,她也不管什么方向,什么红绿灯,就是一条路走到死,管它一路向北还是一路向西。 她打开了车上的电台,然后摇开了车窗,这清晨的凉风吹得她心旷神怡。 突然间几张百元大钞被一阵凉风从行李箱吹到了她的脸上,这行李箱的拉链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她忙把这大钞攥在手里,这钱都是自己的,一分都不能少。 等到她视线又回到前方时,她看到一辆卡车正疯狂地向她打着闪光,不间断地鸣笛,可是她车速太快了,加上自己本来就不熟练,这关键时刻是完全刹不住车的。 (四) 一辆装满鸡蛋的卡车在滚滚烟尘中上路了,贾仁义看着自己卡车司机缓缓把车窗摇了上去,心里松了了口气。 “贾哥,嘿嘿嘿!放心吧。”沙皮那张脏不拉几的脸就让人感觉分外靠谱。 他的司机叫做沙皮,人如其名,沙皮是他的一条忠狗。 他时常在想,如果身边的每个人都像沙皮一样,只知道拼命干活,不去回报该有多好。有时候智商低未尝不是件好事。 不过这或许是沙皮见他的最后一眼了,沙皮再回到公司时,这里应该早就易主了。留给沙皮的或许只剩下一口黑锅。 贾仁义是一家肉禽食品公司的老板,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钱了,这些钱其中含有多少黑心成分没有人知道,其实贾仁义是不是就会内疚一下,但一想到这世界上所有企业家都和自己一丘之貉时,他就会心安理得一些。 不过在社会上长时间的摸爬滚打让他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见好就收,钱也赚够了,是时候金盆洗手了。 贾仁义偷偷把公司卖掉了,现在所有的钱都装在他豪车的后座里,那么多的钱足足塞满了一个最大尺寸的行李箱。 他要开着豪车,带着巨款移民海外,他会有一个新的名字,vicent jia 。 在这之前他要最后见一面小丽,享受一下小丽炉火纯青的服务。小丽是一个三线演员,面容娇美,身材火辣,只是运气一直不太好,始终没火起来。 贾仁义知道,对于一个三线演员来说,钱还是很重要的,只要有钱他几乎可以让三线演员做任何事情。 傍晚时分,他在市区接到了小丽,他把自己的保时捷开上了一条偏僻的高速公路,而小丽此刻正顺从地伏在他的腿上,为他带来360度无死角的蒸汽活塞式物理运动。 一边开车一边享受这种热情似火的服务实在是让他有些亢奋,他大声朝小丽喊着。 “宝贝,我要给你一百万,就当是你这段时间辛苦工作的奖赏。” 小丽听了这话,一下心花怒放起来,她什么都不爱就是爱钱,有钱让她干什么都成。于是她亲吻地更加用力了些。 贾仁义见小丽的情绪也上来了,就顺手从车门的收纳盒里取出一个不停旋转的粉红棒棒,轻轻探入了小丽的裙底。 这时候一俩面包车一下子拦在了他的面前,他急忙把刹车踩到底,整个人都差点甩出去。 “里面的人在干什么!”面包车上下来一个黑衣男子,身上纹着青龙白虎,看起来凶神恶煞。 贾仁义这人反应很快,他知道这时候撒谎已经不行了,就连忙陪笑。“大哥,你就饶我一命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黑衣男子一下把贾仁义手中的粉红棒棒夺了过来,仔细打量一番,然后冷笑了几声。“兄弟你很会玩啊。” 贾仁义尴尬地笑了起来。“癖好,哈哈,癖好。” 黑衣男子见贾仁义这幅嘴脸,二话没说从口袋中取出一把手枪,冲准了贾仁义的脑门。“我要一百万,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好。我的钱放在后面的行李箱里,我就给你拿。”贾仁义被着突如其来的生命威胁吓得颤抖不止。 “行李箱?”黑衣男子往后看了一眼那鼓鼓地皮箱,心里打起了算盘。“兄弟,我看你开着豪车带着妞,说明你很有钱啊。说吧!那行李箱里是不是全是钱。” “啊!不是!” 黑衣男子手指微微动了动,看起来是要扣下扳机,吓得贾仁义连忙改口。“啊!是,是!” “大哥,你放过我,我就把钱分给你一半,这些钱足够你花几辈子的了。”贾仁义这最后的筹码都没了,也只剩苦苦哀求。 黑衣男子好像为此动心了,竟然收起了手枪,这让贾仁义松了口气,看来还真是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呵呵,你还真是幼稚!我放不放过你,钱不都是我的?放过你还等于是给自己留下后患。”说着黑衣男子举起粉红棒棒开始疯狂地敲打贾仁义的后脑勺。 人的小脑异常脆弱,这突如其来的重击让贾仁义直接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啊!”小丽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大哥饶命啊,我是无辜的。” 小丽这美若天仙的模样让黑衣男子欲火焚身。 “哼哼。”黑衣男子一下把贾仁义从车座上揪了下来,然后自己开上了豪车。 “绕不绕你,那就要你表现了。”他轻轻抚摸着小丽的脑袋。 撩人的夜色下,一辆保时捷在原地震颤起来。 (五) 沙皮是一个普通的司机,一直以来都在给一家肉禽公司打工,他没什么文化,智商也常常令人堪忧,不过傻人有傻福,一直以来他的老板都很照顾他。 昨晚他一夜没睡,一直都在开车。 他在做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天降大任于他,他哪还有时间睡觉? 不过这个时候,看着东方喷薄而出的晨曦,他决定还是要给自己老婆打个电话的。 “老婆,么么。” “哎呀!老公辛苦了,你这么早就起来工作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似乎是刚睡醒,声音还稍稍有些沙哑。 “老婆,你看过马克思的资本论吗?” 这一问倒让他老婆一下子懵了。“什么?老公大清早地你说什么?” “我说老婆你看过马克思的资本论吗?就是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 沙皮老婆又愣了几秒钟才缓缓出声。“老公,你没事吧。” 一个没文化智商又低的小苦力,此时竟然要跟自己讲资本论,这不是自己做梦,就是他在做梦。 “老婆,我跟你讲,这些天通过看马克思的书我明白了许多事情。书果真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哈哈。”沙皮老婆尴尬地笑了起来。“老公你看懂了什么?” “老婆我跟你讲,我到今天才知道资本主义的本质就是压榨工人的劳动力!所有的资本家都是黑心的,贾仁义也不例外!换句话说,我在贾仁义眼中就是一只狗,一只鸡!” “老公......贾老板对你多好啊,给你那么好的工资,你可别瞎说。” “哎呀!老婆你不懂,他对我好是因为我就是他的劳动力,他对我越好就越能压榨我的劳动力,我的劳动力明明给他带来了一个亿的价值,他却给我一个月一万的工资,你说我亏不亏。” 听到沙皮这么荒诞的言论,沙皮老婆有些慌了。“老公,你是不是发烧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老婆,我其实是想说,资本论虽然很高深但是还是太过幼稚,你看我如果把贾仁义的钱都给抢了,那我是不是一下子就成了富翁,根本就不需要再压榨任何人,这多么快。” “老公,你可别做傻事。”沙皮老婆吓得支支吾吾起来。“你要讲信用啊。” “讲个屁信用!”沙皮默默点了根烟,吞吐起浓浓白雾。“你知道吗老婆这些年贾仁义一直都当我是傻瓜,他为了以防万一一直都是以我的名义办银行卡,昨天竟然让我拿着他的几百张银行卡去银行取钱。” “这又怎么了?” “他这是对我智商的侮辱!觉得我根本不会拿他的钱!”沙皮语气越发强烈。“结果他永远不会想到我一分钱也没有帮他取,银行卡现在全在我口袋里,我用一箱子的假钱就打发了他,哈哈哈。” “老公你!”沙皮的老婆开始还很惊慌,但等她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就开始忍不住大笑起来。“老公!这么说咱们要有钱了,要跟贾仁义一样有钱了。” “不不不。”沙皮连忙打断了她。“我们比贾仁义还要有钱!我们还有一车的鸡蛋。” “一车的鸡蛋?老公,你都有了他的银行卡了,还要他鸡蛋有啥用,一车鸡蛋能值几个钱啊?”沙皮老婆越发的糊涂起来,她不知道是自己智商变低了,还是老公沙皮智商变高了。为何今天他的很多话她都听不懂了。 “哎呀!老婆你不懂,他这车鸡蛋本来是让我运到一个他的秘密合作伙伴的工厂里的,但现在我既然已经要背叛他了,这车鸡蛋我就要自己拿去卖给全国各地的养鸡厂,老婆你最聪明,你给我算算一颗鸡蛋卖一万,那一万颗鸡蛋可以卖多少钱呢?”沙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算着。“是不是一千万啊?” “老公,一万乘以一万怎么可能是一千万呢?明明是一个亿。”沙皮老婆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老公,这一颗鸡蛋怎么可能值一万块,你别做梦了,这比金子还要贵。” “金子?金子算个屁啊,这鸡蛋的价值远远超过金子!这一颗鸡蛋就是一个配方!哎呀,我给你说你也不懂。”沙皮为自己老婆的智商感到无奈,他这一刻才明白贾仁义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多读点书确实是个好事。 “老公,我还是有些害怕,你这么做如果贾仁义找到你怎么办?” “嘿嘿,你老公我自然可以防患于未然,我已经在贾仁义那辆保时捷的后备箱里安装了一把散弹枪,他只要一开后备箱的车门,嘭!一命呜呼。” 边说着沙皮边为自己这伟大的壮举感到自豪,忍不住抖起腿来。 “老婆!我不跟你聊了,前面就是一个村子了,我一夜没睡了,想去村子里买点饮料喝,但愿这小破村子里有卖红牛的。” “老婆!对面来了一辆保时捷,这保时捷看起来和贾仁义那车好像啊,不过开车的是个女的。” “妈的!这个女的不会开车吧!干他妈的女司机!” (六) 此刻仁义肉禽食品公司的办公室里,老板贾仁义正在和自己的司机沙皮闲聊。 说实话跟沙皮这种低智商动物交谈是很累的,只是贾仁义这些话除了沙皮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以倾诉。 贾仁义点了一根雪茄,轻轻啐一口。 “沙皮啊,你平时爱看书吗?” 沙皮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老板,我看书,我在起创看小说。” “沙皮啊,还是要多看些好书才行,网络小说太没营养,要看就看一些哲学书,比如说马克思的一些著作。”贾仁义和蔼地看着沙皮,眼神中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就比如马克思的资本论。” “嘿嘿嘿,哲学?老板你就别开玩笑了,我沙皮哪能看得懂哲学?” “哲学其实不难,我跟你讲讲,你就懂了。”贾仁义轻轻把雪茄放下,耐心给沙皮讲解起来。“你知道一个公司想要发财的唯一方法就是创造出更多的剩余价值,而在劳动生产率不能变得情况下,只有增加劳动时间,才能创造出更多的剩余价值,也就是所谓的压榨劳动力。” “嘿嘿,老板我不懂。”沙皮有些烦了,这贾老板在扯什么鬼。 “我换句话告诉你,就是说我为了挣更多的钱,我只有让工人工作更久的时间才行,他们累死才好。” “哦!原来是这样。”沙皮其实还是不明白,但是他莫名觉得很有道理。“累死好啊,人就要多干活才行。” “但是你看咱们的养鸡厂就不一样了,这里面没有工人,只有母鸡,我只有压榨母鸡才能挣钱,但是你知道吗?母鸡有一个很难搞的地方。” “嘿嘿嘿,我知道,母鸡一天只能下一个蛋。”沙皮傻笑起来。 这倒让贾仁义颇为震惊,这沙皮竟然能悟到我一层境界,还真是智商的回光返照。 “没错!沙皮!就是这样,我不管如何压榨这些母鸡,它们每天都只能生产一颗鸡蛋,这远远不够。所以我想要造一些人造鸡蛋。” “人造鸡蛋?人造鸡蛋不能吃的,吃了会死人。”沙皮惊呼道。 “那是最普通最垃圾的人造鸡蛋,我们不做那种。”贾仁义讲到这里,忍不住拿起雪茄,放肆地吸吮起来。“沙皮你知道吗?我不光是一名老板,我还曾经是一名化学系的高才生。” “哦。”沙皮连忙点了点头,其实他一直都很佩服贾仁义,贾仁义既然说自己是化学系的,那铁定错不了。 “我最近研发出一种新型人造鸡蛋,这种鸡蛋成本比真鸡蛋低,但营养成分却比真鸡蛋高,你说我这项发明算不算是造福社会。”贾仁义此刻仿佛一瞬间有了凌云壮志,他在改变这个世界,不是吗? 沙皮没有说什么,因为他虽然傻,但是知道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花的钱少,营养却更高,这明显是在吹牛。 “不过,这种鸡蛋有一些副作用,就是其中含有一些能间接破坏人体生殖繁衍系统的化学物质,但也只是微量而已。如果一个人一天不食用超过三十颗这样的鸡蛋,就不会有任何症状,当然以后会不会有就不知道了?” “三十颗!” “是啊,沙皮,我想这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蠢货,一天要吃三十颗鸡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