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社团》 1.失去光明的小镇 天,是黑压压的。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头顶只有一片延伸出去的,虚无的黑暗。 整个小镇被压抑的黑色所笼罩,只有一些淡蓝色的微弱光亮苟延残喘般摇曳在家家户户门的当口,从街的这头连接到那头。 这是乌特镇失去光明的第十七年。 这一年,飞妄十七岁。 飞妄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出生日期,从镇长口中得知,他是一个弃婴,自诞生以来,便一直生活在乌特镇。也正是他来到乌特镇的那天开始,小镇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所以,乌特镇失去光明多少年,飞妄就是多少岁。 镇长说:“你生不逢时,这辈子恐怕都要在黑暗中度过了。”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十七年来,每年都有人试图离开乌特镇,但从未有人成功,每一个尝试离开乌特镇的人,都以死亡宣布失败。 乌特镇成了与世隔绝的小镇,无法连接外界,也无法联系外面的世界。 飞妄说:“一辈子还长,耐心等待,光明总会驱散黑暗。等不到的话,我就认栽啦。” 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玩世不恭,眼神里却有着极高的觉悟。 普通的十七岁少年,绝不会有如此轻浮却又坚定的眼神。 十七年前的今天,是飞妄来到乌特镇的日子,所以镇长说,今天,是飞妄的生日,他要送给飞妄一件特殊的生日礼物。 现在,飞妄正神采奕奕地走在乌特镇空旷的街道上,每经过一条路,居住在镇上的人,便会透过乌黑的窗户,朝走在路上的飞妄投去无比怨念的眼神。 “黑暗之子,怎么还不死。”绑着头巾的妇女坐在家门口的短凳上,凹陷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飞妄,咬得牙齿发出切切声。 “只要杀了他,乌特镇就能迎来光明。”一间房子的二楼阳台,一个男人双目无神地看着飞妄,手中的菜刀在扶手上磨出刺耳的金属声。 “他被外界的人下了恐怖的诅咒。” “是他杀死了光明之神。” “这种人应该消失。” “他应该去死。” “杀死他。” “死。” 整条街,都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那如同遇到梦魇般的呓语,与黑暗一同笼罩着乌特镇。 飞妄是黑暗之子,是他带来了黑暗,赶走了光明,只要杀了他,乌特镇就能重新拥抱光芒。 这是坊间流传的谣言,是乌特镇居民绝望压抑的诅咒。 那是一种无法轻易化解的恶意。 “非得送我什么特殊礼物的话,就送我‘神之力’吧。”飞妄对居民们的哀怨充耳不闻,自顾自盼朝着镇长家的方向走去。 他双手枕在头后边,眉头微皱地思索道:“实在不行的话,让我去参加社员资格考试也成。” 随着步数的增多,距离的拉近,远处的黑暗渐渐变得可以看见,微弱的淡蓝色光亮,在地上、在屋檐上,兀自摇曳着。 飞妄可以看见,居民们如同某种动物的特性一般行尸走肉地聚集在了不远处的岔道上,他们的身体如傀儡般不自然地行进着,朝飞妄走来。 十七年看不到光,无法与外界联系,这种体验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些年来,有许多居民由于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而精神崩溃,也有更多的人因为抵抗不了长时间的压抑感而受到精神上的创伤,终身无法治愈。 眼前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精神上的问题。 而飞妄仍旧不闻不问地走着,任凭这些手拿危险物品的居民与自己擦肩而过,他驾轻就熟地绕开这些人的碰撞,脸上挂着一股雷打不惊的从容。 他们盯着、嗅着,如同丧尸见到活人般将飞妄团团围住,跟随着他行进。 “你不觉得你该死么?”毫无情感色彩的语言钻入飞妄耳里。 “你夺走了我们的光明。”能轻易感受到他们的鼻息与吐息。 被毫不避让的恶意拥挤地围住,飞妄感受不到丝毫燥热,反而觉得呼吸都变得冰凉。他双手合十,手臂向前伸展,“麻烦让一让!拜托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大家挪开。然后,小跑着走了。 仿似傀儡的居民,本能般跟了几步,随后停下,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开口道。 “等镇长一死,我们就杀了他。” 他们目送着飞妄在街的转角消失。 镇长家。 淡蓝色的光芒在地面上,气若游丝。 一个年迈的老人躺在床上,身上覆着一层厚厚的棉被,他脸上肌肤的精华被岁月贪婪地吸食殆尽,只剩薄薄的皮表蜷缩在骨架之上,仿佛风一吹便会剥落。 他的瞳孔暗灰色的,灰蒙蒙没有光亮,忽然,他开口:“你来了。” 飞妄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从不准点来,但镇长总是能猜到他什么时候会到。 飞妄像往常一样,很自然地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 “在送我礼物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说个故事。”飞妄直截了当地说。 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飞妄了解世界的唯一途径,便是听镇长讲故事,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了十七年。 “臭小子,你看不出我快死了吗?”镇长虚弱地坐了起来。 “那更应该珍惜讲故事的机会。”飞妄毫不忌惮道:“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哈哈哈哈哈哈。”镇长笑着,从孱弱的笑声中便感受得到灯尽油枯的无力,但他爽朗的笑是发自真心,毫不掩饰。 “笑什么嘛?” “笑你这样讲话直接却又让人无法反驳。”镇长脸上仍挂着笑意,他盯着飞妄,“还有你说这种话时这张人畜无害般认真的脸。” “十多年了,看不腻啊?”飞妄道:“快点讲故事啦。” “今天没有故事可讲。”镇长略微收敛了笑意,他道:“十多年了,再多的故事也应该说完了。”他屏了屏气,手在床上搜寻。 “之前答应了你送你一个礼物。”他从枕头底下抽出来一个东西,缓缓拿到飞妄面前,“这是我儿子临死前用命换来的东西。” 一条链子从镇长的手指上垂下来,末端连接着一个圆形的金属物。 飞妄盯着那个东西,那东西的构造像钟表,又像指南针,坚固的玻璃镜面内,有数十个刻度以圆形的规律分布,其圆心有一把指针,死死地指向一个刻度,不动分毫。 “这个东西叫做‘神明的指引’。”镇长顺着链子将物品拉回手中,“它能为人指明命运。” 2.死亡靠近的预感 在镇长的眼里看来,飞妄的命运是不幸的。 被父母遗弃,扔到进入没有光的小镇,饱受人们的恶意,一活就是十七年。 尽管他如待亲生儿子一般对待飞妄,但镇长仍然为飞妄的遭遇感到难过。 这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想杀死飞妄来换回光明,镇长不是不知道。目前只是因为身为镇长的他阻止了镇民们,利用声望与自身能力压制住了他们,镇民们才有所忌惮不敢妄动。 但他已到了风烛残年,他一死,镇民们究竟会做出什么为非作歹的疯狂举动?镇长不敢想象。 他不愿意这个孩子的命运如此不幸。 “神明的指引能凭一个人的欲望动机,为持有者指明最有利的方向。”镇长拿着‘神明的指引’给飞妄看,他指着指针指向的那个刻度,说明道:“你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命运自然会为你安排好最理想的选择。” 飞妄看了一眼神明的指引所指的方向,又看了镇长一眼,“那你为什么不往那个方向去?” “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对生命毫无眷恋,这个方向指向的不过是同样的死亡罢了。” “我不要这东西。”飞妄道。 这个回答令镇长有些难以置信,以他对世界的理解,神明的指引在外界一定是炙手可热的宝物,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人人都想得到的神器,但面前的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竟然说他不愿意要。 “你怎么会送我这样一个烂东西啊。”飞妄颇感无聊地抱怨道。 “烂……烂东西?”纵使是见过许多世面的镇长,面对这样一句评价,也颇感不解与震惊,“为什么这样说?” “走别人为你决定的路有什么意思。”飞妄百无聊赖地说道:“人生难道不是自己选择才更有趣吗?” “……”镇长陷入了沉默的思考。 良久,镇长才开口问道:“有了它,你可以轻易得到故事里那些奇珍异宝,可以轻易得到财富与名声,你难道不想要更幸福,更完美的人生吗?” “‘轻易得到’四个字听着就很无聊。况且。”飞妄道:“被指手画脚地过规划好的人生,根本没有完美和幸福可言。” “我明白了。”镇长衰老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将神明的指引收回了手中。 这时,飞妄忽然说道:“能给我一下那东西吗?” 镇长看着飞妄,问:“怎么,想看一下吗?” “不是。”飞妄认真地说道:“我想毁了它。” 镇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难以理解这么做的动机。 “没有谁有资格插手别人的人生,神明也不行。” “很可惜……”镇长把神明的指引展示给飞妄看,道:“它被强大的‘气’保护着,用常规手段是没法破坏的。” 说着,便把神明的指引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这一摔,绝对是用了一个老人的全力。 神明的指引以全速飞奔至地面,只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金属声,那种声音像是被橡皮包裹着被摔向地面,飞妄拾起来一看,神明的指引毫发无损。 “扔进水里,用火烤,也破坏不了它的。”镇长道。 “那你把它带进棺材里吧。”飞妄把神明的指引还给了镇长。 “你这句话说得真难听……” “那请您把它带进棺材里吧。” “这不是加敬语的事儿!” “总而言之,请务必把它……” “停。”镇长打断,然后转移话题道:“既然你不需要这样东西,那就谈一谈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吧。” 镇长将神明的指引收回,神色一凛,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快不行了……” “你看起来还蛮活力的。” “虽然人老了不中用,但利用‘气’来控制体力,这点还是办得到的。”镇长道:“然而即便‘气’可以办到很多事,也无法帮助人避免死亡。” 飞妄看着他。 “能力者活在世上,无论经历哪个年龄阶段,遇到何种动弹不得的困境,身上总有点‘气’,我现在仅仅是在依靠体内为数不多的‘气’来维持这具虚弱的身体而已。” “镇长。”飞妄说,“你一直跟我说你是一个能力者,但十七年来,你根本没说过自己有什么能力。” 世界之大,飞妄这十七年听来的故事里,能力者多如牛毛,一千个人里面几乎就有一个,镇长自称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能力者,却始终没透露过自己的能力。 “我的能力……”镇长缓缓移动视线看向窗外,“是一个没用的能力。” 镇长凝视着窗外的景象,黑压压一片,只剩几许无法挣脱黑暗的蓝色光芒微弱地喘息着。 “我能看清人的寿命。”镇长一字一顿。 “这么无聊?”飞妄不假思索地评价道。 “我看到今晚我就要魂归天际了。”镇长说这句话时,身体周遭那股常人无法观测的似有若无的气,正不稳定地颤动着。 “你不是经常说活着没意思吗,死了也正合你意啊。”飞妄很轻松地说道。 “的确如此,但……”镇长的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就在几天前我发动能力观测寿命时,我看到,镇上的人都活不了多久了。” “他们那种状态也算不上活着了吧。” “并且……”镇长直勾勾地盯着飞妄,令飞妄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们都是在同一天死亡。” “具体是哪一天?”飞妄问。 “具体的时间我不清楚,我的能力只能观测一个人寿命的强弱程度,以及在短时间内预知他的死亡。”镇长道:“我看到镇民们身上都有同样的‘死亡标记’,这表明他们的死亡时间在同一时间段。” “我好像听不太懂。”飞妄虚着眼说道。 “简明扼要地说,就是乌特镇要完了。”镇长的语气中有说不尽的感慨:“我们被埋藏在黑暗下十七年,以为能重见天日,最终却还是逃不脱被黑暗吞噬的命运。” 十七年来期待的光明一直没有到来,还没看到,就要死去。 “说不定是他们自相残杀呢。”飞妄道:“以他们的精神状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说不定。” 镇长看着飞妄,这个饱受歧视与憎恨的年轻人,从未正面表明过自己对镇民们的厌恶。镇长回想飞妄的成长轨迹,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飞妄是怎么变成今天这种性格的。 明明在如此不堪又污浊的环境下长大,却逆向保持住了一种从容与乐观。虽然镇长对飞妄的价值取向做了一定的引导,但镇长无法知道,飞妄的内心状态究竟是怎么样的。 “你恨他们吗?”镇长说道。 自飞妄来到乌特镇的第一个年头,街头巷尾便出现了各种流言蜚语,从那时起,诽谤与恶意中伤就没有中止过,到后来,镇民们甚至毫不掩饰地当面质问飞妄,更有甚者对其进行人身攻击。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怎么承受得了这种事情? “他们?你说镇上的人吗?”飞妄满脸不在乎地说道:“我可以理解他们啊,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他们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我的死亡上了吧。” “不过。”飞妄话锋一转:“理解归理解,可我还是讨厌他们。” 镇长沉默了,他没法给飞妄一个解决方法,也无法改变镇民们的偏激思想,现在,镇民们疯了,黑暗永久地霸占了天空,在不久后,乌特镇还会迎来恐怖未知的集体性死亡。 黑暗发酵出黑暗,从黑暗的黑暗中又滋生出黑暗。 最彻底的绝望莫过于看不到希望,事态还一步步恶化到极端。 镇长感到自己完全喘不过气来。 “放弃就好了。”飞妄说。 似乎是镇长的表情被察觉到了。 “你觉得痛苦是因为你还没彻底放弃希望。”飞妄认真地对镇长说:“不要死得那么痛苦,放弃就好了。” 镇长无法理解,十七岁的少年为何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来。 “你说过你想安乐死的。”飞妄说:“不要背叛自己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镇长虚弱地笑了,“你说得对。” “你马上就要死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仿佛早已接受了死亡的事实一般,飞妄对镇长的死亡直言不讳,“不都说出来就来不及了。” 镇长闭上了眼睛,沉思。 缠绕在他周围的气,慢慢,慢慢变弱。 “我死了你不要难过。” “嗯,会。” “……”“……”“……”“……” 房间里只剩空气的沉默。 “还有吗?”飞妄问。 镇长睁开眼,与飞妄进行最后的对视。 面前这个消瘦的少年,身着破烂不堪的衣裳,头顶一蓬亚健康颜色的头发,从体型便可以看出命运对他的无情摧残,但即便如此,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仍然充满了单纯直白的活力。 与垂垂老矣,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无力感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出去吧。”镇长闭上了眼睛,“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的死亡。” “嗯。”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生离死别的滥情。 飞妄转身走掉,紧闭房门。 镇长看着飞妄的背影从门缝消失,他喃喃道。 “关于寿命的事,你连问都不问。是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吗?还是早已将生命抛诸脑后了呢……” 他解除围绕在身体周围的气,缓缓阖上了眼,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3.黑色的葬礼 这里的树扭曲生长,如同被人鞭笞着般痛苦地伸出树枝向天空呼救。从繁杂却干枯的枝头冒出来的,是垂直向下的树叶,死亡一般无力地垂吊着。 这片森林像受虐者的舞会,犹如黑色的地狱。 没有人知道失去太阳乌特镇外的这片森林是如何汲取养分的。 这里甚至没下过雨。 这些顽强的生命,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生长方式垂死挣扎。 森林的黑暗深处,几许光芒若隐若现,数十上百支黑影围成一圈,雕像般肃穆无声。 一口木棺从中间缓缓降下,沉入事先掘好的墓穴中。 镇长的葬礼上,没有一个人怀着悲痛的表情。 麻木是镇民们的代言词,好似肌肉全部僵硬,只有雾掉的瞳孔在表明他们的情绪。 木棺到底,入土为安。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拿着一张纸,读着镇长的遗嘱。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是一名合格的镇长,我知道我早已不是你们的精神支柱……” 几名镇民机械式地铲土,黑色的泥土一层一层叠在木棺之上。 “……这十七年来,我看着大家的精神状态逐渐恶化……” 泥土一团一团,一片一片,掩盖一个人存在过的证明。 “……我看过史料,也查过文献,没有人能解释乌特镇的情况……” 只有死者生前的话萦绕在寂静无声的黑暗里,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大家都清楚,我们将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度过余生……” 木棺被彻底掩藏。 “……但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泥土不断堆积。 “一旦放弃,你便彻底死了……” 飞妄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这一个人死前虚伪的仪式。 留下自欺欺人的遗言,放大生者心中的悲伤。 “……但所有人,都不应该把希望建立在飞妄的死亡之上……” 飞妄知道,由始至终,镇民们的视线从未在镇长的木棺上有过停留。 “……我死后,希望大家能够保持理智,不要被疯狂冲昏了头脑……” 那些雾掉的瞳孔渐渐有了起色,那是一种绝处逢生时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 “以上……一名失职镇长的遗言。” 那是死里求生的欲望,是从压抑已久的灵魂深处即将爆发出来的人性黑暗。 墓穴填平。 飞妄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眼神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墓碑立起。 宣读遗言的男人缓缓靠近过来,凑在飞妄耳边说了一个字。 葬礼告一段落。 现在,开始为光明而战。 “跑!” 毫无防备的,飞妄被男人径直朝天空扔了出去。 铲子滑在地上摩擦,镇民们手拿棍棒菜刀、各种家用农用器具、尖锐物,朝着飞妄追去。 “哈哈哈哈哈!”飞妄突然爆发出一阵笑意,他双手抓住树枝,荡到另一棵树上,“你们忍很久了吧!” “真是的。”镇民从读遗言的男人周遭倾巢而出,男人摇摇头,冲着飞妄叹气,“被人追杀有什么好激动的。” “丘灵哥,你不懂啊!”飞妄在半空中几个后空翻,落在了一个镇民的肩膀上,“我和他们啊,超有默契的!” 说罢,双脚一拧,飞妄脚下那名镇民的脖子瞬间错位。 “我们可是互相忍耐很久了呢!”趁脚下的镇民还没倒下,飞妄又借力弹了上去,停在了枝头,他反问在树下围成一团的镇民:“你们说对吧?” 回应他的,是几把疾驰而来的菜刀。 飞妄掉头就跑。 被叫做丘灵的男人,摇了摇头,然后双手合十,朝镇长的墓碑歉意地鞠躬,“抱歉啦老爹,不是不尊敬你,你也知道飞妄就是这性格。” 接着,丘灵转过身,他说:“不过您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让大家杀死飞妄的。”说罢,他朝飞妄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飞妄手持着一朵蓝色的光芒,借着这点光亮在树林间奔来赴去。 这种人造光芒是外面世界的科技品,它依靠‘气’运转,即便是在充能状态为零的情况下,它也能够通过吸收环境形成的气来保持光亮。 “我跟你们说昂!”飞妄在树间翻跃着,“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他边跑边踏,借因震动而掉落的树叶来挡住镇民的视线。 一支长矛飞越无数落叶,直指飞妄所在,一击贯穿了他身旁的树干。 “好险好险!”飞妄一个急转,冲着左手边的那片树林跃去。 地下的镇民刹车不及,几个踉跄摔成一团。 “诶,我说。” 飞妄听到耳边一个声音。 丘灵不知何时已追随至他身后,丘灵指着飞妄手里的那朵蓝色的光道:“你暴露啦,黑暗中的光是最容易被瞄准的。” “有道理!”飞妄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后将那团光芒往天上一甩。 随即听得噼里啪啦一堆金属碰撞的声音冲着那团光芒而去。 脚步声也往那边去了。 “还是你有战斗经验啊!”飞妄赞叹着,话还没说话,便撞在了眼前的一团漆黑上。 “哈哈哈哈。”丘灵开怀大笑,四十岁的他,声音清脆得像二十几岁的青年,“你得习惯黑暗才能扔掉它啊,笨!” 飞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的周遭全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法辨别方向。 “有道理!”飞妄一边揉屁股一边肯定丘灵说的话,“但要怎么才能习惯黑暗呢?” “还记得我教你的吗?”丘灵掰出一根手指头,正准备开口,便听到有声音落在自己身旁。 “靠声音!听风向!”飞妄蹲在丘灵旁边,把丘灵曾教给他的知识口述了出来。 “臭小子!诱导我发出声音来帮助你判断方向是吧!”丘灵笑骂道。 “但接下来!你就要靠自己了喔!” 当丘灵话音落下的一瞬,飞妄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一闪而逝,他手一挥,丘灵已不在他身边。 此时,被光芒误导的镇民们已发现了真相,只听到一个声音大喊道:“他把‘光化气’给扔了!刚才那边有声音!去那边!” 接着,一众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往飞妄的方向靠近了过来。 4.三层意图 如果说镇长扮演的是飞妄人生导师的角色的话。 那么丘灵就是教飞妄战斗技巧,以及如何运用“气”的师傅。 这十七年来,飞妄只有过这两个朋友。 这十七年来,飞妄也只能靠“故事”与“学习”来度过黑暗的时日。 不过,这已足以令飞妄感到生活丰富。 飞妄沉了一口气,不发出声响,暂时隐蔽了自己的位置。 这些年,飞妄的战斗经验只能通过丘灵的训练累积,但那终究不是以生死下注的以命相搏,这种战斗和飞妄从镇长口中听来的那种一步错满盘输的战斗相去甚远,少了死亡压迫的紧张感,也少了濒临死亡的危机感。 他憧憬那种感觉。 所以他一直渴望着能脱离模拟战斗,来一次真真正正的充满压迫感的实战。 现在,他正在体验这种感觉。 他正思考着,从不远处的脚步声的来判断,人数大概在二十,他势单力薄,对方拥有不少武器,正面冲突胜算很低。 西边的方位有零碎的脚步声,人数在五人左右。 南边的方位人数众多,那些人是摔作一团的那群人。 北方……只有一人。 镇民们手里有“光化气”,待在树上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被包围的话,就没有之前的逃跑那么轻松了。 他攥了攥之前摔下树去时顺手捡来的石头,想了想,朝北边的方位扔了过去。 这一扔,有三层意图。 一,混淆敌人注意力,误导敌人的方向。 二,利用石头造成的回声来判断周围复杂的环境。 像飞妄这种在黑暗下成长的孩子,对环境的感知是非常敏锐的,他能通过物品的回声,在脑中建立一张临时地图。 当回声扩散,遇到障碍物时,声音会变弱,仔细听能听出本来是一段整体的声音缺了一块,随着声音的不断扩散,声音会慢慢变小,在声音逐渐消失的过程中,需要通过不同的比例来判断障碍物的大小。 借此基础,飞妄得以构造出一副临时的环境地图。 这是一种经验的累积,需要通过长年的练习。 这一块石头扔下去,镇民们果然被吸引了过去,飞妄仍旧站在树梢上,伺机而动。等到树下的所有镇民都赶去石头的方向后,飞妄动身往之前来的方向而去。 他双腿一弓,如螳螂一般翻出老远。 和丘灵从他身边消失时那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一闪即逝的,在近距离才能听到的‘嘶’。 之所以消除了大部分声音,是因为飞妄在弹跳时在脚底汇聚了气,利用气的防御机制抵消了脚掌与树的摩擦声,由于气本身的柔韧性,一次弹跳也并不会引发多大的声响。 飞妄听到风从耳边疾驰而过,听到身体掠过树叶的唰唰声。 迟钝的镇民是无法意识到飞妄逃跑的方向的,因为飞妄扔石头的方向会有脚步声帮他解决难题……那个人正是北边方位的那个形单影只的镇民,他们会把那个人当做飞妄。 这便是飞妄的第三层意图。 在空中时,飞妄听到了另一声石头撞击的声音。 飞妄想笑,但他憋住了。 他知道这是丘灵在利用回声判断自己的方位。 于是,在下一个落脚点,他又扔出一块石头,予以还击。 回声在通过运动状态下的障碍物时所发出的声音是不同的,与声音通过静止状态的障碍物时截然不同,它不会变弱,它会消失,会融入到障碍物的运动状态中去。 借此回声,飞妄很轻易就找到了丘灵的位置。 因为丘灵恰好就在运动状态中。 他直奔丘灵而去,向着黑暗中打出一拳。 与此同时,石头的回声。 飞妄感觉到这一拳击中了什么,但很明显那不是人类的身体。 “臭小子,没有长进啊。” 随着丘灵的声音一同到来的,是一记由上至下的竖踢,飞妄感到背上一股灼热的痛感,随即痛感转到胸口,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飞妄立刻明白过来了,他击中的并非是丘灵,而是一团由泥土和叶子混合制成的假人。 那是丘灵的障眼法。 “哈哈哈哈,有趣!”飞妄笑着。 “这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飞妄听到丘灵降落在他身前。 “下次我知道怎么对付你了!”飞妄无视了身体的痛感,坐了起来。 “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制定好反制的对策了!”丘灵自信地笑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朵光化气,不急不忙地说道:“凭镇上的人的动作,他们是追不上我们的,现在跑吧!” 说罢冲着镇长的坟墓奔去。 “这一招叫做……”丘灵得意地说话,被飞妄无情打断。 “自寻死路?” “错!”丘灵狠狠地纠正:“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 “无聊的计谋!”飞妄果断给出主观评价。 墓碑旁。 丘灵与飞妄相对而坐。 飞妄啃着一颗椭圆形的水果,在它被吃得只剩下核的时候,果实又沿着核肆意疯狂地生长了出来。 这是外界的科技,叫做‘无限果实’,利用果实的核与‘气’,它能反复生长出肉粒,每颗无限果实的使用上限为一百次。乌特镇便是依赖着许多类似的食品度过这十七年的。 “镇长死的那天我怎么没见到你。”飞妄一边大口吃着果实,一边含混不清地问道。 丘灵是镇长儿子的好兄弟,他曾与镇长的儿子立下誓约,双方只要有一方死亡,另一方便要负责照顾对方家里的老人。镇长的儿子死后丘灵来到了这里,没想到一呆就是十七年。 “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的死亡。”丘灵也啃着果实,他不住摇头,“和他一个脾气。” 在镇长因病卧床后,丘灵便一直照顾镇长的饮食起居,几乎是把镇长当做自己的亲爹来对待。 “你知道镇长的能力吗?”飞妄问。 “嗯,知道。” “你就要死了噢。”飞妄又啃完了一次无限果实。 “嗯,我也知道。” 飞妄龇牙咧嘴地笑道:“很有意思吧!知道自己最近会死,但却不知道自己何时死,以什么方式死!超刺激的!” “这有什么刺激的啊。”丘灵敲了一下飞妄的头,“而且死亡一点也没意思!笨!” “明明就很有意思啊!”飞妄抓住了丘灵敲自己的手,反驳道:“你想啊!其他的事,吃饭也好,睡觉也好,看书也好,都可以反复做,重复做,想怎么做怎么做,做到无聊,做到想吐。” 飞妄说:“其他的事有无数次机会,错了可以重来,没法严肃认真对待,但是生命只有一次,错过便会死亡,所以才格外有意思啊!” “你这歪理……”丘灵扶着额头难以反驳:“还真是够清新脱俗的。” “你死了我不会为你难过的。”飞妄认真地说道。 “啊?”丘灵感到莫名其妙。 “所以我死掉的话,你也不准哭。”飞妄,很认真地看着丘灵说。 “好吧……”丘灵无奈地说道:“我已经习惯了,反正你就这性格……” 5.不速之客 丘灵的能力,叫做‘意识植入’。 其实早从十年前起,镇民们就已经对飞妄动了杀心了,那时的镇长身体还算健康,镇长有恩于镇民,并且拥有不俗的实力,镇民们才不敢对镇长宠爱有加的飞妄动手。 一切都要从那时候说起。 乌特镇失去光明的第八年,镇长病了,他的病,是镇民们的阴谋,镇民认为,只要镇长一死,他们便能将飞妄除之而后快。他们处心积虑在镇长的食品、水源里面投毒,最后成功让毫无防备的镇长躺到了病床上。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能力者的体质与普通人大不相同。 这一躺,就是九年。 镇长病倒的第一年不断有镇民萌生暗杀镇长的想法,但他们实在忌惮于镇长的实力,不敢动手。 镇长病倒的第二年,他已在床上动弹不得。 死亡的窃窃私语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乌特镇,在镇长看不到的更深处的阴霾里,到处都在密谋镇长的死亡。 这个时候,丘灵使用了他的能力‘意识植入’。 他利用这项能力放大了镇上所有人对镇长的恐惧,并立下了“镇长死后才能动手”的制约。 丘灵之所以不直接植入“不能伤害镇长”“不能伤害飞妄”的意识,是因为无法办到。 植入太过明显的与本人意愿矛盾的意识,会被迅速察觉,意识会失效。 例如给一个根本不想买车的人植入买车的意识,他会立刻察觉到这个想法的突兀性。 这项能力一定要根据对方的潜意识来使用,假如一个人萌生过想要买车的冲动,那么便可以植入买车的意识,进而引导他买什么品牌、什么价位、什么性能的车。 当时的镇民们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镇长与飞妄了,丘灵根本无法更改这种坚定的意志,于是只能利用镇民忌惮于镇长的心理弱势来完成意识植入。 这之后,乌特镇那剑拔弩张的氛围才稍微稳定下来。 直到镇长入土。 乌特镇。 在森林里搜寻了一天的镇民们回到了自己的居所,补充体力与睡眠,预备第二轮的搜寻。 镇长的墓碑旁。 丘灵与飞妄正计划着如何对付乌特镇的镇民。 丘灵与飞妄不选择大刀阔斧砍进乌特镇的原因,是因为丘灵脱离了外界战斗十七年,已无当年的骁勇,更何况在这之前,他在作战时的重心只偏向于辅助,他实在没有把握以寡敌众。 至于和镇民之间的感情……那是根本不存在的。 在两人眼里,乌特镇早就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小镇了。 “他们肯定会派人分散搜寻。”丘灵用树枝在地上圈出一块地理环境图,“我们只要逐个击破,不消几天他们便会溃不成军。” 他用树枝指着地图的最外圈说道:“在这里战斗是最简单迅速的,但同时危险性也最高,容错率低。” 丘灵所指的最外围,是整个小镇这块陆地的边界,这些年想要离开这里的人,一旦越过这条边界,就会立刻灰飞烟灭。 所谓的边界,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划分,你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走到底,走到连光化气也无法照亮的黑暗,那就是边界了。 只要碰一下那里的黑暗,你的身体便会分崩离析瞬间化成飞灰。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狩猎‘奇兽’的故事吗?”丘灵笑道。 “噢!”飞妄立刻接道:“现在我们是怪物猎人了!” 飞妄站了起来,颇为兴奋地跳了两下热身,“我们要猎杀他们是吧!” “没错。”丘灵打了个响指,“黑暗可是我们的强项呢。” 说罢,便灭了手边的光化气。 乌特镇。 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人们只有紊乱的作息,只能依凭着时钟来计算时日。 这些年来,镇民们养成了一种惊人的统一性,他们会统一进食,统一入眠,统一行动,仿佛成为了一个整体。 当第一朵光从乌特镇的某个角落消失,光化气便会像多米诺骨牌般沿着街道消失。这时,可以看到,黑暗沿着十字路口排开,乌特镇最后所拥有的光芒以一种和谐的节奏熄灭。 乌特镇入眠了,陷入无边的黑暗,这里黑得你甚至看不见镇的轮廓,就好像在夜晚彻底闭上了眼睛那样。 这里也很静,静得能听到房间里的呼吸声。 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尤其能听到脚步声,尤其能看见淡蓝色的光芒。 明明如此微弱,却好像星辰一般闪耀,火焰一般亮眼。 街的尽头,一个健壮的男人,一个瘦长的男人,手持着一朵光化气,不疾不徐地走着。 “嚯嚯!从奇库洛大陆消失的小镇果然在这里呢!”健硕的那个男人猥琐地笑着,“真是费了我们好大的功夫啊!” “车,小声。”身材瘦弱的那个男人轻声唤道。 被叫做‘车’的这名男子,毫不在意地说道:“没想到啊!离开大陆十七年,在这种环境下,这里竟然还有存活的人类?” 他身体旋转着前进,四处观察周围的环境,“哇哇哇!街道竟然还保持着整洁!来这里之前我还以为这里铁定成为废墟了!” “安静。” “伦!”车抱怨地喊道对方的名字,“别那么无趣嘛!好不容易出一次任务就释放一下狂野的天性嘛!” 他紧紧地贴向伦的脸,邪恶地笑着,“我知道你在刻意压抑自己噢!性冷淡!” “我们是来找‘镜片’的下落的。”伦面无表情地推开车的脸。 “切!无趣!”车失去兴趣得用手枕在头后,“你打算怎么找呢,挨个把每块地监测一遍?” “那的确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不过……” 在伦说话的同时,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皮靴踩在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不消多时,他们便被淡蓝色的光化气包围了。 “你们是什么人!”在光化气后面的镇民轮廓喝问道。 伦紧皱着眉头,一副颇为不悦的样子,他接着把自己的话说完:“……不过既然这里有人的话,那就好说了。” “哈哈哈!”车旁若无人地大笑了出来,他指着这些镇民的脸,道:“你们完啦!敢打断伦说话!” 在车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白色的光芒有如锐利的子弹在空中剌开一条痕迹。 径直贯穿说话那位镇民的眉心。 怦然倒地。 纵然是已麻木多年的镇民们,此刻也无不展现出吃惊。 “社团我伦哥!人强话不多!”车不知说着哪来的顺口溜,大声笑道:“伦每次说话都是短句,但要是有人敢打断伦难得一见的长句,那个人必死无疑,哈哈哈!” “别说了。”伦阻止了车的造势,他道:“旧事别提,我已消气……”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吗!”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镇民们丝毫不顾车的警告,直白地吐露心中所有问题。 伦的眉角颤动了两下。 两道仿若利剑的光芒刺穿两人的胸膛。 所有人都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武器。 “别问我们问题。”车走到了伦身前,他面对着镇民,警告道:“现在是我们问你们,要分清主次。” “不,为什么?”镇民扔出一个反问句。 “一来,我们没有回答的义务。” 但见刀光一闪,提问的镇民头身两离。 “二来,你们没有资格。” 双刀在手,两道倾斜的鲜血凌厉了车的双眼。 “所以呢,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好。”车将双刀插回背后的鞘中,“你们知道镜片的下落……” 没等车把话说话,镇民们便一拥而上。 菜刀,铁铲,棍棒,竹签,劈头盖脸朝两位不速之客打去。 一种滑稽的战斗感。 “这群人还真是喜欢打断别人啊。”车不住地摇头,“我还以为我是最没有礼貌的那种人呢。” 鲜血成弧,圆月斩。 呈圆形倒下的尸体被一股圆形气浪炸开。 “多此一举。”伦评价车继圆月斩之后的动作。 “嘿嘿嘿。”车道:“我就是喜欢这种嚣张的感觉。” 不远处,镇上的人在不断汇聚过来,不消多时便成了一片行尸走肉的大军。 “难得我想礼貌一次的,看来是没法和他们好好说话咯。”车看着对面越来越多的敌人,无奈地耸肩,“非得找死的话就没有办法了,人贱自有天收。” 在车说话的同时,伦的指尖凝结出球状的白光。 径直指向行尸走肉的大军。 那一刻,镇民们见到了。 暌违已久。 梦寐以求的。 耀眼光芒。 唰——— 6.追踪 一分钟前,两人还双眼微阖处于轻度睡眠状态。 现在,乌特镇的方向亮如白昼。 两棵相距五十米的树上,飞妄与丘灵各自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感。 “那就是光吗?”飞妄看着光源的方向道。 “不,那可能是某种能力造成的。”丘灵额边流下紧张的汗水,“有外人来到镇上了,从眼前的情况来判断是能力者,并且他对镇上的人发动了攻击。” “太过分了!我明明还想通过他们来积攒实战经验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为什么要对乌特镇发起进攻,以及……”透过树叶的间隙,丘灵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那团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以你的经验来看呢?” “不知道。”丘灵咽了口唾沫,“有可能是这片未知区域以外的生物来到了这里……” 丘灵在脑海中设想,推测道:“不过更大的可能是,有人从奇库洛大陆来到了这里……” 因为,丘灵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 “奇库洛大陆?”飞妄惊喜地说道:“从外面的世界来的?!” 他高兴得直接蹦了下来,“也就是说我们是可以回到那边去?” “盖棺定论还为时尚早。”丘灵看了一眼飞妄,问道:“只有过去看看才知道真相。” 不消丘灵提醒,飞妄转身便往镇子上跑去,丘灵脚下运气,也连忙追去。 “在到达镇上之前我要给你几个提醒。”丘灵在树枝间跳跃飞奔着,他对着下面正在狂奔的飞妄说道:“对方很危险,身份不明。” 他道:“一,不要轻易接触对方;二,不要正面交战;三,保持警惕,跟踪他们查明情况。” “以免被发现。”他调整呼吸,消除紧张感,“现在可以进入‘死’之状态了。” 所谓‘死’之状态,是气的运用的一种。其原理是将身体的气调整为静止状态,借此来隔绝周遭环境流动的气,避免被敏锐的敌人发现。 在一边运动的同时,丘灵一边从体内运出白色的‘气’,待‘气’快速萦绕全身后,丘灵进行了几次呼吸,随即见得那缠绕在体表的白色的气往回收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为黑色的一层膜,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丘灵身体上。 平常情况下,只有在训练的时候飞妄才能见到丘灵开启气的‘死’之状态,今天丘灵如此严肃地对待,可见敌人绝不是简单的角色。 至少从目前的推测来看,绝不简单。 飞妄熟练地进入了死之状态,丘灵一反常态的行为,让飞妄也感受到了深深的紧张感。 他的表情,还夹杂着兴奋。 不消多时,二人便来到了镇上。 在他们面前,是一派怵目惊心的景象。 两人的正前方,有一道巨大的管状沟壑,道路两边的房屋也被这道沟壑所殃及,在沟壑的圆形边缘,躺着数十条残缺的尸体。 少了腿的,没了头的,失去半边身体的,各种惨不忍睹的尸体横亘在小镇的屋顶。 丘灵脚下运气,沿着破烂房屋的支柱到了屋顶,他检查死者的身体,发现现场没有血,即便是这些残缺的尸体的伤口,也没留出一滴血。 他们伤口处的肌肉组织,被一种强悍的力量灼烧,被焊在一块。 不难想象当时的情形—— 肌肉还未完全感受到痛苦,鲜血还来不及肆意尖叫。 经脉、纤维、皮肤、骨骼,便被不由分说地焊成一团焦黑。 “多么恐怖的力量……”冷汗顺着脸上滑下,丘灵看向那道一直延伸到森林深处的沟壑,口中喃喃:“处于这种攻击正前方的人们,恐怕已经神魂俱灭了吧……” 飞妄看着眼前的景象,联想到自己即将跟踪这样的敌人,身体竟然颤抖了起来。 丘灵立刻转头对飞妄道:“飞妄,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 “不。”飞妄即刻打断了丘灵,他看着自己颤抖的身躯,失神地说道:“我一定要去。” 丘灵早已料到飞妄会说这样的话,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劝说。 可没等他开口,飞妄便抢先阻止了他:“腿在我身上,你拦不住我的。” 丘灵沉默了片刻,便说道:“好吧。” “如果我遇到了危险,被置于死地。”飞妄严肃地对丘灵说道:“千万不要管我。” 丘灵刚想说话,飞妄便又说道。 “你面临危险的时候,我也不会管你的。” 飞妄如一只沉默的野兽那般,唇齿间静静地吐息。 周遭那层黑色的气表明,他再次进入了‘死’之状态,“我已做好必死的觉悟了。” 丘灵轻轻地点头,没有说话。 当二人踏入镇上的那一刻起,乌特镇已经没有活人了,车与伦二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镇民们抹杀殆尽。但令车与伦失望的是,直到最后一个镇民,也没能回答他们的问题。 对于丘灵与飞妄来说,那些不速之客的去向不明。 但他们的行踪并不是无从查起的。 由于车与伦二人并不知道乌特镇上还剩两名会使用‘气’的人,所以他们大大降低了警惕性,根本没有隐蔽气的心思。 丘灵作为一名辅助型的能力者,既然对方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位置,那么只要肯下功夫,他就一定能找到对方。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气的共振’吗?”丘灵伸出右手,缠绕在上面的气由黑转白,他一记手刀插入地面。 在这世界上,所有的生物、植物乃至机械以及物品,都有着微弱的气,它们以一种和谐的方式流转着,这是自然的规律。 丘灵所说的‘气的共振’,是通过震动这些环境/物品所产生的气,来探测不和谐感借此判断方位的一种技巧。 但见泥土的七寸之下,缠绕在丘灵手掌上的气陡然一震,往外扩散出去。 丘灵闭上眼睛,静静感知。 普天之下所有的‘物’,都存在着一股围绕周身和谐运转的气,‘物’与‘物’之间既可以相互影响,也可以相互适应。 当物之间相互碰撞,气会从‘自然的和谐感’转为‘防御的排斥感’,这股互相抵触的异常能够被很轻易地监测到。 在乌特镇,所有事物互相联结,日久年深,物与物之间的气早已习惯和适应,融合为了一个和谐的整体。所以当某个陌生的‘物’出现在这片土地之上时,周遭的气便会与他产生强烈的排斥感。 丘灵通过泥土之间的气,将共振传达到方圆几公里的位置。 除去面前这条径直的沟壑与环境有着强烈的不和谐感外,丘灵感受到的,是一派和谐的氛围。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当共振影响到地面时,碰到了明显的阻碍。 以自己为标准,丘灵指着东北方向。 “找到了,在那边。” 7.跟踪 乌特镇,以镇的入口为标准,三点钟方向。 这里的房屋尚未被破坏,不过原因只是在于镇民已经杀干净,没有继续破坏的必要了。 伦手持着一片菱形的方块,将其握在胸前,闭上眼睛在街上缓慢踱着步。 “太慢啦太慢啦!”车抱怨道:“我们就不能动作麻利点吗?” 伦手中的那片方块,质感像粗糙的石头,却又如水晶透明,并且还具有镜子的特性,它将伦的脸倒映得半透明,“不能。” 伦手中的东西叫做‘镜片’,他正在利用‘镜片’来寻找传闻在乌特镇上隐藏的那块‘镜片’。 “假如‘镜片’被‘气’保护以免受到监测,常规手段是发现不了的。”伦道:“耐心。” “啊啊啊……”车百无聊赖地抱怨:“早知如此就留着那些胆大包天的镇民了,你负责找镜片,我来慢慢杀他们,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无聊的田地啊!” 车往后一看,死寂的街道只有茫茫无边的黑暗,可视范围不到五米,他欲哭无泪地感慨:“在这环境里工作真是太压抑了!” “安静。”伦不急不缓地提醒。 在车刚才望去的那片视野里,离他不足二十米处,飞妄在黑暗中流下一滴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心跳,冷静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若非如此,恐怕他就小命难保了。 在车与伦右侧二十米的屋檐上,压低着身子的丘灵也暗自为飞妄掐了一把冷汗。 二十米,是跟踪的最佳距离,在这个距离,既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对方的行动,也可以在对方发现自己的第一时刻迅速脱身。二人之所以分两条线路跟踪,是因为可以互相掩护,即便其中一人被发现,另一个人也可以继续跟踪。 在这种安静环境下的跟踪是极其困难的,只要稍微有点声响,便会立刻引起被跟踪者的注意。 两人在黑暗中规避障碍物的同时,步伐不能有声音,连呼吸的节奏都要保持与被跟踪者一致。 面对两个未知的敌人,必须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飞妄利用前面二人的光化气,认真记忆着途经道路的每一个障碍物,甚至每一个石子。而丘灵作为辅助型能力者,拥有着丰富的跟踪经验,在利用“气的共振”探索环境时,他早已勾勒好乌特镇的地图,将每一个转角都熟记于心。 包括屋顶的环境。 加上二人生活在乌特镇多年,在规避环境方面,他们有着先天性的优势。 飞妄记得丘灵对他说的话。 冷静,保持冷静,只要冷静就行,其他的什么也别去想。 飞妄与丘灵继续跟着街上毫无防备的二人前进,始终维持着恒定的距离。 处于敌人正侧方的位置,丘灵能看清楚伦手中的镜片。他在奇库洛大陆时见过这个东西,在很多年前,外面的世界,有许多违法乱纪的特殊社会团体在搜集它,有人拿它高价出售,也有人得到之后秘密进行某种实验。 这种物体具体用途不明,来历不明,人们只知道,它时而如钻石般坚硬,时而如果冻般柔软,有时它会液化,有时会直接变成不可触摸的气体,最神奇的一面是,当你用手触碰它时,你可以进入它的体内,一块小小的石头能无视体积的完全吞没掉你的手。 打个比方,一张餐纸竖在你面前,你用物体正面穿越它,它可以吞没掉物体进入餐纸的前端部分,并且在纸的另一面保持原来的状态,你甚至可以将一辆货车完全放进去,之后再把它拖出来,货车会毫发无损。 但值得注意的是,进入‘镜片’内的物体必须与当前世界保持连接,否则物体便会被镜片吞噬。 总而言之,镜片是一种极其罕见、珍贵,并且物质形态非常不稳定的神秘物品。 丘灵思索着,眼前的二人,有极大的可能是来自奇库洛大陆某个社会团体的成员,他们的目的是来这里寻找镜片。 但他们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这个问题丘灵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想明白的,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乌特镇会突然断开与奇库洛大陆的一切联系那样。 总之只要持续跟踪他们,谜团自会揭开。 车与伦缓慢的行进着,不放过一寸土地,将乌特镇的每一个角落都监测了一遍。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钟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漫长的时间没有节点,足以耗光大多数人的耐心。 但这里的四人,都不是那大多数人。 当然,只有一人除外。 “诶,你说是不是你在团灭那群家伙的时候顺带把镜片也给灭了啊?”车实在忍不住了,毛躁地说道:“我们的技术还不纯熟,出来的时间是有限的,要是门一消失,我们回不去了,那说不定就要一辈子困在这里咯!” “冷静。”伦对于车依旧只有这一句话。 “你知道我们跑了多少个地方才找到这里来的吗?”车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我的妈呀,我们可冒了不少风险吧?这里的定位可不像奇库洛大陆,所有的位置都标注在地图上,来这里是需要很大的运气成分的!” “冷静。”伦还是只有这一句话。 门? 丘灵从二人的对话里听出了个大概,他心道:也就是说这两人果然是从奇库洛大陆而来,并且掌握了来到这里的方法,可以通过他们口中的‘门’回去? “要不我先回去?”车尝试着征求伦的意见,“那群搞研究的虽然给了我们一个时限,但是这种不稳定的技术鬼知道他们说的话靠不靠谱啊,我们可死了不少探索者呢。” “你可以回去。”伦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只要你不怕被社团惩罚。” “哈……哈,哈!”车干笑着:“我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嘛!这里氛围这么差劲,我总得找点话说不是!” 他在原地跳了两下,活动筋骨,“我感觉我的身上快要生虫子了!介意我破坏一下周围的环境解解闷吗?” “延误任务进度这一点我会向上面汇报。”伦没有感情地说道,一边仍然不忘监测镜片的位置。 “切,无趣!”车立刻停止了热身运动,他颇感无聊地环顾四周,他凝望着一个方向的黑暗,忽然轻佻地说道:“话说回来,在这种环境下,我老有一种在被人监视的感觉呢……” 说罢,便见他身形消失。 一步十米,双刀越鞘而出。 一朵蓝色的光停滞在空中。 8. 他的眼睛 飞妄眼前的身影瞬间消失,一朵蓝色的光兀自在空中飘零。 黑暗中,他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 与逐渐欺近的锐利破空声。 在漆黑的环境下,一切好似慢放了。 冷静。 飞妄告诉自己。 保持冷静。 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没有躲闪,没有尖叫,甚至连呼吸都消失了。像一只在黑暗中沉默的野兽。 面对锐不可当的杀意,与冷冽的双刃,他保持着一种惊人的冷静。 他知道,一旦有任何的动作乃至惊慌,自己的行踪都会被对方察觉。 他告诉自己,在黑暗中,对方看不见他,对方不知道他身处何方,他不必紧张,只需从容应对。 他在黑暗里,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静静地等待破空声的完结。 簌。 丘灵听到了刀声,他看到车从原地消失,徒留一朵蓝色的光在半空微弱地绽放。 在那一瞬间,丘灵看到车冲着飞妄的方向去,但丘灵不知道结果如何,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自己绝非敌手,丝毫的不冷静都会使气息暴露,迎来不好的后果。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丘灵的身体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他绝不会做出一丝威胁到生命的举动。他只是静静地呼吸。 “你干嘛?”伦回头问黑暗中的车。 车的嘴角在暗处咧开了,他笑道:“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 “结果呢?”伦继续问。 双刀入鞘,车的脚步声,“没什么结果……”车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轻松地说道:“可能是环境太暗,搞得我多心多疑了。” “不过……”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飞妄所在的位置,赞叹道:“冲着一团黑暗出刀的那种感觉,超棒的。”他分享喜悦般地对着伦说:“你根本无法预料刀在下一刻会不会砍到东西,会砍到什么东西,你也不知道下一刻落地的会不会是自己的人头。” 他比出食指,指着伦,自我感觉良好的说道:“这种未知感与危机感真的超好的,你真该试试。” “别自己玩自己了。”伦无视了车,继续做好自己的本分,“时间不太富裕,没时间给你玩乐。” “切!无趣!”车噘着嘴,不爽道。 屋檐上,面对警惕的车与伦,丘灵不敢去感应也没法去感应处于‘死’之状态的飞妄的存在,不过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推测,飞妄多半是有惊无险。丘灵暗自为飞妄捏了一把冷汗,然后继续跟踪。 刚刚脱离死亡边缘的飞妄,生生楞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木讷却不失警觉的跟上前面的两人。 车与伦还在耐心地实地监测着每一处的镜片信号,这是一场漫长的跟踪,压抑的环境与两名实力碾压自己的能力者,各种因素无不考验着跟踪者的耐力与心理。 在高度的精神紧张与极端的疲惫下,二人感到死神就站在身后用镰刀攫住自己的咽喉,稍有松懈,便会命赴黄泉。 探索完乌特镇,又大面积地探索了森林,耐心不足的车终于再次忍不住了,他向伦抱怨道:“你说情报会不会是假的?‘汀’那家伙最喜欢玩人了!” 车说到这个人,好像一下子有了无穷的抱怨:“该死!我看就是这么回事!那个家伙仗着自己有海量的情报资源,最喜欢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不要恶意揣测。”伦道。 “什么!”车难以置信地说道:“恶意揣测?!我恶意揣测汀?那种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帝的某种恶意吧!” “在这种关键的事情上,汀是不会开玩笑的。” “你太小瞧汀了……”车好像是吃了某种隔夜的食物一般,难受到不吐不快:“他根本无法……” 距车与伦三十米以外的某棵树上,丘灵蹲伏在上面。 长时间的跟踪令与世界隔绝多年的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在耐力与精神力稍有退减的现在,他不得不保险起见拉开跟踪距离。 他的能力‘意识植入’在此刻是没有用处的,他不了解二人的思考习惯,也无从得知他们的生活背景,假如贸然植入了什么矛盾的念头给二人,以他们的水平,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猫腻。 说起来,在如此漫长的跟踪下,丘灵与飞妄已经互相丢失了彼此的位置,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由于‘死’之状态,也没法利用车与伦的脚步‘回声成像’(前文提到的利用回声绘制环境地图)来得知彼此的位置。 孤独感、压抑感、紧张感、危险感持续地刺激着神经。 要是普通的能力者,早就承受不了压力而崩溃了。 飞妄在哪里呢?丘灵分心思考着,以飞妄的个性,他是绝不会退缩的。那他会靠近那危险的两人吗?会萌生出‘利用乌特镇特殊的边缘环境’这种危险的念头去引诱敌人吗? 丘灵无从得知,飞妄总是令人难以捉摸。 他忽然想起了镇长的预言—— 镇民都在同一天死了。 我会死吗? 丘灵为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而轻笑着。 自乌特镇失去光明以后,丘灵一直依赖着镇长与飞妄生活。尽管他没有展现出任何依赖的地方,但他就是那种人—— 他喜欢照顾别人,喜欢教导别人,他喜欢这种为人奉献的感觉。 他习惯从别人身上来得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一直都是这么的助人为乐,积极乐观。 可一旦失去了互相依存的对象呢? 我会怎么样? 丘灵沉了一口气,驱除了这些杂乱的念头。 “挖噢!” 车夸张的惊叹声惊醒了丘灵,丘灵看见车与伦二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对面的那棵树,他们正在切开那棵树中段的树干,树干里泛着微光,车惊讶道:“噢噢噢!好大一只的镜片!” 两人与他的距离不到二十米,丘灵不敢妄动,不过没关系,丘灵目测着这个距离,光无法到达他的位置,只要他保持冷静与呼吸,对方无法察觉他。 “真是阴险的家伙!居然利用树的气包裹着镜片来扰乱监测!太下流!太无耻了!”车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笑个不停:“哈哈哈哈,要是再晚一点,估计咱下次又得花大把时间来到这里了!” “运气运气运气!”车试图从树洞里将那棵镜片捧出来,却不料双手整个没入了镜片中。 那是一块圆形的镜片,大小在两个拳头,是伦手中那一个指节大小的镜片的数倍。在那树洞之中的镜片,不规则的棱角有一种粗粝的感觉,与凝结在上面的树脂融为了一个整体。 车将手抽出来,忽然,镜片失去了‘吞噬’的特性,车成功将其从中拿了出来,他举着镜片赞叹道:“太神奇了!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体积的镜片呢!” 两拳大小的镜片用镜子的特性映衬着周遭的环境,吞吐着蓝色的光芒,在重新绘制环境。 忽然,丘灵一股不安感。 不稳定性。 镜片极其强烈的不稳定性,让丘灵感到了危机。 那是一种无法用常理来衡量的东西。 果然,在一瞬,丘灵从那块镜片里,看到了车的眼睛。 那一瞬消失了。 可丘灵的一次呼吸还没进行完毕,镜片的场景便又移了回去。 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镜片,注视着自己。 9.唯一的黑暗 二十米,跟踪的最佳距离。 能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迅速脱身。 饶是车,他也无法在这种距离一招夺走警觉的丘灵的性命。 几乎是在察觉到危机感的同时,丘灵动了,没有片刻的犹豫,他脚下运气,在最短的时间内汇聚最快的爆发。 在对方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丘灵已经离开了先前待过的树枝,整个人轻盈而迅猛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大概是在丘灵双脚离开支点的一瞬,他听到一阵急促的风从自己的正上方快速迫近,随即便觉浑身冰凉,整个下半身失去知觉。 温热的血液洒满黑暗。 两截身躯摔在地面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车在树上笑着,他没有动,在车旁边的是面色警惕的伦,伦也没有动。 丘灵根本不知道攻击从何而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的直觉还是蛮强的嘛!”车洋洋自得地说道:“我老觉得有人跟踪我们,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喔!” 在这团黑暗里,还有另一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 丘灵的两截身体,就倒在飞妄的旁边,鲜血从飞妄的鼻尖涂开,他站在两段尸体的中间,眼睛被染成鲜红。 不过,敌方二人看不到。 “话说!”车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他慢悠悠地绕着一块地转圈:“会不会还有别的人在跟踪我们,只是我们不知道呢?”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足以让任何其余的跟踪者产生动摇。 但黑暗的森林里,沉默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噢……?”车用戏弄的语气朝着黑暗说道:“蛮不错的嘛,你们这些家伙。” 他一边转圈一边说话,似乎是在向黑暗中的未知挑衅:“能够跟踪我们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了啊,怎么,不敢出来过两招吗?” 这是一种试探。 车根本不知道黑暗下到底还有没有其余跟踪者,但他只要让那些剩下的人产生动摇就行。 只要动摇了,气息就会紊乱,气息一旦紊乱,他便能找出对方的位置所在。 然而飞妄丝毫不动,心跳、呼吸、气融合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在黑暗中近乎静止。 就好似凝固在黑暗里了一样。 “车。”伦静静地提醒道:“时间不多。” “嘿嘿嘿……”车笑着,“看来还是不肯出来嘛。” 光化气被车扔到空中,他一脚爆踢出去,一朵蓝色的光霎时炸开,化作无数光线在黑暗中流溢。 每一束细小的光都在寻找着归途,力所能及地照亮周遭。 车的双眼迅速地扫视着每一寸土地。 “看起来,不是这个方向呢。” 车再次掏出一只光化气,朝着另一个方向,以同样的招式,让光流曳。 “啊~”车颇感失望地懊恼道:“也不是这个方向呢~” 他掏出了最后一只光化气,噘着嘴摇摇头:“在镇上的时候真应该多拿点这玩意儿的。” 接着让光溢到一个新的方向。 “靠!”车破口大骂道:“运气真是差!”他冲着树上的伦喊道:“把你的光化气给我呗?” 伦将光化气扔了下去,自己陷入了黑暗,他不忘提醒:“尽量快点,时间不多。” “没问题没问题!这次一定行!” 他把光化气放在了地上,以一种踢足球的姿态,将光踹成无数条抛物线。 这一次,是丘灵尸体的方向。 光照亮沿途的每一分土地,像黑夜里的萤火,划开暗处隐藏的一切。 没有看到人,车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黑暗里那即将紊乱的气息。 而那始终也没有来临。 世界,陷入了黑暗。 良久的沉默。 “是不是弄错了。”伦打破了沉默,“其实没有其他人。” “怎么可能!”车在暗处默默地流汗,他气急败坏地说道:“用那招!” “对的那招!”车大声地说道:“用你那招,我还不信了,就一个家伙单枪匹马也敢跟我们这么远,他一定有同伙!” “白费体力。”伦在直白拒绝的同时给予了车的想法一个评价。 “我这是谨慎起见!”车辩解道:“万一我们的行动被人知道就不好了!这镇子是从奇库洛大陆分离出来的,有能力者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伦没有说话,他思索了两秒,觉得车说的不无道理,紧接着,黑暗里亮起了一株白光。 伦站在树上,双手相握举于头上,指向黑色的苍穹。 无声的光芒遽然扩散。 白色蔓延开,驱散了所有黑暗。 所有黑暗里的掩藏都无所遁藏。 车的视线沿着远处展开,环视光芒下的一切。 尸体旁、树干后、树叶间。 没有,没有,没有,到处没有人的踪迹。 “在你那样的动静下,就算有,也已经跑了。”伦说道。 “一定是把自己藏在地底下了!”车根本不死心,他将手插入泥土中,“他们绝不会前功尽弃的。” 一股气以他的手掌为圆心,向四面八方震荡开去。 伦极目远眺:“这里的泥土没有翻新过的痕迹,也没有脚印。” 他难得一见的话多:“从刚才的死者可以看出,来者相当谨慎。” “可恶!”车狠狠地捶向地面,“一定是跑了!” “也许根本没有其他跟踪者。”伦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伦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飞妄,就站在他的身后,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 黑色的气,将他从光里面隔绝,成了炽目世界里的唯一黑色。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以一种绝对刁钻的角度躲在伦的身后,让下面的车看不到自己,伦根本不会想到,这名跟踪者竟然胆大妄为到紧贴在自己的身后。 这一定是疯了,这是疯子才做得出的玩命举动。 飞妄感到自己的脖子已经僵硬,巨大的紧张感完全吞噬掉他的心脏,令其达到了一种凝滞的状态。 在绝对危险的环境下,保持绝对的冷静。 在黑暗中长大的飞妄有着动物般的直觉。 直觉告诉飞妄—— 不要动。 一点点,一点点的动摇,都会让自己死无葬身。 浑身上下的关节如齿轮般咬合,紧紧地卡住。 飞妄成为了一种,僵硬的,无法感受的存在。 他的脑袋,只剩下空白。 “算了,车。”伦道。 光,逐渐熄灭了。渐弱成一个点。 “时间不多了。”伦再次提醒。 “谨慎起见,避免再次被追踪,我们开启‘死’。”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巨大沉默。 10.乌特镇的终焉 车与伦成了无法探测的存在。 在无边的黑暗里,飞妄只能没有方向感地走着。对方开启了‘死’,飞妄根本无从得知对方的位置。 也许两人在反跟踪自己?飞妄不知道。 从二人的对话听来,他们时间很紧迫。那他们应该无暇应对自己。 但也许那只是敌人用来迷惑自己的伎俩?飞妄不知道。 他只能朝着一个对方没去过的方向走。至于用什么速度,在黑暗中会不会碰巧撞上他们?飞妄不知道。 敌人会用杀死丘灵的方式杀死自己吗?飞妄不知道。 他只能依凭着一种天生的直觉,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回声成像’容易打草惊蛇,飞妄只能用‘气的共振’来绘制周边的环境。时间可能长一点,但勤奋点总没错。 每隔一段路,飞妄便停下利用气的共振来感受周围环境。一路走走停停,他仍没发现敌人的位置。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乌特镇的尽头。 在绘制环境时,他的气遇到了无法突破的障碍。与其说是无法突破,倒不如说是,气被整个吞噬了。飞妄曾经到过乌特镇森林的边界,他知道那里的情形,他猜测他此时已到了这里的某块边界,他已经无路可走了,于是只好选择沿着这条边界走。 他想起镇民们曾经试图突破这里,他曾亲眼看到镇民在走过‘边界’的时候,整个人化为粒子湮灭。他知道这里非常危险。忽然,他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想要释放自己的气,想要发出强烈的存在感让敌人察觉到他,他想要在这里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他和那两个人真的是一个级别的人吗?他真的有把握利用‘边界’杀死对方吗?且不说能不能同时对付两人,就算是单挑,他也没有任何胜算击败对方将其推入‘边界’。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可以办到同时将两人引入‘边界’,他应该怎么做?应该制定什么样的对策?到底如何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地消灭对方?飞妄不知道。 胜算微乎其微,暴露存在无异于送死。 就在他思考问题的同时,一束光,在远处亮起了。 那是‘镜片’的极不稳定性。 飞妄看着那束光,是陷阱还是什么,他不知道。 不过,如果不好好地把握住一切跟上对方的机会的话,便永远无法离开这里了。 他朝着那个方向谨慎地快速靠近。 —— “哇!这个叛徒玩意儿!”车一耳光抽到了镜片的脸上,此刻的镜片保持着稳定的物质状态,并没有吞没车的手,车大骂道:“这玩意儿暴露我们的位置了啊!” “比起它的光亮来。”伦道:“你的声音才是暴露位置的根本原因。” “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到了!” 通过镜片若隐若现的光芒可以稍微看清二人周遭的环境——一个椭圆形的开口在半空斜朝着地面,面积在两人大小,椭圆形内是五彩斑斓的景象,它似乎连接着另一个空间,里面有火焰往外面喷,也有旁逸斜出的冰块,有‘气’不停地涌出,也有奇怪的旋涡在把这里的空气卷进去,还有各种各种难以形容的怪状。具体的景象看不清,一切事物都从那斑斓的色彩之下冒出来。 “叛徒玩意儿!”车又一个耳光扇给镜片:“别亮了!” “够了。”伦道:“别再发出声音了,我们该走了。” “急什么嘛!”车阴险地笑道:“我们难道不应该故意在这里引诱一下那些剩余的跟踪者吗?” “你认为他们还在吗?或者说……”伦道:“你认为真的有那种存在吗?” “伦啊……”车用看一个不争气的儿子的眼神看着他,头不住地摇:“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掉以轻心啊……” “门就快到时限了。之前你一直担忧这事。”伦道:“可现在你的行为很矛盾。” “那不是因为之前太无聊嘛!所以才找各种理由试图说服你走!” “你种种暴露机密信息的举动我会如实向社团汇报的。”伦机械地说道。 “喂!不至于吧!好歹是一起出任务的出生入死的兄弟啊!至于那么绝吗!” “你在执行任务时的敷衍态度,我也会一并呈写到书面报告上去的。”伦继续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威胁。 “过分了吧!”车大吼道:“我杀死那个跟踪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现在这种刻意制造声音吸引敌人的行为,也必须向上级报告。” “还不是你激我啊!!!”车一个耳光扇给镜片,“你以为是谁的错啊!” “不能再说了。”伦转移话题,他看着斜立于空中的‘门’,道:“它就快变得不稳定了。” 刚说完,便见那扇椭圆形的门扭曲起来,那些隐隐可见的轮廓线条,缓慢地起伏。 “啊!可恶!”车懊恼地说道:“看起来不能蹲点杀人了!” “抓紧时间吧。”伦微屈身体,“回不去可就麻烦了。”说罢身体一跃,遁入门中。 “啊啊啊……”车也屈下身体,他恋恋不舍地环顾周围的黑暗,假装泪眼要掉下来,“我知道你们在周围,杀不掉你们真是太可惜了,呜。”说完,他一个弹跳,进入了门中。 三秒,五秒,十秒,三十秒。 椭圆的门以一种立体的方式开始扭曲,如不稳定的海浪。 见没有异样,飞妄从旁边走了出来,他看着那个门,伫立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该跟进去吗?里面又是什么样的呢?对方会在里面等着他吗?他进去之后会遭遇什么呢?他统统不知道。 不过,如果不进去的话,就等不到下一个去到奇库洛大陆的机会了。 门开始剧烈地翻腾,像一锅沸水,并且在逐渐坍缩。 飞妄意味深长地看了两边的黑暗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屈身。他在旁边的时候观察到对方在进入门里时开启了‘死’,故而他也没有取消,他猜测这一定是某种保护手段。 然后,他跳了进去。 椭圆的门坍缩成不规则的形状,沸腾,翻转,坍缩。 然后消失不见。 乌特镇,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与沉默。 十七年来乌特镇所有人的挣扎,在此宣告终结。 最终溶为一团黑暗。 11.迷失,只剩下头的尸体 雾。 一眼望去皆是雾。 模模糊糊有树的轮廓,不过都是一些干枯的树,没有树叶,枝桠毫无生命力地张开。 白色,阴暗的世界。 飞妄倒在地上,半边脸陷进腐烂的泥土,铜色头发凌乱地垂在脸上。他的身体抽动了两下,眼皮缓慢地张开。 在意识恢复过来的第一时间,他像一只警觉的动物迅速起身,整个后背紧贴在树干上。立即开启了‘死’。 他赤着脚,及膝的裤腿已经裂开数道缝隙,半边身子沾上了黏稠的黑色泥土,他脸上的泥巴顺着皮肤缓慢流下,一只左眼在里面警惕地转动着。 这是一片被白雾包裹的森林,颜色的基调偏暗,空气中流动着雾的声音,还流动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飞妄向上望了望,又往树后撇了两眼。 天空被雾遮蔽,可视范围只有几十米,周围没有人,也没有‘气’。 安全起见,飞妄蹲下身子,将手插进泥里,一股气从体内涌出,直奔指尖。 然,气流出体内,便瞬间被阻断。 飞妄反射性地往侧面弹开数米远,他望着那块地,徐徐后退。 未知感,不安全感,令飞妄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警惕地退出了好一段距离,发觉没有异样,才再次蹲下身。 手插入地下,气的共振。 但这次还是没用,气无法传递出去,在遇到泥土的瞬间便破散消失。 飞妄仔细回忆着丘灵所传授的知识,他想起丘灵曾说,这世上有些物质是不具备气的传导性的。 但是乌特镇的泥土能当做传导的介质,为什么这里的不行呢? 飞妄再次催动体内的气,这次他加大了输出量,他蓄力了几秒,而后,一股沛然之气沿指尖遁出。 泥下传来一声闷响,宣告飞妄又一次的失败。 基本可以认定是这里的土质问题了。 飞妄站了起来,他再次环顾四周,雾濛濛一片,在这种未知的环境下,不适合用回声成像,更何况之前的两位能力高强的敌人不知所踪,他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他只得屏蔽自己的气息,选择一个方向前进。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来到了奇库洛大陆,也不知道自己被传送到了哪个位置,不过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已经离开乌特镇了。 尽管对现状一无所知,但离开了本不可能离开的小镇,还是值得高兴的。 这是飞妄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自然光,在乌特镇他只能见到光化气的虚假光芒,以及那名敌人所制造的人造光,说实话,他看到周围的景象,内心的感受确实挺奇妙的。 他不知道光源从何而来,为何能达到如此大范围的覆盖性,他也不知道这里的雾为何能够延绵不绝地延伸这么远,他感到不可思议。 但这些新鲜感与兴奋感,都被他对现状的危机感所压抑在内心深处。 他警戒地行动,步步为营,每走一段距离便停下勘察周围的情况,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片森林似乎很大,但也许是飞妄走错了方向,他迟迟望不到森林的尽头。 这里遍布着枯槁的树与茂密的苔藓植物,空气中那潮湿的腐臭味始终挥之不去。走着走着,似乎是受环境以及精神力持续高度集中的影响,他感到有点分心了,仿佛意识在头脑里开岔。 他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调整呼吸后,才又继续上路。 车与伦在附近吗? 这个念头适时地刺激着飞妄紧绷的神经,他不知道为何他会与敌方二人分散,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否是在自投罗网。森林里一点点异常的声响,都让飞妄汗毛直立。 终于,在历经了不知道多少千篇一律的森林景象后,飞妄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远处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森林,没有叶子的树,枝桠在空中交布成网,流动的雾缓慢穿过路边的各类苔藓植物。 在距飞妄正前方十米不到的地方,从高处的树枝上垂下来一根指头粗细的麻绳,绳的末端连结着一个球状物。他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个倒吊着的人头。 一个任环境侵蚀,皮肉已经腐烂,甚至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颅骨的人头。 雾,缓缓移动着。 飞妄逐渐靠近那个人头,他走到人头面前,仔细观察,绳子紧紧地勒住了死者的脖子,在颈部留下了残忍的勒痕,那不像是重力牵引引起的绳扣收缩,而更像是一种残暴的外力拼命勒索后的痕迹。 想象一下勒扁但是没有爆炸的气球,大概就是那感觉。 往下看去,死者的下颚有多个融掉的疮口,可以看到里面发黑变形的肌肉,他的口腔往外喷着浓烈的恶臭,牙床已经萎缩,牙齿七零八落,颧骨、颅骨通通暴露在肌肤之外,几根稀疏且湿润的毛发直直地下垂着。 这个人是自杀而死吗?他头颅以下的部位又到哪里去了呢? 飞妄看着这个人头,沉默不语。 是那两个人杀的吗?不像,这个人看上去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 飞妄看着那个人头的眼睛,他的眼皮萎缩,宛若在刻意缠出眼球的轮廓似的。 身体……去哪里了呢? 虽然这名死者不一定与车与伦有关,但说不定他的身上有藏着某种线索,可以帮助飞妄了解这里的环境。 飞妄环顾四周,湿润的苔藓植物,没有树叶来彰显生命力的树干,濛濛一片的雾,柔软、腐烂的泥土。四处都没有尸体,也没有尸体掩藏过的迹象。 飞妄沿着头颅,往上面的绳索看去,绳索紧紧地绑在高处的树枝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忽然,那只人头的眼睛猛地张开,白灰色的瞳仁急剧收缩,死死地盯住注意力不在它身上的飞妄。 与此同时,在飞妄背后的那棵树上,一具没有头的尸体凌空一跃,它紧抓着一根绳索,迅速向飞妄荡来。 只见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手中提着一圈绳索结成的环,他像钟摆一样来到了飞妄的身后,绳环一边收缩一边奔向飞妄的脖子。 12.战斗,不死的怪物 耳边有风。 雾被刮开。 飞妄的余光瞥见那只头颅死死地盯着自己,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反常的一瞬间,他迅速蹲下身子,一根逐渐收缩的绳环从他的身体上三寸套过。 他往侧面一个翻滚,打量着攻击他的对象。 那是一个没有头的尸体,身着一袭四处撕扯成布条的残破不堪的黑衣,他浑身有多处腐烂,看起来是那个脑袋的下半部分的身体。 断头尸体?会动? 能力者?怪物?还魂? “为什么要攻击我?”飞妄尝试沟通,但没有用,回荡回来的那具身体再次将绳索套来。 飞妄一个后空翻,双掌着力,身体翻转一周,双腿往外蹬去,在避开攻击的同时,一脚把那具尸体从绳索上踹了下来。 由于反作用力,飞妄往后弹开,倒在了地上,他迅速起身,冲着还在半空未能落下的尸体奔去,气迅速汇在他手中,一掌击向尸体的大腿。 由于尸体本身已经腐烂不堪,大腿在遭到攻击之后从尸体的身上分离出去,但这具尸体没有痛感,大腿的伤害丝毫不影响他接下来的动作,只见他双手一甩,绳索呈弧状朝飞妄套去。 飞妄连忙低头堪堪避过,与此同时,气再次汇在手中,一掌击中尸体的腰椎。 接下来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这一时刻,飞妄以掌为刀,朝尸体横向劈开。 两段破败的血肉之躯从空中落下。 “为什么要攻击我?”飞妄在情形稳定下来后,想要获得答案。 但没有头的尸体不会说话,只见那已经断成两截的身躯还在地上蠕动着,仿佛还具有意识一般。 忽地,那上半截身躯以手做脚,手肘极力弯曲,以一种惊人的弹跳力朝飞妄奔来。 他的手中,还紧紧地握住那段绳索。 追溯那绳索的起点,可见它径直伸向天空,在树枝上缠绕几圈,然后朝着一个与地面平行的角度延伸到雾里。 这神奇的绳索,仿佛具有自主意识一般,末端的绳环灵巧地收缩。 跳出常理的攻击令飞妄躲闪不及,但自始至终保持的警戒让他及时反应了过来,他往后倒去,栽在了泥地里,绳索套了个空。 扑空的上半截尸体,此刻的破绽暴露无遗,飞妄将气集中在脚底,双腿爆踹。 腐烂的尸雨,肉块与骨头从天降下。 连飞妄自己都无法想象,他竟然有这等实力,实际上不然,敌人换做普通人,飞妄的攻击根本无法有这样的威力,现在能打出超乎常理的伤害只是因为对手是一具腐烂的尸体而已。 那尸体被斩开的两条腿,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弹跳着,似乎是想要站起来。那被飞妄暴揍得已经变形的上半身,也在整理动作,看起来是在准备下一轮的攻击。至于那爬满地上的尸体碎片。 此刻仍旧蠕动着。 飞妄的脸上挂着笑容。 那是一种觉得兴奋的笑容。 “战斗真是太有意思了。”他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他摆好姿态,随时应对敌人的攻击。 战斗时,生死危逼的紧迫感,与那拳拳到肉、肆意让血液沸腾的凌厉快感,让飞妄尝到了战斗的快乐。他感到在战斗时头脑明晰,一切平时看不见的动作都变得清晰可见,也感到思维快速运转,身体受驱使做出各种随机应变的反应。 这只是战斗快感的凤毛麟角,却让飞妄感到了无比的快乐。 此刻他不禁回想起了跟踪车与伦二人时的情绪。 他感到战栗,不是害怕,是出于兴奋。 他来到了奇库洛大陆,将来一定会有更多战斗的机会等着他。 在飞妄思考完毕之际,那具尸体的上半截也已调整好姿态,向飞妄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这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似乎只充斥着攻击的本能,他完全不会思考,当他作为一个整体时都无法击败对方,凭什么能以半截身躯打败飞妄呢? 飞妄躲开绳环,将尸体按在地上,膝撞,肘击,将尸体两手的关节打断。然后,他跑到另外两条腿的位置,以同样的攻击打断两条腿的关节。 尸体无法动弹了,只能颤抖着、挣扎着蠕动。 危机感消除。 飞妄忽然把矛头指向那只挂在绳索上倒吊着的头,他与那头保持十米的安全距离,他尝试地问道:“为什么要攻击我?” 那只倒悬的头,紧紧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愿意说话? 飞妄看了一眼周遭那些依旧在地上我行我素地残喘移动着的尸块,又看了一眼倒悬着的头,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是你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吗?” 气在飞妄手上聚集,他用行动威胁,语气却毫无迫害之意:“可以回答吗?为什么要攻击我?” 那双水平翻转的眼睛,依旧毫无感情、毫无惧意地,直勾勾盯着他。 这只头既然在之前飞妄靠得很近的时候都没有做出攻击,那么也就是说他无法进行攻击。 饶是猜到了他无法攻击,飞妄还是一步一步靠近着,生怕遇到什么超出常理的危险。 一人一头的视线逐渐拉近,身后是雾在空气中流动的声音,与那些尸体碎块的异响。 不消多时,飞妄来到了头的面前,他并没有遭遇到什么不测,他举起手,一掌劈下。 脆弱的脑袋一分为二,掉在了地上。 飞妄回头去看那些尸块,它们竟然还在朝着自己的方向爬着,争先恐后地、想要不自量力地杀死自己。 是因为没能彻底杀死它们的大脑吗? 飞妄的脚踏在地上的半边脑子上,另一只脚踏在另外半边头上,他将脑袋转过来,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朝自己靠近的尸体碎块。 然后,脚下一蹂。 骨头与肉化作一团,嘎吱嘎吱,噼里啪啦,连脚都快陷进泥里。 然,那些尸块还是在兀自移动着。 飞妄看了一眼脚下已经变成泥巴的脑袋,又看了一眼已经蠕动到跟前的尸块。 杀不死?这些东西不受大脑操纵? 他往后跳出两步,陷入了思考。 13.前进,举步维艰的困境 面前的尸块还在移动着,明明分离了身体,脱离了互相依托的神经肌肉,却还是保持着诡异的生命力。 每一块尸体碎片,连毛发都在蠕动。 这是人类吗?还是类人形生物?飞妄不得而知。 他为什么要攻击自己?飞妄也不知道。 他和那些碎块保持着距离,抬头看了一眼从树上垂吊下来的麻绳,那是之前缠绕着头颅的绳索,他谨慎地触碰它,绳子并没有反应。 飞妄想起之前战斗时那具尸体手中握住的绳索,那东西似乎有着某种生命力,能在准确的时机收合以勒紧敌人。那种自由张开与收缩的反应,绝不像是有人操作所为。 他看向关节尽碎的上半截尸体,那具身体还在地上挣扎着,但手中的绳索已经不见。 飞妄看向高处的树枝,雾濛濛一片,也未见任何绳索的踪影。 “不见了……” 飞妄再次确认了一遍地面的环境。 尸体的身后,没有。 树干的附近,没有。 苔藓植物的中间,没有。 泥土没有翻新的痕迹,说明没有藏在地下。 到处都看不见那根攻击自己的绳索的踪迹。 飞妄只好转头研究面前挂在树上的那根绳子,他触摸了一下,绳子的质感和普通绳索无异,有一点潮湿,但很紧实。 他捡起一块尸体碎片,尝试着让绳索自动捆住它,但是没反应。 他在手掌聚气,锐化气的边缘,令其变成可切割物品的状态,朝着绳环以上的位置砍去,但无法切断。 飞妄想了一想,攀爬到树上,找到绳索打结的位置,他想解除绳结将绳索取下来,但是绳的那一端也和末端的绳环相似,以一种非常规、无绳结的状态死死扣在了树上。 他只好尝试着把整截树枝都砍下来,只见他在小腿聚气,由上至下给了树枝一记鞭踢。 然后,他的腿麻了…… 不知道是功力不到家还是环境本身的原因,总之飞妄的多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他只好灰溜溜地爬下树,来到了那尸体的上半身处,他打量了一下根本无法被称之为尸体的那东西,手伸进了它的上衣兜里。 里面并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尸体身份的东西。 他又找到尸体的另外两条腿,在它的裤兜里搜寻,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回,他总算得到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气功式’包x皮环切手术! ‘跪搓衣板不痛’膝盖变形手术! 现代医学已经落伍!快来感受‘气’式医疗的先进! “让敏感的事物变得迟钝是我的拿手好戏。”——by文先生。 联系请致电………… 地址:东陆不法之梯,三层罗尔斯街168号。】 “这是什么东西……”飞妄翻转着这张卡片,上面印有劣质的图画,并且某个部位的刻画让飞妄下意识地联想起一种不可描述的东西…… 在乌特镇长大的飞妄,根本不知道这张卡的内容有多么恶俗…… 卡片里的文先生,与面前的这位尸体先生的身份应该联系不到一块去,这张东西就是一张随手捡来的名片而已。飞妄这一点还是知道的,毕竟十七年前奇库洛大陆的文明水平与现在的奇库洛相比,差距也不算很大,镇长的仓库里,也有很多小物件供飞妄学习辨认。 飞妄仔细的感受了一下,他发现这张卡的周遭竟然还缠绕着一股结实、强韧的气。这使得这张卡看起来还是崭新的。 聊胜于无,就算是垃圾也好,这张名片至少还是有一些奇库洛大陆的信息的,于是飞妄顺手将它兜进了口袋。 他在原地思考了几秒钟,认为这些尸体碎片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虽然不知道这个破破烂烂的尸体对自己还有没有威胁,但他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处理方法,只好将它们挖坑埋在地底下,然后便弃之不顾了。 飞妄当然不是抱着敬重敌人的心态厚葬对方,他只是觉得这样做尸体就动不了了而已…… 接着他往森林的深处探索,他觉得既然已经遇到了一点点不寻常的事情,那么接着往里走一定可以遭遇更有信息的事。 于是,他开启了‘死’,继续往雾的底处走去。 像刚才的那场战斗,动静算是比较大的,如果车与伦二人在周围的话,恐怕早就赶到现场发现飞妄了。然而十几二十分钟过去,并没有任何人干预飞妄,这就说明,至少在附近是没有敌人的。 这令飞妄之前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这片森林似乎到处漫满了雾,飞妄又走了一段时间,周围依旧只有那些树和苔藓物,脚下的泥土还是那么湿润,唯一和之前有差别的,是那股腐败的臭味,越来越浓了。 这是某种征兆。 渐行渐深,飞妄开始躲藏在树后行进,他不时使用气的共振探索周围环境,可这里的泥土似乎是同一种构造,无法与气联结。他只好用最常规的方式向深处推进。 雾,不断地从身边流走。周遭的景物也缓慢地成为飞妄身后的风景。 又行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飞妄从远处的那团雾里,看到了不一样的轮廓。 他以树为掩体,藏在了树干处,他没有急于推进距离,而是先暂停下来观察情况。 周围的环境向四周展开,四十米之后便看不清东西了,所有的东西都混在那团朦胧的雾中。飞妄看见那团迷蒙的雾里,隐隐约约有一些圆形的轮廓。 他难以看清那是什么,就猜测而言,那些圆形的东西可能是一些头颅,但彻底确定之前,不能妄下结论。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飞妄步步为营地接近到下一棵树的位置,下一棵,再下一棵。 模糊的景象稍微变得明晰了一些,如飞妄猜测的那般,森林的那头果然也倒悬着许多人头。 这次的数量比上次要多,不止一个,就能够观察到的而言便有七八个,雾的更远处也能看到一些更小的圆形轮廓。 假设一个人头对应着一具尸体,飞妄暴露位置的话便要同时应对多个敌人。 对付一到两个敌人飞妄还很有把握,但如果是三个以上的那种打不死的死尸的话,很难说他到底有没有胜算。 14.警惕,雾中的人群 飞妄藏在树后,一时无法前进了。 他用目光探寻着远处的尸体,但雾太浓,根本看不清那些人头的周围到底有没有隐藏着身体。 要勾x引它们逐个击破吗?可要怎么引诱呢?但就算引诱成功,战斗也必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被其余人头发现。 经过一番思考后,飞妄决定暂时撤退。 他小心谨慎地隐蔽身形,往后撤去。他不知道那些人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它们为何会聚集在一起,但不管怎样,贸然进攻是很鲁莽、很危险的。他只能选择另一个方向前进。 在充满浓雾的森林里,无法辨别方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飞妄不能走回头路,既然已经在这里遇到了一些情况,不妨再往两边探索一番,说不定其余方向的情形会稍微好一点。 在撤退了大概三百米后,飞妄朝左边的路行去。 这一片没有树叶的森林,到处都听不到生物的声响,没有昆虫鸟类的鸣叫,也没有小型体积动物的踪迹,朽凋的树干垂丧着,树枝无力地延伸,湿润的苔藓物遍布整个森林。 那些毫无生命美感可言的树枝交布在飞妄的上方如树藤一般相互缠结着,那些树枝相交的支点不知能否容忍一个人的重量,飞妄他检查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发现没有危险后便攀上树头,沿着树的枝干缓步倾斜着行进。 飞妄一脚踏入树枝时,树枝甚至没有下沉,看起来明明已经凋老的树,其枝干却无比的坚韧,飞妄在上面蹦跳它也丝毫不动,这让飞妄想起那棵挂着绳索的树,他当时尝试破坏那棵树但是失败了,这里的树也一样,有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强韧感。 不,与其说是强韧,倒不如说是僵硬了。 失去生命的那种僵硬感。 飞妄踩在树枝交错的支点上,脚下非常的牢固,他离地大概有十米,在他的上方是挥之不去的大雾,看不到天空。他眺望远方,雾漫漫一片,那些高低不一的树的枝干在半空中结成一张奇特的网,一直延伸出去。 假使不是大雾天,飞妄说不定可以看清这张网到底布向何处,但这种假设根本不成立,因为此地常年只有‘雾’这一种天气状况。 飞妄只能看到约五十米的状况,他想要沿着半空中的这张网前进,但他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因为半空中的他对于地面的敌人来说,位置非常明显。他只得下来,继续以之前的方式隐蔽地向前探索。 大雾天,空气都是潮湿的,不知已过了多久,飞妄感到自己的衣裳湿透了,皮肤的表面也不时凝结起水珠。 似乎越来越寒冷了。 这让飞妄察觉到了很不好的一点——他在不知不觉中关闭了‘死’之状态。 他为什么能够意识到这点呢? 因为‘死’之状态是可以依靠‘气’来屏蔽掉自己与自然的联结的,换言之,‘死’可以屏蔽掉自然界的气温(一定温度下的冷热),可以不被自然因素影响(可以隔绝轻微的电流、不受大风天气影响)。这是能力者常年锻炼出来的‘气的绝缘性’。 但此刻,他畏冷,肌肤甚至因为气候状况出现了水珠,这就说明‘死’之状态在不经意间已经自行关闭了。 这很不好,假如周围有强大的敌人,很难说他是否已经暴露位置了。 其实这并非是飞妄的大意,只是持续开启‘死’会消耗大量的‘气’,死之状态对体力与精神力的影响都相当大,自乌特镇以来,飞妄一直保持着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也不断消耗着‘气’,加上他长时间没有睡眠以及补充食物,身体的负荷量已经到达了一个相当高的状态。当他体内的‘气’不足以形成‘死’时,死之状态便自动关闭了。 失去‘死’的保护,身体的畏寒性让飞妄感到有些不适,这里的气温相当的低,如果长时间呆在低温状态下,身体的机能会退化,敏捷性将会大大降低。 飞妄警觉地望向四周与身后,没有‘死’让他如坐针毡,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如临大敌。 从乌特镇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激发了飞妄体内野兽般的本能,对环境的不信任感、不安感、危机感充斥着他的身体,尽管从镇长口中得知的奇库洛大陆并不像原始丛林那般危险,但此地此境无疑与镇长所描绘的那派社会景象不同。 不信任感让空气都变得像敌人。 失去了‘死’的掩护,飞妄变得比之前更加警觉,饥饿感与疲惫感通通被抛诸脑后。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串脚步声。 他附下身子,竖耳静听—— 踩在泥泞中的特殊声响从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传来,脚步声密集、杂乱,声音透过雾变得更重。 从脚步声来判断,人数超过二十。飞妄沉了一口气,他朝声音的源头望去,雾的背后有数十道黑色的人形轮廓,他们散开朝着一个相同的方向前进。 是人,有头的人,看上去像是活人。但是他们身体的活动方式非常的诡异,低垂的身子像在梦游。 飞妄在这边静静地观察着,雾中的人数在三十上下,他们的步调缓慢,每一步都特别垮,像是在拖着不堪重负的身体勉强行动。飞妄看他们穿越那些树干,看他们踏过那些苔藓物,看他们从视线的最左移动至视线的最右。 飞妄没有从这些人的身上感受到‘气’,也看不到他们开启了‘死’,这说明对方并不是很危险的人物,至少不是能力者。 经过斟酌,飞妄决定跟上他们。 这些聚在一起似乎有着相同目标的人,不知为何一路一言不发,只知前进,表现得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的机器。 飞妄在路上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一来是避免被发现,二来是这些人的脚步声可能引来敌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 跟了没多久,那群人忽然停下了。 15.暴走,组团自杀的村民 那三十来号人朴实的打扮看起来像是来自附近的村落。他们停在雾里,弯腰驼背,双手垂吊在肩侧,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 数十条绳索倏然从远方疾驰而至,在树枝缠了两圈后垂直下落,绳子宛如被赋予了意识一般末端翘起与自己相扣,系成了一个可活动的绳结。 这些情形,飞妄看不到,他只看到,这些人又动了。 绳索被布置到周围的树上,三十人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开,每个人眼里的目标都有一根绳子。 当飞妄看到这些人散开时,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后撤。他认为这些人发现了他。 但很快实际情况否决了这个猜测,只见那三十人忽然身体漂浮起来,整个人沿着空气向上攀升,脖子被拉得变形。 飞妄想要看清楚情况,身体不由得往前靠近,他看到绳索在雾里面垂成无数条直线,每一条直线下都连接着一个人影,这些绳索死死地勒住了人们的脖子,将他们的身体往上收提。 那些人似乎突然间意识清醒了,开始剧烈地挣扎,他们旋转着身体,他们用双手撕扯绳索,他们的双腿间歇地猛踹,他们痛苦地进行呼吸,他们瞪大着瞳孔,身体毫无节奏地抽动。 一时间,雾里全是垂死挣扎的声音。 飞妄看得屏住了呼吸。 不消多时,森林又重归寂静,那最后一具在进行反射性求生的尸体也失去了活力。 此时此刻,他们已被吊到了两米以上。 集体自杀?可那条绳索也太诡异了。飞妄一边思考,一边警戒着四周是否有敌人靠近。 就当飞妄把视线转移开时,绳索又开始动了。 那将脖子勒得变形的绳环还在向内收缩,将肌肉、神经、血管挤压到极致,强大的压力使得周遭的肌肉都开始膨胀。 咯吱,咯吱,咯吱。 绳索发出与骨头战斗的声音。 飞妄转过头来,他听到前方传来骨头被磨损的异响,响声与响声交错,混成一团,格外渗人。 咔,咔,咔。 咔,咔。 突然间,那些悬吊着的尸体都摔到了地上,仍旧挂在绳索上的人头随着惯性疯狂地翻转,血液带着断裂破碎的骨肉从伤口往外喷洒,在雾里旋转成一团一团的轮廓。 三十多团血液在飞妄眼里翻转着,那倒在地上的尸体,也不断往外溢出温热的血。 没有头的尸体,与只剩下头的尸体。 好像之前遭遇的那些可以得到解释了。 飞妄忽然感到头痛欲裂,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好似有数十根针同时插进你的脑仁。 转瞬它又消失了。 刚才那是疲惫感吗?飞妄摁着头,仔细一想又觉得那不像是疲惫时应有的生理反应。更像是某种……外力的刺激。 他看着面前那些失去了旋转但还在淌着血的人头,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躺在潺潺血液中的尸体。 要靠近调查吗?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飞妄不知道之前遭遇的那具无头尸体是否与面前的这些死者相同,他不知道它们是依凭什么力量行动,不知道这些死者会不会复活。 谨慎使他能保证安全,但过于谨慎又会使得事情得不到进展。 飞妄,忽然站了起来,往尸体走去。 依飞妄之前的作风,他断然是不会靠近的。自己的体力已经过载,目前的状况也不能够确定安全,贸然行动无疑会增添不必要的危险。但此时此刻,他竟觉得,值得尝试。 只要靠近一具尸体调查他们的身份就好,立即死亡的尸体应该不会突然变异——他如此这般侥幸地以为,一边来到了离他最近的那具尸体处。 那具尸体浑身上下有多处淤青,衣物是用粗糙的皮革编织而成,裤子也具有相同咯手的质感,他的衣物上下没有口袋,脚掌挂着沾满泥泞的草鞋,血流了一地但都已渗进了泥地里。 没有任何有信息的东西。 飞妄抬头看倒悬在绳索上的人头,瘦弱的脸上有许多伤痕,肌肤是一种不健康的白色,他的眼睛鼓鼓的,表情痛苦狰狞,倒流的血从下巴经过嘴唇淌过口腔绕过鼻翼进入鼻梁一直划到额头处深入发根里,数条这样的血迹使得死者的死不瞑目更具惊悚感。 飞妄掰开了死者的嘴巴,将舌头扯出来检查——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接着他又仔细观察死者的耳垂与耳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 他抬头看了一眼绳索,那绳岁月静好地捆在树枝上,与树浑然一体,仿佛本就应该存在于那个位置。 他想把死者的头拔下来,从那个勒紧的绳索里拔出来,他抓紧那只人头,像拧钥匙一样地拧着。 一圈,一圈,一圈。 内心却对这种血腥残暴的事情感到麻木,也不去思考此种行为的意义何在。 整个人像忽然变了性。 飞妄猛地将那个人头拔下来,那缩成一小节的绳环还紧紧地扣着一些血肉骨骼的残末。 他伸出指头,抠掉里面的血肉,食指的第一指关节将其代替,但绳索此时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力,不再具有收缩的功能。 他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把绳结扒开,但绳索纹丝不动。 但飞妄依然我行我素地操作着,想要努力把绳扯成环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可,不动。明明是小小一截绳索,却坚固得像合金,蛮力根本拿它无可奈何。 他开始失去理智般地纵容自己的蛮力,整副身体狰狞地展开,对周遭的物品施以惨无人道的暴打。 这个时候,那些死不瞑目的人头的眼球忽然获得生命,齐刷刷地将视线投注到了抓狂的飞妄身上。与此同时,在人头将视力灌注到飞妄身上的一瞬间,三十多具躺在鲜血中的尸体在同一时刻直立起来,纷纷朝飞妄走来。 飞妄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躺着的那只已被他捶打得变形的人头正在看着他,也没有意识到他手底下那具获得了行动力的身体正想从他的肆虐中站起来。 16.失常,出手相助的陌生人 飞妄手底下的尸体反抗地挣扎着,但不在意它想法的拳头一次又一次击打在它的各个关节处,迫使它一次又一次放弃挣扎。 飞妄还在宣泄暴力般地挥洒汗水,突然,铺天盖地的无头人影集结在他上方。 那些无头尸同时动手了。 飞妄看起来虽已失去了理智,但注意力似乎并没有全心全意地放在他的殴打上,没等那些跳跃的无头尸体下落,他便抓起手下那副关节快要被他打碎的尸体往天上扔去,然后借它为挡板突破无头尸们的重重包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人形挡板的阴影下,飞妄那副表情癫狂地不像是他自己。 此时自己究竟为何性情大变,飞妄已无暇去思考这样的事情。 在突破无头尸们的包围后,飞妄顺手抓住树枝荡了上去,随后又鲁莽地扑了下去…… 战斗思路毫无章法,毫无智商可言。 那群扑空的尸体在地上摔作一团,没等第一个摔下去的伙计站起来,飞妄也摔了进去。他摁住其中一具无头尸,疯狂地出拳,一击又一击,击打在对方的脸上。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没有了头…… 飞妄就这样一拳又一拳,打得地上的苔藓物鼻青脸肿,硬生生把泥土打得全是凹陷…… 那三十多具无头尸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它们调整好姿态后,又纷纷朝飞妄扑去。 飞妄抓起手底下的那具无头尸往前甩去,将一大片攻来的无头尸击落,随后又凌空飞起一记回旋踢,一脚踢在了树干上…… 麻痹的疼痛感让飞妄不受控制地抱住自己的小腿,此时无头尸们已经攻到,他们一齐按住这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的小子,随后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暴打。 与此同时,一根绳索从远处的雾中飞奔而来,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声响,其中一个站立的无头尸一把抓住了绳索,绳的末端自动打结,那无头尸猛地就往下面套。 他显然是小看了这个发了疯的小子,没等绳索触碰到谁,飞妄便抓起一名无头尸往绳环里扔去,几乎是在碰到物体的一瞬间,绳环收缩了,随即卡住了那个无辜的无头尸的身体将其拖到半空。 一击不成又来一击,第一根绳索宣告失败后,又有两三根绳索从不同的方向疾驰而来。这次三个无头尸同时抓住了绳索,朝飞妄不同的身体部位套去。 这一次数十具尸体将他摁得死死的,他已无力反抗,只得眼睁睁看着绳环往自己头上套来。 砰、砰、砰。 就在此时,飞妄听得三声枪响,之后便看到三条血淋淋的手臂在空中飞舞,那些绳索也顿时失去了控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在空中弯曲。 有人在出手相助。 但失了智的飞妄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他看到血后兴奋地大叫起来。 几名无头尸在绳索落在空中后立刻上前接手,在此刻,又有数根绳索从四面八方的雾里伸出来,似乎是势必要吊死飞妄。下一刻,十多名手持绳索的无头尸同时朝飞妄攻去。 这回饶是有射击手在远处帮助,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落十几人。 然,奇妙的现象发生了…… 只见那本来空无一人的地盘陡然杀出两道人影,一名持刀男性,一名手戴拳套的女性,他们同时攻向手拿绳索的无头尸,一人刀旋肉绽,一人拳到尸离,一时间,被斩断的手臂在空中乱舞,被击飞的无头尸遍地开花。 通通倒下。 那些摁住飞妄的无头尸见有新的敌人,立马攻来,数十根绳索在雾里发出嗖嗖声,为无头尸们持续提供着武器支援。 照常理说,飞妄此时应该加入到战局中,与帮助自己的不明人士共同战斗,但飞妄不知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他竟然脑袋一抽,和无头尸们一齐扑向了前来援助的二人…… “打昏他。”持刀男子一边斩开无头尸们的攻击,一边对旁边的女子说道。 “好勒!”女子爽快的答应,他灵巧地闪避无头尸们的攻击,直奔飞妄而去,然后一记简单痛快的左勾拳打在对方的右额。 几乎是在受到攻击的一瞬间,飞妄便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往天空中倒飞出去。 “接住他!”女子叫嚷道。 在飞妄的落点出现了一个憨厚的身影,他在接住飞妄的同时回应道:“没问题!” 听到这句话时不知为何女子脸色一变,他一边揍开接踵而至的无头尸,一边一脸嫌恶地说道:“别跟我说话,你很恶心!” “我只是回答你啊!就算是讨厌我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况且!是你先对我下命令的吧!”憨厚男子面露委屈,几乎就要眼泛泪光。 “先带他避开这里。”持刀男子一边应付无头尸一边道:“这里交给我和凌琼。” “好吧。”憨厚男子一边躲闪无头尸们的绳索,一边从腰带里抽出手枪,他几乎都没怎么瞄准,便将靠近过来的无头尸打得关节尽碎动弹不得。待到情形稍微安全点,他将飞妄抗在肩上,往没人的地方跑了。 短短一两分钟的功夫,场上的无头尸便被清理地差不多了,一时间雾里遍地残身断臂,只剩下几只身体还算完整的无头尸在搏斗着。 “方式空。”那名被叫做凌琼的女子似乎是在叫持刀男子的名字,她看着满地乱跳的肢体,问:“打到什么程度才算完啊?” 二人应付无头尸似乎颇有经验,方式空道:“先把他们打得失去攻击性吧。” 两三根绳索往二人的站处套来,方式空与凌琼二人一左一右默契地避开。 “我个人是比较倾向把他们捶成肉饼的。”凌琼咧嘴笑道,随后白色的气凝聚在拳套上,一拳击打在脚步踉跄的无头尸手肘处,接下来便听得啪一声,无头尸的手臂与手肘顿时失去信号连接,只剩皮肤肌肉将两截骨头牵引在一块。 那些地上的残缺的肢体忽然暴起,像旺季池塘里的鱼一样翻腾起来涌向二人。 “应付这种怎么杀也杀不死的东西真的很难受。”面对漫天飞鱼般的血淋淋的肢体,方式空将长刀倒置于腰后。 刀光现,拔刀斩。 天上密密麻麻的黑影被一分为二,连雾都被斩开,空气变得清晰可见。 随后方式空又连挥几刀,将未能斩到的漏网之鱼一一劈开。 哗啦啦,血与断肢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 “每次看到你这招。”凌琼前屈着上半身用拳套挡在自己的头上,避免短发被鲜血浸染,她评价方式空的动作道:“我都觉得你在抄袭某网游里的技能动作。” “真正的高手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方式空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睛,道:“我早已将所有刀法熟记于心、融会贯通。” “吹!”凌琼说道,一拳将迎面而来的最后一具完整(相较于其他尸体)的无头尸打得倒飞出去。 凌琼还想追出去把那具无头尸揍得变形,却被方式空阻止了:“停,省点体力吧。” 方式空走到凌琼旁边,“我们还没弄清楚‘自杀森林’的真相,多留点体力,对之后的战斗会有帮助的。” “至于这种杂鱼。”他继续走着,走到了倒在地上正想站起来的无头尸面前,轻松挥了几刀,将其斩得四分五裂,“没威胁的。” “没威胁那你还杀它啊!”凌琼气得跳起来,“说这么多就是想自己杀人过干瘾吧!” “行了。”方式空将长刀收入鞘中,他朝前走去:“那个年轻人看来也是‘气’的使用者,我们去问问他这里的情况吧。” “喂!你这人超过分的啊!抢了别人到嘴的肥肉还装酷!”凌琼气愤地朝天空挥舞着拳头,跟上了方式空的背影,“喂!理我啊!你倒是理我啊!别以为能够蒙混过关啊臭男人!” 17.敌人,亦或是友人? 森林的某处。 飞妄躺在地上,三名出手相助的陌生人席坐在他旁边。 在他们的周围,雾停止了流动,明明不远处的雾气仍然弥漫着,在他们那一小块的空间内,雾却好像静止了。 飞妄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到三位不相识的人的一瞬间,便警惕地往后滚出两圈,靠倒在树干上。他的双手迅速聚气以准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他充满不安全感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别那么激动。”其中一名戴圆框眼睛,身材瘦瘦高高的男子盘腿而坐,他盯着飞妄的眼睛说道:“我叫做方式空,我们没有敌意。” 飞妄并没有轻信这句话,饶是对方摆出一副坦然的姿态,他也没有解除精神上的警戒。 “我叫做秦和,你刚才遭到了精神攻击。”位于飞妄左侧的那名体型微胖的男子说话了,他的头上戴着一顶仿三角形的帽子,帽子底部的两个角紧扣在耳朵上方,顶部的角则将他的周围头发箍得蓬起,这个三角的帽子左右各开了两个洞,蓬起的头发都从洞里弹出来,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圆润:“是我们搭救了你。” 飞妄回忆起昏迷前的种种行为,那时自己的思维与举动确实有点不受控制,现在回想起来是很匪夷所思。 “我叫做凌琼。”一名浑身上下都是匀称的肌肉的短发女子说话了,她左脸颊处纹了一个黄色的五角星,开朗的笑容使得她看起来非常有活力,她拧开了一个水壶,把水递给飞妄,“喝点水吧。” 飞妄紧紧地盯着那个水壶,他感到口干舌燥,不去注意的话,他都忘记自己已经很多天滴水未进了,但就算是喉咙里像火烧一样,他也迟迟没有接过那壶水。 “要是对你有歹意的话,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就动手了。”方式空道:“又何必煞费苦心在水里下药呢?” 他说的不无道理,飞妄接过那壶水,一口气咕噜咕噜把它给喝光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待飞妄咽喉里的水全都下沉不见,凌琼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我叫飞妄。”独自在压抑的环境下生活了几天,却像是过了很久似的,飞妄都变得有些不习惯和人沟通了,他道:“我不知道这是哪儿。”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凌琼又问:“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乌特镇。” “乌特镇?是附近的镇子吗?” “不算是。”飞妄不知该如何形容,他道:“我生活的镇子是一个见不到光的地方,我也不确定它到底是在哪个位置。”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不知道。”飞妄道:“从一个门里进去,醒来就到这里了。”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大家都充满了疑惑。 “那你就是迷路了咯?” 飞妄点点头,姑且算是肯定了凌琼的猜测。 “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尽管对飞妄的来历心存疑惑,但目前的重点还是得放在这座森林发生的事上,于是方式空直接切入了正题。 “人头,会攻击人的无头尸体。”飞妄并没有组织语言将头脑里所想的东西连接起来,他简洁地说道:“还有一起自杀的人。” 三人对森林里的事情也做过调查,他们很轻易地就弄懂了飞妄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方式空继续问:“还知道点别的什么吗?例如尸体的背后操纵者是谁?” “我只见到自杀后的人会立即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飞妄想了想道,“还有,每次他们对我进行攻击的时候,手上都会拿着一条绳索。” 切到要点了。方式空想,但是这都是他们已经掌握的信息。 “没有其他的了吗?” “没有了。” “虽然我们不知道你是谁。”方式空打量着飞妄,认为这名少年对他们的威胁并不大,于是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我们很感谢你向我们分享情报。通过我们对你的跟踪观察……” “你们跟踪我!”飞妄意识到这点后立刻打断,“什么时候的事!” “是从你和那些尸体的第一次战斗。”方式空道:“在这僻静的森林里,一点点动静都能够传很远的,更何况是一场打斗。” 飞妄无话可说,不过他这次倒没显露出什么敌意,他笑着道:“好厉害!我都根本没有发现的!” 方式空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对飞妄的自以为是不予置评,他继续说道:“那时起我们就开始跟踪你了,通过观察,我们发现你的行为很没有目的性,你首先是调查了第一个死者的身份,然后躲避了接下来遇到的那些人头,紧接着又跟上了那群自杀的村民。这一切都表明你对此地的情况不熟,你想要查明这里的情况——这与你刚才对我们所说的基本一致。” 说着方式空变换了一下语气,道:“我也很能够理解你不愿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原因,毕竟所有人都不会像我的两个队友一样对陌生人坦诚相待的……” “待人真诚有什么错!” “喂!臭男人说话注意点!” 两名队友表示抗议。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飞妄道。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只是他没有说清楚而已。但这种离奇的事情要是含糊其辞,在方式空这种人耳里听来,就会显得非常可疑…… “我倒是希望我们能够坦诚相待。”方式空摊了摊双手,道:“这样一来,我们也能毫无防备地将手中所掌握的信息透露给你。” “好呀!” 方式空没想到,飞妄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他…… 这里需要向大家解释一下,虽然飞妄在这十几章表现得非常警觉,但更多的是出于一种野兽在未知环境下的生存本能,当他与人类相处时,性格简单直白,内心是毫不设防的……(好吧,在文中直面描述人物个性确实有种作者在强行解释的感觉,但顾及到观众们的阅读感受,我认为这还是值得一说的……) 于是接下来飞妄把自己的事迹一字不落地跟三人说了一遍。飞妄并不觉得把这些事说出去会怎么样,既然别人都问了那就说呗,反正他也不在意。 三人听完后面面相觑。他们面前的这个十七岁少年,竟然用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角度讲述了乌特镇黑暗绝望的十七年,他的语气不能说是毫无感情……简直是毫无人性…… 他对所有人的死亡的描述,包括镇长,包括丘灵,都是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 “呃……”秦和很想说些什么,但是他不知道从何说起,他道:“嗯……你不觉得难过吗?我是指……镇长和丘灵的死,你不会感到心里很难受吗?” “不会啊。”飞妄道:“人死不能复生,难过也没用嘛。” “那你喜欢他们吗?”凌琼换了一个方式询问飞妄的感情。 “喜欢。”飞妄直白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会为他们的死感到难过呢?”秦和再次问。 “人死不能复生,难过也没用啊。”飞妄再次复述了一遍之前的话。 “哇!真洒脱!”凌琼忽然猛地冲上去搂住了飞妄的肩膀,为了冲淡悲伤,她表情浮夸地掉出眼泪,“我自称是个女汉子,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你这么坦然啊!” “你想为他们报仇吗?”方式空忽然问。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下来。 测验一个人是否爱一个人,就得看他是否会因这个人而去学会憎恨。 “你干嘛要问这么苦大仇深的问题啊!”凌琼不满道:“人家才十七岁!你很阴暗诶!” “会。”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但飞妄的眼神非常认真:“有机会的话我会为他们报仇。” 凌琼对方式空这样粗暴地揭露他人的阴暗面的行为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她大叫道:“干什么啦臭男人!想要带坏小朋友啊!” 方式空看着凌琼,他道:“人证明自己存在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通过疼痛,二是感受仇恨。” 说完他又把视线投到飞妄身上来:“我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彻底的‘人’而已。” 凌琼嘴角抽动着,摩拳擦掌、咬牙切齿,“你这种话就不能背着别人说吗……” “背着别人也不能说这种坏话的!”秦和吐槽道。 “闭嘴臭变x态!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哪里变x态了!你总是这样说我我很委屈诶!” 方式空和飞妄对视着,他通过这名少年的行为举止以及成长经历,在脑中勾画对方的价值观及思考模式,不消多时,他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接下来说说我们手中所掌握的情报吧。” 18.自杀协会,拥抱生命的森林 奇库洛大陆,东陆以南,雾都(国家名)。 由于常年受大雾影响,这一片土地无法采集阳光,无法耕种稻米,大多数植物无法存活,一切生灵都对这里唯恐避之不及。 气候的极端状况不止是干旱、极寒,雾都用他诡异的地理特性向人类证明了——雾也可以带来难以想象的恶劣环境。 飞妄所处的位置叫做‘自杀森林’,位于雾都边疆处。 ‘自杀森林’这个名字的起因是在一年前,当时雾都流行一个名叫‘自杀者协会’的网站,网站注册了七千多名会员,他们全都是受大雾天环境折磨却又无力改变生活状况的底层阶级国民,当时他们呼吁的口号是:“生命的全部不应该都是折磨。”通过站名便可得知,这是一个充满负能量的以抑郁、绝望、自杀为主题的网站。里面的注册会员都是一些对生活放弃希望、一心只想以死亡来解脱生命的人。 在网站成立的一个月后,他们组织了一次名叫‘拥抱生命’的行动,内容是集体自杀。当时响应组织号召的有一百名成员,他们聚集在一片森林的入口处,每个人都准备了自己精心挑选的自杀工具,在行动中说明的时间点,他们一起走进了那片充满迷雾的森林,自此,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第一次行动的圆满成功让自杀者协会的成员们对协会充满了信心,他们觉得一个人死亡太孤单,于是满心期待着协会的第二次集体自杀行动。果不其然,一个月后,第二次行动在所有会员的瞩目下到来了,这次还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数,网站管理人按会员的注册时间依时间升序排列了一百名成员,将他们挑选为第二批行动的成员,这一次行动的名字叫‘迎接希望’,这一批以死亡为理想的成员也顺利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在此之后,每过一个月,协会都会组织一次集体自杀。 也许是受到了这些死者勇气的鼓舞,‘自杀’的口号在雾都上下越喊越猛,几乎所有国民的内心,都藏着一颗和死亡共枕的心。 就这样过去了六个月,事情渐渐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不知道是国民们对死亡的过度渲染,还是出于时代的刻奇心理的原因,一些从未表露过自杀意愿的国民也渐渐开始进入那座森林,一进,就再也没回来。 本来,那只是一座很小、很小的森林,随着自杀者的增多,死亡的阴霾将它扩大到了一座城镇的面积。 第八个月,对自杀事件采取放任自流态度的国家无法再对国民的偏激行为坐视不理,自杀者协会网站被雾都封禁,一些网站管理成员被法律予以制裁。但这并未消减雾都的自杀率,自杀的人每个月都在增加,从年轻人到老人到妇女到小孩,自杀的人群涵盖各个年龄阶层。也就在这时,这座森林得到了一个名字——自杀森林。 有人说,这是那些死者的诅咒。也有人说,这是本能的自我救赎。 自杀森林的面积还在不断扩张,从城镇面积变成城市,它仿佛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力场一般,将周围生活的人民通通拉入死亡的陷阱。雾都政x府方面无法再容忍这种猖狂的自杀行为。他们终于重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决定派遣军队隔离那座森林。 岂料。 一千人的军队全军覆没,自杀森林像一张死亡的巨口,来者不拒地吞噬掉面前的一切生命。 雾都政x府开始意识到这不是常规方法能够处理的事件,他们发布紧急任务,高额悬赏,希望全天下的超能力者能够帮助雾都解决难题。 而方式空、凌琼、秦和,便是接到悬赏任务,从他国赶来雾都执行任务的人选。 “哇靠!超有意思的!”飞妄在听完三人说完的事情后,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他以前每次听完镇长讲故事都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看着三人,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你们一起接任务,其实你们是一个‘社团’的吧!” ‘社团’的存在在奇库洛大陆本来是一见很常见的事情,但想到飞妄是在与大陆断绝联系的乌特镇生活,根本不了解这边的世界,凌琼便很意气相投地大嚷道:“是呀!我们三是一个社团的呢!” 其余二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 “那你们的‘社团’名字叫什么啊!”飞妄继续追问。 “叫做‘搏击俱乐部’呀!” “好酷的名字噢!为什么要叫这名啊!” “因为我一意孤行要取这个名字!他们拗不过我!”凌琼抬头骄傲地说道,脸上溢满了难以言表的自豪之情。 “姐你太酷了!”飞妄毫不吝啬地赞扬道。 “酷个屁啊,明明就是任性,为何可以把它说得那么堂而皇之啊……”秦和在旁边低声地吐槽。 “女人嘛……就是这个样子的。”方式空低声地叹气。 飞妄的激动显而易见,此时的他都已经多动症发作了,手脚不停地动着却又不知道在动些什么,他道:“我的梦想就是能够有一个自己的‘社团’,和成员们一起探险世界各地!” “噢!很棒嘛!”凌琼充满活力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飞妄的赞赏,在她看来,在乌特镇生活了十七年的飞妄活成今天这副开朗的模样实属不易,她笑眯眯地说道:“那你可要努力噢!‘社员’的考核是很严苛的!” “嗯!一定!” “先别谈那些了……”伸出一只手,方式空很合适宜地在他们的对话中选中了一个插入点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探索自杀森林的真相。” “刚才我话没说完。”说到这方式空朝凌琼投去了一个怨念的眼神,紧接着他回过头来对飞妄正色道:“经过我们在自杀森林两天的探索,我们发现这里存在着某种精神干扰。”方式空看了一眼飞妄,道,“飞妄你之前的种种出格行为便是因为这种精神干扰。我初步推测自杀森林里可能存在着某种强大的精神系能力者或者精神系怪物,他们能够影响人的思维。 在进入自杀森林前几天,我曾走访过附近的村落,那些村落也有过不少自杀者,通过他们口中的信息我得知,自杀者在自杀前首先会变得非常暴力、没有智商,这种极端的暴力会导致他们精神失常,进一步变成一具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的行尸走肉。我想这座森林的那个精神系能力者(怪物)便是通过这种精神干扰来控制人们,使其纷纷来到森林里自杀的。” 飞妄想起了他看到的那些尸体上的淤痕,这佐证了方式空的推论。 “知道你为什么之前来到森林时没有被精神干扰影响,而后来却变得失去理智吗?”凌琼突然插嘴,看那样子像是想要以前辈的身份给飞妄这个后辈上一课。 “为啥呀?” “还记得你中间‘死’之状态的关闭吗?”凌琼问。 飞妄点点头。 “在那之后你一直没有用气保护自己的身体,精神干扰便是这时趁虚而入的。” “噢!”飞妄恍然道:“气可以免疫精神攻击!” “没错!”凌琼先是肯定了飞妄的说法,接着话锋一转道:“但也不尽然,这得看你‘气’的强弱,以及‘精神攻击’的强弱幅度了。” 飞妄认真汲取着知识。 “嗯,凌琼说的没错。”方式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至于他们的尸体为什么能够不死,以及那些诡异的绳索这两点,我就不得而知了,这还得进一步调查。” “我能跟你们一起行动吗!”飞妄突然说道,他是真的很想加入这次任务,他内心涌现的想法是——就算他们不答应自己,他也会偷偷摸摸地开启‘死’跟上他们。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以飞妄的实力起码是能够保证自保的(在情况不恶劣时),退一步讲,不管飞妄会不会拖累他们,如果把飞妄扔在这里不管对飞妄来说也太危险了。虽然方式空不介意飞妄的死活,但是凌琼可就不一定了…… “行吧……” 方式空正想答应飞妄,凌琼开口抢回道:“行!那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吧!” “唉……”方式空用大拇指的第一指关节推了推眼镜,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我来说一说接下来我们的计划吧……” 19.超类视限,神明赋予的力量 依稀可见四个人影在雾中。 秦和灵巧地向树上攀去,虽然体型有些胖,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敏捷度,他腰部的右侧有一个金属跨带,里面别了一把长达半米的狙击步枪,跨带延伸到背脊,几把小型自动式手枪紧扣在上面。在他的背后是一个圆鼓鼓的行囊,肩带是圆形的绳索,挂在秦和殷实的双肩上。他以这样一身重型装备攀上树去,看上去却不费吹灰之力。 “他上树干嘛啊?”飞妄有一问一, “观察周围的情况。”凌琼回答他。 从他们的对话看来,他们并不介意打草惊蛇,早在之前方式空便测试过——无头尸是没有听力的,它们无法从声音来判断路人的位置。况且,此刻他们正巴不得有无头尸找上门来。 “周围这么大的雾,他怎么观察情况啊?”飞妄很好奇,双手伏在树干上,似乎想要跟上秦和。 “普通人的话的确是没法看清楚雾里面的环境的。”凌琼扶了一下刘海,似乎很不情愿说接下来的话:“但是他可以通过他的‘神之力’来办到普通人办不到的事。” 飞妄不知是不在意凌琼的脸色还是没注意,他继续深入地问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呢?” “呃啊……”凌琼烦躁地抓了抓额头,似乎非常忌讳说出秦和的能力,“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没等凌琼说完,飞妄已经迫不及待地攀上树去,来到了如蛛网般横结的树的顶端。他看到秦和正踩在网状树枝的交点上,眼睛泛着白气,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的雾。 飞妄没有打扰秦和,他只是在坐在一旁乖乖地观察着,脑中在思考对方的这个举动,他尝试着把气聚到眼前,去看那些雾,但是和普通视力下看到的景物并没有区别。 “你那样做是没用的。”秦和忽然说道。 “居然还能分心和我说话!超厉害的!”飞妄没见过世面般地惊叹道。 “啊……”秦和被夸赞了,表情瞬间变得潮红起来,似乎有些得意忘形,“这不算什么,人这种生物啊,只有在撸x管的时候才不能分心,其余时候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一心二用的。” 飞妄点点头,在认真地汲取这句话中的营养。 “喂!死胖子你说什么呢!别教坏小朋友!”凌琼在底下勃然大怒,不停地用拳套击打出响声,似乎是在恐吓。 方式空则捂着额头,一脸糟糕的说道:“一旦有机会开口,便原形毕露了啊……” 见秦和不必专心便能做好正在做的事,于是飞妄指着秦和眼前的那团‘气’道:“你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哼。”秦和撅起嘴,高傲地笑了一声,“知道神之力吧?” “知道!”飞妄像一个学生一样陈述自己所理解的知识,“神之力是某些人类与生俱来的超能力,因为无从得知能力的来源,人们便把它当成神明赋予人们的力量,于是把这种能力称之为神之力!” “啊不错不错……这个年头不知道神之力这三个字的含义的人,就跟没有【哔】过的处x男一样啊。”秦和拽拽地笑。 “一边说出那种猥琐的话凭什么可以表现得那么拽啊!”凌琼似乎注意着秦和的一举一动,无论秦和说什么样的话,她都会表现得非常不快。 “那你那是什么神之力呢?”飞妄好奇地将身子往前倾,人几乎要倒下去。 “我这个啊。”秦和指了指双眼前的那两团气,颇为自豪地说道:“叫做‘超类视限’。” “别提了我的妈!”凌琼听到这四个字忽然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大脑,她整个人几乎要跪到地上,“他的神之力听起来虽然很酷,但实际上很猥琐啊!不!不能说是猥琐!简直是变x态!” “超类视限是啥呀!”听到凌琼的评价,飞妄不但没有产生反感,反而越来越感兴趣了。 “看到我头上的这个东西了吗?”秦和神秘地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三角形帽子。 “开始了啊!”凌琼此时已经彻底跪在了地上,她瞪大着眼睛仰望着天空,如同受到了莫大的震惊一般。 飞妄认真地看着那个条纹状的帽子,道:“嗯!看见了!” 秦和如同说着什么远古的秘密一般,用极其神秘的语气说道:“这是女生的**(内裤)。”…… 这一刻,方式空用手完全盖住了脸,飞妄好奇的表情沉默在了脸上,凌琼则躺在地上打滚,撕心裂肺一般地吼道:“说出来啦!恬不知耻地说出来了!这个死变x态!!!” 飞妄恢复地很快,他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他问:“女生的**和你的能力有什么联系吗?” 秦和完全不介意刚才众人的反应,他颇为帅气地扬起自己的刘海,道:“只要戴上女性的**,就能将我的视力提升到极限。” “苍天啊!这不是变x态是什么啊!!!”凌琼用头疯狂地撞击着地面,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神奇的能力啊!”飞妄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么我就大发慈悲地为你讲解一遍我的能力吧。”秦和微微笑道。 “不要!求你了!不要!”凌琼伸出自己的手臂,摆出一副无力阻止的模样。 秦和指着自己的眼睛讲解道:“当**套在头上时,我的视觉神经会受到刺激,从而使器官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 “这么一解释就更变态了!!!”凌琼叫得嗓子都要嘶哑了。 秦和还在继续说着:“当我开启了超类视限,不仅可以目观千里,在有光源的情况下还能看清楚黑暗与迷雾下的事物。” “迷雾指的就是女生洗澡时的雾汽吧!”凌琼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挥舞着拳头大声嚷道:“你给我滚下来!今天我就要为了女同胞们铲除你这个祸害!” “都说了我不是变态了!只是天生有这种能力而已!”秦和朝凌琼解释道,眼神极其无辜,“我也很无奈啊!嚯嚯嚯!” “嚯嚯嚯暴露你猥琐的本质了啊臭变x态!!!”凌琼说完这句话时已经在往树上爬了,好在方式空及时制止了暴走的凌琼,否则秦和绝对会挨她一顿胖揍。 “真是有趣的能力呢!”飞妄看着远处茫茫的雾,问道:“这么浓的雾下面的东西你都能看清吗?” “不一定,在环境与距离的双重限制下,视距是有限的。不过……”说到这,秦和嘿嘿嘿地笑着,他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了几条蕾丝边的**,不紧不慢地扣在了自己的头上,“戴的**越多,刺激越强,我的能力便会得到更高的提升噢!嚯嚯嚯!” “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凌琼的拳套在树干上捶出‘砰砰砰’的响声,方式空眼看就快要控制不住她了,她冲着上方大吼,青筋暴起,“方式空!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 “呃!糟了!”秦和提着自己的包裹连忙跳出几米远,停在了离凌琼有一段距离的支点上,“解释得太过入迷,一不小心惹恼她了……” 20.失算,呈包夹之势 有着秦和的超类视限,四人推进的速度非常的快,他们正在寻找着附近的人头,想要战斗一场以便获得他们想要的信息。不知不觉中,他们已将自杀森林东边的环境探索得差不多了。由于自杀森林的东边在之前是雾都的边界处,一直以来人烟稀少没有什么住民,找不到在这里自杀身亡的尸体也属正常,几人并没有觉得诧异。 秦和站在树林交织起来的网上,他头上层层叠叠套了六条**,那些雾在他眼里化成清晰可见的粒子,森林的环境在他眼里疯狂展开,一路延伸到千米开外。 “有动静。”他忽然说。 “什么情况?”底下的人连忙问道。 秦和看到远处,三两成群的肢体健全的人如行尸走肉一般移动在冒着冷雾的溪流的边缘。 “是精神失常的人。”秦和如实汇报道。 “嗯……不用管他们。”方式空道。 凌琼和秦和沉默地回应道:“嗯……” 搏击俱乐部社团的三人之所以对准备自杀的路人坐视不理是因为早在遇到飞妄之前,他们就已经遇到过自杀的村民,他们曾试图制止那些人,结果发生了一场战斗,那些人统统精神失常后似乎养成了统一的排外性,只要有外人接触他们便会反射性地进攻。三人也尝试过击昏那些人,但毫无作用,那些人本身就处于昏阙的、没有意识的状态。三人也试过捆绑他们,但当他们无法行动后,竟然有绳索追随他们的踪迹将他们吊死了。总之,无论对这些精神失常的人做什么,最终都避免不了死亡的结果,想要真正阻止自杀的发生,还是要查出自杀森林的真相。 “你们有没有感觉……”飞妄忽然开口说道,“有一股凝重的压力在附近?”他口中所指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气压忽然变高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重量压迫着自己的身体与精神。 “正常。”方式空解释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自杀森林里可能藏着精神系的能力者’吗?由于刚才我们位于的是自杀森林的边缘,所以没能察觉到这股精神压力,我们越靠近人头多的地方,这股压力便会越重。”方式空接着说道:“据我的观察,那些人头也是有着某种微弱的精神力的。” “所以说,接下来不能放松警惕。”凌琼看着飞妄说道:“好好加固气的防御,否则精神力会攻破你,再次扰乱你的精神。” 飞妄点点头表示明白。 几人加快了速度往自杀森林的中心处行去,又行了半里路,天色渐暗,那股压力变得更重了一点点。在经历了千篇一律的枯槁的树林后,几人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村庄。 在秦和的超类视限下,他看到距他们两百米处有一个破败的村庄,空无一人、死气沉沉,在村庄里活动的只有流动的雾。看样子是被自杀森林面积扩张时吞没的。再往细看,那村庄家家户户门的当口都悬挂着头颅,那些人头的眼睛左右移动望来望去,在暗蓝色的傍晚的映衬下,更让人毛骨悚然。 “正前方两百四十二米处有一个村庄,村庄里有很多吊死的人头。”秦和回头朝三人汇报。 “嗯,过去吧。”方式空用手扶住侧边的长刀,道:“正好拿他们实验一下我们的想法。” 四人走到树林边缘,在他们面前是被迷雾与尸臭侵蚀的腐烂田野,视野可见的田野里没有任何掩蔽物。方式空指着村庄的方向朝飞妄解释道:“据我之前的观察,那些人头的存在是为了监视,我们可以把它当做一种监视器,那个自杀森林的幕后主使者在森林了布置了很多个这样的东西,一旦有不明来客出现在它的视野里,便会有无头尸对其进行‘吊颈’。我猜测这之后的路上一定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人头监视器。所以,现在我们不能有一丝懈怠。” 方式空沉了一口气,他慢慢靠近树林外的滑坡,“雾中的可视范围为五十米,那些人头监视器的视力估计是与我们相同的,以防万一,大家保持距离,互相散开,注意为对方掩护。” 在他说话的同时,三人呈扇形散开,四人之间保持了十米的等间距,他们同时滑下滑坡。 浓雾,全是雾,如果说之前还有树来为你辨别位置的话,此时你就已经完全被雾包裹了,如若不是有队友的影像轮廓来彼此牵引着对方,四人很有可能会迷失方向。 随着位置的推进,面前的雾渐渐散去,但身后的雾却慢慢弥补上缺口,在这一开一合中,四人看到了村庄的轮廓。 “秦和。”方式空道。 “嗯。”不消他提醒,秦和已将狙击枪跨在肩侧,他的狙击枪无需瞄准镜辅助,他开启超类视限,紧盯住一户人家的门口,扣动扳机,一颗带有白色‘气’的子弹穿破迷雾,带起阵阵旋涡涟漪。 在寂静无声的雾里,只听得biu一声,接下来便见一个人头的眼睛被整个削去。 秦和连开数枪,子弹带起无数气浪使雾变形,监视住四人面前那块空旷地面的人头被尽数射瞎。 只剩一个。 一个就好。方式空心里默念,做实验的话一个就好,没必要浪费体力。 秦和仔细检查了一下村庄的情况,“ok了,现在能监视到我们范围的只剩一个人头了。” “好。”方式空已将长刀拔了出来,“我去,你们留在这里,有情况见机行事,如果我成功了,你们用同样的方式跟上来。” 几名队友的黑影默默点头。 方式空敛息凝神,身体弯曲,顿时破雾而出,他脚步连点,一步十米,瞬间来到那颗唯一的人头面前。 他将刀横置与胸前,刻意放慢动作,接着手肘活动,刀随着手臂横切而去,假装要砍。 “来吧。”方式空默念,在他的设想里,一个人头对应着一具尸体,他正在引诱那具尸体出现。 但见左方那残破的窗户纸内钻出一具脱兔一般的尸体,于此同时,人头下方的门堂处,方式空脚边的泥里面,竟也各袭来两具尸体。 失算了! 方式空听到绳索从雾的深处破空而来的声音。 21.气斩,满目疮痍的尸海 长刀划过悬吊在门上的头颅将其一分为二,方式空借着惯性左手摁住剩余的半截头颅往下一压,整个身子凌空跃起,三具无头尸撞成一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方式空跃起的一瞬间,屋顶的干(湿)草堆里暴窜出两个无头尸,它们腾空而起抓住飞驰而来的绳索,往方式空头上套去。 空中的方式空强行扭转身体,整个人横向翻转,刀刃也随其旋转,斩落几条手臂,绳索在空中像蛇一样弯曲。在他落到地上的同时,房间里又飞窜出两具无头尸,它们接住落下的绳索,直接往蹲伏的方式空奔去。 两声枪响让无头尸们的位置发生偏移,紧缩的绳环与方式空错身而过。 身体得以喘息的方式空连忙撤开距离,以免进入无头尸们的连续攻击中,被带入它们的进攻节奏。 “和想象中不一样。”方式空拉开距离后,看着那些无头尸们道,“这些尸体是共享视野的。” 这时传来一阵阵祟动的声音,村庄顿时如活过来了一般,蓝色的夜幕下数十上百具无头尸出现在石板路、小巷里、屋顶上,在那半只头颅的视野帮助下,它们统统朝方式空走来。 凌琼和飞妄连忙从雾里冲了出来准备支援,秦和仍趴在雾里,他道:“射了那只人头的眼睛,让他们丢失视野就行了。” “没用的。”方式空道,他指着不远处。 那从巷道里行来的无头尸,竟捧着十几个人头为他们提供视野。 “毛病啊……”秦和看着这番景象忍不住吐槽,“既然这么需要视力那他喵的就不要把头给勒断啊……” 嗖嗖嗖嗖嗖。 数十声锐利的破空声在空气中尖叫,可以看见雾里无数条直线弯曲,那些直线快速地在各自的前端结成绳环。 “数量太多了……”方式空将刀横置于身体左侧,白色的气完全包裹住他握刀的手,气不断向刀身蔓延,“先清除一下数量吧……” 他屈腿,出刀。 “气斩!” 刀在一息间挥完,一道扇形的气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向前扫去,半秒便遁入雾中。 雾被这阵狂躁的气影响,开始不规则地涌动。与此同时。 数十具无头尸腰身出现圆滑的斜面切口,半截身躯沿着血肉滑向地面。 房屋也轰然倒塌。 飞妄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兴奋之情浮于言表。 “超!厉!害!” 于普通杂兵而言,这招几乎是必杀,但对于不死的无头尸来说,这一招只能让他们的动作变得愚钝而已。 那些掉落在地上的上半截身躯开始沿着腐烂的地面爬行,手中抓着绳索,展现出不屈的意志。或者说是,像机械一样执行命令。 “太多了。”凌琼道。 无头尸对半分后,敌人反而变成了上百个,虽然对方的行动的确不如之前敏捷了,但是数量的增多却令人烦躁不已。 这就好比本来是一百页的数学题,变成了十页化学题、物理题、英语题、一张论文、一次实验报告加上无数个杂七杂八的作业…… 由一个统一的东西演化为数十个不同的事情,由尸体变成肢体,由简单到复杂…… 很容易令人看一眼便升出不想处理的念头…… “呼……”好在方式空是个有耐性的人,他深呼吸一口气,做好架势,握刀的手不断涌现出‘气’,念道:“再来……” 弧形气斩带着强劲的气流沿着离地四十公分的高度绝尘而去,在半截身躯的无头尸身上留下整齐的切口,使崩塌的村庄彻底变成了废墟。 周遭的雾的呼吸,也因此而再次变得紊乱。 在四人的面前,数百条残身断臂躺在血色的溪流里,它们如爬虫一般蠕动着,暗蓝的夜色将此情此景映衬得格外阴森嗜杀。 “我的密集恐惧症要犯了!”鸡皮疙瘩此起彼伏地涌过凌琼的身体,她浑身颤抖,说话的时候牙齿打颤。 方式空抬头一看,那些本来在天上密密麻麻的绳索顿时消失不见了一大片,徒留几根绳子在寻找着它的骑士。 那满地狼藉的尸体碎片中,几具尸体还算完好地站在那边。那是方式空刻意留下的‘活口’。 绳索落在了它们手上。 “这样一来,实验就变得轻松多了……”方式空松了口气,将长刀收入鞘中。他站在原地,等待着对方一拥而上。 “待会儿它们攻上来的时候让我一个人应付。”方式空又开始说明行动了,“如果我成功的话你们就跟上来。”其余的人点头应和。 方式空往外踏出几步,之所以不选择主动进攻是因为那一地的尸体还有着一定的行动能力,他保守起见为了不出错误才决定等对方主动攻来。 说话的功夫几名无头尸已然攻至眼前,它们甩动着手中的绳索,前端的圈子被他们越舞越大,它们以驯服草原动物的方式将绳索往方式空身上套来。 这样的进攻对身经百战的方式空来说不足为惧,他脚尖勾入地面,提起泥土朝无头尸们的手腕部位打去,数块泥土如子弹一般尽数击中几名无头尸的手腕。 由于控制者的失控,原本接二连三套来的绳环在空中交错成一团,它们以呼吸的节奏收缩着,很神奇地没有缠成一团。 方式空后撤屈身,一个弹跳往前飞去,两只脚掌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两名无头尸的胸口,对方顿时倒飞出去。 方式空落下来后,四肢立刻抓地,随即朝剩余的两名无头尸奔去。他冲到两尸中间的位置,勾x引两尸互相套用绳索,果不其然,无意识低智商的无头尸立马上当了。 见绳环左右夹攻而来,方式空猛地趴在地面,他扯住左手边那名无头尸的脚踝,将其扔进了逐渐收合的绳环中。 嘎吱。 绳环如同一只贪婪的鲨鱼,死死地咬住了口中的猎物,随后便往天上飞去。 方式空露出浅浅的笑容,“慢着,还有我呢。” 逐渐上升的绳索带着无头尸消失在雾中,方式空紧紧地抓住无头尸的脚踝跟随他们一同而去。 三人看着与无头尸一起进入雾中的方式空,异口同声道:“成功了?” 然而。并没有。 由于四人对那些人头的放任不管,使得背后的操纵者通过它的视野目睹了方式空投机取巧的全过程,它立即取消了绳索的回收,方式空在空中拉住的那条绳索顿时失去生命力,无力地向下垂去。 “怎么会?!”方式空在下落的途中不解的叫道。 开启超类视限的秦和看见方式空逐渐下落,他摇了摇头道:“下副本时跳过杂兵直接跑图挑战boss这招果然在现实中也是行不通的啊……” 22.安营扎寨,不可视界限 本来是想利用绳索的回缩来沿溯它的源头,却不料计划以失败告终。方式空一边往队友的方向走来一边摸着下巴沉思。 很快他便得到了结论。 如果人头的视野是共享的话,那么身在暗处的幕后操纵者一定也能看到自己。 “大意了啊……”方式空按着自己的鼻梁,自责地说道。 不过祸兮福所倚,这也让方式空更加确认了人头的视野共享这一点。 “社长!”秦和通过超类视限看到方式空后,大喊对方以便对方更加精确地定位自己的位置。 此时秦和、凌琼、飞妄三人正在和无头尸周旋,从他们轻松的表情看来,这种战斗与躲避球没有太大的区别。 “失败了。”方式空从雾里走出来,他直接说道,“出现了一点计算失误。” “我知道!”飞妄两个后空翻与他应付的无头尸拉开距离,他举手说道:“是因为没有处理人头监视器!” “不错嘛臭小子!”无头尸倒飞出去,凌琼不知何时来到飞妄旁边,她一手勾住了飞妄的肩膀,一手用暗红色拳套拍打着飞妄的胸口,她笑嘻嘻地夸道:“分析能力变强了噢!” 方式空点点头,他看着其余三只被故意留下来的‘活口’,道:“我们继续实验吧。” 说出这句话时,方式空认为继续实验的成功率不大,他们之前已经做过了一次尝试,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幕后操纵者就会引起警惕。 为了以防万一,秦和花了二十分钟,将尸海里的头颅找出来尽数射瞎,他捂着鼻子,面部表情扭曲成一团,道:“说真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粪坑里找硬币……” 末了还加了一句:“还是在会移动的粪坑里。” “闭嘴!”凌琼大喝道,她对秦和的此种言行非常不满,“再进行这么恶心的描述我就把你打成肉饼!” 方式空在秦和处理完毕后,又与无头尸缠斗起来,他轻车熟路地将无头尸骗进绳环里,可这次,绳环直接在原地吊住对象,一动也不动了。 方式空看着地上那具被勒得不断变形的无头尸,又看了一眼绳索,绳子根本没有要回缩的意思。 凌琼忽然眼睛一亮。 沿着那连接着无头尸的绳索看去,发现绳索的另一端无限延伸进雾里,凌琼道:“说不定这条绳索可以带我们去到我们想要去的地方!” 下一秒,地上的无头尸被勒断了,与此同时,空中的绳索也‘嘣’一声断成两截,一截往雾里回缩,一截从空中下落,很随意地捆在了房屋的废墟上。 “嗯……”凌琼陷入了沉默,“……当,当我没说吧……” 方式空继续拿剩余的‘活口’做实验,结果都是相同。 一时间,进展陷入了僵局。现在,四人只能靠精神压力的强弱来判断幕后操纵者在哪里了。 “晚上了。”凌琼道:“夜晚不适合活动。” 此时夜色已经完全笼蔽了自杀森林,世界陷入了一团深蓝色的黑暗当中,虽然看不见月亮的光辉,但周遭那黯淡的光源无疑是月亮带来的。至于为何是深蓝色,也许是这里的雾与光亮产生了奇妙的效应吧。 长时间待在自杀森林,四人的鼻子都快被那股腐臭熏烂了,他们的嗅觉现在已经麻木,几乎闻不到什么味道。但即便如此,四人还是不愿意在村庄附近安营扎寨,他们远离了这片尸山血海的废墟,朝空旷的树林里走去,在检查了一番附近的环境发现没有敌人后,便开始准备宿营了。 普通情况下,在自杀森林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过夜是非常不安全的,职业的冒险家或是社员都不会选择睡眠,要过夜,起码也是在有同伴看守的环境下来轮流休息。四人本也可以选择这种方式过夜,但由于敌人实力强弱不定他们为了战斗必须要好好整顿身体,加上方式空有更好的方法,所以大家可以抛弃那种在危险环境下传统式的宿营。 只见方式空单手置于身前,掌心垂直于地面。 他闭上了眼睛。 没有气。 飞妄也没有感到任何异常状态。 但忽然间,他们周遭的雾静止了。 一刹那天地间寂静无声,但转瞬又恢复正常。 飞妄盯着自己周围的雾看,它们已全部停止了流动,但几米以外的事物却都如之前一样顺利地按照自然规律运转着。 在他们的脚下,五米见方的地盘,这个5x5x5的立体空间中,时间停止了。和之前飞妄昏迷时遇到的情况一样。 “超!厉!害!”飞妄一字一顿地惊讶道:“这是什么能力!” “嗯……”方式空思索了一会儿,似是有所掩饰,他道:“在奇库洛大陆,身为一名‘神之力’的拥有者,最好是不要把自己的能力轻易暴露给别人,否则那将会成为你的弱点……” 方式空看样子是不愿意说,但凌琼却很兴奋地扑到了飞妄的面前解释道:“他的能力叫做‘不可视界限’!” 方式空崩溃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个能力可以让人看不见我们!”秦和在一旁讲解着:“‘不可视界限’能够将一定体积的空间从这个世界分割出去,使其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不与世界发生连接。” 方式空深深地叹了口气,放弃治疗般地将手从脸上滑了下来。 “我们虽然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的世界!但是我们在里面的时候是不可以影响外面的世界的!”凌琼接道。 “例如我用手枪往外面射出一发‘气’弹。”说着秦和抽出手枪摆了一个姿势,假装扣动扳机,“气弹在突破不可视界限的边缘时,会被空间碾压成粒子。” “谁让你搭腔的!”凌琼很不爽的说道。 “而且!”秦和继续着他的讲解,他竖起了一根食指,“从外面无法观察‘不可视界限’,外面的人会看见环境缺了那么一块,与此同时其余的环境会填补这个缺口,可最终的视觉效果会发现自然景象以一种突兀的姿态融合。说起来……”秦和说到这,表情又变得微妙起来:“我让社长陪我去女澡堂的计划一直以失败告终呢……” 此刻没有犹豫,暗红色的拳套精准无误地打在了秦和的脸上。 面对自己的能力被如此详细的暴露,方式空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喃喃自语道:“可以的话,真想杀人灭口啊……” “什么!”凌琼收回拳头,惊讶地说道:“仅仅是因为飞妄知晓了你的神之力,你就要杀他灭口!” “太残忍了社长!”秦和捂住自己疼痛的脸,“连我都感到残忍!” 方式空再一次崩溃,他甚至都不想用眼睛去直视这两名社员,他道:“我是说……杀了你们……” 凌琼和秦和陷入了沉默…… 23.求救,来历不明的纸条 ‘不可视界限’内,火焰的光照亮了四人的脸。 秦和的手上冒着白色的气,他抓着一颗水珠形状的银色颗粒物,这东西只有半个指关节大小,光正是从这个小东西身上发出来的,秦和对着飞妄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做‘便携式火苗’,在野外即使没有火也可以用它来取暖。” 由于没有了被敌人袭击的顾虑,加上森林里的精神压力也不会进入到不可视界限来,四人放心大胆地解除了环绕在身体周遭的‘气’。之前在‘气’的保护之下四人并不感到寒冷,在解除之后他们才发现自杀森林的气温甚至比奇库洛大陆的冬天还要低。开启‘气’会不必要的耗费精力,为了恢复体力四选择生火取暖。 但见秦和体内的气不断涌现指尖,银色的火苗慢慢地放射出火焰般的光芒,愈演愈烈愈演愈烈,几人逐渐感到了温暖。 “烫!”秦和尖叫了一声,盛放着火焰光芒的便携式火苗掉在了地上,将不可视界限辉映成暖黄的颜色。 秦和吹了几口手指,这个解释狂人不顾身体的疼痛继续说明着:“便携式火苗的燃烧是不依靠氧气的,而是消耗‘气’。这一点想必你也通过我刚才的动作看出来了。”他看了一眼周围暖黄色的空气,接着说道:“便携式火苗发出的颜色可以选择,奇库洛在售的有红色、紫色、黑色、屎黄色等等各种……” “你可以不必强调那个颜色!”凌琼眼角的青筋抽起。 “火焰的形状也是可以选择的。”这时秦和悄悄地靠近飞妄耳边说道:“在不法之梯的黑市里,有卖火焰是果体女人形状的火苗噢!嚯嚯嚯!那个火焰是五颜六色的,简直像一幅用颜料绘成的画呢!嚯嚯嚯!还有一个小秘密,只要你肯花钱,还能买到动态的噢!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我告诉你呀,我收藏的就有一幅……” 没等秦和说完,一只拳头整个印在他脸上,阻止了他猥琐的言语。 “别听他胡言乱语了。”凌琼收回拳头,另一手端来一个可乐杯形状的东西,她对着飞妄说道:“来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 细看那只可乐杯,杯子的外表环绕地贴着一副贴画,贴画的内容是一团线条连接起广袤无垠的宇宙中的各个星球,四个抽象的卡通字体斜斜地印在上面——“π面条杯”,在π面条杯的正上方,有一根类似吸管的东西从杯内延伸出来,那是一根笔直的面条。 “这是我出门在外最常吃的一种杯面。”凌琼不知从哪又掏出一杯几乎一模一样的π面条杯,唯一不同的是杯子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麻疯蟑螂味’,“里面的面条量远超于杯子的体积,一般来说是吃不完的。” 飞妄接过那个杯子,仔细看,自己的杯面右下方也有一行字注明了该面的口味——‘红烧牛屎味’。 凌琼见飞妄的眼睛盯着杯面看,连忙解释道:“那些味道的说明只是制作人的恶趣味。实际上它们就是普通的麻辣味、红烧味。”说着凌琼似乎觉得有点不妥,她想了想然后补充道:“嗯……或许会有点区别,但相信我,这东西很好吃的。” 飞妄没有怀疑地想要直接咬下那根凸出来的面条,凌琼及时制止了他,她道:“等等。” 凌琼将π面条杯上方的那根面条取了下来,原来那只是一个起保护与保鲜作用的特殊杯盖,将杯盖取下来后,一根软塌塌的、辣椒红的面条出现了。凌琼道:“来,吃吧。” 在乌特镇生活的飞妄,从小到大都是吃‘无限果实’以及‘五味粗粮’(五种味道的米)长大的,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类有新鲜感的食品,当他吃下红烧牛屎味π杯面时,他只感觉一阵…… 辣…… 只是含在嘴中,飞妄便已被辣得流汗了,他连忙松开嘴巴,不停地哈气。 “哈哈哈哈。”凌琼见他这副模样笑得乐不可支,她道:“抱歉!抱歉!我们东陆人就是这口味!喜欢吃辣的!你习惯一下!习惯!等等啊!” 她又不知从哪掏出一颗糖,“来,吃了这颗糖你就不怕辣了。” 飞妄接过那颗糖,他含在嘴里,糖入口即化,随即他感到口腔内壁一阵麻痹,接着那奇怪的感觉又舒缓了下去。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没那么辣了。” “你接着吃试试。”凌琼像是带儿子一样,用悉心教导的目光看着飞妄。 飞妄又吃了一口,他眼神一变,道:“好神奇!没那么辣了!” “对嘛!还有!”凌琼将自己的麻疯蟑螂杯面端到了面前,道:“这面不是你那样吃的!要用唆!”说着她亲身示范了一遍‘唆面’的动作。 飞妄学着她唆了一口面,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我跟你说啊!”凌琼用一种即将展开某种特别帅气的发言的表情说道:“π杯面最厉害的一点是!”她将杯面的整个杯盖打开,里面是一团白茫茫的‘气’,什么也看不清。 “好厉害!”飞妄立即赞叹。 “厉害个屁啦!我还没开始说呢!”凌琼拍了一下飞妄的头,她指着那团茫茫一片的气说道,“这里面是没有东西的。”说着她伸手往杯子里一抓。飞妄有样学样地在旁边学习她的动作。 “但是呢!”凌琼忽然加重了语气,她手上拿了一颗有锡箔纸包装的糖,“你往里面丢东西的话,会出现在别人的π面杯里。”说着她把糖果一扔,再去抓,糖果已在杯中消失不见了。 “啊?”飞妄有点没听明白,他问道:“在别人的杯面里?” “就是说全世界的,有π面条杯的人,都有可能收到我扔进去的这枚糖果!当然啦,能收到的只有一个人!” “这么厉害!”飞妄惊讶得整个人往前靠了几十厘米。 “说不定现在你的杯子里就有一个糖果噢!”凌琼笑道。 “真的吗!”飞妄听完连忙用手伸进杯子里,他一抓,还真有一团东西,他惊叫:“我抓到了!” 这时连秦和都凑上来了,“不会这么巧吧?” 飞妄将手中的东西慢慢握上来,他张开手,在他手心的是一团纸条。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凌琼道:“可能是有人在这一时刻也在做和我刚才一样的事,碰巧这东西就掉到了你这里?” 飞妄将纸条打开,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有一行扭扭捏捏的字迹,上面的字让凌琼和秦和心里一惊。 “救命。” 面面相觑的视线里穿插着飞妄茫然的眼神。 “呃……”秦和道:“也许是谁在吸面条的时候不小心把面条吸进了鼻孔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在向别人求助……?” “不会有那种事情吧……”方式空显然也有关注三人的动静,他道:“这种事很常见的,多半是恶作剧。我还经常收到‘我喜欢你’‘你喜欢男人吗’‘女装什么的真是太棒了’之类的字条呢……” “嗯……”秦和若有所思道:“说起来我上次打开杯面,也在里面发现了一条脏兮兮的**啊……” 凌琼将自己的指关节拧得噼里啪啦作响。 “总而言之!”凌琼连忙将众人的焦点从那张纸上转移,她一把抓过来揣进了自己的兜里,“先别管这些了,认真应付自杀森林的事吧!” 24.晚安,不肯安静的世界 烧得正旺的便携式火苗旁,秦和、飞妄、方式空躺在睡袋里,凌琼坐在自己的睡袋上,靠近火焰摆弄着自己的拳套。 这一夜飞妄问了很多奇库洛大陆的问题,那精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多夜未眠的孩子。而方式空对飞妄这个外来人仍然抱有一定的警惕,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除了信任的人,其余的无论是谁都要对其保持疑心。他现在正保持着一种经过多年锻炼的‘半梦半醒’状态,任何异常都会惊醒精神紧绷的他。 警惕点总没错,这毕竟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 在便携式火苗旁,凌琼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救命’的纸条,眼神担忧,似乎试图想从这寥寥无几的信息中分析出什么来。 “姐,你在干嘛?” 飞妄的声音惊动了凌琼,她神色慌张地将纸条收进口袋,结结巴巴地说道:“啊啊,我啊,啊!我在擦拭拳套。” 飞妄从睡袋里爬起来了,他看着凌琼,凌琼正将拳套挂在左手手腕上,双手在撕一张五角星形状的贴纸。飞妄问:“这是啥呀?” “这啊。”凌琼很快从容下来,她将五角星从底纸上撕下来,“这叫做荧光粉末。” “这东西我认识!这明明叫做贴纸!” “嘘!”凌琼轻轻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她小声道:“这是贴纸版的荧光粉末!” 见凌琼这么轻声细语,飞妄也很配合地放低了声音,以至于听到的只有吐出的气息,“哇!那是啥玩意儿!” 凌琼见到飞妄这滑稽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她将那个七彩的五角星贴在了自己的拳套上,道:“就是无论在白天还是黑夜,都能够发出荧光的粉末。” 说着她戴起拳套,朝空中一挥,五彩斑斓的颜色如同闪烁的星光一般在空中逸散。 “好漂亮!”飞妄低声赞叹。 “是呀。”凌琼将拳套取了下来,继续往上面贴星星形状的荧光粉末。 “你为什么要贴这个东西啊?”飞妄看到凌琼又拿出几张贴纸,于是问道。 “嗯……我想一想。”凌琼用拳头轻轻地捶打着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状,不一会儿她说道:“大概是因为少女心吧!” 忽然,凌琼听到噗嗤一声的笑声。 她看了一眼飞妄,飞妄无辜地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秦和,秦和正一起一伏地打着呼噜。 “方式空你这个臭男人……”凌琼的脸有些红了,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竟然偷听女孩子说话!太恶心了!” 方式空没有搭腔,凌琼也瞬间沉默了。 不知为什么,飞妄哈哈哈地偷笑着,然后躺回去睡觉了。 凌琼低低地垂着头,一张一张把贴纸贴到拳套上,平时那股女汉子的气场一下子都没有了。 世界陷入了安静,只有火焰的形状与凌琼的影子不停地变幻着。 飞妄睡不着,他对这个世界感到兴奋,想到明天他们还要去往自杀森林的更深处,他就更睡不着。 他满脑子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奇思妙想。 但比起这个比他们更不肯安静的世界,他们还是稍逊一筹,长长的夜里,半睡半醒也好,打着呼噜也好,挂着笑容的也好,都睡去了。 25.包围,暗夜下的四面楚歌 也许是凌晨,也许是破晓的前一刻。 便携式火苗已快消耗完所有的能量,在逐渐隐灭,五米见方的立体空间的光亮被外面的黑暗逐渐摧残。 啪嗒啪嗒。 脚步声。夜色里一切都不明晰。 方式空醒来了,他竖直耳朵,警戒地聆听黑暗中的动静。 那隐隐约约的步伐声渐行渐近。 不止一个。 数十,上百,甚至,成千。 那纷乱的步声成为自然的底噪,在四布的迷雾下立体环绕,并且不断逼近。 “什么声音?”凌琼惊得坐起,她问。其余的二人也醒来了。 “不清楚。”方式空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在收拾睡袋了,“我们可能被包围了。” “被什么包围?”秦和问,纵使是看上去很臃肿的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也能做到立刻让睡意消散,保持警惕是一个热爱冒险的优秀‘社员’的基本素养,他一边拉开睡袋的拉链,一边问:“被无头尸?无头尸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知道。也许是我们昨天的动静太大了,对方意识到了我们的威胁性,于是幕后主使者打算发动进攻来铲除我们。”方式空已经整理好衣襟,挎好刀鞘,他将圆形边框的眼镜戴上,道:“如果真是那样,倒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 此时凌琼与飞妄也已整理完毕,他们将各自的睡袋装进秦和的大包裹里,凌琼问:“可是,我们在不可视界限内啊,它们怎么能够如此精准的定位到我们的位置?” 方式空蹲下身子,观察着外面的环境,“也许正是因为不可视界限,所以才让对方更好地找到我们了……” “嗯?”飞妄表示疑惑。 “也许是对方使用了‘精神共鸣’(与‘气的共振’同理,但比气的共振更实用)来探测环境,所以才如此轻易地察觉到了‘自然’缺了一块。”方式空又向战斗经验不足的飞妄做了更详细的解释。 “这正合我们意,他自投罗网的话也免得我们登门拜访了。”秦和道。 “话虽如此。”方式空的表情一点也不轻松,“在不知道对方实力并且被千军万马包围的情况下,胜负还很难说……” 不消谁提醒,秦和已开启神之力,在超类视限的辅助下,那朦胧的黑色里的人形轮廓颜色加深,虽看不清具体情况,但通过那些比环境更深的影子来估计敌人数量还是不在话下的。 “七百,八百……”秦和缓慢转着圈,目估着无头尸的数量。 这里提一点,在不可视界限里虽不可影响外面的世界,但观测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将近一千名无头尸……”秦和说道,神色略有一些紧张,“我还没同时对付过这么多敌人呢……” “不止如此……”方式空指了指上方那些树枝结成的网,“上方也有上百具无头尸包围了我们。” “哈……”秦和道,“好在有不可视界限,否则还真不好处理呢……” “还有。”飞妄忽然说。 “什么还有?”凌琼问。 在黑暗中长大的飞妄拥有着比三人更敏锐的听觉,他凝神说道:“还有很多敌人,在不断朝我们的方向赶来。” “距离。”方式空不去质疑飞妄的话,他直接问道,“距离多远。” “下一批无头尸的距离在两公里外。”飞妄站在原地,所有人都没有吱声,他继续聆听着那些脚步声造成的自然音底噪,听力试图突破那些嘈杂的声音,他道:“再远听不清了,但能听到还有敌人在陆续赶来。” “这是剿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秦和抽了抽嘴角,颤动地说。随后他又看了一眼飞妄道:“话说回来小伙子你这听力不错啊……跟我的超类视限有的一拼,搞不好这就是你的超能力。如果用在正途的话,说不定能……” 说着他似乎开始遐想起什么来了,好在有方式空将他及时拉回正轨,“准备好战斗吧。” 四周那庞杂的脚步声愈发变大起来,黑夜成为了它们的扩音器。 “虽说是要战斗……”凌琼与方式空组团多年,显然也没遇到过这种严峻的情况,“但要怎么做呢,正面冲突吗?” “你们注意点。”方式空端好姿态,一手抓住手腕,一手握刀,身体下蹲,‘气’如骤然亮起的白炽灯,将‘不可视界限’点亮。 “在这里不是不能对外面进行攻击的吗……” 秦和正开口问,忽然见得周围静止的空间在缓慢移动。 “这是……”秦和以地面为标尺,看见空间正在一厘一寸地移动,他喃喃道:“竟然让不可视界限动起来了……” 此时离四人只有百米远的无头尸们能够看见,从夜幕里渐渐滑出一团白光,那是一个瘦长的身影,手中的刀刃与眼上的镜片反衬着刺眼的光芒,成为黑暗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随即,一纵即逝的破空声。 唰。 如果无头尸们还有听力,它们会听到声音已在耳后,被切开的身体则是一片冰凉。 啪嗒啪嗒啪嗒,顿时尸体落地声不绝于耳。 那白光此时也从夜幕下褪去。 “先蓄力再移动不可视界限,当身体出去的一瞬放出杀招。”秦和看着回到不可视界限内的方式空的背影,道:“团长你竟然还有这招呢……” “是啊,我都不知道不可视界限还可以移动的。”凌琼随声附和道。 “呼……别太放松了。”方式空敛了一口气,将身体朝向另一个方向,随后白光盛放,不可视界限开始移动。 一道锐利的‘气’呼啸而出,携着一阵光亮穿透树林。 啪嗒啪嗒…… “既然如此……”秦和从腰间抽出两把快速装填式手枪,将身体探出不可视界限,“我也不能闲着。” 连串的枪声,火光,子弹,奔向天空,将树网之上的无头尸射下。与此同时,地面飞驰的气斩将下落的尸体瞬间斩断。 夜幕里看不见血液横飞,只有一瞬又一瞬的光芒,照亮越来越猖狂的狼藉。 飞妄看了凌琼一眼,凌琼无奈地摊摊拳套,道:“像我们这样的近战选手,只能在旁边当啦啦队加油咯?” 26.现身,幕后者的真容? 攻击无头尸并不能将其彻底杀死,方式空的气斩也只能削减对方的行动力而已,朝着四面八方一轮气斩下来,方式空已满头大汗,看上去消耗了不少体力。 此时无头尸们那些四分五裂的肢体已经爬到了四人面前,好在有不可视界限的掩护对方无法靠近过来,否则他们还真不好处理。 天在渐渐亮起来,雾又朦又湿,四人稍稍能看清树林下的事物了。 以不可视界限为圆心延展出去,雾里面是一片蠕动的尸山血海,不知名液体像颜料一样涂染了树林。 不可思议的是,自杀森林的树竟然能在方式空的攻击下幸存,只留下浅浅的刀痕。 “接下来怎么办?”秦和手持双枪问道,他脚下是密密麻麻的滚烫的弹壳,“这些怪物可是杀不死的啊。” “暂时减弱它们的行动力对我们之后的行动会有所帮助。”方式空道。 说话间,不可视界限外的某些肢体暴起发作,猛然从地上弹起扑向秦和,秦和反射性地一躲,那迎面扑来的肢体在接触到不可视界限的一瞬竟消失,转而从秦和的正后方飞了出去。 “呼……”秦和喘了口小气,道:“即便知道它们无法接触不可视界限,但看到它们攻上来的一瞬还是免不了紧张啊。” “跟马上要到来的大军比起来,面前的这些泥鳅根本不值一提……”方式空不敢托大地看着远处的雾。 渐渐明朗起来的光景下,已依稀可以看到浓雾中的人影,它们踏着同伴们残缺的尸体,一步一步、不容置疑地走来。 “我就说嘛……”方式空架好姿态,道:“刚才杀完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四百号人……” 气在刀刃的表面聚集起来,方式空再次移动不可视界限,“看来还得耗一番体力啊……” 静止的空间一分一寸推移,方式空的前半截身躯再次暴露于外界。 刀闪,气出。 气斩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嚎叫,划过无数已死之人的躯体。 方式空立马转换方向,道:“再来!” 白色的弧形气斩如一道巨大的无形飞镖,以不可抵挡的姿态横扫而去。 然。 嘣! 两百米外传来尖锐、刺耳的金属声。 “那是什么声音?”凌琼问道。 “听起来好像是气斩遇到了金属?”秦和连忙开启超类视限,追随着气斩的踪迹而去。 雾在眼前散开,满地尸体沿地平线蔓延,秦和看到了。 “那是什么……”秦和喃喃。 在超类视限里,一批无头尸如规整的部队般严阵以待,其中不少已被气斩砍得残缺,在它们的正前方,屹立着一个骑着马的无头尸,那无头尸身穿锈迹斑斑的铠甲,手执黄绳,将自己的头夹在腰间,它脚跨一匹硕大的无头战马,战马披着铜黄的甲胄,脖子的伤口部分往外吐着绳索,绳索递送到每一个无头尸的手上。 “看起来……”秦和道:“幕后操纵者终于出现了……” “操纵者?”方式空将头上的汗擦去,“什么样的?” “是一个骑着无头战马的无头尸。”秦和道:“或许真如你所说,这家伙意识到了我们的威胁性,于是打算御兵亲征来铲除我们了。” 那稍微明亮起来的雾里,一个四足身影正驮着一个没有头的人慢慢踱来。后面跟着一大批手持绳索的部下。于此同时,另外三个方向也有敌军同时迫近。 敌方首脑的出场,让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本是杂鱼的无头尸们,也似有了千钧的气势。 “哈……”方式空长长地叹了口气,气斩再次蓄力,“我再来一遍,你们注意处理其他敌人。” 之前也许是距离太远,杀伤性不够,所以才无法对对方造成威胁,方式空准备等到对方将距离拉近到八十米,再出手。 这虽不是能造成最大伤害的范围,但却是此时最合适的一个攻击范围,就算这一击依然不能得手,他们也还有时间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在等待的时间,秦和从包裹里掏出组装式机枪将其拼装起来,然后架在不可视界限外扫射着。另外两人当然也不能闲着,他们拿起包裹里的其余射击武器,也不遗余力地贡献着火力。 弹壳迸飞着。飞妄曾在丘灵的辅导下学习过射击技巧,对枪械也有基础的了解,他的动作虽不如另外两人矫捷,但作为战斗新手来说,他那没有卡顿的操作已算是优秀的了。 “喂!我说!” 在狂躁的枪声里,秦和撕扯着嗓子叫道:“这些臭家伙到底是行动迟缓还是瞧不起人?” 那被火力输出下的无头尸们,从未加速跑过,永远都以一种淡定的速度行走着。秦和心道,它们在之前的战斗里明明能展现出敏捷的动作,为什么到了此刻却都好像在故意放水一样。 “也许是那个骑着马的家伙的精神力不能同时灵活操控多名尸体?”凌琼提出了一个颇为合理的猜测。 此时,方式空的刀出了。 弧形气斩直奔战马而去。 但听雾里乒一声。 遗憾的是,攻击只是让对方的行动略微停滞了一些而已。 “不行。”方式空在失手后立刻说道,他转过身姿,帮助队友清理另外方向的敌人。 气斩,刀光,呼啸。 “下一批敌人在两公里外,先处理掉这边的敌人,避免被包围。”方式空冷静地分析道:“万一被夹攻,体力耗尽,不可视界限消失,形势会对我们非常不利。” 几名队友纷纷点头,卖力地输出手中的火力。 突然。 马蹄声加剧,空气中一股难以形容的躁动,随后是一阵巨大的压迫感。 阴影在上方逐渐扩大。 “趴下!!”方式空大喝道。 那匹壮硕的战马,腾空跃起,从不可视界限的那边瞬移到这边,停在了半空。 在它的身下,是一块扭曲的自然空间,四个普通人类,半截身子探出他们的保护壳,肆意输出着弹药。 战马之上的黑影手中,倏然迸射出四条绳索,如利剑一般朝四人袭去。 这些都发生在方式空喊出声的前一秒。 在方式空大喊出来后,凌琼凭借着过人的反应力猛地收回身体,而秦和慢了零点几秒,绳索已然触及他的毛发。 糟了! 方式空暗道不妙。在那样的攻击下,即便是他,也难逃一死。 就在此时,一道娇瘦的身形将秦和猛地扑倒。 绳索如从高空坠下的钢筋般插入地面! 余惊未定的方式空根本来不及思考,上前抓住二人的双腿使尽全力将其拉入不可视界限。 (由于生活压力所迫,日后的更新速度可能会降下来。) 27.出拳,不死怪物的真身? 几乎是在马蹄声加重的一瞬,飞妄便敏锐地从喧嚣的枪声中分辨出它来了,可以说他是第一个意识到敌人即将进行进攻的人。而且,在方式空喊出声来的前一刻他就做出了规避,并且身体下意识地往三人的中间距离靠近,随时准备搭救无法来得及反应的人。 可以说这是一种直觉,也可以当做是本能。 总之,事后飞妄自己都回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何会做出这样一套举动。 时间回到现在,四人脱离危险,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不可视界限内。 “那家伙的动作真是太快了!”秦和躺在地上,捂着起伏的胸口,余惊未定道:“几秒?从团长刚才的刀声过去才多久?才多久它就来到我们的正上方了?” “冷静。”纵使汗流浃背,方式空依旧保持着镇定,“有可能只是在对方精神力的影响下,我们的反应暂时变得迟钝了。” 这是一个相当合理的推测,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现在怎么办?”凌琼问道。此时外面的无头尸都已被肢解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大概一百来具颇为完整的、保持着原有行动力的无头尸,“要解除不可视界限,出去和它们硬碰硬吗?” “不……那样太鲁莽了。”连续的使用范围型伤害技能的方式空显得有些虚弱,他道:“我们暂时不知道对方的能力,正面交手胜负难定,我认为还是先试探性进攻,摸清楚对方的实力再做计议。” 凌琼与秦和思考了几秒,认同了方式空的话,秦和道:“听你的,团长。” “那具体应该怎么做呢?”凌琼问道。 几人立刻商定计划,方式空道:“由于我必须维系‘不可视界限’的存在,不能离开这里。所以试探的工作只能交给你们三人。”说到这,他一招手道:“过来。” 三人朝他靠近,方式空让他们背对自己,然后用手掌在三人的背部留下‘气’的印记,“我在你们的身上留下‘标记’,这样一来,在外面一旦遇到危险,你们便能再次回到这里。” “明白了。”凌琼道:“其余的便看我们自己发挥了是吧?” “对,尽量最大限度地逼出对方暴露弱点。”显然他们已有过多次合作,沟通起来无须赘言。 “没问题。”两个拳头在殷实挺拔的胸前一碰,点点荧光开始散落,“我先出去试试它的实力。” “嗯。”由三人中体术最好的凌琼打头阵,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即便对方过于强大,四人也不会造成过多的损失。至于不派出三人一起上的原因——‘搏击俱乐部’还不想全军覆没。 外面的无头骑士(暂时先这么称呼它吧)正骑在战马上,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它胯下的战马与它似乎亲密无间,随它一同安静地站着,在它们的脚底,是从战马颈部的裂口垂下的绳索。 凌琼找了一个合适的攻击角度,随后动了,身形如脱兔一般矫捷,瞬间跳出几米。 但在脱离不可视界限的一瞬,她便感到一股强烈的疼痛作用在自己的脑袋里——那是无头骑士强大的精神压迫。 几乎是在看到凌琼出现的一刹那,无头骑士与它胯下的战马动了,简直不敢相信那匹马居然有如此恐怖的爆发力,屈腿、蓄力、爆发竟在短短一息间完成,瞬间出现在凌琼的上方。 强。 这是方式空对无头骑士的第一印象,之前未能目睹无头骑士攻来的过程所以无法准确预估对方的实力,在亲眼见证后,方式空不得不发自内心地感慨——这个爆发力很强,绝对是‘异兽’级别的。 同样擅长体术的凌琼在精神受到影响的状态下动作虽稍逊一筹,但也勉强够躲开无头骑士的第一次攻击,只见她连续两个后空翻快速回到不可视界限内,无头战马的双蹄狠狠践踏在地面,留下两个脸盆大小的深坑。 “可恶……”才短短几秒,凌琼已是汗流浃背,她道:“在出去前,没将‘气’的防御提升到最高,这点大意差点让我的意识在它的精神影响下崩溃了。” “对方很强。”方式空盘腿坐着,他道:“认真对待。” “嗯。”凌琼点头,身体周遭的白芒瞬间厚了一层,她再次出击,这次她的速度比刚才更快,肉眼只能捕捉到她一纵即逝的身影。 “呼……” 呼吸。 是因为要聚‘气’。 发出声音的呼吸。 则是因为要聚集更多的‘气’。 当众人听到凌琼的呼吸声时,她已经出现在了无头骑士的背后,她腾于空中,双肘蓄力于腰际,暗红色的拳套周遭猛然绽放出光芒。 双拳齐出! 清晨潮湿的空气变得燥热,两拳将空气打出夸张的变形! 随后这一记拳击的暴烈伤害递进到无头骑士的铠甲上! 如同发生了某种爆炸般,七彩的荧光粉末随着气尘流溢出来,两者同时被弹飞! 在凌琼攻击做完的同时,四下的无头尸们终于发觉到了敌人的位置,身体总算是恢复了矫捷,纷纷朝凌琼的方向奔去。 在空中的凌琼,双手托住树枝卸力,又回到了不可视界限中。 “怎么样?”凌琼喘着气,问道。 “还不够……”方式空道,显然他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遍地狼藉的蠕动的尸海里,无头战马以一种踉跄的姿态斜立于地面,无头骑士虽已摔到了地上,但是它所受到的伤害仅仅只是铠甲凹陷进去了而已,但见它若无其事地站起,随后拉一拉绳索,战马便利用从脖子上出来的绳索把它拉回了背上。 “很……不……错。” ?! 四人皆是一惊。 无头骑士说话了。 不,应该是说夹在它腰部的头颅说话了。那只腐烂的头嘴里还含着自己凌乱的长发,它含混不清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很……不……错。” “会说话?!”凌琼难以置信道。 完全不啰嗦。秦和利索地扣动扳机,一颗‘气弹’直指对方的颅心。 biu! 径直穿透,在对方额心处留下一个滚烫的弹孔。 无头骑士整个人如同受到重击般往后一仰。 “成功了?”秦和的视线无法从那只头上移开,他紧张地问。 只见那只头又缓缓地摆正过来,它那已经枯萎的牙床将满口黑牙抬起、闭合、又张开,“出……来。” 似乎说话都已经非常吃力。 “给……我……出……来。” 又一颗气弹穿过它的额心,弹孔留在之前弹孔的正上方五毫厘处。 “出……来。” 嘶哑的,声带被割了一万道口子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果然也死不掉……”秦和咽了一口唾沫,将狙击枪从不可视界限的边缘收回。 28.再出拳,空气的狂嗥 “要尝试沟通吗?”凌琼问。 “有必要确认一下它的身份,但是……”方式空道:“你小心点,从之前的战斗可以看出它对我们有着强烈的敌意,它八成不会安静听你说话。” “嗯,不会聊太多的。”凌琼点点头,“它让那么多人死于非命,我没打算和它交朋友。” 说罢,凌琼足下连点,将她与无头骑士的距离分三段拉近。 虽是将距离分成了三段,但凌琼的速度仍是很快。她在风中喊道:“就是你害得周围的人自杀的吗?” 无头骑士没有回答她,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疾射而来的绳索。 “切!”凌琼在落地时,脚腕的角度倾斜,在躲避攻击的同时改变了进攻路线。但此时旁边的无头尸一同飞扑而来,将凌琼的行动轨迹通通挡住。 “不行了。”眼看下一击攻击无法得手,凌琼连忙脚下刹车,连续几个后空翻避开接二连三如沙袋般坠落的无头尸。 但无头骑士岂能让凌琼轻易撤退,只见它胯下的战马颈中喷射出十来条绳索,那绳索速度如同从弓弩中射出来的利箭,全数朝凌琼而去。 绳索在空中划出交叉的直线,凌琼在下一个后空翻拳套触地时猛地用力,整副身体腾空而起,完成了一套有如体操的华丽后空翻,从对方的重重包围中脱离出来。 “不行,距离太远了!”凌琼准确地落在了不可视界限内,她用拳套互相拍了拍灰,一阵带着荧光的泥土抖落,她道:“我需要人帮我掩护。” 说到这里时,她似乎想到了方式空活动范围受限,而飞妄只是一个新兵蛋子,当她的眼神停在了秦和身上时,她不经意地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干嘛用那种看到呕吐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秦和不满地吐槽。 “我来!”飞妄跳到了凌琼面前,跃跃欲试道:“让我来让我来!” “不行。”方式空道:“你去吸引视线是白白送死。” “对啊。”凌琼摸着飞妄的肩膀,道:“敌人很强大的。”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飞妄用那双人畜无害、充满活力的眼睛说道:“只有试了,才知道做不做得到!” “不要逞能。”方式空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本身就没有太多表情的他换成这种表情后变得更冷淡了,“你会拖累队友的。” 在听到这句话后飞妄的活泼瞬间消失了,他慢慢地将头转过来,盯着方式空道:“我不会,拖累谁的。” 语气毫无感情,眼神更是毫无感情。方式空感觉自己在被一副没有情绪的五官盯着,那里面既无善意、也无恶意,那种表情单纯的就是在‘认真和你说话’而已。 凌琼想说点什么阻止,但是被方式空打断了,“没问题。” “哈??”连秦和都觉得方式空答应飞妄简直是不可思议,他眼里的团长,是一个不到危急关头绝不轻易冒险的人,但此时他竟被飞妄三言两语说服了? 下一秒,方式空转头对凌琼说道:“你们一起合作,他负责吸引敌人,你负责应付无头骑士。但是。” 说到‘但是’二字时,他刻意强调了语气,他看着飞妄,示威般说道:“你们不要互相管对方的死活。” “方式空,这……”凌琼想说点什么,但是被方式空立刻打断。 “战斗不是儿戏,我们每一秒都在拿生命押注。”方式空道:“你每有一份迟疑,便会离死亡更近一步。” “不要管对方死活。”方式空道:“不要被对方影响。即便那是你的合作队友。” “可是作为队友不应该要互相掩护吗?”凌琼站到了方式空与飞妄中间。 “掩护是建立在应付自如的前提下的。”方式空看着凌琼:“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多余的想法只会将你送进地狱。” “方式空!”凌琼大叫道,显然她很不同意这样的言论,虽然她知道方式空就是这种性格,但是对着一个十七岁的、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孩子说出这种话,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说的对。”飞妄的手搭在了凌琼肩膀上,他看着凌琼,语气有微微的颤抖,“我们快开始吧。” 迫不及待,无法按耐。 凌琼从飞妄的眼里看到了对战斗的渴望,在压抑,但是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渴望。 凌琼点点头,她道:“不要太把方式空的话放在心上,他这人……” “你才是。”方式空打断:“凌琼,要牢记我的话。不要太心软了。” “谁心软了!”凌琼忽然红着脸挥起拳头,“别乱说话臭男人!” “我先上喽。”飞妄已经等不及了,他的身体瞬间包裹上一层厚厚的‘气’,这与凌琼身上的气相比竟然不分伯仲。他弯下身子蓄力,不等谁的提醒,不等谁的号令,“找机会上。”说完这句对凌琼的提醒,便化作一道白光冲出了不可视界限。 “有这‘气’量和这爆发……”秦和惊讶道:“这孩子前途无可限量啊……” “他只是在透支自己的体力罢了。”方式空一眼就看穿了飞妄,他道:“这样下去很快就会精疲力竭的,况且……” 方式空紧紧地盯着那道闪电般掠出的白光:“没有‘神之力’的话,在奇库洛大陆寸步难行。” 在突破不可视界限的一瞬,飞妄眼中的世界产生了稍微的变形和扭曲,不过这股异常很快便消失,但随即而来的异常感觉也不容乐观——从未感受过高强度的‘精神压迫’的飞妄,即便是在‘气的防御’的加持下,也被这股压力影响到呼吸不顺畅。 精神上的影响让他产生了生理上的错觉,他感到肩膀上仿佛有两座小山,双腿像在被两颗巨大的铅球往下拉扯。 他感到自己的爆发越来越力不从心,速度正以飞快的速度下降,后劲不足的他,渐渐无力了。好在他从一开始的方向选择上没有错,才使得形势没有那么严峻。 只见那冲进雾里的白光速度变得迟钝,飞妄的身体随着速度的下降渐渐变得可见,他一把抓住了位于他正上方的树枝。 是的,没错——他一开始冲出去的方向就是天空。 那些离飞妄足有十米的高度距离的虾兵蟹将陡然捕捉到了他的身影,随即如潮水一般涌来,可惜他们没有翅膀,上树需要一定的时间。 “虽然不顾敌方实力贸然进攻有些鲁莽……”方式空看着挂在树上的飞妄道:“但是某些地方还是可圈可点的……” 方式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无头骑士那只大鱼被钓到了,此刻它骑着无头战马如鲨鱼般跃起,前端的无数条绳索如狂牙巨口,以一种鲸吞的姿态贪婪地朝飞妄咬去。 在空中,是无法对其他攻击及时做出规避的,更何况是在注意力被转移的情况下? 虽然会说话,但智商却并不高。方式空心道:轻而易举便咬饵上钩了。 “虽然你后劲不足的表现要扣分,但是……” 不知何时,蓄满力道的凌琼已拦到空中,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阴影下只有一双虎牙闪闪发亮,“干得漂亮!” 而后。 凌琼的双瞳扩张到极致! 一拳轰出! 宛若惊涛骇浪!带着击崩泰山的狂妄气势!将空气打得整张脸变形,发出狂嗥的惨叫! 连雾也翻滚成滚烫的气浪! 29.落马,新登基的替代品 雾如海浪一般朝四方翻涌而出。 位于这股震荡能量的中心,携着万钧气势的一拳轰在了无头骑士的胸口下三寸处,周遭的雾被拳套滚烫的‘气’蒸发汽化。 凌琼清晰听见坚硬的铠甲从内部分崩离析的声音,构筑防御的物质在一刹那全部瓦解成碎片。 轰!!! 被击飞的无头骑士化作一道光影,如炮弹流星。铠甲的碎片散落在高温的风中,夹杂其中的,还有星星点点的荧光粉末。 由于力的连带作用,那匹无头战马也在空中翻滚了好几个圈,最终以狼狈的姿态回到地面。而那些预备抓住飞妄的无头尸们,也在气浪的影响下七摇八晃。 凌琼降落到地面,又立刻弹起,她一把搂过挂在树枝上的飞妄,回到了不可视界限。 在二人再次进入不可视界限的一瞬间,方式空发出了一声闷哼,看起来‘标记’们进进出出在不可视界限里反复来回对他来说也会造成巨大的消耗。 “怎么样?”凌琼问,她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那一拳消耗了她非常多的体力。 “结果似乎还不错……”方式空道:“这个幕后boss除了精神力强一点以及会玩绳以外,好像也并没有其他厉害的能力了。至于防御力的话,我想全凭它身上那件铠甲……那应该是‘橙色防具’吧。” 此刻的自杀森林可谓是满目疮痍,雾气在经历了破散与扰乱后正在试图重组,地面上全部是残肢黏液,尸体的腐臭味完全与雾一并结合了。 透过如轻烟般藕断丝连的雾,可以看到远处一棵三人抱的大树下,无头骑士像一具骨架尽断的木偶,关节全部耷拉着,肌肉全部在反射性地挣扎着。它站不起来。失去了铠甲让他看上去和普通的无头尸没有太大区别。 “可是……”秦和忽然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一点,他问道:“如果它和无头尸们一样是杀不死的,我们该怎么处理它们呢……” 四人沉默了,假设无头骑士真的无法死亡的话,事情确实会变得非常棘手。 凌琼将身体探出了不可视界限,她道,“而且……这里的精神力似乎也没有变弱的样子……” 方式空摸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狡猾的……人……类……” 异口同声。 在场的所有人头竟一齐开口了。 树网之上的、肢体堆里的、挂在树上的、藏在暗处的人头突然一起说话了—— “你们……该……死……” “什么情况?”秦和开始环顾四周,他难以置信道:“这些东西为什么……” “别紧张……”方式空虽是这么说,但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也是瞬间警觉了起来,他从容不迫地分析道:“可能只是树下面那家伙在用精神力操纵它们而已。” 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方式空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那些幸存的无头尸们竟然靠近了那匹无头战马,其中一名无头尸在其余同伙的簇拥之下,登上了马背,取代了无头战士的地位。 “出……来……” 如同大合唱一般的声音。 无头战马喷射出无数条绳索,幸存的无头尸们又有了新的武器。 “出…来……人…类……” 声音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被音响给包围了。 “这是什么?”秦和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它们取代了那个家伙?是造反?是叛变?” “哈……我明白了……”方式空忽然笑了,他道:“胯上的那具尸体只不过是用来误导我们的障眼法,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其实是那匹马。” 三人闻言皆是朝那匹马看去。 在普通人眼里看来,这样的无端猜测确实非常的离奇,但对于奇库洛大陆的那些‘社团’的社员来说,这样的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在这片大陆上,多的是这样匪夷所思令人想不通的事情,也多的是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怪物。 “如果操纵这些尸体的人是这匹马的话……”秦和显然有点怀疑方式空的话,他实在想不通——“它控制人类自杀、扩张地盘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它有智慧的话,那么它可能有自己的思想,或许它是想组建军队进攻人类,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自己故而做出了攻击性的举动,但是……”方式空道:“从刚才的交手看来,它的智慧并不高。” “你的意思是……?” “这世上并非所有物种都像人类每个行为都有着单独的目的。对于不会思考的生物来说,它们不知道‘目的’为何物,甚至不知道‘行为’的意义在哪里,它们只是依照‘本能’行事而已。” “你是说这匹没有头的马杀了那么多人就是因为‘本能’而已?”秦和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越想我越觉得是这样。”方式空听了秦和的质疑,反而更确信了自己的话,“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这么多个月来它却从未主动进攻过哪里,只是安静地任由自杀森林扩张,这说明它很可能对人类并没有敌意。 而我们进入森林时,它让无头尸们对陌生的我们发起了进攻,当我们越发猖狂地宰杀它控制的尸体时,它感到了不满、察觉到了我们的威胁,于是打算亲自来消灭我们。我越想,就越觉得这种单纯依照丛林法则来行动的行为只有纯粹的‘动物’才做得出来。” “破坏人们的意识、引导他们自杀……”虽然方式空说得头头是道,但凌琼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推论:“……真的有这样的本能吗?” “就像渴了需要喝水,饿了需要进食一样。”方式空道,“可能这只是它的生理需求而已吧……” 凌琼沉默了。她在消化方式空所说的话,她在思考—— 雾都死了成千上万名无辜的人,理由竟是因为这一种扯淡的动物本能? “喂!”她突然探出不可视界限,冲着那匹战马大吼道:“别装蒜了!你控制人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人……类……”当所有腐烂的人头一起说话时,几乎都能听到它们颌骨碰撞的响声,“……去……死。” 说完便看到无数绳索在眼中不断放大。 “别冲动!”方式空将凌琼一把拉了回来,绳索穿过不可视界限,从另一头扎去。方式空道:“那家伙没有掌握人类的语言,我们现在听到的只是它对人类粗劣的模仿而已。” “它一定有它的目的。”凌琼道:“那么多人不会白死的……”她抬头看着方式空:“……起码不能因为那种奇怪的理由而死啊。” “冷静。”方式空看着凌琼的眼睛:“这还暂时只是我的推论而已,一切都要等到事件解决才能下结论。” “姐。”凌琼听到飞妄的声音,她看向飞妄,他说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并不会因为什么理由而变得更有意义。” 飞妄的声音没有感情,却又不冷淡,好像铃铛一样,他发出的只是他最本质的声音。 这样的话经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口里说出来,更多了几分残酷的意味。 凌琼沉默了。 半晌,她轻轻说道:“嗯,我们继续战斗吧。” 30.试探,敌人变得警惕了 无头战马看起来已经被激怒了,它的马蹄躁动不安地在地上摩擦,前端的绳索狂乱地甩着。 周围的无头尸们人手各执几根黄绳,它们虽然没有眼神,但从气势上看来,它们也对‘不可视界限’充满了敌意。 “那匹战马的实力不可小觑,可以说之前的战斗完全是它在应付我们。”方式空对无头战马的种种举动记忆犹新,他道:“它背上的无头尸只是一个傀儡,我猜测它不止是用来误导我们对它的认识的,它很可能是需要人来保护自己的上方。” “所以它的弱点很大可能就在上方,对吗?”凌琼问道。 “对,接下来的攻击你们只要瞄准马背就行了。”方式说完之后,又补充道:“还有……不可视界限撑不了太久了,时间有限。” “明白,我会尽快的。”凌琼道。 “那么这次……”秦和看了一眼飞妄,道:“还是采取之前的计划的话,就让我来……” “我想再来一遍!”飞妄道。 “哈……?”秦和刚才在不可视界限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飞妄这小子在冲出去受到精神压力的几秒钟内速度骤然慢了下来,他竟然还没吃够苦头想要再来一遍。 “我已经习惯它的精神压力了!”飞妄看着没有说话的方式空,道:“这次不会有失误了。” “嗯……”显然方式空不是很信任飞妄的话,他并不会以飞妄的一己之言来评判他的实力。几秒钟的功夫,方式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道:“如果你能从战斗中能够汲取失败的经验的话,那么对方也说不定也不会再次上当了。” 他说的没错,动物虽然没有太高的智慧,但能从丛林法则的淘汰下脱颖而出,必然有它们的过人之处。这世上的大多数动物都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它们能够从捕猎、厮杀、隐蔽中快速汲取经验,并抛弃错误的生存技巧。 “你一个人去。”方式空道。 “啊?”闻言凌琼和秦和皆是一惊。 “放心……”方式空道:“我想不会很危险的,如果对方意识到飞妄只是个诱饵,它不会使出全力,必定会给自己留后招。” 如果猜测失误的话……至多也是让不知天高地厚的飞妄尝尝苦头而已。方式空对飞妄说:“这次你行动的目的不在于攻击,而在于试探,不要离我们太远,保持安全的距离。” 飞妄点点头,表示明白。‘气’瞬间充盈他的全身,然后飞妄便冲出了不可视界限。 这次飞妄很快适应了脱离不可视界限时产生的视觉误差,那股精神上的压迫此时也没那么夸张了。 这就跟喝热水一样,第一次即便你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会被热水烫到,当你对水的热度有了一个具体了解后,第二次喝时便不会感到那么烫了。 飞妄所做的,只不过是我们平时喝热水时所做的‘吹一口气’而已。 言归正传,飞妄这次未使出全力冲刺,显然他是把方式空的话放在心里的,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正面抗衡无头战马,他在这场战斗中充当的角色不过是一个辅助,是一个趁机学习战斗经验的人。 此回他没有冲向天空,而是站在了一块没有太多肢体的地方,他与无头战马保持了一定距离,如果对方攻击他,他就躲开,如果对方没有反应,他就假装攻击地逼近距离。 没等飞妄站稳,绳索便从战马脖子上狂吐而出,结成一只巨大的手臂,从空中抽打下来。 “这回选择了原地不动吗,果然有着一定的学习能力,能够正确规避之前犯下的错误……”方式空看着那成千上万根绳索逐渐遮蔽了视野,他道:“而且这些绳子比想象中还要灵活,还要强……” 绳子结成的手臂虽然巨大,却并不笨拙,它狠狠地抽打下来,将腐烂的泥土打得如泥潭般炸开。 早已做好撤退准备的飞妄当然不可能被击中,他随着那些飞溅的泥团一起朝一旁逝去,他腾空翻转,脚踩树干顺势回到了不可视界限中。 “干得不错!”凌琼夸奖道:“比上次进步了很多。” “但是那匹马却变得警惕了呢……”秦和道。 方式空的脑子一刻也没停,他对秦和道:“你尝试着射瞎那些人头的眼睛,看看对方会不会因此失去行动力。” “啊……这里可有几百双眼睛呢……”秦和装出一副颇显为难的样子,不过这只是他下一个表情的铺垫而已,“不过让我来处理根本不在话下。”他自信笑道。 只见他掏出**,娴熟地扣在自己的头上,目光瞬间变得敏锐,他掏枪来到了不可视界限的边缘,随即扳机连扣,白雾里瞬间爆出一团又一团的血液。 从外面看来,能看到两把黑色的自动手枪在半空中颤动着火光,无头战马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它催出绳索,以媲美子弹的速度将两把枪击落。 “嚯!”秦和吓得一缩手,“我还以为可以无忧无虑的打x手枪呢。” 凌琼暗自攥紧了拳头。 秦和看了一眼三人,道:“看来事情会变得麻烦一点了。” “没事,你专心处理手头上的事就好。”方式空的嘴唇有点苍白,他看着凌琼与飞妄,道:“不可视界限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你们在秦和动手的同时也要抓紧时间应对敌人。” “嗯。”凌琼点点头,‘气’在她大汗淋漓的身上慢慢聚起来。 “接下来……”方式空已没有太多的计划给他们,“你们随机应变吧,只要能让无头马暴露出它的背就行,至于那究竟是不是它的弱点……也只有试了才知道了。” 凌琼与飞妄点点头,不耽误片刻的时间,立即冲出了不可视界限,与此同时,秦和趴在地上架起了几挺机关枪,他将第一把机关枪推出了不可视界限。 随后,暴露在枪身外面的那匣子弹疯狂颤动,无数火光在枪口亮起,弹片在空中剥落,只剩下如尖刺一般的子弹前端,奔向无头战马的位置。秦和大吼道:“我他喵的也很想打boss啊啊啊!!!” 在打了数十发子弹后,他横移机枪,白雾里瞬间飞溅起破碎的眼球。 31.濒死,险象环生的逃亡 飞妄很快,凌琼更快。 而突然出现的子弹更是快上加快。 攻击应接不暇,无头战马还来不及处理眼中的信息,便吃了数十发子弹。那些尖锐的特殊子弹如钉子般一粒粒钉在了战马的甲胄上,吃了这几十枪的力道,它身体不受控制地横移了几寸。 饶是如此,它也没有放下对凌琼与飞妄的警惕,只见战马前端的绳索疯狂延伸,在空中编织成巨型手掌,一掌拍向更具有威胁性的凌琼。 见过绳索是如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吊成两段的凌琼深知它的危险性,倘若被这‘手掌’抓住,一定逃不过粉身碎骨的命运。 “优先攻击更危险的对象……”方式空还在分析战斗情况,“虽然看上去没有智慧,却在战斗的处理上与人类相似,如果它累积更多的战斗经验的话,恐怕会进化成更恐怖的东西……” 空中的凌琼脚踩树干,强行转移运动轨迹,堪堪避过呼啸而过的‘手掌’。 此时,飞妄已接近到了无头战马的侧面,虽说他的实力不足凌琼,但把没有铠甲的无头尸从马背上打下去,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的手掌忽然盛放出白色的光芒,这一次攻击会耗费飞妄很多的‘气’,但是目的如果能够达到的话,这种程度的消耗还是值得的。 没有一丝犹豫,趁着对方的注意力在凌琼的身上,飞妄冲着马背上的无头尸一掌倾出。 马背上的无头尸当然不会让飞妄轻易得逞,他挥动着绳索,欲图将飞妄捆起来。只见飞妄脚踏马背,以不可思议的腰力避开了这一击,待到绳索飞出,他又起身,朝着无头尸猛地一掌。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战马颈部的绳索如蛰伏已久的蛇一般窜来! “糟了!”凌琼不禁喊出声来。 飞妄此刻已来不及变换动作,以绳索的韧度与质地,按照这种速度袭来,一定会贯穿他的身体。就算他能在这种攻击下幸存,接下来绳索还会对他做什么惨不忍睹的事?他无法想象。 要死了吗? 四个字忽然闪过飞妄的脑袋。 死亡是什么样的?他见过太多的死亡,却无法确切地回忆起死亡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避无可避的他咬紧牙关硬上,就算是死,他也要把攻击贯彻到底。 这次无头战马的攻击太快了,没有人能救得了飞妄,凌琼不可能及时赶到,子弹也来不及阻止。 众人就看着那数百条绳索在攻击途中结成网。 看着它接触到飞妄。 下一秒。 死里逃生是一种比死亡更奇妙的感受。 飞妄没有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击穿,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他看见一张两人大的绳网拦在他与无头尸的中间,硬生生地挡下了他这一掌。 在意识到自己没死的瞬间,飞妄以惊人的反射速度迅速避开无头战马,弹飞到一旁的树枝上。 “哈……” 这时,方式空没有表情的笑了,“在杀死敌人与保护傀儡之间,它选择了保护傀儡……” 这就表明了…… 方式空大喊道:“他的弱点就在他的后背上!” 场上的二人闻言皆是精神一振。 “好奇怪……”秦和的额头还因刚才的紧张而流着汗,他看着无头战马的位置,通过刚才的战斗他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和谐之处,“那具傀儡的作用看上去并不大,而且战马也有实力自保,为什么要费尽全力保护那具傀儡?” “…生物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叫做‘自欺欺人’,在混乱的世界里,它们无法克制对未知的恐惧,只能藉由一种自欺欺人的安全感来保护自己。”方式空道:“有了那具傀儡遮掩自己的弱点,它会更安心。” “所以才那么拼命地不让自己的弱点暴露是么……”秦和喃喃自语地说了两句,又埋头继续射击了。 此时战场上一片混乱,残缺的尸体在地上翻滚着,如同某种黑色物质在沸腾,那些无头尸们将绳索当做藤蔓吊在树上,自己则牵着它朝凌琼飞妄二人荡去,用手上的另一根绳索攻击。 这样一来,二人利用树来喘息的优势也没了。 凌琼腾挪躲闪,只避不打,她想节约体力应付无头战马,并不想在杂兵身上浪费精力。 与凌琼相比,飞妄就没那么轻松了,他一边要抵抗空气中那股强大的精神压力,一边还要躲开夹攻而来的无头尸们,作为一名初来乍到的新手,他显然还远远够不到‘游刃有余’四个字。 眼看飞妄就要被某只无头尸的绳环勒住,只听‘啪’一声枪响,那无头尸抓着绳索一起掉到地上。 “那小子看起来很吃力啊。”秦和在一边射瞎敌人眼球的同时,一边掩护着飞妄,他大喊道:“快回来!飞妄!” 岂料话没说话,一根绳索猛地套住他的枪管,将那挺机枪拉出不可视界限,在空中缠断。 “卧槽……”秦和往后一躲,爆了个粗,“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哈……啊哈……” 飞妄在一边躲闪的同时,一边喘着粗气,虽然体力越来越不支了,但他的反应却变得越来越快,言外之意就是——他能看得清敌人的攻击,但身体跟不上意识。 猛地。 无头战马的前端爆散出千万根绳索,如无限延伸的利箭,射满整片森林。 “没搞错吧……”秦和看着漫天的‘箭雨’,道:“无视队友的无差别攻击?!” 对于无头尸们来说,它们已经无法再死第二遍,即便中‘箭’也无所谓。 但凌琼和飞妄可就看得没那么开了。 凌琼以惊人的速度回到了不可视界限,而飞妄根本没那种水平,纵然他早已催动自己的身体,速度也无法跟上凌琼。 一切只发生在零点几秒之间。 飞妄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跑过那些狂奔而来的绳索后,索性放弃了奔跑,他伸出手臂揽住树干,借势躲在了树干后面,可那根树干的遮挡面积还容不下一个人,飞妄只能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让自己完全躲在树干的阴影下。 反应不错。 方式空根本来不及说话,这句话在此时只能成为脑袋里匆匆而过的一条意识。 下一刻!箭雨的狂轰滥炸来到! 雾被割裂开来,如同被暴雨洗礼,无数黄色的绳索化作飞逝的雨幕! 整块土地被无情轰炸,飞溅起的泥块也变成伤人的武器! 连世界都被黄绳占据! 哗哗哗哗哗哗! 生死难知的七秒钟,世界无法停止喧嚣。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然后,狂躁的世界重归宁静。 “咳,咳……!”浑身泥泞的飞妄在树根后咳嗽着,溅起的泥块甚至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道血口。 正当众人以为他从可怕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时候。 地上的千万根绳索毫无预兆地收缩! 将飞妄死死地捆在了树上! 然后! 骨骼开始发出悲鸣! 32.虚脱,体内喧嚣的痛感 肌肉的组织互相挤压,每一条血管都原形毕露,充血的肌肤变得滚烫。 粗糙的绳索交叉摩砂着,将血、肉、骨头,蹂躏成一个扭曲的整体。 痛到无法尖叫。 痛到无法呼吸。 每一寸伤口都迸发着难以承受的疼痛。 耳边只有。 唦唦唦,唦唦唦。 飞妄感到身体痉挛,快要痛死过去。 这回无头战马不会手下留情了。 飞妄被彻底地缠住了,只剩下头露在外面。 不消多时,身体就会被碾成肉末,头脑也会掉下来吧? 刚来到奇库洛大陆,还没走出自杀森林,就迎来了死亡的命运。 可惜倒也可惜。但却死得其所。 毕竟战斗时抱有必死的觉悟这句话不是一句假大空的白话。 虽然有一点点不甘心,但还是得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骨骼在爆响,肌肉在痛苦地尖叫,血液化作泪水从绳索的缝隙间流淌。 脑袋里瞬间什么念头也没了,只有疼痛、疼痛。 疼痛。 忽然,飞妄感到自己的脸灼烧起来。 一只手静静地抚摸在他的脸颊。 飞妄无法形容自己看到凌琼时的感受。她站在自己的身前,汗像雨一样滴淌。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视野内,雾与树与那插满森林的绳索全都卷成一团旋涡,整个人也跟着快速旋转。 头晕目眩,快要呕吐。 像幻觉,却又有着清晰的晕眩感。 世界重新变得平整的时候,飞妄已经分不清现实了,他发觉自己躺在不可视界限里,模糊地看见秦和手忙脚乱地从包裹里掏出急救医药品,方式空紧张地用手不停在他的眼前挥舞着,耳边有朦朦胧胧的凌琼的声音。 “赶得及,还好,赶到了。” 失真的声音,像泡沫,一阵又一阵破开,带着快速闭合的回声。 “别……过去……别昏……去,别昏过去!保持清醒!” 仿佛抽离的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飞妄听到了方式空的大喊。 “清醒点!你还没死!你没死!” “咳!”飞妄猛地吐出一滩血,唾液里带着破碎的内脏。 要死了要死了,骨头好像都断开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飞妄的脑袋还迷迷糊糊的。 我为什么回到了这里? “止血胶囊!止血胶囊!”凌琼大喊着,接过秦和递来的药盒,她撕开包装,将飞妄的嘴巴轻轻摁开。 全是血。牙齿上、牙龈上,口腔内壁,到处都有内脏的渣滓。 “咽下它!它可以帮你止血!”凌琼捏着几粒胶囊,在飞妄的眼前示意着,她把胶囊递进他嘴里,另一只手往他口里倒水,“吞进去!一会儿就好了!不会太疼的!” 飞妄觉得自己的喉咙此刻像黏满了沙子,胶囊与水进入食道引起了刺激的疼痛,好像还有额外的东西进入了他的气管。 更强烈的疼痛来临了。 如果说刚才是外力施加给身体的疼痛,那么现在就是身体的细胞在造反。 它们在纵火,火焰沿着血液燃烧,将内脏、血肉、神经包围,高温的灼烧不放过任何一个末梢。 飞妄的整个身体冒出大量的蒸汽,他疼痛地嚎叫着,仿佛在遭受地狱的酷刑。 比之前还要痛! 还要痛! 想要更大声地叫,想要肆意翻滚,想要把整个世界给撕开! 痛苦变成无法发泄的毁灭欲望! “挺住!挺住!”凌琼和方式空围在他旁边,大叫着:“就快好了!再挺一下!” “复合贴!复合贴来了!”秦和将一板布质的胶布递了上来,两人接过复合贴,手上聚起气来避免被飞妄身体发出的蒸汽烫伤。 现在的飞妄身体可以说是扭曲的,身体上没剩下一个地方是完整的,他的肌肉四处凹陷,骨骼已经变形,血液从毛孔里泄露出来。 飞妄的动作已不如刚才剧烈了,方式空和凌琼两人撕扯复合贴,一块一块地拍在飞妄的伤口上。 “别浪费时间。”方式空经过这么一折腾,脸色更加苍白,连续一夜开启‘不可视界限’让他此刻有些力不从心,他对秦和快速说道:“你继续去处理那些东西的眼睛。” 秦和接到指示后立刻回到那些枪械旁边,一下子进入了战斗状态。 “还好吗?你还好吗?”凌琼一边用嘴巴扯咬着复合贴,一边问飞妄道。 飞妄身上已被贴了七八块巴掌大小的复合贴,这些带着‘气’的医疗物品似乎有着很奇妙的效果,它们在短短时间内竟然止住了飞妄的出血。 “呃哈……”飞妄还是无法发出声音。 凌琼和方式空继续往他身上粘贴复合贴,方式空道:“他看上去比之前好一些了。” 灼烧的感觉不在了,飞妄感到昏昏沉沉的,虚弱的身体快要僵脱。 “水……”飞妄光是说出一个字就已经耗尽全力。 “不能喝水!”凌琼道:“虽然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暂时还不能喝水!你再坚持一会儿!” 飞妄躺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他闭上眼睛,时而因内脏带来的疼痛而抽动着身体。 “体内的受伤可能很严重。”方式空的眼镜上都已经沾满了汗,“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凌琼还是满脸的担忧,她看着生不如死的飞妄,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该继续战斗了。”方式空提醒道:“假如我们不早点解决对方的话,飞妄的生死难料。” “嗯……”凌琼点点头,她很明白这点,她回到不可视界限的边缘,随时准备再次进攻。 “你先平复一下心情,不要让它影响了你接下来的战斗……”方式空很快从刚才的状态中转换过来,“先听我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就在这时,又一小块黏稠的内脏碎块从飞妄口里涌了出来。 (ps: 前方低能(er)预警: 大家好,我是本书的作者萧老狗…… 喵的……这个笔名的羞耻度果然很大啊,仿佛在说着“我的爱好是女生的**”之类的不得了的话呢。看来将这种奇怪的昵称面无表情地说出来的确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也许大家会很好奇,我为什么在书写到三十多章的时候跑出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实话告诉大家吧…… 这章字数未满两千,我想凑够…… 哈?你问我两千字数有什么用? 啊……不知道。单纯只是预感觉得如果凑不满两千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哈?你说上次有一章只有一千字我为什么没出来说话? 啊……用这种方式把一千字的正文水到两千字会被打的吧…… 嗯……凑了三百多个字了呢…… 今天就说到这吧,如果有机会我们在下一次的‘ps’里见。) 33.绝境,孤注一掷的最后一击 颅骨的后方穿孔,刀削的子弹带着眼球爆散在枯槁的树干上。 第二百三十九只眼睛。 透过超类视限,秦和能看到尸山血海里有许多正在翻滚的头颅,无头尸的肢体似乎意识到了敌人正在破坏它们的视野,于是互相掩护。 凌琼在树林间奔来赴去,与无头战马以及无头尸们缠斗着,不时能看见成团的巨大绳索从树林扫过。 一根绳索嗖地夺过暴露在不可视界限之外的枪械,在空中缠断。 “还有余力对付我……”秦和把身侧的自动手枪挪过来,“看来视野破坏得还不够到位……” 超类视限急剧扩张,雾下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秦和原地转圈,扫视一周。 三十二对眼睛能发现自己的位置。 枪管冒出不可视界限,枪口锁定敌人,连开数枪。 移形换位,火光再现。 还有七对眼睛。 秦和在不可视界限的边缘快速腾挪着,流利地又射出十四枪。 弹无虚发。 他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架起了自己的机关枪,道:“丢失了我的视野,你还能对我进行攻击吗?” 枪声响起。 绳索迸飞,再次袭来,但是打歪了。 “这一击……”方式空在旁解释道:“它只是凭借着记忆中的位置在进行攻击而已。看来破坏视野的行为有效。” “这回……我总算能够安静地破坏那些充当监视器的眼球了。”秦和笑道,一番运动下来他流了不少汗。 在方式空的计划中,秦和并不需要把所有的眼球都射瞎——对于一个人而言,工作量太大了,不可视界限也无法支撑到那个时候。他只需要把‘能看见凌琼’的眼睛射瞎就够了。 凌琼现在正在固定的范围里移动着——这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秦和则利用着凌琼和无头战马周旋的时间,把能观察到那个范围的‘眼睛’全部射瞎。 虽然‘眼睛’的总体数量很多,但是只要在一定的范围里活动,射瞎那些可以提供那个范围视野的眼睛,其余的眼睛就都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不能让无头战马全瞎,但是可以让它‘瞎一片’,届时凌琼便可以在无头战马得不到视野的那段期间内对其施展拳脚了。 忽然,方式空听到了。 “不妙……”秦和显然也用超类视限看到了,他和方式空对视了一眼,互相都露出了难看的脸色,“第二批无头尸……马上就到了。” 这对于‘搏击俱乐部’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个噩耗,方式空体力不支,还带着飞妄这个伤员,等到不可视界限崩坏,单凭秦和和凌琼两人根本无法掩护他们。况且…… 半死状态的飞妄,只要一离开不可视界限,意识便会瞬间被精神压力给摧毁。 不妙。很不妙。 依方式空现在的体力,在无头战马的攻击下,撑不过十分钟,而他也没有办法能够击杀对方。秦和是个擅长射击和远攻的辅助型队友,在无头战马高密度的攻击下,他只能做到自保——也许可以趁间隙射出几枪,但那点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于凌琼……她或许还有一点体力和无头战马斗上一阵,但方式空和秦和都撑不下去了呢?她一个人该怎么对付第三批,第四批的无头尸? 无论怎么想,胜算都很低。一旦第二批敌人靠近,让无头战马丢失视野的作战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现在可以说咱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方式空‘哈’‘哈’地喘着气,“只有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这一次的攻击上面了。” 成败在此一举。 但万一无头战马是不死之身的话……方式空也无计可施了。 凌琼在树林间周旋着,她在躲避攻击的过程中,仔细地观察着无头战马的进攻动作。 无头战马的进攻方式很单调,只能靠从体内延伸出来的绳索,它似乎也很戒备凌琼,一旦凌琼的距离与它拉得近了,它便会反射性地用绳索结成网来格挡凌琼的进攻。不过单调归单调,它那诡异的黄绳的进攻不是谁都能吃得消的。 至于它身上那具傀儡……除了像个招财猫一样挥动绳索以外,根本没有做过任何能对凌琼造成威胁的攻击。可即便如此,凌琼还是无法轻易将其打下马来。 不过还好,这不是重点。 周围的雾里不断有血液扬起的影子,枪声不断。 在作战计划中,秦和清除视野不能做得太明显,如果他逐一射掉那些人头的眼球的话,很可能被无头战马发觉。 试想一个人走在路上,渐渐地渐渐地,半边眼球的视野都丢失了,他怎么可能不发现。 方式空对秦和提出的要求是:在一定数量下,必须一次击杀所有‘监视’。只有让对方猝不及防,才能把它打个措手不及。 这无疑对秦和提出了相当高的技术要求。但好在这并不是不能做到的。 现在可以提供凌琼视野的眼睛还剩二十对,这二十对眼睛是秦和精挑细选剩下的,秦和的意思是——这二十对眼睛所提供的视野已能展现出‘范围’的全貌,只要有这二十对眼睛在,无论秦和怎么射瞎其他眼睛,无头战马都不会发觉。 我们可以把无头战马所能看到的视野想象成一个大型的监视屏幕,上面有数千个监视器提供的‘人眼实时录像’。对于无头战马而言,它只需要‘能看到凌琼’的那部分视野,而秦和现在正在做的在它眼里,只是在随机打灭那些对它来说无关紧要的录像而已。所以秦和的行为根本没有引起它的警惕。 二十对眼睛,意味着四十颗子弹。怎么样才能把四十颗子弹一瞬间倾膛而出呢? 秦和从他的腰间掏出来一把浅褐色烤漆的全自动装填式手枪,枪身的线条与整体的比例都显露出一股名匠才能打造出来的工艺美。 这把枪的名字叫做【kkg-a27出奇不意】,是秦和在奇库洛大陆的特殊武器师那儿购买的,这种非常规‘白色武器’的性能比普通手枪要高很多。 密密麻麻的子弹装填在弹匣里,秦和将其拍入手枪握柄。 值得一提的是,弹匣里的子弹也是经过改造的特殊子弹。 没有任何的迟疑与犹豫以及思考,秦和抬手瞄准,扳机连扣。 kkg-a27的击锤连续撞击击针,发出轻微的金属响声,子弹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一流手枪。 严格来说,秦和射出去的根本不算是子弹,他射出去的是‘空气’。 是只有能力者才看得见的‘气’。 四十发空气子弹在三秒内尽数出膛,每一颗‘气’都精准无误地击中一颗眼球,它们在雾中划出另一种白色。 “用到这把枪的机会很少。”秦和露出了很笑容,他自言自语着,“每次用我都会觉得,我是个枪手真是太好了。” 扣动扳机。 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 四十发货真价实的子弹首尾相接地倾膛而出!每一颗子弹都沿着‘绑定’自己的‘气’寻找着归途! 时间的误差不过零点几秒!二十个人头往后扬去,四十道鲜血在同一时刻飙射! 正在与凌琼战斗的无头战马忽然丢失视野,整个身体猛地一滞! 一决胜负的时机,到了! 34.凌琼,峰回路转的绝命必杀 枪响,是讯号。 在枪响的瞬间凌琼便把身体状态调整至最佳。 当看到无头战马的身体往后微微仰住时,凌琼知道,久等的机会来了。 她当然听到了由远至近赴来的大批敌人的声音,她也很清楚,她现在把握的这个机会,很可能是他们最重要的一个机会。 一旦失败,将会无法战胜对方,还会把命搭上。 无头战马失去视野的一瞬间,凌琼的脚下爆发出一股热浪。几乎是一刹那,她来到了无头战马的正上方。 傀儡还坐在马背上,无所谓。 只是一种内心虚弱的表现,一种弱不禁风的掩饰而已。 她要连同它的防御将无头战马一并击溃。 澎湃的‘气’从体内源源不绝地涌出来,几乎溢出去。 有戏!方式空看着凌琼得手,暗自想道,视野丢失成功让敌人成为了瞎子,在这样的状态下,它根本不可能避开凌琼的攻击。 白色的光芒在暗红色拳套上逐渐扩大,四周的空气不安地恐惧起来。 一拳。 绝对致命的一拳。 足以让人命丧黄泉的一拳,以惊人的速度酝酿着。 “哈……”凌琼连呼吸的,都是溢满胸膛的燥热。 要准备出拳了! 就在此时! 方式空眼镜下的瞳孔急剧缩放! 无数绳索如黄色的羽翼自无头战马下方伸展开来! “糟了!”方式空不禁惊呼! 黄色羽翼将无头战马的身体整个包裹,形成坚不可摧的钢铁壁垒!紧绷在空中的一拳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在最关键最关键的时刻!无头战马本能中的防御机制竟帮助它脱离险境!转而把四人推向万劫不复之境! 从悬崖到深渊!微弱的希望之光被无情摧灭! 能打穿吗?能打穿这个壁垒吗? 可是就算能打穿,也根本杀不死无头战马! 蓄满力道的一拳还握在手中,但凌琼却不得不放弃进攻,她脚踏坚固的圆形堡垒,整个人往后弹去。 雾下的人头缓缓转移,视野布满天空,无头战马重获光明。 凌琼在空中下落的身形,暴露无遗! 她的肩膀如弹簧般绷紧,身前的手套还在竭力抽干她体内的最后一丝‘气’。 还在蓄力?还在蓄力?? 方式空忽然明白了凌琼想干嘛,“难道她早已料到对方会防御刚才的攻击?!” 黄色的羽翼展开,愤怒的战马再也无法忍受面前这个嚣张的女人,双翼的前端化作无数尖锐的利刺,狂风骤雨般袭去! 自由落体的凌琼根本无法避开这铺天盖地的攻击! 但是,她嘴角却微微勾起。 时机到了。 这才是真正的机会。 等到凌琼的笑容完全展露的时候,她已重返战马的正上方。 没有任何预警的,没有任何征兆。 光芒再次盛放在它头顶。 ——神之力:移形换影。开启能力后,能回到三秒以内曾到达的位置。 轰!!!!!! 视野被强盛的光芒所吞没! 这一拳如从天而降的炸弹,空气被打出一拳圆形的气浪,地面抢先一步显现出巨大的深坑! 位于爆炸中心的无头战马以可见速度被一拳折成两段,听不到骨骼的断裂,也不知它是否在哀嚎。 它的身体在光中,无声地扭曲。 雾开始呼啸!风开始咆哮! 第二次爆炸! 无头战马与他的傀儡如陨石般撞击到地面,将破坏进一步扩大! 碎石!泥块!如上升的瀑布般喷涌!世界上演起一场物质崩坏的狂乱! 这一拳掀起的气浪将方圆五百米的雾全部驱散,让这块土地显露出它枯萎、贫瘠的原貌。 方式空的眼镜反射着白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深陷地底的无头战马。 站得起来吗?还能战斗吗?或者是死了? 这一拳的余威在原地消失,进一步威胁远方去了。用尽全力的凌琼直接从半空摔落,软瘫在地,无力动弹。 将任务、命运、队友、力量及所有的一切,都当做赌注押在了这一拳上。凌琼的脸紧贴着泥土,她虚弱地笑着,但可惜她看不见无头战马,她倒下的方向与之相反。 她连转身的力气都使不出。 无法得知对方死了没,但是。 气渐渐从凌琼身上退去,如果对方是不死之身,凌琼将面对的是意识崩坏的下场。 但好在结果并没有那么绝望。 虽然紧贴着腐臭的泥潭,但‘气’强制解除后反而却呼吸到了暌违已久的清新空气。 没有雾,也没有那股压迫的精神力。 没有千军万马的脚步声。 没有残缺肢体那鱼塘般的动静。 没有绳索要来夺她的命。 也没有接下来的战斗。 结束了。 凌琼笑着闭上了眼睛。 “喔哦哦!!”秦和兴奋地大叫着,抓起包裹冲出不可视界限,丝毫不管枪械从包中掉落了。 方式空那紧绷的神经终于也松懈下来,瘫倒在地,不可视界限解除,奇特的异常空间渐渐重组,返还原貌。 “终于。” 即便是恶臭的泥泞,此刻也有呼吸的价值。 “打败它了。” 血液从飞妄的嘴角流下,那一抹斜红,微不可察地勾勒起一丝弧度。 他终于放心昏迷了过去。 【——前方低能预警: 话说…… 上一次立的g还真是立竿见影呢,这才没到两章,咱就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这一次离两千少了两百五十个字,我得想个话题说一说把它给糊弄过去…… 啥?你说两千字对我有啥好处? 上一次不告诉你们了嘛,强迫症。 好吧其实我只是想唠唠嗑,顺便放两句嘲讽,吸引一下仇恨,好让书评区活跃起来。 码到第三十四章的时候呢,起点发到了第十一章,收藏有十三个,我估摸着其中十二个是亲友团,还有一个是前段时间充话费送的…… 总觉得这本书的前途堪忧,明明有着不错的创意,却好像被我拙劣的文笔写崩了…… 想必大家看得浑身难受吧? 难受就对了,这就是我的最终目的。 我觉得一本有意义的书,要么得有一定的现实映x射,要么得有一点思想内涵,就算没有酣畅淋漓的脑洞,再不济也得有女人和奶x子…… 很显然,本书和以上元素都不沾边儿…… 不过,对于我来说,如果本书能够强x暴大伙儿的眼球和精神的话,也算是有一点价值了。 大概就是这样咯。】 35.尾声,自杀森林的不解之缘 自杀森林中心处。 重重迷雾,黑暗无声。 沸腾的泥潭,乍破的气泡。 重重叠叠的树影封闭了所有出路。 在树影的包裹中,屹立着一棵巨大的古树,这光秃秃的森林里唯有它枝繁叶茂、冠盖如伞。 正下方,潮湿褶皱的树皮移动出奇怪的形状,好似一张巨口,它一张一合,拟出人声。 “该……死……的……人……类。” 它的口腔深处是树干的内部,可以看到里面的茎叶模拟出了人类的声带结构。 “嘻嘻嘻嘻嘻……” 一个尖锐的、不阴不阳的声音响应在古树的正下方。古树的树茎交错盘旋直入泥沼,其中一条树茎不受它控制地从沼泽里抬起来,树茎的末端部分是一个光头人脸,他看着巨树,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不按照我说的做,害得‘管理者’死了吧~” “闭……嘴……”古树竟可以模拟出愤怒的语气,在巨口的上方猛地闪起一阵黑芒,像是怒视,随即它一挥树茎,将说话的那光头拍入沼泽。 啪啦啦啦。 沼泽泛起一阵雨的涟漪。 “这样发泄可是没有用的噢~”贱贱的声音从古树的另一侧起来,另一条树茎的末端也有一张圆润的脸。 无视人脸的话,古树再一次将树茎拍下,不过这一次是直接拍向地面。 这一拍力道无穷,地面龟裂开,树茎从地面弹起时出现了一大片磨损面。 “所以我说呀~”古树的正后方再次响起人脸的声音,“现在最好的方法是用人海战术杀死那四个人,无非是牺牲大了点,不过反正‘精神力’的载体也是森林里的‘不死之树’,无用的卒子死多少都无所谓~” 说到这人脸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妥,他带着树茎升到半空,对着古树说道:“但是呢……杀死那四个人的话,政x府一定会派更厉害的社团过来对付我们,那样的话,就不好办了呀~” “闭……嘴……”古树根本不听人脸的话,再次将它击入沼泽。 “咕噜噜噜噜……”人脸在沼泽里吹起气泡,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与此同时,三条树茎同时升到古树面前,两侧的树茎拟人化地插在中间树茎的‘腰’上,人脸不满地娇嗔道:“这样你满意啦~?” 三条树茎同时被拍入沼泽。 “哎~跟你这种莽夫真是没法沟通。”新出现的一根树茎,人脸索性‘躺’在了地上。 “我……不会……相信……图谋不轨……之辈。”古树发出的是茎叶与枝条相互碰撞震动的笨拙声音,但确实像人声。 “嗨~你还为一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啊~”人脸皱着眉,一副无奈的样子,“要不是我当初想利用你强化我的精神力,你也走不到今天呀?” “手下……败将……胡言……乱语。”显然古树与人脸有过一段摩擦,“被我……封印……还……大言……不惭。” 啪啪啪啪啪啪。 树茎疯狂地鼓起掌来,人脸欣慰地说道:“不错不错~连成语都会用了呢,比学生字一年的婴儿要强多了~” 人脸的这种行为,显然就是欠揍…… 树茎顿时如皮鞭狂舞,将大雾甩出无数波浪,地面受到击打的声音快频率地反复响起。 “你这叫做伤敌零点一,自损八千。”纵使所有的树茎都被古树狂甩,人脸依旧是一副坦然的贱相,“就算我不疼,你自己也会疼吧?” 古树还在疯狂地‘自虐’着,丝毫不理会人脸的话。 “嗨~傻大树。”人脸在空中狂舞的间隙还能叹气地摇摇头,他道:“不过好歹你那愚蠢、怕死的本能也做了件机智的事儿,将所有布置在‘不死之树’上的精神力全部撤销,也断开了与无头尸们的精神连接,这样一来,敌人便会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解除了此地的危机,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政x府的军队来验收‘社团’的‘任务’,到时他们肯定会以为自杀森林已无法对人们造成威胁……” 说到这,人脸叹了叹气:“哎!只不过可惜咯!你又得忍气吞声咯!要是太过猖獗的话会小命不保的噢!人类可不是好惹的呢!为所欲为了一年,终于又只能躲在暗处装死了呀~~” 人脸的话,句句戳心,对古树造成了无数精神暴击…… 于是,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它会对树茎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了…… “唉……当初在‘连接’这个傻大树的同时,根本没想到我的精神力会自动授予它‘思想’。”人脸在天地间狂舞的同时,还能以高频率的颤动摇晃头脑,它仰天长啸着—— “不该呀不该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