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策:嫡女权谋》 01长安郡主 大景朝昭和二十三年秋,锦都一派繁华。 彼时,大景朝、东篱国、北魏皇朝和疆南国四国混战平息,国泰民安。 通往皇宫的临阳道旁,街边围着一众看客,就连周边的楼台酒肆,亦是水泄不通。 一个多月前战王妃带着一众随从去城郊的普陀寺祈福,不想路上遇到了山体崩塌,跌落山崖,连着好几天没有消息,战王爱妻心切,发了疯的派兵到崖底寻找,却仍旧无果。不过短短数日,战王白发丛生。 大景朝的战王夫妇,是出了名的恩爱。战王夫妇时常一起出征,而战王也未曾纳妾,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却仍旧恩爱两不疑。战王妃未出嫁前是忠义将军府的小姐,她年少习武,一袭红衣猎猎,当时迷倒无数京城好男儿,只是后来却独独嫁给了战王。而战王爷则是异姓封王,年少时进京赶考,成了名动京师的武状元,后因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当时还不是皇帝的九皇子,并与之成为拜把兄弟,当年太子之位争夺时,便是他拥护着如今的昭帝登上皇位,被封为战王。而后数十年,更是为大景朝出征杀敌,护国卫疆,是百姓们心中的英雄。 就在战王崩溃之际,有消息传来,王妃被救,不日便会回府。而这救了王妃之人,恰恰便是他们失散十七年的女儿。 十七年前,大景朝和东篱国大战了整整三年,那时候,战王妃随从征战,于长汀诞下一女婴,彼时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故而,对这个独女分外宠爱。只是不想,那女婴满月之际,便被歹人偷走,从此下落不明。为此,战王妃夜夜以泪洗面,战王爷也四处找寻。最终找到了当时的重阳公主头上,原来,重阳公主爱慕战王,对战王妃心生嫉恨,于是便派人将那女婴带走。 只是后来,重阳公主自尽,却死也不肯说出那女婴的下落。 如今战王找回妻女,自是十分圆满。不过三日,一道圣旨下来,封战王的女儿为长安郡主,顿时令京城为之诧异。 于是,众人便对这长安郡主越发好奇。只是,那传闻中的长安郡主,却在进了战王府后,再不踏出府内半步,足足一月,无声无息。 有消息传出,长安郡主身子极差,入战王府一月,汤药不断。故而众人想看看她生的什么模样,基本无望。 不过,就在昨日,皇上下了一道圣旨,让战王带上长安郡主共赴晚宴。这晚宴,自然是一场盛大的宫宴,为了南下归来的长宁王世子接风洗尘。 于是,有好事者便齐齐挤到临安道上,想要一睹长安郡主的风采。 夜幕降临,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宫宴便要开始了。陆陆续续的,便有贵族子弟坐着豪华的马车,朝皇宫而去。 战王府的马车徐徐前行,有人将马车微微挑起,众人便隐约的瞧见,那暗香浮动的马车内,赫然出现一个清秀少年的脸容。 马车内,青烟赶紧挡住那窗口,转头便皱起眉头。 “雪忆,赶紧合上帘子!”青烟斥责道:“不许胡闹,主子吹不得风。” “对不起,子衿姐姐。”唤作雪忆的少年一惊,快速的便把马车的窗帘掩的实实在在。 他抬眸看向半靠在马车一侧的苏子衿,懵懂清澈的眼底划过自责和担忧。 “不妨事。”苏子衿轻声一笑,低低的嗓音有股弱不禁风的味道,转头朝着青烟摇了摇,示意她不要责怪雪忆。 雪忆是她三年前救回来的少年,如今也不过十二岁,却端是武艺高强,比起她身边的一众暗卫都要厉害许多。他天生是个习武的奇才,三年前本就武艺高强,三年后更是武艺大进。只是可惜,他的智力不全,仿若五六岁的孩童,懵懂无知。 苏子衿记得清楚,那时候她正前往雪域办事,便瞧见一个瘦弱的孩子倒在山路中央,他看起来脏兮兮的,整个人埋在冰雪之中,像个破布玩偶被随意丢弃了一般,于是,苏子衿便命人将其救起。苏子衿自己本就身子抱恙,故而随行都带着会医术的青烟,好在青烟把了脉,表示他只是饿极了,冷极了,体力不支罢了,并没什么大问题。后来雪忆醒了,却丝毫不记得从前种种,只言行之间显得有些异于常人,于是,苏子衿便给他起了个名字——雪忆,自雪中而来,失去记忆的清澈少年。 ------题外话------ 凉凉开文啦~ 02扶风若柳 「主子莫要再纵容雪忆了,怎么说还是主子的身子骨重要。」青烟嘆一口气,从暗格中拿出一件大氅,一言不发的给苏子衿披上,才又嘱咐道「雪忆,待会儿进了宫,可要乖乖的,不要给主子添麻烦。」 如今苏子衿的贴身之人有四个,青烟、青茗、青书和雪忆。他们全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其中青烟和青茗都是女子,青烟擅长医术,青茗擅长易容,青书擅长奇门遁甲,而雪忆武艺最是高强,很适合保护苏子衿。今日进宫,苏子衿带了青烟和雪忆,留青茗和青书在战王府守着。 「好吧。」雪忆点点头,倒是难得的乖巧。他素来有些管不住性子,也许是孩子心性,不知忧愁。但是对苏子衿却是十分上心,素日里除了关于苏子衿的问题以外,他是不听其他人的话的,也就苏子衿能够约束他些许。 就在这个时候,驾车的侍从提醒道:「郡主,还有一会儿便要到宫门了。」 大景朝的规矩是皇宫门前,车马一众通通无法入内。 「好。」苏子衿淡淡的应了一声,倒是极低,有气无力的模样,但她知道,为她驾车的侍从是战王爷贴身护卫之一,那人有深厚的内力,自然听的真切。 「主子,面纱。」青烟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茶几上的面纱递到苏子衿面前。 苏子衿点点头,却没有接过那面纱,只从袖子掏出一个精緻的小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倒了一粒出来,不紧不慢的吞服下去,喝了些清茶,随即才从容的戴起了面纱。 马车外的百姓探着头,目不斜视的盯着,生怕错过什么。 很快,他们便瞧见战王府中的三辆马车有人出来,战王夫妇从第一辆马车下来,战王府的两个俊逸的公子爷从第三辆马车下来,唯独中间那辆,出现一个陌生女子的身影。 女子戴着面纱,穿着素白的衣裙,衣襟和袖口处有金丝绣成边的腊梅暗红,分明是九月的天,刚刚入秋罢了,她却外披一件黑色的鹤羽大氅,显得十分畏寒的模样。她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便可将其吹倒,露在外头的白皙肌肤,却透着一股病态的透明,毫无血色。 她的身侧,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和十六七岁的少女。两人皆是生的俊秀养眼,穿着得体,丝毫不像是侍从。 「这长安郡主,风采动人啊!」有人在一旁嘆起来。 眼前的女子,虽柔弱,却气质如华,端的一股贵族子弟的模样,便是穿的那般素雅,也令人瞧出了几分出尘如仙。她眉眼温软,一双桃花眸子从容高雅,幽深的仿若古井,无波无澜,沉寂而神秘。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风采,是许多皇族子弟都不及的。 「是啊,」有人附和道:「只可惜身子骨太差了,恐怕是没几日活头了。」 分明才微微有些凉意,她却披着厚厚的大氅,这样的身子骨,大抵是不中用了。 「可惜,可惜啊。」于是,周围的人纷纷嘆起来。不仅是嘆息苏子衿的风采,更是嘆息战王夫妇多年盼着的女儿,即便回到他们身边,也依旧留不住多久。 这些人的嘆息,苏子衿自然是听到了,她看着一旁气鼓鼓的青烟和雪忆,不由弯了弯眉眼,低声安抚道:「无妨的,莫要为了他人言论乱了本心。」 战王妃走过来,她自小习武,自是听到了他人的议论,心痛之余更是气恼十分。只见,她甩开一旁默不作声的战王爷,直直上前朝苏子衿而去。 「子衿,你莫要听他人胡说。」甩开战王爷的时候还是十分彪悍的战王妃,如今到了苏子衿面前,便柔声安慰起来。 身后战王爷嘆了口气,而后看了看自己身后两个看他笑话的儿子,不由狠狠瞪了一眼。 小兔崽子,笑什么笑! 苏墨和苏宁被自己父亲瞪了一眼,却是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可一想到苏子衿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们又不由沉默了起来,只静静的盯着他们『传闻中』的妹妹,两人各怀心事。 苏子衿转头看向战王妃,轻声笑道:「子衿无妨,只是母亲莫要被他人影响了才是。」 她眼里含着笑意,嘴里说着体贴的话,可唯独是少了亲昵。如果你曾经看她跟其他人说话,你便会发现,苏子衿这个人,她从来都是言笑晏晏,对谁都温软亲和,那双眸子似乎含着悲悯的情愫,可骨子里却透着淡漠疏离,即便是对战王一家,也不外乎。 战王妃点点头,心中却越发苦涩,她活了这么多年,岂能不知苏子衿如今的冷淡?若是寻常家的女儿,应当是该撒撒娇,或是挽着自己母亲的胳膊,细声安慰。可是,她的子衿没有,她的子衿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冷静,保持着距离。 战王妃觉得,这些年,苏子衿定是吃了许多苦才养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虽然她不说从前种种,但是她知道,不说不代表不曾经歷。 03怀疑 「先进去吧。」战王看自己的王妃在苏子衿面前这般伤心,不由得上前提醒。若是两个儿子,他定然要狠狠骂一顿,毕竟对战王妃,他自己都捧在手心,捨不得让她伤心。但是,对象是苏子衿,他便有些发不出脾气来了,只好心中默默心疼自己的爱妻。 「是。」苏子衿点了点头,低垂着眸子却不去看战王。 她知道,战王不比战王妃,他对自己的身份是有些怀疑的。 的确,战王府中,明显怀疑她的有战王和世子苏墨。苏墨和苏宁是一对孪生兄弟,样貌倒是生的一模一样,性格却不太相同,长子苏墨芝兰玉树,成熟稳重,次子苏宁潇洒俊逸,热烈温暖。不过,苏墨的沉稳却更像战王一些。因着长幼有序,便将世子之位给了苏墨。然而,苏宁却是乐的自在,毕竟世子二字,含着将来要肩负的责任,他这样跳脱的性子,实在不爱这些拘束。 战王和苏墨怀疑苏子衿,不是没有道理,他们见过苏子衿的容貌,虽然她生的有七八分与战王妃相似,眸子也像极了战王,但是她的性格却谁也不像。战王妃热烈如骄阳,战王爷沉稳也霸气,可苏子衿呢?她安静而柔和,温软也城府极深,丝毫不像武将家庭出生的孩子。 苏子衿初入王府,便与他们不亲近,无论战王妃如何讨好,她都一副淡淡的模样,即便是笑,也一如既往的疏离客套,一丝一毫都不像一家人。战王爷也曾和战王妃一样想,大约是因为苏子衿从前经歷上的问题,才让她成了如今的模样。 但他无法忽略,即便是住到战王府,苏子衿也不让任何战王府的侍从靠近,她在战王府确实一直病着,一个月来汤药不断,可他们没人知道她得的什么病,因为就连医师,她也只用自己人。苏子衿无疑是有能力的,她有金钱,买得起别庄,她有能人,身边高手如林,丝毫不输于战王府,可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和战王府亲近的模样,那么她不为亲情,不为权势,来到战王府中又图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她就像一个谜团,你看不清她身边有什么人,也看不清她的目的何在。 只是,战王爷和苏墨也没有理由不相信,因为苏子衿的手臂上,有苏家特有的桃花胎记,这桃花胎记不同于其他,即便是有人刺青上去也模仿不得。不因其他,只因这桃花胎记在水中会逐步绽放,这是谁也做不到的模仿。 那么,苏子衿,到底是谁? 深宫辉煌,亭台楼阁,皆是精緻高雅,巧夺天工。 苏子衿随着战王妃一路便到了皇后住着的华容宫门前。战王再怎么粘着自己的爱妻,这个时候也得带着两个儿子到殿前应酬,而身为女眷的战王妃和苏子衿,便要按照规矩与皇后娘娘请安。 战王妃是武将出生,步子较为大,走路的姿势却十分端庄。若是你只看她言谈举止,倒像是个大家闺秀。 而再看苏子衿,她一步步缓缓走着,不疾不徐,端是一副贵气十足的模样。她穿的极为朴素,全然不像是出席宫宴的模样。而她的身子也柔弱的仿佛一阵风吹来,便会被吹倒。但是,偏生就是这般,也让人觉得,高雅而不可测。 是的,那便是高雅。绝尘而来,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沉静,却高高在上。清雅,却毫无人气。若你说,她是重臣之女,却看起来比公主还要高贵,分明温和十足,眸含悲悯,却偏偏有种位高权重的感觉。 显然,周围的女眷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大臣的夫人们,她们比男子要心细许多,对于苏子衿好奇之余,更多了几分赞赏。战王妃瞧在眼中,一股自豪的情绪便油然而生。 苏子衿正缓缓走着,不想前头传来女子的声音,她抬眸看去,只见一众衣着华丽的妇人和小姐齐齐朝着战王妃行礼:「王妃金安。」 战王妃微微一笑,温和道:「圣上宴请,诸位夫人不必多礼。」 战王妃虽是武将出身,但在外一直以来都是端庄而大气,故而在京中贵族女眷中,一直口碑不错。 04公主生事 「这便是郡主么?」身穿蓝色衣裙的贵妇盯着苏子衿,率先出声。 苏子衿微微看去,只见眼前的贵妇笑容慈爱,她看起来三十岁出头,善意的眸子落在她的面上,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子衿,这是国公夫人。」战王妃笑着介绍道。 镇国公府是大景朝的百年世家,在大景朝算是地位显赫的一族,镇国公府的家姓是齐,出身名流,自诩清贵。而镇国公夫人出生自岭南叶家,岭南叶家根系庞大,乃一等皇商。但大景朝不同于其他国家,没有士农工商的等级之分,故而,贵族子女嫁娶皇商家儿女,亦是十分常见。 国公夫人叶氏,育有一子一女,值得一说的是,她的儿子齐子亦,是锦都有名的纨绔,因为得了老国公的庇护,在他十六岁那年便成了国公府世子,如今两年过去,他依旧每日里走马斗狗,一副不成器的模样,却端是地位稳固。 苏子衿淡淡一笑,沉静的桃花眸子看起来十分温软,她朝着镇国公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道:「国公夫人安好。」 镇国公夫人生的慈眉善目,她虽不如战王妃看起来那般年轻貌美,但却十分端庄,很有当家主母的温婉贤淑。 「真是个玉雪玲珑的娇人,」镇国公夫人眸光温柔,赞赏道:「战王府的女儿,果然名不虚传。」 镇国公夫人的话,其实不过客套罢了,这其中有几分喜爱,苏子衿自是看的清楚,但左右都是善意之言,锦都贵族皆是如此,夸赞客套是免不了的。可即便如此,苏子衿还是看到了战王妃眼底的喜悦,那种母亲才会有的自豪,仿佛自家的女儿才是顶顶好那般。 倏地,令苏子衿微微一愣。 就在这时候,一身贵气的妇人朝这走来:「呵,不过是个半路女儿罢了,是真是假可说不准。」 她的语气尖酸刻薄,却生着一张美丽的脸容,因为保养极好的缘故,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一身华贵的靛蓝色衣裙,裙上绣着五彩雀儿,外罩一层金丝薄纱,如此装扮和容貌,却偏生有一双不甚清明的眸子。 苏子衿微微扬起一抹笑来,桃花眸子却透着一股子悲悯。似乎对于来人,以及来人说的话,丝毫不感到意外或者不悦。但她身边的青烟和雪忆却着实恼怒的很,雪忆虽不懂眼前的贵妇说的什么意思,但心中十分敏感,知晓她是在说他的子衿姐姐,不由得怒瞪重乐公主。 饶是做惯了和事老的国公夫人,对于战王妃和重乐公主的恩怨,也不敢贸然插手,她与战王妃并没有多少交情,更何况重乐向来是个瑕疵必报的人,这时候她也只好暗暗退到一边,不声不响。 「重乐公主说的什么话?」苏子衿还未如何,战王妃已经冷冷出声。只见她上前一步,面色暗沉的盯着重乐公主。 战王妃从前是将军府娇养的女儿,后来和战王爷成亲,被战王爷捧在手心,更是一如既往地直率。她没什么心眼,对一般人都是温和以待,但对重乐,她却实在是无法温和以待。 重乐公主和重阳公主是孪生姊妹,重阳是长公主,重乐是重阳的亲妹妹,她们的关系素来极好,从前重阳公主自尽,重乐整整哭了一个月,因着重阳自尽是因为战王夫妇的缘故,便从此恨上了他们,尤其是战王妃。而战王妃则是亦然,重阳害得她与亲生女儿失散十几年,重乐不仅与重阳生的一模一样,更是每每见面都要戳她的心窝子,冷嘲热讽,简直是和重阳一样可恶。故而,这两个人多年来互相厌恶彼此,两个人起的矛盾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重乐公主虽生长在皇宫,却由于先皇的宠爱,变得刁蛮跋扈,后嫁与世家嫡子的沈鹤,一直凭藉公主的身份霸道行事,即便如今三十多岁,也不见其性子多稳。 碍于当年苏子衿被重阳公主派人抱走,昭帝对战王夫妇有愧,再加之两人到底不曾大打出手,只言语上的互讽,故而两人的不和,皇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加干涉。 05外室 「本公主说什么话?」重乐公主见战王妃恼怒,不由得意一笑,抚了抚鬓角道:「难道战王妃这是恼羞成怒了?这女儿果真的来歷不明,心虚了吧?」 重乐公主的话音一落地,四周剎那变的极为安静,这些个贵妇个个都是精明之极,战王妃对失散多年的女儿,那是极为宠爱的,如今重乐公主这般说,无疑是在诛战王妃的心,试问有哪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这般猜忌?且不说如今这长安郡主是不是冒牌货,但在战王妃眼里,苏子衿就是她女儿。 青烟和雪忆闻言,心中不由怒火升起,但青烟懂得默不作声,雪忆的眼底却闪过骇人的杀意,他的子衿姐姐,怎么会是来歷不明呢?苏子衿朝着雪忆看去,在他还没吓到周围的人之前,便弯着眉眼,沖他微微笑了笑。继而,雪忆才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一旁的国公夫人不由皱起眉头,重阳虽是公主,却从来不得当今陛下喜欢,自从先皇驾崩,重阳便没了后台,而如今的太后是昭帝的嫡亲母妃,与重阳是没有丝毫关系,自然不会护着她,故而,这些年只要重阳不犯大错,公主该有的体面还是会给她的。而相比之下,如今战王府如日中天,深得昭帝宠信,若是事情闹大了,战王妃告到太后那里,恐怕重乐没有好果子吃了。况且,这重乐说的话,着实有些拎不清。 「你!」战王妃盛怒,她捏着拳头,伸出手就要朝重乐的脸上唿过去。从前她未曾找到苏子衿的时候,重乐虽多次出言不逊,但到底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她是直性子的人,心宽的很,自然不会真的同重乐计较。但今日却又不同,重乐这些话,无疑是伤害了她的子衿。女儿是她的底线,无论谁触之都必怒! 这时候,苏子衿上前一步,拦下了战王妃的即将挥出的手,沖她温软一笑。这里是皇室的地方,重乐再怎么不得昭帝喜欢,也是皇家之人,战王府虽深得君心,但到底比不过皇家的脸面。要是战王妃真的动手打了重乐公主,依着重乐公主的脾气定要去御前告上一状,彼时,碍于皇家颜面,昭帝也要惩治战王妃的。 战王妃见苏子衿笑的这般轻柔,丝毫不因重乐公主的话而恼怒或者着急,不由微微一愣。 而那头,苏子衿已经朝着重乐公主弯了弯眉眼,一副温柔至极的模样,悠悠然道:「公主的关心,子衿心领了。但是作为小辈,子衿也要恭喜公主一番才是。」 苏子衿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呆了一呆,心道,这长安郡主莫不是傻了?重乐公主府上,近期来可没什么可恭喜的事儿。不然依着重乐这高调的性格,早早便邀请了一众夫人,共赴庆祝。就连当事人的重乐公主也不由的有些奇怪,她府上近日来确确实实没有什么喜事。 别人不懂,战王妃却是十分相信苏子衿,她的女儿,即便她如今不太了解,但是依旧相信她必然有自己的意图,否则不会突然说这些话。 「什么恭喜?」重乐哼了一声,讥笑道:「你们战王府的人,皆是这般无头无脑,说话颠三倒四的吗?」 「公主不知道吗?」苏子衿依旧浅浅笑着,桃花眸子散发着怜悯的光,薄唇却吐出冰冷至极的话来:「公主府上,可不是添了一位小公子吗?这等大事,子衿当然是要恭喜的,毕竟于重乐公主而言,不就是多了一个儿子吗?只不过这儿子却真真是半路来的,可惜了没有托生在公主的肚皮儿上,而是生在了外室。」 06彻底反击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所有的夫人都炸开了锅。尤其是站的远一些的官员夫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就连一旁的国公夫人叶氏也不由有些发愣,毕竟,在大景朝中,没有公主的同意,驸马是绝对不能纳其他女子的,否则就是打皇室的脸面。 而重乐公主性子极为霸道,曾经有婢女与驸马沈鹤有染,被重乐发现,重乐一怒之下,便杀了那婢女,并且命人将其人皮剥下,挂在驸马的门前,虽然手段残忍,但重乐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对沈鹤以示警告。从那之后,沈鹤对她越来越厌恶,并再不踏入重乐的房间一步,以至于这么多年,重乐就仅仅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郡主沈芳菲。 「驸马竟然养了外室?」 「养外室,这是不要命了吗?」 「真的假的?依着重乐公主的手段,怎么可能生下孩子来?」 「如果是真的,重乐公主就可怜了。她统共也就那一个女儿……」 「……」 「……」 「够了!你胡说八道什么?」重乐公主的脸一瞬间狰狞起来:「长安郡主,无中生有的话,可是需要凭据的!」 重乐公主说完,苏子衿却笑意更浓了,她勾了勾唇,璀璨的眸子依旧盛着致命的柔软,神色却依旧从容:「公主这般模样,莫不是恼羞成怒了?子衿倒没什么证据,但驸马今日恐怕是不会来参加宫宴了,毕竟前几日刚有了儿子,心中欢喜之余,必定想着多陪陪儿子,公主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苏子衿,你这样一个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胡说八道!」重乐公主怨毒的盯着苏子衿笑意不减的模样,恨不得撕烂了那张戴着面纱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正面去看苏子衿,之前是不屑,如今却是忌惮。驸马养外室这件事情,也是她昨夜才知道的,她还来不及去处理这件事情,想着等到宫宴过后,再收拾这对姦夫淫妇。却不想,苏子衿却是比她还早知道,并且当着众人的面,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这里有这么多的贵妇,毫无疑问,明日这件事情便会传的沸沸扬扬。这些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对于极好面子的重乐公主来说,无疑是比诛心还要难受。 战王妃看着重乐公主如此失控,再看苏子衿依旧笑意吟吟,不由有些扬眉吐气。她的女儿,竟然三言两语便戳到了重乐的心窝子,重乐是极为好面子的,尤其在驸马上,她更是容不得驸马背叛她。更何况,没有生出儿子,是重乐心中的一个痛。 「公主,难道子衿说错了么?」苏子衿丝毫没有被重乐公主的眼神吓到,反而走进一步,面纱下的脸容越发温和高雅,眼中的笑意却半分不减:「莫不是今日驸马会来参宴?」 驸马今日会不会来,众人不知道,但重乐公主却一清二楚。昨日她发现驸马偷养了外室,便气的与他大吵了一架,驸马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公主府。重乐思及今日要参加宫宴,又恐消息走漏,一整天下来才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参加宫宴。而她方才给皇后的託辞是驸马突发疾病,今日来不了。如果没有苏子衿的这一番言辞,自然没人去怀疑驸马是否真的病了,但有了苏子衿如今这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原由。 重乐公主气的简直要跳脚,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毕竟此事怎么说也是吃亏在她自己,她再怎么闹,也不过是让其他人看笑话罢了。深吸了一口气,重乐公主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盯着苏子衿道:「苏子衿,你给本公主记着!」 说完,她领着一大群婢女,便气沖沖的走开了。众夫人见此,不由的跟着群起而散了。只是,对于苏子衿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长安郡主,她们却是越发心寒了几分。尤其是国公夫人,她瞧着苏子衿的神色都变了,这般厉害的女子,面对重乐公主这样嚣张跋扈的人都能够冷静应对,并且三两句话便令重乐公主膈应到了极致。看她言笑晏晏的模样,以为是个好相与的,不想却是这般心思玲珑,叫人害怕。 07关怀 苏子衿转头看向战王妃,见战王妃一副疑惑不已的模样,大约是对她知晓公主府密事而感到奇怪。战王妃虽为人简单,但却不是无脑之辈,今日对重乐发怒,大多是因为护苏子衿心切。如今仔细思索,却又觉得十分惊讶。 见重乐公主那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固然神清气爽,但对于苏子衿知晓如此多的事情,心中又有些不安。更何况,苏子衿那般笃定驸马今日无法到场,就好似……一切都是她布的局一般,叫人觉得难以置信。 「母亲不必顾虑太多。」苏子衿见战王妃想问,又不知怎样问起,只轻轻一笑,神色从容:「早些日子,我便着人打听,知晓你与重乐公主有不愉,正巧前几日误打误撞发现驸马沈鹤有外室一事,于是便多留了几个心眼,着人盯着公主府的事情。」 说完,她便抬眸看向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有那么一瞬间,眸底闪过谁也看不懂的幽深。可又很快的恢復淡淡笑意,仿佛那一瞬间的深沉不过是幻象罢了。 战王妃点点头,心中暗道自己的女儿虽表现的有些淡漠,但心中到底是关切自己的,一时间便又心中欢愉起来。 于是,她上前一步,在青烟和雪忆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便握住了苏子衿的手。 那是一双冰冷彻骨,细腻柔弱的手,五指修长白嫩,却透着一股病态的苍凉。早些时候,她便觉得子衿这双手像极了练武女子的手,就好像她自己,虽常年练武,但却不会难看,只掌心有着薄薄的一层茧,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只是如今,感受到那手上细腻如闺阁中娇养的女儿,她才确认,她的子衿并不会武。 被苏子衿手上的冰冷吓了一跳,战王妃皱起眉梢,担忧道:「子衿,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是不是很冷?要不要着人去再取件厚点的大氅?」 青烟和雪忆来不及阻止,只好微微愣住,两人双双抬眸去看苏子衿,见她微微笑着,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不由放下心来。 苏子衿看了一眼青烟和雪忆,心中知晓她们所担忧的事情。其实,她是最讨厌他人触碰的,从某个时候开始,她对于大多数人都极为排斥,虽总是言笑晏晏,但到底神色之间会有不愉。但这次战王妃突如其来的举动,苏子衿虽心中微愣,却没有任何反感,这一点,便是她自己也不能够明白。 弯着眉眼,苏子衿浅浅笑道:「并不会太冷,我素日里是个手凉的,倒是叫母亲担忧了。」 瞧着苏子衿这般习以为然的模样,战王妃心中有些疼,半晌,她才攥紧了苏子衿冰冷的手,有些试探性的问道:「子衿,回到府中,过来同我们一起吧?」 战王妃的话,可能外人会听着奇怪,但是青烟却是知晓的。主子自从到了战王府,便住进了东厢的院子里,素日里也不与战王妃等人同吃,便是说同住也有些牵强。她就好像暂时的住客,礼貌客气,整日里也足不出院子。若是有时候战王妃要见她,也要禀报一番才可,那份疏离,愣谁看了都要觉得心寒。可战王妃却不同,她总觉得亏欠了主子,于是不管苏子衿怎么疏远,也常常无所顾忌的满足她,生怕她哪里不顺遂。 苏子衿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她知晓自己这般做法,有些让人寒心,但到底,她不想造成更大的伤害罢了,若是从来都不曾获得,也许最后更让人容易接受…… 见苏子衿不言语,战王妃便又补充道:「子衿,你过来同娘一起住,娘来照顾你。或者也可以娘去你那儿照顾你,可好?」 战王妃想着,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照顾孩子要好一些。虽然不知道子衿患了何种病,但子衿不说,她也没办法多问。只希望在她身边照顾着,兴许会有起色。 「母亲,我无妨的,青烟她们会照顾好我的。」苏子衿摇了摇头,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只轻轻笑着,温柔而沉静,却有种某名的疏离。 见苏子衿这般说法,战王妃不由有些伤感。她素来是个掩饰不住感情的人,于是面上便露出淡淡的失落。仿佛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有些幼稚,却让人看着不忍。 苏子衿温软而淡漠的眸光掠过战王妃的脸容,忍不住心中一嘆。半晌,才出声道:「母亲若是愿意,子衿便每三日,同母亲一起一日罢,只不过晚间时候,还是要回落樨园歇息的,素日里母亲若是有空,也可常来落樨园。」 不知为何,瞧见战王妃失落,苏子衿便觉得有些不忍。大抵这样明媚的女子,该是肆意而笑才是。 哪怕是三日的相隔一日的团聚,战王妃也欢喜的不得了,她不由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美好。这是第一次,苏子衿愿意踏出落樨园,愿意一家人聚在一起。落樨园是苏子衿住在东厢的院子的名字,一月前,苏子衿刚到战王府便挑中了东厢的落樨园,原本给她准备的是靠近他们一家的住所,南院的长安阁,她却愣是不要,只愿意同满园子的木樨一起,因为她说,甚是欢喜那木樨。 点了点头,战王妃有些小心翼翼又满是期盼道:「那明天便过来同娘亲一起,如何?」 苏子衿笑容不变,只淡淡道:「好。」 08陶氏皇后 华容宫 「娘娘,战王妃与长安郡主来给您请安了。」陶皇后身边的公公小喜子弓着身子,细声细气的说着。 「让她们进来罢。」一袭华贵的凤尾红裙,端坐在上首的陶皇后示意。这华容宫是陶皇后的寝宫,眼线自然许多,方才在外头战王妃与重乐公主发生的一切,早早便有人禀报进来,于是,陶皇后便对苏子衿此人越发的好奇起来。 「是,娘娘。」小喜子应了一声,随即转头唿道:「传战王妃与长安郡主!」 不多时,战王妃与苏子衿便双双入了华容宫,因着陶皇后召见,青烟、雪忆等人便留在了殿外。 一入华容宫,来不及仔细打量陶皇后此人,战王妃便率先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臣妇携小女子衿给皇后娘娘请安。」 苏子衿反应很快,也跟着低头行礼,缓缓道:「子衿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快起吧。」就在苏子衿打算等陶皇后发话的时候,陶皇后已是起身,十分温和的开口:「好孩子,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说着,苏子衿便感受到她盯着自己,依旧温和十足道:「这便是长安么?为何戴着面纱?」 「子衿前些日子花粉过敏,如今尚未痊癒,不敬之处,还望娘娘海涵。」苏子衿抬起眸子,对上站在她面前的陶皇后精明的双眼,从容的笑起来。 大景朝的皇后陶氏,原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后嫁与昭帝,在后宫歷经五年,自才人走到了凤位,并且诞下七皇子司卫和二公主司天娇。这样的女子,饶是现下笑容温和无害,苏子衿也不敢小觑。仔细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容,看起来二十八九的模样,笑容温婉娴静,岁月仿佛对她格外恩赐,几乎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丝毫苍老痕迹。 陶皇后瞧苏子衿这幅从容的模样,分明只露出一双眸子,却叫人移不开眼睛。作为一个在后宫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女子,她似乎下意识的便可以认定,眼前的苏子衿,恐怕城府深不可测。若是这样的女子出身不高,她便不会喜欢,可偏偏她出身于战王府……想来是对卫儿有利无害的。 这般想着,她便转头看向战王妃,眸光闪过不为人知的暗芒,却兀自开口笑道:「王妃真是好福气,有个像长安这般乖巧懂事的女儿,若是本宫的卫儿也这般懂事,本宫可就省心许多了。哎……」 陶皇后这般似模似样的嘆着气,若是往常的时候,战王妃是不会想什么,但如今她不仅夸了苏子衿,还扯上了七皇子司卫,并且丝毫不说二公主司天娇,战王妃心中的警铃顿时大作起来。 「娘娘言过了,七皇子可是人中龙凤,子衿怎么敢比呢?」战王妃轻笑着,面色却有些紧张,一脸打算将话题转移了去的模样,倒是有些率性的可爱。 苏子衿见陶皇后和战王妃这般,心中自然起了疑。想到自己如今也是十七了,若是放在其他女子身上,大约早已婚嫁。莫不是陶皇后想借战王府的势,让七皇子站稳脚跟?毕竟如今的储君之位尚未立下,而昭帝的心思也无人猜得到,作为七皇子的生母,陶皇后怎么能不着急呢? 可是,战王妃的表现却极为奇怪,按理说她若是不愿,陶皇后自是不敢逼迫,毕竟战王府虽是炙手可热,但也能成为烫手山芋,若是战王夫妇不同意,强逼也只是适得其反。可如今的战王妃却极为紧张,似乎生怕皇后挑明了,似乎……她无法拒绝? 这般想着,苏子衿依旧神色不变,只淡淡笑着,一言不发的看着陶皇后与战王妃对话,显得十分安静柔顺。 「王妃是不知道,卫儿太过贪玩,本宫为他可是头疼极了。」说着,陶皇后嘆道:「早些时候就要给他娶个正妃,好约束约束他的行为,但他倒是一直拖着,无论本宫怎么说,就是死活不同意,本宫也是为他操碎了心。」 七皇子司卫是昭帝宠爱的皇子之一,为人乖张纨绔,被宠的无法无天,很是不好把握。苏子衿虽未见过他本人,但就青茗得来的消息而言,并不是一个多么出彩的人物。就算比起国公府的齐子亦来说,恐怕也要逊色一些,而他真正的过人之处,大约来自于陶皇后和丞相府的支持。 「娘娘言过了,七皇子不过十七,正妃的事儿,还早着呢。」战王妃又道:「我府中两儿子也都十九了,不都孑然一身么?」 战王妃说的话,其实苏子衿是有些觉得好笑的,锦都无数贵族子弟,大多是十四五就娶妻生子了,拖到了十七的,已是少数,而像她两个兄长这样,十九还孑然一身的,更是少之又少。但苏墨和苏宁是因着有战王夫妇的教导在先,本着娶妻应娶真爱这一婚姻理念,倡导一世一双人,故而才让他们拖到十九,仍旧连通房都没有。 09亲事一说 相对于旁的父母的着急,战王夫妇却是全然心宽十足的,战王妃自己便是嫁给爱情,而这些年来看到那些嫁给世俗门第的女子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她心中如何不触动?而战王是锦都出了名的『妻管严』,妻子的想法便是他的想法,故而苏墨苏宁一直长到十九岁,都没有丝毫成家立业的模样。 「也是。」陶皇后闻言,却是面不改色,依旧笑的温和:「虽说男子年纪大些娶妻不妨事,但女子却是不同。如今长安也大了,王妃应当开始准备才是。」 陶皇后话音刚落,苏子衿便瞧见战王妃脸色微变。而不待战王妃说话,陶皇后便悠悠然道:「时候也不早了,是时候赴宴了。」 说着,她侧身看向苏子衿,慈爱道:「长安与王妃先去重华殿吧,本宫随后便来。」 「是,娘娘。」苏子衿和战王妃齐齐应声,战王妃的脸色有些不济,然而苏子衿却是笑吟吟的回了一声,面纱下的脸容平静而从容。 待到出了华容宫,便瞧见青烟、雪忆还有战王妃带来的顾嬷嬷一群人沉默无言的等着。青烟倒是无妨,她素来是个沉静的,比起青茗这个闲不住的性子稳了许多,但雪忆却表情有些不高兴,似乎是严谨的宫廷让他一时间有些烦闷。 苏子衿先是安抚了下雪忆,而后才看向战王妃,问出了心中所想:「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同子衿说说?」 战王妃闻言,微微一愣,盯着苏子衿半晌,才忽然一嘆:「子衿,你爹爹说你太过聪慧,我先前总不以为然。但今日,我却看的清楚,素来做子女的,都以聪慧为好,可子衿……」 说着,她隔着面纱抚上苏子衿的脸容,蹙起眉来,眸光满是疼惜:「娘亲觉得,若是你天真不谙世事该多好。」 慧极必伤这个道理,她懂。战王妃从前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的时候,她母亲便说过,不希望她太过聪慧,自古聪慧过人的女子都过的不大如意,毕竟在幸福的环境中成长的女子,总是有几分无邪,说是天真也好,傻气也罢,但到底是被人呵护着,娇养着。而她的子衿,竟是心有七窍之人,这样的聪慧,令她看着为之痛心。 苏子衿不由的眸光一凝,胸口有什么在轻颤着,那无法言表的感觉,让人觉得甚是温暖。可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骤然从短暂的被人疼惜的幸福中醒悟,而后她扬唇笑起来,一如既往地优雅而从容道:「母亲莫要左顾而言他,子衿想知道,为何母亲害怕皇后娘娘提起七皇子的亲事一说?」 苏子衿那一瞬间的失神,青烟看在眼底。瞧着自家主子满面轻笑,她不由心中微疼,这样的主子,坚毅到让人心碎。战王妃说希望主子天真无邪,可青烟想告诉她,若是主子不那么聪慧,恐怕活不到现在。 战王妃闻言,一时间便默不作声。片刻,才低声道:「是娘亲不好,子衿。从前你未出世之前,你爹爹醉了酒便与陛下做了约定。他们约好了,若是你生出来是个女娃,便与陛下接下来出生的皇子定下娃娃亲,打算亲上加亲。那时候有好几个妃子,包括皇后都怀了身子,只是最终诞下龙子的,只皇后罢了。这件事情,皇后也是知晓,不过后来你被歹人抱走,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战王妃心下嘆息,这件事情,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知道以后她怨了战王爷很久,要不是他醉了酒与同样喝醉了的昭帝胡来,她的女儿也不必面对那样的情况。她从来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室,哪怕嫁的不那么高,也是好的,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其中苦楚难以言表。 本来以为七皇子也许早早便有了亲事,但凑巧的是,七皇子太过乖张,一直没办法好好相看女子。而她的子衿,也堪堪在该成亲的年纪,被找了回来,所以她才不得不紧张十足。 娃娃亲? 苏子衿心中一时间瞭然,难怪方才陶皇后那样暗示,而母亲却尤为紧张。一旦她嫁给七皇子,战王府便等同于站在了七皇子的身后,况且七皇子没有正妃侧妃,府中却是有几个美妾的,这让战王妃如何能够同意?但若是陶皇后旧约重提,恐怕战王府没那么好拒绝了。 「不妨事。」苏子衿唇边盪起一抹笑意,平静的脸容没有丝毫女儿家的娇羞或是紧张、不悦,只是容色淡淡,桃花眸子微微弯起,甚是美好。 于是,不待战王妃反应,她便又轻声道:「母亲,我们先去重华殿吧,宴席大约快开始了。」 忧心忡忡的战王妃看着苏子衿这般冷静自持的模样,虽她脸上挂着笑容,但没来由的便让战王妃更加心疼起来。想了想,这件事情待会儿可同战王爷商量,她便点了点头,与苏子衿两人朝着重华殿走去。 10芳菲郡主 重华殿 重华殿是夜宴的大殿,素日里专供皇家宴请臣子外宾的地方。重华殿的大门古朴而华丽,朱红镂空的大门上,有金龙镶嵌的门环,精緻而透着皇家的威严。 彼时,重华殿满座一片。 苏子衿与战王妃到重华殿,便瞧见周围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似乎对这样的场面看惯了一般,她只微微笑着,步步生莲着走到了属于她的位置。 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当今陛下有七子,三位公主。大皇子司天雄是淑妃所出,二皇子司随是余才人所出。三皇子司天凌、长公主司琪是惠妃所出,四皇子司天飞、五皇子司天儒是懿贵妃所出,六皇子司天成、三公主司怜都是柔妃所出,只是六皇子早夭,十岁那年害了大病便从此殁了。而七皇子司卫、二公主司天娇都是皇后所出。 其中三皇子司天凌、四皇子司天飞以及七皇子司卫都是储君争夺最有胜算的皇子,毕竟三皇子的母族是安阳侯府,安阳侯府乃百年大族,根深蒂固。四皇子的母族是忠勇将军府,手握兵权,不容小觑。至于七皇子,相府便是他的坚实后盾。只是,如今天子正直壮年,不曾封王,也尚未立太子,圣心难测,一时间众皇子皆不敢乱动。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缓缓坐到了战王府的位置上。原本作为女子,她应当坐在苏墨苏宁之后,但因着战王的安排,苏子衿便坐在了战王夫妇之后,苏墨苏宁之前,恰恰在中心的位置。 于是,原本便是全场焦点的苏子衿再一次成了众矢之的。在场的闺阁小姐无不艷羡苏子衿,毕竟在这个男子为尊的时代,能受到如此庇护的女子,着实不多。当然,也有无数的嫉恨目光,其中不乏重乐公主。 重乐公主的身边,坐着芳菲郡主,沈芳菲,那是重乐唯一的孩子。只是,锦都的贵族都知道,芳菲郡主其实并不得重乐疼爱,因着当初生芳菲郡主的时候落下了病根,重乐才没能再怀孕生子,再后来驸马沈鹤越发的不喜重乐,并以重乐没有为他诞下子嗣为由,多次提出纳妾。重乐虽不同意沈鹤,也每每与他争吵,但私下却越发的不待见芳菲郡主,深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害的她不得驸马喜欢。 此时,沈芳菲有些好奇的盯着对面的苏子衿,是怎样的女子,能将自己的母亲气到脸色发青却哑口无言? 苏子衿似乎感受到重乐那边有不一样的目光看她,于是抬头。对面的女子身穿一袭鹅黄色的长裙,纤细的身姿,仪态端庄,她生的很是漂亮,肤色白净,瓜子脸,柳叶眉,杏眼微微挑起,鼻翼小巧精緻,与重乐有七分相似,但眸光却极为温和清透。这样的沈芳菲,与重乐不像,与沈鹤也不像,想来是朵出于泥而不染的莲花了。思及至此,苏子衿不禁微微一笑,那笑容缥缈的让人猜不出所以。 撞上苏子衿的眸光,沈芳菲一时间觉得不好意思。却瞧见对面的苏子衿朝她弯了弯眉眼,似乎……在微笑?沈芳菲愣了愣,与她对视的那双眸子温和平静,却让人难以看清,即使在笑,也让人觉得有些寡淡,也难怪能让母亲吃瘪,却可以全身而退。 这般想着,她心下越发好奇起来,这样高雅贵气的女子,面纱下究竟有着怎样的面容? 「芳菲,你在做什么?」一旁的重乐瞧见自己的女儿正愣愣的瞧着苏子衿,心下便不悦起来。 「母亲。」沈芳菲低下眸子,掩饰的笑笑:「我只是想这宴会什么时候开始,等的有些乏了。」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沈芳菲,你最好不要同那小贱人有什么交集!」重乐自是不信,她分明瞧见苏子衿那小贱人在笑,冷哼一声,重乐盯着苏子衿,眸光闪过怨毒:「那小贱人,待会儿有她受的!」 「是,母亲。」沈芳菲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是心中微微一嘆,母亲,你真的觉得自己是那女子的对手吗? 11仇 苏子衿收回目光,感受到上位几位皇子的目光,便不露声色的朝他们看去。只是,她打量了一番,却唯独觉得二皇子司随有些意思。司随大约是众皇子中,生的最为平凡的一个。但是他却十分耐看,整个人如沐春风,温润十足。司随的生母余才人原是宫婢,后意外得了龙恩,才诞下司随。只是,余才人最后也只是被升为才人罢了,并没有得到多大的恩宠,且至此昭帝再没有宠幸过余才人。外界传言,因为余才人身份低微,司随的性子才有些怯懦,可苏子衿却不这般认为,司随的眼底,丝毫没有怯懦之人该有的神色。他只是看起来十分温和,但温和并不是怯懦,相反,看起来温和之人,最是会阴谋诡计、玩弄人心。 况且,余才人在没有任何庇护之下,在这白骨成堆的后宫能独自将司随抚养长大,这样的女子,可不会简单。而这样女子的儿子,又会简单到哪里去? 似乎意识到苏子衿的目光,司随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三分单纯,七分无害,任谁瞧了都会觉得舒服。而苏子衿没有任何受用的模样,只是回以淡笑,那双含笑的桃花眸子仿若能将人心看的一清二楚一般,叫人心中一惊。 那头的司随倒是有些讶然,好似没有料到苏子衿的眼睛会这般毒辣一样,但那抹情绪,转瞬即逝,除了苏子衿,谁也没有看到。 心中晒然,苏子衿不再看任何人。战王府如日中天,深得昭帝信任,再加之手握重兵,自然被人觊觎。从前战王府没有小姐,这些皇子想要拉拢战王府也只能另闢蹊径,但是现在苏子衿既然被找回来,对于皇子们来说,当然是求娶为先。 可是,她苏子衿又岂是这些人能够肖想的呢? 这般想着,太监的禀报声便响了起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于是,一片朝臣纷纷跪拜。 苏子衿跟着众人行礼,上位的昭帝龙袍一挥,道:「众爱卿都平身吧。」 说着,昭帝和皇后便双双坐下。苏子衿抬头,眸光落到了上首昭帝的身上。威严的帝王穿着一袭金龙黄袍,即便年过四十,依旧器宇轩昂,霸气俊美。他面色温和,却没来由的给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待到众人都起身坐好,昭帝才復道:「今日乃朕为长宁王世子接风之宴,众卿家不必拘礼。」 昭帝的话语一落下,丞相陶行天便立即起身俯首,一副恭敬的模样,低下的眸光却十分锐利:「陛下,长宁王世子尚未到来。」 战王将陶行天的举动看在眼里,却不屑的轻哼。这陶行天素来与长宁王世子司言有仇,如今这般,不过是携怨之举罢了。 五年前,陶行天嫡次子陶子安进了飞鹰军营,本来陶行天也只是想让他走个过场,之后再安排官衔给他,这是贵族子弟惯走的途径。陶子安因着有丞相府撑腰,在军中吃喝嫖赌肆意无边,亦无人敢管。司言那时候刚接管飞鹰军,以雷霆手段整治大军。京都上下皆知,司言这个人素来是冷面无情的。这些事情传到了司言那里,司言立即便下令军棍处置。于是,一百军棍下来,平日里娇养惯了的陶子安便一命呜唿了。 陶子安的死,陶行天一直耿耿于怀。那时候司言是知道陶子安的身份,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反而还往死里打去,陶子安又是陶行天最为疼宠的儿子,这杀子之仇,自然不共戴天。后来陶行天告到昭帝那里去,可昭帝却以陶子安身在军营却无视军规为由,觉得司言所作无可厚非。闹到最后,司言半点没被训斥,而陶行天却死了一个儿子。 于是,丞相府便和长宁王府结了仇。 陶行天一语落地,众皆譁然。 昭帝都到了,身为主角的长宁王世子却没到?这无疑是打皇帝的脸,以下犯上!这长宁王世子手握重兵,却这样嚣张,怕是…… 「陛下恕罪,臣来迟了。」就在这时,男子低沉清冷的嗓音响起,一时间有些喧闹的大殿寂静无声。 高高的门槛,有人迈着步子踏入殿内。即便是刚才有那么一出,大殿上年轻的女子也皆是娇羞的望着进来之人。 12冷面阎王,司言 苏子衿微微抬眼,逆着光看去,只见来者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身量极高,宽肩窄腰,身穿雪色纹麟锦衣,黑色金云软靴。墨发玉冠,身姿优雅。英气的眉,高挺的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俊美的仿若仙人一般的脸容上,毫无情绪,冰冷一片。那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如夜,却也淡漠寒凉。 这张谪仙似得俊美的容颜,即便面无表情,也依旧可以令天地失色,引得一众女眷几乎失态。 那是,长宁王世子——司言。 微微一笑,苏子衿低眉看向自己手中的茶杯,上好的碧螺春,瀰漫着阵阵香气,杯中一两叶的茶叶打着璇儿,霎时好看。 长宁王世子司言,其父司羽乃当今圣上孪生弟弟,当初为昭帝夺储的有力支持者,后昭帝继位封司羽为长宁王。说到长宁王,大约锦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与战王爷同样都是痴情之人,长宁王仅长宁王妃一个女人,而长宁王妃自从诞下司言后,就伤了身子,再无法有孕。故而,长宁王夫妇极为宠爱司言。 长宁王夫妇十分恩爱,司言长到十二岁时,长宁王便做了甩手掌柜,将整个长宁王府都扔给了司言,美其名曰:继承人要从娃娃抓起,自己却带着娇妻云游天下。于是,司言开始执掌锦都十万禁卫军,要知道锦都是大景朝的都城,是一个国家的核心,昭帝从前让司羽掌管,便是因为信任,如今这禁卫军到了司言的手上,更是象徵着皇室的绝对相信。 等到司言十五岁,昭帝便让他开始接手飞鹰军、孤狼军,统共五十万大军。那时候的司言,已是权势滔天,与战王不相上下。而如今的司言,不止手握六十万的兵力,他自己还有一批暗卫,皆是武艺高强之辈,至于人数,恐怕也只有司言自己知道。 手握如此重兵,昭帝不仅不忌惮他,反而十分信任。而这间接的,便让许多人想拉拢司言,只是,司言素来是清冷无情的,他基本上谁的面子都不给,只每日里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被称为冷面阎王。 正在众人以为昭帝会大发雷霆之时,昭帝却温和的开口:「司言之前已差人禀了朕,这军中有些事情尚且未了,朕自然不会怪罪。」 苏子衿看了一眼昭帝,大约是天生的帝王,才有这样的魄力,以绝对的信任去相信正确的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不是狭隘偏见,猜度忠臣。 丞相陶行天似乎是料到了昭帝不会生气,只见他神色平静,有些淡淡道:「是微臣误会了,陛下恕罪,也望世子莫要生气。」 老狐狸,苏子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陶行天。若是她没有猜错,司言迟到的原因并不是军中之事,而是因为陶行天吧?如今陶行天的言行,不过是在试探司言此人,究竟在昭帝的心中占据怎样的位置罢了。 那边昭帝已然开口安抚:「陶爱卿言重了,不过是误会罢了,朕倒不要紧,只是司言?」 「无妨。」深邃的眸底毫无波澜,司言冷冷开口。 「既是误会,众爱卿便就座吧。」昭帝看了一眼底下,神色温和。 坐在一边的皇后看到这些,亦是神色不变。丞相是她的父亲,她们自然站在一条船上,所以她知晓,这一次的行刺,又失败了。本以为司言南下一年刚回锦都,又加之进宫赴宴,会掉以轻心,却不想还是失败了。 但这也无妨,只是试探罢了,并没有一定可以诛杀他的把握。 「皇上,臣妾安排了歌舞,现下可是要让她们出来表演?」皇后一脸端庄,笑着示意昭帝,只是,她看向昭帝的眼中闪烁着爱意,倒是不难发现。 昭帝点了点头,却不曾去看皇后,这一幕,落在一旁懿贵妃的眼里,令懿贵妃忍不住掩唇笑起来。懿贵妃生的美艷,虽与皇后年纪相当,但是比起皇后的端庄,她自有一股撩拨男子的魅惑。在昭帝的后宫之中,懿贵妃算是比较嚣张的,她身为贵妃,地位是皇后之下,妃子之上的,也就是说仅次于皇后。而她也是宫中唯独生了两个皇子的女人,她的后台是忠勇将军府,忠勇将军府手握重兵,而且世代守卫边疆,于大景朝而言,十分重要。 皇后自然瞧见懿贵妃的笑容,面上分毫不动,心下却有些恼恨。若说这后宫之中,她最厌恶的,大约就是懿贵妃了,这个女人嚣张而聪慧,不好对付的同时也惹人讨厌。这么多年的争斗,她们之间是输赢各半,可不知为何,昭帝就是更为喜欢懿贵妃,这让她几乎恨的牙痒痒。 13镇国公府世子 歌舞开始的时候,场面也变得热闹起来。苏子衿耐心的坐着,看似欣赏一般,盯着中央的节目,面含微笑。 一旁的苏宁时不时的看看苏子衿,大约对这个妹妹实在好奇的紧。可瞧见苏子衿一副并不打算理睬自己的模样,他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母亲就在边上,若是让母亲瞧见自己扰了妹妹,恐怕要挨一顿训了,要知道,母亲是真的极为宠爱这个妹妹,恨不得日日捧在手心。 可他实在欢喜这个妹妹,好不容易有个妹妹,却迄今为止没说过几句话,叫他心中好是难受。苏子衿自入战王府开始,便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鲜少有人知晓,战王府中除了战王妃,便没有人再与苏子衿多聊过两句,这算是苏子衿与他们的第二次照面。第一次是刚刚入府,第二次则是今天。 就在苏宁犹豫着要不要同苏子衿搭话的时候,一个邪魅的声音忽然响起:「苏二,你这般盯着自个的妹妹做什么?莫不是不敢和她说话?」 或许因为歌舞的缘故,其他人没有注意,但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苏子衿便听了个正着。苏子衿寻着声音转过头去,只见坐在后排的邪魅男子勾唇朝她一笑,那人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生的十分好看,高挺的鼻樑,精緻的眉眼,一双凤眸微微挑起,显得轻佻却迷人。他穿着一袭紫色华服,腰间黑色纹云锦带上若隐若现的悬着一块蓝田暖玉,身姿修长,眼含不羁。 苏子衿红唇一抿,心下便瞭然了此人的身份,随即她扬起一抹高雅的笑来,盯着那人,桃花眸子一派从容平静,似乎并不打算说话,只这般言笑晏晏的瞧着他。 「子亦,你怎的坐到这里来了?」苏宁诧异的看向他身后的齐子亦,镇国公府的地位不比战王府低,自然是坐第一排,而镇国公府的位置便就在重乐公主侧边,如今齐子亦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竟是坐在了第二排,叫人觉得难以置信。 苏子衿神色不变,依旧浅笑着。眼前的人,不就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齐子亦吗?进锦都之前,苏子衿便将锦都明面上、暗地里的重要人物都打听了遍,故而对齐子亦并不陌生,更何况,齐子亦腰间那块蓝天暖玉上刻着齐字,那么,他的身份便毋庸置疑了。 齐子亦闻言,却是没有立刻回復甦宁的话,而是兀自一笑,欺身就要向苏子衿靠过去。只是,他还未靠近,便被苏子衿身后的雪忆挡住。 齐子亦未曾料想竟有人敢挡他,不由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少年清秀养眼,却偏生眸含戾气的盯着他。 「齐子亦,你做什么?」这时候,饶是心大的苏宁也有些生气了。平日里他和齐子亦是交好的,他素来看不惯锦都那些无聊的贵族子弟,却唯独齐子亦有几分意思,于是渐渐的,两人便成了朋友。他知晓齐子亦素来喜欢调戏女子,虽从不过分,但子衿是他妹妹,他是决计不能让齐子亦有分毫越举的行为。 青烟亦是十分生气,这镇国公世子竟是如此的放肆!她家主子岂是何等登徒子都可以接近的?要不是在皇宫中,她早就拔剑砍了他! 「苏二,你怎的生气了?」齐子亦退回自己的位置,勾唇一笑,无所谓的耸肩道:「我不过与长安郡主闹着玩罢了,这陛下设宴,我哪敢乱来?」 顿了顿,他便又继续道:「我偷偷混到这个位置上,可不就是要瞧瞧你这妹子啥样嘛,只是好奇罢了,能起什么歹心?不过,你这妹子倒是有意思呀。」 这是齐子亦第一次见到,竟然有女子对他的魅力无动于衷,并且还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叫人难以猜测。他素来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这锦都的男子恐怕只除了司言那个面瘫比他好看那么一点点,没想到这女子竟是这般冷静。 苏子衿自是不知晓齐子亦内心的自恋想法,她只轻轻拍了拍雪忆的手,示意他暂且退下。而后,她瞧见苏宁素来热烈阳光的脸容上浮现一抹阴霾:「齐子亦,子衿是我妹妹,我们全家都护在手心里,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别怪我不顾多年情谊!」 「世子的好奇也满足了,现下应当回到自己位置了吧?」就在这时,一旁的苏墨忽然转过头,只见他冷着一张俊脸,桃花眸子微微眯了眯,满含警告。 重华殿各个位置隔得有些距离,因而即便是一家人,也坐的不那么靠近。但苏墨却一早便瞧见了齐子亦偷偷趁着礼部侍郎的小儿子出恭的时间,将其位置霸占,故而他不动声色想看看这傢伙要干什么。苏宁与齐子亦交好,苏墨是知道的,但即便是这样,他对齐子亦却没有任何好感。 苏子衿微微一愣,苏墨和苏宁对她的维护……便是亲情么? 14兄妹 「哎呀,你们两兄弟这么紧张做什么?」齐子亦有些无语,难道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吗?他不过是好奇罢了,还什么都没做,这两兄弟……简直护妹狂魔!虽心中这般想着,但齐子亦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模样。 瞧见苏墨和苏宁的维护,青烟是打心眼里欢喜,原来世子和二少爷对主子这样好,想来以后要和颜悦色对待他们了。 「齐世子,你若是依旧对子衿感兴趣,子衿倒是不介意你坐在这儿,只是……」苏子衿弯起朱唇,眉眼带笑道:「只是,这战王府与镇国公府秦晋之好的传闻,不知镇国公府是否承受的住?」 「你……」齐子亦忍不住瞳孔微缩,方才还纨绔不羁的脸容,此刻便严肃了起来。若是让昭帝觉得镇国公府想要与战王府联姻,恐怕……镇国公府的日子也到头了。外人只道镇国公府如何繁荣,如何贵族,却不知这些年,镇国公府一直不敢风头太盛,只因当年的一件事……可这件事,为何苏子衿知道? 她到底是谁? 「长安郡主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齐子亦恢復邪魅的笑,见苏子衿依旧笑的温和,不知怎的,觉得背嵴微凉,好一会儿才道:「那么子亦便不打扰了。」 直到齐子亦离开,苏墨和苏宁才齐齐道:「妹妹知晓什么事?」 这一问,倒是异口同声,苏子衿不由感嘆双生子的神奇,而苏墨和苏宁似乎对此习以为然,紧接着,苏墨又道:「为何妹妹说的话,他显得有些害怕?」 「莫要说因为我们,他才离开的。」苏宁似乎料到苏子衿会这般唬弄他们,只见他哼了一声,自得道:「齐子亦是什么人,我可是一清二楚。」 「子衿岂会随意唬弄哥哥们?」苏子衿浅笑着说,虽然方才她是真的打算唬弄过去的,但这时候却一副无辜的样子,继续道:「不过这件事,是子衿偶然听闻,若是哥哥们答应不对子衿刨根问底,子衿愿意相告。」 其实,这件事真的是苏子衿偶然知道的,告诉他们倒是无妨,就怕他们追根问底。对于这样真心待她好的人,她实在不愿相骗。 「好。」苏宁不假思索道。 见苏宁应好,苏墨随之也点了点头。 苏子衿见此,便缓缓笑道:「我从前听人说起,先皇驾崩之前,镇国公府是先皇贤妃的母族,故而陛下继位之前,镇国公府支持的是贤妃之子,那时的三皇子司默。后来先皇驾崩,司默并未参与夺储,而是突然人间蒸发,没有了司默的存在,这镇国公府便就此罢手,最后才得以保全。」 「虽然陛下没有在登基之后绝了国公府这个后患,但是,这其实还是归咎于国公府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再让子孙致士。便是姻亲一事,也从来就低不就高。于是,陛下才没有去动镇国公府。」 这件事,也是许多年前那个人告诉她的,那时候她不太懂朝堂局势,只觉得这大景朝的皇帝太过仁善,毕竟司默行踪不明,哪日司默归来,岂不是个极大的毒瘤?可如今想来,哪个夺得龙椅的皇帝是个好相与的呢?只不过镇国公府根深蒂固,无法轻易动弹,再加之镇国公府自知危险,早早便做了识相的举动,譬如如今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叶氏的存在,虽说商业在大景朝并不卑贱,但试问哪个王侯贵族不是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呢?而镇国公府从来都是高门贵族,再怎么也轮不到皇商叶氏。因此,昭帝对镇国公府的不作为,不过是没有理由再去动镇国公府一分一毫了。 苏子衿的话一说完,苏宁和苏墨便诧异起来。竟还有这样的事情?难怪方才子衿一说镇国公府与战王府的牵扯,齐子亦便被吓的白了脸色。毕竟战王府手握兵权,若是让陛下看到国公府的世子企图接近战王府的女眷,那便意味着镇国公府有所举动,依着上位者素来都揣着的猜忌之心,镇国公府大约是真的万劫不復了。 只是,这事便是他们都不知道,苏子衿又怎么知道的呢? 见苏墨和苏宁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苏子衿不禁弯起嘴角,轻笑着提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听苏子衿这么说,苏墨皱了皱眉梢,却只能为之一嘆。原先他和父亲都对子衿甚是提防,可如今见子衿连这事都告知,又觉得其实子衿并不会加害于他们,只是她又怀着怎样的目的呢? 而苏宁只是耸耸肩,倒没有想太多,他与战王妃同样,为人十分简单,并且对苏子衿更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并不是愚蠢,只是喜欢简单一点活着,苏子衿既是他妹妹,那么便是护着她就好。 与此同时,战王夫妇亦是时刻注意着兄妹几个人的举动,尤其是战王妃,见苏墨和苏宁都这般护着苏子衿,心下便宽了几分,毕竟苏子衿的疏离,她自己可以不介意,就怕儿子们年轻不懂事,令兄妹三儿生了间隙。 15封赏 一轮歌舞结束,昭帝挥退了那些人,不怒自威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司言南下整整一年,为百姓殚精竭虑,今日朕就要好好赏赏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见昭帝看着司言那温和十足的模样,底下的臣子们各怀心思。尤其是家中有女初长成的官员们都忍不住在想,这个锦都女子梦寐以求、朝堂之上权势滔天的男子,如今年已二十一,却依旧独身一人,若是能够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他府上,即便是做妾,想来也是美事一桩。 可……一想到三年前司言的所作所为,他们便又打消了念头,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前,司言十八岁,那时候便有臣子打了这番注意,想做司言的丈人,于是,尚书府柳大人便偷偷将嫡女送到了司言府上,却不想,人刚踏入司言的长宁王府,便死了个彻底被丢在尚书府的门口。柳尚书虽怒意滔天,但鑑于司言的权势,不敢上告御状。未曾料到的是,柳大人这尚书之位也走到了尽头,被查出贪污一事,人头落地。而那带头查抄尚书府的,便是司言。 从那之后,再没有官员敢随意给司言送女人了。 那厢,司言听到昭帝点名,只淡淡起身抱拳,面无表情道:「臣只是尽了本职,陛下无须赏赐。」 清清冷冷的嗓音,丝毫听不出情绪,便是面色也冷的仿若冰块。而说出来的话也这般直白,以至于连委婉都不会,大约这世上,除了司言,再没有人敢这般跟天子这般说话了。虽说天子问赏,大多数臣子都要推辞一番,但并不没有像司言这般冷硬,而是更加委婉,至少让人听着舒服一些。 只是,昭帝显然并不在意,亦或者习惯了司言的态度,只见帝王威严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温和,道:「朕知晓你素来只做实事,但这份赏赐,朕是一定要给你的,否则天下人岂不是要笑话朕赏罚不分?」 说着,昭帝便又继续道:「说说吧,想要什么?」 司言垂下眸子,神色依旧冷淡,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任何起伏:「臣并无所求。」 「那朕便许你一诺,若是你来日想要什么,便与朕说。」昭帝眸光温和,有些慈爱道:「你是朕的亲侄子,又为朕做了这么多事情,朕便将此龙佩赐予你。」 昭帝的话一落地,便众皆譁然。就连苏子衿也不由诧异,这龙佩是什么?是大景朝天子的圣物,象徵着权利的巅峰,仅次于皇帝的存在,那东西虽不比玉玺重要,但却也相当于玉玺了。可以说,拥有龙佩的人,甚至比太子尊贵,而若是司言以龙佩为诺,向皇帝索要储君之位亦是可以得到。歷代只有天子欲将皇位禅让与兄弟才会授以龙佩,那……如今昭帝的意思?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苏子衿看了一眼战王爷,见他俊逸的脸容浮现震惊之余,还多了几分凝重,心下便有些好奇昭帝的举动,难道昭帝真的那么荒唐的想让司言接他的位?可再看司言,那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此时已挺拔的站在原处,谪仙似的脸容冷漠一片,以致于闺阁小姐们一个个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哪里还管龙佩不龙佩? 其中脸色最差的,要数皇后和贵妃几个了。她们不是不知道昭帝素来疼着这个侄子,不然也不会给他如此多的兵权。但侄子毕竟只是侄子,不是亲生儿子啊!纵然司言如何优秀,她们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昭帝会将龙佩轻易的赐给他,而且是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难道昭帝是想让司言做储君吗? 陶行天眯了眯眸子,他活了六十岁,什么事情没见过?可唯独昭帝这样的举动,他是死也猜不到的。但作为朝堂上多年的老狐狸,他很快便冷静下来。转念一想,昭帝若是真的想立司言为储君,为何不在私底下将这龙佩给他?而是这般明目张胆,简直毫无顾忌。莫非…… 「陛下,这龙佩万万不可轻易赏赐啊!」就在众人震惊的时候,两朝阁老公仪泰急急的便走到了正中央,跪拜道:「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16龙佩 公仪泰是两朝阁老,如今已七十有余,从来以性子耿直闻名。他崇尚纲常伦理,自是不愿看到有一日改朝换代,皇位落到了一介世子手中。 「公仪阁老,朕此举不过是赏赐司言之余,为司言正名罢了。」昭帝倒也不恼火,只淡淡的看向公仪泰,喜怒不辨道:「司言效忠于朕,为我大景朝殚精竭虑,朕自是不能亏待,这龙佩不过区区物件,只聊表朕许以司言的承诺,为何不能轻易赏赐?」 一句为司言正名,一句司言效忠于朕,苏子衿莞尔一笑,看来,这天子是知道了司言被他人忌惮的同时,也被他的好妃子、好臣子们时刻盯着刺杀。而他的真正目的,只是以示警告罢了,警告那些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及时收敛,否则他们支持的皇子必无法成为储君! 看来,这昭帝真的非常信任司言,虽不至于真的以储君之位相赠,但却一定要保全他的安危。 苏子衿看明白的事情,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又岂不明白呢?只见皇后眼神有一瞬间的阴郁,而陶丞相亦是皱了皱眉头。一时间,那些惊骇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愿相信的颓废。 「阁老退下吧,」昭帝龙袍一挥,不容置疑的便吩咐左右道:「来人。将东西给朕取来。」 公仪泰不得已便退了下来,脸上沉痛之余,看司言的眼神越发无奈。这个身为当事人的司言,不仅没有丝毫表情,而且连最起码的喜怒哀乐的都没有,只冷冷站在原处一言不发,叫人心中实在发堵。 而公仪泰都拗不过昭帝,其他人更是不敢出头,只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个个眼观鼻子,大气不敢喘一个。 很快,昭帝身边伺候着的喜公公便将龙佩取了来,而后在昭帝的示意下,拿到了司言的面前。 司言也不推脱,修长的手接过龙佩,神色寡淡道:「多谢陛下赏赐。」 于是,一大堆朝臣、贵妇和闺阁小姐便齐齐唿道:「陛下贤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到场面再次平静,所有人都坐好了,昭帝便又看向战王爷,亲厚的笑道:「苏彻,你家中的长安何在?」 苏彻是战王爷的大名,昭帝与战王爷情同手足,大抵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情,故而昭帝如此亲切的唤战王爷的名字,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被点名的战王爷也十分沉稳,只见他起身拱手,笑容爽朗道:「陛下,小女长安在此。」 说着,他便指了指苏子衿,而苏子衿也在青烟的搀扶下起了身子,不疾不徐的行了个礼,微微一笑道:「子衿参见陛下。」 苏子衿如今身子骨的不好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先前还有人对她的病存有疑虑,觉得她可能故意装病,但如今却看的清楚。一个真的身子弱的人,久坐之下,自己是很难起身的。而苏子衿如今要人搀着,恰恰便是这个理儿了。 一时间,全场焦点便落到了这两父女身上。 一些女眷看到战王爷苏彻,都不由有些心动,这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看起来依旧年轻俊美,他的身材高大威武,俊逸挺拔,因为常年驰骋沙场的缘故,俊逸的脸上带着一股子血性和刚毅,不似锦都的公子哥们,这是一种成熟野性的美。 苏子衿看在眼里,面纱下的朱唇微微抿起一个弧度,让人不易察觉,她先前便知道战王爷生的好看,毕竟苏墨和苏宁几乎与战王爷一个模子刻出来,可说实在的,她自己对于美色不太看重,故而即便看到司言的时候,她依旧内心淡漠,只是没有想到,战王爷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如此抢手? 昭帝点了点头,神色温和的问道:「朕听闻长安自入王府以来便汤药不断,如今身子可是好一些了?」 「谢陛下关怀,子衿已是好些了。」苏子衿笑着开口,桃花似的眸子微微弯起,瞧着便给人一种温顺而安静的感觉。 感受到无数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苏子衿倒是心中平静,只是,就在苏子衿笑起来的时候,明显发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于是,她脸上的笑意在那一瞬间越发的浓厚起来。 「嗯,那便好。」昭帝说着,忽然话音一转,情绪莫辨道:「不过,长安今日怎的戴着面纱?」 17重乐算计 苏子衿微微垂眸,轻声道:「长安前几日花粉过敏,脸上起了疹子尚且未痊癒,不得已戴着面纱入宫,还望陛下恕罪。」 这春秋之季,确实是容易过敏,故而苏子衿的话倒是没有引起他人怀疑。只是皇子、贵族子弟们到底觉得可惜,听人说苏子衿生的极美,且不亚于当年锦都第一美人的战王妃荆楚楚,今日看来,苏子衿虽戴着面纱,但气质如华,高雅而从容,再看那身段,曼妙优美,仿若仙子误落凡尘一般,叫人看着心头一热,于是他们倒是越发的想瞧一瞧苏子衿究竟生的什么模样。 昭帝倒是没有怎么样,只点点头,温和道:「无妨,左右你身子要紧。如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同你父王母妃说,差人到朕宫中来取。」 「多谢陛下隆恩。」苏子衿弯腰行礼,从容道。 就在这时,重乐公主忽然出声,笑容满面道:「皇兄初次见郡主,应当给予赏赐才是。」 「赏赐?」昭帝挑眉看向重乐,对于她与苏子衿之前的争执,他自是知晓,但他也知道重乐素来心胸狭隘,如今这番话,大约是有什么算计。想着,他便看向重乐,眸含警告的笑道:「重乐以为朕要如何赏赐?」 苏子衿是战王夫妇的心头肉,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什么问题。更何况,从前因为重阳的罪孽,已是害的战王夫妇心伤多年,这是皇室欠他们的。 重乐公主瞧见昭帝那满含警告的目光,不由心头一跳。同这个皇兄虽看起来温和,但实际上却是个杀伐果决之人,否则也不会坐稳了皇位这么多年。可一想到苏子衿这个小贱人带给她的羞辱,她便觉得无法忍受!想来,她是先皇最后的公主,皇兄应当不会太过责罚才是,毕竟苏子衿只是战王的女儿,又不是皇兄的女儿! 这样一想,重乐便避开了昭帝的目光,继续开口嘆息道:「重乐以为,皇兄可以赏赐些金银珠宝、珍奇物件,毕竟郡主这些年在外,定是吃尽了苦头。」 重乐的话一落地,众位夫人便有些奇怪的看向她,尤其是方才见过重乐与苏子衿对立的那一幕的贵妇们,皆是十分惊讶。重乐公主什么时候是个好相与的了?她分明锱铢必较,苏子衿既是惹了她,便绝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但如今重乐在做什么?为苏子衿求赏赐?疯了? 齐子亦的目光似笑非笑的投向苏子衿,却瞧见苏子衿依旧笑容不变,那双上勾的桃花眸子泛着水润光泽,一副从容悲悯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觉得真切。而后,他看了一眼同样在打量苏子衿的某人,不由挑了挑眉。 「重乐倒是欢喜长安这丫头,竟是帮着她向朕求赏来了。」昭帝不露痕迹的眯了眯眸子,下一秒便一脸和蔼的笑意:「那朕便依着重乐所说,来人!赏长安郡主北海夜明珠十颗,冰锦雪缎十匹,黄金万两!」 「是,陛下。」紧接着,喜公公便应了一声。 重乐忽然起身,抚了抚髮髻,眸光森冷却笑容满面的看向苏子衿道:「陛下所言不错,重乐可甚是欢喜这长安郡主呢,所以呀,重乐也给长安郡主准备了见面礼,可希望长安郡主不要嫌弃才是!」 说着,重乐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笑道:「这是先皇曾经送给本公主的赤炎玉镯,戴上它会有特别好的暖体功效,本公主瞧着郡主似乎十分畏寒,不如将这赤炎玉镯送与郡主?」 赤炎玉镯?众人皆是一愣,赤炎玉镯世上仅有一对,当初先皇极为疼爱重阳和重乐两位公主,故而便将这成对的赤炎玉镯给了这两姐妹,后来重阳去世,她的赤炎玉镯便做了陪葬,如今这世上仅存的赤炎玉镯,也就重乐这一只了。而赤炎玉镯确实也是个好东西,算得上暖体的一大神玉,没想到今日重乐公主竟然愿意将其送人? 重乐身边的沈芳菲不由手心出汗,她盯着自己的母亲,心下便瞭然了她即将要做的事情。她的母亲,竟不惜以赤炎玉镯为诱饵。真的太过愚蠢,太高估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这般想着,沈芳菲已率先看向从容不减的苏子衿,眼神中的提示溢于言表。 苏子衿瞧见沈芳菲这般模样,心中有些诧异,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回以淡淡一笑,仿佛对她眼中的焦急视而不见。 沈芳菲么?是想救她还是救重乐? 18丑颜 「重乐公主厚爱,子衿不过是小辈,当不得这先皇赐给公主的赤炎玉镯。」战王妃起身,目露防备,却牵强一笑。 这重乐是个什么性子,她自是知晓,如今她提出要送玉镯给子衿,大约有着什么算计,她是万不能让重乐如愿。而战王爷、苏墨苏宁同样对重乐的目的表示怀疑,他们也听到了苏子衿与重乐的恩怨,此刻亦是不想重乐如愿。 「战王妃是看不起本公主的东西还是看不起本公主代表着的皇室?」重乐早就料到战王妃会拒绝,所以她才让昭帝先下赏赐,这样,她同样身为皇室,战王妃便拒绝不得! 她那一句本公主,听的底下的人不由皱起眉头。昭帝的赏赐,苏子衿欣然接受,可为何重乐的赏赐,战王妃这般不识趣便拒绝呢?莫不成看不起先皇的公主?这藐视皇威可是大罪啊! 昭帝神色微变,却不是对战王府。而是对重乐公主,她这一番话,便是身为皇帝的他,也无法去阻止,只能任由事态发展。 「公主的赏赐,子衿很是欢喜。」就在战王妃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苏子衿兀自微笑着应了下来:「子衿多谢公主厚爱。」 「子衿……」战王妃看向苏子衿,眸光满是担忧。 「无妨的,母亲。」苏子衿弯起唇,轻声道:「母亲莫言担忧。」 「还是郡主得本公主的喜爱,好孩子,让本公主来为你戴上这玉镯。」一丝得胜的笑意浮现在重乐的脸上,说着,她便朝着苏子衿走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战王府的一干人等已是没了办法,只能瞧着重乐朝苏子衿走来,脸上的神情皆是十足的戒备。 齐子亦见苏子衿眼底的笑意更盛,不由皱起眉头,这种时候还笑的出来的人,不是真的痴傻,就是城府太深……而苏子衿,显然属于后者。 「好孩子,来伸出手,让本公主为你戴上。」重乐公主双眼放光,盯着苏子衿笑意不减的模样,心下越发恼火起来。 这个小贱人,等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苏子衿安安静静将左手伸出,只见重乐还未将镯子戴上她的手腕,便揪住她脸上的面纱,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撕拉一下,那雪白的面纱飘落。 「哎呀!」重乐故作惊吓的叫了一声,随即便听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皇子们以为面纱下的佳人应该是倾城倾国,却不想这一看,吓得他们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只见那女子肤色苍白透明,下半边的脸满是红红的疹子,虽不至于丑陋如恶鬼,但与戴着面纱时候,天仙似的气质丝毫不符,简直是不堪入目啊! 战王妃心下一凉,顾不得恼怒便将苏子衿抱住,而战王爷、苏墨苏宁三人也同样动作很快的便将苏子衿环住,不让其他人窥见。青烟眼疾手快的拿出了备用面纱,随即快速的将面纱给苏子衿戴上,于是,那张可怖的脸瞬间便又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公主这是何意?」战王爷怒目而视,一双眸子掠过浓浓杀意,重乐公主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几步,她还来不及假意自己是无意之举,苏子衿气愤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竟是如此歹毒!」苏子衿从战王妃怀中挣扎出来,而后弱弱的站直了身子,咬着苍白的唇,颤抖着嗓音,似乎气极了一般,伸出手指着重乐道:「你竟如此羞辱我……你……你……」 话还没说完,苏子衿便两眼一翻,整个人往后倒了过去,显然是气到昏厥的模样。 「子衿!」 「主子!」 战王府等人齐齐惊叫一声,苏宁赶紧伸手将苏子衿抱住。 「来人!快宣燕太医!」转眼之间,苏子衿便昏倒了,昭帝见苏家人皆是脸色发白,当即便大声吩咐道:「苏彻,你先将长安带到旁边的安宁宫去,朕已让燕太医火速过去为长安诊治,其他的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陛下!」战王爷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即让苏宁抱起苏子衿,一大家子便急急地往安宁宫而去。 不过片刻,便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所有人看着昭帝阴鸷的面孔,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而皇子们则是心下暗暗庆幸,还好今日瞧见了这长安郡主的容貌……否则来日真的娶了这等丑颜女子,真是夜夜不能安稳入睡啊!只是,皇后和懿贵妃几个人却不这么想,到底是可惜了,她们的儿子竟要娶一个丑颜,可偏生长安郡主背后的战王府不能捨弃,想来是要委屈自己的孩子了。 19重乐的下场 齐子亦完全无法相信,苏子衿是这样好算计的人?可为何她竟是被重乐在众目睽睽之下算计了?毕竟女子对容貌视之过重,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容貌去冒风险。有些想不通,于是,他便将目光转到了某人的身上,而这某人,正是长宁王世子司言。 然而,司言冰冷无情的凤眸看都不看齐子亦,只面无表情的盯着手中的酒杯,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寡淡。 齐子亦自讨了没趣,摸了摸鼻子,只好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皇兄,重乐不是有意的。」重乐公主一副自责的模样,似乎对于苏子衿的晕倒,心中难过。可有心之人都可以瞧见,她分明是心中高兴的,大约觉得十分解气。 重乐确确实实很是得意,虽然苏子衿昏倒,她完全料不到,但心下更是解气了几分,这小贱人,现在还笑的出来吗?哼! 「重乐,你以为朕是眼瞎吗?」昭帝眯了眯眸子,语气一瞬间便冷了下来,那股帝王的威仪油然而生,大殿中的气氛压抑至极:「今日是朕设宴的好日子,你竟敢如此算计,看来是朕这些年太过放纵你了,以致于你连最基本的好歹都不知了。」 「皇兄……」重乐心下惊骇,看皇兄的模样,竟是当真生气了,握紧了拳头,她强作镇定道:「皇兄,重乐并不是有意,重乐很是喜欢长安郡主,怎么会……怎么会刻意为之呢?」 这时候,绝对不能承认,一旦她承认了,皇兄绝对不会放过她。 「不是刻意?」昭帝冷笑一声,这不知好歹的女人以为他是蠢的吗?竟敢拿他当枪使,看来她真的活太腻了。 冷喝一声,昭帝道:「来人,将重乐公主给朕带下去,褫夺公主封号,贬为庶民!」 褫夺公主封号?重乐眼前一晃,下一秒便尖叫道:「皇兄,皇兄!你不能这样!本公主何罪之有?本公主是先帝封的公主!谁也不能褫夺封号!」 重乐是过激之言,但落到昭帝耳中,便又唤了一种味道,看来他这个皇帝都没资格褫夺她的封号? 眸光越发的阴沉,昭帝冷笑道:「马上将庶人司佳琦给朕带下去,送进玉泉庵好好改改这性子!」 司佳琦,重乐公主的名讳。 「舅舅……」沈芳菲担忧的凝着眉,刚出声要为重乐说话,便瞧见一旁的柔妃沖她摇了摇头,而后沈芳菲才忍住了,心中明白舅舅如今在气头上,显然谁求情都不起作用。 重乐还在喊,很快便被侍卫拖了出去,那声音渐行渐远,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轻颤。 司言眸光微动,回忆起方才苏子衿言笑晏晏的神情,不由皱了皱英挺的眉梢。 安宁宫 苏子衿被安置在榻上,很快,燕夙燕太医便赶了过来。 燕夙是太医院里最为年轻的太医,没有人知晓他的详细底细,只是他多年前以神医鬼谷子的徒弟闻名于世,后来辗转便到了大景朝。燕夙是个奇怪的人,他不从不插手世俗,但每几年便会到一个地方落脚。两年前他自北魏皇朝离开,于是便来到了大景朝,后来偶然救了当今太后一命,顺理成章的便做了皇宫里的太医。 只是,燕夙何时会离开,皆是无人知晓,他做事向来随性凭心,便是昭帝也有几分看不通透此人。 燕夙被唤到安宁宫的时候,率先看到的便是一脸焦急的战王妃,然而,瞧见战王妃脸容的那一刻,他的瞳孔便缩了缩,他身在太医院,自然没有机会见过多少将相王侯的妻眷,只是他惊骇的是,这战王妃的模样,分明与他的旧友极为相似。 一看见燕夙进来,战王妃便立即上前,满脸忧色,几乎泫然欲泣道:「燕太医,烦劳诊治下小女,小女子衿一向身子不好,方才一气之下便昏了过去……」 「子衿?」燕夙闻言,心下提了起来,不待战王妃说完,便快速前去查探。 他素来是个不管世事的人,故而对于战王府的事情并不知晓,只偶然听人说起,战王府遗失多年的小郡主回来了,故而他并没有去了解这郡主叫什么名字。 只见女子双眸紧闭,气息微弱的躺在榻上,她身着一袭素色长裙,面带薄纱,自有一股堪比西子的娇弱柔美。 20故交 这女子,似乎与记忆中的那个子衿全然不同,但偏生就是让人觉得十分熟悉。忽然,燕夙的眸光落到女子腰间挂着的那片镂空金叶,一时间微微顿住。 「燕太医,怎么了?」苏墨见燕夙一脸肃然,不由心下一凉,下意识便开口道:「可是家妹的病有什么问题?」 燕夙向来是个谦谦君子,无论面对怎样的疑难杂症,他都是一脸温和,从未见过他的面上出现这般的严肃。 「大哥,你别吓我!」苏宁见苏墨这神情,吓得瞪大了眸子。他这个大哥,他是知道的,素来沉稳,如今露出这般神色,莫不是子衿…… 「臭小子,你们可别胡说!」战王爷见娇妻脸色越发的惨白,于是便皱眉低斥:「你妹妹不会有事的,有燕太医在这里,你妹妹一定会平安无事!」 「几位可否先出去?」一直沉默着的燕夙忽的开口,他转头看向战王夫妇,俊逸的面容有些严肃:「这位小姐危在旦夕,燕某得马上给她施针,但是这种针法在施行的过程中极为忌讳旁边有人,否则哪怕有分毫之差,都可能导致这位小姐当场毙命!」 「好,好,我们先出去。」战王妃闻言,吓了一大跳,竟是没想到子衿如今的情况这般严重,可是她到底没有丝毫怀疑,便急匆匆的将其他人带了出去。 青烟和雪忆也跟在战王妃他们的身后走了出来,雪忆一脸担忧的模样,生怕他的子衿姐姐出什么事情,可一想起子衿姐姐今天早上的叮嘱,他便只好忍住心中的烦躁,不只一言。 而安宁宫内,燕夙脸上的严肃早就消失无踪,只见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人都走了,怎么,不打算起来了?」 他一言落地,原本虚弱躺着的苏子衿睁开眸子,而后她坐起身子,看着燕夙缓缓攒出一个笑来。 眼前的燕夙,一如多年前那般俊秀雅致,这青年生的好看,一袭嫩青色的锦衣,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容漫着耀眼的笑意,琉璃般清澈的眸子波光粼粼,煞是美好。 可是,她没有时间去恍惚,也不能够去回忆当年的情谊,她苏子衿,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了,既是面目全非,又何必重提旧友之情呢? 「经年不见,」苏子衿道:「阿夙。」 「你也道是经年不见么?」燕夙收起笑意,瞧着苏子衿的目光有些幽深:「怎么如今再见,你竟是这般模样?」 那个肆意潇洒,张扬艷丽的女子,那个曾与他一起,喝最烈的酒,骑最桀骜不逊的马,无忧无愁的女子,如今竟是这般文弱,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将其吹倒。 「这大约,是个悲伤的故事。」苏子衿微微笑着,眉眼弯弯道:「可今天并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日子。」 「看来,你是不打算同我说了?」燕夙自嘲一笑:「既是如此,又何必来找我?」 苏子衿不以为意,只淡淡笑道:「阿夙,我不是来求你,而是来找你兑现当年的承诺。」 说着,她取下腰间挂着的镂空金叶,动作优雅和缓,半晌才将那金叶递到燕夙面前,言笑晏晏道:「你曾说,有朝一日我若是需要,可以拿着这金叶子找你兑现任何承诺,现下可还算数?」 许多年前,苏子衿还意气风发的时候,救过燕夙一命,于是,那几个月中,他们成了至交好友,那时候燕夙便许诺过,只要她想,便可拿着那金叶子向他索求一诺。如今,她便是为了从前的承诺而来。 「自然。」燕夙忽然一笑,他盯着苏子衿的脸容,半晌才又道:「子衿,我以为你变了许多,可现在看来,那骨子里的骄傲还是一如既往。你若是来求我帮忙,或许我会一走了之,可你竟是又威胁我了……有些令人怀念啊。」 「可是,子衿。」燕夙道:「你怎的戴着面纱?」 「来之前,为了某种目的,便服了一颗药丸。」苏子衿轻笑着将金叶子收到袖中,而后丝毫不在意的便将面纱取了下来:「如今这模样,倒是有些见不得人。」 她先前在马车上便吃了一颗药丸,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脸上显现出过敏的模样,不过这些疹子明日便会消失,为了她的算计,这倒是无关紧要。 「你……」燕夙在看到苏子衿的脸容时,不由的眸光一凝,而后他快速的伸手为苏子衿号了脉,不过片刻,他整个脸色都变得极为暗沉,他看向苏子衿,一向温润的面容被愤怒取代:「是谁?谁把你伤成这个模样!」 21谁算计了谁?(上) 苏子衿虽吃了药丸才显得像过敏的模样,但除却这些疹子,她脸色却几乎透明而苍白,燕夙行医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奇怪之处?于是他才为苏子衿把了脉,只是不想,苏子衿的脉像是极为虚弱的,她无疑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皆移了位,况且她身上还中了寒毒,那寒毒极厉害,再这般下去,这身子骨……还能活几年? 「同你说过是个悲伤的故事,你怎还要问呢?」将手腕缩了回来,苏子衿苍白的唇边盪出一抹笑来:「若是哪一日天气刚刚好,我便将那故事告诉你,只是现在不行。」 燕夙盯着苏子衿,见她将面纱重新戴了起来,便继续道:「好,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是你不能再这样思虑下去,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住?难道你真的不打算活下去了么?」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带了一丝颤抖。苏子衿,你是真的疯了么?不要命了么? 「阿夙,我知晓你待我好,可是你不知道,」苏子衿垂下眸子,淡淡说道:「我活着,便是要了了心中的愿,为那些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在那之前,我不会死,也不能死!」 …… …… 燕夙出来的时候,战王府一群人都面带焦色,尤其是战王妃,她急急地便询问着苏子衿是否安好。燕夙表示,苏子衿暂时已没了危险,大约片刻便会醒过来,只是苏子衿早年身子受了损,没有好好调养,以至于现下身子骨越发浮弱,今后万不可情绪波动太大,否则危在旦夕。 而这一番话,自然引得战王府一众人惊了一惊,他们自然料不到燕夙会撒谎,更不知道燕夙与苏子衿是旧识,于是在战王爷的再三恳求之下,燕夙答应了时常去为苏子衿诊治,并为她配制调养身子的药。 青烟瞧着这一幕,不由心下惊嘆,主子竟是将这一切料的分毫不差。 于是,战王爷请奏了昭帝,准许燕夙隔三差五便去战王府为苏子衿诊治,这等小事,昭帝自然应允。 长宁王府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苏子衿布的局?!」齐子亦震惊的看向方才说过话的司言,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你以为呢?」司言清冷的声音响起,只见他芝兰玉树的身姿站在雕花檀木窗口前,左手握着一把长剑,右手正拿着一块蚕丝锦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着剑身:「苏子衿晕倒,她身边的侍从却十分从容,而你去试探的时候,几乎还没靠近都被挡住了,单看她的侍从便可见苏子衿并不是真的气晕了,而是刻意为之。」 「可是……」齐子亦犹豫道:「我实在很难相信,她不过一介弱女子,竟是算计了所有人?」 虽知道苏子衿是个厉害的,连先前镇国公府密事都知晓,但却难以相信会是这样的狠角色,毕竟那个女子柔柔弱弱,笑起来也十分温和。 「爷,」就在这时,一袭黑衣的落风敲门入内,俯身禀报导:「爷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说。」司言薄唇清冷的吐出一个字。 「沈鹤昨夜已携那外室离开锦都,竟一时间探查不出踪迹。」落风说着,心下也有些纳闷,便继续道:「属下打听到前些日子有一男一女曾经出现在和园附近,据知情人描述,皆是面貌平凡之辈,并无特色,属下猜测这二人定是用了易容术换了模样,掩人耳目。」 「和园?」齐子亦疑惑道:「沈鹤藏那外室的处所?」 见司言并不回答,齐子亦便将目光对准了落风,而后者似乎对于司言无视齐子亦的情况习以为常,只点了点头道:「正是。」 「沈鹤怎么就逃了?重乐这个公主封号都被废了,他逃的太可惜了。」齐子亦摇了摇头,又道:「倒是白白捨弃了荣华富贵。」 沈鹤若是没有逃跑,那么如今公主府就是他的天下,他便是想让那外室进府也无妨,左右重乐已经是废了,再难起风浪。 「齐子亦,这些年你竟是光长个子了。」司言冷冷瞟了一眼齐子亦,却依旧面无表情:「难怪宴会上让苏子衿看出了端倪。」 「喂,司言你什么意思啊?」齐子亦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做他这些年光长了个子?讽刺他没有长脑子吗?而且苏子衿能看出什么端倪,他又没什么端倪可窥。难道是…… 想到一个可能性,齐子亦瞳孔缩了缩,立即道:「难道她是看出了我是受了你的嘱咐才去试探她?」 司言不去看齐子亦,但这模样,分明是默认了。心中清明着,苏子衿若不是看出了齐子亦试探的起因,怎么会轻易便让而齐子亦走了呢? 22谁算计了谁?(中) 这般想着,他手上的动作却半分不停,清绝的面容依旧淡漠道:「落风。」 言下之意便是让落风将沈鹤的事情解释给齐子亦听了,齐子亦似乎也是习以为然,倒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静静听落风解释。 落风暗暗嘆了一口气,分明在外头一直十分聪明的齐世子,为什么到了自家爷面前就那么愚蠢?难道是爷太聪明了,才衬的齐世子如此愚钝? 「是,爷。」心中嘆息着,落风已然开口道:「沈鹤若是留在锦都,那么依旧是驸马,虽说重乐的公主封号被废,但驸马到底是皇室脸面,也就是说,在锦都沈鹤依旧不能够将那外室带进门,除此之外,重乐当年深得先皇宠爱,先皇自是留了一批暗卫给重乐,那么可想而知,沈鹤只要留在锦都,重乐落到如此田地,必定会迁怒,并且吩咐暗卫杀了沈鹤和那外室。」 「重乐竟还有暗卫?」落风诧异道:「我倒是低估了重乐的背后力量了。」 说着,齐子亦便又看向司言,难得一副正经十足的模样,皱着眉梢分析道:「沈鹤昨夜便离开锦都,也就是说他知道今天重乐会被废?那么,那对男女如果是苏子衿的人……苏子衿一早便串通了沈鹤,让沈鹤将有外室的事情被抖落出来,从而使得重乐发怒,并与重乐大吵一架,躲了今日的宴席。」 「苏子衿料到重乐会发难她和战王妃,于是便故意将沈鹤的事情当众说了出来,依着重乐的性子,必定会大怒,而且时刻想着也让苏子衿出丑……正巧苏子衿脸上过敏,戴了面纱,重乐便想着让苏子衿当众出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紧接着便犯下了接下来的事情,惹的昭帝盛怒,那也就是说,苏子衿脸上的疹子是她刻意为之,被重乐算计也是她假意为之,而气的昏倒更是她做的一齣戏?」 说到最后,齐子亦心头一跳,脸上露出震惊,这一环扣一环,简直天衣无缝,从人心出发竟算计的彻彻底底! 「你总算看明白了。」司言清冷的面容浮现一抹深意,擦拭长剑的手也顿了顿:「玩弄人心也就罢了,她连当今陛下都敢算计,这才是她的厉害之处。」 齐子亦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是说她也算计了陛下的心思?可是她的目的……难道只是要重乐栽跟头?可说到底,重乐在这之前,并与她毫无恩怨啊!」 「她的目的……」司言凤眸微微一动,谪仙似得脸容划过一丝深沉。 苏子衿的目的,定然不是只要重乐倒台,重乐不过是附带的算计罢了,她真正的目的……难道是见燕夙? 战王府,落樨园。 夜风微凉,苏子衿披着大氅坐在案首,她的面前是一本《海外异志》,蓝皮封面,看起来有些陈旧。 「主子,青茗不明白,为何昭帝这样生气,直接便褫夺了重乐的公主封号?」一旁熏着衣物的青茗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一双大眼睛眨了眨。 青茗生的十分可爱,她与青烟的俏丽不同,自有一股天真无邪的气质,只是她虽天真,但却不无邪,看起来十分好欺负的青茗其实惯会作弄他人,骨子里透着邪佞,可唯独对苏子衿甚是崇拜。 苏子衿微微一笑,她放下手中的书,轻声解释道:「重乐她想要算计我,便要借了昭帝之手,可她不知道,昭帝哪里是好相与的呢?昭帝是帝王,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自然而然便是最排斥阴谋算计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对父亲和长宁王世子如此看重。父亲为人爽朗耿直,忠君不二,而长宁王世子则是不屑阴谋诡计,这两人的存在,都很显然的表现出昭帝对于阴谋的厌恶。而重乐是个傻的,她利用昭帝的时候做的这般明显,昭帝心中自然不愉,一个久居高位之人,大约都容不得他人利用。龙有逆灵触之必死!」 顿了顿,苏子衿笑意不减,继续道:「只是,我未曾料到,重乐自己却送了自己一程。但凡皇帝,哪个喜欢与先皇做比较?尤其是重乐话里话外,无不彰显先皇的至高无上,昭帝自然极为忌讳。毕竟,皇室……向来没什么亲情可言。」 「主子倒是算计的彻底,可怜了王妃哭红了眼睛。」青烟一边煨药,一边嘆了口气。 战王妃对主子的爱护,青烟看的最是清楚,原本战王妃是个要强的女子,将门女子多坚毅,不轻易落泪。如今见苏子衿晕倒,又急又气又是自责,显然瞧着苏子衿这般模样,心肝疼的厉害。 23谁算计了谁?(下) 「青烟跟了我这些年,倒是学了我算计人的本事。」苏子衿不以为意的笑起来,眸中却闪过不为人知的忧郁。只是那神色转瞬即逝,令人无法看清。 青茗瞧着苏子衿这般淡淡的模样,生怕苏子衿生气,放下手中的衣物,她便走近苏子衿身侧,蹲了下来,抓着苏子衿的袖子道:「主子,青烟也只是希望你多与战王妃亲近,主子莫要生气,我们其实都是心疼主子的。」 她们在自家主子身边许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渴望亲情呢?可是来到战王府这些日子,她从来不愿意与战王妃他们多加相处,但是她和青烟都知道,她们家主子这样做,不过是害怕,害怕等那一日她离开这世界了,战王妃他们会更加心痛罢了。毕竟很多事情,若是从未得到过,失去后便不会那样的痛,而一旦有了回忆,有了温暖,失去后便将堕入苦海。 「主子,是青烟的错。」青烟低下脑袋,眼含雾气道:「主子责罚青烟吧,青烟只是希望主子可以放过自己,不要背负那么多。青烟知道主子这几日的筹谋,最终目的是见燕夙公子,但其实主子可以用其他方法,而不是冒险的去算计重乐公主,主子这番用心,难道不是为了王妃么?可主子却什么都不说,也不表露,任由王爷对主子的猜忌和不信。」 青烟知道,自家主子让重乐入局,便是打算收拾重乐的,而追根究底,只是因为重乐这些年给战王妃气受,主子对王妃是当真护着的。可是主子却什么也不说,即便知道战王爷一直怀疑她的身份和目的,她也依旧这般自己背负一切。这样的主子,让她看了如何不心疼? 「罢了,你们也是为我好,没什么好责怪的。」苏子衿垂下眸子,轻声一笑:「雪忆睡下了吗?」 「睡下了,主子。」青烟见苏子衿转移了话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嘆气道:「雪忆今儿个也甚是担忧主子,虽然主子早些时候便同他说了一切都是假的,但是那孩子真的太过在乎主子了。」 「雪忆。」苏子衿呢喃了一句便缓缓抬眸,目光落到那摇曳的烛光之上,淡淡道:「待会儿便将今日赏赐下来的夜明珠拿来,你们几个一人一颗自己好生收着,其余的便让青书制作一些简易的置灯台,把夜明珠放在上头,用来代替烛火吧。」 「多谢主子,主子真好。」 「主子待我们最好了。」 青烟和青茗齐齐道,北海夜明珠其实着实珍贵,今日昭帝在大殿上说要赏赐,虽然有了重乐这一出,但赏赐却很快就下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珍惜药材,统统入了战王府。苏子衿从来对她们几个极好,她们都是无依无靠之人,又得苏子衿厚爱,自然对苏子衿死心塌地,而苏子衿这样的主子,也确实是她们该誓死效忠的。 苏子衿不甚在意的一笑,又问:「沈鹤那边可是安置妥当了?」 「安置妥当了,主子。」青烟点点头,继续道:「青书已经带人将他送出锦都了,他倒是个痴情的,为了那织娘,连妻女荣华都不要了。」 织娘便是沈鹤的那个外室了,半个月前,苏子衿便派人跟踪沈鹤,后来发现他养了外室,并且对那外室十分痴情。于是,苏子衿便让青书和青茗易了容,找沈鹤说明目的。 沈鹤倒是果断,一听说可以彻底摆脱重乐,与那织娘双宿双栖离开锦都,便立即应了下来。于是,按照苏子衿的计划,昨日沈鹤佯装醉酒,将有外室有子一事透露了出来,于是重乐大怒,与沈鹤大吵了一架,沈鹤负气离开,当即苏子衿便让人带了沈鹤与织娘母子离开锦都。而接下来,事情便如预料一般发展。 「啧,重乐那毒妇的模样,是个男人都受不了。」青茗啧啧称赞:「沈鹤倒是能忍,生生忍了十几年,也是厉害。」 苏子衿不置可否,只素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走到窗台前,凝望空中那姣好的月色,片刻,才幽幽道:「过两日,大约会有贵客到来。」 「主子,什么贵客?」青茗有些不解道,一边问,她一边重新回到了先前的位置,继续着熏衣物的任务。 而青烟亦是同样皱着眉梢,一脸不明白。绝大多数时候,她家主子的思维都转的极快,恐怕她们几个人的智商加起来,都比不过主子。 「长宁王世子。」苏子衿弯了弯桃花眸子,绝色的脸容漫过几分笑意,却依旧缥缈淡漠。 24二哥苏宁 第二日,苏子衿便依着同战王妃的约定,带着青烟和青茗早早便去了楚园。 战王府有六个园子、三处阁楼。主院分别有楚园、墨园、宁园和长安阁,楚园是战王夫妇的住所,墨园和宁园是苏墨苏宁的住处,长安阁则是为苏子衿准备的。从前战王妃生下苏子衿后,战王爷便给她取了名字,叫做苏长安,寓意一世长安,故而战王府便有了一个长安阁,即便后来苏子衿下落不明,也依旧日日为她备着。 只是,苏子衿再归来,便已有了自己的名字,于是长安,便成为了她的郡主封号。其他的两个园子两处阁楼则分别是落樨园、落霞园、长宁阁和悠然阁。而苏子衿如今住着的落樨园原本是荒废的,后来因着战王妃素来爱木樨,便种了满园子的木樨。在苏子衿归来之前,这落樨园仅作为花园罢了。 苏子衿来到楚园的时候,战王妃已在门口等着了。彼时战王爷和作为世子的苏墨都已然上朝,只苏宁无所事事便陪着战王妃一起等苏子衿。 「妹妹今日可是好些了?」战王妃还没出声,苏宁便跑到苏子衿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她依旧戴着面纱,心疼她的同时,又不敢再提起昨日的事情,于是便恼恨道:「这该死的重乐竟然敢那样做,以为我苏二爷的妹妹是好欺负的?哼!妹妹且看二哥待会儿好好教训她!」 苏宁因着素日里不过问朝堂之事,于是便整日里在锦都瞎玩,他身为战王府二公子,又常年练武,久而久之,便成了锦都一霸,即便是贵族纨绔也不敢招惹于他。 「二哥莫要胡来。」苏子衿笑着摇了摇头:「重乐如今虽被褫夺了公主封号,但到底是皇室之人,况且先前她对不住我的,已受到了惩罚,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倒不是苏子衿心善,端看她算计重乐便知晓,她其实心思缜密而毒辣,只是如今再对付重乐,已没有必要。重乐毕竟是皇室之人,再对重乐动手,恐怕只是惹得昭帝注意罢了。 「臭小子,这么大的人儿了,竟还没有你妹妹懂事。」战王妃嗔怪的点了点苏宁的脑袋,心下越发觉得苏子衿心善而宽容。 读懂了战王妃眼底的信息,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戏嚯。要是王妃知道,这一切都是自个`善良懂事的女儿搞出来的,会不会依旧赞嘆:不愧是吾女,聪慧绝伦? 「妹妹快进去,我和娘都等着你一起用膳呢!」苏宁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心中倒是打消了要去找重乐麻烦的打算,只笑嘻嘻道:「再不用膳,你二哥我可都要饿死了。」 「子衿,你二哥就是皮猴儿,你莫要吓到了。」战王妃牵过苏子衿的手,感受到那双玉手冰凉,眼底不知不觉便多了几分忧色。因着昨日大殿发生的事情,战王妃便吩咐了所有人都不能提起昨日苏子衿受辱,毕竟苏子衿是女儿家,被人瞧了自己最糟糕的模样,自尊心当是受挫。 「母亲,子衿不会吓到的,」苏子衿笑道:「二哥如此,甚好。」 「就知道妹妹对二哥好。」苏宁哈哈一笑,心下倒是越发欢喜这个妹妹了。 于是几人便进了屋内,打算一起用早膳。刚坐下的时候,苏子衿便摘了面纱,瞧见那倾城的容颜,苏宁和战王妃都不由微微愣住。 为何苏子衿的脸容竟如此白皙,完全没有一点昨日露出来的疹子? 「妹妹你的……脸?」苏宁忍不住瞪大了眸子,指着苏子衿的脸,显然吃惊不小。他先前见过苏子衿的模样,不得不说,苏子衿生的极美,他们兄妹三个,只有苏子衿最像战王妃,足足有七分相似,然而,比起战王妃,苏子衿显然更加的美艷,她的气质高雅如仙,容貌艷丽似妖,这等姿色,便是那锦都第一美女的陶圣心也要自愧不如。 青烟故作惊嘆道:「二公子有所不知,昨日燕太医给了奴婢一颗药丸,让奴婢夜间给小姐服下,没想到小姐昨夜刚服下,今早起来疹子便全部消失了,当真是神奇啊!」 瞧着青烟那略微有些夸张的演技,苏子衿莞尔一笑。这丫头的话大约也只能骗骗母亲和二哥了,若是稍微精明些的,恐怕不好唬弄。不过也正是由于青烟实在演技不佳,苏子衿才吩咐了让青烟来说,主要目的,还是锻鍊她的能力,否则这番话大可让青茗来说,青茗唬弄起人来,简直骗死人不偿命。 25司卫的心思 「那妹妹方才还戴着面纱?」苏宁道:「是故意吓二哥的么?」 苏子衿微微一笑,神色不变道:「二哥可是误会了,子衿是得了燕太医吩咐,说是今日见不得风,否则那疹子又要出来了。」 虽然因为吃了药丸才出现疹子,而今早脸上的疹子亦会消失,但到底也是有副作用的,故而今日确实吹不得风。 听着苏子衿这般解释,战王妃也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而后骄傲道:「我们子衿生的这样美,臭小子,难道你是嫉妒了?」 「是呀,娘亲。」苏宁似真似假的坦诚道:「我和大哥都与爹生的像,要是我能多继承几分你的容貌,必定是这锦都第一美男子!唉……都怪爹生的丑。」 「你这话要是被你爹听到了,大约会被胖揍一顿。」战王妃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心下知道这小子在换着法儿的哄自己开心,便又道:「你爹若生的丑,你娘当初怎会嫁给他?」 「是是是,娘说什么都在理。」苏宁一副讨饶的模样,又朝着苏子衿挤眉弄眼:「好在如今我有个这样美的妹妹,可要叫无数人艷羡咯!」 「二哥如此会哄女子开心,想来未来二嫂是个有福气的。」苏子衿轻笑起来,一直以来的沉重顿时松了几分,这个二哥,确实有趣。 「妹妹竟也打趣哥哥来了。」苏宁摸摸鼻子,倒是没有丝毫羞涩,反倒大大方方道:「不过妹妹的话也是在理,你二哥这等潇洒俊逸的美男子,将来娶了谁都是那人的福气。」 苏宁说完,苏子衿和战王妃都忍不住笑起来。一旁的青烟和青茗瞧着苏子衿难得的这般轻松模样,不由的会心一笑,这是许多年来,主子难得有过的笑颜。 而后,用了早膳,苏宁便嘻嘻哈哈的表示有约,说是永安候世子请他马场较量,于是便潇洒的出了战王府。 容华宫 「母后,儿臣不要娶那个丑女!」七皇子司卫坐在榻前,俊秀的脸容浮现一抹嫌恶:「苏子衿那般丑颜,儿臣看一眼便够做噩梦了,若是娶了她,儿臣岂不是要日日不得安寝?」 「卫儿,母后也知道那苏子衿容貌……不好。」皇后陶氏坐在司卫的对面,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衬得她越发的端庄美丽,她盯着司卫嘆气道:「可是卫儿,苏子衿背后的战王府手握重兵,绝不可落入他人手中!」 七皇子司卫是陶皇后难产生下的孩子,因此陶皇后分外宠爱他。他生的俊秀绝伦,容貌偏像陶皇后一些,又加之他是丞相府陶氏一族的仰仗,多年来备受宠爱,以至于越是长大,脾性却越是娇纵。 「母后,儿臣知晓,可是那苏子衿……实在太让人倒胃口了。」司言皱着眉,一想起那日才看了一眼,满脸红疹子的脸容,他便有些恶寒。而想起他的表妹陶圣心那如仙子一般的容貌,他便又道:「那苏子衿比起圣心,可是差太多了。」 「卫儿!」陶皇后心下有些不悦,她以为卫儿应当以大局为重,却没想到她足足劝了大半天,他却依旧想着圣心那丫头!圣心确实美既聪慧,她从前也想着让圣心做卫儿的正妃,可如今苏子衿归来,这正妃之位自然不能再许给圣心了。毕竟战王爷的女儿,岂能为侧? 司卫见陶皇后有些生气,于是便低下声音,有些委屈道:「母后,你最是疼爱儿臣,难道你忍心看儿臣娶一个丑女为正妃吗?」 司卫一想到苏子衿,便觉得浑身难受。他素来是个爱美之人,虽平日里行事并不如大皇子荒唐,但到底府中美人不少。而要说他最喜欢的,大约非陶圣心莫属了。陶圣心是他的表妹,他们表哥表妹的青梅竹马多年,表妹又是锦都第一美人儿,叫他如何能不动心? 只是,他早些年便提过要娶表妹做正妃,表妹却断然拒绝了。后来他才知道,表妹喜欢的是司言那个煞星,可依着丞相府与司言的深仇,表妹怎么可能嫁的了司言?只是,他也答应过表妹,不将她的心意说出去,毕竟他是真心喜欢这个表妹的。 本以为陶皇后会心疼自己的司卫,怎么也料不到陶皇后眸光一冷,不容置疑道:「卫儿,你要什么,母后都答应,就是你想娶圣心那丫头做侧妃,母后也可以帮你去提,但唯独这件事情断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说完,陶皇后便挥了挥衣袖,疲惫道:「退下吧,本宫累了。」 「母后……」司卫见陶皇后如此坚决,心下觉得她丝毫不体谅自己的感受,于是便气道:「母后,无论如何,儿臣是死也不会娶苏子衿那丑女的!」 于是,他起身拂袖,满脸怒意的便离开了容华宫。 ------题外话------ 凉凉:陶陶,你看你把儿子娇惯的,啧啧。 陶皇后:可怜天下父母心,本宫容易么? 凉凉:不容易,养出这样一个傻儿子倒是真不容易。 陶皇后:……泥垢了! 26怀疑 而依旧坐在榻上的陶皇后脸色一暗,气的直敲桌子:「嬷嬷,你看看,你看看这逆子,是存心来气本宫的吗?本宫这般操心操肺是为了谁?是为了本宫自己吗!」 她身后的桂嬷嬷立刻便上前安抚道:「娘娘莫气,七殿下也是一时想不开,怎么会真的恼了娘娘呢?母子哪有隔夜仇?过两天七殿下自然便想通了,会体谅娘娘的良苦用心的。」 陶皇后听了,心中稍感安慰,半晌才幽幽道:「嬷嬷,你说是不是本宫将他宠坏了呢?卫儿这性子,如何与懿贱人的儿子去斗?」 「娘娘,无论斗不斗得过都得斗过啊。」桂嬷嬷身为陶皇后的乳母,自然明白陶皇后的意思,于是便劝道:「娘娘如今可不要泄了气,皇上才当值壮年,又如此宠爱七殿下,怎么会斗不过呢?况且这夺储之事,败者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一想到懿贵妃,陶皇后便心中恼怒,是啊,她与懿贵妃本就是死对头,争了这么多年,已是不死不休,如若最后真是懿贵妃的儿子登基为帝,她们陶氏一族又有什么好下场呢?她和卫儿还有可能活下来吗? 「是了,嬷嬷的话不错。」眼含利刃,陶皇后攥紧了拳头,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不是本宫死,便是那懿贱人死,这不争也得争了!」 御书房 昭帝负手站在窗前,静默着听暗卫禀报,面色冷沉。 「陛下,沈鹤昨日偕外室离开,如今下落不明,想来有人暗中相助,帮他隐藏了踪迹。另外,重乐公主派出先皇留下的死士刺杀沈鹤无果。」跪地抱拳的黑衣人顿了顿,继续道:「派去兖州的探子来报,孟家的确有一小女,年芳十七,身子娇弱,常年养在闺中,除了孟家人便无人见过。一年前兖州孟家庄起火,孟家老小全数丧生火海,那场大火极为勐烈,等到官府去灭火时,人已化作灰烬。」 从战王妃口中得知,苏子衿是来自兖州孟家庄,一年前孟家庄失火,孟家老小全部丧生火海,一丝线索也不留。而苏子衿说,那时候她带着一众侍从去雪域求医,恰恰躲过了那场大火。 只是,苏子衿的这番话,自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便是战王妃心思单纯也不相信。毕竟,凭藉孟家庄那小小的庄园,要培养出苏子衿这般气质、心智的女子,已是不大真实,再加之苏子衿身边高手如林,更是绝无可能。而苏子衿似乎并没有那么认真要取信众人,她说完那番话,便不再透露任何,约摸着只是要做个交代罢了。 「臣以为,子衿不会是孟家庄那位小姐,」一直站在昭帝身边的战王爷闻言,便出声道:「依着臣这些日子对子衿的观察,这孟家庄一事,必定事有蹊跷。」 昭帝皱了皱眉梢,片刻才沉声道:「苏彻,你可是能够确认,这苏子衿,究竟是不是长安?」 昭帝言下之意,便是问战王爷是否能确认苏子衿究竟是不是他战王府的血脉了,毕竟苏子衿身份的真伪,间接便决定了是否留着她的性命。 虽说昭帝作为帝王,战王爷作为手握重兵的臣子,两人关系应当是相互忌惮才是,但实际上,昭帝与战王爷之间,确确实实亲如手足,便是作为昭帝双生兄弟的长宁王,也不及战王爷与昭帝的感情。自古亲情无法选择,但友情却是自己选择的,人们总归对于自己选择并且喜欢的朋友格外珍惜,而这一点便是昭帝也毫不例外。 从前昭帝便对战王爷心中有愧,长汀一战,是他派遣战王爷出战,而重阳公主也确实是他的妹妹,这一来二去害的战王夫妇失去亲生女儿,作为兄弟的他,实在心中内疚。故而如今苏子衿的归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轻举妄动,只要苏子衿不危害到大景朝的国本,他都可以容忍。只是,如今并不能确定苏子衿的身份,也无法猜透她的目的,只能暗中调查。 「陛下,臣无法确认,但臣以为……」战王爷凝眸,心中知晓昭帝在顾忌他们夫妇,俊逸成熟的脸容浮现一抹感激,继续道:「羽化泉定能分辨真伪。」 大景朝的羽化泉是天下第一的名泉,它以温泉为本,因着泉边四周皆生长着珍惜药材,故而便以养生大泉闻名,听人说只要在那羽化泉中泡上半个时辰,便能让人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其实,鲜少有人知道,这羽化泉能洗涤一切污秽,便是再难去除的纹身刺青也可在片刻便被洗净。 ------题外话------ 谢谢1weixind62440送的花花哦~凉凉这本文文的第一朵花,开森~ 27苏彻,朕只有你了 战王爷之所以提起羽化泉,便是想看看苏子衿身上的胎记是否会被羽化泉的水洗净,若是被洗净了,便证明那胎记是造假的,也就是说明苏子衿的身份实乃假冒。若那胎记依旧是在水中绽放,那便证明了苏子衿就是战王府的骨血。 「下月初祁山狩猎,带上她一起罢。」昭帝点了点头,每年十月都是皇家狩猎时节,羽化泉位于皇家狩猎场祁山的深处,此泉甚大,几乎遍布整个祁山,但没有人知晓的是,真正有神效的羽化泉,其实是在泉眼处,而泉眼并不是那么好找。祁山海拔极高,山顶终年积雪不化,山中毒气许多,野兽毒虫亦是许多,至今为止,皇家固定的狩猎场所也仅仅在于几代来探索到的地区。 「另外,朕深以为,」顿了顿,昭帝又道:「重乐恐怕不会轻易放过长安,她如今暗杀沈鹤无果,定然会将怒意撒在长安身上,你近日多派些人护着她吧。」 战王爷点了点头,心中对昭帝的猜测很是认同,随即他抱拳行礼,道:「是,多谢陛下。」 顿了顿,战王爷又缓缓道:「陛下将龙佩赐予长宁王世子,可是……在警告?」 宴席上,昭帝将龙佩赐予司言的时候,战王爷也大吃一惊,对于昭帝的行为简直是感到无比震惊。他虽知昭帝素来疼爱司言,但到底龙佩是象徵着绝对的权势之物。 「苏彻,你是知晓的,朕本就欠阿言许多,这些年更是让他因为朕的缘故每每在生死线上徘徊。」昭帝嘆了口气,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岁。这个中年的帝王,深沉而无奈,同时也英明的让人尊敬。 若是那人还活着,是不是要怨恨他呢?可即便那人死了,也是会怨恨他的吧?毕竟阿言出生之前,那人就无比欢喜,也曾说过要这孩子一世无忧。 「可陛下……那龙佩也可能害了他啊!」苏彻摇了摇头,低声道。 「朕只能这样做,陶行天那老匹夫,还有朕的好皇后、好妃子,哪一个不是想要他的命?宴席上他之所以迟到,也是因为陶行天那老匹夫派人截杀。他们以为朕都不知道吗?」昭帝冷笑一声,威严的凤眸闪过杀意:「要是可以,朕早就将这些毒瘤一个个拔除了!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阿言的命不是他们有资格取的,若是他们再敢做出什么举动,朕就要了他们满门!」 「陛下,臣永远站在陛下这边。」苏彻桃花眸子坚定而透彻,一如当年立誓跟着昭帝夺储时的模样。 昭帝心中一颤,仿佛间回到了青涩少年之时,这个堪比兄弟的男子也这般郑重的同他说这句话,这般想着,他不由嘴角浮出一抹会心的笑来:「苏彻,朕只有你了。」 …… …… 一晃几日过去,九月十七那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距离宫宴大约已过了四日。这些天,锦都上下无人不对长安郡主苏子衿谈之色变,有人说长安郡主貌若夜叉,颜色可怖,只一眼便吓得宴中男子不得安寝。又有人说,长安郡主乃妖魔化身,惯会蛊惑人心,她从前被重阳公主害的流离失所,如今入锦都便是要报仇雪恨,以至于陛下让为她发落了重乐公主。 不仅如此,锦都无数茶馆更是将那日宴会上的事情编成了话本子,一日一个版本,几乎将苏子衿妖魔化了个彻底。 镇国公府 齐子亦一袭淡紫色衣裳,手中执着白玉摺扇,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显然是要出门混迹。 就在这时,一张熟悉的脸容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而那个娇俏可人的女子直直便拦住他的去路,娇声笑道:「大哥要去哪里?」 「怜儿,你阻着哥哥的路做什么?」齐子亦摇了摇头,轻笑着说。眼前粉装俏丽,娇小清纯的十四岁少女,不正是他那淘气可爱的妹妹,齐子怜吗? 「大哥是不是去司言哥哥那里?」齐子怜微微嘟起嘴,有些不满道:「大哥上次还答应人家,说是去司言哥哥那里会捎上我的。」 齐子亦作为锦都出了名的纨绔,自然在交友方面十分广泛。他不仅与苏宁一群人交好,也与司言有着来往,算是众人眼中十分吃得开的人了。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齐子亦与司言,才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年少时司言曾经救过他的命,也是他第一个朋友,故而千千万的贵族子弟,恐怕也比不上一个司言在他心中的地位来的高。 齐子怜是齐子亦的嫡亲妹妹,他虽还有其他弟弟妹妹,但那些只是庶子庶女,自然在齐子亦眼中是比不上齐子怜,故而他算是颇为疼宠这个妹妹的。只是,三年前开始,齐子怜便对司言分外上心,每每总缠着他让带着去长宁王府。 ------题外话------ 读者:所以战王爷和昭帝才是一对? 凉凉:这是兄弟情义,朋友情义,真的不是耽美啊……哭。 28兄妹 嘆了口气,齐子亦道:「怜儿,上次我之所以答应你,是你缠着不让我出府,我才不得已诓你的。你怎么这样当真了?」 「不行,即便大哥说是诓我,我也要去!」说着。齐子怜便委屈道:「大哥明知我有意世子哥哥,为何不肯帮我?」 「怜儿,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帮你呢?」齐子亦难得一脸的认真,盯着齐子怜道:「可你看,喜欢司言的女子,满锦都都是,司言可曾对谁多看一眼?再者说,我也不是不愿意带你去长宁王府,而是你即便跟我去了,也是被挡在门外,连大门都迈不进去,又何必赶着上去丢自个的脸呢?」 「我都没试过,大哥怎么就料定司言哥哥不喜欢我?」齐子怜不信,随即又可怜楚楚道:「大哥今日便带上我一次吧,若是进不去,我也认了,决计不会责怪大哥。」 「罢了,你既然如此坚持,我便带你去一次。」齐子亦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接着道:「但今日不行,今日有要紧事办,我得先走了。」 说着。齐子亦也不去看齐子怜不情愿的小脸,大步一抬便越过齐子怜离开了。 而他身后的齐子怜眸光一闪,只见她皱起眉梢,思索片刻,便紧随其后偷偷跟了过去。 齐子亦完全没料到齐子怜会跟着他出去,他只坐上马车,便朝着战王府的方向而去。 齐子怜瞧着齐子亦的方向不对,心下有些疑惑。可一想到跟着齐子亦便可以见到司言,也就没有顾及那么多,吩咐了车夫便径直跟去。 直到齐子亦的马车在战王府门前停下,齐子怜亦是跟随着下车,而后她吓了一跳。大哥怎么来战王府了?难道是来见苏宁,而不是司言哥哥? 就在齐子怜心下气馁的时候,长宁王府的马车便进入她的视线之中。齐子怜心中一下子便又雀跃起来,盯着那马车,几乎就要冲过去。 而那一边,落风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探,便立即压低了嗓音道:「爷,有人。」 「孤鹜。」马车内,司言淡漠冷沉的声音响起。 「是,爷。」一应声,那个唤做孤鹜的年轻暗卫便沖了出去,那速度极快,令人几欲乱了眼。 「啊……」齐子怜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她恐慌的盯着眼前忽然出现的黑衣男子,瞧见对方眼含杀气,更是吓得失声尖叫道:「大哥……大哥救我!」 齐子亦本来见司言迟迟不下马车,心中还觉得奇怪,可来不及说话便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赶忙便朝着齐子怜的位置奔去。 一边过去,他一边急切道:「等等!」 说着,齐子亦已然到了齐子怜面前,瞧见齐子怜跌坐在地上,不由皱起眉头:「怜儿,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我……我……」齐子怜眸底闪过慌乱,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于是,她顿了顿试图转移话题,便又道:「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怜儿!」齐子亦自然容不得齐子怜转移话题,心下便明白了齐子怜的目的,只见他语气加重了几分,道:「你怎么如此任性?」 「齐子亦,马上把这东西处理了。」司言冷冷打断齐子亦的话,此刻已下了马车的他看也不看齐子怜,挺拔的身姿背对着他们,俊颜淡漠道:「否则就让孤鹜来处理。」 司言的话音一落,齐子怜便瞪大了双眸,面色惨白的朝司言看去。而后她瞧见被唤做孤鹜的黑衣青年眼含利刃,似乎下一秒便会将她斩杀了一样,便下意识的往齐子亦怀中躲去。 齐子亦感受到齐子怜的害怕,心下倒是有些不忍,但他素来知晓司言的为人,因而只嘆一声,吩咐自己的车夫道:「马上将小姐送回府中。」 「大哥?」齐子怜心中虽害怕,但一想到司言,便又心猿意马起来。 只是。这一次齐子亦倒没有丝毫犹豫,沉声道:「回去!」 说着,他没有再管齐子怜,而是转身便走向司言,邪魅一笑道:「我们进去吧。」 司言依旧一声不吭,但提起步子,便朝着战王府而去。 直到司言和齐子亦消失在战王府门口,齐子怜才恍惚回神,刚才要不是大哥在,她是不是就……被杀了呢?如果是别人,她可能嗤之以鼻,但司言,绝对有可能,也敢这么做。可到底,她还是欢喜司言的,五年前宫宴一瞥,她便再也忘不掉这个绝世风华的男子。 这般想着,她便失魂落魄的起身,可当她就要离开的时候,又一辆马车停在了战王府门前,而后一个俊逸出尘的男子自马车中出来,他穿着嫩青锦袍,芝兰玉树的脸容着实温润。 「燕太医,快快请进。」彼时战王府管事出来开了门,弓着腰将那男子迎了进去。 那一瞬间,齐子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她瞳眸一缩,向来清纯可爱的脸容勐的狰狞起来。 ------题外话------ 您的好友作死怜已上线,请注意查收~ 29容貌 战王府,落樨园。 庭院深深,木樨满园。苏子衿坐在亭台之中的贵妃榻上,素手执黑棋,神情淡淡的看着眼前的棋局。她的身后站着青茗,雪忆蹲在一旁玩耍,青烟则去煎药了。 「主子,燕公子偕长宁王世子、镇国公府世子来访。」青书走进落樨园内院,俊秀的脸容沉稳一片。 「长宁王世子?」青茗微微诧异,忽然想起前几日夜里,自家主子曾说将有贵客到来,而这贵客恰恰便是长宁王世子司言。没想到不过几日,却当真应了主子的预言。 「让他们进来吧。」苏子衿微微一笑,而后又吩咐道:「今后不要唤燕公子了,他如今是太医院的太医,唤他燕太医便是。」 「是,主子。」青书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在苏子衿的吩咐下,走出了内院。 「主子,燕太医怎么会和长宁王世子他们一起来?而且那个镇国公府世子又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也来插一脚?」青茗疑惑出声,众所周知,长宁王世子是个极为孤冷之人,他素来不与他人结交,但今日却主动前来战王府,到底叫人惊诧。 「司言之所以来,大约是想看看我与燕夙究竟什么关系。而他与齐子亦相交甚笃,齐子亦自然便随了司言前来。」苏子衿淡淡道。 青茗闻言,不由瞪大了双眸,担忧道:「这么说来,那长宁王世子是对主子与燕太医的关系有所怀疑?他是盯上主子了?」 「大约是罢。」苏子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精緻妩媚的脸容浮现一抹淡漠:「司言也许是这锦都中,最为出彩的人物了。」 说着,苏子衿不再出声,而是低下头专注的开始研究棋局。 不多时,司言、齐子亦和燕夙在青书的带领下便踏进了落樨园,然而,一入落樨园便瞧见这样一副画面。 亭台水榭,女子着一袭素衣长裙坐在贵妃榻上,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毯子,彼时正微微低着头,芊芊玉手上执一颗黑棋,似乎极为认真。一阵风过,她那泼墨般的长髮轻轻扬起,有阵阵桂香传来。 「郡主好兴致。」司言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只见他冰凉的视线落到苏子衿的身上,令人琢磨不透。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苏子衿闻言便放下手中的黑子,抬头瞧着司言缓缓勾起一抹笑来。今日司言依旧着一身白色锦衣,衣襟和袖口处有黑色绣云金边,他眉目清冷,仿若不染纤尘的谪仙,倒是比齐子亦和燕夙都要出彩许多。 目光落到苏子衿脸上的那一瞬间,齐子亦心跳一滞,这是怎么样一个女子?眉若远山肤胜雪,眼若桃花玉琼鼻,貌似妖姬气如仙。那极致的美带着艷丽和妩媚,仿若罂粟一般,让人轻而易举便沉浸其中。而她的气质却高雅如仙,从容微笑的模样,丝毫不显得艷俗,反而透着神秘和诱惑,令人难以抗拒。 只是,比起齐子亦惊呆的模样,显然司言要淡定许多,甚至可以说,司言完全不为所动。他就好像没有看到眼前的美色一般,秀美的容颜无波无澜,眼底依旧清冷至极。相对而言,燕夙却只是温润一笑,他从前便见过苏子衿的模样,虽说这几年不见,她是长得越发美艷,但对于四海云游的燕夙来说,其实早已见惯了。 苏子衿倒是对此不以为意,她自然也知道司言性情冷淡,素来不好女色,尤其是司言自己就生的秀美绝伦,对于美色显然不太上心。而青茗却不露痕迹的瞪了一眼齐子亦,对于此人的目光颇感不悦,自家主子生的美,可却不是给这样的登徒子看的! 「三位随意便可,」苏子衿轻轻笑着,一副并不打算起身的模样,指了指不远处的琉璃桌椅,好似面对故交旧友一般,淡淡道:「子衿这里仅有雪山云雾,不知这茶二位世子和燕太医可喝的惯?」 苏子衿自己喝茶只喝雪山云雾,故而旁的茶她并没有准备,毕竟能来她这里的人,大约都不是为了喝茶而来。 「随意。」司言面无表情的说着,随即率先坐了下来。 齐子亦也回过神来紧跟着坐了下来,面上倒是丝毫不见尴尬,只坦坦荡荡的点了点头,邪魅一笑:「雪山云雾可是好茶,看来战王爷待郡主极好。」 雪山云雾,顾名思义便是长年生长在雪山的茶,此茶乍一喝微苦,待到咽下了便又甘爽十分,当是一品的贡茶。而雪山云雾每年的产量极少,绝大部分的雪山云雾都是呈给昭帝享用,战王爷素来是爱茶的,尤其这雪山云雾更是心头好,故而昭帝自然便将一部分赏赐给了战王爷。 去年冬季的时候由于天气过热,雪山云雾基本没有产量,今年战王爷便只能喝着往日里屯的雪山云雾,故而他自然极为爱惜这仅剩的雪山云雾。只是没有想到,战王爷竟然会将雪山云雾给了苏子衿? ------题外话------ 咱们的冰山世子终于和子衿妹纸来对手戏了,小仙女们激动吗?激动么?哈哈哈 30智商感人的齐世子 苏子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倒没有搭腔,只转头看向燕夙,轻声道:「燕太医呢?」 被忽视的齐子亦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苏子衿向来故作好脾气,怎么如今又这般? 「燕某自是欣然。」燕夙淡淡笑着,却是没有坐下,只是道:「如今天气渐冷,郡主不宜长时间待在这阴凉之处才是。」 司言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燕夙,瞧见他只眸色淡淡,丝毫看不出担忧,仿佛与苏子衿素未谋面一般。 「多谢燕太医。」苏子衿笑道:「子衿待太医诊治完便回去。」 说着,她转头吩咐道:「雪忆,你让青烟泡一壶茶过来。」 原本蹲在亭外玩耍的雪忆听见苏子衿叫他,便拿起手中的木头马车揣进怀中,起身走到苏子衿身边。他武艺极好,故而在他们几个来之前便听到了动静,只是想到苏子衿没有吩咐他过去,便也就没有动作,但实际上他却是不愿这些人靠近苏子衿的,因此一直留心着苏子衿这里的动静。 「子衿姐姐,雪忆不去,雪忆要保护你。」清俊的少年眸光清澈,一脸懵懂,却执拗至极道:「让青书哥哥去,青书哥哥武功差,让他去,雪忆不去。」 青书就站在亭边,被雪忆提到的时候,不由脸色一僵,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武艺比不过雪忆这个鬼才,可他哪里会差了? 「罢了。」苏子衿散漫一笑,朝着青书便吩咐道:「你去吧,顺便让青烟准备一杯酸梅汁给雪忆。」 说着,苏子衿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递到雪忆面前,轻声道:「你方才玩了许久,先擦擦手,待会儿便可以喝到酸梅汁了。」 苏子衿做的极为自然,大约平日里便是这般,但看的燕夙和齐子亦两人都微微愣住,便是司言也挑了挑眉梢。 燕夙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苏子衿,从前他虽然与苏子衿认识,但那时候的苏子衿艷丽也洒脱,只身一人仿若神仙一般,而如今苏子衿仿佛戴了一张面具,整日里言笑晏晏,可瞧着却不是真的那般温和。而齐子亦则一样想法,苏子衿如今对这个叫做雪忆的少年,当真是关心在意着的。 司言看向苏子衿,依旧面无表情,凤眸淡漠道:「郡主对这少年倒是极好。」 「叫二位世子和燕太医见笑了。」苏子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知晓司言想要问的问题,于是便道:「雪忆是子衿几年前偶然救回来的孩子,虽不那么聪慧,但到底心思单纯剔透,叫人不欢喜都难。」 司言见苏子衿这般,也就不再言语。很快的,青书便端着茶出现了,苏子衿让青书一一给他们倒上,便又弯起眉眼笑道:「燕太医今日来是为子衿诊治,不知二位世子前来所为何事呢?」 见苏子衿这般问,齐子亦倒是奇怪了,其实这话她大可以在她们一来便问出口,为何要大费周章的为他们倒茶后,才问出来呢? 「若是郡主方便,我想同郡主单独谈一谈,」司言神色不变,只冷冷道:「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自然。」苏子衿朱唇微微扬起,轻笑道:「长宁王世子可是锦都无数男女争相讨好的对象,今日竟是主动来战王府看望子衿,子衿深感荣幸。」 虽说苏子衿嘴里说出来的话很是好听,但偏生她看起来丝毫没有荣幸之至的模样,尤其是她那一句『男女争相讨好』,不知为何就是令人觉得有歧义,便是一向面无表情的司言听了,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梢。 「长安郡主真是有趣,有趣!」齐子亦忍不住哈哈一笑,多年来,能让司言吃瘪的人倒是少见,没想到这苏子衿竟是能够一句话就让司言不悦起来,当真是有趣,有趣至极啊! 落风和孤鹜站在司言身后,瞧见自家爷这般模样也就算了,没想到齐子亦这厮竟是嘲笑爷?难道他不知道,这苏子衿所说的『男女争相讨好』其中也包括今日为了看好戏而来的齐子亦自己吗? 一旁的燕夙不动声色的将一切收入眼底,可瞧见齐子亦笑的『花枝乱颤』,不由觉得好笑,这齐子亦想来是没料到自己也被损进去了吧? 这般想着,他只是温润一笑,缓缓道:「郡主,让我为你把脉吧?」 「有劳燕太医了。」苏子衿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捲起袖子伸出手,露出手腕处白皙的一隅。 在大景朝,民风开发,故而并没有太多女子的禁忌。 齐子亦瞧着苏子衿的手腕不禁眸光微动,一向邪魅的脸容快速闪过些什么,但那丝情绪转瞬即逝,很难让人察觉到。 「郡主这身子骨近日倒是无碍,但底子太差,很难将养。」说到这里,燕夙顿了顿,随即又继续道:「若是用九色莲花的花瓣做药引子,再寻得还魂草配制成药,服用之后,郡主的身子骨便会好上许多。」 31居高临下 九色莲花是一种罕见的花卉,它与普通莲花不同,一般莲花生长在水中,而它却是土壤植被,花瓣九色,专门在夜间绽放,具有极佳的药用价值,可谓千金难买。但九色莲花极难养活,出自北疆药王谷,大约锦都之中,也仅有一株。 「九色莲花?」齐子亦看向司言,啧啧道:「众所周知,长宁王府便有一株九色莲花,想来今日我们倒是来的凑巧。」 长宁王府有一株九色莲花,那是许多年前长宁王妃托人从北疆国带来的,原本带了三株,最后却也只有这一株存活了下来,因此,长宁王妃很是宝贝它,后来长宁王夫妇云游四海,没办法将九色莲花带走,长宁王妃便专门请了锦都第一的花匠日日看顾。 「虽说这九色莲花长宁王府有,但到底是王妃所爱。」苏子衿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而后看向齐子亦淡淡道:「子衿以为,这天下之大,九色莲花他处亦有,夺人所爱终究不好。至于还魂草,倒是要费一番功夫找寻。」 苏子衿的话,令司言和齐子亦都有有些诧异,毕竟苏子衿素来会谋算,怎么会轻易放弃这眼下的九色莲花? 顿了顿,苏子衿又笑着向燕夙道:「今日多谢燕太医,子衿自会让人去寻找此二物,在此之前,还望太医费心为子衿诊治配药。」 「郡主言重了,」燕夙淡淡笑道:「医者慈悲之心,燕某定当全力以赴。」 苏子衿微微颔首,只见她唇角弯弯,笑的温柔高雅。 就在这时,有婢女进来对着青书耳语了一番,于是青书便道:「燕太医,王妃有请。」 「好。」燕夙点了点头,随即朝苏子衿道:「待会儿燕某便写一张方子让人送来,郡主早些回去,在下告辞。」 苏子衿闻言,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战王妃十分担忧,故而总要让燕夙过去问问她的身子状况。等到燕夙离开后,齐子亦也识趣的离开了,剩下苏子衿和司言两个人,身后还留着他们的心腹。于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出言让对方的人离开。 苏子衿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子衿说?」 司言站起来,清绝的面容平静无波,说出来的话也淡漠至极,道:「苏子衿,沈鹤是你送走的。」 没有再客套的称郡主,也没有再与她打太极,此刻,司言就这样明明白白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而他所说的,就好像不是他的猜测,而是既定事实。 明媚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意,苏子衿丝毫不感到惊讶,只从容道:「不错。」 说着,她伸手将身上盖着的毯子掀开,瞬时间便感受到阵阵凉意,而后她不疾不徐的站起身子,身后的青茗赶紧从一侧拿来披风为她披上。 系上领子,苏子衿看向司言,笑的清淡道:「子衿实在不喜被人居高临下的瞧着,世子若是有心继续谈下去,可否将视线调整?」 虽说眼含笑意,但实际上苏子衿心中却有过剎那的不悦。这不悦很深,仿佛午夜梦回的那些场景尽在眼前,那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底是决绝的杀意…… 苏子衿话音一落,司言便微微一愣,而后他垂下眼眸,那长长的羽睫轻轻动了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微微低了低头才看向苏子衿,清冷道:「如何?」 司言的这一声『如何』听得他身后的落风和孤鹜有些惊讶,尤其是亲眼瞧见自家爷微微低头,少了素来的目中无人、居高临下,他们更是有些难以置信。爷一向以冷面阎王闻名,谁也面子也不卖,谁的话都忽视,便是对圣上,他也是一如既往的不予理会。可如今竟然对一个女子轻易的变了态度?这……还是爷吗? 「多谢世子。」苏子衿扬唇一笑,司言这是在问她,他的这般姿态,不算居高临下的模样,可是还行。显然她并没有多少诧异的模样,一则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二则司言如今既是想与她私下谈话,那么他断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便拂袖离开。 「那么,继续。」司言点了点头,秀美绝伦的面容依旧冷冷,神色淡漠道:「沈鹤那里,你用了奇门遁甲之术。」 苏子衿将沈鹤送走,司言已在第一时间便派了人寻找,却依旧找不到丝毫踪迹,短时间内是无法将人送离锦都的,即便快马加鞭,也要三日。但是如果用了奇门遁甲之术便又不可同日而语,只要安排妥当,就可以将人藏在奇门遁甲之内,使之无所踪迹。 只是,司言手下的秋水不仅是暗卫,而且还是个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人,但即便如此,还是一无所获。 ------题外话------ 女生节快乐,小仙女们~快让凉凉看看你们在哪里,哈哈哈(骗评论的怪阿姨来了) 32有我在,你不必怕 「是。」苏子衿笑着看向司言,她是知道司言的人也有擅长奇门遁甲的,故而,助沈鹤离开锦都的这一次,苏子衿早早的便自己设计了遁甲图,让青书代行。她是个奇门遁甲的怪才,自小便对这些十分敏感,后来被人悉心教导,更是出色十分。 司言对上苏子衿的笑,凤眸清冷道:「是你罢?」 那奇门遁甲是你设计的吧? 这一次,苏子衿倒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司言竟是猜的这般准确,毕竟她擅长奇门遁甲之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但如今司言问了,而他的口气也是那般笃定,想来这厮定是想了透彻,才会有此一说。 「世子以为呢?」苏子衿缓缓朝着司言走近了几分,勾起唇轻柔一笑,桃花眸子漫过璀璨的光芒:「若是子衿说是,世子待如何?若是子衿说不是,世子又待如何?」 「血刃八卦阵可是听过?」司言眸光淡淡,瞧着那张逼近自己的貌美容颜,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血刃八卦阵?」苏子衿闻言,忽的抿唇笑起来:「原来世子来找子衿,便是为了破血刃八卦阵?」 之前一直摸不透司言此番意欲何为,故而苏子衿便半真半假的回他的话,如今倒是明白了。知道了司言的目的,苏子衿不自觉的便露出一分恍然的笑来。可她不知道,司言要破那血刃八卦阵,又是为何? 「是。」司言盯着眼前笑面如花的女子,很快的便垂下了眸子,不着痕迹的与苏子衿拉开些距离,继续道:「你当是知道,为了验证你的身份,十月份的皇家狩猎,你父亲会带你去祁山。」 昭帝和战王爷不知道的是,他们筹划的行动,其实是在司言和苏子衿的预料之内。或者可以说,是在苏子衿的谋算之下。 青茗瞳孔缩了缩,忽然之间她便明白了自家主子为何一直放任战王爷的怀疑不管,因为她所作的便是让战王爷起疑,从而让他们为了验证她的身份而将她带到祁山皇家狩猎场去,因为那里有——还魂草。 早在燕夙来之前,她们便得知,还魂草和九色莲花对于主子的身子有好处,虽无法痊癒如初,但到底是十分有益的。当年她们去北疆国雪域,便是为了求医。药王谷医仙便就是住在北疆雪域,彼时因着医仙远游,她们倒是没有见到医仙本人,而是见到了他的女徒儿轻衣,后来轻衣便告知,只要有还魂草和九色莲花,就可医治主子的内伤。而还魂草则是在祁山羽化泉泉眼附近,只是祁山羽化泉乃皇家之地,有重兵把守,若是没有昭帝的允许,想要探寻几乎不可能。 「古书曾记载,祁山有羽化泉,泉眼附近有血刃八卦阵,只是这血刃八卦阵中有火麒麟守护宝物。」苏子衿从容笑着,桃花眸微微挑起,道:「不知世子是要这火麒麟呢,还是要那麒麟守着的宝物?」 听人说,这世上有圣兽,名唤火麒麟。火麒麟状似雄狮,犄角如刀,周身有熊熊烈火燃烧,仿若地狱恶犬,遇之必死。然而,传说火麒麟的内丹却可以起死回生,治癒所有顽疾。 「都要。」司言薄唇清冷的吐出两个字,凤眸落在苏子衿的笑颜上,才又道:「里头的还魂草归你。」 还魂草其实就是那火麒麟守护的宝物之一,这一点,司言确信苏子衿是知晓的。 「若是子衿不愿与世子破那血刃八卦阵呢?」苏子衿微微弯起唇角,潋滟的眸子染上七分笑意:「毕竟这火麒麟乃天地圣物,兇勐的很,也危险十足,一个不小心就殒命了。」 司言闻言,以为苏子衿在害怕那火麒麟伤了她,于是抿了抿唇,淡漠的脸容浮现一抹认真之色:「有我在,你不必怕。」 他说的十分认真,若是忽略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俨然有点像是情人间的誓言。瞧着身后的孤鹜和落风一愣一愣的,尤其是落风,对于爷这等子模样实在稀罕的很,想着若是秋水、天色、启飞、宫苌和落霞五个人都在这里,岂不是要齐齐掉了眼珠子?毕竟爷这人,对于女子从来都是看一眼都觉得厌烦的,如今不仅全程盯着苏子衿,而且还这般认真的模样…… 青茗同样有些愣住,传言中的长宁王世子司言,他可是冷面阎王,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好相与了?难道是对主子存了非分之想?难道是被主子绝世的容颜、出尘的气质和聪慧过人的头脑所倾倒?想到最后,青茗看着司言的眼神徒然多了几分戒备,而原本擦完手,乖乖坐在一旁喝酸梅汁的雪忆,他瞧着青茗这般警戒的模样,不由放下手中的碗,跟着紧张的盯着司言几个人。 33你要什么? 司言显然不知道他身后的落风和青茗是怎么样看待的,毕竟于他而言,苏子衿算是一个不容忽视、精于算计的人,他之所以盯着她看,无非是想从那张言笑晏晏的脸上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亦或者是一丝破绽,可以攻破这个女子伪装的破绽。 苏子衿一愣,随即失笑道:「子衿是想说,世子若是被火麒麟伤了或者吃了,子衿一介弱质女流,大约也是在劫难逃。」 说着,她素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依旧笑言:「子衿虽是命薄,即便没有还魂草,但左右还能活上几年,若是贸然与世子踏入血刃八卦阵中,有去无回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听着苏子衿的话,孤鹜和落风一阵气愤,这女人怎么说话?什么叫做爷被伤了或者吃了?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会对爷说这等子类似诅咒的话?哪个女子见着主子不是神魂颠倒?况且主子既然敢,便是因着他有这能力,怎么可能会发生不测? 虽说孤鹜和落风护主心切,脑子一时间有些不够用,但司言却是无比冷静的,他方才觉得苏子衿毕竟是女子,自然害怕,所以才有那么一说。如今他却不那么想了,苏子衿言下,无非就是要与他谈条件罢了。 这般想着,只见司言眸光清冷,瞧着苏子衿的脸容,语气淡淡道:「你要什么?」 「子衿所求有二。」苏子衿见司言十分上道,不由淡淡笑道:「其一,长宁王府的九色莲花……」 「归你。」司言眼睛眨也不眨,便立即淡淡道。 一想起方才某女子十分有操守的表示:九色莲花是她人所爱,不好强要。如今又变着法儿的向他讨要,司言便觉得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想来古人诚不欺我。 「这其二么,」苏子衿缓缓勾起一抹笑意道:「子衿想向世子讨一个许诺,至于这许诺的内容,来日子衿自会同世子说。世子且放心,子衿所求,并不危及大景朝的国本,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说到最后,苏子衿桃花眸子浮现几抹高雅和深不可测,她只是那般淡淡盯着司言,那双盛着笑意的眸子似是而非。 「若是我不应,你待如何?」司言抿了抿唇,清绝俊美的脸容仿若冰雕,除了清冷之外,便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不待如何。」苏子衿莞尔一笑,她眉眼弯弯的瞧着司言,似乎并不在意他是否应承,只轻声道:「左右这血刃八卦阵,世间再难找出一个像子衿这般会破之人。」 「好。」不过剎那,司言已然开口回答。他眉目清冷至极,瞧着苏子衿的那双眸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世子这是答应了?」苏子衿轻笑道。 司言颔首:「是。」 「今日与子衿达成的协议,希望世子能够守口如瓶。」苏子衿远山眉微微挑起,唇边却依旧噙着淡淡笑意:「子衿不太喜欢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齐子亦?」听苏子衿这样说,司言很快便反应过来。 「是。」苏子衿道:「世子信任齐世子,但子衿却不信。不知世子可否答应?」 「好。」司言点头,依旧容颜寡淡。 「既然如此,」苏子衿漫不经心道:「那么,世子慢走,子衿就不送了。」 说完这句话,苏子衿招唿了雪忆和青茗,看也不看司言等人,便领着两人朝着落樨园的里屋走去。虽说方才司言调整了居高临下的眸光,可苏子衿却已是心绪不佳了,故而再看司言的时候,她不自觉的便有些厌恶,现下该说的都说完了,她当然不愿再瞧见司言这张脸容。 落风和孤鹜有些惊呆,显然对于苏子衿这般行事难以理解,仿佛她一直言笑晏晏着与自家爷谈话不过是假象罢了。这般协议达成便甩脸走人的,他们倒是第一次见,可偏生爷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 孤鹜看了一眼落风,显然两个人都在猜测司言的情绪。此刻,司言不知在想着什么,他一向清冷的脸容少了几分漠然,秀美依旧,难掩矜贵高雅。 一阵风过,司言的眸光落到苏子衿的身上,那个羸弱的女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背影消瘦却意外的看起来傲骨铮铮。 ------题外话------ 司言(不解状):一见面就厌恶爷了? 34司言,你不会是被那女人迷住了吧? 马车内,齐子亦好整以暇的等着司言,直到瞧见司言掀起帘子,他才凑上前去,满脸的好奇之色:「那苏子衿同你说了什么?怎么你们说了这样久?」 司言没有去看齐子亦,直直便绕过他,坐了下来,颜色淡漠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那马车不是用来让人将子怜送回去了?」齐子亦耸耸肩,嘆息道:「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了,竟然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齐子怜喜欢司言这件事情,齐子亦是三年前知晓的,那时候齐子怜才不过十一岁,好似在宴会上瞧见了司言,于是便一见倾心。从那以后,齐子怜便整日里的痴缠着齐子亦打听司言的事情。作为兄长,齐子亦自然是有心帮自己的妹妹的,于是他很早便同司言说过,只是司言素来清冷无情,怎么会看得上他妹妹呢?便是锦都中任何一个女子放在司言眼前,他也是看也不看的。 司言那时候的回答是如何,齐子亦已然记不得了,但大致就是对齐子怜别无他想,让齐子亦转告齐子怜,不要试图接近他。齐子亦知道,对于司言来说,便是他齐子亦的妹妹做出什么接近的行为,司言也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司言这个锦都出了名的冷面阎王,毕竟不是白叫的。他虽不至于滥杀无辜,但从来都是最为厌恶女子的。凡是有意图不轨的女子接近他,他便决计不会姑息。齐子亦与他交好许多年,怎么能不了解他呢? 只是,齐子怜却是入了魔一般,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不愿相信。这几年因着司言北上南下的,常常不在锦都,故而齐子怜才消停了下来。本以为那年少时的痴缠到了年岁渐长的时候,会慢慢淡了感情,没想到到了齐子怜这里竟成了得不到的执念。 「你今后出门,应当要带上暗卫了。」司言抿唇看向齐子亦,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否则连有人跟着也不知晓,倒成了麻烦。」 齐子亦是个拘不住的鸟儿,嚮往自由。故而他时常都是只身一人出府混迹,不愿让任何人跟着。但是他自己却不是个内力深厚的,无法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加上今日出门的急忙,所以才连齐子怜偷偷跟着都是浑然不知。 「哎……知道,知道。」齐子亦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道:「绕了这么大一圈,你是不打算告诉我,苏子衿同你说了什么?」 司言面无表情道:「我答应过她。」 他答应过苏子衿,所以自然不能相告,更何况,这件事情他本就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便是齐子亦,也是同样。 「司言,你不会被那女人迷住了吧?」见司言答的认真的模样,齐子亦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我说司言,你若是真的被那女人迷住了,将来可有你受的,就沖她那谋算人的本事和狠辣的做事风格,哪个男人落到她手里能好过?」 虽说齐子亦自己也觉得苏子衿的模样生的极美,看起来也温良无害,但到底这女子实在城府太深,做起事来算计过人,不遗余力,大约也只能是个蛇蝎美人了。这般带刺的玫瑰,无论哪个男子着了道,大抵都要痛苦一番的,毕竟苏子衿此人,看起来最是不容易动情。 「你觉得有可能?」司言清冷的凤眸落到齐子亦的脸上,那秀美绝伦的容易一如既往的无情无欲。 齐子亦瞧着司言也不像被迷惑了的模样,半晌才继续笑着说道:「不是便好,要是真是了,恐怕得跟别人抢女人了。」 司言挑眉:「别人?」 「你方才没看到吗?苏子衿的手腕。」 「怎么?」 「是了,我倒是忘记了,你跟冰块一样的,怎么会知晓那些事情。」说着,齐子亦顿了顿,又继续道:「她手腕处白皙十分,唯独没有未出阁的女子该有的守宫砂,想来她的过去应当有些故事。」 齐子亦说的十分隐晦,他倒也不是迂腐之人,他素来洒脱惯了,对待男女情事看的十分自然。便是苏子衿没了守宫砂,他也不会看不起苏子衿,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人什么都不懂,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呢? 「那又如何?」司言淡漠道:「与我毫无干系。」 齐子亦闻言不由语塞,他瞧着司言道:「我倒是好奇,苏子衿那样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男子能够让她死心塌地。」 齐子亦的话,似乎是说给司言听的,但实际上,司言却没有回覆。他只是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清冷的凤眸漆黑一片。 马车外,孤鹜和落风对视一眼,纵然爷如此说,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觉得爷待苏子衿是不同的呢? ------题外话------ 吃瓜群众:不是说好男女双处吗?为啥女主木有守宫砂? 凉凉:臣妾冤枉啊~木有守宫砂是有原因的,后面会解释哦。咱们子衿真的是纯洁的,凉凉发si,男女主真的真的,真的双洁,双处。 35锦都第一美人 蜀绣坊是锦都最为出名的绸庄,这里的衣物不仅华美精緻,而且昂贵十足,是锦都贵族子弟惯常来的绸庄之一,同时也是天下最大的绸庄。蜀绣坊分为男绣坊和女绣坊,分别置着各自的衣物,男女泾渭分明。 彼时,女绣坊二层阁楼,有女子站于铜镜之前,左右仔细的看着自己的身形。只见那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柳叶眉,肤如雪,眉眼如画,矜贵而美丽。 「陶大小姐穿这身衣服甚是好看,这是最近的新款,浅蓝色的也就这么一条,可算是独一无二了。」有绣娘笑吟吟的上前,贊道:「今日瞧大小姐穿了,就好像量身为您做的一般,天仙似的美人儿,在这衣服的衬托下,越髮漂亮了几分。」 「安娘真会说话,」被称赞了的陶圣心微微笑了笑,望着铜镜中曼妙的身姿,脸上浮现一抹满意的笑来:「瞧着倒是不错,穿起来也是合身,便包起来罢。」 说着那唤作安娘的绣娘便将笑容满面的应了一声,心下倒是对这个锦都第一美人又贊了一番。陶圣心作为锦都第一美人,不仅是个才女,而且端庄美丽,与皇后陶氏十分相像。她是相府嫡出的大小姐,她的父亲陶子健不仅是丞相陶行天的嫡长子,而且还与当今皇后一母同胞,是嫡亲的兄妹。陶圣心的母亲魏氏是汝南王府的嫡次女,汝南王府在大景朝算是几代前的开国功臣,一直承爵至今,威望极高。 于是,原本就貌美如花的陶圣心便成了锦都炙手可热的女子。她年方十六,却尚未论嫁,有人猜测陶圣心最后会嫁给七皇子做正妃,毕竟表哥表妹的,亲上加亲也是自然。也有人表示,陶圣心定不会嫁与七皇子,毕竟这两人年纪也大了,却依旧没有好事既成的消息传来,大约丞相府另有打算。 买完衣服,陶圣心便领了丫鬟走下女绣坊的二层,准备打道回府。只是,就在她下到一楼的时候,恰巧便撞见了另一个人。 「小姐,」露儿低声道:「是镇国公府的齐三小姐。」 露儿话音一落,陶圣心便瞧见齐子怜带着两个小丫鬟朝着她缓缓走来。 齐子怜扬起一张清纯的笑脸,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道:「圣心姐姐今日心情颇好呢。」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陶圣心笑着回了一句,而后又道:「妹妹怎么也来逛衣物了?」 虽说这场面倒是和谐融洽,但实际上陶圣心那双美眸落到齐子怜的脸上时,有一瞬间的厌恶闪过,只是那抹情绪掩饰的极快,自是无人察觉。 陶圣心是极为看不上齐子怜的,这女子一副天真的嘴脸,却比谁都要工于算计。几年前一次宴会的时候,齐子怜便故作无辜的将家中庶姐推到了风口浪尖,不仅如此,更是几次三番想要利用陶圣心对付其他贵女,若是陶圣心是个愚蠢的也就罢了,偏生她陶圣心是个精明的,自是容不得她。只碍于颜面问题,她才没有同她撕破脸皮,但是后来齐子怜却越发不要脸起来,总是拿司言的事情做噱头,在她面前说着齐子亦同司言关系好,她也常常到司言家中云云,让她恼恨至极。 只是,好在陶圣心虽欢喜司言,但到底也知晓司言的为人并不是谁都能够接近的,故而稍稍打听了一番,便也就看穿了齐子怜的把戏。跳樑小丑罢了,齐子怜还当真以为自己多么聪明? 心中明白陶圣心不喜自己,但齐子怜依旧一副天真的模样,嘟着嘴委屈道:「姐姐不知道,怜儿素来只要一心烦意乱,便会出府逛逛。」 「哦?是谁惹妹妹生气了?」抚上齐子怜的胳膊,心下有些奇怪,但陶圣心还是故作惊讶的问道。 陶圣心与齐子怜的关系本就不好,只不过素日里的客套罢了,如今齐子怜分明是刻意来找她,刻意想说什么。可无论她齐子怜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如果她还是依旧抱着要拿她当枪使的想法,恐怕又是自讨没趣罢了。 「倒是没有人惹怜儿生气,是怜儿自己不争气。」齐子怜如何不知道陶圣心的想法?可是这次,她还忍得住吗? 这般想着,齐子怜低下头,水汪汪的大眼里浮现一抹森冷。而后她幽幽嘆道:「姐姐应当知道,怜儿同姐姐一样欢喜世子哥哥,这些年怜儿不懂事,想要和姐姐一较高下,但却没有料到,世子哥哥偏生看不上姐姐也看不上怜儿,独独对子衿姐姐有些不同……」 ------题外话------ 明日二更,哈哈,小仙女们莫心急哈哈。 36司言其人 若说这锦都端庄美丽的第一美人有什么弱点,大约就是司言了。她对司言的喜欢,融入骨髓,深藏多年,比起齐子怜,只增不减。 「你说什么!」一剎那,原本平静的眸底片片碎裂,陶圣心忍不住攥紧了握着齐子怜的手,仿佛要将那骨头生生捏碎。 「姐姐,你捏疼怜儿了。」齐子怜疼的微微皱起眉头,这陶圣心的手劲儿怎么这样大?分明看起来还柔柔弱弱的。 陶圣心笑容一滞,手下便松了几分,但瞧着齐子怜的目光多了一分凌厉:「妹妹方才说什么?可再说一遍?」 「姐姐,怜儿是说……是说世子哥哥待子衿姐姐很是不同。」齐子怜怯怯的看向陶圣心,见陶圣心的眸光越发冷了下来,她不由的在心中冷笑。 苏子衿,你不是要勾引我世子哥哥吗?哼,那就让陶圣心来对付你吧,这锦都第一美人,可不是看起来这般好对付的啊! 陶圣心看了一眼齐子怜,不过几秒便冷静下来,随即恢復了平日里的笑容:「妹妹这话无凭无据,可不要胡乱说出来了。毕竟长宁王世子,可不是谁都能诋毁的人。」 司言什么性子?清冷无双,淡漠无情。那个不会动情的冰雪男子,怎么可能待谁不同?尤其是对女子。这些年,并不是没有美艷的女子勾引他,可他不还是依旧子然一身,无欲无情? 而那苏子衿是什么人?不过是战王府失散的女儿罢了,那日在殿上,所有人可是都瞧见了那张鬼魅般丑陋的脸容,况且,苏子衿的身子骨如此差,几乎风吹便倒的模样,那样的女子,司言怎么会看得上?简直异想天开! 「姐姐误会呀,怜儿并没有说谎。」齐子怜故作委屈的撅着红唇,一张无辜的脸容满是认真:「今早我亲眼看着哥哥和世子哥哥进了战王府,还有那燕太医也是后来到了。」 「世子哥哥和战王府并没有什么交情,那燕太医去了战王府,便是为子衿姐姐看病的,传闻要见子衿姐姐很是不容易,若是借着燕太医诊治,顺带见到她,不就容易多了吗?」 说到这里,齐子怜便一副伤心的模样,她生来就有天真无邪的脸容,因着小脸尚未长开,便又多了几分稚气,让人瞧着很是容易相信。 陶圣心盯着齐子怜,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可是齐子怜却丝毫没有说谎的模样,眸子还时不时的透出一股掩盖不住的气愤。心下一凉,陶圣心脸色有些暗沉下来。可如今冷静下来的她自是不会如何,只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故作平静。 陶圣心道:「妹妹这话说的,长宁王世子多年来子然一身,如今不过是与战王府多了几分交情罢了,怎的妹妹就这样猜测呢?要是让世子知晓,指不定要让人来教训妹妹的,毕竟世子那人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想想从前北疆国的公主,妹妹就应当知道。」 北疆国的无双公主曾经与其太子一同出使大景朝同为昭帝贺寿,那时候司言不过十六岁,而那公主也正直豆蔻,生的美艷不可方物。宴会开始的那日,无双公主一眼便瞧上了司言,指明了要嫁给司言,恳求昭帝赐婚。只是,司言哪里是谁要嫁就能嫁的?见司言言辞清冷的拒绝,昭帝自然不会强迫。 没想到,那无双公主也是大胆至极,竟偷偷给司言下了药,妄想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这天底下要算计司言的人无数,就凭无双公主这雕虫小技怎么能够得手?这件事情虽闹得众人皆知,但碍于无双公主是贵客,昭帝倒是没有怎么下罚,只由着北疆国太子骂了一通那公主,顺带着将其禁了足。司言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一句无妨便将这件事情掀了过去。于是,无双公主便沉浸在了计谋败露的郁郁之中,却不想,几天之后噩耗传来,说是无双公主心情不佳饮酒过度,失足落入湖中,在湖中淹死了,而且她的尸体一直是到第二日才被发现,那被水泡的浮肿的模样,简直是惨不忍睹。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竟会这般发展,但是据无双公主的婢女回话,并没有人将酒给无双公主,而且无双公主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怎么可能失足落水?显然,无双公主的死与司言脱不了干系,但北疆太子却也束手无策,毕竟是无双公主有错在先,而且查到最后也没有一丝证据表明与司言有关,最后此时便不了了之。只是,从此以后,望族贵女中觊觎司言的,倒是越发的少了许多。 36所求 「姐姐说的是,许是怜儿想多了。」齐子怜咬了咬唇,又道:「怜儿给姐姐添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呢?妹妹心情阴郁,告诉姐姐也是好的,不然憋在心中,可不要病了才是。」说着,她又笑起来,眼含嘲讽:「不过依着姐姐来看,妹妹今后还是少一点接近长宁王世子的好。世子那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便是看在齐世子的面上,也不会纵容与你,妹妹年纪小,莫不要不知事了。」 「你……」齐子怜抬起头来,眸光一瞬间冷了下来,可很快她便又恢復了神色,有些不甘道:「姐姐说的是,怜儿记住了。」 「嗯,既然如此,那姐姐就不打扰妹妹看衣物了。」陶圣心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吩咐道:「露儿,我们回府吧。」 「是,小姐。」露儿点点头,应道。 很快的,陶圣心便消失在了齐子怜的眼前,齐子怜握紧了拳头,有些怨恨的盯着陶圣心离去的方向,恨不得撕烂那张美丽的脸,将那自诩出身高贵的女子踩入尘埃。 有些人就是这样,从出生就有高贵的身份,强势的背景以及美丽的容颜。可若是她镇国公府能争气一点,如今就不会在朝中没有半个子弟入士,也不会成为空有一个国公府的名头,实际上在锦都贵族中无法与之较量的存在。所以,她怨恨家族,也怨恨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自己,无时无刻都有人奉承的陶圣心。凭什么所有的好都要给她?凭什么她就过得这般风生水起,如意顺心? 她好不容易刻苦学习,成了锦都第一才女,可是因为陶圣心也有才华,世人便将她这个真正的才女忘得干净,只记得陶圣心这个锦都第一美人不仅貌美如花,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的光芒都被陶圣心这个贱人掩盖了,便是她喜欢的世子哥哥,也被这女人惦记着,这叫她如何喜欢陶圣心? 而那一边,陶圣心刚坐上丞相府的马车,便敛了笑意,美丽的脸容阴沉下来,内心的也掀起惊涛骇浪。 露儿见状,不由低声道:「小姐,那苏子衿不过丑颜罢了,世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小姐何必听齐子怜胡说呢?」 「露儿,你不懂。」陶圣心眸光微冷,道:「司言自来冷漠,宴会上时我便瞧见他看了几眼苏子衿,当时不以为然,毕竟苏子衿丑颜摆在面前,多看几眼也许只是他的好奇罢了。如今,齐子怜又那般说,叫我心中如何能够安稳?」 说着,她看向露儿,便吩咐道:「露儿,你着人去打听,看看齐子怜到底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 说到这里,陶圣心面容微微扭曲,一双美眸阴冷森然,哪里还有素日里心善温柔、楚楚可怜的锦都第一美人的模样? 「是,小姐。」怜儿点点头,对陶圣心这般模样并不以为然,长宁王世子是小姐心尖上的人,要不是丞相府与他有仇,小姐早早便嫁给了世子。如今区区一个苏子衿,便想勾引长宁王世子,想来是不想活了? 九月半的夜色,寂静无声。暗沉的天边挂着一轮皎皎明月,清晖透澈而柔和,映衬着周边的群星黯然失色。 战王府,落樨园 苏子衿坐在案几前,素手执着一支笔,眸光专注的抄写着什么。只见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几味药材,那是燕夙命人拿来的药方,单看那狂草般洒脱的字迹,便可知下笔之人的随性自在。 燕夙被战王妃遣人派去之后,大致也就聊了些许她的身体。而后燕夙向战王妃借了笔和纸,写下了这一张单子派人送来。只不过,他趁着战王妃不注意的时候,换上了自己一早便准备好的纸,这纸乍一看与其他纸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却是经过特制的。而这纸上掩藏的内容,正是那日在皇宫中苏子衿用金叶子向燕夙讨的一个所求。 不多时,苏子衿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见她将笔搁在一旁,不去看自己抄完的那张纸,而是捻起燕夙写的方子,交给了青烟。 青烟点点头,随即将那纸平铺到圆桌上,用特制的药草微微润湿,而后她熟稔的把那纸放在火上烤干,等到那纸上的红色字迹慢慢显现出来,方才作罢。 于是,她将那张纸递到苏子衿手上,苏子衿垂眸看了一眼,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六个字:人在西宫地牢。 「主子,可是要派人将他救出?」青烟看向苏子衿,询问道。 「不必。」苏子衿弯了弯朱唇,随即缓缓走到烛台旁,将那张纸置于烛火纸上燃烧。 桃花眸子映着烛火,她轻声道:「我要他堂堂正正的走出大景朝。」 ------题外话------ 咦,小仙女们有木有发现又出场一个人嘞?哈哈哈 37陶圣心的算计 见苏子衿这般说,于是青烟又禀报导:「主子,青书调查到,他是因为得罪了二公主才被秘密囚禁于西宫地牢,昭帝虽知晓,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至今为止,他在地牢已有五年光景了。」 「五年么?」苏子衿淡淡问道:「这五年可有闹出什么事情来?或者,可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传出?」 「未曾。」青烟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二公主很知晓分寸,自从他被囚禁在西宫,便从此断了消息,几乎不再有任何事情关于他的了。」 一旁的青茗听着苏子衿和青烟的对话,不由惊讶道:「早些年的时候,他也算是三国质子中较为出彩的人物了,如今却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而且几近悄无声息,这二公主,当真如此厉害?」 「谁知道呢?」苏子衿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青烟和青茗,随即不再讨论关于`他的事情,而是盯着地上那张纸燃烧成的灰烬看了半晌,才低声道:「将这灰烬处理了吧,顺便把那张方才抄的药方拿去抓药煎熬。」 说着,她便迳自走到了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淡漠。 「是,主子。」青烟和青茗一齐应声,她们不知晓自家主子此刻在想什么,但左右不能打扰的。 一旁的雪忆自顾自的玩着,倒是没有插话。只是不设防便瞧见苏子衿站在窗前,而后他皱了皱秀眉,清澈的瞳眸浮现一抹担忧。于是,他起身走到一边将大氅拿起。 「子衿姐姐,冷。」将那大氅递到苏子衿身侧,雪忆稚气的声音响起。 苏子衿微微一笑,心下明白雪忆是怕她冷了,随即接过那大氅,摸了摸雪忆的脑袋,轻声道:「谢谢雪忆。」 「不,不用谢。」雪忆闻言,清秀的小脸绽放出一抹光芒,他笑的纯净而暖人,带着十足的愉悦道:「雪忆不想子衿姐姐被冷到。」 「咱们的雪忆长大了。」青茗一边笑,一边为苏子衿披上大氅,道:「也懂得照顾人了咯。」 「是啊,雪忆当真长大了。」青茗也跟着笑道,眼底满是欣慰。 「雪忆本来就是大人。」雪忆撅了噘嘴,有些不满道:「雪忆不用长大,雪忆十二岁了!子衿姐姐说过,雪忆已经是大人了。」 「是是是,雪忆是大人。」青茗和青烟对视一眼,随即两人笑的更欢乐了,雪忆这可爱的模样,真叫人欢喜。 苏子衿勾了勾唇,她拢了拢大氅,随即轻笑着抬眸看向夜空。那天空中璀璨的星辰一闪一闪,甚是美好。 翌日,天气微凉,风起。九月秋高,有大雨将至。 七皇子司卫坐在醉酒轩雅间,他着一袭浅蓝色的锦衣,头戴玉冠,手持名家摺扇,端是一副华贵风流的模样。 几日前的不愉彼时消弭殆尽,他双眼带笑的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表妹,眼底满是温存之色。 一边为陶圣心夹菜,司卫一边问道:「圣心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要约表哥出来?」 昨夜司卫刚回到府中,便收到陶圣心的邀请,她遣了丫鬟露儿来约他今日一叙,于是司卫便依约兴沖沖的来到了醉酒轩。 大景朝民风较为开放,男女相见并无设防,只要在场有他人同在,光明正大,便算不得大事。故而那日司言等人才能入战王府的落樨园,今日陶圣心才敢约司卫出来一叙。 「表哥,我来可不是为了吃饭。」陶圣心笑的柔弱端庄,只见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微微蹙眉,一副忧心的模样,看向司卫道:「表哥可是要同那苏子衿缔结婚约?」 「圣心,你是打哪里知晓的?」司卫眸光一冷,语气不自觉便淡了几分,一抹愤怒的情绪在他眼底闪过。 与苏子衿的事情,难道是母后宣扬开了?母后就这样急不可耐,要他娶那丑陋的女子?是不是锦都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都在看他的笑话,以至于连圣心都知晓这件事情,前来询问。 瞧见司卫的脸色,陶圣心心下便明白了。司卫素来是个贪恋美貌的,他虽口口声声说欢喜自己,但府中不是依旧收着好几房美妾么?他只是喜欢她生的美罢了,所以如苏子衿这般丑颜的,他自然无法接受。 昨日她派露儿去打听,果真齐子怜没有说谎,司言去了战王府,而且的的确确是去苏子衿的园子。后来燕夙与齐子亦都出去了,司言却好久不见回,听到这样的禀报,她简直心绪大乱。只是,她一回府,便无意中听到陶丞相和长子在说司卫与苏子衿的事情,大抵便是他们之间有娃娃亲,娶了苏子衿,司卫夺储的筹码又多了一分。 这般想着,陶圣心垂下眸子,眼中划过不为人知的厌恶,随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故作自责道:「表哥,圣心是无意中听到爷爷与我父亲这般说的。表哥若是不喜,圣心不问便是。」 38挑拨 陶圣心这一副作态,看在司卫眼底很是受用,她素来是个端庄美丽的女子,但与皇后最为不同的是,其实陶圣心多数时候都是楚楚可怜,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这样的陶圣心,最是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再加上她实在生的貌美,更是令人看起来心动不已。 「圣心,表哥并不是在怪你,只是表哥实在太过厌恶那苏子衿了,所以才会忍不住生气。」司卫一听不是事情散播出去,便安了心,而后耐着心,对着陶圣心赔礼道:「你是表哥最喜欢的表妹,表哥怎么忍心生你的气呢?」 不得不说,其实司卫并不算是个极好美色之人,比起大皇子的荒淫,司卫顶多只是爱美罢了。故而对于陶圣心,他从不曾强迫,毕竟他对这个表妹有些真心,又加之他到底不是说府中没有女人,自然用不着那般色慾昏头。 「表哥不生圣心的气便好,圣心也只是关心表哥。」陶圣心美眸抬起,有些担忧道:「那日在宴会上,大家也瞧见了,苏子衿的容貌……实在是有些欠佳,这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表哥呢?」 苏子衿这个贱人竟然敢勾引司言,那她陶圣心就要她低入尘埃!这婚事司卫是不可能拒绝的了的,毕竟夺储一事,在爷爷和皇后姑姑眼中,可是何等重要?但是她就是要让司卫厌恶她,更加厌恶她,这样那苏子衿就算嫁给了司卫,也会生不如死! 「圣心的话,表哥又何曾不知道呢?那苏子衿怎么可能配得上我堂堂七皇子?不说她如何貌丑,就是她生长在外这些年也是缺乏教养。况且,你看她那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跟随时会死了一样,这样的女子,简直送人做妾都没有人会收!」一说到苏子衿,司卫就觉得心火旺盛,说到最后,他简直越发嫌恶了几分,直觉无法容忍。 「表哥莫要生气,其实圣心觉得,苏子衿也不算太差,只是容貌和身子骨不太好,其他倒是还行。」陶圣心安慰道:「虽说重乐公主因为她被褫夺了封号,但一切其实与她无关,她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说到最后,陶圣心一副不忍的模样,仿佛善良至极,不愿看到太过悲惨的事情。可她说的话却让司卫心下微冷起来,陶圣心不说,他还忘记了重乐公主的事情,可陶圣心一提起,他便觉得,苏子衿实在是个危害,她如今才回锦都,便害得重乐被褫夺公主封号,那今后呢? 嘆了口气,司卫道:「圣心,你就是太过善心了,重乐那件事情,谁知道是不是苏子衿让她父亲施压,父皇才会那般下旨呢?」 司卫一边说,一边想着绝对不能够娶苏子衿,并且,这一来二去,他对苏子衿越发的厌恶了起来,恨不得一刀砍了她,也省去了自己的烦恼。 「表哥……」就在陶圣心要说什么话的时候,露儿忽然敲门进来。 「怎么慌慌张张?」陶圣心柳眉一蹙,有些不悦道:「露儿,相府的规矩都学到那里去了?惊到表哥可怎么办?」 「小姐,露儿……露儿只是太过惊讶了,露儿知错了,小姐。」露儿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认错。 「无妨。」司卫不甚在意道,他是知道露儿是陶圣心的心腹丫鬟故而没有多加责怪。 「说吧,什么事情?」陶圣心道。 露儿一边禀报,一边看着司卫和陶圣心的脸色,急切道:「小姐,奴婢方才看到战王府的马车过来了,瞧着应该是长安郡主。」 「你说谁?」陶圣心闻言,不由跟着诧异出声。 苏子衿在锦都,大约是公认的最不可能出门的人,她来到锦都这一个多月,只有一次外出,而那次还是因为昭帝设宴,特意嘱咐了战王爷将她也一起带去。传闻中她身子极差才导致她日日在府中养病,事实上那次宴会,陶圣心也看的清楚,苏子衿分明是病入膏肓之人,怎么也不像是会随意出门的样子。 「长安郡主。」露儿十分肯定的回答道:「小姐,是长安郡主。」 露儿也十分奇怪苏子衿为何今日会出府,而她之所以慌慌张张,就是担忧,莫不是苏子衿知道她家小姐将七皇子约出来一事?可冷静下来一想,大约又是不可能的,苏子衿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知道? 「苏子衿?」司卫双眼眯了眯,随即冷笑一声,又道:「看来,真是缘分了。」 说着,他唤了一声侍从,吩咐道:「飞卢,马上给本皇子将疾驰牵过来,本皇子今日心情很好,要骑马!」 瞧见司卫这般模样,一旁的陶圣心勾了勾红唇,在司卫看不到的时候,眼底掠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寒光,那双美丽的眸子仿若淬了毒一般阴冷至极。 ------题外话------ 司言,你女人又有人来找麻烦了,快出来哈哈 话说,有人想要看到凉凉 二更么?有么?有么? 39杀马(二更) 锦都东街 苏子衿一大清早便领着青烟等人出了战王府,她坐在战王府的马车之内,身侧坐着雪忆和青烟。青茗则坐到了外头,同青书一起驾车。 雪忆吃着果子,手中捧着一本小人书,看看津津有味,那小人书上的人物画的十分有趣,虽对话较少,但因着雪忆认得的字儿不多的缘故,倒也算恰好。 「青烟,今日风有些大,待会儿出来可要让主子穿厚一些。」青茗的声音自马车外头传来,早些时候出来还不那样凉,现下风渐渐起了,想来主子定是受不住这凉意。 青烟闻言,笑道:「知晓了。」 「昨日王妃送来的那件狐皮大氅可是带出来了?」青茗又道:「虽说那狐皮大氅有些厚实,但主子向来畏寒,可是禁不得吹。」 「你今早不是才吩咐我带出来?我怎的会忘记呢?」青烟忍不住笑起来:「你不必担忧,我可不会让主子冷着。」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苏子衿,戏嚯道:「主子瞧,无论是谁与你一起,都要变得婆婆妈妈了,从前青茗还嫌我唠叨,如今倒是连她也唠唠叨叨,操心的没完没了了呢。」 「你这话可是在说我不懂照顾自己?」苏子衿不以为意的弯起朱唇,轻笑道。 「青烟哪里敢这样说?」青烟掩唇笑道:「主子不是不懂照顾自己,是我们几个顶爱操心呢。」 言下之意,便是苏子衿确实不懂照顾自己,这反话正说的模样,颇有几分青茗的劲儿。 苏子衿莞尔道:「你这妮子倒是近来越发皮了些,想来是与青茗学坏了。」 「青烟姐姐学坏了,青烟姐姐皮,哈哈。」雪忆抬头笑嘻嘻的学着苏子衿说了一句,见青烟哼了一声,越发笑的欢了。 「主子最坏了,明明青茗是善良无辜的小可爱,」青茗自我感觉良好,于是也不恼,就这样没脸没皮的夸着自己,跟着笑道:「青烟要学也是学青书,毕竟他两可是兄妹。」 「你这丫头真是脸皮超厚。」青书啧啧道:「你这般的脸皮,大约是可以去砌城墙了,保证能防御住十万大军的进攻。」 「去你的!」青茗白了一眼,正要说什么,前面却顿时骚乱了起来。 「快,快让开!」 「啊!救命啊!」 「有马!马……」 「快跑啊!快跑……」 「……」 「……」 青茗和青书脸色一冷,肃然的看着前方飞奔而来的一人一马,眼含杀意。 那人一袭浅蓝色的锦袍,手上挥着马鞭,头上戴着的玉冠泛着阴冷的微光,他高高昂着头,嘴角噙着恶意的笑容,显然一副并不打算停下来的模样。 街边的百姓四处乱窜,尖叫声也跟着连连不断,有人被撞倒,也有许多物件被撞翻,场面混乱而噪杂,危险一触即发。 陶圣心站在阁楼上,目光紧紧盯着街上的一幕,美眸闪过狠辣的笑意。此处街道略窄,苏子衿的马车显然无法往一侧躲避,可若是她将马车掉头,就速度而言,也仍旧跑不过司卫那匹千里马,左右都是会撞到,若是苏子衿幸运点,最多轻伤,若是依着苏子衿这弱质的模样,不幸点的话…… 「主子,是七皇子。」盯着那渐渐近了的一人一马,青书俊秀的脸容有些暗沉,冷声道:「他似乎是有意冲过来的。」 青茗闻言,眸光杀意顿显,她紧盯着马上的司卫,手握长剑,几乎就要冲出去杀了他。这该死的司卫,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试图纵马行兇,简直罪该万死! 马车内,青烟眯起眸子,心下防备的时候,素手也极快的摸上了腰间的长鞭,几欲冲出去。而雪忆原先还清澈纯良的眸子立即涌上杀意,他虽不知晓很多事情,但天生对危险十分灵敏,他本就内力深厚,早早便听到了那飞奔过来的马蹄声,故而心中一直都保持着警惕。 苏子衿沖青烟和雪忆摇了摇头,阻止了他们两人的动作,她似乎丝毫没有恼怒的模样,只是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而后她微微一笑,桃花眸子温柔的仿若可以滴出水来,可她的朱唇却微微一启,冰冷刺骨的两个字便自她唇边滚落:「杀、马。」 ------题外话------ 忍不住来了个二更,哈哈,今天心情好。发福利~ 40责怪 苏子衿一言落地,青书朝着青茗点了点头,随即便立即拔出佩剑,一个飞身朝着司卫的方向砍了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看的司卫微微愣住,而后他下意识的便惊慌的要躲闪起来,自以为青书这剑是要砍向他的。 只是,不待他闪躲,下一秒,青书便噼了过去,霎时一阵剑气划过,那马便被活活撕成了两半,顿时鲜血飞溅。青书快速退到一旁,冷冷看着司卫因为马的缘故滚落在地,彼时的司卫跌坐在地上,玉冠被剑气震碎在旁,髮丝散落,原本俊美的脸容满是赤色,那浑身沾染了马血的模样,实在很是狼狈。 一瞬间,场面变的鲜血淋漓。喷涌的马血溅的四处皆是,周边还来不及逃开的百姓瞧见这一幕,一个个都不敢出声,便是阁楼上的陶圣心和露儿,也都吓得脸色苍白。陶圣心是闺阁中的女子,虽说素日里见过不少打杀奴僕之事,但决计不同于眼前马被活活噼开的血腥与残忍。可她到底不是什么柔弱之人,自是不会被吓晕,只咬紧了红唇,眸光惊恐。 「殿下!」这时,司卫手下的一群侍卫急急地跑了过来,为首的飞卢小心翼翼的将司卫从血泊中扶了起来,担忧道:「殿下可有伤着?」 一边说着,飞卢一边心胆具颤,如今殿下浑身是血,可千万保证都是马的血啊!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情,皇后娘娘定会要了他们的命! 回过神来,司卫推开扶着他的飞卢,只见他脸色阴沉,一双眸子几乎喷出火焰看向苏子衿所在的马车的方向,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污迹,便恶狠狠道:「苏子衿,你这是要谋害皇子吗!」 「七皇子这不好好的活着吗?」青茗轻蔑的瞟了一眼司卫,忍不住出言讽刺道:「若是主子要谋害,想来七皇子如今也与那马一样分成两半了吧?」 这司卫还真是恶人先告状,要不是他飞马而来,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倒是怪起主子来了,真是不要脸! 「放肆!你个贱婢,谁允许你这样同本皇子说话?」一听到青茗提起马的事情,司卫便更加恼火起来,只见他盯着青茗,眸光阴冷道:「飞卢,将那贱婢的舌头拔了!」 「是……是,殿下。」飞卢闻言头皮一麻,方才的场景他岂会没有见到?这长安郡主周边几人可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就是在场所有侍卫一起上,想必也不是方才杀马的青年的对手,左右不过是一齐送死罢了。可既然殿下都吩咐了,他若是不动手,恐怕回去后殿下也饶不了他。 然而,就在飞卢心中忧愁,正要上前的时候,马车内,苏子衿忽然笑着出声:「七皇子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子衿不过让人杀了一匹劣马罢了,七皇子可是毫髮无损的。」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司卫便忍不住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苏子衿!你可知你口中的劣马是什么品种的马?」 一听司卫这般说,飞卢便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想来这长安郡主的话成功转移了殿下的注意力,以至于现在殿下已无心再去追究那婢女的口不择言了。 「千里马。」苏子衿轻笑着回答,她似乎一点也不诧异,分明人只在马车内,不曾露面,却偏生给人一种从容淡雅的感觉。 「疾驰是本皇子十四岁生辰时,父皇送的千里马,本皇子养了他许多年,你今日竟敢让人杀了本皇子的爱马!」越说司卫越是恨意森森,咬牙切齿道:「苏子衿,你杀了御赐的马,该当何罪?」 「七皇子以为,子衿为何杀马?」苏子衿弯了弯眉眼,漫不经心道:「这马青天白日的在街上飞驰,七皇子可是知晓,若是马踏伤了百姓,该当如何?」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便有百姓议论的声音响起,显然对于司卫街上纵马的行为十分不满,虽说他是皇子,可皇子也不能这般草菅人命吧?况且,昭帝素来爱民如子,若是让他知晓了,定然要大怒一番。 听到苏子衿这般说,司卫心中一顿,随即冷笑起来:「若不是你的缘故,本皇子的疾驰为何会受惊而狂奔?」 司卫的话,使得马车中的青烟讽刺一笑,这七皇子倒是会胡搅蛮缠,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根据,要不是主子阻着,她早就和雪忆下去收拾他了,哪里还轮得到他这般信口雌黄? 「哦?」苏子衿不以为然,低低一笑:「七皇子这话,子衿不明白。分明子衿只是坐在自己的马车上,不曾下去,如何又会招惹到七皇子的马呢?」 ------题外话------ 小仙女们猜一猜,世子出来么?柿子出来么?哈哈 41世子看的可尽兴? 「呵,本皇子的疾驰有个怪癖,」说到这里,司卫露出一抹古怪恶毒的笑来:「若是瞧见生的丑陋的人,便会被惊到,从而狂奔起来。」 苏子衿的容貌,大概在锦都是出了名的,因着那日宴席上无数眼睛都在瞧着,故而在那之后,整个锦都便都在传长安郡主容貌不佳。只是,这容貌是女子最重视的东西,被这般嘲笑着说出来,而且当着无数人的面前公然揭露,怕是有些狠毒的过分。 阁楼上,陶圣心早已镇定下来,此时忍不住勾唇冷笑,显然十分满意于司卫嘴下的阴损。从方才开始,司卫便一直被苏子衿牵着鼻子走,如今好歹是拿回了主动权,无论如何都要让苏子衿无地自容! 在宴席上时,重乐揭了她的面纱,她尚且气的昏倒,如今司卫于大庭广众之下说她容貌丑陋,不知苏子衿又会如何呢?想到这里,陶圣心便不由的期待起来。 「原是这般。」苏子衿闻言却依旧语气柔和,显然并没有被司卫的话刺激到,而后她含着笑意,缓缓道:「那子衿让人斩杀了疯马,也是为民除害了。」 「为民除害?」司卫怒瞪着眸子看向苏子衿,脸色暗沉:「苏子衿,本皇子说过,因为你的丑陋才引得本皇子的疾驰发狂,要不是你,疾驰不会乱来!」 显然,司卫是一副要赖定苏子衿的模样,可瞧见司卫这般不要脸,青茗和青烟都忍不住翻起来白眼,便是青书都觉得这司卫可能是脑子有病。苏子衿这模样要是丑陋,那世界上恐怕都是丑八怪了。 「七皇子方才说,那马一瞧见容色较差的人便会发狂,可这天底下怎么会都是美人儿呢?更何况,容颜如何不过天生,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这疯马既是如此危险,自然要尽早斩杀为妙。七皇子不敢杀之,那便由子衿代劳。」苏子衿不疾不徐的说着,随即继续道:「子衿以为,若是今日不杀之,怕是来日这疯马定然会危害百姓,陛下素来爱民如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大约会将畜生犯的罪误以为是七皇子所为。不知七皇子看,子衿说的是也不是?」 司卫闻言,立即便气急:「苏子衿!你……」 「难道子衿想错了,不是畜生害人,而是七皇子?」苏子衿似笑非笑的说着,桃花眸子温软十足。 苏子衿的话落下,周围的百姓便忍不住发出一阵笑来。长安郡主这骂人的方式真是别致,明着是为七皇子着想,暗着却在骂七皇子是畜生。 「苏子衿,好你个苏子衿!」司卫气的几乎发抖,尤其是听到周边的百姓在窃笑,更是怒火滔天:「不止斩杀了本皇子的马,而且还辱骂本皇子!不要以为有战王爷护着,就能无法无天了!本皇子今日就要你这贱人好看!」 说着,司卫阴冷的面容微微扭曲,只见他衣袖一挥,便要让飞卢等人行动:「都给本皇子上!将苏子衿这贱人给本皇子拿下!」 司卫的话刚落地,青茗和青书便齐齐目露杀气瞧着上前而来的飞卢等侍卫,一时间看的飞卢等人心中惊惧起来。 「世子在一旁看的可还是尽兴?」就在众人惊吓之际,苏子衿淡淡笑了笑,而后不慌不忙的道:「若是尽兴了,这锦都的秩序世子可要维护?」 苏子衿的话使司卫微微一愣,随即他下意识的往四周环顾,只见锦都出名的茶楼肆念轩二楼,赫然出现一张清冷贵气的脸容。那人一袭白色锦衣,衣襟和腰带上的黑金鳞纹泛着冷峻的光,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无情淡漠。 「司言!」司卫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看着司言所在的方位,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 苏子衿微微一笑,轻柔的嗓音便自马车内传来:「当然,世子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瞧见,兀自离开。但世子当知晓,子衿手下这群人皮猴儿似得,下手轻重倒是不好说,若是不小心将七皇子打出什么事儿来,想来子衿也是无可奈何的。」 苏子衿的话说完,青书和青茗便忍不住活动了下筋骨,显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只是,与此同时也一下子便又激起了司卫的怒意,可是他瞧着司言在这儿,便又不敢轻易动弹,只等着司言会做出什么举动。 是插手,还是任由此事过去?可一想到司言素来的冷漠性子,看来苏子衿这是救助无门的! 而此时,陶圣心早已躲进房间里面,不敢还站在窗口看戏。她听见苏子衿说司言在的时候,已是脸色惨白,可她知晓,司卫定然会打量一番,若是让司卫瞧见自己依旧在窗台看戏,却不去关心方才他摔下的时候的狼狈,定然会对她失了心。 可是……司言,在面对苏子衿的求助之下,会出手吗? ------题外话------ 冰山世子会出手么?会么?猜猜,猜猜? 另外,谢谢荒唐7和星月雪浅送的花花~哈哈开心哦。 42那种关系 「七皇子还不回去?」就在众人等着司言表态的时候,他已然冷冷开口:「难道要等禁卫军来?」 禁卫军素来是在司言管制之下的,不仅维护昭帝的安危,更是维护这锦都的安全。国都的军队,大抵都是极为强悍的,而这批禁卫军除了司言和昭帝的命令,其余人等是一概无视的。司言此番的话,明显夹杂着警告的含意,若是司卫一意孤行,想来他是极有可能出动禁卫军的。 「司言……怎么可能?」司卫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瞳孔浮现一抹震惊。司言素来是个什么性子,司卫再清楚不过,他虽然嫉妒厌恶司言此人,但是却与此同时也怕着司言。 年幼之时,昭帝便十分宠爱司言,几乎将其当作皇子一样对待,那时候司卫便十分嫉妒司言,六岁的司卫指使了侍卫去欺负司言,而那时司言不过十岁,却武艺极好,他不仅杀了好几个侍卫,而且还将司卫打的遍体鳞伤,整整一个月下不来床。最后便是皇后告到了昭帝面前,昭帝也依旧护着司言。自那以后,司卫便对司言怕了起来。后来司言名气愈来愈大,司卫更是对他发憷。 司言的话,不止是司卫难以置信,便是陶圣心也不敢相信。她即便只在屋内听着,也可以想像的出彼时司言的的神色,那张清贵秀美的脸容,一定是冷漠与无情。可是,她无法忍受,素来不曾待任何一个人特殊过,尤其是对女子,他从来都是彻彻底底的无视。而今日,他竟是就因为苏子衿的一句话,便插手了此事? 苏子衿,她怎么配! 「怎么?七皇子是在等禁卫军来?」青茗冷笑一声,眸底闪过杀意。要是可以,她真是希望司言不要插手,这样她就可以亲自给司卫点教训了! 青茗的出声,让底下观望的百姓不由有些震惊,仿佛亲眼见证了贵族间的密事一般,情绪一下子沸腾起来。难道长宁王世子心悦长安郡主?早些日子有一些小道消息在坊间传出,说是长宁王世子入了战王府,与长安郡主密会数个时辰,但碍于司言是这锦都有名的冷面阎王,他们自是一笑了之,谁也不信。 只是,今日之事,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素来谁的帐也不买的司言,竟是出来维护长安郡主了!实在是锦都第一大新鲜事啊!不过,也有眼睛雪亮的百姓认为,听着方才长安郡主的话,长宁王世子早些时候并没有出现,只在暗处看着,想来与长安郡主并不是那种关系。 于是,一时间百姓们议论纷纷,但到底司言和苏子衿都是惹不得的角色,一个铁血手腕『盛名』远播,一个才堪堪笑着命人杀了七皇子的马,这般想来,他们并不敢胡乱散播。 「你……」司卫捏紧了拳头,一口郁气堵在胸口,让他差点没发狂。 「青茗。」苏子衿淡淡的声音响起,可语气之中却没有丝毫怪罪:「今日你当真有些放肆了。」 「是,主子。」青茗吐了吐舌头,但心下对于苏子衿的态度很是清楚,想来主子是在提醒她,今日不宜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倒是没有责怪于她。 司言身后的落风微微一愣,倒是对于苏子衿如此纵容青茗感到有些无言以对。分明苏子衿这个人算计人的本事极好,却唯独对自己的人十分放纵,这女子……真是有些奇怪。这般想着,他便偷偷看向司言,只见司言依旧是一脸漠然,凤眸清冷一片。 司卫闻言,只好生生咽下那口气,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苏子衿,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道:「苏子衿,今日本皇子暂时放过你一马,你且给本皇子等着!」 说着,他甩了甩衣袖,领着一大群人便灰熘熘的离开了。 只是,心下对苏子又恨了几分,想着总有一日要让她为今天给他的屈辱付出代价! 直到司卫等人离开,苏子衿才淡淡笑道:「子衿与世子也算是相识一场,今日世子这看戏的心态,想来是颇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说的十分温柔,仿佛并不在意司言先前不发一言,在一旁看戏的模样。可深知苏子衿为人的青烟却是看的清楚,主子这淡淡笑容,显然对于司言有了一丝不满。要不是当下许多人看着,她定是不会这般用温和的话语表达。 说着,苏子衿也不等司言回答,便轻声吩咐道:「青书,让人将这疯马带回去吧,我记得父亲对这马肉倒是颇为欢喜,这千里马的肉质,应当比寻常的马好一些,顺道让人将这街道清理一番。若是父亲问起何时回府,只管同他说,待他从宫中回府的时候,子衿便在府中等候。」 顿了顿,苏子衿又继续笑吟吟道:「只管大张旗鼓的回去,若是能够在王府门前驻留一会儿便多驻留一会儿罢,也好让人瞧瞧我的一番孝心。」 「是,主子。」青书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了几个人,将那被噼成两半、鲜血淋漓的马带回了战王府。 而后,很快的,苏子衿等人便踏着马血,一路离开了东街,往明镜湖的方向而去。只是她不再同司言说话,仿佛利用过后便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一般,冷情的让人惊诧。 ------题外话------ 明天二更,哈哈,感谢荒唐7在评论中的支持~ 43明镜湖屠戮(上) 肆念轩二楼,孤鹜一脸不解道:「主子,属下怎么不知道战王爷爱吃马肉?」 战王爷是出了名的爱马之人,可那爱的,也是活生生的马,不是这种死了的马。方才苏子衿说战王爷爱吃马肉,倒是让孤鹜理解不了了。 司言一脸清冷,凤眸浮现几抹深思的情绪,不知在想着什么,让人无法看透。 「孤鹜,你跟了爷这么久,怎的还这样傻?」见司言并不打算理会孤鹜,落风一脸嫌弃道:「苏子衿命人将这马带回战王府,战王爷若是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岂能善罢甘休?自然是要去陛下那儿告上一状的,届时,七皇子可有的是苦头吃了。」 即便落风心中知道,但一想起苏子衿方才无视自家爷的模样,便心中有些不舒服了。说来这苏子衿也是奇怪,分明是她利用了爷扫除七皇子这个智障挡道,怎么一转脸便又这般作态?而且爷也同样古怪,怎的他似乎并不介意苏子衿这般模样?难道爷真的如齐世子猜测的那般,被苏子衿迷住了? 一想到自家英明神武的爷被苏子衿这种毒妇、阴谋家迷住了,落风的眸底便闪过一抹惊悚。 孤鹜诧异起来,看向落风的神色颇有几分难以置信:「所以说,苏子衿是将事情扔给战王爷处理了?」 「是啊。」落风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惊悚的想法抛却,心中却想着,方才苏子衿对爷说的那话,想来是带着几分厌恶的,那女子素来锱铢必较,不知接下来会不会故意为难爷呢?毕竟那血刃八卦阵,爷还等着她来破呢! 然而,落风心里的担忧,司言也是想到了。他今日不过是来肆念轩喝茶罢了,却不巧看见了这一幕。若是从前,他定然是看也不看,直接掉头走人,今日却不知怎么的,存了心思想看看苏子衿会怎么对付司卫。只是,他站的极为隐蔽,苏子衿又坐在那车内,怎么会发现他的存在呢?而且方才,苏子衿的语气有些奇怪,显然对于他看戏的做法不太乐意…… 那一厢,苏子衿一群人驾着马车缓缓行到了明镜湖。 明镜湖是锦都第二大湖,湖边的平地上种满了各种花卉,每年三四月份,湖边的桃花便会悉数绽放,那场景甚是美好,使得锦都无数贵族皆相邀来踏青郊游。然而,到了秋冬,这里的花卉也都渐渐谢尽,因此这个时候,这里的行人十分稀少。 苏子衿端坐在那车内,心中早已将方才对司言的行为忘了干净。只是,原本对司言有两分厌恶,如今却已然成了五分。若是司言瞧见了,掉头便走,苏子衿倒不会这般厌恶他,毕竟谁都没有义务帮她什么。 可偏生,那人站在高处,仿若看戏一般,想要看她如何去应付,这让她有种戏台上小丑的感觉,这种情绪是她所不喜的。所以,原本可以自己处理,那时候苏子衿便故意将司言拉了出来,她想让他知晓,看戏也要付出些报酬的,这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便宜可以让人占。 「青烟,待会儿你也出去帮忙吧。」苏子衿笑了笑,轻声道:「这里有雪忆一人,便足够了。」 「是,主子。」青烟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主子若是饿了,便吃一些点心,我们很快便会结束一切的。」 「好。」苏子衿从容一笑,又对雪忆道:「雪忆,你先将书收起来,待会儿有坏人要来,以防雪忆心爱的书被弄坏了,子衿姐姐便将它收起来,可行?」 雪忆点了点头,将书递给苏子衿,认真道:「子衿姐姐帮雪忆的书藏起来。」 苏子衿淡淡的笑了笑,随即接过雪忆递过来的书,将其收进马车车厢内。 就在这时候,马车外的青书低声道:「主子,来了。」 风动,树动。一片落叶凋零入水,盪起阵阵涟漪。 随着他一声落地,四周便飞来四五十个黑衣人,那些人蒙着面,身手都不错。而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马车里的苏子衿。 只见为首的黑衣人低喝一声,冷冷道:「击杀长安郡主!」 这是一道死命令,那人一说完,所有人便齐齐飞身向苏子衿所在的马车提剑而去,他们眼含杀气,显然便是不夺苏子衿的命,誓不罢休。 「妄想!」青茗冷笑一声,只见她飞身而起,软剑抽出,尖锐的剑泛着冷光,眸底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青烟从马车中快速出来,而后伸手从衣袖中拿出玉色的哨子,她将哨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一声尖锐的啸声便马上响起。 ------题外话------ 还有一更,哈哈哈~ 44明镜湖屠戮(下)二更 「遭了,中计了!」那为首的黑衣人眼前一闪,立即道:「有埋伏,快撤退!」 「来不及了!」青烟冷哼一声,清丽的脸容浮现一抹与素日里的平易近人不同的冷色。而后她极快的自腰间抽出长鞭,那鞭子上淬着致命的毒,犹如一条毒蛇四处乱闯。 黑衣人们运气打算逃离,却不想四周很快便涌现一群同样身着黑衣,却没有蒙面的暗卫。那些人个个内力高深,手中的长剑带着致命的戾气,团团将他们包围起来。 「你故意设计引我们前来?」为首的黑衣人瞪大了眼睛,怒火森森的看向马车内苏子衿的方向。 「哼,若是不设计,你们会有机会接近我们主子么?」青茗嗤笑一声,不屑道:「就重乐那种智商,自以为能够杀了我们主子,真是愚蠢至极!」 「上!」青书一声令下,暗卫们便犹如出鞘的宝剑,一个个杀伐决绝的动起手来。 相较于苏子衿的暗卫,显然重乐派来的人基本不是对手。原本受了击杀苏子衿的目的,如今不止挡不住那些暗卫,而且连苏子衿所在的马车都无法靠近。于是,那为首的黑衣人眸色一沉,便运气将手中的长剑用力朝着苏子衿的方向飞掷过去。 他的这一出手,几乎就是孤掷一注的举动了。毕竟有剑在手的时候,他还勉强可以抵挡的住,可失去了剑,说不定下一秒便会被他人杀了去。 那长剑疾驰而去,朝着苏子衿所在的方向直直的钉了过去,力道之大,几欲穿透一切。然而,就在长剑抵达马车之前,一道内力深厚的掌风自马车内袭来,不仅将车帘吹开,而且就连那剑也瞬时被掌风击落在地,「砰」的一声,发出绝望而骇人的断裂声。 随着车帘吹开,那车内的情景顿时便露在了外头。那女子生的貌美如花,朱唇玉肤,彼时她正手执青色茶杯,潋滟的桃花眸子氤氲着浅浅笑意,就这般温温柔柔的瞧着那厮杀血腥的场面。 她的身侧,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秀少年,那少年一手扬起,显然那道内力深厚的掌风便是由他发起。 「怎么可能!」那为首的黑衣人愣了愣,随即目光震惊的落到苏子衿的脸上。那张美艷惊人的脸容,怎么会是苏子衿?如果真的是苏子衿,那么重乐公主……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噗!」就在那黑衣人发愣的时候,车帘又重新掩盖了下去,与此同时,一把利剑穿透他的胸口,心脏的鲜血瞬间喷射四周。 「主子,要留活口么?」青烟一边动手,一边询问道。 「都杀了罢。」苏子衿淡淡一笑,精緻的眉眼一如既往地从容平静,仿佛她说的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今日来明镜湖,不过就是为了引出重乐派来暗杀她的人罢了。早在拿重乐开刀之前,她便知晓,重乐必定会派人暗杀她。所以,她刻意一连几日都留在战王府,让重乐以为,想要等到她出门几乎没有可能。毕竟在战王府中,有战王爷的兵马侍从保护着,重乐的暗卫根本没有下手的可能。从而,今日她一出府,重乐便会迫不及待的派人前来,生怕这个机会错过了,就再难暗杀。 既然知晓人都是重乐的,那么便不能留着。留下只是给自己埋下祸根罢了,她苏子衿素来是个杀伐果决之人,并不存在善心。 「是!」一群暗卫齐齐应道,而后下一秒钟,血腥的屠戮便展开了…… 不过片刻,鲜血便染红了明镜湖湖水。若不是这个季节没有人会来明镜湖游玩,恐怕早已引起一阵惊慌。 「主子。」青烟几个人都停了手,一群人半跪在马车前,恭敬道:「全数击杀」 「回府罢。」抿了一口茶,苏子衿淡淡笑了笑,吩咐道:「青茗,你去挑一份大礼送给重乐公主,其余的都处理了。」 「是,主子。」青茗咧嘴一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莫名的却透出几分诡异之色。 ------题外话------ 二更结束,咱们评论见哈哈,感谢一直支持凉凉的小仙女们~么么扎 45夫妻 战王府,楚园 「哎……哎?楚楚,你怎么又悔棋啊!」战王爷一脸的无奈,瞧着坐在自己对面悔棋了却还一派从容的爱妻,桃花眸子满是宠溺。 今日沐休,一大早的,战王爷便被自己的爱妻拉着将女儿送出了王府。昨日苏子衿便早早同战王妃说了想出府独自逛一逛,于是,战王妃便急急的想让战王爷派些人手保护苏子衿,可苏子衿断然拒绝了,即便战王妃再怎么苦口婆心,苏子衿也只是笑吟吟的模样,温温软软的却显然了不容置疑。自从送走了苏子衿,战王妃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显得十分放心不下,毕竟前一次出门赴宫宴还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于是,战王爷花了几乎小半个时辰劝说战王妃,仔仔细细的同她分析了苏子衿如何身边高手如林,且并不亚于战王府的情况,又说起战王府的地位在那里放着,锦都中敢欺上苏子衿的人没有几个,才最终算是将战王妃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稳了些许,紧接着便拉着他下起了棋来。 「哪有?」战王妃一脸正气,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正经道:「我没有悔棋啊,哪里有悔棋了?奶娘可是瞧见我悔棋了?」 战王妃荆楚楚出身自威远将军府荆氏一族,因着在家中是最小的女儿的缘故,自小便分外受宠。战王妃一直都是天真烂漫,性子直爽,她是个极为和善的人,寻常时候不太端架子,故而对于自称从来都是随意。 说着,战王妃便看向一旁的荆嬷嬷,装模作样的询问。荆嬷嬷是战王妃的奶妈,她一直都伺候着战王妃,从战王妃未出阁前,一直到如今战王妃嫁入战王府,前前后后也有三十多年了。因着她是战王妃的奶妈的缘故,便被赐予荆姓,这天底下,自来随了主子的姓氏,就算是十分荣光了。 「老奴什么都没瞧见。」荆嬷嬷笑了笑,一张和蔼的脸容满是慈爱,显然对于包庇战王妃惯常的悔棋行为很是老练,于是久而久之也跟着厚了脸皮。 战王爷的棋艺算是锦都中的佼佼者了,但战王妃却素来是个臭气篓子,每每让战王爷让棋多子,却又多次悔棋。早些年的时候,她悔棋也曾面色羞红,但随着次数多了,她也就越发的明目张胆,从容淡定。只是,战王爷却尤为纵容,这十几二十年来,哪一次他不是无奈的说说,却从没有真正对此恼怒过。 「你看,奶娘都没看见,我哪儿悔棋了?」战王妃笑道无辜,看向战王爷便自然笑道:「大约是你看错了,我这般光明磊落之人,怎么会悔棋呢?」 战王爷摇了摇头,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宠溺:「楚楚,不带你这般耍赖皮的。」 「苏彻,你没凭没据,不准冤枉我。」战王妃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得意的笑来:「我堂堂战王妃,名声可是要紧的很。」 「是是是,是我看花眼了,我的错,我的错。」战王爷败下阵来,瞧着自己妻子如此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由心中微暖。 战王妃一脸孩子气的笑容,扬唇道:「这才像话……」 就在这时,余管事急急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王……爷……王爷!」 「什么事情,这样慌慌张张?」战王爷站起身,皱了皱眉梢。心下有些奇怪,余管事怎么说,在王府也是当差了十几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见过不少,如今他这副惊慌不已的模样,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战王爷兀自这般想着,那余管事已然跑进了屋中,只见他脸色苍白,朝着战王爷行了礼,便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门外郡主的人,将一匹马带到了咱们府外了。」 「一匹马?」战王妃有些诧异,她当然知道余管事口中的郡主便是子衿,故而不解道:「子衿让人带马回府,你自让他们牵入马厩便是,何故还来禀报?」 「不,不是的,王妃。」余管事道:「是一匹死马!被噼成了两半,鲜血淋漓的抬了回来,现在正在咱们府外,而且外边围了好多百姓。」 余管事一说完,战王妃手中捻着的黑棋骤然落下。 「你说什么!」战王爷难以置信的站起身子,怒气冲天说:「苏子衿这个兔崽子让人干了什么!」 死马、被噼成两半、百姓围观,这些字眼都令战王爷眼皮子一跳,心道莫不是苏子衿又做了什么事情?毕竟在他心中,苏子衿可不是那种会让人欺负的。只是,这故意让人将马抬到府外的举动,简直是将战王府放在舆论的顶端,苏子衿到底所为何事? 战王爷一声兔崽子说完,余管事便忍不住额角滴汗,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黑沉的战王妃,显然王妃这模样是气恼了,而且气的对象是王爷…… 46郡主杀马 战王妃彼时异常冷静,立即问道:「余全,郡主可有出事?回来的人怎么说?」 「回王妃,郡主安然无恙,只是尚且未归。」余管事说道:「具体事宜奴才……还不知。」 「既然郡主无事便好,你将他们都带进来好生安置吧,我要去问个清楚。」说着,战王妃无视了战王爷,吩咐荆嬷嬷道:「奶妈,你随我去吧。」 「楚楚?」战王爷低声唤道,夫妻这些年,他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彼时正是恼怒万分? 战王妃匆匆忙的走了几步,随即头也不回,只淡淡道:「苏彻,你既然这般不待见我的孩子,我身为她的母亲,自是无话可说。」 说完,她便领着荆嬷嬷离开了楚园。 身后,战王爷懊恼极了,可瞧见余管事还站在原处,不由的迁怒道:「余全,没听到王妃吩咐吗?还不快去!」 「是,是,王爷。」余管事冷汗涔涔,赶紧道:「奴才马上就去。」 说着,余管事便很快走了出去,心中却还悲惨的想着,这王妃恼了王爷,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进来禀报,想来往后的日子,王爷少不得要拿他出气了,只望着王妃赶紧儿的同王爷和好,放过他这年事已高的奴才吧! 那一头,荆嬷嬷宽慰道:「王妃莫要同王爷置气了,这王爷虽骂了句兔崽子,但到底也是一时气极,况且素日里王爷不也是这般说二位少爷么?」 荆嬷嬷想着,大约是王妃太过宠爱郡主了,毕竟平日里王爷也没有少骂二位少爷,尤其是二少爷,由于他经常闯祸闹事的缘故,更是少不得挨打。只是往日里也没瞧见王妃这般苛责王爷,今日却是真的同他置气起来了。 「奶妈你不知道,我不是气他说子衿是兔崽子,而是你看,子衿出了事情,他也不问问子衿如今是否安好,噼头盖脸便是先骂了她一句,这般不关心自个女儿的生死安危,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么?」战王妃苦笑道:「我知晓他心中怀疑子衿,可我这个作母亲的,难道连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都会认错么?今日若是阿墨或者阿宁出了事人却没有回来,苏彻他定是会先问问他们是否安好着再去问罪,想来,这就是他对我苦命的女儿的态度了。」 「子衿从出生便被人抱走了,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奶妈你前两日刚回来,没有见过她几次,你不知道在皇宫的时候,连我都看出了这孩子极为聪慧,可她那般聪慧懂事,哪里像一个十七岁的女儿家的模样?我这个做母亲的,心中疼惜她却无能为力。可苏彻呢?他一个劲儿的怀疑她,疏远她,这孩子心中清明的很,能不失望么?」 「哎,王妃莫要想多了,虽说郡主从前过得也许不太如意,但如今回来了,便说明她该是余生要享福的。」荆嬷嬷嘆了口气,幽幽道。 荆嬷嬷几个月前回了一趟老家,说是儿媳妇生孩子,陪着回去看看。所以一直到两日前她才回来,今儿个早上也是第一次见苏子衿,故而对苏子衿的印象极为淡薄。只是荆嬷嬷也知晓,王妃是极为在乎这个女儿的,虽平日里王妃并不那么精明,但是她其实也是个通透的人儿,况且与战王爷成婚二十年,怎么能看不明白他的想法呢? 荆嬷嬷的话,自是说到了战王妃心坎了。她的子衿,无论如何,今后都会好好的。于是她点点头,到底没多说什么。 等到她们到了院中,苏子衿的几个暗卫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余管事上前一步,禀报导:「王妃,他们便是郡主让带马回来的几人了。」 「王妃。」余管事话一落,几个人便一齐拱手,不卑不亢道。 「发生了什么事?」战王妃颔首,对于苏子衿的人颇为欣赏,而后又缓缓道:「郡主怎么没有回来?」 「回王妃的话,」其中一个清秀男子回答道:「今晨主子路过东街,七皇子忽地纵马而来,那马跑的极快,而七皇子亦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想来是刻意为之。彼时主道狭窄,百姓慌忙逃窜,我们连调转马车头或者躲避都来不及。事关安危,主子只好下令杀马,否则那马冲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那暗卫说的简短,但那时情况的兇险,战王妃等人却十分清楚。 心中一凉,战王妃便急急道:「那子衿可是有受伤?」 「未曾。」那暗卫道:「只是七皇子当众责难,将纵马一事怪到主子头上,更是出言讽刺主子的容貌不佳,才会惹得那马发狂。」 不得不说,这暗卫深得青茗真传,他素日里常常随着青茗出去办事,于是嘴皮子也越发利索起来,尤其这说话的艺术,更是学了七八分。故而,乍一听,所有人都觉得苏子衿甚是无辜委屈,好好的出去散个心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而七皇子此等行为,实在是太过嚣张跋扈。 47告状司卫(二更) 战王妃面色一沉,正想说什么,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七皇子简直欺人太甚!」这时,战王爷从楚园的方向赶来,只听他又道:「这马为何又带了回来?」 「是主子吩咐。」另一个壮实耿直的暗卫闻言,便回答道:「主子说王爷对马肉颇为喜欢,这马是七皇子的爱马疾驰,正宗的千里马一匹,想来千里马的肉更为上称。」 那壮实的暗卫说完,余管事和战王爷贴身护卫无常两人便整个愣住了,心下一懵,他们都是跟了王爷多年的人,怎么不知道王爷好马肉一说? 战王妃闻言,心下倒是明白了苏子衿此番为何了。想来是要让战王爷在昭帝面前参那七皇子一本,才有此一说。而荆嬷嬷更是惊讶十足,没想到郡主竟然是这般聪慧过人,她这样大摇大摆将死马带回来,即便战王爷原本无心为她讨个公道,如今也不得不去一趟皇宫了,毕竟不去的话,就显露出战王府的无能,便是这般被欺辱了,还能默不作声。 荆嬷嬷都想通透的事情,战王爷如何能不明白?只见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嘆气道:「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如今的苏子衿,正如战王妃所说,因为心中清明,所以对战王爷,从来只有计谋,没有信任。她让人大张旗鼓的将马带回来,不过是用战王府的颜面来逼迫战王爷出面处理罢了,似乎她一丝一毫也不相信,知道这件事情后,战王爷会自愿料理此事,亦或者她实在没有把握,所以只能採取最有力的方式。 「主子未曾说何时回来,但主子吩咐,若是王爷询问……」那清秀的暗卫道:「主子说王爷从皇宫回来的时候,便可以瞧见主子了。」 这话,无疑又是逼迫了。她就好像事先料定了战王爷会询问她的踪迹一样,让他事不宜迟,立即进宫。若是战王爷不按照她说的做,那么战王妃这里,便无法交代。 被自己的女儿这般算计,战王爷简直怒火冲天,可一瞧见爱妻那一副『难道你还不去吗?』的模样,他便又瞬间怂了起来,于是又嘆了口气,战王爷才道:「罢了,本王马上便去。」 …… …… 很快的,战王爷便风风火火的进了皇宫。虽说他心中对于苏子衿的步步算计有些恼火,但是一想到七皇子无缘无故的行为,他就更是气的不得了。 好歹苏子衿是他苏彻的女儿,本就身子骨弱,在战王府天天用药养着,怎么他七皇子一个乐意便就想要他女儿的命?想来想去,他就越发火大起来。 「哎呦,是王爷呀。」高公公眼尖的远远便瞧见了战王爷,作为昭帝的贴身之人,他自然知晓昭帝与战王爷关系极好。 「公公,本王要见陛下。」战王爷上前一步,道:「烦扰公公通报一声。」 看见战王爷一副火大的模样,高公公眼皮一跳,随即笑着道:「咱家这就去,王爷稍安勿躁。」 战王爷点了点头,而后高公公便很快的进去禀报了。不多时,战王爷便如愿见到了昭帝。 「陛下!」一到昭帝跟前,战王爷便一脸愤愤不平,道:「陛下要为臣做主啊!」 昭帝一脸不解,因着昨日批奏摺批的有些晚,今日又是沐休,故而他起的有些迟,对于锦都城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怎么?」昭帝看着眼前的苏彻,不由奇怪道:「苏彻,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家好好陪你那王妃,怎么忽然急匆匆跑来要朕做主?」 战王爷拱手道:「陛下,七皇子今晨当街纵马,差点要了子衿的命,臣的女儿虽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但好歹也是臣的掌上明珠,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苏子衿虽当下身份不明,但到底连昭帝自己也尚未打她的主意,如今司卫这般作态,无疑是非常愚蠢的。更何况,如今连战王爷都亲自跑这一趟,想来事情是闹得沸沸扬扬了。 「究竟怎么回事?老七好端端的怎么会当街纵马?」昭帝眸光一冷,随即又道:「苏彻,你同朕讲,事情的原委是如何的?」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战王爷道:「今晨的时候,子衿外出散心,当她的马车路过锦都东街的时候……」 战王爷缓缓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他在入宫的时候便派人打听了个彻底,虽然他不知道为何七皇子突然如此,但却猜得到,大约同从前那娃娃亲有关,七皇子既然瞧不上苏子衿,那么若是可以藉此机会将他二人的婚事退了,自是再好不过。 ------题外话------ 没错,二更来的很突然~今天责编跟凉凉说,一轮pk过了,哈哈哈,凉凉心情大好,所以加更~不过凉凉真的是个大马哈,连什么时候pk过都不知道(捂脸),责编来给凉凉带好消息的时候,凉凉其实是一脸懵逼的,表示突然来的喜事,而我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哈哈。感谢一直以来支持凉凉的小仙女们,凉凉不会让大家失望哒~继续努力,怀挺~ 另外,浅笑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每周都给小仙女们来个双更,大家希望是哪一天呢?快来评论下大家期望的那一天哦~哈哈 48帝王心思 当年若不是一时酒醉胡言乱语,战王爷是不会乐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哪个皇子的,毕竟深宫内院最是可怕,红颜白骨更是层出不穷。 「好在后来长宁王世子出面,七皇子才没有再对子衿动手,否则如今,可能事情会更加棘手了。」说到这里,战王爷摇了摇头,他是绝对相信,若是司言不出面,那苏子衿定然敢让人将七皇子打断几条肋骨甚至更糟,想来他们苏家的人,真是个个胆子极大的。 「你是说,阿言出面护着长安?」听完战王爷所言,昭帝倒是难以置信了。阿言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出手?莫非…阿言是看上长安了? 「是的,陛下。」战王爷道:「陛下也知道,前几日世子曾去府中探望子衿,后来臣听人说,世子与子衿单独聊了许久,想来是有些蹊跷的。」 「且看看罢。」昭帝眯了眯凤眸,淡淡吩咐一旁的高公公,道:「去把七皇子召来。」 「是,陛下。」高公公低着头应了一声,随即很快的便走了出去。然而,他心里却是知晓,陛下现下越是表现的平静,待会儿七皇子吃的苦头便越是许多。 …… …… 再说司卫这一头,他气沖沖的便回了府中,陶圣心那里遣人送来消息,说是她看到疾驰那匹马被噼开的一瞬间,被血腥的场面吓得昏了过去。方才醒过来,便让人来问问司卫可是有受伤。 陶圣心传来的慰问,无疑对于司卫而言是极为受用的。一方面他喜欢这样柔弱心善的女子,这让他自然而然便产生了保护欲。另一方面,既然陶圣心没有看到他那狼狈的模样,更是好的,作为一个男子,他也是好面子的,怎么也不愿意自己欢喜的女子看到最糟糕的一面。 然而,司卫到府中才刚刚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宫里便传来消息,说是要他进宫一趟。 司卫诧异问道:「公公可知父皇叫本皇子进宫,所为何事?」 高公公想了想,便笑道:「咱家也不太清楚,不过大约与战王爷方才入宫有关。」 虽说高公公心中是清楚的,毕竟他也在一旁听了事情的原委,但到底他能透露的有限,否则也不可能在昭帝身边伺候这些年,依旧稳稳的站住脚跟。 「哼,」司卫心中暗暗冷笑:「一个臣子罢了,也敢去告本皇子的状?父皇素来疼惜本皇子,正巧现在进宫可以让父皇治罪苏子衿!这贱人敢如此羞辱本皇子,就要承受本皇子的怒意!」 一旁的高公公瞧见司卫脸色暗沉,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下不由摇了摇头,这七皇子啊,还真是看不清时局,若是他有陶家人一半的心计,也就不会傻傻的自以为是了,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皇宫,正德殿 昭帝端坐在紫檀列屏宝椅上,眼前一方奏案,着一身明黄色的袍子,面容平和的瞧着刚刚入内的司卫。 他身侧站着靛蓝色雀锦华服的战王爷,而此时,战王爷神色冷淡,抿着唇角不发一言。 「儿臣参见父皇。」一进去,司卫便规规矩矩的对着昭帝行了个礼,而后又朝着战王爷淡淡道:「司卫见过王爷。」 在大景朝的礼节中,凡是被封王的都是官至一品,而尚未封王的皇子与王爷,算是同一级别的,故而相见不需太多礼节,略略问好便足够了。 昭帝凤眸一挑,询问道:「老七,你今日做了什么事情?」 「儿臣……不曾做什么。」司卫低眉道,虽说他心中有数,昭帝如今找他过来,又有战王爷看着,大约便是要问责的。但是,这时候,他自认为坦白一切不大明智,更何况,在司卫心中,这件事就是苏子衿的责任,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不曾做什么?」昭帝微微沉下眸子,语气依旧平和:「怎么朕听说,你在锦都街头纵马行兇,差点要了长安的命?」 「父皇,儿臣是无意的。」司卫一听昭帝这口气,心道父皇大约只是要给战王爷一个交代罢了,并不是真的恼了他。 于是,他又道:「况且,即便儿臣的马冲撞了苏子衿,她最多受点伤,也不至于命丧。」 原本司卫纵马就不是为了杀苏子衿,他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罢了,让她害怕一些,进而退了那潜在的婚事。即便当时冲撞起来,她最多就是受伤罢了,不至于要了性命。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苏子衿竟然这般胆大,当街杀了他的爱马! 49皇后求情 战王爷一听司卫的话,脸色立即便铁青了起来,要不是碍于昭帝在此,他早早就上前痛揍一把了!感情这七皇子觉得,子衿没有受伤可惜了? 心中一怒,战王爷便忍不住冷声道:「七皇子难道不知道子衿身子骨极弱吗?这一冲撞,可能子衿也就没命了!」 「身子弱?」司卫忍不住讽刺道:「战王爷多虑了,本皇子还未靠近你那宝贝女儿,身下的马便被噼成了两半!这……」 司卫还未说完,昭帝已然眯了眯眸子,威严的脸容浮现一抹不耐,低斥道:「混帐东西!你这口气是在跟谁说话?」 战王爷虽然只是臣子,比不得皇子这身份来的尊贵,可实际上在昭帝心中,战王爷是他二十多年来的朋友、兄弟。当年他陪着他度过最难熬的时光,走过荆棘布满的皇权之路,为他驰骋沙场,保卫国家,并且对他从来都是忠心不二。这样的情谊,已是超越了生死之交了,所以昭帝是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儿子这样对战王爷说话,那带着轻视和嘲讽的模样,让他无法不出声制止。 「父皇,儿臣……」司卫见昭帝语气骤然一变,不由有些惊惧的跪了起来。眼前的人,不止是父亲,更是能够伏尸百万的帝王。而他一个不留神,便会容易被这帝王捨弃…… 只听昭帝又冷声道:「当街纵马,差点伤人性命也就罢了,事后竟如此不以为然,堂堂皇子,就是这般德行?」 司卫心中一慌,便急急道:「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都是苏子衿,是苏子衿……」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端庄的声音响起。 「卫儿,还不快向战王爷赔礼道歉?」陶皇后缓缓走来,低声斥责道:「你差点伤了长安,还不兴战王爷说两句了?」 战王爷抬眸看去,只见陶皇后着一袭绛紫色的凤尾裙,美丽的脸容一派温和淡然。 司卫一瞧见陶皇后走来,心下便稳了几分,于是他颇有些委屈道:「母后,儿臣并没有伤到苏子衿啊,都是苏……」 「啪!」忽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下一秒司卫白净的脸上便浮现深红的五指印记,可见下手的人之狠。 「母后?」司卫难以置信道:「你竟然打儿臣?」 从小到大,陶皇后都十分宠爱司卫,素日里捨不得他吃一丁点儿的苦,更是从未对他动过手,可是今日……她竟然打了他?就为了苏子衿打了他? 「怎么,还打不得你了?」昭帝淡淡看了一眼陶皇后,心知她来不过是为了让司卫免受责罚罢了,只不过这慈母的心,司卫却一丝一毫也看不出来。 昭帝都出了声,司卫自是不敢说话了。他深知父皇的手段,也知晓父皇虽疼宠自己,可皇家自古便没有真正的亲情,若是他真的顶撞了父皇,那么今后他的日子便不会再好过了,毕竟父皇不止他一个儿子。 「陛下息怒,都是臣妾教导无方。」陶皇后一脸自责道:「卫儿此次纵马也是受了刁奴所惑,并非他本意。臣妾已然将那挑拨离间的奴才绑了起来,稍后便交与战王爷处置。」 顿了顿,陶皇后又道:「卫儿与长安两人都是年纪尚轻,两个孩子之间有些不和、争执也是难免,只是卫儿毕竟是男子,这般行事确有不妥,所幸长安无事。臣妾保证,定要让卫儿登门负荆请罪,求得长安的原谅。」 陶皇后这样说,战王爷便是再恼火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了。毕竟此事确实没有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而且也是小辈之间的不和之举,闹大了也是不妥。不得不说,陶皇后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极好。 昭帝闻言神色依旧,只是他眸光平静,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半晌,他才淡淡道:「苏彻,你怎么看?」 「臣以为,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战王爷拱手道。 「老七,朕给你一个机会。」昭帝凤眸冷淡,帝王的威严一瞬间便令人喘不过气来:「若是长安不原谅你,那么朕会让你知晓,作为一个皇子该有怎样的品行,就好像你那大皇兄一样。」 大皇兄?司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50皇后心思 大皇子司天雄,性骄奢,好女色。如今二十六岁,是几个皇子中最不得昭帝喜欢的一个。十年前,大皇子司天雄因为强抢良家妇女一事,惹得百姓怨声载道,但碍于他的皇子身份,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那一年,他醉酒欺凌了工部尚书家的嫡长女,并强抢霸占。工部尚书李智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他的女儿李艷亦是刚烈,于是父女二人于昭帝面前状告司天雄,李艷更是在金銮殿上撞墙而死。 昭帝盛怒,大手一挥,便将司天雄关进了天牢,当即便下令将大皇子带去宗人府,囚禁十年。大景朝并不经常施行死刑,一般贱淫妇女是要被判十年刑罚的。而严重者则会关进宗人府,宗人府是比地狱还可怕的存在,基本上被关进去的人,再出来就是疯疯癫癫。 司卫一直记得清楚,那时候他才七岁,眼睁睁的看着大皇兄被拉到外头,还一直哭喊着「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父皇,儿臣是你的儿子!你不能这样待儿臣啊!」 淑妃那时候也是声嘶力竭的求饶,可父皇只是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大皇兄,淡淡道:「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你就要知道,朕不止你一个儿子,少你一个又何妨?」 于是,司天雄便被关进了宗人府。在宗人府待了三年,司天雄几乎死在那里。后来淑妃拼死求了太后,太后同昭帝求了情,而李智也表示不再追究,昭帝才把他放出来。只是,在那之后,司天雄便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之中,他被昭帝贬到了南荒之地多年不曾回锦都。 回忆起那些事情,司卫便开始知道怕了。于是他再不敢多说什么,只声音发颤,应道:「是,父皇。」 等到陶皇后带着司卫离开,战王爷才道:「多谢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对于昭帝的处置方式,战王爷心中感激十分。昭帝这么做是因为让司卫亲自求原谅的话,依着苏子衿这性子,大约不会轻易放过他,故而也算是要让司卫吃些苦头了。 「此次是老七荒唐了,」昭帝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过长安这杀马的举动,倒是令朕想像不到。」 顿了顿,他又道:「苏彻,若是她真的是长安,这血性倒是与你一般无二,只是朕觉得,或许她会是你们苏家子弟中最为出彩的人物,便是你也不及她。」 这个女子,聪慧也就罢了,做事还狠辣果敢,就凭着当街杀马的骇人行为,就令人刮目相看,更何况……一个能够让阿言一改素日的性子的女子,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呢? 战王爷闻言,愣了愣神,有些难以置信昭帝言外之意。虽然他一直认为苏子衿深不可测,但到底只是女儿家,只是昭帝向来不常赞誉人,而他所赞誉过的,都是极为出色的人物,譬如司言。 可苏子衿,她会是昭帝认为的那样,成为苏家子弟中最为出彩的人物么? …… …… 那一头,司卫跟着陶皇后去了华容宫。一进到华容宫,陶皇后便撤了左右服侍的宫婢,只留下桂嬷嬷一个亲信。 陶皇后盯着司卫,眸光犀利:「卫儿,今日这件事情,是谁教唆你的?」 当街纵马,欲教训苏子衿,这等子行为,依着陶皇后对自己的儿子的了解,若是没有人挑拨在前,他是决然不会不顾一切的去做的。 「母后?」司卫诧异的抬头看她,眼底闪烁着不解。对于司卫来说,他也只是刚从昭帝的冷酷中缓过神来,心中还暗暗后怕,要不是母后方才前去求情,说不定父皇真的要他好看的。 陶皇后见司卫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不由恨铁不成钢道:「今日圣心是不是邀你出去了?」 今日陶皇后原本是遣人去七皇子府让司卫进宫一趟的,自那日因为苏子衿的问题母子之间有了矛盾之后,司卫便再没有进宫。但到底陶皇后素来是疼爱这个儿子,自然便耐不住这样的冷战,想好好同他谈谈。 只是,桂嬷嬷还没到七皇子府,便瞧见司卫跟着昭帝身边的高公公进了皇宫。桂嬷嬷久居深宫,当下心中起了疑,便匆匆的打听了一番,最后从飞卢那里知晓了一切。于是,桂嬷嬷不敢迟疑便将此事告诉了陶皇后,陶皇后得知此事后又探听到战王爷尚且在御书房,心下便明白了,昭帝让战王爷苏彻留在一旁看着,不仅要给他一个交代,更是摆明了要严惩司卫。如若不然,昭帝大可以私下处置了司卫,左右轻重惩罚是昭帝说了算,面子上也是给足了战王府的面子。 故而,陶皇后才会匆匆赶过去。陶皇后素来是知晓的,昭帝对战王爷的感情深厚,可司卫向来被她宠坏了,谁也不放在眼底,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最是容易吃亏一个不小心便会惹得昭帝发怒。 51个中计较 「母后,这件事情与表妹无关。」一听陶皇后提起陶圣心,司卫便意识到,他的母后其实是在怀疑表妹怂恿他纵马,可他自认为此事真的与表妹无关,表妹虽然邀了她出去,但到底只是关心他罢了,更何况,苏子衿在东街出现,也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卫儿,母后知晓你护着圣心,可说到底事关重大,母后只是希望你能够不受他人左右,毕竟将来你是要……」陶皇后说到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去,但她知晓司卫定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她的卫儿,将来是要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的,怎么可以被妇人拿捏于手心之中呢? 司卫缓和了语气,慢慢道:「母后,儿臣知道母后的心思,可此事确确实实不关圣心的事,圣心不仅没有挑拨儿臣与苏子衿,而且还宽慰儿臣莫要太在意苏子衿的容貌,一切都是儿臣心中不甘,想要好好教训一番苏子衿的。」 如今的司卫,是真的有些怕,有些后悔了。毕竟此番不仅没有让苏子衿怎样,而且还赔上了自己。但在司卫心中,陶圣心是真的十分无辜的,她抱着宽慰自己的心思而来,最后因为担忧他而昏倒,一醒来便又遣人来慰问,这般善良体贴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怂恿他做什么呢? 听到司卫这般说,陶皇后不由的沉下眸子,美眸掠过一抹司卫看不见的狠意。桂嬷嬷向来了解陶皇后,故而对于她的神色很是明白,更何况七皇子如此袒护大小姐,作为一个母亲,陶皇后怎么能容忍呢? 陶皇后敛了敛神色,随即温和的笑了笑,道:「卫儿如此说,倒是本宫多虑了。圣心这孩子确实不会做出这般的事情,都怪本宫太过忧心了。」 说完这句话,陶皇后看见司卫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眸底不由的更加暗沉起来。从前卫儿找她要求娶圣心的时候,她其实是不同意的,虽说她面上只说圣心的婚事父亲自有打算,但到底只是她不愿意罢了。 陶圣心是陶皇后看着长大的,不得不说她算得上是陶家这一代的女儿中最为优秀的一个了。她容貌生的美,气质也温婉动人,然,在美女如云的锦都中,即便有最佳的美貌也不是多么令人稀罕的,故而陶圣心最为让人看好的,其实还是她的心计与手段。 女子有心计有手段是极好的,可心计太过,手段太过,便会让人觉得厌烦。只是,陶圣心不仅是这样,而且还将心计用在司卫的身上,将他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作为一个母亲,陶皇后怎么能够容忍?更甚者,司卫若是将来娶了她,岂不是任由她操控了?这样大的隐患,陶皇后自然不会允许。无奈于陶圣心出自丞相府,陶皇后的娘家,且丞相还十分看重她,陶皇后不得不放任一些。但如今,陶圣心却妄图利用她的卫儿,这一点,陶皇后绝对无法原谅! 顿了顿陶皇后又道:「只是今日之事,卫儿可不要再犯了。母后这次可以将你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全是因为苏子衿没有任何受损,若是苏子衿受伤了,想必战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你父皇会轻饶了你么?母后先前让你娶苏子衿,不是为了交恶,而是为了战王府的兵权……」 「母后疼惜儿臣,儿臣心中知晓。」司卫道:「前几日是儿臣不是,竟与母后置气起来,如今儿臣想通了,这苏子衿,儿臣会娶她的。」 娶她,只是因为要折磨她。娶她,只是因为要报復她。今日苏子衿给他带来的耻辱,他司卫绝对会还回去,而且还会彻彻底底的还回去!他要让她痛哭流涕,让她悔不当初!不过是个快要死了的女人罢了,等他折磨够了,便让她去死好了,这样一来,也无人追究的了他的责任了。反正,都是身子弱的几乎要死去的女人罢了! 「卫儿,你想通了?」陶皇后听司卫这般说,不由有些惊讶。分明前两日卫儿还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怎的今日突然这样好说话了? 「殿下的体贴,自然是心疼娘娘的。」桂嬷嬷笑了笑,劝慰道:「娘娘的用心良苦,殿下定是心中有数,这才决意如此的。」 「正是。」司卫听桂嬷嬷这样说,当即点了点头,附和道:「母后的心意,儿臣知晓,儿臣定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52如此母女 虽心中的想法是为了报復甦子衿,但明面上,司卫并不想承认这一点。要是让母后知道他的心思,定然要多说几句,他省的与母后争执,故而随意搪塞过去便好。反正,终究他都会如了母后的愿娶苏子衿,并没有什么差别。 「卫儿长大了,也知晓心疼母后了。」陶皇后欣慰的笑了笑,随即道:「回去吧,你一大早也不安生,早些回府休息吧,只记得明日去战王府求得苏子衿的原谅即可,如今你父皇下了令,想来是极为认真的,若是你只当说说罢了,恐你父皇不满。」 「是,母后。」这一次,司卫意外的十分温顺,他只点了点头,便告退了。 司卫一离开,陶皇后便淡淡道:「天娇,你还不出来吗?」 言毕,有女子从雕花金丝孔雀屏风后面缓缓出现。那女子一袭墨绿色的长裙,凤眼琼鼻,乌髮粉黛,她生的美好,仿若华贵的牡丹,盈盈而立。若是仔细看去的话,依稀可瞧见几分昭帝的影子。 「母后怎的知晓儿臣在这里?」司天娇淡淡勾起唇角,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二公主司天娇,年方十九,是大景朝中出了名的刁蛮公主。由于三位公主中她生的最像昭帝,故而也最得昭帝喜爱。只是,昭帝对她的疼宠却只持续到她十六岁那年。三年前司天娇被许给北魏皇朝的九王爷为正妃,彼时北魏与大景是邦交,关系十分友好,通婚和亲之事也时而有之。北魏皇朝的九王爷不仅是个青年才俊,而且对司天娇十分爱慕,那时,昭帝曾问过司天娇是否愿意和亲,司天娇给他的回覆是:愿意嫁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司天娇答应昭帝的第二日,那九王爷便中毒身亡。原本这件事是牵扯不到司天娇的,而北魏的人查到的线索也只是和北魏内部争储有关。北魏帝年事已高,膝下十子皆已长大成人,故而这夺储愈演愈烈。只是,等到北魏的人都回去以后,昭帝才意外发现,司天娇与北魏封王有过联繫,并且九王爷身中的剧毒也在司天娇的寝殿被发现。 为了北魏与大景的太平,昭帝选择了隐瞒。但至此之后,他再不像从前那般宠爱着司天娇。后来昭帝曾三次要为司天娇赐婚,但都被司天娇以深爱北魏九王爷为由拒绝了,那一度也成为锦都的一大奇闻。毕竟女子轻言爱,到底不是体面之举,更何况堂堂公主呢? 渐渐的,外界便都以为是因为司天娇太过大胆才惹得昭帝不快。 陶皇后没有回答司天娇的问题,只眸光犀利,看向司天娇的时候全然没有母亲看女儿的神色,冷冷叮嘱道:「方才本宫与你皇弟的说的话,莫要走漏了风声。」 「母后既然信不过儿臣,又何必让儿臣在一旁听着呢?」司天娇冷笑一声,凤眸闪过轻蔑:「大可以一瞧见儿臣,便让儿臣走人,这样就不必害怕你与皇弟的秘密会泄露出去了,不是吗?」 司天娇那轻蔑、不屑的目光落到陶皇后身上时,陶皇后心下便有些反感厌恶起来。 「因为,」陶皇后忍住心中的不快,淡淡看向司天娇道:「本宫要你嫁给苏墨。」 陶皇后的话,让一旁的桂嬷嬷惊讶起来。从很早以前开始,皇后娘娘便不怎么关心二公主的事情了,故而连带着对于二公主的婚事也从不过问。三年前二公主与北魏九王爷的婚事,基本都是皇上安排的,后来几次想要给二公主召驸马,也都是皇上去操心。似乎皇上很是清楚她们母女之间冷硬的关系,才没有让娘娘相看。 只是,今日娘娘突然说要让二公主嫁给战王府世子,这到底是从未有过的。想来,娘娘是真的要让二公主去战王府为七皇子铺路了。 「什么!」司天娇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她盯着陶皇后,见自己的母亲一脸的认真与平静,仿佛无论她嫁还是不嫁,她都必须要嫁一般,那淡淡的眸光带着毫不在乎的冷情。 「本宫要你嫁到战王府,为卫儿筹谋。」陶皇后道:「战王府是我们必须要抱住的大树,如今苏墨和苏宁都子然一身,正是时候娶妻生子。」 「要我嫁给苏墨?」司天娇冷冷笑着,凤眸微微扬起,挑衅道:「皇后娘娘,你以为你的本事真的这样大吗?你要让苏墨娶,苏墨便会娶吗?」 若是她的本事真的这样大,那么司卫便不需要处心积虑的夺储了。况且,司天娇对于自己的名声很是了解,一个三年来心心念念着他国王爷的女子,天底下有几个心性好的男人愿意要? 「他不愿意娶,就逼他就范。」美眸闪过一丝阴毒,陶皇后道:「堂堂公主的清白若是失给了他,你道他敢不娶你吗?你道你父皇会放任不管吗?」 这世上的阴险算计许多,不过是一个栽赃嫁祸罢了,她就不信区区一个苏墨能够逃得开?况且,陛下再如何宠信苏家,也不会抛弃皇家颜面于不顾,只要她想,就可以让天娇安安稳稳的嫁到战王府做世子妃! 53西宫那位 「凭什么?为了你那扶不起的儿子,凭什么要我牺牲?你们夺储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司天娇质问着,而后冷笑道:「陶皇后,我若是不同意,你以为做得到吗!」 一连两次的称唿变换,一次比一次更疏离,一次比一次更冷。司天娇的心早已被自己的母亲伤的鲜血淋漓,而此次却整个就要支离破碎。她从来不懂,为何母后这样厌恶她,为何这样看不上她,而对司卫却百般疼宠,百般爱护,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儿家吗?就因为她一出生就不是皇子吗? 为了她心爱的儿子,那扶不起的阿斗,母后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嫁给苏墨,为司卫筹谋。这样绝情的话,母后也说的出来?她说的何其残忍,何其轻巧?仿若不过是随意丢一颗棋子过去罢了,阴毒的让她浑身发冷。 看着司天娇这般声嘶力竭,有那么一瞬间,桂嬷嬷是有些心疼的。二公主幼时五六岁的时候,她经常照看着,那时候二公主很是漂亮可爱,相比同龄的孩子也十分懂事讨喜。只是后来却渐渐变了性子,成了三位公主中最为刁蛮跋扈的一个。 陶皇后闻言却不生气,只见她伸出细腻白皙的手,轻柔的抚上司天娇的脸容,那蔻丹艷红的指甲泛出冷光:「只是,天娇。你以为若是你皇弟夺储失败,你还有什么往后吗?你的那个心上人还能够安稳的住在西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陶皇后的话音一落地,司天娇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瞪大了凤眸,有些绝望的盯着眼前笑容温婉的母亲——大景朝的皇后娘娘。 她明白,她这个母亲,如今这样说,不过就是威胁罢了。她在威胁自己,若是执意不嫁给苏墨,她便会拿自己最爱的人开刀,让她痛苦,让人无可抗拒! 脸上传来的触觉冰凉而湿腻,仿若一条毒舌游走在她的面容之上。她的心,就在那一瞬间支离破碎。 她的母亲,试图压断了她最后一根稻草,她的致命弱点。 「啪」的一声,几乎不假思索,司天娇便挥开了陶皇后的手。而后她看向陶皇后,凤眸染上赤裸裸的怨恨之色:「你若敢动宁玉,我便捨命也要你们万劫不復!」 宁玉是她唯一在乎的人,是她此生的阳光,也是唯一待她好的人。这些年要不是有宁玉在,她简直不能够想像自己会过得如何惨澹。她的母亲厌恶她,她的父皇排斥她,宫里所有的人都疏远了她,只剩下宁玉了,只剩下那个她最爱的宁玉了。 当年她毒杀北魏九王爷是为了和宁玉在一起,她知道若是她不应了昭帝,将来还是会有其他的王孙公子求娶,毕竟她年纪到了,该嫁人了。所以,她只能这样做,悄无声息的给九王爷下毒,杀了他。在那之后,以九王爷做藉口,堵住所有的亲事。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父皇发现了一切,从此以后,她便失了圣宠。 可是,她不在乎啊。只要有宁玉就好,只要和宁玉在一起,她无所畏惧! 说完,司天娇不待陶皇后有什么动作,便甩袖离开了容华宫。 直到那墨绿色的影子离开了容华宫,桂嬷嬷才忍不住劝道:「娘娘何苦呢?明明知道公主最是在乎西宫那位,娘娘这般威胁,恐怕适得其反。」 陶皇后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逆着光,淡淡问道:「嬷嬷,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心肠狠毒,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娘娘,老奴不敢。」桂嬷嬷吓了一跳,跪下身子便道:「是老奴多嘴,老奴罪该万死。」 伺候陶皇后这些年,桂嬷嬷自然知晓,陶皇后此番是心情不佳了,故而她想也不想,便赶紧跪下认错。 「嬷嬷,你起吧。」陶皇后睨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桂嬷嬷,眼底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她的思绪。 「谢娘娘开恩。」桂嬷嬷闻言起身,却不敢去看陶皇后。 她想起许多年前,皇后娘娘刚生下二公主的时候,虽然心中失望不是个皇子,但到底也不曾厌恶自己的孩子。 后来七皇子很快便又出生,皇后娘娘极为欢喜。在那段时间,只是少了一些对二公主的关注,但却依旧没有到厌恶的地步。直到二公主九岁那年,不知为何,娘娘突然间的便疏远了二公主,且从那之后,再看二公主的时候也都是厌恶之色。 桂嬷嬷一直在猜测,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皇后娘娘这般对待自己的嫡亲女儿?可一直到如今,皇后娘娘也不曾泄露半分。 就在桂嬷嬷暗自猜测的时候,陶皇后的声音忽然传来,只听她平静无波的嘱咐中透着一股冷意,道:「桂嬷嬷,明日遣人同圣心说一声,就说本宫实在有些惦念她,让她这两日便自来容华宫一叙。」 「是,娘娘。」桂嬷嬷应了一声,心中暗暗想着,看来皇后娘娘是要敲打敲打大小姐了。 54父女对话(二更) 战王府,落樨园 苏子衿半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执着一本书,身上披着毯子,温软绝美的脸容埋在书中,神色平静无波。 「主子,王爷刚回来。」就在这时,青书敲门入内,低声禀报导:「现下正在外头,说是要见主子。」 「等了许久,终于回来了。」苏子衿闻言,不疾不徐的放下书来,微微一笑,道:「带他进屋罢。」 说着,她将手中的书递给一旁的青烟,示意她将其置于案几上。 青烟接过那书,随即说道:「主子,你劝雪忆去睡吧,都已经午时了,他还玩的乐此不彼,任我怎么说也是不听。」 苏子衿摇了摇头,而后她看向一旁摆弄夜明珠的雪忆,缓缓笑道:「雪忆,该是你午睡的时候了。」 雪忆每日午时之前都会小睡一会儿,这对于正在长身体的他来说,是极有好处的。但有时候雪忆玩起来都不顾一切,也只有苏子衿才能劝服他一二。 「可是……雪忆想玩。」雪忆看向苏子衿,瘪了瘪嘴,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道:「子衿姐姐,雪忆不困,不想睡觉。」 苏子衿瞧着雪忆那副小模样,不由无奈道:「罢了,今日便让他玩个彻底吧,左右不过一日,晚些时候他困了,自会早早去歇息。」 顿了顿,她又吩咐道:「只是,雪忆,待会儿有人来谈些事情,你便自己安静些玩。」 「喔~」雪忆一听到苏子衿这般说,不由开心的唿喊起来:「雪忆最喜欢子衿姐姐,最最喜欢子衿姐姐了,雪忆一定不给子衿姐姐惹麻烦。嘿嘿!」 「主子,」青烟嘆了口气,扶额道:「主子总是这样纵容雪忆,哪天给惯坏了可不好。」 「无妨的。」苏子衿笑了笑,神色温柔:「雪忆这样乖,是惯不坏的。」 「哼,青烟讨厌。」雪忆瞪了一眼青烟,随即又道:「雪忆只喜欢子衿姐姐和小木木。」 「小木木是谁?」就在这时候,战王爷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多时,便瞧见他带着贴身暗卫无常出现在视线之中。 战王爷在瞧见苏子衿之前,别提心情多糟了。一心只想着要赶紧快来,收拾这小兔崽子。不仅逼迫他,算计他,还将他阻在了落樨园外头。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看见他一个堂堂战王爷被阻在了自己女儿的门外,还得通报一声才能进去,简直是丢脸极了! 可如今瞧见了苏子衿,他便又发不出脾气了。就好像对着他那爱妻一样,无缘无故便怂了下来。 他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苏子衿将落樨园布置的极为清雅简单。仿佛从前是什么样儿,现在依旧什么样儿,只多了一些日常用品的摆放,其余的却基本一如当初她没进府中时候那般。 原本战王爷不过是随口一问,青烟却忍不住变了脸色。而后只瞧见苏子衿从容一笑,漫不经心道:「王爷今日进宫可还顺利?」 本要回答的雪忆,一瞧见苏子衿说话,便想起方才自己应了苏子衿要安静一些,于是也不理会战王爷便兀自在一旁玩耍。 「怎么能不顺利?」战王爷淡淡反问,他见苏子衿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倒是没有太过介怀。对于苏子衿身边这个叫做雪忆的孩子,他是知道的,故而在他看来,这`小木木,左右不过是玩具或者其他什么。 只是,令他颇有些惊奇的是,这个叫做雪忆的少年,手中玩着的东西,是前些日子陛下赏赐的夜明珠,没想到苏子衿竟是这样疼宠这个少年,连御赐的物件也随手给这少年把玩。 苏子衿弯了弯如画的眉眼,素手指着面前的那黑白分明的棋盘,缓缓笑道:「王爷可要来一局?」 苏子衿这一声又一声的王爷,忽然之间便让战王爷觉得有些刺耳,苏子衿一般在外头会给他点颜面,唤他一声父亲。可到了府里,她就左一声王爷,右一声王爷的叫着,叫的他头都大了。 「好。」压下心中的不快,战王爷点点头,也不客气的便坐了下来,随即他颇有些自得道:「不过你爹的棋艺甚佳,到时候你输了可莫要哭鼻子。」 这一声『你爹』的自称,苏子衿倒是有些愣住。记忆中与战王爷倒是没有见过几面,但每次见面都不曾多言,而战王爷对她的态度也是严肃冷淡的。今日他这突如其来的变了态度,偏生让苏子衿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55父女摊牌 见苏子衿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战王爷的脸皮倒还尚且绷的住。今日因为骂了一句苏子衿兔崽子,惹的他的爱妻生气了,想来这能够让她消气的方法,也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事实证明,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虽不确认苏子衿的真实身份,但在那之前搞好关系也是无妨的,说不定顺道可以探听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儿呢? 无常沉默不言,但鑑于他跟着战王爷十多年了解,想来王爷是为了讨王妃欢心才如此自称。 苏子衿没有理会战王爷的那句话,而是依旧言笑晏晏道:「陛下可有说如何为子衿主持公道?」 见苏子衿如此态度,一旁的青烟也跟着心中冷哼,这王爷还真是会装孙子啊,早干嘛去了?如今对她家主子这样亲近讨好,怎么看怎么奇怪。 更何况,王爷似乎对自己的棋艺很是自得,但实际上主子的棋艺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好吗? 顿了顿,苏子衿又道:「王爷执黑棋先走。」 说着,她捻起白棋,淡淡抬眼。只见战王爷诧异的看向她,似乎对她的相让十分不满。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只兀自下了一颗黑棋,似乎对于结局早已笃定。 苏子衿从容一笑,紧接着下了一步黑棋,又问了一遍,道:「王爷进宫一趟,陛下可有说要如何为自己主持公道?」 「陛下让七皇子前来负荆请罪,直到你原谅他为止。」战王爷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抬眸朝苏子衿看去。 见她脸色如常,丝毫没有不满的模样,战王爷心下安了几分。转念一想,苏子衿这般通透的人儿,大约也知晓,这已经算是陛下对她最好的弥补了。 诚如战王爷所想,苏子衿确实想的明白。司卫身为堂堂皇子,象徵着皇权,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上,昭帝也不可能当着天下人的面子重惩司卫。而她今日之所以逼得战王爷处置这件事情,主要还是因为……她想看看,苏彻究竟在昭帝心中是怎样的地位。 外界皆是传闻,昭帝待战王爷如同手足,可说到底,皇家有何兄弟情谊之说呢?更何况战王爷不过是异姓封王罢了,歷代君王皆是薄情,这功高盖主怎会允许?只是,苏子衿却是没有想到,昭帝似乎真的待战王爷极好,能够让自己的皇子前来给她区区一个郡主赔罪,算是十分不同了。 「陛下倒是有心了。」苏子衿朱唇微微挑起,转瞬便盪起一抹高雅的笑来:「想来陛下是待王爷极好的,子衿竟是沾了王爷的光。」 「陛下是个明君,当年你尚未出生的时候,为父便与陛下出生入死了。后来你遭到歹人掳走,你娘亲日日以泪洗面而且还大病了一场,直过了好几个月才缓过劲儿来,为此陛下心中一直有愧。」战王爷嘆了一口,脑海中回想起过去的事情。那一年与东篱国的战争,打的十分惨烈,回锦都的时候,昭帝亲自迎接,还同战王爷说:这一仗夺了万千人的性命,可唯独好在你还活着。 顿了顿,他又道:「你如今回来,陛下心中才稍稍安了许多,可……」 说到这里,战王爷手中的黑棋落了一子,而后他看向苏子衿,桃花眸子闪过一缕精光,快的令人难以捕捉。 「王爷这戏倒是做的极好,天下皆言,战王爷性子耿直,不懂阴谋算计。」苏子衿闻言,不由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来:「可如今子衿看来,传闻不可全信。」 苏子衿感嘆昭帝待战王爷好的那句话,是试探,而战王爷同她回忆往昔的话,又未尝不是试探呢? 一般而言,人们眼中的武将多愚钝、秉性刚正直率。故而,战王爷给人的印象便是不屑阴谋诡计的纯臣。只是,苏子衿却不这样认为,战王爷作为一个多年驰骋战场的主帅来说,若是真的愚钝,恐怕早早便死在了战场,即便说全军覆没也未可知。但事实证明,战王爷其实是个有城府之人,他只是刻意给人一种莽夫的印象罢了,否则不可能这次还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妄图套路她。 战王爷听苏子衿这样说,不由微微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苏子衿竟这样通透,而且拆穿的这样直接,他自认为演的非常真诚了,她却还是一眼看穿。 「你若真是我苏彻的女儿,当真是极好的。」半晌,他才扯出一抹欣赏的笑来,接着道:「可我不知道,你是还是不是?」 ------题外话------ 亲爱的小仙女们,小宝贝们,这周四凉凉的文要进行2轮pk啦~至关重要的一次pk,pk三天,凉凉会前两天每天二更,最后一天,直接来个3更呦~如果有小仙女,小宝贝喜欢凉凉,也喜欢嫡女这本文文,就攒够了花花神马的,在pk的时候拼命洒哈哈~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凉凉不会让大家失望哒~么么扎。 56苏子衿的曾经 战王爷的话说完,青烟便心中一紧。毫无疑问,他这般说,左右不过是因为要同主子摊牌了。从主子入住战王府开始,王爷便表现的十分冷淡,似乎不太相信主子的身份,但即便如此,他却从不曾言明。今日忽如其来的提问,想来已是不愿意玩躲猫猫的游戏了。 苏子衿从容笑着,显然丝毫不觉的惊讶。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若是遮遮掩掩,反倒有些无趣。 「王爷是要听实话?」苏子衿桃花眸子微微弯起,手下却不忘落子。 战王爷点头,坦诚道:「是。」 苏子衿定定的望向他,眸光温软平静:「子衿若是说,并不可确定,不知王爷可否相信?」 苏子衿说并不确定,言下之意便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战王府的血脉,不确定她是不是苏家期待已久的长安。 可战王爷想,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似乎看出了战王爷的心思,苏子衿笑容不变,依旧从容而温雅,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羽睫覆盖着阴影:「我自出生的时候,便不得家中父母欢喜,他们都说我是外室所生,故而母亲自然容不得我。可我从不明白,为何父亲待我,也弃之如敝屐。我整日里想着,如何讨好父亲,如何让他欢喜我,看见我的存在。一直到我六岁,有一日,一个女子带着与我一般年纪的小男孩出现在府中,我那时才知晓,那便是他们口中我的母亲,父亲的那个外室。」 「于是,一切真相大白,我只不过是被人丢弃在外室家中的弃儿罢了,从来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那年从外地回来,忽闻家中妻子发现外室的存在,只是等到他去了那处房产探知的时候,外室已不知所踪,只留下哇哇啼哭的我。因着我的年纪与外室产子的时间契合,父亲便以为我就是他的孩子。可到底,他从来只盼着一个儿子,不是女孩儿,所以将我带进府中之后,便不再理会我。」 说到这里,苏子衿抬眸笑了笑,她看向战王爷,绝美的脸容一如既往的平静温软:「许多年后,当我踏进大景朝的土地,偶然救下了王妃,自此便是王爷所知晓的这般了。」 青烟心中一酸,她知晓主子并没有说谎,也知晓她兀自省去了其中的许多年,许多事和许多痛苦。可她即便想起前尘往事,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她却依旧笑容浅浅,仿若在讲他人的故事一般,那般冷静的令人心疼。 「我信。」战王爷忽的出声,眼底有些动容,低沉的嗓音隐过几丝不一样的情绪,成熟俊美的脸容依旧淡淡:「你说的那些,我都信。」 「多谢王爷。」苏子衿闻言,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浅淡。 压下心中的那抹情绪,战王爷打量着苏子衿,道:「那么,你来锦都是为了什么?」 他所问的,不过是在于她的目的罢了。人们往往是对于那些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不清楚所为的人才会产生忌惮的心理。 「王爷当见谅,这世界上总有许多事情,不能言明。」苏子衿落下白子,而后素手执起一旁的热茶,微微抿了一口,才继续道:「不过王爷若是忧心子衿会危害大景的国本,大可不必。子衿不过一介女子,没有那般大的本事危害一国之本。况且,子衿的所求,不谋大景的国,不屠大景的城,只是为了心中的某些思虑罢了。」 对于苏子衿,昭帝和战王爷之所以十分忌惮,就是因为怕她为窃国而来。虽说如今四国战乱平息,但天下之事,本就没有绝对之言,现下的安稳不过是暗潮涌动下的平静罢了。 只是,这一刻,战王爷忽然便不愿苏子衿是他和楚楚的长安了。那个从出生之前,他们就期望着一生顺遂、一世长安的孩子。那个本该笑颜如花,天真无邪的孩子。那个养在深闺,被捧在手心呵护着成长的孩子。 如果是,那么他苏彻的女儿,是有多么不幸呢?不幸到连讲出自己的痛苦都要戴着伪装的面具,假装自己并不在意,一丝破绽也没有露出来,却偏生那样的沉重而酸涩。 抬眸看向战王爷,苏子衿从容的眉眼温软和顺道:「子衿虽多谋算他人,品行不是太高雅,但胜在平素还算是坦诚明白之人。只不知,这一言,王爷可还信?」 57真假(上) 桃花眸子闪过深思,战王爷就那般定定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黑棋。他没有去看苏子衿的神色,因为他知道,苏子衿彼时一定是言笑晏晏,从容雅致。所以,他不抬头,不看她,也望着藉此心无旁骛的去考虑:苏子衿的话,到底该不该相信? 「国本为重,王爷不必回答。」就在战王爷思量着如何答覆的时候,苏子衿已然轻声笑开口:「只是,子衿话已如此,其他的事情,自不会再透露。」 说着,她落下一颗白棋,盛满笑意的眸光高深莫测:「王爷可要仔细点了,这一子的差错,恐怕满盘皆输。」 战王爷闻言,心下微微一惊。只见棋盘上黑子白棋交错有致,隐隐约约的已窥见白棋包围黑子的形式。若是苏子衿不提醒,想来不出三子,他必然败的无声无息。可如今苏子衿忽然提示,又是为何? 战王爷快速的收回即将落下的棋子,而后他看了一眼苏子衿,只见面前的女子依旧浅笑盈盈,神色自若,不见半分自得。 战王爷不明白,那是因为他从未和苏子衿下过棋,也从未见过苏子衿的棋艺。但青烟却显然十分清楚,自家主子每每下棋总是云淡风轻,可到了要崭露锋芒的时候,便会惯性的提醒他人,想来是不愿赢得平静无波。 看向苏子衿,他话锋一转,好似不经意般淡淡道:「方才外头传来消息,说是明镜湖起火,不知你可是知晓?」 苏子衿今日出门便与战王妃表明了是去透透风,可实际上,战王爷却是不信的。苏子衿此人,本就不太像是喜欢出门的人,况且,重乐派了人猎杀她的事情,战王爷清楚苏子衿定是心中有数。 只是,苏子衿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即便年长她许多,看过的尔虞我诈也比她多,可战王爷也实在看不明白,眼前这个不过十七的女儿家,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又为了什么? 苏子衿从容一笑,缓缓道:「王爷是怀疑子衿所为?」 「想来是真的与你有关了。」方才战王爷还不确定,可如今见苏子衿表现的极为平静,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模样,他便断定,此事必然与苏子衿分不开干系。 「王爷倒是极通透的,可虽说如此,子衿却生怕,今后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歹事,王爷都会联想到子衿所为。」苏子衿闻言,依旧笑的云淡风轻。 听着苏子衿这半真半假的话,战王爷不由一时语塞。半晌,他才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若不是你做的,本王自不会冤枉了你,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苏子衿点了点头,似乎方才不过是玩笑之话。她朱唇弯弯,眉眼高雅:「不知王爷可听过化骨水?」 化骨水?战王爷眉心一跳。化骨水是江湖上十分有名的东西,听人说只要将化骨水倒到死去的人身上,不到一刻钟,那尸体便会化为一滩血水,而人的骨头和腐肉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这化骨水在江湖上倒是赫赫有名,实际上却几乎不曾出现过。只偶尔有风声传来,也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想来王爷是知道的。」苏子衿远山眉微微挑起,笑容不变:「几年前偶然得到这化骨水的配方,心中虽然惊喜,却又苦于没有机会用的上,只没想到方来到锦都的土地上,便堪堪用上了。只是,化骨水虽被传的神乎其神,但到底不是什么有魔力的物件,其致命缺点就在于,一旦用了化骨水,那血水便会连着衣物散发出毒气,让方圆几里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都被牵连到。故而,子衿便让人放了一把火,未免毒气扩散。」 似乎想到了什么,战王爷不由瞳孔微缩,眸光紧逼,对上了苏子衿那波澜不惊的眼:「你是将重乐的死士诱杀了?」 「诱杀么?」桃花眸子染上一抹淡漠,苏子衿依旧淡淡笑着道:「大概算是罢。」 「子衿素来不喜欢夜长梦多,但整日里在府中却没办法除去威胁,想了想,也只好出出此下策。」说完,她一副笑容浅浅的模样,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战王爷。 只见战王爷神色有些恍然,而后他眸光微微一动,似乎对于苏子衿的回答有些意外。他着实没有料到这件事情,不仅是因为苏子衿会对他说实话而感到诧异,而且还对苏子衿的手段感到嘆服。 是的,嘆服。一个十七岁的女子,不仅心计过人,城府深沉,而且还杀伐果决,毫不犹豫。就凭藉她诱杀重乐的死士这一点,便可以窥见其心思的狠辣简直不输于任何从古至今的英雄男儿。 ------题外话------ 明天开始至关重要的二轮pk啦~连续三天,前两天二更,最后一天三更~希望小仙女们多收藏、多送花,多留言,多评价,哈哈哈(素不素太贪心了?哭~)如果凉凉二轮pk过了,就再来多多的福利哈哈哈~(不由自主的露出老巫婆的邪恶笑容~) 58真假(下) 思及如此,战王爷的眸光便落到了棋盘之上,这一看,他心中更是骇然。素来一个人的棋风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格,而苏子衿的棋风正如她的为人一般,乍一看温和从容,仿佛没有任何杀伤力,等到回过头再去看的时候,又可瞧见那深藏着的凌厉与狠辣,她步步紧逼,步步谋算,无声无息的同时,也杀意浮现,不过片刻便可夺得胜券。 「子衿,你做的很好。」半晌,战王爷才低低一嘆,语气再没有从前的质疑与冷淡,而是透着一股父亲的无奈,有些深沉的惊人。 苏子衿闻言,不由微微一愣,她虽看起来神色不变,但心中有些诧异。 本以为战王爷听了她的话,会觉得她小小年纪便是心思毒辣、阴险狡诈之辈,故而对她有所厌恶。毕竟,战王爷虽也颇有城府,擅长伪装,但到底是正派之人,自古正派的人士,多是对她这类惯会谋算的人十分排斥。 只是,战王爷的反应竟然是如此么?赞赏她? 「只是,你今日同我说的,不要让你娘知道。」战王爷道:「你娘心思纯粹,她虽不会对你的做法感到不妥,但心中定然会对你更加愧疚,毕竟……」 毕竟什么,战王爷没有说出口。但苏子衿自己是知晓的,毕竟寻常十七岁的女子,不会如这般行事。毕竟她这样过于成熟和城府,显得有些……不幸。 对于苏子衿的做法,其实战王爷是十分认同的,重乐派了死士要杀她,那么她先发制人也不是什么过错。更何况,从来妇人之仁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斩草除根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虽说战王爷自来以正直的形象自居,但实际上,他其实是个亦正亦邪之人。不过是因为步入朝堂的缘故,他才不得不伪装自己,也以此省去许多不便罢了。骨子里的苏彻,也如同苏子衿一般,狠辣果决。只可惜,苏墨和苏宁却丝毫没有遗传到他的这一点,反倒是苏子衿……像极了他苏彻的女儿。 也许,他该承认,苏子衿便是他苏彻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真正正的女儿! 「好,只是……」苏子衿点了点头,兀自低笑一声:「王爷,你输了。」 苏子衿此刻一出声,战王爷便难以置信的低头去看面前的黑白相间的棋盘,而后他难以置信的瞟了一眼苏子衿,脸色有些不好:「方才我是轻敌了,现在不会了。不如我们再来一盘?」 青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王爷如今是输了不认帐,耍赖起来了吗?分明方才主子可是提醒他了的,怎的又怪起轻敌来了? 「好。」苏子衿也不拒绝,只眉眼弯弯,一副温软懂事的模样。 得到苏子衿的同意,战王爷便又斗志昂扬起来,他笑着令无常将棋盘恢復如初,全然不顾无常在心中暗暗鄙视自家王爷的模样。 于是,苏子衿和战王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弈。只是,整整两个时辰,下了一盘又一盘的棋,战王爷却只输不赢。似乎是自信心受到了严重打击,一向自诩棋艺高超的战王爷,一张俊美成熟的脸容几乎拧成了一团。 「王爷,你又输了。」一子落下,苏子衿弯弯的唇角盪出一抹笑意来。 「可能是我用惯了白子,今儿一直用黑子,有些不习惯。」战王爷一脸认真,掂量着询问道:「不如我们换了棋子,最后来一盘?」 「王爷,您已经最后来了十八盘了。」青烟实在看不过去,瞧见苏子衿眼角的淡淡疲倦,更是心中疼的厉害:「将近两个时辰,王爷总得让我家主子好生歇息吧?」 青烟的话一落地,战王爷身侧的无常便率先红了脸。他那英明神武的王爷,怎么就变得这样无赖了?在过去的两个时辰内,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每输了,便藉口许多,不是一时失神才导致输棋,就是肚子饿了才导致输棋,总而言之,他就是换着法儿的拒绝承认自己的失败,从而央着群主最后再来一盘。 「今日,确实不早了。」被青烟这么一说,战王爷才意识到苏子衿脸有倦容。想着她身子骨这样差,心下便又有些沉重,于是战王爷只好点了点头,起身道:「本王就先回去了,你且好好歇着吧。」 「王爷慢走。」苏子衿从容一笑,淡淡道:「外头青书守着,让他送你出去罢。」 「无妨。」战王爷摆了摆手,看了一眼苏子衿,便道:「自己的府上,为父又怎么会走丢?」 「倒是子衿思虑不周了。」苏子衿心中一顿,笑容不变道:「那么,王爷慢走。」 战王爷点了点头,随即领着无常离开了落樨园。 ------题外话------ 今天二轮pk第一天,爱我的快收藏,快撒花,快评论,快留言哈哈哈~pk期间,一更早上7点,二更早上10点~吼吼吼~ 59人心(二更) 「主子,青烟有一事不明白。」青烟看向苏子衿,面上挂着疑惑的神色。 「你是在奇怪,我为何这般坦诚的对王爷?」苏子衿抚了抚衣襟上的绣花,眸光幽深寂静,仿若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是的,主子。」青烟道:「主子素来做事不似如此,怎的今日……」 对于苏子衿的为人,青烟几个人都心中有数。她虽言笑晏晏,但到底说的话都是真假未知,从不会轻易对谁这样坦白,几乎有问必答,而且句句属实。 「你可知初初的印象极为重要?」苏子衿抿了一口茶,笑容淡淡道:「就好像在一群人中,你一开始便像一个受气包一样,往后人家再看你,也是低眼相看,无论你多么努力,在他人眼里你骨子里就是低贱。同样的,若是你一开始便同人家说了实话,那么往后你再虚虚假假的拿谎话诓人,他们也会第一时间便忍不住去相信。」 「如果你说了十句话,前五句都是真真假假,再往后无论你说的真假,他人便都会质疑。而当你前四句都说了真话,往后的六句都骗人,只要不被揭穿,就无人怀疑。」 人性本就是如此,一旦初初撒了谎,就很难再获得他人的相信。而相反的,当初识的时候便用真话回答,往后再去弄虚作假,便显得容易许多。 青烟闻言,脸上有些惊讶,不过不得不承认,主子说的十分有理。这般想着,心下便又对苏子衿崇敬了几分:「还是主子聪慧过人。」 「更何况,明镜湖起火的事情,本就是瞒不住的,何不自己坦白,也好博个好感?」苏子衿缓缓起身,将一旁的披风穿上,而后走到窗外,看了半晌,才轻声道:「园子里的木樨,还不够多。」 青烟闻言,便立即道:「那奴婢明日让人再多弄一些木樨苗过来。」 「来不及了。」苏子衿垂下眸子,低低道:「我等不到木樨初生的那一日了。」 …… …… 初秋的锦都依旧一派欣欣向荣,羊肠道上,一阵风起,漫天便下起了梧桐雨,在寥寥数人路过的道上,显得格外凄冷。 城郊,玉泉庵。 妇人穿着素衣锦服,头上戴着紫玉金钗,此时正手执小铜镜,对镜疏理本就整整齐齐的髮髻,她微微抬手,手腕处便露出散着赤红色的飞凤金镯子。相较于从前的红光满面,如今美丽的脸容略显憔悴。 在她不远处,站着两个小尼姑,彼时正奋力的洒扫着,似乎对于妇人的『偷懒行为』习以为常。 「本公主有些饿了,」重乐高傲的斜着美目,用蔻丹涂得艷红的食指,指着其中一个小尼姑,命令道:「你,去给本公主准备一些点心来。」 重乐的话音刚落地,那小尼姑还来不及动作,一道清亮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公主真是一如既往的养尊处优啊。」 重乐眉头一皱,美眸闪过怒意。只见一个娇小可爱的少女领着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自门外缓缓走来。那少女生的十分甜美,十五六岁的模样,仿若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般,唇边挂着无害的笑意。 「你是谁?」重乐眸光一冷,质问道:「本公主如何,要你这贱婢管?」 「贱婢?」听到重乐这般说话,青茗不怒反笑:「给你面子唤一声公主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不过是被褫了称号的庶人罢了,还耀武扬威啊?挺嘚瑟嘛。」 青茗的话,让那两个小尼姑立即便吓得噤声不敢说话。重乐在玉泉庵其实根本不是在清修,而是依旧养尊处优,随意指使他人。原本昭帝让人将她送来,也是嘱咐过师太一视同仁的,但奈何昭帝的人一走,重乐的死士便冒了出来,这让庵内所有人都不敢忤逆重乐,生怕一个不留意便被那些兇狠异常的死士杀了个彻底。 银铃般的笑声,赤裸裸的嘲讽,一字一句重重落在重乐的心上,一剎那便使得她几乎失去理智,就要上前扇去。 可还没等重乐靠近,青茗身后的暗卫便很快的护在她面前,眼含杀意的盯着重乐。那极具戾气的眸光,唬的重乐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了一步。 捏紧了拳头,重乐怒瞪着青茗,恨不得撕碎她,道:「贱婢,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要不是她今日遣了所有死士去击杀苏子衿,这贱婢怎么会有机会对她不敬?等到他们回来,她非让他们生生拔了这贱婢的舌头不可! 不过那群废物也真是无能,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还没将苏子衿的首级带回来? 「公主不认得我也是正常。」青茗嘻嘻一笑:「毕竟上回主子进宫,带的是青烟,不是我。」 ------题外话------ 今天的第二更哟,明天虐重乐~期待么?期待么?哈哈 60整治重乐(上)一更 「公主不认得我也是正常。」青茗嘻嘻一笑:「毕竟上回主子进宫,带的是青烟,不是我。」 话锋一转,青茗又接着道:「不过你只有认得我家主子便好,也不枉主子让我千里迢迢送来这礼物给你。」 说着,青茗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个暗卫,那暗卫会意,便将手中的一个木盒子到了重乐的面前。 重乐眼皮一跳,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子血腥味,但心中却一片混乱,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故而迟迟不伸手去接那古怪的木盒子,只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怎么,你不敢收这礼物吗?」青茗笑的一脸挑衅,不屑道:「没想到做公主的能力不怎么样,连带着胆子也小的惊人,真是天生的贱胚子,扶不上墙!」 方才重乐一声又一声的叫她贱婢,她可是心中记得牢牢的!这愚蠢的女人,看来是不能轻易放过她了,虽然一开始她便没有打算要大发善心,但如今,是更加恶意丛生了。 这般想着,青茗那双大大的眸子里不由浮现一抹邪气,那突如其来的邪气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古怪,重乐被那拿着木盒子的暗卫挡着,自是没有看见,但不远处的两个小尼姑却吓得不轻,直觉得眼前这位小施主有些可怕的紧。 「本公主有何不敢?」重乐气的脸色发青,素来只有人对她阿谀奉承,没有人敢跟她叫板,于是牙一咬重乐便夺过木盒子,恶狠狠道:「贱婢,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显然重乐还在想着,等她的那些死士回来,一定要将青茗抽筋扒皮,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下一秒钟,重乐便再没有任何嚣张的气焰了。只见她不以为意的打开那木盒子,看到木盒子里头装着的东西时,她心脏狂跳,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手中的木盒子也『砰咔咔』的一声,被她扔到了一旁。 「啊!啊!」 「人!人头啊!」紧接着,两个小尼姑倒吸一口凉气,互相抱着彼此,便跟着失声尖叫起来。 那木盒子落到地上,有一个沾染了鲜血的东西从里头掉了出来。毫无疑问,那是活生生的一颗人头,脖颈处的皮肉恐怖的翻起,鲜血依旧四处的流淌着,而人头上的一双暴突起的眼珠子极为吓人,那人的神情仿佛还停留在死前的那刻,惊悚而难以置信。 「你可是喜欢主子送的礼物?」青茗微微勾唇,无邪的脸上露出一抹恶意来:「倒算是还了你送上门的礼物了,不过主子盼着这礼物上门,可是盼了好久。」 「你……你是……苏子衿的人!」重乐抱着脑袋,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却下意识的咬着脑袋,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苏子衿怎么可能杀了她所有的死士?怎么可能一早就盼着她的死士上门?可……那分明就是父皇留给她自保的死士啊!虽然那人头上满是鲜血,但人头眼角处的疤痕是她无比熟悉的。 苏子衿竟然……杀了她所有的人? 想到这里,重乐便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道:「苏子衿……是魔鬼!她是魔鬼!魔鬼!」 若只是用人头吓重乐,或许重乐不会这般失态,她从前确确实实命人将与沈鹤私通的丫鬟活剥了人皮。可苏子衿的手段不同,她不仅诱杀了她的人,而且还绝了她仅存的希望。这一刻,重乐是有些后悔的,她从前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是因为她的身边有先帝留给她的几十个死士,可如今这些死士一个不留的都被杀了,她已然无所依靠了,连最后的护身符都没有了! 摧残一个人,毫无疑问最佳的便是先摧残意志。苏子衿知道,对于重乐而言,最得意的便是身边有先皇留下的几十个死士。就因为仗着有死士相护,她才过的这样自在。可一旦这些死士消失了,她便会剩下孑然一身,什么也不是了。 「只这样你便受不住了?」青茗忍不住啧啧的摇了摇头,瞧着重乐那般惊吓过度的模样,不由嘻嘻笑起来:「往后可有你受的!」 说着,青茗看向一旁吓傻了的两个小尼姑,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有些邪肆:「你们两个,给庵堂内的师太说一声,这重乐么,既然成了庶人来到这庵堂,便是要让她好好清修歷练的,毕竟陛下的命令在那里,不照做的话便是有违圣命,可是要灭九族的啊!」 「可……可是……」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小尼姑大着胆子,颤颤巍巍道:「公主身边有……人保护,我们无能为力……」 人都说出家人应当慈悲为怀,可实际上,若是每个人出家人都大慈大悲,那么主持、师太的位置又让谁来做呢?这两个小尼姑不过是红尘内的凡夫俗子罢了,对于重乐这些日子的欺辱与压榨,早已失去了耐心,暗自憎恨着。故而今日,一看到有人这样大胆的对付重乐,害怕之余,更多了几分期待。 ------题外话------ 今天pk第二天,惶恐~昨天的战绩一般,再接再厉~不气馁哈哈~话说,明天的第三更,小仙女们希望几点更新呢?letmeknow~ 另外,感谢小仙女紫檀风吟送的花花,爱你?手动比心~哈哈。 61整治重乐(下)二更 「哈?」青茗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半晌,才又道:「怕什么?难道你们不懂吗?重乐身边的死士都死光了,否则重乐怎么会表现出这副死样子来?」 「苏子衿这个贱人!」就在青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重乐忽然尖锐的骂了起来,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这个贱人!不过是个野种罢了,竟敢对本公主的人动手!这低贱的女人,低贱的女……」 只是,青茗哪里容的她这般辱骂自家主子,眸光一冷,便将一颗黑紫色的药丸弹进了重乐的嘴里。 「咳……咳……你!你给本公主吃了什么?」剧烈的咳嗽过后,重乐愤恨的盯着青茗,见青茗一脸邪气,重乐美丽的脸容不由的扭曲起来:「你究竟给本公主吃了什么!」 「要不是在庵堂内不能见血,我早就拔了你的舌头!」青茗冷笑一声,道:「给你餵一颗含笑半步癫,算是便宜你了!」 两个小尼姑瞧见青茗这般举动,心下有些发憷。可这位姑娘方才不是还将那鲜血淋漓的……人头带进了庵堂内么?怎么现下又说不能见血了? 似乎看穿了那两个小尼姑的想法,青茗依旧冷笑道:「怎么,还不去禀报师太吗?难道这戏还没看够?」 要不是因为怕给苏子衿惹麻烦,青茗早就一刀宰了重乐这口无遮拦的贱妇了!这玉泉庵虽然不是锦都出名的庵堂,但若是重乐死在这里,昭帝也许就容不得主子了,毕竟帝王者,多忌讳胆大妄为、并且丝毫不顾及他皇室颜面的人,想来想去,还是总归不好的。 「是,是。」见青茗眉眼冷冷,一副不悦至极的模样,两个小尼姑不由赶紧点了点头,慌慌张张的便跑了走,丝毫没有要管重乐的模样。 重乐看她们离开,心中一时间便恼火起来,可她没有想到,她脚下一动,整个人便忍不住笑起来,而且是那种完全控制不住的疯癫狂笑。 「哈哈啊哈哈……哈哈……你……哈哈」重乐一边捧腹大笑,一边眸光森然的瞧着青茗,道:「你快……快给本……哈哈本公主……哈哈哈哈解药!哈哈哈,解药快……哈哈哈拿来……哈哈哈哈……」 「解药?」青茗不屑轻哼:「你是脑子有问题吗?给你下药的人,怎么可能还给你解药?」 说着,青茗勾唇,吩咐着一旁十四五岁模样,生的清秀稚嫩的小暗卫道:「青问,你可曾记得青烟说起过,宴席的时候,重乐不是还说要送给主子那赤炎玉镯么?她先前没机会给主子,不如现在你去将她手上那个赤炎玉镯拿过来?」 「好的,青茗姐。」小暗卫青问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他是暗卫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所以平日里不怎么出任务,但是他素来崇拜青茗的紧,这是第一次同青茗一起出任务,得到她的吩咐,不由得心中又紧张又高兴。 「你……哈哈哈,你敢哈哈哈!」重乐赶紧护住自己的手腕,只是这一动,她简直更加难受极了,可一思及自己的赤炎玉镯会被苏子衿这贱人夺去,她便强忍着所有的痛苦,咬牙切齿道:「本……哈哈哈本公主哈哈哈……是不会……哈哈哈哈给你的!」 「去吧。」青茗不理会她,只笑容满面看向小暗卫青问。 青问腼腆的朝青茗点点头,转头再往重乐的面上看去的时候,已然是冰冷无情。他快速走进重乐,只一眨眼功夫便从重乐手上褪下了赤炎玉镯,重乐还来不及尖叫挣扎,便眼睁睁瞧着那镯子从自己身边离开。 「你们……啊哈哈哈,你们这……群贱人!哈哈哈哈,快……哈哈哈」重乐道:「快……还给……哈哈哈本公主哈哈哈哈……」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復命吧。」青茗满意的从小暗卫青问的手中接过赤炎玉镯,心中欢喜着,主子若戴了这镯子,想来便不会这般畏寒了。 说着,青茗不再看重乐,兀自心情颇好的领着几个人离开了玉泉庵,朝着锦都城内的方向而去。 玉泉庵内,重乐还在痛苦的笑着,她心下恨的不得了,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可一旦动一下脚,她就更是难受的紧,无可奈何,她只好一边笑,一边等着师太等人解救自己。 羊肠道上,小暗卫青问思索着,他瞧着青茗,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青茗姐,那含笑半步癫可是轻衣姑娘特制的那个?」 中了含笑半步癫的毒,大约是持续笑个三个时辰就会七窍流血而死。但依着方才青茗并没有杀了重乐的打算,想来这含笑半步癫可能是轻衣改了成分的那种了。轻衣是医仙的女弟子,为人古灵精怪,尤为擅长制毒之术,被她改过成分的毒药许多,其中最为有意思的便是含笑半步癫的改良版。 ------题外话------ 今日二更结束~宝宝们,明天你萌的楠竹马上登场,请注意查收~明天最后一天pk,想好什么时候第三更了不?爱你们~ 62屠麟剑(2轮pk)一更 改良版的含笑半步癫维持着普通版的特性,比如持续笑三个时辰不停,但又与原先不同,一旦止住笑,那中毒之人并不会死,而是会全身奇痒难耐,足足一个时辰后,全身皮肤溃烂,容貌毁尽。可以说,比起普通版,改良版的更为恶毒,却又更为仁慈。 「没错。」青茗笑着点了点头,得意道:「你瞧瞧那重乐,心这样狠毒,长到倒是还可以见人,这表里不一的,实在不太好。于是,我就想啊,帮帮她呗,反正我向来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人。」 如果忽略她那略微有些邪恶的表情,想来是比较能够令人信服的。就在其他几个暗卫感到恶寒的时候,小暗卫青问心中暗自佩服,青茗姐不愧是主子身边的贴身之人,为人机灵,办事妥当,就连性子也这般善良,真是个美好的人啊! 长宁王府 司言着一袭冰丝黑纹白衣,沉默着坐在案几前,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本兵书,兀自看的认真。 他凤眸冷峻,秀美绝伦的脸容淡漠寒凉,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彼时,随着敲门声响起,落风的声音随之而来,道:「爷,宫苌和天色回来了。」 「进来。」司言缓缓抬眸,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兵书,一言不发的注视着走进屋内的两个清俊青年。 宫苌和天色一脸的风尘僕僕,低头禀报导:「爷,屠麟剑在百里奚手中。」 屠麟剑是上古相传的旷世宝剑,在江湖上却已是消声多年,谁也没料到,这屠麟剑就在百里奚手中。据说拥有屠麟剑的人可以练成绝世武功,一统江湖。只是,对于司言来说,屠麟剑只是斩杀火麒麟的利刃罢了,江湖不江湖都与他无关。 司言闻言,似乎丝毫不显惊讶,他只抿了抿薄唇,清冷的吐出几个字,道:「百里奚不愿借?」 虽说是疑问的句子,可到了司言的嘴边,俨然成了肯定。 疆南国的百里家,是四国出了名的兵器制造第一大家,凡是百里家锻造的兵器,都十分堪用,比起一般的刀剑都要锋利刚硬。而史上几大传世兵器中,基本都出自百里家之手。百里家素来隐世,身处疆南国某一处的奇门遁甲之内,然而,虽然他们世代都居住在疆南国的地域,但是实际上却不归属任何一个国,而且也不参与政治斗争,独立于所有国度之外。可以说,即便疆南国发生大战,他们也不会干涉分毫。 而百里奚则是百里家的少主,不同于百里家的其他人,在族中唯独他显得尤为高调和张扬。他少年成名,文武双全之余,也是百里家几代来最具天赋和最为耀眼的一颗启明星。只是,他常年混迹于江湖,为人乖张,极难应付。不知几年前开始,他便成了疆南国的第一公子,名声赫赫。 「属下无能,」宫苌和天色齐齐垂下眼,拱手道:「没能借到屠麟剑。」 「百里奚并不好对付。」司卫起身,踱步至窗台,清贵的脸容依旧冷冷:「准备一下,两日后出发疆南国。」 「爷,你要亲自去疆南国?」天色皱了皱眉头,道:「可是陛下那边……」 「无妨。」司言神情不变,谪仙般秀美的脸容无波无澜道:「明日我自会同他言明。」 「是,爷。」宫苌和天色拱手点头道。 「爷,」落风忽然出声,禀报导:「经过调查,明镜湖那场大火确实与苏子衿有关。此外,孤鹜探查到,苏子衿手下的丫头去了玉泉庵,还送上了一颗首级给重乐公主。」 「首级?」天色有些诧异道:「这苏子衿可真是个狠角色啊!」 虽说天色和宫苌才从疆南国回来,但路上却早已听说了苏子衿的为人与事迹。只是,现在听到献上首级一说,心中还是颇感惊诧的,再怎么说一个闺阁女子,拥有这般手段也真是心狠手辣的很。 「那重乐公主还活着?」相比宫苌的沉默,天色显得有些话多的又问道:「还是说活着却少了胳臂少了腿?」 「这倒不至于,」落风道:「只是好像中了含笑半步癫的毒。」 含笑半步颠?天色有些夸张道:「啧!这手段好像更毒!」 若是只是卸了胳膊腿倒是还好,至少命还留着,但是一旦中了含笑半步癫,没有解药的话就是会死人的。想来苏子衿还真是恶毒,不仅她自己恶毒,就连她的手下也是恶毒,招惹不得啊! ------题外话------ 凉凉(不解状):小暗卫怎么变脸变这么快?前一秒钟对青茗还是萌萌哒,怎么后一秒钟就冷脸了? 小暗卫青问(害羞脸):人家可是经过正经训练的暗卫,面对敌人必须毫不留情,已经条件反射了~ 63传说中的情敌上线(上)2轮pk二更 「确定是含笑半步癫?」司言沉吟,转头看向落风。 若是苏子衿要杀了重乐,为何不直接命人动手?而要下这种毒?更何况,依着苏子衿的性子,大抵是不会让重乐死的,毕竟要是她这般光明正大的杀了重乐,恐怕昭帝心中会不舒服。 「不确定。」落风回答:「孤鹜说,重乐公主足足笑了三个时辰,却没有身亡,只是忽然全身奇痒难耐,这症状,显然不是含笑半步癫。」 落风说完,司言素来淡漠的凤眸闪过一抹冷光,而后他垂下眸子,长长的羽睫下浮现一片阴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才清冷出声:「给轻衣书信一封,让她一月之内抵达锦都。」 「是,爷。」落风立即拱手应道,虽然他不知晓为何爷忽然让轻衣入锦都,毕竟爷向来是有些厌烦轻衣的啰嗦,但既然爷这般吩咐,自然不容他质疑了。 …… …… 皇宫 再说司天娇这一头,自她怨气冲天、伤心不已的从容华宫走出去,便一路跑回了自己的寝宫,西宫天娇阁。 「参见公主。」 「参见公主。」一到天娇阁,便有宫婢对她行礼。 司天娇全然不理会任何人,只冷冷道:「公子呢?」 「公子在书房内看书。」宫婢低声回答着,半分不敢忤逆。 「行了,你们退下吧。」司天娇不耐烦的挥了挥衣袖,本就心情不佳,看着这些人更是格外郁气。 说着,司天娇便不再看任何人,只匆匆的奔向书房。 敞亮的屋子,朴素的装饰,满满的书卷气息剎那扑鼻而来,与外头的华丽精緻全然相反。 这间书房,对于司天娇来说,是半生中最为朴素温暖的一隅,每每携带着满身的愤恨,一到这里便会消失殆尽,只余下无限的委屈与脆弱。大约是因为这里住着一个人,一个叫做心上人的人,所以,才成了她最好的避风港。 「宁玉……」司天娇低低的唤了一声,她委屈的瞧着眼前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心中一片柔软。 外人只道,从前楼宁玉得罪了身为刁蛮公主的她,被她囚禁于西宫地牢,狠狠折磨着。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只是假借这个名头,将他安置在西宫里,免受他人欺凌。 楼宁玉是东篱皇子,从前东篱国与大景朝打了一场数年的战争,后来东篱战败,作为败北的国家,不得不向战胜国低头纳贡、献上质子。于是,这个质子的『光荣』辗转便到了年幼的楼宁玉的头上,他七岁时候便被送到了大景做质子,如今十二年过去,时光荏苒,他已长成了清隽温雅的男子,不復从前。 「怎么了?」楼宁玉闻言,不由微微抬头,温柔精緻的眉眼染上三分出尘,七分从容。他优雅起身,仿若天边的浮云一般,缓缓走至司天娇的身边,轻声道:「谁欺负了你,怎的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含疼惜,清隽贵气的脸容犹如三月初春骄阳,温暖直达人心。 「宁玉,我不明白,为何司卫这样任性,母后不仅不责怪他,而且还无时无刻不为他筹谋。」司天娇愤恨道:「同样是她的孩子,母后的爱全给了司卫,对我却不屑一顾!」 「你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哪里像是看自己的孩子?分明是看一个仇人!难道就因为我生下来是个女儿家,不是一个皇子吗?难道我愿意这样吗?」从小司天娇便知道,当年昭帝尚且还没有皇子,陶皇后也还不是皇后的时候,因为后宫的其他女人地位最高的只到嫔妃,只她和懿贵妃都是贵妃身份,且都怀有龙子,于是昭帝便扬言在先,她们两个人谁先生下皇长子,谁便可以母仪天下。 于是,陶皇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产下一个孩子,只是可惜,皇后诞下的只是个女婴,也就是司天娇。当时因为此事,差一点便让陶皇后失去了这个地位。好在后来,懿贵妃不幸小产了,才暂时相安无事。 司天娇心中有些不甘心,她知道,从那以后,母后便不是很喜欢她了,即便后来母后在没有生下皇长子的情况下升了后位,却依旧看不上她。一直到司卫出生,母后欢喜的无以復加,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母后不是天生无情,而是她的所有母爱都投掷在司卫身上,一分一毫也不曾给予过她。 「公主大约是误会娘娘了。」楼宁玉淡淡摇了摇头,神色温柔的宽慰道:「你也是娘娘的骨血,她怎么会把你看作仇人呢?只是七皇子有可能成为未来储君,也是陶氏一脉的依靠,娘娘自然要多加上心一些。」 「宁玉,你怎么这样好?」司天娇闻言,心中一时柔软起来,幽幽嘆气道:「若是母后和你一般想就好了,可是说到底我看的十分清楚,母后从不把我当作她的骨血对待,只要为了司卫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就是要她手刃了我,她也绝对不会心软。」 司天娇想着,宁玉是这样美好的一个人,他的内心干净温暖,不像她的母后,也不像那些生活在骯脏世界的人,他从不尔虞我诈,对她又十足的耐心与温柔,这样的宁玉,也只有宁玉,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题外话------ 这素谁?哈哈,难道是楠竹的情敌? 话说,三更11点,继续~ 另外,为了感谢紫檀风吟宝宝和珊酱宝宝送的花花~明天凉凉继续二更呦~么么哒~ 64传说中的情敌上线(下)2轮pk三更 嘆了口气,楼宁玉缓缓道:「公主,你莫要想太多了,我相信娘娘还是十分疼惜你的。」 「不,宁玉,不是我想太多了,是母后,是她!母后她威胁我,她让我嫁给战王世子。」司天娇习惯性的将脑袋靠在楼宁玉的胸膛上,一时间便忍不住泪如雨下,楚楚可怜道:「为了让司卫能够顺利娶到苏子衿,她就要牺牲我的幸福!可我不愿意,宁玉。我不愿意嫁给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我只爱你啊!」 「公主。」楼宁玉反手推开司天娇,芝兰玉树的脸容浮现一抹无奈之色:「我是他国质子,虽然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培养势力,但如今还不够强大,说到底依旧是无法护你周全。」 微微一笑,楼宁玉继续淡淡道:「都怪我不够强大,一直到现在还是你在护着我。若我不是质子……若我有些能力,或许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楼宁玉,笑的有些寂寥,看在司天娇眼里,一时间便心疼的无法自拔。她宁愿母后伤害她,也不愿看到宁玉这般失意自责。她的宁玉,温暖如初春阳光的宁玉,不应当这样伤情才是。 「宁玉,不是你的错。」司天娇有些激动的上前,紧紧抓着楼宁玉的手臂,眼眶红红,道:「是我,是我从前心不够狠,要是那时候我杀了父皇,也许就不会这般了……」 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心软。若是当初她听了青石的话,狠下心来将父皇杀了,也许这些年宁玉就不会这样小心翼翼,也许如今她和宁玉早就在一起了。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如今父皇厌弃她,她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杀得了父皇呢?更何况,司言……她平生最怕的人回来了,作为父皇的得力干将,只要她敢对父皇下手,那么司言绝对不会放过她和宁玉。 「还好公主没有听青石的话,否则……」楼宁玉嘆了一口气,清俊雅致的脸上漫过一抹自责道:「宁玉真的万死不辞了。」 青石是楼宁玉的心腹手下,从前跟着他从东篱国来到了大景朝,一向是忠心耿耿。几年前,司言正好离开锦都的时候,青石曾与司天娇说过,只要司天娇暗暗给昭帝下毒,等到昭帝死了,便再没有人会千万般的盯着楼宁玉,届时楼宁玉可以光明正大的培养势力,助七皇子夺权,再不必活的这样辛苦,同样的,司天娇也可以顺利的与楼宁玉在一起。 昭帝对于楼宁玉,其实是十分忌惮的。早些年楼宁玉便是锦都出了名的有奇才、奇谋的能人,后来昭帝召见过他几次,见他言谈从容,心有计谋,不由的深深感到威胁。若楼宁玉生是大景的人,想必能在年少时候便成就一番大事,位及王侯将相。只是,他是东篱国的皇子,一个身处大景朝的敌国的金鳞,焉能放之任之? 要不是因着楼宁玉是两国的质子,不能杀了了事,昭帝早就寻个由头将其处死。故而,在那之后,昭帝便时刻注意着楼宁玉这个人,严防死守,避免他培养自己的势力。毕竟像楼宁玉这样厉害的角色,温温柔柔的便可轻易颠覆国家,岂是寻常人可比? 「不,」司天娇看向楼宁玉,摇了摇头,一脸的后悔:「青石没有说错,那时候是我妇人之仁的,若是我那时候狠心一点,如今就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那时候昭帝还是疼宠司天娇的,故而青石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虽心中有些动摇,但到底没有答应。直到后来,九皇子死了,昭帝不再看她一眼,司天娇才深深感到后悔,如今她深陷囹圄,更是万分后悔,要是当初毒死昭帝,想来如今已是高枕无忧。 「公主,你是金枝玉叶,不该为宁玉如此。」楼宁玉淡淡说着,清隽的眉眼十分温柔,淡淡笑着的模样,矜贵而又翩翩如玉,意外的让人觉得心动莫名。 随即他目光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半晌,又缓缓道:「公主,十月份的皇家狩猎,公主可否带上宁玉?」 「自然是可以,」司天娇点了点头,情绪总算平復了许多,道:「我本打算今年的狩猎,推说身子不适在宫中调养的。既然你想去,那么这次便一同出去。」 「不过,宁玉,你怎么突然今年便想去了?」司天娇想起,早几年的时候,她有许多次想带楼宁玉去狩猎,可楼宁玉却说不便前去,于是再后来她也就没有再询问了。没想到这一次,宁玉竟是主动同她提起,倒是有些奇怪。 楼宁玉微微一笑,从容道:「总觉得呆在宫中有些闷了,皇家的狩猎,必然有趣许多。」 说完这句话,他垂下眸子,盛满温柔笑意的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期许。 丝丝,那锦都传的沸沸扬扬的长安郡主,会是你么? ------题外话------ 凉凉:果然是情敌出现呀,阿言,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啊!小仙女们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哟~哈哈 65噩梦(一更)pk求收藏 乌云密布的黑夜,有惊雷轰隆隆的响起,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剎那照的大地明亮异常。夜深人静,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狂风骤起,大雨瓢泼,气氛凝结而可怖,令人不由得肝胆具颤。 彼时,战王府,落樨园 苏子衿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冰锦雪蚕丝被褥,她微微侧着身子,远山眉蹙起一个痛苦的弧度,那双素日里流光溢彩的桃花眸子此刻正紧紧闭着,长长的羽睫微微捲起,清晰可见一阵颤动。 「丝丝,」黑暗中,有人低声笑着,嗓音温柔,带着一股子宠溺的唤道:「丝丝,你看这桃花可是漂亮?」 她费力的拨开黑暗,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俊美少年,他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身穿一袭紫金色的纹麟锦服,腰间挂着绯色玉佩,头戴烟色玉冠,站在桃花树下,手捧一簇新摘的桃枝,沖她笑的青涩温柔。 苏子衿微微一愣,她看向少年手中的桃枝,只见初春的桃枝上开着娇艷欲滴的桃花,还有几朵莹莹含羞的花骨朵在风中摇曳,花雨落下,那洋洋洒洒的桃花瓣犹如罂粟一般,带着致命的诱惑,一时间映衬着树下的少年笑意浅浅的俊逸脸容,甚是美好。 她听见年幼时候的自己,声音清脆稚气,笑着问道:「真是漂亮,不过,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样喜欢桃花。」 「只是近来忽然便喜欢上了这桃花罢了,」说着,少年上前一步,将落在她头上的花瓣轻轻捻起,笑容邪魅的反问:「丝丝可是知道为何?」 她不解的摇头,清澈的眸子倒映着少年秀美的容貌,坦言:「不知。」 少年幽幽一笑,眉眼如画,一时间仿若百花盛开:「因为看到这桃花,就像看到丝丝的眼睛一般,光彩熠熠,顾盼流连,很是容易令人沉迷其中。」 只是,少年的话说完,天地一瞬间便暗了下来。 彼时,荒野茫茫,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一场厮杀骤然而起,鲜红的血液喷涌四射,融化了脚下的积雪,无数的旧人被斩杀于马下,射杀于飞箭之中,漫天的大雪带着致命的冷意,却比不上人心的寒凉。 不多时,三万余人尸骨成堆,只剩下一人站在悬崖边,手执利剑,眸含凌厉,朱唇却扬起冰冷的笑意。 她看见有人高高坐在马头,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那人紫衣玉冠,外披一件黑色大氅,邪魅的俊颜冰冷异常。 那个年少时曾温柔待她、情意绵绵的少年,如今依旧是俊美却无情,他看着她,冷冷的唇吐出几个字,低喝道:「青丝,你还不束手就擒吗?如果你愿意伏法,本王便饶你不死!」 风雪中,她一袭红衣猎猎,蛊惑人世的妖颜在风雪中泛着美玉的色泽,桃花眸子依旧光彩熠熠,却不再顾盼流连。忍不住低声一笑,她凄冷决绝的仰着头,有恨意溢出骨髓:「我孟青丝,何惧生死!」 「射杀!」一道女子冷笑的声音传来,她抬眸看去,只见那女子生的美丽动人,却眸含利刃的盯着她,满是嗜血之色。随着那女子的话音落地,男子开弓拉弦,与此同时,身边的射手骑兵也跟着拉了弓弦。 「咻咻咻咻……」尖锐的羽箭穿过风雪,直直向她射了过来,天地一瞬间变得极暗,极沉。 风雪和箭雨融为一体,剎那令人眼花缭乱。她提起手中长剑,迎着杀机而上,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任由无数的羽箭穿透她的每一寸骨髓,也势必要杀了那人。 只是,不待她靠近,便有一支带着强劲内力的箭破竹而来,彭的一声,自她左胸穿透过去,直直将她拖入悬崖…… 「主子……」朦胧中,有人将她唤醒,苏子衿费力的睁开眸子,便瞧见青茗一脸担忧的瞧着自己:「主子可是又做噩梦了?」 屋内的光线不算暗沉,不远处有夜明珠置于烛台,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苏子衿没有回答,只是坐起身,点了点头,眸光悠远空洞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苍白如纸的脸容显得毫无生气。 耳边仿佛再一次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兀自陷入黑暗中,回忆起旧人如斯,从前那一个个沖她笑的腼腆爽朗、同生共死的弟兄,到最后却堪堪死在了乱箭之下,他们温热的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一滴又一滴,直至今日依旧能够灼伤到她,让她无法唿吸。 外头的雷声轰隆隆的响起,似乎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着,大雨倾盆,狂风乱作,夜深的有些漆黑吓人。内心深处,不由的传来一阵战慄,苏子衿淡淡回过神,素手抚上胸口,左胸处的那道疤痕似乎仍旧在隐隐作痛,仿佛利刃依旧埋在体内一般,疼的她微微蹙起了眉梢。 ------题外话------ 感谢雪浅宝宝和倾颜宝宝送的发发哦~么么扎,爱你们嘞~ 话说wuli子衿以前其实叫做孟青丝,不知道小仙女们猜到了么?哈哈。今天二更呦~ 66雨夜 青茗拿出绣帕,一边轻轻为她擦拭汗水,一边心疼道:「主子,我去让青烟为你去熬一碗安神汤,可好?」 自从三年前之后,主子几乎夜夜都在噩梦中度过。尤其是在这样的雨夜,她心中的魔梦便伸出利爪,将她拖入地狱。 主子一次次的噩梦,一次次的惊醒,看的他们几个揪心难忍,可到底,他们都是无可奈何。 感受到浑身开始发冷,苏子衿紧了紧身上的被子,从容的扯出一个笑来,淡淡摆手,道:「无妨。」 只是,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胸口一滞,突如其来的强烈疼痛令她一瞬间脸色煞白起来,下一刻,喉头有股血腥味立即便涌了上来。 「咳咳。」忍不住剧烈咳了一声,苏子衿捂住唇,却仍旧有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主子!」一看见苏子衿唇边溢出的血,青茗便立即惊声唿起来,她眸光骇然,显然心下十分害怕。 「主子,我让青烟过来,你……你等等。」青茗颤抖着拿出另一张绣帕,手忙脚乱的为她擦拭了鲜血,而后她咬着唇,起身就要往外跑出去的时候,却被苏子衿拉住了。 「我没事,你小声些。」苏子衿脸色极差,朱唇毫无血色,有气无力道:「莫要惊扰了王妃。」 「是。」青茗点了点头,眼底不由自主的涌出泪花来,随即她快速转身,就要去隔壁青烟的房间。 不想,青烟一早便听到了苏子衿房间的动静,这时候已经到了门口,正打算入内。 青茗一瞧是青烟,不由的上前一步,焦急的拉着她,几乎哭出声来道:「青烟,青烟啊!你快来看看主子!快过来!」 「主子!」青烟震惊的看着床边的鲜血,来不及反应便下意识的跑到床边,一言不发的摸上了苏子衿的脉搏,半晌,她才颤抖道:「主子,你这是思忧过度,加之方才又做了一场噩梦,郁火攻心……牵动了内伤,便导致旧疾復发。」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从瓶子里头取出一颗白色药丸,又示意青茗倒了一杯水,让苏子衿服下后,才又看向一旁忧色重重的青茗,稳了稳心神,沉声吩咐道:「青茗,你服侍主子先歇下,我去煎药。」 「青烟,你留下来看着主子吧,我怕主子待会儿有什么事情,我又帮不上忙。」青茗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同我说要什么药材,我去取来。左右屋子里有炉子,可以留在屋内煎药。」 「好,那你去吧。」青烟想了想,于是点头同青茗说了需要的几味药:「快去快回。」 苏子衿脸色煞白,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她微微弯了弯嘴角,再一次低声嘱咐道:「青茗,你动作轻一些,莫要惊扰了王妃。」 今夜战王妃忽然说要来落樨园同她一起住几日,苏子衿瞧着战王妃那副有些不平的模样,便想着,大约是同战王爷闹了矛盾,置了气。于是点了点头,便让人收拾了落樨园的一间屋子,让战王妃歇下。 只不过,今夜她突如其来的一场噩梦,导致她毫无徵兆的发了病。到底是不想让战王妃担忧,故而苏子衿一心想要将此事隐瞒下来。 「是,主子。」青茗点点头,眼底浮现着心疼的泪,擦拭了下眼角的泪花,随即她很快便跑了出去,急匆匆的要去药房取药。 彼时,战王妃正披着披风,在荆嬷嬷的服侍下,起身喝水:「嬷嬷,外头是在下雨?」 「是啊,王妃。」荆嬷嬷道:「这雨下的可大哩,方才电闪雷鸣的,颇有些吓人。」 战王妃素来是个睡觉安稳的人,她对于外界的喧闹,一向不怎么在意。或许是她自小生活在安全的环境下的缘故,她不太容易惊醒,睡眠质量也是很好。 战王妃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随即想起自个的女儿来,便道:「这样大的雷雨,也不知道子衿是不是睡得安稳。」 战王妃记得,自己幼年的时候,便是十分害怕打雷下雨的,总觉得有什么妖怪要抓走她一般,吓得整夜不敢入睡。那时候她的母亲便会温柔的哄着她,陪她入睡。 所以,如今她的子衿回来了,战王妃便忍不住以己度人,生怕她的子衿也因为惊雷无法安稳入睡。 「王妃若是担忧,不妨去看看?」荆嬷嬷想了想,便道:「若是郡主还睡着,王妃再自行回来也不迟,左右不过几步路的脚程。」 荆嬷嬷是一直很清楚战王妃的性子的,她要是今夜不去查看一番,想来自己也是整夜不安,无法入睡。 战王妃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于是,就这样,战王妃便在荆嬷嬷的陪同下,走向了苏子衿所在的屋子。 ------题外话------ 二更结束~哈哈,小仙女们明天见哦~爱你们~么么~感谢一直支持凉凉的小仙女,也非常感谢一直给凉凉送花花、评价、以及留言的宝宝们,凉凉都看在眼里,感恩在心里~真心爱你们这些小可爱呢! 67病重 入夜的雨声很大,淹没了本可以分辨的脚步声,彼时又恰巧青茗出去取药,苏子衿和青烟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自然以为是青茗,故而没有任何防范。 「青烟,去将那盏灯拿过来吧。」看向那夜明珠制成的灯,苏子衿淡淡道:「有些睡不着,看会儿书也是好的。」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拿身侧的书籍,却被青烟出言制止了,只听青烟语气恳求道:「主子,你就听青烟一次吧。等喝了药,便早早歇下。如今你的身子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方才吐了血,现在已是非常虚弱了。主子可还记得,轻衣姑娘说过的话?一旦郁结到吐血,就是离死不远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等到将来拿到了还魂草和九色莲花,也没有用了!」 说到最后,青烟忍不住眼眶微红,若不是她强忍着心中的悲恸,铁定会哭出声来。她素来比青茗稳重许多,故而面对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光顾着哭。 只是,一想起在雪域时候,轻衣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她便觉得心中疼的厉害。 「罢了,」苏子衿闻言,沉默片刻后便轻轻笑了笑,她收回要去拿书的素手,苍白如画的眉目倒映在夜明珠的光芒之下,高雅如仙,几乎是要羽化的趋势。 门外,战王妃捂住唇,她盯着屋内的光亮,早已泪流满面。 她的子衿,竟然已是病入膏肓了吗?可为何燕夙同她说,并没有大碍,只要好好修养便可?难道是……是子衿?子衿不愿让她知晓,所以便吩咐了燕夙隐瞒病情?她虽不是大智慧的人,但还不算太过愚笨,有些时候,她只是不愿去猜测最糟糕的情况罢了。 只是,她的子衿啊,怕她伤心难过,所以隐瞒自己的病情,所以刻意对她们疏离……想到这里,忽然之间,战王妃便觉得心痛难忍。 她已经失去这个孩子十七年了,如今上天,是又要收回她的孩子吗?为何不能让她代替子衿去接受一切的惩罚呢?她的子衿啊,她心中一直惦念着的孩子啊!为何,让她如此的不幸? 荆嬷嬷也是极为震惊,可她到底是几十岁的老人,自然比战王妃要镇定许多。于是,荆嬷嬷沖战王妃摇了摇头,希望战王妃能够明白苏子衿的用心。她知道这个郡主是个通透的,也知道,郡主或许就是不愿王妃伤心,才一直隐瞒。所以,她在暗示王妃,为何不成全了郡主的所想,装作不知情呢? 战王妃点了点头,随即很快擦拭了眼泪,调整了情绪,缓缓走至门前,轻轻敲了敲。 「叩叩。」 门并没有关,苏子衿抬头一看,入眼便是战王妃美丽动人的脸容。 眸光微动,苏子衿恍惚间便扬起一抹笑意,眉眼弯弯道:「母亲这么晚,还不睡么?」 看到战王妃的那一刻,说不惊讶其实是不可能的。但她素来习惯了伪装,于是便淡淡的掩了过去。 「雷雨太大了,」战王妃温柔一笑,走进屋子内,坐到苏子衿的床边,道:「睡不着,便来看看你。」 荆嬷嬷看向苏子衿,只见灯光下,她玉肤琼鼻,眉眼如画,实在是绝色而倾城,即便如今苍白憔悴,依旧美的让人惊心。 眼角捕捉到床边的一抹鲜血,战王妃心跳一停,强忍着心痛,她故作没有看到,攒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没想到咱们母女倒是一心,现下都是睡不着的。」 青烟垂下眸子,微微侧了侧身,试图挡住被血沾染了的地方。此时光线正暗,她想着,大约战王妃并没有注意到什么。 「子衿方才睡得不太安稳,便准备让青烟去熬一碗安神汤,不想母亲竟是来了。」苏子衿微微笑着,桃花眸子一派从容优雅。 苏子衿说着,便不着痕迹的看向战王府,见她眸底微红,心下不由一嘆。 想来,还是让母亲知道了…… 一听到苏子衿这般说,荆嬷嬷便有些不忍,尤其是彼时言笑晏晏的模样,仿佛是个没事人一样,要不是方才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想来是不会质疑。 战王妃听了,沉默片刻,而后她眸带期许,看向苏子衿,道:「子衿,今晚娘亲陪你睡,可好?」 战王妃的话,让青烟有些诧异,但是她看向苏子衿,心中想着,大约主子是不会同意的。毕竟以主子的性子,想来不太喜欢有人在身侧同寝。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苏子衿闻言,只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笑了笑,盈盈如秋水的眸子碧波微动:「好。」 ------题外话------ 司言(心疼):要抱抱,要举高高么? 苏子衿:……不要! 68妻奴战王爷 这一夜,风雨交加,秋意正凉。清晨的第一缕薄雾无声无息的笼罩着大地,意外的给锦都添了几分雨后的宁静和温暖。 昨日夜里,苏子衿喝了药,便早早歇了。许是身子太过疲乏,又许是战王妃身上的淡淡木樨香令人安心的缘故,她竟是睡得十分安稳,再没有噩梦重重。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战王妃已然不在屋中,苏子衿伸手摸了摸,床榻的一旁略微有些冰凉。想来,战王妃自是离去了有段时间了。 「主子,你醒了吗?」听到屋内有些动静,青茗便低声问道。 「进来吧。」苏子衿起身穿了外衣,彼时乌髮披散,不施粉黛的容色甚是美好,只这样便显出了几分楚楚艷骨。 等到青茗和青烟推门入内,她才又淡淡道:「王妃可是回去了?」 「未曾。」青烟微微低头,回答道:「王妃起了有半个时辰了,如今在小厨房里头,说是要亲自下厨,给主子弄些吃食。」 青茗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雪忆那只小馋猫呀,他一听到王妃说要做吃的,便眼巴巴的跟了过去。」 「嗯。」苏子衿闻言,只轻轻颔首,而后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主子,现在是巳时了。」青茗嘻嘻笑了笑,欣喜道:「主子已经有许多年不曾睡得这样安稳了,今后可要多多让王妃同寝才是。」 这几年来,主子几乎每夜都是噩梦连连,有时候睡到了半夜惊醒,便就彻夜难眠,即便喝了安神汤,也依旧毫无作用。故而,这还是主子破天荒的一次,睡到了巳时。 「巳时?」苏子衿一向平静的眸子浮现一抹诧异之色,只是很快的,她便又恢復了往日里的从容,眉眼弯弯,道:「未曾想,竟是到了这个时候。」 说着,她不再说话,只端坐在镜前,由着青烟为她徐徐绾髮。 「主子,」门外的青书敲了敲门,继续禀报导:「王爷求见。」 王爷?青烟和青茗一脸的奇怪,两人对看了一眼,显然不懂为何王爷又要来见主子,毕竟昨日才下了许久的棋,难道……又是来寻主子下棋的?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青烟和青茗心中便不快起来。主子昨夜那般模样,已经是疲倦到了极端,如今要是再同王爷下棋,身子骨哪里受得住?尤其下棋是十分耗神的,思来想去,青烟和青茗便觉得不能让王爷进来。 「主子,让王爷回去吧?」 「主子,今日不要见王爷了吧?」一时间,青烟和青茗异口同声道。 苏子衿颇有些失笑,心中对于她们两个人的猜测自是十分清楚。只是,她们的担忧显然是有些多余,战王爷今日过来,想来是思妻心切了。 「让他在小筑等会儿罢。」苏子衿淡淡吩咐青书道。小筑是落樨园里头专门用膳的厅堂,地方颇有些大,只是因着太过空旷,素日里苏子衿倒不常在那里用膳。 「是,主子。」门外的青书应了一声,随即很快的便离开了。 苏子衿吩咐完青书,而后看向铜镜中微微有些模煳的青烟和青茗,缓缓笑起来:「你们自不必担忧,左右王妃在这里,王爷还能逼了我不成么?」 听苏子衿这般说,青烟和青茗才有些安了心。私下里却仍旧在琢磨着,要是王爷再耍赖让主子陪着下棋,她们就跟王妃告状,看王爷下次还敢不敢! …… …… 落樨园外 此刻,领着无常站在门外的战王爷,显然不知道苏子衿身边的人在想些什么。只一看到青书出来,他便道:「子衿怎么说?」 「王爷,主子让您到小筑等候片刻。」青书微微低头,不卑不亢道。 一听到青书这般说辞,战王爷不由心中暗自欢喜,面上却丝毫不露半分的颔首:「嗯。」 说着,他和无常便随着青书一起往小筑而去。 无常默不作声,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装模作样的战王爷,心下有些嘆息。王爷真是堕落了,从前见郡主需要禀报的时候,还一副臭脸,深深觉得自己堂堂战王,在自己家还要通融禀报,见自己的女儿还得看她首肯,这是极为丢脸和气恼的事情,怎么才一两次,便又快速的习以为常,完全不在乎是不是很丢脸的样子了? 直到走至小筑外头,战王爷眼前一亮。只见自己美丽的妻子正与一个少年有说有笑,她手中端着一盘秀色可餐的佳肴,眼底是温柔至极,不得不说,看向雪忆这个少年的她,越发与子衿如出一辙。 虽说雪忆不像普通的孩子,但其实战王爷倒是从未觉得歧视。这个孩子干净的像一汪清泉,没来由的便让人觉得有些好感。 「谁!」就在这时,雪忆眸光一冷,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朝他们靠近,不由转身拔剑,飞身朝战王爷的方向而去。 69请求比试(一更) 「雪忆!」战王妃微微一惊,没有想到雪忆突如其来拔剑而去,她顺着雪忆离去的方向看去,只见战王爷领着无常正在那里。 与此同时,战王爷和无常也同样有些惊诧。然而,他们之所以惊诧,不是因为雪忆突然的拔剑,而是他的速度……如同闪电一般,剎那间的欺身,简直快的令人无法看清。 无常来不及思索,下意识便提了剑接住了雪忆的剑锋。只是,不过一招,他便惊奇的发现,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不仅速度极快,而且内力更是深厚的让人难以置信。 几十年下来一直平静着的眸光瞬间放出炙热的火焰,无常心下一紧,武痴的好胜心便骤然升起。 就在无常想要同雪忆痛痛快快的过招之际,青书便已然打断道:「雪忆,快停下来。」 「不行!」见雪忆显然要后退停手的模样,无常不由急起来:「不能停!继续啊!」 只是,雪忆显然对于眼前这个一脸焦急,留着络腮鬍子的大汉并不感兴趣。故而他快速的退开百米,收回长剑,拧着秀气的眉,不满的看向青书,道:「他们是谁?你为什么带他们进来?子衿姐姐会不开心的!」 虽然昨日战王爷和无常才堪堪来过,而且可以说是同雪忆也呆了两个时辰,但实际上,雪忆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基本都很是健忘。故而如今再看他们,又好像看到了陌生人一般,防备且不喜。 雪忆这样一问,青书便有些哭笑不得,脸上也随之浮现一抹无辜。 「雪忆,是我让他们进来的。」这时,苏子衿正巧走进所有人的视线,她轻柔一笑,素白的衣裙衬得她气质高雅,如云从容。 「雪忆,无常可是武艺极为高强的,」战王妃回过神来,有些后怕,道:「还好你及时停手,否则被他伤了可不好。」 无常是战王爷的贴身暗卫,他的武艺在大景朝当是排名前十的绝世高手,论内力,几乎与战王爷不相上下。不过,战王妃有些奇怪,无常多年跟在战王爷身边,如今三十多岁性格亦是沉稳十足,一直以来都安静的像个透明人。怎么方才一副要同雪忆决一死战的模样? 战王爷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尤其是他看无常现在还将炙热的目光落在雪忆身上,不由暗暗惊奇。莫非是因为雪忆的武艺十分高强,以至于武痴的无常想要与之一较高下? 「他不厉害。」雪忆摇了摇头,对着无常很是傲娇的哼了一声,随即他撅了撅最,可怜巴巴道:「子衿姐姐,王妃,雪忆饿了,雪忆想吃饭。」 对于这个叫做王妃的人,雪忆表示很是喜欢。她又温柔,又会做饭,又和子衿姐姐长得很像,简直是个大大的好人。 「郡主,」就在这个时候,无常突然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想与雪少年比试比试,请郡主首肯!」 这个少年,实在是内力深厚不可测,如果不同他比划一下,无常简直会难受到吐血。于是,他也不顾战王爷是否同意,便自作主张的请求起来。虽然他一直知道郡主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但又觉得,这般小的要求,郡主应当不会拒绝,毕竟他并不是真的要同雪忆决生死,只是切磋罢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眉眼弯起,笑了起来:「恐怕你的请求,我无法答应。雪忆他并不是很喜欢打打杀杀,只是平日里为了我才不得不出手罢了。」 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心下明白主子是何用意。雪忆是个不懂切磋为何物的少年,他会对武艺比不上他的人手下留情,比如他们几个。但是对于强者,从来都是不死不休。 许是同他从前的经歷有关,每每和武艺高强之人对战,雪忆体内的嗜血因子便会被唤醒,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几乎难以将他的理智唤回。故而,这些年来,主子几乎不怎么让雪忆出手。 她们都见过她杀红了眼的模样,所以只希望他永远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喜乐安康。 「以后总有机会。」战王爷见无常一脸失望,不由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左右他都在这里,何必急于一时?」 战王爷的话一说完,便感受到战王妃一记刀眼甩了过来,显然是一副:闺女都说了不许比,你怎的还图以后? 战王爷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不过是安慰一下无常而已,那么认真干嘛哈?他的楚楚,还真是……可爱。 ------题外话------ 感谢珊酱宝宝送的钻石,感谢雪浅宝宝送的花花,催更的宝宝们,浅笑2p过啦~哈哈哈哈,太开心了,普天同庆呀!今天二更哦~来,么么扎~ 70改变 无常见切磋无望,便也没有再如何强求,只是一双执着的眸子却是一直盯着雪忆,那一副认真的劲儿,着实叫人无奈。 「今日早朝太匆忙,至今还未用膳。」战王爷咳了一声,正经十足道:「子衿,为父来你这里用顿膳,如何?」 「怎么,楚园里头没给王爷备饭吃?」战王妃瞪了一眼自家老不知羞的夫君,语气十分不客气,显然对于他的把戏早已瞭然于心,知之甚多。 「王妃没在,本王便一时起晚了。」战王爷呵呵一笑,有些尴尬:「本想着早朝前用了膳,但是实在又怕误了早朝时间,惹得陛下不快。这不,一下朝便想着同子衿一起吃顿饭也是好的。」 话虽是如此,但是只有战王爷自己知道,昨夜他辗转反侧,直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一夜都没有睡下。天还没亮,他便上了早朝,一回来又急急蹦跶到了落樨园,简直没一刻消停。 「父亲一起来用膳罢。」就在战王妃开口之前,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温软,不紧不慢道:「再迟些,饭菜可就要凉了。」 对于苏子衿忽然的改了对自己的称唿,战王爷实在是有些惊喜的。尤其是他听到苏子衿这样善解人意的话,不由喜上眉梢,对苏子衿也更加看重了几分,再看自己的王妃脸色好了几分,心中不由暗暗嘆一声,果然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套言论很是适用啊! 等到一家子用过膳,苏子衿便打发了战王妃同战王爷一起回楚园。于是,落樨园便又回到了往日里的模样。 彼时,苏子衿正坐在榻上喝药,青茗忍不住便凑近了她,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好奇道:「主子这是想通了么?怎么今日对王爷和王妃亲昵了许多?」 苏子衿闻言,只容色淡淡道:「我从前想要疏远他们,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实际上的身体状况,待到某日我不在……不在锦都了,便可以诓骗他们,我在某个地方生活的很好,这样一来,他们也不会多么伤怀。可昨日发病,想来母亲是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既然她都知道了,我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再如何疏离,也不过是徒惹悲伤罢了。」 说着,她又顿了顿,缓缓笑起来:「也许,这辈子我能为她做的,也仅此而已。不得不洒脱一次,从容一次了。」 恍惚间,昨夜战王妃的抽泣声依旧在她的耳畔响起。她虽睡的安稳,但头半夜的时候却是有一段时间的浅眠,那时候她便听到了战王妃压抑的抽泣声,想来她已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才会如此伤情。 苏子衿知道,战王妃素来是个颇有些男儿性子的女子,若真是个整日里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子,想来战王爷是不会这般爱她。然而,她对着苏子衿,内心却柔软的一塌煳涂,到底这份母爱浓烈的令人唏嘘。 「主子净是会胡说。」青烟闷闷道:「主子可是有一辈子可以好好孝顺王妃和王爷的,届时能够为他们做的,必然许多。」 对于主子的身份,虽然无数人都存着怀疑,但也只有她们几个人知道,主子是千真万确的长安郡主,也就是王爷和王妃的孩子。 只是主子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真真假假的任由人们猜测罢了。 「是呀是呀,」青茗嘻嘻笑起来,掩下眼底的那一抹心痛,她故作羡慕道:「不过,王爷和王妃如此恩爱,想来将来主子也不必做什么了,左右有王爷在,王妃总归啥也不缺,只缺主子这样一个美丽的闺女了。」 到战王府这段日子,青茗等人看的十分清楚,战王爷对王妃是十分疼宠的,若非真的爱到骨髓,想来没有人做得到这般不顾脸面。战王爷,他好歹也是外人眼里高大威勐、百战不殆的大英雄,可到了战王妃面前,便又是极为惧内的男人一个。 「父亲待母亲,倒是真的极好。」苏子衿微微一笑,因为战王妃的缘故,生平头一次,苏子衿觉得这一声父亲,仿佛也没那么难叫。 苏子衿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的时候,她竭尽全力的去讨好那个她自以为是父亲的人,她看着他,好似在仰望苍穹一般遥不可及。等到她知道自己父母不详的时候,便开始不再叫他父亲,不再奢望他哪怕是一丁点的目光…… 就在这时,门外青书入内,他将一张卷在成一小条的纸递到苏子衿的面前,低声禀报导:「主子,青原的飞鸽传书。」 71苏家有个老太太 青原是苏子衿专门打探消息的手下,他是个十分能耐的人,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消息,只要不是被人封锁了,他基本上都能够打听的到。 「你打开来,」苏子衿兀自喝了一口药汁,似乎不觉苦涩一般,依旧眼含笑意:「看看里头是什么内容。」 「是,主子。」青书点了点头,随即依着苏子衿的吩咐,打开了纸条。 青茗瞟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这一看,不由有些诧异出声:「主子,苏老太太就快到锦都了。」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颔首,她一口抿了那汤药,而后接过青书递来的已经展开的纸条,不紧不慢的低头看去。 只见她眸光幽深,苍白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半晌,才从容一笑:「这战王府,想来又要热闹起来了。」 苏老太太是战王爷嫡亲的娘,她一生统共育有三子,嫡长子是战王爷苏彻、嫡次子是西城知县苏庭,嫡幼子则是十足的纨绔,身无半点官职,名唤苏生。苏老太太最是疼宠的,大约就是这个纨绔的苏生,而对于战王爷却一向不那么看重。 不过,战王爷算是西城苏家最光耀门楣的一个了,他少年时独自进了锦都,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三年,后又参加科举,考取了武状元,并与当时还是皇子的昭帝结交甚笃。先帝逝世,战王爷一路追随昭帝夺储登基,在而立之前,便做了异姓王爷,御赐战王。 只是,那时候的苏家,已是家道中落,原本西城地方县令的苏父也早已亡故,苏老太太便带着次子苏庭和幼子苏生,一大家子的到了锦都寻战王爷。这寻亲一事,倒是不像话本子里头那般曲折悽惨,苏老太太还没入锦都,便被战王爷派去的人去迎接了,于是她风风光光的入住战王府,一时间在锦都倒也是个人物。 青烟闻言,皱眉半晌,沉吟道:「我记得先前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苏老太太和王妃不和。」 这件事,还得从很早以前说起,彼时战王爷与还是镇南将军府嫡出小姐的战王妃还未成亲,却已生死相许,在素来民风开放的大景朝,倒也不是多么出格。本以为苏老太太会成全他们有情之人,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是苏老太太跳出来第一个反对,并且硬是逼着战王爷娶她娘家的侄女,还扬言他若是敢忤逆她的意思,她便自去回西城,从此母子关系不再。 自古来,孝道永远是纲常伦理之大,故而有家中母亲反对的亲事,皆是以悲惨的结局告终,但实际上到了战王爷这里,却全然不一样了。苏老太太威逼也好,强迫也罢,战王爷就是不从。想来他少年时候便独自出来闯荡,也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于是,他不再徵得苏老太太的同意,只是上禀昭帝,求其赐婚。昭帝自是欣然应下,一道圣旨下来,苏老太太心中虽恨得牙痒痒,却是再没办法。 只是,就在看客们以为苏老太太准备消停的时候,另一件事情便又闹了出来。原来苏老太太还是不死心,一心要战王爷娶娘家侄女,如今虽无法娶了,但好在还可以纳妾,故而书信一封,便将那侄女接进了锦都。 可到底战王妃也不是吃素的,她本就对这个婆婆颇有不满,当下更是气的心意难平。想她堂堂将军府嫡出小姐,怎么就入不了她苏老太太的眼,比不得她娘家小门小户的侄女?况且,当时她和战王爷成亲也不过半月,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苏老太太此举莫不是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战王爷的母亲,便为所欲为,要不是早些时候镇南将军府惹先帝忌惮,自请下放蜀郡御守,她早早便回了娘家,也不必在这里受气。 于是战王妃气的狠了,一等到苏老太太的侄女到锦都便派人将其安置在了东街的房产,不让她住进战王府。只是,苏老太太得知此事,自是不肯,婆媳两个,互不相让,明里暗里对峙了许久。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战王爷与苏老太太似乎闹翻了,她一怒之下便又带着一大家子回了西城,母子俩足足有十余年不曾联繫。 「也不知道苏老太太这次回来,会不会给主子使绊子。」青茗冷哼一声,想起前段时间在府中打听到的消息,不由道:「听说这老太太前几年回来的时候,便多次给王妃脸色看,而且时不时还讥讽几句,只道主子流落在外,许是早早便死了。」 72敲打陶圣心 战王爷为了战王妃同母亲兄弟闹翻的事情,一度为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但战王夫妇不仅屡次为大景立下汗马功劳,守卫边疆安全,而且很是得昭帝的看重,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他们倒是无所畏惧,故而这一来二去,人言也就渐渐散了,转而又艷羡起战王妃嫁了个绝世的好男人。 近几年苏老太太似乎转了性子,竟是主动与战王府走动了起来,她基本上每年的十月到次年二月,都会到锦都,入住战王府一段时间。 如今,又该是她进锦都的时候了。她们都知道,这一次,想来苏老太太又要整出一些么蛾子了。毕竟,她那最为宠爱的么子苏生,前一阵子可是四处奔波,为谋一官半职。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若是她能够给我使绊子,我倒是会高看她两眼。」 苏家的这个老太太若是真的聪明,大抵当年与战王爷之间就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不可开交了…… …… …… 一晃又是一日,这天一大早,陶圣心便梳妆打扮,忐忑不安的进了皇宫。 前日陶皇后下了令,让她今日入宫,说是多日不见,有些挂念。可实际上,陶圣心却知晓,陶皇后主要是为了那次司卫纵马差点伤了苏子衿这件事情,找她算帐来了。 陶圣心很是清楚,她的这个皇后姑母不仅人美,而且心狠。这世界上,她真正疼惜的,不过就司卫表哥一个人罢了。就连同为她的孩子的司天娇表姐,姑母也弃之如敝履。 她记得很是清楚,八岁的时候,自己曾经哄骗司卫表哥帮她去向永安侯府的小郡主讨要一株玉琉璃,那时候,长宁王夫妇还在府中,她一心知晓长宁王妃颇爱奇花异草,便想要藉此与长宁王府攀上关系,从而接近司言。后来,司卫表哥确实帮她要来了玉琉璃,却因此被姑母识破了她的手段,并且借着四皇子的手,假意不小心将她推入湖中,险些淹死。至此以后,她便很少再怂恿表哥做什么事情了。 但是从那以后,陶圣心便明白了,对于她这个侄女,姑母更是从来只会利用罢了,要是她不具备任何价值,想来姑母早就在几年前让她去见阎王了。毕竟,要是姑母想要出手,父亲和爷爷必然不会有任何怀疑。这样的女子,稳居六宫之首,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手段呢? 可若是那日司卫冲撞上去,将苏子衿伤个卧病不起亦或者更甚,陶圣心也就认栽了。现下比起让苏子衿消失,没有什么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了。 陶圣心一路便到了容华宫,在宫人的接见下,她很快便见到了陶皇后。 彼时,陶皇后正端坐在贵妃椅上,她手中拿着园艺的大剪刀,眼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盆开的娇艷欲滴的牡丹,贵气而温婉的花卉,犹如美人一般,亭亭玉立。 陶圣心只看一眼那牡丹,便极快的收回了视线,而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低头柔声道:「圣心见过姑母。」 只是,陶圣心的话音落地,陶皇后却恍若未闻一般,眸光依旧落在那几盆牡丹花上,似乎在思索着如何下手修剪。 陶皇后不说起身,陶圣心自然不敢动弹,她低低垂下眸子,美丽的脸容一瞬间一抹尴尬的情绪划过,可她却不再说话,只保持着行礼的动作,柔顺乖巧之余,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过了好一会儿,桂嬷嬷才出言提醒,道:「娘娘,大小姐来了。」 「圣心?」陶皇后故作惊讶的放下手中的剪子,而后看向陶圣心,语气略微有些责备:「你这丫头,怎的来了也不同姑母吱一声?快快平身吧,这般多礼可是见外了。」 说着,她起身虚扶了一把陶圣心,眉眼皆是慈爱。 陶圣心心下明白,但却依旧一脸柔顺,道:「姑母恕罪,是圣心瞧见姑母正摆弄花卉,一时间也瞧出了神,这才忘记出声了。」 「罢了,罢了。」陶皇后摆了摆手,制止了陶圣心的请罪,而后她一脸的温柔,笑道:「圣心也觉得这牡丹好看吗?」 牡丹?陶圣心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皇后的用意,虽然她素来知晓姑母不会直接问责,但忽然问她牡丹又是为何? 缓了缓心神,陶圣心温温笑道:「圣心觉得,这牡丹华贵而不艷俗,美的温柔矜持,与姑母一般当世无双。」 不得不说,陶圣心很会夸人,不仅将陶皇后比作华贵的牡丹,而且还说的独一无二,想来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欣然接受她的赞美。 73臣对郡主无意(上) 然而,对于陶皇后来说,她既然是看着厌恶陶圣心,便怎么着也不会顺眼,尤其是夸她如同牡丹一般的这句话,难道她堂堂一个凤命之人,就是这等子朝生夜死的花儿可以比得? 眼中闪过一丝不愉,陶皇后掩饰过去,而后意有所指的笑道:「本宫倒觉得圣心才像牡丹,年轻美丽,又温婉可人。」 说着,陶皇后缓缓转身,重新拿起桌子上摆放的那把剪刀,容色淡淡:「不过呢,本宫觉得这牡丹美则美矣,可若是任由她生长开散,恐怕如同现在一样枝叶乱生。」 「一旦枝叶乱生了,本宫便要想尽办法去料理处置,左一刀右一刀的修剪。」陶皇后继续微笑道:「可惜本宫不是园丁,没这个耐心去修剪平整,要是这枝叶生的太过恼人了,本宫便只好……」 随着陶皇后的停顿,一声「咔嚓」声响起,只见那原本美丽长在花盆中的牡丹被一刀剪断,花瓣四散开来的落在桌上,看着很是颓败。 陶圣心眼皮子一跳,恐惧和慌张便顿时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而后她忍不住抬头看向陶皇后,只见陶皇后眉眼冷厉,看向她的眸光有一瞬间的幽暗:「你看,这样是不是简单多了?」 「是……是。」陶圣心美眸微微瞪大,而后她点了点头,咬着红唇,暗自镇定下来:「姑母放心,圣心以为,这牡丹一定不会再枝叶乱生了。」 姑母将她比作牡丹,如今又这般作态,无疑便是在警告她,若是她再利用表哥做什么事情,她就会像这朵牡丹一样……被一刀剪断,再无生机。 「希望吧。」陶皇后冷笑一声,转瞬便又温和十足,道:「不然,本宫可有一百种方法让这牡丹零落成泥。」 说这话的时候,陶皇后眸光有些森冷,语气却是十分温柔,看的陶圣心心下惊骇不已。她绝对是相信,要是她再做出什么事情,恐怕姑母不会再饶了她。 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来,陶圣心故作贊同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出声。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昭帝伏案批阅奏摺,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司言,语气淡淡,却少了往日里的威严,道:「阿言,你皇奶奶半月后即将抵达锦都,届时你去接她吧。」 大景朝的太后,也就是昭帝的嫡亲母后,司言的皇奶奶,她早几个月去了高龙山至今未归。太后是个极为信佛的人,她每年都会上高龙山参加法会。而这一去,便是数月。许是年轻时候被困在宫墙之内,整日里勾心斗角有些厌烦了,到了晚年的时候,她俨然看透了俗世,不再愿意待在皇宫之中。 而这一次,原本太后是没有这么早回锦都的,但由于收到昭帝送去的消息,一得知司言归来,她便急急的准备了行程。 太后有许多孙儿,但唯独最是疼宠的,大约便是司言了。很多人都猜测,这是因为,司言是长宁王的唯一子嗣,间接便导致了太后对于司言的疼惜过甚,而也有的人说,司言出生时曾被高龙山的断空大师预言过命途多舛,是生来的天孤之星,以至于太后才对他倍加怜惜。可到底原因如何,也许只有太后自己知道。 「陛下。」司言眉目冷清依旧,情绪丝毫没有波动:「臣有些私事未了,要离开锦都一段时间。」 言下之意便是,太后的接驾任务恐怕无法赶得上了。 「私事?」昭帝皱了皱眉梢,沉声道:「阿言,你才回到锦都没多久,就要离开了?」 司言早年掌权,自懂事开始便常常远离朝堂,最开始他只是一年离开锦都几个月,后来愈甚,一直到这几年,几乎没有几日待在锦都的。如今终于平了各方之事,昭帝本以为司言会待到年后至少,却不想,他又是有事,即将远行。 可到底,昭帝没有去问什么事情。司言是个极为孤冷的人,他若是不愿意透露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问不到的。 「是。」司言颔首,淡淡道:「望陛下恩准。」 虽说是请求的话,可到了司言唇边,却莫名的有一股冷情和漠然。 昭帝看向眼前脸容秀美,犹如谪仙的青年,思索了半晌,他才语气无奈道:「也罢,你如今已是大了,朕总归不能拘着你。」 顿了顿,昭帝又道:「何时回来?」 司言闻言,沉默片刻,方道:「十月底秋围狩猎前。」 「阿言,如果可以,便尽早回来罢。」昭帝缓缓嘆了口气,又道:「你皇奶奶,已经有许多年没看见你了。」 司言眸光一顿,清冷的凤眸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温和之色,而后他垂眸,沉声道:「臣尽力而为。」 74臣对郡主无意(下) 说着,司言便要拱手向昭帝告退,却不想,昭帝话锋一转,问道:「你可知明镜湖起火之事?」 这两日,有两件大事成为锦都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一件是明镜湖无故起火,另一件则是司言和苏子衿的暧昧关系,尤其是后面这一件事,已经成了爆炸性的消息,众说纷纭,版本不知被改了几个。 「知。」司言点头,心下明白昭帝是要同他说起苏子衿的事情了,毕竟前几日他去了一趟战王府,到底有些不同寻常。 昭帝见司言容色依旧,不由挑了挑眉梢,意味不明的再次问道:「阿言,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司言闻言,冰冷秀美的脸容仍旧是无波无澜,只听他语气淡淡道:「明镜湖起火,是因为苏子衿要诱杀重乐的死士,这一点,从她派人去玉泉庵便可看出。只是,对于重乐有死士这件事,她似乎一早便悉知。」 重乐身边有死士这件事情,并不是众所周知的,她虽愚笨,但不至于无可救药。自知死士是她的护身符,不可轻易外泄。这件事情,也只有昭帝等人,因为了解先皇的缘故,才心中明白。然而,对此,苏子衿却十分清楚,显然她在锦都内部,有暗探。 然而,在重乐这件事情上,她做的从容而不加掩饰,想来是心中知晓分寸,也断定他们无法拔除她安插在锦都的暗探。换言之,这不过是苏子衿的一个警告罢了,警告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她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很有可能成为致命的威胁! 昭帝闻言,眼角浮现一抹阴郁,这件事情,他先前也是料到了,可苏子衿不过方入锦都一个多月罢了,怎么可能快速的埋了这样深的暗探在锦都?所以,唯一的解释,大约就是她是一早便开始谋算这一切,一早便将手伸入锦都……那么这个女子,未免城府深的可怕。 苏彻曾与他说过,苏子衿表明并不是图谋大景,而是有其他所求。对于苏彻的话,他自是相信,可难保苏子衿不会欺骗苏彻?毕竟她的所求是要多么惊世骇俗,才能够驱使她做到如此地步? 有时候昭帝会去思考,这样狠辣果决,心计过人的女子,应该留在锦都吗? 「陛下,」似乎看出了昭帝的心思,司言清冷的提醒道:「切不可轻举妄动。」 昭帝沉吟不语,良久才点了点头,深以为司言的话有些道理。又想起战王爷同他说的,思来想去,只能等到秋围狩猎再做决定。 想起战王爷,昭帝又不由的想起这几日的宫外头的流言蜚语,抬眸看向司言,昭帝忍不住缓缓笑道:「听说前几日你去了战王府,同长安独自呆了好一会儿?」 「还有,那日老七纵马撒泼,也是你出去英雄救美?」顿了顿,昭帝继续说道:「阿言,你素来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对长安存了心思?」 其实,昭帝的说法颇有些夸张,但是凭着司言这种万年冰山的性子,倒是显得这些举动有些惊世骇俗了。思来想去,昭帝总觉得司言对苏子衿很有想法。这男女之事,大约就是这样,从开始的一点点不同,然后再慢慢情难自禁。 若是撇去苏子衿的目的不纯,司言和她倒是极为般配的。况且司言如今已是二十一岁,却依旧子然一身,要是真的心属苏子衿,也算是皆大欢喜,了了他陈年来的一桩心愿。大不了他这做皇帝的使尽浑身解数将苏子衿囚禁起来,不让她翻出风浪,总归还是可以的。 不得不说,昭帝和战王爷做了多年的好友不是没有道理,但凡这世上能够携手经年的人,都是有他们的共通性。也就是古人所云的臭味相投。战王爷骨子里是个不羁洒脱、亦正亦邪的人,颇有些离经叛道的意味,但他面上却正正经经,一副莽夫无脑的模样。而昭帝呢,他是面上威严深沉、最是难测帝王心的模样,内心却不失胆大妄为,离经叛道。这两人凑在一起久了,便是正经时候十足正经,邪肆时候又异常妖孽。 总归来看,人这种动物,是情感复杂,变化多端的存在。即便是帝王将相,也逃不开人性的本质。 司言微微蹙眉,显然察觉到昭帝此刻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可在他心中,昭帝是个冷酷无情的成熟帝王,应该不会有胡思乱想的念头。 故而,他敛下眸子,神情淡漠依旧:「臣对郡主无意。」 ------题外话------ 读者:阿言啊!你现在戏份已经够少了,和我们子衿的对手戏更是少之又少,现在怎么能把脑婆推出去呢? 凉凉:木事,以后有他苦头吃!哼哼 读者:亲妈求不虐啊! 凉凉:虐还是不虐?不虐?虐?哈哈哈 75与你何干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是想着,直截了当的表明自己的心意便可,他委实不愿多费口舌与昭帝解释许多,左右让他明白自己对苏子衿无情便好。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如今的话,竟是会让将来的自己吃尽苦头,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昭帝见司言这般冷淡,丝毫不显作假,不由眉梢一挑,一瞬间便又恢復到素日里的尊贵帝王,心下思索着,既然司言无意苏子衿,那便先答应了陶皇后,赐婚司卫和苏子衿,也算是兑现了帝王的一诺了。 「也罢。」昭帝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道:「朕多年前和苏彻曾有过约定,将长安许给老七,如今也该是兑现的时候了。」 这婚事,陶皇后实在逼得紧。昭帝想着,许是得让苏彻回去问问长安了,若是可以,便暂时定下来。左右这样的方法,也可以牵制住长安的举动。 「是,陛下。」司言点了点头,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而后他拱了拱手,清冷道:「臣告退。」 「去罢。」昭帝挥了挥手,瞧着司言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凤眸闪过一抹深沉。 司言退出了御书房,很快便到了宫门口。 彼时,陶圣心正巧从容华宫出来,打算坐马车回府。她脸色有些差,不似平日里那般平静自信,低着眸子,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露儿的声音:「小姐,快看!」 那尖锐的喜悦,有些让陶圣心顿时不快起来,抬眸正打算呵斥她,不想却堪堪看见那贵气秀美,犹如谪仙般的身影。 「司言……」陶圣心眸光闪过痴迷与爱慕,不由低声唤了下。 露儿见自家小姐这般小女儿神情,不由提醒道:「小姐,咱们快过去给世子见礼吧。」 眼底划过一抹喜悦,陶圣心点了点头,当即便从自己的马车处离开,直直朝着司言所在的方向而去。 陶圣心颇有些急切的走着,湖蓝色的裙摆依旧端庄美丽,只是,还没等到她走近,落风和孤鹜便一齐站了出来,阻止了她继续往前的趋势。 心下有些不悦,但陶圣心还是面色不变。而后她眸含秋水,冲着司言盈盈行了一个礼,才娇声道:「圣心给世子请安。」 对于不远处这突如其来的女子,司言冰冷冷的看了一下,表示并不认识此人。而后他微微颔首:「嗯。」 说着他似乎不打算再理会她,兀自便转身,朝着长宁王府的马车走去。 「世子!」司言的冷情,让陶圣心有些急了,尤其是想到他对苏子衿的态度以及这两日锦都内传遍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不由心下抽疼起来,她咬着红唇,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轻声道:「圣心想请教世子一个问题,不知世子可否为圣心解惑?」 落风是认得陶圣心的,他也知晓,这丞相府的大小姐,对爷是心中有意的。不过,爷素来厌烦女子的纠缠,自是不会多看一眼。 果不其然,陶圣心的问话,司言显然并不想搭理。或者说,对于眼前这个,他连是谁都不知道的女子,简直多看一眼都觉得麻烦。故而,他只顾朝着长宁王府的马车走去,恍若未闻。 司言的冷漠,陶圣心有些接受不了,她一直都是男子争先讨好的对象,虽说她喜欢他许多年了,但到底从未像今日这样主动说话。这些年司言都不在锦都,她能见到他的次数,也寥寥可数。偶尔见到,也都是在宴会场所,那时候父亲和爷爷都看着,她根本不能够与他说话。 心下一紧,陶圣心忍不住出口问道:「世子,圣心只想知晓,苏子衿与世子可像外头传言的那般?」 外界都在传,司言被苏子衿迷住了,这个容貌不佳的女子,就好像会巫术一般,轻易便将女子争相追逐的冷面阎王的一颗真心俘获了。以至于他三番两次入了战王府,并不惜为了苏子衿与七皇子为敌。 陶圣心的话音一落地,司言便停住了步子,他那秀挺的剑眉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而后漠然转身,清冷无情的凤眸落到陶圣心的脸上,冰冷的几个字便自他薄唇边滚落:「与你何干。」 方才在御书房的时候,昭帝便暗示性的问过他,那时候司言已然觉得解释多余,如今不知道哪儿跑出来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也忽然这般问他,司言便觉得委实厌烦的紧。 一瞬间,陶圣心脸色煞白。她手捧心口,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出尘如仙、冰冷无情的男子,一颗心落到了谷底。 ------题外话------ 吃瓜群众:呀呀呀,没错,我们阿言小可爱就该这样!干得好! 76比起苏子衿差远了 只是,说完这句话,司言已然转身,他修长挺拔的身影顿时没入马车之内。孤鹜和落风齐齐低着眸沉默不语,很快的便紧跟司言,上了马车,准备驾车离开。 「爷,回府么?」孤鹜问道。 司言:「嗯。」 「驾~」 「……」 「……」 随着那道冷峻的身影离开,陶圣心才恍惚醒来,她的脸色褪去了红润,变得苍白而无力。 「苏子衿有什么好?」陶圣心有些失神,喃喃道:「露儿,你说,苏子衿有什么好?她比我好吗?」 「小姐,苏子衿肯定是用了骯脏的手段,」露儿气愤道:「否则世子怎么可能对她这样丑陋的人,有任何想法?」 「小姐和世子才是天生一对,苏子衿要容貌没有容貌,要才智没有才智,就连身子骨,也是要用药吊着。不过是一个短命鬼罢了,小姐只要再接再厉,一定会让世子醒悟过来的!」 露儿觉得,苏子衿不过是一个来歷不明的低贱女人罢了,这样的女人,怎么比得上她家金枝玉叶的小姐? 「是,司言被她迷惑了。」陶圣心点了点头,安慰自己道:「都是苏子衿使了手段,司言怎么可能喜欢她?绝对不可能!」 陶圣心咬了咬唇,眸光闪过一抹骇人的阴毒,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忽然有些扭曲起来:「只要苏子衿死了,司言绝对会看到我的,只要她不在了……」 那一头,长宁王府马车上,孤鹜道:「落风,那女子是谁?」 早些时候,孤鹜便看出了,落风似乎认得那女子,不过那时候不方便问,如今他倒是好奇的紧。 「锦都第一美人儿,」落风挑眉看向孤鹜,道:「知道?」 「陶圣心?」孤鹜有些诧异,虽然他不太关注这些事情,但却也听闻过锦都第一美人陶圣心的名讳,只是没想到,方才那女子竟就是她。 摇了摇头,孤鹜又思索道:「比起苏子衿,好像差远了。」 不得不说,陶圣心算是很美的,想来这锦都第一美人儿的名号,倒不至于徒有虚名。但不知为何,一想起苏子衿那张言笑晏晏,妖艷又高雅的脸容,孤鹜便觉得,所谓的第一美人儿,也不过如此,比起苏子衿,恐怕三分都不及。 「我看也比不上。」对于孤鹜的耿直,落风习以为然。不过,他这次却也同孤鹜的想法一样,这陶圣心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城府心计都显然比不上苏子衿。若是当年苏子衿没有被歹人抱走,说不定现在的第一美人就是她了。 然而,就在这时,司言清冷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既然如此,这次就你们留在锦都。」 冰冷,毫无温度,让人看不透此刻司言的情绪。 「爷,属下再不敢妄议了。」孤鹜和落风闻言,不由脸色一白。爷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俩在锦都留意苏子衿的动向了。 「还是去幽冥?」司言毫无感情的声音又飘了出来。 幽冥是用来惩戒犯了错的下属的,在那里不仅每天都可以『享受』到被人胖揍的感觉,而且还要忍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白昼的痛苦,简直是人间地狱! 「是,爷。」落风和孤鹜对视一眼,两个人皆是面如苦瓜,道:「属下愿意留在锦都。」 幽冥那地方,是人呆的吗? 落樨园 午后的秋季,有些微微凉意。 木樨林,花卉圃,有女子素衣白裙,容色艷丽,她低垂着眸子,手中执着一把银制剪子,正仔细的修剪着花圃中的月下美人。 这时,青书走了过来,低声禀报导:「主子,七皇子在外求见。」 「七皇子?」一旁的青烟皱了皱眉梢,有些厌烦道:「他怎么又来我们府上?」 「主子,不如让雪忆去揍他一顿?」青茗嘻嘻一笑,天真的脸上透着一股邪恶。 「雪忆才不揍人。」雪忆坐在石凳上,手执一只笔,彼时正在纸上绘着什么,模样极为认真:「雪忆要写信给小木木,没空揍人。」 说是写信,但雪忆素来不懂文字,自然只能画一幅画,表达感情了。 「雪忆怕是想木木了。」青茗笑了笑,心下也有些惦念起来。 「雪忆,」苏子衿缓缓一笑,只淡淡说道:「锦都许多坏人,子衿姐姐不敢把木木带来,所以今后,为了保护木木,在别人面前,雪忆也小心一些,莫要提起,可好?」 「嗯嗯,」雪忆闻言,不假思索的便重重点了点头,信誓旦旦道:「子衿姐姐放心,雪忆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木木在哪里的,雪忆也不告诉别人木木是谁。」 顿了顿,他又道:「雪忆要保护木木,谁都不可以欺负木木!要是有人敢欺负木木,雪忆就打他们!」 ------题外话------ 咦,小木木是谁?宝宝们回忆下,这个名字出现了几次?几次?哈哈哈 77玉琉璃 雪忆的话落地,青茗等人也跟着一阵警醒。木木的存在,是无论如何不能够让人知道的。如今的主子,大约是毫无顾忌,没有人可以威胁她什么,但是,如果木木被人发现了,那么将给木木带来危险,也会给主子带来祸端。 想来,主子提醒雪忆的同时,也是在提醒他们几个了。 「木木要是听到雪忆这般说,定是会十分欢心。」苏子衿抿唇一笑,而后看向青书,从容道:「昨日他在门外呆了多久?」 原本昨日司卫便来过一次,他带着许多陶皇后的赏赐,大摇大摆的便入了战王府。但苏子衿却刻意让他等了许久,末了才让人转告他,表示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仅仅只让他留下陶皇后赏赐的一些物什,三下五除二的便着人将他打发走了。 「大约有两个时辰。」青书回忆了一番,而后眼角露出一抹笑来,接着道:「光是茶水,他都喝了好几壶了,不停的询问主子何时可以整理好仪容,到最后,气的脸色都青了。」 「好想给他下点药。」青茗嘟了嘟嘴,眉头紧皱,道:「主子,什么时候可以让他吃点苦头呢?」 她实在是心痒痒的,想要好好恶整一番司卫了,好好的一个皇子,什么不学,学一些欺负女子的手段,若是不教训他一番,她都觉得对不起主子。 「我有药。」青烟点点头,一脸正经的附和道:「主子,只要不弄死,应该可以下手吧?」 说着,青烟和青茗都一脸期待的看向苏子衿,显然对于司卫很是不满。往日里他们几个都是如此,凡是得罪了苏子衿的人,苏子衿都放手让他们去惩治,她知晓他们做事情极有分寸,故而倒是纵容许多。 苏子衿听了,忍不住失笑起来:「看我把你们惯的,都成了什么人了?」 「不过,今日不是教训司卫的时候,」顿了顿,苏子衿眉眼染上一抹笑意,又道:「还有更『重要』的人要收拾呢。」 苏子衿笑的温柔优雅,艷绝的脸容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芒,她素衣白裙,满园花色,依旧不及她十分之一。 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苏子衿越是笑的温软无害,越是看起来高雅如云,就越是致命的毒药,即便是谋算人命,她也从来这般轻柔从容。 「主子是说……陶圣心?」青烟看向苏子衿,询问道。 其实,早在陶圣心在阁楼上观望的时候,苏子衿便明白了司卫的冲动。陶圣心很聪明,她不过是稍微挑拨一番,司卫便对苏子衿越发厌恶,恰巧那天苏子衿的马车经过东街,于是为了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逞能一番,司卫自然会做出一些出格大胆的事情。 而这样的算计下,陶圣心完全是置身于外,即便是被挑拨了的司卫,也决计不会怪到她的身上。 「不错。」苏子衿点头,继续轻笑道:「她既是诚心想淌这趟浑水,我便成全了她,也算是积善行德了。」 苏子衿这人,素日里虽言笑晏晏,看起来十分温软可欺,对身边的人也极为纵容。但实际上,她是从不能容忍他人算计的,她骨子里是个敢爱敢恨、锱铢必较的女子,自是不会放过陶圣心。 顿了顿,苏子衿莞尔一笑,漫不经心道:「我记得陶圣心手中有一株玉琉璃。」 青书闻言,会意一笑,道:「主子的意思,青书会传达给七皇子的。」 说完,青书便拱了拱手,退出了落樨园。 「主子,陶圣心昨日还被陶皇后招进宫里头,想来陶皇后倒是真心疼她。」青茗想起了这件事,而后哼笑道:「要是让陶皇后知道自己的儿子被陶圣心耍的团团转,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未必。」苏子衿淡淡道:「陶皇后的心思与手段,比起陶圣心那些把戏,可是丝毫不差的。」 不仅不差,而且还远远胜过陶圣心许多,毕竟她身居凤位十几年,多少阴谋算计没遇到过?多少人心叵测没见识过?就凭阅歷这一点,也足够顶陶圣心这种闺阁女子的『小打小闹』了。 「主子的意思是……陶皇后知道?可为何还这般纵容?」青茗闻言,颇有些诧异的看向苏子衿。据调查,陶皇后是个心胸狭隘,且十分有计谋手段的女人,陶皇后对于司卫的宠爱,几乎是有目共睹的。凭藉她这般慈母的心,怎么可能容忍有女子将自己的宝贝儿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依着她的性子,若是一早便知晓陶圣心对司卫的怂恿利用,特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即便对方是亲侄女,想来陶皇后也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题外话------ 宝宝们,之前有宝宝问凉凉书群的事情,凉凉想了想,就凉凉这懒癌患者,管理不好群,建了也是徒添烦恼,so,凉凉的微博,宝宝们可以关注哈哈~ 搜用户:wuli凉薄浅笑就可以啦~只有第一个w是大写哦,么么扎 78下套司卫 「陶皇后昨日宣她入宫,你不觉得十分蹊跷?往日里也没有见她怎么着,偏生司卫惹了事情,陶皇后便很快的召了陶圣心。」苏子衿微微笑着,桃花眸子漫过几分淡漠之色:「陶皇后之所以只敲打陶圣心,想来定是因着陶圣心有些许利用价值,毕竟这锦都第一美的称号,可是带着光环的。」 在这个时代,虽然大多数女子都不参与国家大事,或者说,女子看起来只是依附于男子罢了。但实际上,女子总在无形间伸出利爪,干预着权势、谋划着名富贵。所以,像陶圣心这样美貌又出身高贵的女子,最是适合用来拉拢势力,若是他日司卫正式踏入夺储,陶圣心的归宿问题便极为重要,只要她嫁给一个权势相当的男子,那么那男子以及他背后的权势将一併被拉拢到七皇子一派,那时,陶氏一族便会有多一分的筹码握在手中。 「这样说来,陶圣心倒是有些愚蠢了。」一旁的青烟摇了摇头,俏丽的脸上浮现一抹无趣的神色。本以为陶圣心应当是个聪明一些的角色,不想竟是个冲动愚蠢的,这样一来,以后岂不是会很无趣? 「陶圣心可不是愚蠢。」苏子衿眉眼弯弯,似笑非笑道:「只是,她遇到司言的问题,便有些失去了自我罢了。」 虽然说陶圣心不是陶皇后的对手,但却并不是个愚蠢的,她之所以这次忍不住又打起司卫的主意,想来是从齐子怜那儿得知了司言入战王府一事,心生不安。 苏子衿素来便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故而她人虽居在落樨园内,但对战王府周边的事情、以及锦都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她的人,分布在锦都各个角落,哪怕有一丝丝风吹草动,也能让她够事先知晓。 因此,对于陶圣心爱慕司言的事情,她早便一清二楚,如今陶圣心这些动作,自然也心中有数。 思及至此,苏子衿微微一笑,看向青茗,缓缓道:「你且尾随司卫前去丞相府暗中观望,我倒要看看,陶圣心会如何应对。」 「是,主子。」青茗咧嘴一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 …… 落樨园外,司卫眉梢紧皱,脸上的不耐与不悦一览无余。 昨日他便在这战王府等了两个多时辰,可不仅没骗到苏子衿的谅解,而且还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到,委实让他气的发狠。可一想到昭帝那张威严的脸,司卫便又有些发憷,想了许久,不得不再度前来。 就在这时,青书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司卫的眼前,他盯着司卫那不紧不慢的模样,眸光一闪而过阴狠。 「苏……郡主可有说何时见本皇子?」司卫上前一步,询问道。 「七皇子殿下,主子这几日心绪不佳,恐怕无心见殿下了。」青书走至司卫面前,淡淡说道。 「郡主怎么了?」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司卫故作温和道:「可是有什么烦恼?」 青书一脸正经,回道:「主子近来看上一种花,心中惦念的紧,但苦于花的主人不愿割爱,自是心中有些不愉。」 「哦?」司卫忍不住冷笑一声,语气颇有些不屑道:「不过是一株花罢了,本皇子定会让那花的主人割爱与郡主。」 不过是一株花罢了,这苏子衿还真是乡巴佬,为了一朵花郁郁不欢,难道是生平没见过什么名贵的花卉不成? 好似没看到司卫脸上的轻蔑,青书低下眸子,道:「要是殿下能为主子寻来这花,想必主子定然会欣喜无比,神清气爽之下,自会见殿下一面。」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只是,不知殿下真的能将那玉琉璃拿到手,送与主子?」 玉琉璃是一种世间罕见的奇花,它每十年一开花,花开生玉,玉色与品质以花开不同而各异。故而,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唤做:吐玉花。 玉琉璃的珍贵,不止在于它花开出玉,而且还在于它是一种极难生长,也极难生存,并且世间也仅有几株的稀有花卉。 说到这里,青书的声音已然有些嘲讽。本来还因为『玉琉璃』三个字想要反悔的司卫,一见青书如此态度,不由恼怒起来。 于是,顾不得其他,司卫冲动的冷哼一声,神色自傲道:「不过区区玉琉璃罢了,本皇子立刻去寻,黄昏前便可将这它送给郡主!」 分明知道这是苏子衿下的套,可司卫却又不得不逞强出头,况且,就他所知道的,表妹圣心那儿便有一株玉琉璃,若是他决心去要,想来圣心并不会如何,毕竟圣心是个善解人意、温柔识大体的女子,只唯独不好的,就是要委屈她了。 ------题外话------ 宝宝们,你们说陶圣心给还是不给?另外,非常感谢雪浅宝宝和珊酱宝宝送的花花哦~爱你们,所以来一个二更~哈哈 79相府姐妹(二更) 「这倒是极好的。」青书抬眸看向司卫,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那青书这就去转告了主子,让主子安心在府中等着便是,总归七皇子殿下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说着,青书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嘲弄。心中倒是对苏子衿越发佩服,主子这不过小小的出手,便可以狠狠的让陶圣心痛心疾首。毕竟,陶圣心手中的这株玉琉璃,大约是锦都,乃至大景朝唯独的一份,且,她亲自养护多年,精心呵护有加,估算至今,已快开花。无论多么心胸开阔的人,突然间被人夺去这样一株花,估计都是想不闹心都难。 「去告诉她吧。」司卫看了一眼青书,而后拍了拍锦袍,眼中闪过嫌恶,道:「最好让郡主梳妆打扮一番,在府中安安心心的等着见本皇子。」 一想到苏子衿那张满是红点的脸,司卫便有些难以忍受。他素来看惯了美人,便是府中的婢女都是清一色的清秀可人,故而他心中对于苏子衿的容貌,简直是厌弃到一定的程度。 瞧着司卫眼底的那抹厌恶,青书突然觉得此人格外刺眼。于是,他看也没看司卫,便转身离开,大有一种鄙夷的姿态。 司卫看青书如此模样,心下气的就快抑制不住,要不是母后让他只身一人过来以表诚心,他早就让飞卢上去拿下青书了。深吸一口气,司卫勉强不去在意青书的举动,满脸怒容的离开了战王府。 丞相府 花园中,假山环绕,锦鲤嬉戏。有两个女子彼时正坐于石凳上,她们的面前摆放着几碟精緻的点心,茗茶焚香,甚至悠闲。 藕粉色衣裙的少女微微抿了一口茶,而后她看向对面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关心道:「大姐,你这两日气色好像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被唤做大姐的女子闻言,不由眉眼舒展。只见她容貌美丽,身姿曼妙,那一双温柔的眸子有些楚楚动人。 眼前的女子,不是陶圣心,又是何人? 陶圣心看了一眼自己的庶妹陶然,明显自她那关切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窃喜。仿佛看见自己脸容憔悴,她便心中欢喜一般,让陶圣心心下有些厌烦。 不过,她倒是半点没有显露出来,只温和一笑,淡淡道:「不过是秋日有些犯困罢了,倒叫二妹担忧了。」 对于陶圣心,陶然是十分讨厌的。陶然的生母崔氏原是小户人家的姑娘,在陶圣心的母亲魏氏未过门之前便跟了陶子健,陶子健一直对崔氏疼爱有加。魏氏过门的时候倒是面善,但不久后崔氏率先怀了子嗣才知晓,魏氏的面善只不过是看起来罢了,那一次,魏氏使了手段,不着痕迹的害得崔氏小产。 崔氏有苦难言,毕竟比起魏氏,她是没有任何后台的,好在崔氏身子好,在那之后又接连生了庶子陶岳和庶女陶然,而魏氏却只唯独陶圣心一个孩子,丞相府向来人丁稀薄,陶子健姨娘小妾不少,却至今也就一个儿子,即陶岳,故而崔氏虽是姨娘,但在丞相府的地位倒是不低。虽说在丞相府中,陶然因为相府唯一的子嗣,也就是她的庶兄的原因,生活待遇方面都不比嫡女差多少,但因着崔氏自小的教导,以及嫡庶有别的问题等,使得陶然分外厌恶陶圣心,恨不得取而代之。 况且,就连陶然梦寐以求的司卫,也只看见陶圣心的存在,对她却从不上心,这让陶然更是无比愤恨。 「这样便好。」陶然笑了笑,娇艷的小脸不自觉便露出一抹失望。 陶然是知道自己这个嫡姐喜欢长宁王世子司言的,几年前,她无意间瞧见陶圣心看着司言的背影发愣,那时候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后来她便多了几个心眼,暗暗观察,最终发现,陶圣心是真的心悦司言的。 这几日外头传的流言很甚,其中最为人所知的,大约便是长宁王世子与长安郡主之间的暧昧了。故而,陶然便想看看陶圣心的笑话,瞧瞧素来自诩尊贵清雅的她,是不是此刻形容憔悴。 「七皇子殿下到!」就在这时,一声禀报随之而来,很快的,一道俊秀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花园内。 「圣心见过表哥。」 「然儿见过表哥。」陶圣心与陶然齐齐行礼。 「不必多礼。」司卫笑道:「都是一家人,二位表妹何必注重虚礼?」 话虽这么说,可到底,司卫没有半分要去扶她们两个的意思。只见他微微颔首,笑的风流倜傥。 若不是这两日在战王府失了皇子的尊严,想来如今司卫是不会在丞相府找面子,试图再次感受自己作为堂堂皇子的高傲。 ------题外话------ 咱们子衿要找陶大美人儿的不痛快咯~ 80讨要玉琉璃 「表哥怎么今日有空来府中?」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讽刺,陶圣心抬眸,笑的美丽动人、仪态万千:「可是来找爷爷和爹爹的?」 丞相府中,如今正真管事的,大约便是丞相陶行天和他的嫡长子陶子健了。陶行天一生就只得了两个儿子,长子陶子健和次子陶子安。故而陶子安死了之后,陶行天才那般怨恨司言,至今都对他存着很深的仇恨。 「爷爷和爹爹今儿个可都不在呢!表哥定是来找然儿和姐姐的,对不对?」陶然淘气一笑,盈盈如水的眸子在接触到司卫的脸容时,泛着似有似无的情意,少女含春,大抵便是如此。 不得不说,司卫虽人品不算多好,但相貌和身份却是不差的。尤其是对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少女而言,更是带着致命的诱惑。 「有些事情,想要同圣心表妹商量。」司卫扬了扬眉梢,显然对于陶然的态度有些若即若离。 在司卫心中,陶然虽与陶圣心一般,同是丞相府的女儿,但身份上却委实有些低微了。况且,陶然的容貌只是俏丽可人,到底是比不上陶圣心这样美貌动人,让人一见倾心。故而,对于陶然,司卫终究不愿多费心神。 十五岁的少女娇声而笑,仿若不知司卫待他的疏离一般,陶然只道:「表哥找大姐商量何事?然儿也可以听听么?或许然儿在一旁说不定可以帮表哥出出主意。」 陶圣心一听,面上半分不露,心下却忍不住嗤笑,这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像她这个庶妹一样『天真无邪』? 司卫闻言,不由蹙了蹙眉,随即他忽然想到,有可能然儿在场,圣心便更容易些将玉琉璃给他。毕竟他素来知晓,玉琉璃对于圣心而言,算是心头宝贝的疙瘩,自然不会轻易许他。 「也好。」司卫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笑吟吟的陶圣心,心下生出一丝歉疚,于是他轻声开口,带着商量的语气,道:「圣心,表哥现下惹了一桩麻烦事儿,需要你手中的玉琉璃江湖救急,他日表哥再给你寻一株玉琉璃来,这株可否先与表哥?」 司卫说的十分委婉,他倒是没有提苏子衿要,毕竟此事说出来,多少有些显得他懦弱无能。可陶圣心并不傻,她几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苏子衿。 陶圣心忍不住瞳孔微缩,那一瞬间,声音便显得尖锐起来:「表哥要玉琉璃?」 若是说陶圣心有什么偏爱的东西,大约便是玉琉璃无疑了。她自出生便是含着金钥匙的,从小也被教导的落落大方,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可比,故而对这些金银珠宝,她倒是从未在意过。只是玉琉璃不同,也许年少时寻这株花是因为要讨好长宁王妃,从而接近司言,但是年长以后,她对于这株花,则更像是对待自己亲手养护了近十年的孩子。 她偶尔会去期待,这朵花开了以后,会长出怎样的玉石?是光彩熠熠还是璀璨夺目?亦或者,即便是个石头,她也会满心欢喜。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子衿竟然如此的狠,想要亲手剥夺她的所爱,或许就像是亲手剥夺她的司言? 「小姐……」露儿见陶圣心有些失态,不由看向司卫,哽咽道:「殿下,你是知道小姐十分喜欢这株玉琉璃的。小姐守着它好几年了,如今这花已是快开了,小姐整日里都会问奴婢,这花会吐出怎样的玉石,那满心欢喜的模样……奴婢实在不愿小姐难过、失望。殿下自小便与小姐一起长大,怎么会不怜惜她呢?」 司卫原本还因为陶圣心的失态皱起眉梢,但又听露儿这般说,心下觉得或许自己这么做实在不妥? 陶然见此,不由心中冷笑。只见她眉眼一敛,脸上挂着真诚与不解,道:「话虽如此,但是大姐向来体贴识大局,怎么会为了区区一株花,就弃表哥的麻烦于不顾呢?表哥自然心中也是知晓这一点,但如今他找上门来,想必事情比较棘手,大姐是个懂事的,断不会如你所说,只顾怜惜花,而不体谅表哥。」 顿了顿,陶然又有些不满的指责露儿,道:「露儿,你素来服侍大姐,难道觉得大姐是那种不管表哥深陷麻烦,只想着区区一个死物的人?更何况,大姐肯定也记得,这株玉琉璃本来就是表哥当年冒着危险从永安侯府的小郡主那儿为她夺来的,如今表哥需要这朵花,大姐定不会吝啬的。你方才那般说辞,可真是冤枉了大姐了!」 ------题外话------ 读者(赞赏):这个陶然真是神助攻!不错不错! 81蛇蝎美人 陶然的话音落地,司卫眸光便有些狐疑的看向陶圣心。当年玉琉璃在永安侯府的怡庆郡主手中,陶圣心说想要,于是年少不知事的司卫便跑到了永安侯府王府,从怡庆郡主那儿骗了过来。要知道那怡庆郡主可是锦都出了名的花痴丑女,因为这件事,他足足被缠了好几个月,后来他躲在陶皇后那儿整整一个月,怡庆郡主才消停下来,转而追求其他人。 若是如今陶圣心真的为了区区一个死物,撇开他不管的话,或许司卫真觉得有些寒心了。 有那么一瞬间,陶圣心想要掐死陶然,原本司卫有可能打消念头的,但现下,要是她表现出一丝丝不愿意,那么今后,司卫便不会再对她迁就讨好了。她了解司卫,骨子里,他是同陶皇后没有不同的,他们母子都是自私且多疑的人,一旦司卫怀疑她的真心与否,便不会再信任她。 压下心中的怒意,陶圣心露出一抹故作坚强的笑容来,只见她盈盈而立,美眸楚楚含泪,道:「为了表哥,圣心又怎么会捨不得呢?只是一时有些难过罢了,毕竟养护了十年之久,倒叫然儿和表哥误会了,是圣心的不是。」 「无妨。」司卫见陶圣心如此,便有些心疼道:「都怪表哥让你伤心了,今后表哥定会再帮你寻来几株玉琉璃来,好好补偿你。」 诚如陶圣心所想,司卫其实是极为自私的。他若是真心疼陶圣心,想来自会去苏子衿那儿,表示无法寻到玉琉璃,左右不过是被嘲笑一番罢了,损失不了什么。但他却又极为在乎自己的面子,故而这牺牲的事情,也只能陶圣心来做了。 陶然见此,心下更是觉得大快人心。但是她才微微有些表露,便瞧见陶圣心沖她投来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阴冷。 不由打了个寒颤,陶然心下生出一股子害怕来。 「圣心明白。」陶圣心点了点头,宛若一朵娇嫩而又温婉动人的牡丹,缓缓道:「表哥和然儿且在这里等等,圣心现在便去将玉琉璃拿出来,千万不能误了表哥的事情。」 「不急,你慢慢来。」司卫看着眼前这赏心悦目的女子,思及她的知书达理、体贴周到,心下十分受用之余,对陶圣心便又多了几分愧疚之情。 陶圣心微微笑着,美眸秋水微动:「圣心去去就来。」 说着,她便领着露儿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闺阁。 一回到自己的闺阁,陶圣心便很快挥退了所有人,只剩下露儿一个婢女。 她眸光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与往日里端庄温柔的形象大不相同,此时的陶圣心,阴冷而又愤怒。 「啪」的一声,陶圣心将窗台边的一个瓷瓶挥落在地,发出瓷器破碎的尖锐声音。 「小姐,莫要伤了自己。」露儿心下一惊,知晓自家小姐此时是愤怒至极,于是她将陶圣心拉到了一旁,避免破碎的瓷片划伤她。而后不由有些不平道:「殿下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了什么麻烦事情,竟是要小姐的这株玉琉璃,难道都不为小姐考虑一二么?再重要的事情,再重要的人,也没有小姐来的重要啊!」 司卫素来是待陶圣心极好的,这一点,露儿一直看在眼里,正是因为如此,今日司卫的举动才令露儿十分诧异,甚至觉得,司卫这般做法是对不起自家小姐的。 「你道是谁?」陶圣心眸光凝结,恨意便露了几分出来:「除了苏子衿,这锦都还有谁能够让司卫陷入麻烦?」 苏子衿!好一个苏子衿!要借司卫的手给她警告吗?想让她低头,想让她收手?所以,故意让司卫来为难她,让她知道,即便是一直待她好的司卫也会为了她苏子衿,与她翻脸,对她践踏? 露儿闻言,忽然就想起来前几日司卫纵马,差点伤了苏子衿的事情。于是她忍不住骂道:「这贱人为何要哄骗殿下夺小姐的玉琉璃?真是欺人太甚!」 「她是在警告。」陶圣心握紧拳头,长长的指甲陷入手心,却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痛意一般,美眸阴狠:「想让我陶圣心低头?绝无可能!」 无论是司言也好,苏子衿的命也好,她陶圣心是决计要定了!既然苏子衿想要用玉琉璃让她低头俯首,那么她就用这玉琉璃结束她的生命好了,这样一来,谁还能与她抢司言?哼,这都是苏子衿自找的,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想到这里,陶圣心美丽的脸容露出一抹笑意,扭曲了她素日里的温婉面孔,她看向一旁的露儿,目露凶光:「露儿,你去将百日醉拿来!」 82陶圣心的杀意 「小姐是要?」露儿惊疑不定的看向陶圣心,心下有些不安:「小姐,千万不要冲动啊,要是被战王府的人发现……」 「不会发现的。」陶圣心冷笑:「你忘了百日醉是什么了吗?」 这世间,毒药千千万,其中有一种毒,叫做百日醉。百日醉出自北魏的皇室,是毒中极品,它无色无味,能够让中毒者百日之内,宛若生命耗尽一般,无声无息的死去。曾经北魏歷史上有一个妖妃,她深得帝王宠爱,并诞下一个皇子。后来她用特制的毒药百日醉杀了帝王,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为帝,自此把控朝野,垂帘听政。只不过,在那之后,百日醉便失传了许多年,不再出现。 陶圣心手中的这瓶百日醉,其实是从她母亲魏氏那儿得来,她十分清楚,中了百日醉的毒,普通医者是无法探查的,恰好苏子衿又是个体弱多病的,若是她悄无声息的亡故了,想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是,小姐……」露儿迟疑道:「燕太医每隔几日便会去战王府,若是燕太医发现了,这追究起来,恐怕小姐会难逃罪责啊……」 「燕夙此人素来闲云野鹤惯了,他三月前便说过,十月底将离开锦都,而那百日醉的毒,也只有暴毙之后方可探查一二。」陶圣心勾唇一笑,眼中寒意森然:「苏子衿若是中了百日醉的毒,大抵也要年前才能毒发,届时燕夙已然不在,苏子衿中毒的事情,又有谁会知道呢?」 当年妖后毒杀帝王而用的毒药,岂会如此好发现?若是真的那般易察,就不会失传多年了。况且,这百日醉没有解药,想来便是燕夙察觉不对,也无法挽救苏子衿。 再者说,燕夙与苏子衿无亲无故,素不相识,定然不会为了苏子衿再留于锦都,苏子衿是必死无疑了! 想到这里,陶圣心一下子便觉得神清气爽起来,仿佛亲眼看着苏子衿就这般死去了一样,原本的阴郁一扫而光。一旦苏子衿死了,再没有人可以抢夺司言了,所以苏子衿……必死无疑! 「是,小姐。」见陶圣心有些走火入魔的模样,露儿心下有些畏惧,仿佛昔日里的小姐一去不復返那般,分明是一样的脸容,却徒然添了几分可怖。 只是,陶圣心怎么也没有想到,生平自己最为得意忘形的时候,却被他人瞧个正着。 彼时,暗处有一双眼睛,带着冷厉和杀意,正监视着这一切…… 丞相府外 有一青衣男子身轻如燕的退了出去,他转身离开,在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墙角提起一人,而后狠狠将那人丢在地上,一副不屑的模样。 只见那人身量比青衣男子要高大许多,相貌秀气清俊,眸子却喷射着耀眼的火光。 青衣男子微微咧嘴,露出一个与容貌不相符的天真笑容,道:「怎么?想杀了我?」 青衣男子的话刚落地,场面便顿时有些诡异起来,只听那人嗓音细腻,发出的笑声也如同银铃般悦耳动听,分明是个女子。 「……」青衣男子的话一说完,那清俊男子便瞪大了眼睛,眸光闪过骇人的杀意。 「啊,」青衣男子又啧啧的点了点头,故作恍然道:「差点忘了,你现在可是哑巴。」 说着,她伸出葱白的小手,打了打那清俊男子的脸,邪肆道:「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本姑奶奶定会陪你好好玩一玩。想监视?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一些啊!」 言毕,她反手一掀,将自己脸上的面皮撕了下来,瞬间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可爱脸容…… 半个时辰前,青茗受了苏子衿的令,易容了一番,便朝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她一袭青衣,作男子装扮,脸上戴着一张与落风十分相像的人皮面具,若是忽略个子问题,倒是看起来与落风无异,但由于青茗自己原本便生的高,又加之她在鞋子和衣物上做了手脚,以至于远远看去并不显矮。 之所以易容成落风,也是苏子衿再次吩咐的,陶圣心原本就是因为司言的缘故,才对苏子衿暗中构陷,况且丞相府虽不是戒备森严,但到底以防青茗被发现。若是陶圣心的话,她看见司言的人,自然不会为难,故而,青茗得了命,便毫无心理压力的出来了。 只是,青茗正离开了战王府有一定距离,身后有人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落风,」孤鹜瞧着『落风』自战王府出来,不由诧异道:「你怎么从那里出来?不是说今日让我来监视苏子衿?」 监视主子?青茗眸光一冷,剎那间便转身朝着孤鹜而去。 变了声音,青茗淡淡道:「有些不放心,便来看看。」 83黑心主僕 「你不是落风!」等到青茗走近了,孤鹜徒然意识到落风的个子比眼前的人要高一些,他不由脸色一变。 只是,他还来不及反应,青茗便已然朝他撒了一把粉末。她动作极快,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将袖中备着的十香软经散扔向孤鹜的脸。 孤鹜立即屏息,却无奈青茗的动作太快,以至于他不得已吸入了一些。于是,他试图运力将药力逼出体内,不想,他一运气,药效顿时遍布全身,使得他剎时便倒了下去。 「啊,忘记跟你说了。」青茗嘻嘻一笑,脸容却是落风的模样,显得怪异十足:「这可是经过改革以后的十香软经散哦,用内力逼,只会让药力更加勐烈,所以你现在才会站都站不稳。」 话虽这么说,但青茗脸上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模样,反倒是有一股小人得志的嚣张,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欠揍。 「你!」孤鹜眸光冰凉,杀意满满,道:「你是苏子衿的人!」 「是啊,」青茗笑眯眯道:「我家主子可不是长宁王世子,你总算是想清楚了。」 说着,她上前一步,丝毫不带客气的便将孤鹜提了起来,扔到一旁的角落,道:「现下有些急事,先将你放在这里,待本姑娘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顿了顿,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凝眉道:「不过,你真的有点沉,麻烦以后好好减肥,可否?」 「士可杀不可辱!」孤鹜梗着脖子,面色气的红了起来:「要杀要刮随意,我是不会出卖爷的!」 「你很吵诶!」青茗掏了掏耳朵,啧啧道:「看来不让你这呆子闭嘴,我是不放心离开了。」 「你……」孤鹜咬牙切齿,显然生平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青茗的手便伸了过来,快速的点了他的哑穴,而后她满意的拍拍手,心情愉悦的向丞相府而去。 …… …… 等到自丞相府回来,青茗便又来到了这里,将孤鹜提出了角落,瞧见孤鹜这般仇视着自己,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看什么看?」青茗可爱的小脸露出一抹兇悍的神色,威胁道:「再瞪你姑奶奶,小心眼睛就没了!」 孤鹜有些愣住,对于青茗,他是认得的,在苏子衿的手下中,属她的易容术最是了得。只是,孤鹜怎么也没有料到,她易容的落风,竟然是如此相像,若不是走近了仔细看她的身高不对劲儿,基本无法发现任何端倪。 「司言有你这样呆愣愣的手下也是苦了他了。」青茗挑了挑眉,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把你这样的傻大个抗回去,我觉得我回去得少不得累趴下了。」 虽然孤鹜只是精瘦,与胖无关。但由于他的个子实在太高,重量便比常人多了几分,即便是常年练武的,青茗到底也是个女子,故而她心中不由憋了一口气,便走到孤鹜旁边,狠狠踢了一脚。 踢完孤鹜,青茗也不再去看他什么反应,只深吸一口气,便粗暴的将孤鹜抗了起来。 落樨园 将孤鹜重重扔到一旁,青茗将事情的原委,以及陶圣心的毒计禀报给了苏子衿听。 苏子衿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左侧的桌子上放着一碗正在散热的药,她闻言,眸光依旧平静无波,只见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眉眼从容:「想来,陶圣心当真是被司言沖昏了头脑了。」 苏子衿说着,眼底闪过一抹沉思。她让司卫去讨要玉琉璃,主要就是为了测试陶圣心一番。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锦都第一美人儿,是不是真的要与她为敌不可。若是她安安稳稳的将玉琉璃送来,也就表示她只是想吃一堑长一智罢了,并不是真心同苏子衿为敌,如今更是知晓后悔。可她终究还是耍了手段,想要置她于死地。这样的话,或许陶圣心就留不得了…… 孤鹜抬眸看向苏子衿,心下倒是有些诧异。他方才也是听了青茗的回禀,虽然早些时候从落风那儿得知陶圣心喜欢自家爷,那日瞧她也是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么一转脸就如此心狠手辣?女子果然都是两面三刀的么? 青烟皱了皱眉梢,俏丽的小脸一本正经,道:「主子,要不要将那株玉琉璃送给七皇子?」 送给七皇子? 孤鹜闻言,脸上简直浮现了一抹惊悚。这苏子衿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她身边的人都这样可怕?简直是黑心主僕!且不说逮住他的青茗如何,就眼前这个,看起来颇有些文静善良的青烟,都怪吓人的。 ------题外话------ 凉凉:捕获一只呆萌暗卫~ 84司卫价值 明明知道那株玉琉璃是毒物,她们不想着如何丢掉也就罢了,还一出口,就说要给七皇子。这换言之,就是要毒七皇子了,自古借刀杀人虽是好用,但对象是一国皇子,便有些需要慎重了吧?怎么她们这般模样,仿佛七皇子不过一介蝼蚁,想杀便杀了。 「现下司卫还不能死。」苏子衿微微弯了弯唇角,艷绝的脸容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这件事情倒是好办,只要先收下这株玉琉璃,再将青书易容成眼下的这个人,以司言的名义送过去,想来陶圣心是会更加开心。」 说着,苏子衿指了指孤鹜,显然是在表示,让青书易容成他去一趟丞相府。 「你竟然想害我们爷!」孤鹜心下一急,忘却了自己如今哑穴被封的事情,故而他的话,说出来无声无息。 苏子衿看懂了他的唇语,倒是不怒,只淡淡笑道:「陶圣心可是因为司言,才对我起了歹心?既是如此,为何我不能用司言来解决问题?」 「更何况……」苏子衿抬手拿起那药,微微抿了一口,眸光闪烁着致命的温柔:「他让你来监视,想来是不太信任我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他着想?这世上,是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体谅与迁就,有的只是互换真诚。」 苏子衿的话虽然是如此,但终究她只是说给孤鹜听罢了。心中对于自己的为人,她倒是不认为比司言光明磊落多少。不过,她素来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司言既然是做了监视她的打算,便要有被发现以后要付出代价的自觉。 「主子,」青茗看孤鹜实在有些不爽,于是便道:「这货有些碍眼,不然让人先将他关起来?」 关起来干嘛,青茗倒是没说。但心下却在思索着,是要让他饿几天呢,还是下点其他的毒,让他形容憔悴几日?毕竟将他抗回来,她可是去了半条命的! 「去吧。」不出意外的,苏子衿并没有否决青茗的建议,于是她顿了顿,又笑着吩咐青茗道:「你这次可莫要胡闹了,只需要封住他的内力,让他无法逃脱便可。其余的鬼主意,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青茗会意的一笑,主子这句适可而止,可是颇具另一番含义的…… 「是,主子。」青茗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于是吩咐了其他人,将彼时一脸气愤的孤鹜带离了眼前。 等到孤鹜被带走后,青茗才又不解道:「主子为何方才故意留下那货?」 「主子,那人应当是孤鹜吧?」青烟看向苏子衿,也跟着问了一句。 司言身边跟着几个暗卫,落风、孤鹜、秋水、宫苌、天色等,其中孤鹜算是比较具有特色的一个。他耿直而简单,为人倒是没什么心眼,唯独过人的,大约就是他的武艺了,原本她们都以为,孤鹜大概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却不想,今日一瞧,这人虽生的清俊,但却颇有些傻大个的感觉,实在很难相信他是司言身边较为出彩的暗卫之一。 苏子衿点了点头,眉眼含笑,道:「孤鹜大约是司言身边,最为简单的一个了。方才让他听到一些,不过是为了将来能够方便一些撬他的话罢了,毕竟他跟在司言身边许多年,知道的事情定然不少,况且,他们既然跟着司言多年,便说明了都是硬骨头,这样的人,强求不行,也只能智取了。」 虽然司言派人监视自己的事情,苏子衿事先并不知道,但转念一想,若是她自己,也许也会同司言一般做法。毕竟,他与自己素昧平生,怎么可能大意的全心全意信任她呢?故而,苏子衿乍一听的时候,丝毫不觉得诧异。 「主子,七皇子来了。」这时候,青书敲了敲门,踏步进来,禀报导:「他带来了那株玉琉璃,现下正在客厅等着见主子。」 「主子今日可要见七皇子?」青烟问道。 苏子衿没有回答,而是一口气将碗里苦涩的药汁喝完,随即接过青烟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下嘴角,才缓缓笑起来:「先将他手中的玉琉璃扣下吧。」 顿了顿,苏子衿又道:「青烟,你去同他说今日有些晚了,我已是歇下了,让他三日后巳时再来。」 「是,主子。」青烟领命,点了点头,便自去了。 青茗见自家主子俨然一副认真的模样,不由问道:「主子是真的打算见七皇子了?我还以为主子就故意要给七皇子气受而已呢!」 「见。」苏子衿眉眼弯弯,桃花眸子浮现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本就是打算见他的,毕竟……他还有剩余的价值。」 ------题外话------ 凉凉(坏笑):宝宝们猜猜,司卫还有啥价值可言?哈哈 85两人婚事 「见。」苏子衿眉眼弯弯,桃花眸子浮现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本就是打算见他的,毕竟……他还有剩余的价值。」 「那主子,那株玉琉璃?」青书问道:「可要让青烟拿进来?」 青书因为进来的晚,并不知悉那玉琉璃被下了毒,故而不由有此一问。 「青茗,你去给青书易容一番,将他扮作孤鹜罢。」苏子衿没有直接回答青书的话,而是吩咐了青茗,又看向他道:「将玉琉璃送还给陶圣心后,记得去一趟战王府。」 说到这里,苏子衿不禁眸光温软,言笑晏晏道:「告诉长宁王世子,他的人,我苏子衿暂且扣下了,等改日心情好了,再送还回去,正巧现下府中缺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厮,他送人送的很是及时。」 …… …… 司卫在战王府厅堂等了许久,不想这一次为首的不是青书,而是一个俏丽的女子。司卫认得青烟,她是苏子衿的手下,且常常跟随苏子衿外出。 心下以为苏子衿这回是真的要见自己了,否则定不会换了一个人过来。于是他心情大好,手指敲了敲桌,语气颇有些得意与轻松,道:「这玉琉璃本皇子可是给郡主带来了,郡主现下可是明白了本皇子的诚意?」 「主子说了,七皇子能够给主子带来这心心念念的奇花,主子很是欢心。」青烟闻言,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来,心下却是无比鄙视这个无脑的皇子。而后她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一个暗卫上前,道:「七皇子煞费苦心送来这玉琉璃,还不快去将它拿去花室将养?」 「是。」那暗卫点了点头,随即很快的便将玉琉璃带离了厅堂。 等到玉琉璃被拿走了,司卫才恍然发现哪里不对劲。若是寻常人,难道不应该是先出来道谢一声,然后再欢欢喜喜的命人收了花?怎么到了苏子衿这里,竟是先遣人出来将花拿走,自己却是没有露面?甚至是丝毫没有露面的打算? 许是被苏子衿坑惯了,这一回,司卫倒是很快察觉了不对劲,于是他语气有些冷了下来,转头看向青烟,眯了眯眼睛,道:「郡主怎么还没出来?莫不是仍旧在梳妆打扮不成?」 梳妆打扮?青烟心中有些嫌弃,就是见你这样的人,主子也需要梳妆打扮?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样子,竟是如此大言不惭?想来主子这般貌美的人,就是让司卫想为她提鞋,也是丝毫不配的! 「殿下见谅,主子现在已是打算歇下了。」青烟淡淡看了一眼司卫,神色自如道:「不过殿下不必动怒,主子自不是戏耍殿下玩的,主子只是身子骨太差,方才喝了药,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顿了顿,她又缓缓道:「主子让青烟来告诉殿下,三日后巳时,希望殿下能够来战王府一趟,彼时主子定不让殿下多等。」 说着,青烟敛了敛眸子,仔细注意着司卫的脸容。只见司卫原本还一脸的怒容,待到她说完以后,转而变成了冷笑与忍耐的神色。想来,他是到了如今才学乖了一点。 等到将心中那口恶气藏住了几分,以至于不让自己失控发火,司卫才深吸一口气,道:「那本皇子便先回去了,还望郡主不要食言才是。」 说完,也不等青烟回答,司卫便长袖一甩,怒气沖沖的离开了。 青烟站在原处,她紧紧盯着司卫的背影,忽然想起宫宴那日,战王妃曾提起主子与七皇子有着婚约一事,不由皱了皱眉梢,心下却想着,主子可千万不要与这种人有任何潜在的可能才是。 …… …… 天色渐晚,暗夜深沉。 彼时,青书已然抵达丞相府。他根据青茗的描述,很快便摸进了陶圣心的闺房。只是,屋子内却是没有陶圣心,只有一干下人各自守着。青书眸光一闪,便又开始四处游荡了起来。 丞相府是文官府邸,因着族中没有出现过一个武将的缘故,守卫自比不得战王府来的森严戒备,故而对于轻功姣好的青书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 正当他路过一处屋宇的时候,里头传来的说话声剎时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于是,青书一跃而起,飞到了屋顶之上。他掀开其中一个瓦片,将眼睛凑近了去看。只见,屋内有两人相对而立,一个是丞相陶行天,还有一个则是陶子健。 「父亲,今早妹妹那儿传来消息。」陶子健开口,沉声道:「过几日她便会向陛下请求赐婚卫儿和苏家的女儿。」 对于苏子衿和司卫的姻亲,陶行天和陶子健是知晓的,陶家出了皇后,那么便註定是要参与夺储的。 陶行天闻言,山羊鬍子微微一动,神色不明道:「子健,此事你怎么看?」 ------题外话------ 宝宝们,《嫡女》下周一正式上架咯~另外,宝宝们想要福利啥的,可以关注凉凉的微博:wuli凉薄浅笑 爱你们,么么扎~感谢宝宝们的钻石花花,明天二更~ 86父子夜话(一更) 「其实,我并不是很贊同。」陶子健敛下眉,说道:「如今苏家的女儿堪堪归来,身份尚且无法断言,我瞧着苏彻的模样,显然对她不是很亲昵。」 说到这里,陶子健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见他并没有反对的模样,便接着道:「更何况,如今陛下正值壮年,妹妹这般心急的模样……想来容易引起陛下的反感,怕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最是难测帝王心,尤其是昭帝这般的帝王。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昭帝对一干皇子,并没有特别看重的一个,就连对其中几个较为疼宠的皇子,其实也都是淡淡的罢了。 「为父也是这般想。」陶行天点了点头,一双精明的眸子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虽说苏彻这颗大树得抱,但是你妹妹太过心急的想为卫儿筹谋,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前两日卫儿当街纵马,已是惹得苏彻不悦至极了。」陶子健嘆了口气,踌躇道:「卫儿这般不堪大用……父亲,我们是不是要考虑转了阵营?」 司卫的愚蠢,大约是出乎陶家人意料之外的,早些年陶皇后生了司卫,陶家人都是无比欢喜的,这说明,将来夺储时候,他们陶家便有了依靠。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司卫近些日子的行为,简直是愚不可及!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要连累了整个陶氏一族。 陶行天蹙眉,淡淡道:「现下还不到穷兵黩武的时候。」 对于自己这个嫡长子说的话,陶行天没有斥责。或者换一个角度说,他其实是贊同的。陶子健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是如今陶家,他唯一的儿子。虽说上天让他陶家子嗣稀薄,但好在他唯一的子嗣是能堪大任,且十分像他的。 龙子夺储,大约是这世上最残酷,最需算计的事情了。一旦输了,便是满门不留,彻彻底底的断子绝孙。故而,即便是他的亲孙子,陶行天也要审时度势,选择是否要支持下去。若是司卫实在不堪大用,他们陶家便要换了阵营,从而保全整个陶氏一脉。只是,这样一来,就必须牺牲陶皇后以及七皇子司卫。 这是陶家人代代相传的——薄情。无论是陶皇后、司卫、还是陶行天等人,都逃不开薄情的血脉。 「父亲的意思……?」陶子健有些不解的看向陶行天。 「苏子衿。」陶行天眯了眯眸子,道「成也苏子衿,败也苏子衿。」 陶子健猜测道:「父亲是说,让卫儿去讨好苏子衿?」 苏彻之所以恼怒卫儿,大约便是因为苏子衿险些受了伤,那么若是苏子衿喜欢卫儿的话……情况便又不一样了。 「你过几日找个时间让魏氏去见见你妹妹。」陶行天点了点头,山羊鬍子微微一动,精明阴冷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道:「若是我们陶家人求娶,陛下自是会不悦。但若是苏家亲自同陛下说呢?」 只要苏子衿心甘情愿的嫁给司卫,那么这一手牌就会打的好。 「想来陛下不会再那么反感了。」陶子健恍然一笑,只是,忽然想起什么,他便又皱了皱眉梢,道:「可是,苏子衿是个有手段的,若是她嫁给了卫儿,想来卫儿会被她掌控的牢牢的,丝毫挣脱不住。届时……我们该如何是好?」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苏子衿和司言的关系……有些不寻常。」 苏子衿的聪慧和手段,大约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说她不仅斩杀了司卫的马还能够全身而退这件事情,就是她诱杀了重乐的死士,也是闺阁女子所无法做到的。更何况,苏子衿与司言还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能够让司言这般对待的,想来太过异样。 乍一听司言的名字,陶行天有些反感,但他到底没有表现,只淡淡道:「苏子衿的聪慧与手段,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他日若她嫁给了卫儿,定是能够为他谋划夺储。这样一来,就很大的弥补了卫儿的不成器。等到来日卫儿登上了宝座,那么苏子衿……大可以寻个理由将她除去。」 「至于她与司言……」陶行天眯了眯眸子,缓缓道:「想来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否则那日卫儿纵马,司言为何只在远远观看?依着形式来看,或许是苏子衿抓住了司言的把柄,才能够让司言如此被她威逼。」 司言是什么人?面冷心冷,根本无人能够博得他哪怕是一点点的人情。可苏子衿却可以当街威逼,使得他站出来为她解决眼下麻烦,这样的女子,无疑在夺储时最为有用,若是他陶家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87主僕离心(二更) 陶子健闻言,不由暗自点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他胸有成竹的沉声道:「父亲放心,魏氏那边,我自会同她说。」 魏氏是陶子健的嫡妻,虽说魏氏并不得陶子健喜欢,但胜在她为人还算懂事聪慧,故而她在后院的一些手段,陶子健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个人也算是相敬如宾的生活了许多年。 「去吧。」陶行天点了点头。 门『吱呀』一声,陶子健便退了出去。 青书注视着这父子俩的一切,窃听了他们的谈话,心下不由感到可笑。想来他们不仅是把主子想的太低,同时也把司卫看的太高了。就是司卫那般,送给主子做奴僕,主子也是不会要的,更何况是成亲呢? 这般想着,青书已然在不远处的院落里瞧见了陶圣心。 陶圣心浑然不知,她从魏氏屋子里头出来,此时正缓缓走着,朝自己的闺阁而去。只是,她才堪堪走到花园附近,便有一个黑影跳了出来。 陶圣心吓了一跳,她身后的几个婢女更是吓得失声尖叫。 「闭嘴!」青书眸含杀意,冷声威胁道:「谁再多出一点声音,我就杀了她!」 说着,他拔出长剑,冷冷的兵器在月光下显得寒意森森,一时间所有人都闭了嘴,不敢再出声。 陶圣心勉强定了定神,显然比起在场的所有女眷都要镇定许多。而后她下意识的朝青书看去,只见眼前的男子清俊挺拔,不是跟在司言身边的暗卫,又是何人? 很显然,陶圣心将青书看成了孤鹜。她虽然不知道眼前的暗卫叫什么,但是前两日她要靠近司言的时候,便有两个人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而其中一个,便是眼前的青年。 「你是……世子的人?」心下这样想着,陶圣心便问了出口。她的语气轻柔且充满期待,暗暗憧憬着,莫不是司言对于她有些上心了,所以才遣人来寻她? 「不错。」青书点了点头,随即面无表情道:「爷让我将这东西给你。」 说着,青书变戏法似得,从怀中拿出一株被压的有些扁平的、连根拔起的花卉,原本还有些期待的陶圣心,目光在落到玉琉璃身上时,一瞬间便脸色惨白起来。 她不是因为这株自己养护了多年的花卉被糟蹋而感到心疼,只是因为,这株原本应该在苏子衿那儿的花,竟是自司言的人手中拿出来交还与她,且还是言明了是司言所吩咐。所以,这表明了什么? 「爷让我告诉你,」青书微微停了下来,随后他看向陶圣心,眸光冰冷且含着杀意,道:「这株毒花还是比较配你。」 毒花? 陶圣心脚下一软,不由后退两步,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青书,这个她自以为是司言的手下的人。 为何司言会知道?会知道是毒花?分明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知晓,除了露儿……难道……是露儿?是露儿泄露给苏子衿的? 心中这般猜测,陶圣心下意识的便朝着露儿看去。她的眸光一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仿若利刃一般,直直穿透露儿的心。 「小姐,不是奴婢啊!」露儿吓的哭了起来,她跪在地上,泣道:「小姐,真的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说!奴婢是绝对不会出卖小姐的!」 见露儿如此,陶圣心便有些信了,毕竟露儿伺候她许多年,也算是自小便在一处的贴心之人。可她没有表现出相信她的模样,眼底剎那划过不为人知的狠辣。 为了自保,露儿必须得背了这个黑锅! 「露儿,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陶圣心扶着心口,有些楚楚可怜、恨意难挡道:「那株玉琉璃,你为何要下毒?为何要这般陷我于不义?我待你一家不薄,你却如此害我,你……真是让我心寒啊!」 陶圣心的这般声泪控诉,看的在场的其他婢女有些震惊了。七皇子来取玉琉璃的时候,她们都看到了,故而也知晓这株玉琉璃是送去了战王府,长安郡主苏子衿的手上。但如今小姐这般说辞,难道是露儿胆大包天,偷偷给那株玉琉璃下毒,起了谋害之心? 青书见着这一幕大戏,不由冷笑起来。这陶圣心还真是歹毒且演技十足啊!要不是因为青茗亲眼所见,恐怕他都要相信一切是露儿这个大胆的婢女所为了。 「果真是你干的?」青书举起长剑,指向跪在地上呆住了的露儿,冷冷发问。他就不信,在生死攸关的时候,露儿这般怕死的人,还能护着陶圣心! 88露儿之死 只是,青书不知道,露儿心下是绝望无比的。她从未想过,一直忠心耿耿护着的小姐竟是这般心狠之人,为了不影响自己在世子心中的印象,就要牺牲她。依着小姐方才的那句涉及她的家人的话,很显然,若是她不承认,那么她的家人都是要受牵连的! 深吸一口气,露儿当即便下了决心。虽然她知晓,一旦她承认了,那么便会死在眼前之人的剑下,但是为了家人,她没得选择。 「是奴婢。」就在青书不信邪的时候,露儿已然出声,只听她抽泣道:「是奴婢干的,奴婢咎由自取,因为看到小姐受了委屈,便起了歹心想要害死长安郡主。一切都是奴婢干的,奴婢愿意以死赎罪!」 露儿的话音一落,便要朝着青书的长剑冲过来。好在青书早有留意,心下知道露儿承认以后,定然会自寻短见,故而一瞧见露儿冲过来的时候,他便快速的退了一步,避开了露儿。 「陶大小姐,」青书冷淡的看了一眼陶圣心,而后将手中的玉琉璃扔到她的脚下,道:「你好自为之吧!」 他实在看不过陶圣心这般举动,要不是不想给主子惹麻烦,他早就动手了。 说着,青书提起长剑,兀自一闪,便消失在陶圣心等人的眼前。 等到青书离开了,陶圣心好久以后才恍惚回神。 司言与苏子衿,已经到了这样的关系吗?为了苏子衿,他深夜派人来警告她,甚至想要杀了她? 都是因为苏子衿呵,要不是苏子衿,她不会想要下毒,不会被司言发现,更不会让司言怀疑她的善良!如果苏子衿的清白丢失了,成为一个下贱的女人,司言是不是就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心中有某个计划赫然浮现,陶圣心缓了缓心神,终于冷静下来。 她看向身旁的其他几个婢女,一字一顿道:「今夜的事情,谁都不准泄露出去!否则……」 感受到陶圣心语气中的杀意,几个婢女都吓得跪了下来,齐齐道:「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你们几个都退下罢。」陶圣心挥了挥手,直到那几个婢女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才转而将目光对准了在场的另外一个人。 暗夜中,陶圣心的眸光落到仍旧跪在地上的露儿身上,仿佛在看着苏子衿一般,她的眼底闪过骇人的杀意。 无论如何,露儿都必须死! 「小姐,奴婢是不会出卖小姐的。」露儿跟着陶圣心多年,怎么会不懂她此刻的眼神?于是她跪着抱住陶圣心的腿,希望她能够惦念起往昔的情谊,哀求道:「小姐放过奴婢吧,奴婢待小姐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奴婢跟了小姐十多年了,怎么会出卖小姐呢?求小姐饶过奴婢这条贱命吧!」 没有人是想要死的,即便是方才还一心求死的露儿。既然青书放了她一条生路,她便再没有必须死的理由了。故而,只要有一线希望,露儿还是希望存活下来的。 陶圣心眼底闪过一抹动容,但是比起她自己,显然露儿是不重要的,或者说这十几年的情谊也是不值一提的。 眸光闪过阴狠,陶圣心淡淡道:「露儿,你若是不死,那么这下毒之事,便是落到我的头上了。」 她语气淡淡,说的好像是今日的月色不错一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让露儿如至冰窖。 「小姐,露儿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露儿急切道:「小姐可以当作露儿畏罪自杀了,将露儿放出府外,露儿愿意为小姐承担一切罪责,只要小姐肯放露儿一跳生路。」 「露儿,你还是不明白吗?」陶圣心一脚踢开抱着自己腿的手,直直将露儿踹的往后仰去。随即,那张平日里温柔善意的脸容浮现一丝杀机,月光下显得扭曲而可怖:「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够安心啊!」 放过露儿?陶圣心冷冷一笑。她就是因为害怕露儿会因为方才自己将罪责推到她身上,往后暗暗报復,所以才想要让露儿死。只有死人,是最让人放心的,也是最不具备歹心的。如果放了她,就是给自己留下了隐患,陶圣心可不是那般愚蠢的人! 「小姐……」露儿绝望的瞪大了眸子,显然心下知道陶圣心是不可能放过自己了。可是她还是不相信,为何自己伺候多年的小姐竟是会这般心狠?还是说,往日里她并没有看出来? 「你若是为你的家人着想,便该知道怎么做。」陶圣心眯了眯眸子,居高临下的盯着露儿。 想起自己的母亲和幼弟,露儿眼底浮现出不舍的泪水,而后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跪在陶圣心面前,低声哭道:「奴婢明白了。」 陶圣心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到地上有些残败的玉琉璃,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子耻辱感和厌恶,她缓缓走了过去,脚下的绣花鞋狠狠的碾压着那株平日里被她百般爱护着的花卉,直到那株玉琉璃碎成泥了,她才收回脚,径直越过它和露儿。 「将这东西收拾干净吧。」陶圣心背对着露儿,声音阴冷而无情道:「明天日出之后,我可不想再看见她。」 说着,她迈开步子,依旧优雅的离开,仿若还是素日里人人追捧着的锦都第一美人儿,背影端庄。 跪在地上的露儿心如死灰,她盯着那株不堪至极的玉琉璃,心下无比寒冷。 方才小姐的暗示,意思就是日出之前,她就得去见阎王了吗? 还真是无情啊! 这天夜里,丞相府一名婢女自尽投湖,听人说是因为偷了主子的首饰被发现而畏罪自杀,只是,如此小事在锦都中,显然不值一提…… ------题外话------ 感谢宝宝们送的钻钻花花哦~爱你们。发现评论中有宝宝问凉凉,咱们男女主四不四身心干净,答案就是……当然是啦,哈哈。瞧着咱们阿言这样清冷就该晓得,real根正苗红单身狗~至于咱们子衿,也是真的木有结过婚哦~绝对槓槓滴纯洁~另外奏是,文文周一上架,上架前,这周六凉凉还会再来一个二更哟~爱你们 89司言离京(一更) 长宁王府 彼时,落风和天色还不知孤鹜已然落到苏子衿的手中,前一夜司卫快马加鞭离开了锦都,故而现下的长宁王府内,只剩下他们三个可以主事的。 「奇怪,孤鹜这傢伙怎么还没回来?」天色半蹲在屋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油腻腻的大鸡腿,一边啃一边口齿不清道:「不是说好了到晚上我去盯着?难道是这傢伙良心发现,觉得我刚回锦都,得体谅一下,所以就帮我守着了?」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落风皱了皱眉梢,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孤鹜素来是个耿直的性子,他说过的话基本上都不会轻易变卦的,而且,他是个非常守时的人,怎么如今夜色已深,他却还不见回来? 「乌鸦嘴!」天色斜睨了一眼落风,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眼珠子一转,忽然嘿嘿笑起来:「莫不是孤鹜开窍了,看上谁家小娘子了?所以流连忘返?」 「怎么可能?他可是去盯着苏子衿的。」落风不以为然,可又想起前两日落风还说起过苏子衿姿色极好,难道是真的看上苏子衿了?心下一凉,落风不由暗暗祈祷。这孤鹜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苏子衿是爷看上的女人,怎么能容他觊觎呢? 「哈哈,难道是被我说中了?」见落风脸色有些不对劲,天色挤眉弄眼道:「跟我说说呗,孤鹜是不是真看上谁家小娘子了?这些日子我们几个都不在锦都,难免消息不够你灵通。」 见天色逼得紧,落风倒是显得无比镇定,只见他一脸正经,仿佛心中的什么想法都没有,淡淡道:「孤鹜那性子,估计你开窍了,他都没法开窍。」 「切。」天色了解落风素来是个会装腔作势的,他每每想法许多、婆婆妈妈,却又要故作正经,习惯了他为人的闷骚,天色便兀自猜测道:「大约是看上了苏子衿的丫头吧?瞧你这模样,好像很不是很看好呀。」 不得不说,天色确实了解落风,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落风会以为孤鹜喜欢的那个对象不是他人,正是苏子衿。要是天色知道落风的想法,定要说他实在是操心太多,毕竟主子和苏子衿,当真是八字没一撇,根本就是多虑了。 「你……」就在落风打算说什么的时候,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落风和天色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孤鹜』那张清俊的脸。 天色瞧见是『孤鹜』,便忍不住挑眉道:「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可还猜测着你是不是开窍了,跑去私会小娘子呢!」 说着,天色便就要朝着『孤鹜』走过去。 「他不是天色!」这时,落风眼底寒光掠过,他立即拔剑指向『孤鹜』:「好大的胆子,长宁王府也敢擅闯!」 与此同时,天色也反应极快,他扔下手中的鸡腿,往后退了两步,眸光戒备的盯着那个顶着『孤鹜』的脸的男子。 「倒是好眼色。」青书诧异的一笑,随即他右手一掀,脸上的人皮面具便被撕了下来,露出他原本俊秀的脸容。 「孤鹜今早出门,可不是穿着黑色的衣物。」落风眯了眯眸子,对于苏子衿身边这个叫做青书的人,落风是知道的。他与他不止打过一个照面,算起来也是见过几次的,自然记得清楚。而后他又想起孤鹜,便道:「孤鹜可是在你们手中?」 落风想着,若非孤鹜在苏子衿手中,想来青书也不会易容成孤鹜的模样,前来长宁王府。 虽然天色并不知道眼前的青年是谁,但瞧着落风放松下来的样子,想来是认识的人。故而,他只盯着青书,并不说话。 「无妨。」青书并不以为意,也不回答落风的话,只淡淡道:「我只是来为我家主子向世子传达几句话罢了。」 「爷在忙。」闻言,落风垂下眸子,顾不得去问孤鹜,则又看向青书,冷静道:「你自是说来,我们转告便是。」 爷不在锦都的这件事,短期内都必须瞒住。为了防止陶行天那老匹夫趁爷不在搞些么蛾子,也是不便让苏子衿知晓的。 「好。」青书点了点头,也不在意,便道:「转告你们世子,孤鹜我们主子暂且扣下了,等改日心情好了,我们主子自会再送还回去,正巧眼下我们府中缺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厮,世子送人送的很是及时。」 说着,青书也不多留,便很快消失了。 「我说,落风啊。」天色拧眉道:「孤鹜这傢伙是被抓去端茶送水了?」 90苏子衿的谋算(二更) 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天色大约便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七八分。孤鹜许是监视的时候被苏子衿的人抓个正着,如今正被苏子衿扣下了,而方才那青年,无疑便是苏子衿的人,他这般大摇大摆的过来,便是因为苏子衿要给爷一个警告的意思了。 一个敢给爷警告的女人?天色完全是难以想像,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年轻女子不仅不爱慕爷,而且还要给爷警告?天色心下有些好奇的紧,这苏子衿,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可不要乱来。」似乎瞧出了天色的不安分,落风忍不住道:「接下来还是暂且先不要去战王府探查好了,苏子衿想必是有了防备,你若是再去,惹怒了她,估计爷还没回来,你就先玩完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落风忍不住担心,爷若是回来,知晓孤鹜落到苏子衿手上,会不会怪罪他们?毕竟昨夜爷才离开,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啧。」天色缩了缩脖子,有些夸张道:「那为了我的小命,我还是安安心心的不去管孤鹜了。毕竟那傢伙在苏子衿那里,也不至于吃不饱饭,被苛待。」 对于吃货的天色来说,大约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便是饿肚子了,故而他第一时间便是想着填饱肚子问题。可一想苏子衿素来也不是个抠门的货,便就安心下来。 再者说来,光是这几日从落风嘴里听来的,天色便足以想得到,苏子衿可是个狠角色,这样的狠角色,也就自家爷可以对付一二,他若是真不要命的凑上去,估计下场会很悽惨啊!这对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来说,无疑是别无选择的。 「也许吧。」落风心里虽然和天色的想法一样,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些不安。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孤鹜还真的就饿着肚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 那一头,落樨园 「主子,大约就是这般了。」青书低着头,将所见所闻简略的禀报给了苏子衿听。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笑起来,道:「想来司言是有事情外出了。」 青书不由诧异道:「主子是说司言不在锦都?」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落风的神情和言语,丝毫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若是司言不在锦都,那么为何他听自己说要转告世子一些话,却显然很是冷静? 「你能够进入长宁王府,若非司言不在,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呢?」苏子衿缓缓笑着,面色极为平静从容,又道:「再者,若是司言在锦都,想来早早便悉知孤鹜在我手中的事,怎么会轮到你去知会?」 火麒麟是上古神兽,并不是普通兵器可以伤的了的,司言要斩杀火麒麟,便是需要有一把屠麟剑。而据苏子衿所知,屠麟剑早已踪迹不明,即便是现下找到屠麟剑的拥有者,想来那人也是不愿意相与的,这样一来,自是需要司言亲自寻来。 于是,苏子衿刻意让青书前去,便是为了确认司言是否还在锦都,若是司言在,那么青书自是连长宁王府的门槛都迈不进去,毕竟司言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只是如今事情显然截然相反,想必司言如今并不在锦都。 青书点了点头,却仍旧不解道:「可若是他不上早朝的话,显然还是掩盖不住他已然不再锦都的事实。」 只要司言不去上早朝,那么其他人便会起疑,一旦着手调查,想来很快便会发现真相。那么,这样一来,司言的隐瞒不就显得毫无意义? 「你都可以易容成孤鹜,司言为何不能让其他人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呢?」苏子衿散漫一笑,继续道:「若是没有猜错,想必他已然同昭帝说过了,只要昭帝表示他在替自己办事,那么其他人自是不能寻昭帝问他的下落。与此同时,易容成司言的人只要偶尔在外头露个面,便是司言离开一年半载,想来也是没有人发现。」 「原是如此……」青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便又问道:「如今司言离开锦都,主子可是要见那人?」 青书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指传闻中被囚禁于西宫地牢的东篱国质子——楼宁玉。 苏子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角含笑,眉梢温柔道:「过几日让燕夙来一趟王府罢。」 言下之意,大约便是要见楼宁玉的意思了。苏子衿之所以让青书去试探司言可在锦都,主要便是因为,司言若是不在,她要见楼宁玉一面就不那么困难了。 司言实在太过通透,以至于在事情还没有九分把握的时候,苏子衿并不能轻易让他察觉自己的目的。 司言此人,大约是锦都中,苏子衿最为忌惮的一个了。 ------题外话------ 宝宝们,凉凉还是打算建个群了,毕竟要给宝宝们发福利哈哈,有木有宝宝愿意帮忙凉凉一起管理群呢?如果宝宝们有意愿,可以评论区告诉凉凉哦~爱你们~下周一上架,上架一周内就会把群建立起来,到时候会把群号跟宝宝们说滴~ 91燕夙情史 十月初三,苏老太太抵达锦都。 这一日,天气有些微凉,一大清早,战王府便开始忙碌起来,由于苏老太太的缘故,今日苏宁和苏墨难得都在府中没有外出,只等着苏老太太回来,一家子到府门相迎。 孝道大抵是大景朝千百年来不会被废弃的纲常伦理,虽说战王爷与苏老太太从前的不和着实落人口舌,但那时毕竟也是苏老太太行事过于荒唐,故而迄今为止,战王爷的品行倒也没有被百姓们看低了多少。 彼时,落樨园内,苏子衿正坐于亭台中,对面是俊逸洒脱的燕夙。 燕夙把过苏子衿的脉,开了些方子与她后,便顺道坐了下来与她对弈了几局。他手执黑棋,一子落下,便偏头看向苏子衿,笑道:「想来今日这一局,我是赢定了。」 「不好说。」苏子衿闻言,只淡淡一笑,从容道:「这黑棋白子的,就像是打战一般,前一秒钟或许你还觉得有望旗开得胜,后一秒钟便会发现,也许敌方只是诈降呢?」 说着,她几乎是没有思索,便将手中的白棋落了下去。一瞬间,局势变得错综复杂起来,看的燕夙不由嘆了口气,自认方才自得的话说的有些为时过早。 「子衿,你还是这般棋艺惊人。」燕夙摇了摇头,继续道:「只是你的棋风竟有如此大的转变,我有时候想不通,从前的你是伪装的,还是现在这般模样才是伪装?」 从前苏子衿虽亦棋艺精湛,但到底棋风中透着几股洒脱的韵味,不似现在这般,迷雾重重、布局严密,悄无声息下便能令人致死。 燕夙不知道,一个人究竟是歷经了怎么样的变故,才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子衿没有回答,只嘴角弯弯,问道:「听说你即将离开锦都?」 「早几个月前是这般打算的。」燕夙并不介意苏子衿转移话题,只洒然一笑,道:「那时候只觉得大景皇宫无趣,便想换一个地方游歷。」 顿了顿,他又道:「我原先是听说大景风光无限,才决意来此的,后来却又整日里呆在皇宫里头,实在闷的不行,便想要离开了。」 「大景的皇宫你可是画好了?」苏子衿听了,也只淡淡笑起来,又问道:「你如今倒是画了几国的皇宫了?」 燕夙这几年,每到一个国家便会进宫当一段时间的御医,没有人知晓他所为何求,但苏子衿却是知晓的。他每每入宫,不为其他,只为研究、临摹下整座皇宫的建筑。这是他耿耿于怀的,并且多年来不曾忘却的夙愿。 「画完了。」燕夙微微点了点头,眉宇间颇有些感慨:「如今已是第二个了。」 北魏皇朝是他两年前去过的,虽然北魏皇朝的内部夺储争斗极为严重,但正是因为如此,北魏宗武帝才诚惶诚恐的将他接入皇宫,为防他人谋害。 「六年了吧?」苏子衿云淡风轻的看向他,眸底的平静变得有些柔和起来:「你如此这般,想来有六年了吧?」 苏子衿记得,认识燕夙的时候,他已然是二十岁青年。那时候的他,洒脱、淡泊且出尘俊逸。他四处游歷,名声极响,无数的女子向他伸出青睐的橄榄枝,他却视而不见。 后来苏子衿才知晓,燕夙曾有一个心仪的女子,那女子是他的师妹,他爱慕她许多年,只是,他师妹所爱的,并不是燕夙。 「六年又如何?」燕夙不以为意的笑笑:「我曾答应过她,有生之年,要为她画了四国的皇宫,让她了了心中夙愿。你是不知晓,她年少的时候,经常缠着我,要我长大了带她去皇宫见识见识。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待到长大了,却再没那个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他眉眼含笑,眸底浮现一抹回忆的微光,那恍惚的神情,深的令人动容。 十六岁那年,他的师妹执意要嫁给心中欢喜着的男子,在师父鬼谷子的强烈反对下,她便跟着那男子离开了,从此再无音讯。 于是,十七岁的燕夙下了山,只称要四处游歷,便一直到了如今,他二十三岁。 「她不在大景、不在东篱、不在北魏……」苏子衿不说话,好一会儿才璀然一笑,缓缓道:「也许就是下一个地方——疆南国。」 燕夙之所以找了这些年,兜兜转转,其实还是因为他想找到她,想找到那个他爱了十多年,也惦念了七年的女子。 苏子衿顿了顿,又扬唇微微一笑:「十一月的时候,便离开锦都罢,去疆南找她。」 燕夙闻言,不由愣住,随即他抬眸看向苏子衿,半晌,才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子衿,你道我是那等子背信弃义之人吗?我既然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 最初的时候,她曾说过要他帮忙救出楼宁玉,虽是困难,但他已然应下踏入这趟浑水的承诺。如今苏子衿又要他离开锦都,他又何尝不知她心中的好意呢? 「阿夙,」苏子衿手下棋子落下,而后低下眸子,淡淡道:「我是自私的。我从前只能求助于你,所以要拉你下水,如今已不是非你不可了,你又何必固执呢?」 她恍然想起,曾经年少轻狂,纵马笙歌,有一个叫做燕夙的青年站在乡野酒肆门头,沐浴在月光之下,青衣玉带,手执烈酒,等着她对酌言欢,端是一副恣意纵情的模样。 那高山流水的琴声,雅然飒爽的舞剑,承载着她年少时的放浪形骸,一醉便是一夜。所以,她忽然之间,不想也不愿他入这浊世,平白玷污了一身的清华。 「你许是骗骗他人可以,但是我……」燕夙温润一笑,俊逸的眉目剎时显得洒脱而不羁:「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见如故的至交,这样的深情厚谊,我又怎么会轻易被你骗到?」 顿了顿,他抿了口茶水,又接着道:「我会留在锦都,直至你完完全全不需要我。你大约不知晓,这些年我在外游歷,虽心中有牵挂过她,但到底已然看开许多,这世上的情本就如此,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何必拘泥?」 这一刻,燕夙仿若乘风而去的仙人,那份洒脱与空灵,想来是她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苏子衿忍不住低笑起来,难得的脸上有了几分真实的情绪:「我欠你许多,想来一辈子都还不了了。」 「怎么会还不了?」燕夙道:「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想要同我一起游歷世间,想要开一家名叫浮生的酒肆,等你了了这些俗世,你便陪我一起游走。我这些年独自一人的寂寥,你大约无法想像。」 曾经年少的时候,她展望的是个悠闲自在的未来,她厨艺好,喜欢酿酒品茶,便几番说过,想开一家叫做浮生的酒肆,等着在酒肆度过的岁月无聊了,便仗剑天涯。再几年,被江湖所累,就重新开酒肆,如此反覆随意,好不自在。 「也许,我是有些期待那样的日子。」桃花眸子微微一动,她缓缓露出一抹艷绝的笑来,道:「希望,有生之年罢。」 有生之年,远离这凡尘俗世,重新做回那个只知高山流水、只爱暮霭微醺的如风之人。 「主子,七皇子来了。」这时,青书走了进来,低头禀报导。 棋局尚未分胜负,七皇子司卫便如约来到了战王府,想来也真是不巧。苏子衿淡淡抬眸,道:「带他进来罢。」 「是,主子。」青书应声出去。 很快的,在青书的带领下,司卫便进了落樨园。这是一处清雅自然的园子,鼻尖传来淡淡的木樨香味,使得原本有些烦躁的司卫意外的感到些许舒心。 他缓缓走着,身后跟着飞卢和两个侍卫,倒是无心看周围景致,眸光落到亭台中一青一白的身影,便顿时皱了皱眉头。 青衣俊逸的,显然是燕夙,他眉眼含笑,俊逸温润。而背对着司卫的素衣女子,显然便是扶风若柳的苏子衿了。 苏子衿的背影,其实真的很美,出尘若仙,窈窕清雅,那次在宫宴上的时候,他也是因为瞧着她戴着面纱,身姿和气质都顶顶好,才对她十分留意。只是,谁也没有料到,面纱下竟是那般可怕的面容,看的他惊心十足! 「殿下别来无恙。」燕夙神色淡淡道。作为一个太后看重,且独立于浊世的人,燕夙自来便不用向皇子们行礼,因此,对此司卫倒是没有多么生气。 苏子衿淡淡一笑,倒是没有转头,只安然坐在美人榻上,吩咐青茗道:「给七皇子看茶。」 这般失礼,若是放在平日,司卫指不定要大发雷霆一番,但经过这几次的教训,司卫如今却是不敢再冲动了。若是苏子衿一个恼怒令人将他撵出去,他可是既丢人,又白费了这些日子来的苦心。 故而,司卫咽下那股子气,缓缓走向了燕夙旁边,青茗给他备了茶的位置。 今日苏子衿并没有戴面纱,司卫心下有些反感,生怕又看到那丑陋至极的脸容。只是,待到他走至前头,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看向苏子衿的时候,一瞬间,整个人便傻了…… ------题外话------ 明天首订啦,宝宝们都看了公告了么?没看过快去看哈哈哈,看完你们会发现,凉凉真的是个话唠…… 另外,宝宝们都喜欢燕夙么?如此清丽脱俗的一个不稀饭女主的男配,哈哈~ 92如魔似仙(上架首订)万更 司卫一行人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眉眼温软,容貌艷绝,五官精緻,一双桃花眸子光彩熠熠,仿若夜空中最为璀璨的星辰,透着一股神秘的高雅。她的皮肤白皙异常,带着病态的苍白,却依旧无法将她的美貌减去分毫,反而带着一丝艷骨楚楚的别样韵味。 如魔似仙,一时间,这四个字便涌上了司卫的脑海,这个像魔魅一般倾城绝色,摄人心魂,却又如仙子一般不食烟火,高雅温柔的女子,竟就是苏子衿?那个他见过一次,容貌丑陋的苏子衿? 「七皇子还不坐么?」就在司卫因为苏子衿的容貌而沉沦的时候,一道凉凉的嗓音便传了过来,彻底将他从梦中惊醒。 不仅司卫震惊了,便是他身后的飞卢等人,也显然有些不敢相信。可到底,他们不是司卫,故而一惊醒便立即底下头去,不敢再看。 极度不悦的皱了皱眉梢,司卫看了一眼出声的青茗,而后目光又落到苏子衿的脸容上,眼底闪过垂涎之色:「子衿?」 这一声子衿,有些不确定,但又隐隐有些期待,与从前那一声声苏子衿,以及厌恶的模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苏子衿似是没有察觉他前后不一的失态那般,只从容一笑,淡淡提醒道:「殿下,茶凉了。」 苏子衿的声音,司卫是认得的。从前他觉得异常娇柔做作的声音,如今却忽然像是听了天籁一般,令人陶醉。 燕夙将司卫的痴迷看在眼底,心下不由生出几分嘲讽来。这司卫当真是个只看容色的人,以前对苏子衿有多么厌恶,如今就相反的,有多么喜欢。大约在他看来,女子的容貌是一等一的重要吧? 司卫点了点头,便缓缓坐下,在苏子衿的提醒下,不由自主的喝了一口茶,目光却至始至终都落在苏子衿的脸上,显然将自己先前的行为与嫌弃都丢了彻底。 稍微回过神,司卫含情脉脉的盯着苏子衿,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子衿,前些日子是我不对。」 要是说看到苏子衿之前,他几乎说不出认错的话,那么现下他便是说的心甘情愿了,而且也不自称本皇子了,一口一个我,倒是叫的自然。毕竟,面对这样的苏子衿,他是不忍心美人不悦的。 下意识的,司卫便将她与陶圣心作了比较。只是,很显然,陶圣心丝毫比不上苏子衿,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她都比不上。陶圣心的美,是端庄美丽,让人看着无比舒服的。而苏子衿的美,却是可以让人为之发狂的,大抵商纣的妲己、幽王的褒姒,也不过如此。 「殿下不是送了子衿一株玉琉璃?」苏子衿淡淡一笑,仿若没有看到司卫眼中的温柔与爱意一般,只眉眼弯弯道:「得了玉琉璃,子衿自然不会再追究殿下。只是,子衿养护花草的能力实在不好,还没两日,这玉琉璃便枯萎了。」 瞧见苏子衿这般模样,燕夙眼底划过一抹暗芒,他缓缓看向司卫,见司卫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无妨,一株花罢了,死了便死了吧。若是子衿喜欢,他日我再为你寻来玉琉璃也是无妨。」 说这话的时候,他显然想都不想陶圣心,也不在意陶圣心爱护着的花死的如此快会给她带来多大的打击。如今美色当前,他自是不会再那么在乎着明显低劣的陶圣心了。 苏子衿颔首,笑道:「殿下有心了。」 这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主子,老太太到了。」青烟走近苏子衿,道:「现下正在大门口。」 「也罢,该去迎迎她了。」说着,她转头看向燕夙,眉眼温软,道:「今日多谢燕太医了,只是这盘棋,恐怕得来日得空了再继续了。」 「无妨。」燕夙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道:「郡主记得多加注意身子骨便好,素日里出门莫要见风,尽量戴面纱。」 听着燕夙称苏子衿郡主,并且态度疏离,司卫暗暗点了点头,心中对于燕夙的戒备少了几分。他自是不愿意自己未来要娶的皇子妃与燕夙有什么不清楚的关系,毕竟燕夙也算是风雅温润,锦都中喜欢他的女子并不在少数。 温软一笑,苏子衿眉眼弯弯道:「殿下和燕太医可要随同子衿一起去迎接老太太?」 司卫闻言,自是喜不自胜,连忙道:「我也是没什么事情,愿一同前去。」 瞧见司卫这般模样,他身后的飞卢简直难以置信。虽然司卫素来是个爱好美色之人,但到底不是那种沉迷的程度,这一点,端看他对陶圣心便可以看出,怎么今日一瞧见苏子衿,他的整个人都变得如此奇怪?完全不似平日里的他啊! 「在下便不去了,」燕夙淡淡笑道:「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先行告退。」 说着,他悠然起身,朝着苏子衿笑了笑。 「青书,送送燕太医罢。」苏子衿吩咐了一声,随即让青茗取来面纱戴上,才看向司卫,道:「殿下,我们走吧。」 言毕,苏子衿便同司卫等人,一起朝着战王府门口走去。 此时,战王府大门口 苏老太太在战王爷的搀扶下,慢慢的下了马车。她抬眸扫了一眼四周,见战王夫妇等人皆在门前迎着,唯独少了她传闻中的孙女,不由眉头一拧,不悦的神色便顿时露了出来。 可当着众人的面,苏老太太不好发作,只淡淡道:「怎的没瞧见子衿?老身可是极为惦念她啊,莫不是又身子不适了?」 说到这里,她便显出几分颇有些担忧的样子,看的周围的百姓不由议论纷纷起来。 「你说这长安郡主是真病了还是托大不来迎自己的祖母?」 「我瞧着是托大吧,前些日子可还与七皇子闹了些矛盾,看着不像是病的快咽气的啊!」 「这长安郡主也真是不顾纲常伦理,自个的祖母回锦都,竟也这般目中无人,王爷王妃还有世子都来了,偏生就她不在,你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倒是可怜了这老太太一心记挂自己的孙女了,啧啧。」 「小声点,你这话要是给战王爷听到了,可有你好受的!」 「怎么,还不能说了?这锦都还有没有王法了?不孝可是天打五雷轰的!」 「……」 「……」 周围的百姓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绝大多数都是对苏子衿的斥责,这回,不仅是战王妃,就连苏墨和苏宁都气的不行。对于苏老太太,他们都是知晓的,看她慈眉善目的模样,心地别说多坏了。尤其是,苏墨和苏宁都向着自己的母亲,更是对苏老太太颇有怨言,要不是战王爷仁孝,他们两个可不会认这样的人作祖母! 「母亲,子衿现下有客人招唿,不方便出来。」战王爷皱了皱眉梢,解释道:「您先进来,待会儿子衿便会出来。」 如今周围都是百姓,若是在门头起了争执,总归不太好。 「客人?」苏老太太身边的陈嬷嬷冷哼一声,语气有些不善,道:「王爷这是说什么话呢,老太太是郡主的亲祖母,郡主不先来敬孝也就罢了,还顾着招唿客人?这什么客人比老太太还要矜贵?」 陈嬷嬷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过头了,但到底是在理的,什么人比得上给自己的祖母尽孝来的重要? 陈嬷嬷的话说完,苏宁便想要抬脚踹过去,可是苏墨却朝他摇了摇头,生生制止住他的行动。苏宁冷静下来,心中却是明白苏墨的意思的,不是不维护子衿,而是如今要是动了暴力,恐怕会给子衿招来更多的非议,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若是被传出来一个不孝不悌,以后哪家人还敢要她? 「主子面前,一个奴才也敢出言不逊?」战王妃实在忍不住怒意,只见她瞧着陈嬷嬷,眼神冰冷。 本来对于苏老太太,战王妃便厌恶的紧,如今这老太太身边的一条狗都当着众人的面敢指责她的子衿,那接下来还要如何? 「哎呦。」陈嬷嬷道:「是老奴多嘴了,王妃责罚老奴吧,老奴只是看不过老太太被欺负,忍不住便乱说了话,王妃见谅啊。」 这话放在陈嬷嬷嘴里,不仅没有丝毫害怕悔恨,反而透着一股子嚣张与自得。看的战王爷眉间的摺痕更深了,他眯了眯眼睛,显然是不打算再容忍下去了。 「老太太何故如此生气?可是气恼子衿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迎接?」然而,正在这时候,一道高雅轻柔的嗓音传来,很快的,一个女子戴着面纱,身姿窈窕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女子素白衣裙,眼角含着温软笑意,仿若三月春桃,徐徐掠过人心,只余下惊艷与嘆服。即便戴着面纱,她依旧一派高雅从容,让人不由陷入她的气质姣姣。她身侧站着的是玉冠华服的七皇子司卫,彼时,司卫眉眼难得的温和,少了几分素日里的张扬与高傲。 「子衿?」苏老太太瞳孔微缩,有些意外于苏子衿的气质。她本以为,流落在外十多年的苏子衿,应当是一副没见过世面、毫无气质可言的,没想到她即便是戴着面纱,也如此引人注目。 「正是子衿。」苏子衿微微笑着,而后看向一旁的陈嬷嬷,桃花眸子浮现一抹致命的柔软:「想来这就是在老太太身边跟了十多年的陈嬷嬷吧?」 说着,苏子衿上前走了一步,神色极为从容,仿佛对于陈嬷嬷方才的言论一无所知那般,含笑的眉眼极为温软。 「是老奴。」陈嬷嬷脖子一梗,有些傲慢的看了一眼苏子衿。 眼前的苏子衿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身子骨不好、脾性也极好拿捏的模样,倒是让陈嬷嬷越发显出几分自得与不屑出来。 这一幕落在青烟和青茗的眼里,不由脸色暗沉下来。若不是当下的情况不允许,她们早就上去直接了当的宰了这老婆子了!尤其是那双看向自家主子的浑浊而自得的眼珠,若是能够挖去便更好了! 「嬷嬷不愧是老太太的贴身之人,见到王爷王妃不下跪、见到本郡主和七皇子也是不下跪,这份气量,倒是一般奴僕没有的!」苏子衿缓缓说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温和,可话里话外,却是暗藏着利剑。 司卫闻言,脸色顿时便有些难看了。他堂堂一个七皇子,身份尊贵无比,难道是一个刁奴可以无视的? 「苏老太太教得好啊!」下一秒,司卫便睨了一眼苏老太太,脸色暗沉。虽说苏老太太是战王爷的生母,但到底只是没有任何诰命的老太婆罢了,就是要她向他这个皇子下跪行礼,也是无可厚非的,更何况那陈嬷嬷只是一个贱婢? 「殿下息怒,是老身教导无方了。」苏老太太说着,便狠狠瞪了一眼陈嬷嬷。这个陈嬷嬷,真是没眼力见的,被苏子衿套进去了却还浑然不知,简直愚蠢! 陈嬷嬷吓了一跳,赶紧便下跪求情起来:「殿下饶命啊,老奴……老奴有眼无珠,方才只记得给老太太讨说法,竟是忘了向殿下行礼,殿下饶命……」 陈嬷嬷心下惶恐的同时,到底是不忘将脏水泼到苏子衿身上。她随着苏老太太一路来到锦都,确实听过不少关于苏子衿的传闻,尤其是和七皇子司卫的不和,更是众所周知,故而,她便想着,不如借七皇子的手来惩治苏子衿? 苏宁和苏墨对视一眼,俨然对于这老刁奴的想法一目了然,心下不由气恼起来,恨不得斩了这刁奴!尤其是苏宁,他这些日子来,与苏子衿关系极好,对于这个妹妹,他也是极为欢喜的,平日里他们一家子都捨不得让她受委屈,如今竟是连一个刁奴也敢当着他们的面来使手段了? 苏子衿闻言,神色非但没有丝毫不愉,反倒是忍不住低笑起来:「嬷嬷这话说的,倒是子衿不是了。先前七皇子来府中拜访,子衿便只忙着招唿殿下,等到后来下人说是老太太回来了,子衿就匆匆的赶了过来,连带着殿下也一同带来迎接老太太。不想,即便子衿才堪堪晚了一会儿,便被陈嬷嬷一个下人这般当众指责,实在是有些人心不古啊,要不是老太太品行端正,为人慈爱,说不定子衿都要以为是老太太指使你陈嬷嬷前来为难呢?」 顿了顿,苏子衿又轻声道:「再者说,陈嬷嬷要是真的心疼老太太,为何不劝慰老太太先行进屋,而是一直让老太太站在门头吹冷风?老太太赶了许久的路才到锦都,定是会在路途中疲惫了些,掂量着老太太身子骨重要,首先就要送老太太进屋歇下才是。」 直到苏子衿的话说完,司卫也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反而在看向苏子衿时,眼底时不时的露出一抹爱意,那柔情蜜意的模样,看的身后的飞卢等人有些不忍直视。 见苏子衿如此说,底下的百姓不由指指点点。想来又是这苏老太太作妖了,要不是有主子的默认,一个老刁奴也敢指责王府的嫡出大小姐、如今的长安郡主?再者说,这苏老太太方才可是真的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且还任由事态发展,只冷静的站在一旁看笑话,这样的祖母……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难怪这些年与战王爷一家子都没什么来往。也是,这样的无知妇孺,怎么配得上作战王府的老太太呢?不得不说,苏子衿方才的话,确实『点醒』了众人。 一瞧见众人的口风偏向苏子衿,苏宁和苏墨便有些松了口气。与此同时,战王妃也是颇感安心,毕竟她的子衿这样聪慧,到底令人欣慰。 苏老太太见周围的百姓都在指责她,不由脸色变得极差,一早的伪装的慈爱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见她冷哼一声,甩开扶着她的战王爷,凉凉道:「苏彻,你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女儿的?当众给老身泼脏水的事情也做的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苏老太太眉眼冷厉,显然对于这样的场面胸有成竹。如今她故意在这门头挑刺儿,若是战王爷一味地维护苏子衿,那么他这个不孝不悌的锅便是背定了!正因为如此,她才心下觉得,无所畏惧! 见苏老太太如此说,陈嬷嬷便也跟着搭腔唿冤:「王爷啊,老奴是冤枉的,老奴怎么会存了歹心?老奴只是护主心切……」 战王爷脸色一沉,心下便已然决定要同苏老太太撕破脸皮了。尤其是瞧见战王妃一脸失望的瞧着自己的时候,他更是下定决心,哪怕是全天下人都将他看作不孝之人,他也不能再任由自己的母亲这般行为! 只是,战王爷正打算出声的时候,司卫却率先冷冷质问:「你这是在说郡主冤枉你了?」 若是从前,也许司卫不仅不会如何,而且还会在一旁落井下石。但是自从瞧见了苏子衿的容貌,司卫的心便彻彻底底被俘获了。在从前的十多年里,即便是见着锦都第一美人的陶圣心,他也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然而,就在方才,看见苏子衿笑容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这个如魔似仙的女子了。 所以,现在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委屈,他也不愿意让苏子衿受。 这般想着,司卫已然转头,对苏子衿使了一个眼色,表示会保护她。然而,接触到他的眼神,苏子衿非但没有任何感动的神色,反而笑的从容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是,这一幕落在苏宁和苏墨的眼底,瞧着司卫那模样,俨然是帮着苏子衿的,可是……怎么会?司卫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厌恶苏子衿的吗?苏宁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司卫突如其来的维护有些接受无能。 「老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对上司卫那双含着杀意的眼睛,陈嬷嬷不由颤抖起来:「老太太,救救老奴吧!」 陈嬷嬷是没有料到,为何司卫同苏子衿的关系,竟是和传闻的不一样。故而,她心下震惊、不解之余,更是感到害怕。 对于陈嬷嬷的求救,苏老太太心下有些不忍。她怎么会看不懂司卫的眼神?若是战王府的人,她还可以左右一下,毕竟在战王府中,她是长辈,是不可忤逆的存在。但是如今七皇子出面,她的身份自是没有丝毫分量。 「殿下莫要恼怒。」就在苏老太太犹豫着要不要求情的时候,苏子衿已然淡淡笑道:「左右陈嬷嬷只是因为护主心切,并不是故意抹黑子衿。」 顿了顿,苏子衿又温柔劝慰道:「况且,今日是老太太回府的大日子,见血可不是好兆头。」 说着,她看向苏老太太,眼底浮现一丝温软,可那样的目光,却让苏老太太不由有一瞬间的心慌意乱。不知为何,苏子衿那眼神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却莫名的就好像出鞘的利刃一般,带着骇人的幽深与平静。 「也罢。」司卫见苏子衿如此,心下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子心善十足,暗暗又恋慕了几分,对着苏子衿时,语气显然极为温柔:「既是你求情,本皇子便饶了这刁奴一命,但若是有下一次……」 司卫看向跪在地上的陈嬷嬷,眼底闪现着阴毒:「杀无赦!」 不过是个刁奴罢了,也敢给他心爱的女子泼脏水?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司卫今日的言行举止,简直像变了一个人那般,看的绝大多数人都一愣一愣的。谁也不明白,这七皇子怎么就和长安郡主关系如此密切了?若是放在往日里,瞧见苏子衿受委屈,他可能是第一个跳起来鼓掌的那个啊!尤其是前几日,长安郡主当街杀了他的爱马,这样大的矛盾,他们两个不是应该水火不容吗? 身后,飞卢看见司卫维护苏子衿的这一幕,心下亦是诧异十足。毕竟,他伺候七皇子这样久,从来知道,他是个气量不大的人,即便他如今看上了苏子衿的容貌,可依着他们之间的过节……应当不可能这般维护才是。 「谢殿下饶命,谢郡主开恩。」陈嬷嬷闻言,赶紧便磕头谢恩起来。只是,她低着的那双眸子闪过阴郁,心中对于苏子衿,到底又怨恨上了几分,想着来日定要趁这些人不再的时候,好好教训这个柔柔弱弱的小贱人! 苏老太太无法,只好冷冷瞪着苏子衿,心下便是再怎么不舒心,当下也不能发泄出来。 司卫这个人,大约是昭帝几个皇子里头,最为嚣张跋扈的一个了。他自来便是被陶皇后娇宠惯了,故而在现下的场合中,才会不管不顾的为苏子衿出头。若是苏老太太此时再说什么,可能越发容易触怒司卫,到时候战王爷也不会如何护着她,苏老太太自是不敢说什么,只等着司卫走了,再好好收拾苏子衿。 硬生生的憋下那一口气,苏老太太嘆了一口气,道:「今日之事,大约只是误会。想来老身是有些疲惫过头了,才会如此无状。」 战王妃不屑的扬了扬眉,显然对于苏老太太这给自己找台阶下的行为感到不耻。在场的人要是真的相信她说的话,定然便是个不长心的了。 战王爷歉疚的看了一眼苏子衿,大约是无奈于自己的母亲这般无理取闹。若是今天司卫不说话,他也要忍不住了。其实战王爷心中知晓,他与苏老太太的关系,不过是有些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要不是她是他的母亲,他几乎想都不想,直接便遣人将她撵走了。 「老太太,进府罢。」苏子衿显然并不在意,她微微一笑,缓缓道:「想来连日赶路,应当是有些吃不消的。」 苏子衿的话,可谓柔和孝顺,不仅与方才苏老太太神色冷厉有着天差地别,而且更加突出她的仁慈孝顺、宽宏大量。周围的百姓不由感嘆起来,这般好的女子,竟给苏老太太孙女,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还是子衿懂事。」苏老太太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可还是得陪着笑脸,装作自己只是太过劳累才会那般。 顿了顿,她又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吩咐道:「还不把云姑娘扶出来?」 云姑娘? 众人有些微微愣住,据了解,苏家并没有一个唤作云姑娘的女子,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什么云姑娘? 苏墨和苏宁闻言,不由脸色一变,皆是不悦的盯着苏老太太。战王妃眸底浮现一抹冰冷,看来这个老婆子又要作妖了! 苏子衿淡淡笑起来,桃花眸子并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透着沉寂与从容。 「是。」一个婢女应了一声,随即她走向马车,很快的,有女子身着素衣,缓缓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大概二十五六的模样,漂亮的眉眼温和柔顺,她的五官不算多么令人惊艷,却偏生有一股子秀气文雅,让人不由自主便会喜欢上。 她眼中带笑,有些虚弱的朝战王府等人走来。直至走到战王妃的面前,才艰难的弯腰行礼,声音低低道:「云兮拜见王爷、王妃。」 顿了顿,她又看向苏子衿、司卫和苏墨,道:「拜见殿下、郡主、世子爷。」 还没等到战王等人反应,苏老太太见此,已然心疼的叫起来:「云兮,你身上有伤,快快起来。」 说着,苏老太太便让人扶起云兮,继续道:「云兮是因为救了老身才受了重伤,她无亲无故,老身便先将她带在身边将养。」 这话分明便是对战王妃说的,似乎在暗示着战王妃善妒一般,那神色俨然有些不屑。 战王妃眸光冷冷,面色也极其不好。但碍于外人如此之多,她也只好点了点头,淡淡道:「既是救过老太太,带进府中将养自是应当。」 战王爷牵过战王妃的手,安抚的拍了拍,而后又对苏老太太道:「母亲,进去罢。」 这次苏老太太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领着那叫做云兮的姑娘等人,进了王府大门。 很快的,王府的大门,重新又被关了起来。对于门前的这一齣好戏,百姓们皆是啧啧称奇。于是,关于方才发生的一幕,一时间便传遍了锦都。 等到进了府内,苏子衿表示身子不适,便回了落樨园。而司卫,已然没有留下来的理由,自然领着飞卢等人,离开了战王府。只是,与来的时候不同,回去的路上,司卫一直心情颇好,看的飞卢等人奇怪不已。 …… …… 落樨园 苏子衿立在木樨林前,眸光淡淡。 「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打的极响,」彼时,一道洒脱温润的嗓音响起:「难道就不怕司卫将来真的非娶到你不可?」 迴旋走廊,燕夙一步一步朝着苏子衿走来,他神色平静,像极了浊浊尘世中蹁跹而立的如玉公子。 燕夙在司卫面前,其实是假意离开的,他因为同苏子衿还有事情要说,自然不会如此快的便走。 苏子衿闻言,只微微笑了笑,道:「这件事,由司卫来做才是最好的。」 「你可真是残忍,栽在你手上,也算是他倒霉了。」燕夙莞尔一笑,随即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到苏子衿面前,道:「这是解药,等你不需要他了,便给他解了毒罢。」 这个『他』自然便是指司卫了。没有人知道,司卫中了一种毒,叫做幻情,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状毒药,不会要了人命,也不会让人发现他中了毒,毕竟这是燕夙研究多年的成果,普通医者自是察觉不到。 而中了这幻情的毒,表面上不会有丝毫不适症状的,却是会在心动的一瞬间,彻彻底底爱上某个人,若是心志坚定的人,自然不会受到影响,但司卫不同。 司卫进落樨园的时候,苏子衿让他喝了茶,茶里便有幻情的粉末,再加上他素来喜爱美色,自是会在那一瞬间对苏子衿的容貌感到心动,而一旦他心动了,就会自以为爱上苏子衿一样,那浓烈炙热的喜欢,将会让他被吞没。 而这一切,俨然都出自苏子衿的手笔。 「多谢。」苏子衿偏头看向燕夙,只见她唇边含笑,眸底闪烁着碧波微光。 苏子衿其实一早便料到今日的情形,所以三日前才让司卫挑在苏老太太回府的时间点过来。苏老太太与战王夫妇其实关系并不和谐,但因着苏老太太是战王爷的生母,战王爷自是没法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如何不孝。 但说到底,苏老夫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她素来是极为厌恶战王妃的,故而连带着容不下苏子衿。所以,苏老太太唯一能挑刺儿的,也只有当着众人的面了,毕竟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才能让战王爷和战王妃在孝道的驱使下,对她束手无策。所以,苏子衿是知晓的,无论她今日是去早了还是去晚了,左右苏老太太都有法子诋毁她,她便索性让苏老太太如愿一次。 于是,苏子衿设计司卫,让司卫代替王府的人整治苏老太太。司卫中了幻情的毒,自是不会容许他人诋毁苏子衿,因着司卫在锦都中嚣张跋扈的名声以及皇子的身份,苏老太太便是不敢摆出长者姿态,只能有苦自己吞了。 这大约便是苏子衿一石三鸟的计谋了,那日当街纵马,司卫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苏子衿这般锱铢必较、爱憎分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再者说,即便撇开此事不说,她设计司卫,也确实有着其他用处的…… 说着,苏子衿缓缓伸手接过燕夙递来的解药,又道:「这几日,想来会有许多人跟踪你的行迹,你若是愿意,大约可以将锦都附近有趣的地儿都逛上一遍。」 「也好。」对于苏子衿说的话,显然燕夙心中很是明了,于是他笑了笑,颇有些戏嚯道:「今次的事若是成了,记得送我一坛你特制的桂花酿。」 苏子衿从前便有一把酿酒的好手,也不知她加了什么秘方,酿出来的酒都是飘香十里,醉人万分。尤其是她的桂花酿,简直称得上人间极品!燕夙半生饮酒无数,却唯独最是偏爱苏子衿特制的桂花酿。 「送你两坛。」苏子衿缓缓一笑,眉眼染上七分从容:「外加一桌好菜。」 这好菜,自然便是苏子衿亲自下厨做的了。燕夙与苏子衿之所以大为投缘,不仅因为两人脾性相投,而且还因为苏子衿的烧得一手好菜,酿得一坛好酒。大约这世上,能够收买燕夙的胃的,也就苏子衿一人了。 苏子衿说完,他的脸上便露出一丝喜色。点了点头,燕夙笑道:「这倒是极好的,想来我是赚了,你不知道,我可是惦念着你的桂花酿和你做的菜许多年了。」 顿了顿,他又半开玩笑道:「不过,你若是能够顺带将酿酒的秘方给我便再好不过了……」 「倒是得寸进尺起来了。」苏子衿莞尔一笑,眸光微动,道:「那秘方是我收买人心的法宝,若是给了你,岂不是算作泄了密?」 大约也只有同燕夙在一起,苏子衿才略微找到些许年少时候的不羁与洒脱。只是,那个时候的微醺黄昏不再,郎朗清风不再,即便是落花流水,也早已成了昨日,无法寻觅。 站在一旁的青茗等人瞧见苏子衿这般模样,不由心下恍惚。燕夙的风采,自是无人可及,可从前的主子,亦是风姿迷人,名动一时的啊!如今时移世易,他们依旧谈笑风生,这世间,左右情谊难以泯灭罢? 燕夙摇了摇头,忽然便想起方才在暗处看到门前的那一幕,不由敛了笑意,正色道:「苏家这老太太,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没有问她对不对付的了,只问她打算怎么处置。基于对苏子衿的信任,燕夙心中知晓苏老太太并不是她的对手,但碍于苏老太太是战王爷的生母,这么些年战王夫妇就是因为此原因才一直受制于她,燕夙实在不能确定,苏子衿将会怎样去处置苏老太太。 「先敲打一番罢。」苏子衿淡淡笑着,神色不变道:「若是她不知收敛,苏家的恶人,便由我来做。」 既然战王夫妇不能不孝不悌,苏墨苏宁无法不孝不悌,那么这沾满鲜血的勾当,便由她苏子衿来做,又有何妨?她杀人无数,早些年许是还光明磊落,但如今……深重的罪孽又怕多一条么? 「子衿。」燕夙凝眉,深吸一口气道:「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是战王夫妇的孩子?」 燕夙一直没有问,就是因为怕苏子衿不告诉自己。但如今,她俨然是极为看重战王府的这些『亲人』的,若是无亲无故,苏子衿会做到如此地步? 可他认识苏子衿的时候,却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他与她的相识相知,大约是不拘泥于身份、不理会世俗的交情,故而他从来不觉得应当去询问什么。 苏子衿闻言,不由微微愣了愣,而后她朱唇微动,桃花眸子漫过一丝柔软:「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真真正正的亲人。」 对于燕夙,苏子衿不会相瞒。她若是不想告知,燕夙自是也不会紧逼,燕夙这个人,风华皎皎,骨子里瀰漫着洒脱,大约无论是谁,都不会对他心生厌恶。 「也罢。」燕夙苦笑起来:「你若是想,便按着自己的心意做罢。」 因为了解苏子衿,所以燕夙知道,如今她告知他,不过是因为心中想法坚定,他自是无法劝慰。毕竟是弒祖的重罪,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 「你当是知晓,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杀她的。」苏子衿眉眼弯弯,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甚好一般,语气稀松平常:「但她若是执迷不悟,想来也是该气数尽了。」 燕夙嘆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也许是苏子衿疯了,也许他也疯了,竟丝毫不觉得她的做法太过于违背人伦纲常。想来,也只有疯子和疯子,才能够成为如斯至交。 …… …… ------题外话------ 今天首订万更,宝宝们快让凉凉看到你们挥舞的双手~ 93苏老太太作妖 在经过无数日的焚香洗涤,苏子衿终于戴上了青茗从重乐那儿夺来的血月玉镯,夜风微凉,身子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极度畏寒。 晚膳时间,她被唤到大堂,准备一大家子为苏老太太接风洗尘。原先战王妃让荆嬷嬷传话,是言明她可以不必出席的,出于对苏子衿的保护,战王妃是生怕苏老太太又为难于她。不过,苏子衿显然是没有丝毫退缩的模样,她回了消息过去,只道自己定会准时到场。 于是,苏子衿领着青茗,不紧不慢的便走至了大堂。彼时,大堂内有苏墨、苏宁还有战王夫妇二人。分明时候到了,苏老太太却依旧没有抵达,想来是故意要立威了。 瞧见苏子衿到来,苏宁笑着沖她招了招手,表情极为丰富:「妹妹,快过来坐在我身边!」 他话音一落,苏墨便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潜在台词是:为何不是坐在我旁边?不过碍于他素来是个沉稳的,自是不会说出来。 战王妃淡淡笑了笑,显得很是贊同。苏宁是个皮猴儿,在一家人中,最是能够活跃气氛,故而,有他在,她倒是不担心他们兄妹几个的关系了。 苏子衿闻言,倒是没有多加考虑,只点了点头,便很快坐到了苏宁的身边。 「妹妹,你同二哥讲讲,怎么七皇子今日对你百般维护?」苏子衿一坐下来,苏宁便挑了挑眉,继续道:「我可记得今日入府的时候,他还一脸阴郁,显得很不情愿。」 苏宁虽混迹锦都,与许多王孙贵胄都甚是交好,但对于司卫,他却是着实看不上眼,故而便也从来都不与他相交。皇子几个,大约最得苏宁的眼的,就数五皇子司天儒了,司天儒与其他皇子不同,他对于那些个权势从来不甚在意。 不过苏宁虽纨绔,但到底不是愚蠢。他代表着战王府,若是与哪个皇子交好了,便意味着将来夺储站队于哪一派。皇权问题,最是不能沾染。自然而然的,苏宁这样追求自由的人,不会自寻苦恼。 「二哥想知道的,子衿也想知道。」苏子衿闻言,只从容一笑,继续道:「若是他日子衿知晓了,一定告诉二哥。」 「妹妹当真不知?」苏墨忍不住插了一句,道:「还是不愿告知?」 对于苏子衿,其实苏墨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他与苏宁不同,自不会全心全意相信她。可毫无疑问,苏子衿又与战王妃肖像,尤其是近期,战王爷也表现出对她的信任,苏墨便越发觉得诡异起来。 苏墨有些难以置信,苏子衿有这样厉害的手段,竟然可以让战王爷卸下心房?分明一直以来,战王爷都同他一般,抱着明显不信任的态度。 「大哥,」苏宁见苏墨说话如此生硬,不由皱了皱眉,立即便护道:「你怎么这样说妹妹?我觉得七皇子如此,大概是看上了妹妹容貌生的好。」 想起司卫有可能是觊觎自家妹妹的美貌,苏宁心中便有些不舒服。他妹妹如此美好,是司卫这等子愚蠢的人能够肖想的吗?这般想着,苏宁便又惶恐的看向苏子衿,问道:「妹妹,七皇子不会是真的看上你了吧?」 苏子衿还没回答,就听到一旁的苏墨沉声开口,一副不贊同的模样,道:「子衿,你和他并不合适。」 苏墨的话,令苏子衿不由有些失笑。心中也甚是明白,苏墨虽防着她,但到底还是关切她的。他将她看作是妹妹,才出言提醒,生怕年少的妹妹被爱情沖昏了头脑,做出什么不管不顾的事情来。 「大哥和二哥瞧着子衿像是那般无知的女子么?」扬唇一笑,苏子衿缓缓道:「七皇子无论什么原由维护子衿,总归今日是没有让咱们吃亏,不是么?」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一直留心这头的战王爷便忍不住喷出了嘴里的茶,发出一声笑来。 「你这是怎么了?」战王妃见此,下意识的便拿出袖中的帕子,体贴的为战王爷擦拭了嘴角的茶渍,眼含责备,语气却极为温柔道:「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在孩子们面前失态。」 苏子衿的话,战王妃自然是听的清楚,他们一家子挨得近,她又有武功在身,耳力倒也是不差。只是,她显然对于苏子衿的话没有深思,只道子衿说的在理,却没有料到战王爷会笑起来。 「我是笑咱们闺女聪明!」战王爷哈哈一笑,原本因为苏老太太的原因有些低沉的气氛一瞬间又活了过来。 苏子衿虽没有将七皇子今日的反常解释清楚,但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心安理得的姿态。司卫今日在府门怼了苏老太太,以至于苏老太太没法继续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原本受益的便是他们,而损失也只是在司卫自己。毕竟,司卫对苏子衿的维护,众目睽睽之下,自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况且,就战王爷对苏子衿的了解来说,大约这一次是苏子衿坑了司卫的,否则依着司卫那性子,怎么可能会管战王府的事情?算计了他人,自己还这般理所应当的,大约也只有他苏彻的女儿了,心黑不止一点点啊! 「爹,你真是老不正经。」苏宁鄙夷的看了一眼自个的老爹,心中不以为然。怎么这老头子,以欺负年轻人为乐呢?再怎么说七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既然是他好兄弟的儿子,他这般幸灾乐祸的,脸皮还真是……够厚! 苏墨听苏宁这么说,也贊同十分,但他素来跟着战王爷身侧,自是了解战王爷的性子,苏子衿的这般做法与表态,显然与战王爷如出一辙。想到这里,苏墨不由笑了笑,他看向苏子衿,道:「没想到,我们几个兄妹,最像爹的,竟然是子衿。」 苏墨的话里,显然含着几分揶揄,苏子衿抿唇一笑,容色宁静依旧,却是没有回答。 「臭小子!」战王爷狠狠瞪了一眼苏宁,而后又道:「你俩不像我,可是你们的损失!」 「是是是,爹说的什么都是正确的。」苏宁故意做了一个害怕的模样,很快的便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大家子显得十分温馨,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传了过来,打破了这一家人原本的和谐:「看来,老身没在,你们倒是其乐融融啊!」 一众人闻言看去,只见苏老太太穿着华贵的衣物,打扮阔绰,在陈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她身边跟着好几个人,却唯独少了那个叫作云兮的姑娘。 苏子衿微微一笑,相对于白天时候的朴素,此时的苏老太太显得有些金光闪闪,她头上插着金钗玉珠,脖子挂着金鍊、就连手上也戴着好些个金手镯、玉手镯、玉扳指的,乍一看倒是颇像是个土财主家出来的。 「母亲可是歇好了?」战王爷显然并不在意苏老太太讽刺的话,敛了方才还开怀的神色,只淡淡道:「若是歇好了,咱们便开始用膳罢。」 战王爷的话一落地,苏老太太便脸色暗沉下来,显然对于战王爷的敷衍很是不满。可是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说的话,她便缓了缓心神,一言不发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经过今天司卫的一通警告,陈嬷嬷心有余悸,一时间也不敢再放肆了,只扶着苏老太太坐下,显得尤为安分。 苏子衿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出声,她只淡淡笑着,眉眼自有一股灼灼光华。早些时候她也听人说起战王爷与苏老太太的关系如何之差,但到底并非眼见,如今亲眼瞧见了两人极其怪异的关系,苏子衿心下的疑问便渐渐冒了出来。 无论如何,依着战王爷的性子,他再怎么与苏老太太不亲近,也会给予她该有的体面。毕竟生养之恩,不是轻易能够忽视的。而苏老太太,她对战王爷不仅丝毫没有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该有的模样,而且对于她的嫡亲孙子——苏宁苏墨,也同样是丝毫看不上眼。这样的母子关系、祖孙关系,倒是真的耐人寻味。 这一头,苏老太太堪堪坐下,便朝着四周环视一遍,只是,当眸光触及到苏子衿那张与战王妃极为相像的脸容,那耀眼而夺目的美艷容貌,瞬间便让苏老太太愣了愣。 难以置信的错愕神情剎那便浮上了苏老太太那张满是皱褶的脸,原本道听途说,只暗自窃笑苏子衿容貌不佳,心中便存了几分奚落和不屑,没想到,她的容貌竟是如此绝色,与外界传闻的大相迳庭。 然而,待她回过神,瞧见苏子衿唇边的笑意,苏老太太便越发不悦起来:「子衿这模样倒是生的好,与你娘极为相像,莫不是当初就是因为容貌的缘故才相认的?」 苏老太太浑浊的眼底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显然是在怀疑苏子衿只是容貌与战王妃相似罢了,身份问题,左右是不好说的。 青茗闻言,心下便有些不舒服了。这苏老太太是脑子抽了吗?在世家大族里头,认亲这种事情,只容貌相似,怎么可能轻易就认了?更何况,苏家独有的桃花胎记,难道她是不知道? 「老太太,子衿可不止生的像娘!」苏宁自然听出了苏老太太的言下之意,一瞬间便有些恼火起来。 苏墨也拧了眉梢,一脸不悦。但碍于长幼问题,他只好尽量语气平和,道:「子衿本就是娘亲的骨血,她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但愿罢。」苏老太太不以为意,只笑道:「若是性子再娴静些,同贞儿一般,倒是极好的。」 苏老太太口中的贞儿,毫无疑问便是幼子苏生的嫡长女,苏雪贞了。因为疼宠苏生,连带着苏雪贞,她也是一併十分看重。 「老太太这话可是说的蹊跷了。」战王妃冷下脸来,语气有些不善道:「子衿的模样,哪里是不娴静了?」 这苏老太太,分明话里话外都是在针对苏子衿,说她性子不够娴静,不就是在嘲讽她来路不明,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娴静?」苏老太太冷笑:「娴静的女子可是会让人当街杀马?这件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哪个闺阁女子会这般肆意妄为?平白辱没了我苏家的颜面!」 苏老太太的话一落地,在场几乎所有的人脸色都不太好了,苏墨和苏宁是冷冷瞪着苏老太太,青茗则恨不得拿了青烟的鞭子,先抽死这死老太婆再说! 「老太太这话也是在理,不过杀马之事,不过是子衿同七皇子的一个玩笑罢了,不然今儿个老太太犯浑,七皇子便不会为子衿抱不平了。」苏子衿眉眼弯弯,制止住青茗的动作,便又言笑晏晏道:「再说,这辱没苏家颜面的事情,子衿再怎么着也做的没有老太太多,你说是也不是?」 苏子衿的话一说完,苏老太太便忍不住站起身,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你……!你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了!老身好歹也是你的祖母,这般没大没小,难道来路不明的都是这样吗!」 对于苏子衿的指责,苏老太太简直气的跳脚。她膝下几个疼爱的孙子孙女都极为尊敬她,便是苏墨和苏宁也不敢对她这般说话,今日苏子衿却是如此大胆,当众一次又一次的折辱她,实在让她恼恨不已! 战王妃闻言,也不由有些气恼,她的子衿,是这老婆子可以随意诋毁的的吗?丢苏家的人?难道真正丢人的不是这老太婆自己吗? 就在战王妃打算出声的时候,战王爷倒是率先沉了脸:「母亲若是想再住王府里,就安分一些。」 战王爷的这句话,无疑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他苏彻并不是懦夫,自己的闺女被这般无端贬低践踏,再怎么能忍的人,大约也是无法容忍下去了吧? 战王爷的话,别说是苏老太太,就连苏子衿心中也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她却只是含笑望着,没有说话。 苏家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否则战王爷和苏老太太不可能这般水火不容,而苏老太太也不可能这样嚣张肆意。 「怎么,想赶老身出去了?」显然,对于战王爷的威胁,苏老太太并不以为意,她只冷笑一声,继续道:「难道你是彻彻底底忘了你的承诺?」 承诺?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墨和苏宁,见他们都是一副诧异的样子,再看战王爷和战王妃的面色极差,一时间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战王爷怒极反笑:「若是母亲再得寸进尺,那么这个承诺,就当作从来没有过罢!左右不过是个承诺罢了,我若是不愿意履行,谁又能奈我何?」 「你……」苏老太太瞳孔微缩,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浮现一抹恼恨。陈嬷嬷见此,不由上前碰了碰苏老太太,企图将她的理智唤回。 许是苏老太太回过神来,只见她缓了缓气息,冷声道:「你三弟下个月便会到锦都,你为他安排一份差事罢,等到他到了锦都,老身便搬去同他一起住,也省的在你们面前碍事儿!」 苏老太太提及苏生即将入锦都的时候,苏子衿明显察觉到战王爷和战王妃两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霾,只是,那抹不悦转瞬即逝,快的令人无法捕捉。 战王爷闻言,只沉默了片刻,便冷冷道:「好。」 显然,对于苏老太太,战王爷是真的一刻也不愿意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或者说,是不愿意苏老太太打扰他一家子的生活。故而,这一次,他倒是极为爽快的应了下来,不再像从前那般,完完全全拒绝苏老太太的这类请求。 见战王爷答应,苏老太太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苏子衿没有再说话,心下有了一个想法却是愈发的浮现出来。 一顿饭,除了苏子衿还算平静以外,众人都吃的很是不愉。苏老太太吃到一会儿,便称作身子不适,领着陈嬷嬷回了自个儿的院落,大抵对于战王府的人,她都是极为瞧不上眼的。 老太太离开后,家宴上的氛围顿时好了些许,在苏宁的活跃之下,不过片刻,又是其乐融融的一副景象。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晚膳尚未结束,余管事敲门入内,面色严肃道:「王爷,宫中沉大统领前来。」 战王爷闻言,不由有些诧异。昭帝如此晚还让人来本就不太寻常,更何况,来人是沉干,昭帝的心腹。想了想,战王爷便沉声道:「带大统领进来罢。」 余管事点了点头,应声出去。很快的,沉干便领着几个人出现在了苏家人的眼前。 沉干一进门,便拱手道:「沉干见过王爷、王妃。」 战王爷和战王妃皆是点了点头,随后战王爷问道:「沉大统领前来何事?可是陛下有什么指示?」 说着,战王爷不着痕迹的和战王妃对视一眼,显然夫妇俩心下都有些不安。 见父母皆是如此严阵以待的模样,苏墨和苏宁也跟着有些紧张,唯独苏子衿依旧言笑晏晏,仿若未曾察觉丝毫不妥。 沉干闻言,便敛下眸子,低声道:「王爷,陛下秘密召见长安郡主!」 ------题外话------ 感谢送花花、送票票、送评价票、评价鼓励和钻石的宝宝们,感觉毕生的码字动力都在大家的鼓励中了~爱你们~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 94七皇子妃 沉干的话音一落,战王妃便瞪大了眸子,只见她看向沉干,情不自禁问道:「陛下可是有召见王爷?」 素日里战王爷同昭帝关系好,战王妃是知晓的,只是今日沉干前来,不是因为昭帝要召见战王爷,而是因为召见苏子衿,这一点,便是令战王妃忧心不已。心中思索着,若是战王爷也一同去了,兴许还能护着苏子衿一二。 「王妃,陛下只言要见郡主。」沉干神色平静,只淡淡道:「旁的人统统不见。」 这旁的人,自然便是指战王爷了。苏墨和苏宁在一旁,听得亦是十分担忧。虽然昭帝与战王爷关系好,但并不表示对苏子衿也可以同样宽容。尤其是……苏墨心中知道,昭帝对苏子衿亦是心中十分怀疑,昭帝不比苏家的人,苏子衿对昭帝来说,不过是臣子的女儿罢了,若是真的想斩杀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这一趟进宫,到底诡异十足! 「那本王便送子衿到宫门罢。」战王爷敛下桃花眸子,只道:「陛下虽不见本王,但也没有说本王不可以送到宫门……」 乃至御书房门口。后面这半句话,战王爷自然不会说,他心中通透的很,昭帝如今召见苏子衿,显然是要问责,或者是有着其他的心思,比如……斩杀! 这样的可能性,他决计不会让它发生!子衿是他的女儿,他不能置之不理。 瞧见战王爷如此表态,一旁的青茗倒是暗暗点了点头,若是战王爷能够陪同的话,想来主子的安危会有保障许多,左右昭帝是不可能当着王爷的面对主子不利的。 「陛下也表明了,王爷不必相送。」沉干继续道:「郡主自是由沉某来送便是,王爷不必顾虑。」 对于战王爷的说辞,显然昭帝是一早便料到的,毕竟昭帝与战王爷,到底是多年的好友。因此,他在让沉干前来的时候,便提前吩咐了这样的回话。 顿了顿,沉干又道:「王爷自是不必紧张,陛下晓得王爷心中忧思,故而,陛下让沉某转告王爷,今夜召见郡主不过是寻常问话,如今将郡主带进宫中,自是会完好无损的将郡主带出来。」 听到沉干这么说,战王妃等人总算是长吁一口气,自古帝王无情,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做某个决定的时候,露出一丝残酷和冷血。 苏子衿依旧是神色不变,她瞧着战王爷这般作态,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她其实一直认为,战王爷对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他对她猜忌也好,揣测也罢,她都全然不会在意。只是,苏子衿到底不曾料到,战王爷竟是也会如此维护于她,平添几抹不可思议。 「父亲。」苏子衿缓缓一笑,只轻声道:「陛下召见不过是寻常问话罢了,自是没什么大碍。」 苏子衿说完,沉干便道:「还请郡主即可出发。」 说这话的时候,他却是不看苏子衿的,不知为何,这女子看起来温温和和,容色也极为艷丽,可偏生就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多看一眼都要沉沦其中。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一笑,道:「即使如此,沉大统领,我们便走罢。」 于是,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苏子衿很是从容的便坐上了昭帝为其准备的马车,领着青茗一人,便朝着皇宫而去。 马车抵达皇宫的时候,明月初升。高公公得了昭帝的吩咐,领着一群人候在宫门接送苏子衿。只见,马车内有女子缓缓走来,她沐浴在姣姣月光之下,素衣黑髮,犹如神祗。 「郡主万福金安!」高公公来不及细看,便规规矩矩的低下头,朝苏子衿行了个礼。 「高公公不必多礼。」苏子衿缓缓一笑,只淡淡道:「公公可知陛下召见子衿,所为何事?」 高公公闻言,便抬起了头,习惯性的笑着看向苏子衿。只是,这一看倒是震惊了,饶是这半辈子见过宫中美女如云的高公公,也不得不对苏子衿的容色和气质暗暗称奇。即便是素衣白裙,这女子也依旧艷骨楚楚,带着三分蛊惑神秘,七分从容高雅,实在是美的令人心惊。 对上苏子衿的眸光的那一剎那,高公公心神微微一跳,而后他赶紧敛下眸子,低声道:「咱家只晓得,今儿个皇后娘娘带着七皇子去见了陛下。」 司卫和陶皇后见了昭帝说了什么,高公公没有透露。可下意识的,他便忍不住给自己抹了把汗。这长安郡主,看似温温柔柔,毫无脾性,可骨子里却有着不输陛下的威严高贵,这样的气韵,便是久居深宫的陶皇后也难以比拟啊!在她的面前,他便好似在陛下面前一般,巨大的压力迫使他紧张焦虑起来。 「多谢公公。」苏子衿弯唇笑着,似乎对于昭帝要见自己的原因瞭然于胸,只温声道:「烦扰公公带路了。」 「郡主客气,」高公公缓了缓心神,便又笑了笑,继续道:「为郡主带路,是咱家的本分。」 说着,高公公便领着苏子衿,一路抵达了御书房。 高公公进内禀报了一番,才又出来,对着苏子衿道:「郡主,请进罢,陛下在里头候着您呢!」 苏子衿点了点头,于是看向青茗,吩咐道:「你且在这里等着。」 「是,主子。」青茗应了一声,随即,苏子衿便缓缓走进了御书房内。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屋内气压却有些低的可怕,一踏入御书房的大门,苏子衿便瞧见昭帝端坐在高位之上,面色威严,自上而下的打量自己。 没有一丝害怕的模样,苏子衿只从容笑着,上前行了个礼,不紧不慢道:「子衿参见陛下。」 昭帝微微眯了眯凤眸,显然对于苏子衿的这份胆识有些诧异。且不说寻常女子面圣该有的惶恐她没有,就算是胆子大的女子,在这样什么都不知情、独自一个人的状态下,也无法做到如同苏子衿这般,沉静的仿佛一波古井。 苏子衿,竟是比想像中还要难以对付,危险至极。 「起吧。」昭帝淡淡出声,神色却没有丝毫缓和,依旧冷淡威严:「你可知今日朕找你来,所为何事?」 苏子衿闻言,只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微微抬头,答道:「子衿不知。」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容平静温和,仿佛对面不过是旧友故交一般,那股子随意轻柔,如同初春暖阳,让人连厌恶的劲儿都提不起来。 昭帝凝眉,毫无疑问,眼前的苏子衿,生的极为美好。她有一张与战王妃年轻时候极为相似的容颜,却较之战王妃多了几分高雅从容,神秘艷绝。这样的女子,也难怪司卫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之快了。 「不知?」昭帝冷笑一声,语气中透着一股帝王的戾气:「朕只道,司卫去了一趟战王府,便急匆匆的入宫,跪着求朕将你赐婚给他!」 司卫今日午后,先是去了一趟陶皇后的容华宫,后又带着陶皇后,直直到了昭帝的面前,一开口便是要求娶苏子衿,更是少见的十分硬气,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好似不娶到苏子衿誓不罢休。 这样有些疯狂的司卫,是昭帝从不曾见过的。司卫虽颇有些贪恋女色,但到底是个自私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这般不顾一切,为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陛下认为,是子衿怂恿七皇子如此行事?」苏子衿微微一笑,显然对于司卫的行径没有多大的惊讶,亦或者说,这件事,本就在她的掌控之中? 心下有些骇然,昭帝眯着凤眸,语气危险道:「你想做七皇子妃?」 如果是其他女子,或许昭帝可以看作年轻人的为爱痴狂,可对象是苏子衿的话,那么,便决计没有可能!眼前这冷静、从容到极致的女子,真的有可能喜欢司卫这样的人? 御书房内,容色艷绝的女子眉眼含笑,语气轻柔的仿佛在谈论天气如何一般,不知不觉的便透露出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陛下是在问,子衿是否愿意嫁给七皇子么?」苏子衿轻声笑着,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子衿以为,七皇子确实不是什么良配,不过女子本就是该安安稳稳的嫁一个人,嫁谁不是一样呢?」 「苏子衿,你究竟要做什么?」昭帝倏地站起身子,朝着苏子衿走了几步,凤眸含着浓烈的杀意,厉声道:「别以为你现下是苏彻的女儿,朕就不敢如何了!」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惯会阴谋诡计的人,而是对自己都可以心狠的人。苏子衿不过十七岁,正是女子一生中最为美好肆意的年华,不说锦都,就是整个世界,哪一个这般年纪的女子会像她这样,满不在乎自己的终身大事? 一个连自己的幸福都不在乎的女子,无非就是为了权势。那么,毫无疑问,如一旦苏子衿嫁给了司卫,顺理成章的做了七皇子妃,她便会帮着司卫夺储,并一步步掌控司卫、掌控整个大景朝! 帝王一怒,浮尸遍野。此时的昭帝,不再是与战王爷一起时亦君亦友的帝王,也不是朝堂上威严而温和的天子,他是喷着红莲业火、阴鸷杀戮无限的君,几欲将眼前的女子捏碎于权势之下! 可偏生苏子衿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情,她只忍不住弯唇一笑,温软的桃花眸子一如既往的平静:「陛下高估了子衿,也低估了司言了。」 昭帝或许可以不信苏子衿的话,不信战王爷的判断,却断然不会不信司言。所以,苏子衿便要利用昭帝的这份信任、司言的这份守信,为自己图谋所求。 「阿言?」昭帝皱起眉梢,语气缓和了几分。他一瞬间便想起司言待苏子衿的那些不同,不是因为上心,又是为何? 见昭帝无声无息的掉入自己设的圈套,苏子衿神色不变,只淡淡道:「陛下大概不知道,为何世子与子衿颇有来往罢?」 微微一笑,她眉眼温软,神色半分不减,继续道:「子衿与世子,有过一些约定,只是这约定是何,还请陛下恕罪,子衿无法如实告知。只是,陛下且可以安心,对于子衿的目的与所求,世子是知晓的。陛下可以不信子衿为人,但世子的为人,陛下应当晓得。再者说,按照世子的性子,他会任由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在锦都兴风作浪?陛下若是不信,自可以去问问世子,子衿与他是否有这样的约定?」 苏子衿从前让司言不要将他们之间的契约告诉任何人,其实就是在为今日的场面而筹谋的。昭帝是个帝王,无论多么唯才是用,也终究难逃多年来位居高位给他带来的多疑之心。故而,苏子衿很是清楚,只要她表现出一丝丝不寻常的动作,昭帝便会对她起杀心。一个有可能危害国本的女子,终归是不能留下。 所以,苏子衿提前做了这样的设局,让昭帝与司言之间,产生一些偏差。司言其实并不知道她所求何事,也没有表现出多么信任她的模样。他只是要利用她破阵为先罢了,余下的猜忌与忌惮,他都暂且不提。而苏子衿却告诉昭帝,司言知道她的目的也与她有着约定,那么这样一来,昭帝定是会去问一问司言,彼时,司言碍于与苏子衿承诺过的保密,自是不会轻易说出约定是何,只会承认有这么一个约定。只要司言的话证实了苏子衿所说的约定不假,那么昭帝就会暂时抛却对苏子衿的杀意,转而继续观察留意。 这,就是苏子衿的谋算,从人心的权谋开始,步步紧逼。 果然,听苏子衿这么说,昭帝眼底的杀意瞬间变幻几番,可到底仍旧藏着凌厉:「你的目的暂且不说,只嫁给老七这件事情,朕绝不应允!」 无论苏子衿的目的是什么,她既然想要嫁给司卫,那便是有着她的企图,在不能完全确保的前提下,这样的危险,昭帝不会轻易去冒。 「陛下的话,子衿实在听不明白。」苏子衿闻言,没有一丝失落的表现,依旧从容笑道:「且不说今日七皇子求娶子衿,子衿并不知悉。就是子衿与七皇子的婚约,也是前段时间才堪堪得知。陛下认为是子衿怂恿、亦或者是子衿在算计此事,才使得七皇子今日的求娶之举,子衿倒是觉得陛下的想法,实在颇有些不公平。」 「不公平?」昭帝一听苏子衿的话,不由笑了出声,可那声音却一丝温度也没有,冷的好似寒冰:「苏子衿,看来是朕太纵容你了!」 没有人敢在帝王面前说不公平,因为对于上位者而言,公平与否,皆取决于他罢了。只是,昭帝没有料到,苏子衿竟是这般随意的说了出来,好似故交旧友那般,轻巧的让人生不出一丝厌恶。 可就是因为这样,昭帝才对苏子衿言辞令色,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徒然有些背嵴生凉。 这样的女子,若是为敌,实在有些可怕的紧…… 对于昭帝的威慑,显然苏子衿丝毫没有在意,她只是莞尔一笑,言笑晏晏道:「陛下不愿意子衿嫁给七皇子,无非就是因为陛下从没有将七皇子视作储君的候选人罢了。」 说着,她无视昭帝黑的可以滴出墨水的脸色,依旧笑着对上昭帝的视线,似是而非道:「子衿以为,陛下的想法很是正确,这江山社稷,七皇子是坐不稳的。」 一言落地,气氛突然变得极为静谧。昭帝打量着苏子衿,见她艷绝的脸上浮现的笑意不减,不由眯了眯凤眸。 对于司卫,昭帝其实是真的并不看好。但碍于平衡皇子之间的权势以及朝堂的稳固,他不得不表现出对司卫喜爱。所以,这些年,许多人都以为,皇子们夺储最有力的竞争者中,包括司卫。就连陶行天那个老狐狸都没有看穿他的想法,却不想,今日竟是给苏子衿说个正着。 再者说,苏子衿表示她的看法与他一样,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并不是要助司卫夺权?可若是这般,她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是老七?」半晌,昭帝才淡淡出声,他盯着苏子衿,神情严肃。 「陛下大约不知道,子衿从未想过要嫁与七皇子。」苏子衿淡淡一笑,桃花眸子含着一丝远离尘世的高雅之色:「只是,陛下若是能够在拒绝皇后娘娘的情况下,保全战王府不被连累,子衿自然乐得自在。」 若只是普通的求娶,左右一句苏子衿不愿意,昭帝便可打发了司卫和陶皇后。可是,一切在牵扯上两人的娃娃亲之后,便又不那么容易了。昭帝沉思起来,若是他当真拒了司卫,那么陶家会怎么想?怎么做?大约轻易便可以猜中他并不看重司卫,继而接下来,难免做出一些超乎他想像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婚事,确实过于棘手。退不得、结不得,实在令人头疼。 ------题外话------ 读者(掀桌大怒):为什么女主要嫁给搅屎棍? 凉凉:搅屎棍?好吧……司卫算是搅屎棍…… 读者(极度不满):所以为什么! 凉凉: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因为这搅屎棍能逼出阿言…… 读者(一脸懵逼):啥?啥? 凉凉:佛曰不剧透~ 读者:泥垢了! 凉凉:最后跑出来安利下~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验证问题:子衿是谁?敲门砖:我女人 欢迎大家的加入~ 95这世上谁又能救赎得了她? 御书房内,有女子容色艷绝,她静静站在天子面前,一袭素衣白裙仿若画中仙子,可说出来的话却含着一抹俗世的通透与犀利,那平添而来的高深莫测感觉,不由让人背嵴生凉。 「皇后娘娘之所以希望子衿嫁给七皇子,陛下应当是明白,她主要还是因为要子衿背后,战王府的兵权来拥护七皇子夺储。可陛下也了解父亲,父亲有可能为了子衿,拥护七皇子一派么?」见昭帝没有说话,苏子衿接着道:「子衿以为,女子左右要嫁人,既然七皇子看重子衿的容色,那么便不会亏待子衿。且,他与皇后娘娘皆是仰仗着子衿背后的战王府,自是要比其他人家好拿捏一些。不过,陛下可以放心,子衿答应陛下,即便将来嫁给七皇子,也绝不沾染皇权。」 苏子衿的这番话,说的昭帝有些难以置信。虽说她话里话外皆是识大体、无私心。可这世界上,哪里有这样圣洁的人?即便是有,昭帝也不认为会是苏子衿。一个能对朝堂的局势,看的如此清楚,暗流的涌动,亦瞭然于心的女子,如何会简单?能诱杀重乐的死士,让重乐容貌尽毁的女子,如何会心善? 可苏子衿的承诺,的确极为诱人。依着苏子衿这般聪慧至极又美貌过甚的。自然可以拿捏的住司卫,一旦她拿捏住了司卫,间接着就拿捏住陶皇后乃至整个丞相府……如若苏子衿可信,那么毫无疑问,将会成为他很大的助力! 「你和老七的亲事……」昭帝看向苏子衿,沉吟道:「朕会考虑的。」 说着,昭帝转身,背对着苏子衿负手而立,语气颇有些疲惫:「夜深了,回去罢。」 「子衿告退。」苏子衿闻言,倒也没有逗留,只行了个礼,声音缥缈。 于是,很快的,她便退出了御书房,领着青茗准备打道回府。 高公公一瞧见苏子衿出来,便热切的迎了上去,笑眯眯的十分和气:「郡主,奴才送您回府。」 「公公不必亲自相送。」苏子衿缓缓一笑,眉眼从容:「陛下那儿,想来还要公公伺候着,公公随意指派几个人便是,子衿这里倒是没有大碍。」 高公公是昭帝的心腹,跑腿的事儿自然轮不到他来做。如今他不过是随意那么一提罢了,若是当真了,也只能说太过愚钝。 高公公点了点头,对于苏子衿的通透越发佩服了几分,于是,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侍卫,说道:「那便让他们送郡主归去罢。」 「多谢公公。」苏子衿微微笑着,而后便在那群人的带领下,缓缓离开。 高公公看了一眼苏子衿的背影,月光下,女子身子骨有些单薄,却丝毫不显瘦弱,反而带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雅,仿若仙子。 大约这锦都中,能与长宁王世子风采相抵的女子,也就苏子衿一人了吧?难怪那次,陛下说苏子衿也许是苏家最为出彩的一个…… 一路上,苏子衿一句话都没有说,只神色淡淡,脸上无喜无悲。 青茗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两人在侍卫们的带领下,朝着宫门口走去。走到御花园附近的时候,不远处,有两道身影渐渐出现。 青茗戒备的盯着那逐渐清晰的身影,下意识的便按住了身侧佩戴的软剑。 苏子衿神色不变,直到看清了那身影,唇边浮现一抹笑意来,行了个礼,她轻声道:「子衿见过二皇子。」 眼前走来的,不就是二皇子司随?那个外人眼中最为懦弱、最没有背景也最没有存在感的皇子。 司随看向苏子衿,月光下,她容色艷艷,素衣黑髮,分明生了一张极为魅惑的容貌,她却美的像画中仙子,不染一丝烟尘。 「长安郡主不必多礼。」司随温润的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来不及掩饰的诧异。他的这份惊讶,不止在于苏子衿的容貌与外界传闻不同,更在于苏子衿对他的态度。 作为一个没有背景,且不受昭帝宠爱的皇子,司随十分清楚,凡是有些地位的,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更别提向他行礼。即使身为皇子,司随也早早便习惯了这份尴尬,故而苏子衿朝着他行礼的时候,司随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苏子衿是谁?风光无限、恩宠不断的长安郡主,依着她的身份,大概是看不上他这般无权无势的皇子,自然也不必向他行礼。可她偏生没有丝毫轻慢,那笑容浅浅的模样,透着一股子尊重……? 苏子衿眸色浅淡,笑容不变的寒暄道:「二皇子怎的现下才出宫?」 在大景朝,皇子凡是过了十四岁,帝王便会赐下府邸与他,让他独自立府生活。因而,如今夜深人静,司随却仍在宫中,到底有些奇怪。 「母妃生了病,我便留在宫中陪陪她。方才她吃了药睡下了,我正打算回府。」司随闻言,眉眼温顺,似乎并没有很惊嘆于苏子衿的容貌,只笑道:「郡主怎的也在宫中?」 「陛下召见子衿,这一来二去的便误了时辰。」苏子衿淡淡说着,眉眼一如既往的温软。 司随的容貌,在美人无数的锦都中,大约只能算是清秀。可那张清秀的脸容上,却镶嵌着一双黑曜石般醉人的眸子,三分天真,七分温润,不得不说,他的眸子倒是少见的漂亮。 「原是这般。」司随点了点头,竟是没有多问什么。 自来聪明的人,都不会鲁莽行事。昭帝既然深夜召见苏子衿又丝毫没有惊动各路之人,便意味着有不可为外人所知的事情,若是这时候他还追问,便显得有些愚蠢的了。 苏子衿闻言,看了一眼他身后瘦弱的小厮,不由莞尔一笑,桃花眸子漫过一抹情绪,只道:「夜深人静,殿下只带一随从,未免危险了点。」 司随闻言,不由心下一惊,不过面上,他却是丝毫不显露,只笑着看向苏子衿,道:「多谢郡主挂心。」 「子衿告退。」苏子衿点了点头,温软的笑着。而后她招唿了身侧的人,便很快离开了。 司随静静站在原地,盯着苏子衿离去的方向,思绪沉沉。 这个苏子衿,当真是有些通透的可怕。若是寻常人,见他只带一个随从,大约只会觉得他太过无权无势,以至于连个像样的护卫都没有,毕竟作为一个皇子,谁人没有亲卫队呢?可是,苏子衿却看出了他的刻意隐藏。 她在告诫他,这等子把戏,放在聪明人眼底,徒惹怀疑。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能够在地位高的情况下,还如此无惧。一种是无知无畏者,还有一种则是刻意为之者,而刻意为之者,却是往往隐在暗处,犹如毒蛇,伺机而动…… 那么,苏子衿,是看出了他的伪装? 这个苏子衿啊,看来是真的有趣至极! …… …… 苏子衿回府的时候,夜微微深。在青茗搀扶下,她缓缓下了马车,只是,一下马车,入眼便是战王府门前的长灯明亮,以及熟悉的几抹身影。 彼时,战王夫妇以及苏墨、苏宁都在门前等着她归来,似乎对于她独自一人觐见有些放心不下,直到见到她安然无恙的从马车内下来,脸上的紧张才少了几分。 心中微微一动,苏子衿垂下眸子,掩饰下眼底那一丝无法遏制的波澜与伤感。很快的,她便敛了思绪,扬唇微笑道:「秋夜微凉,大哥、二哥怎的没劝了父亲母亲进屋歇着?」 苏墨和苏宁闻言,知晓她其实是在心疼战王妃,可她突然被昭帝召见,他们一家子又岂会安心? 「子衿,你独自一人在外,我们怎么歇得下去?」这时,战王妃率先出声,只见她从荆嬷嬷手中接过一件披风,而后走至苏子衿身侧,悉心的为她繫上,皱眉担忧道:「这秋日渐渐有些凉了,你身子骨又不济,走的时候来不及多带一件衣裳,可别受了风寒。」 对于苏子衿的身子骨,大约整个战王府中,就战王妃和荆嬷嬷心中有数了。故而,苏子衿走后,战王妃便时刻注意着天气,恨不得着人送一件披风进宫,也省的苏子衿受罪。 有时候,来自母亲的关怀大抵便是如此,即便是粗心大意、不拘小节如战王妃,可在对待苏子衿的事情时,却又极其的细心。 「母亲,我无妨的。」苏子衿摇了摇头,虽是这么说,可她到底没有阻止战王妃的举动,只由着她为自己披上披风,低眉浅笑,神色从容平静。 离去的时候,苏子衿坐在的是昭帝让人准备的马车,故而那里头自然没有任何外衣,再者说,在沉干的催促下,她离开的颇为匆忙,也确实没时间准备这些。 苏子衿拢了拢披风,便听到战王爷对着送她回来的侍卫,淡淡说道:「今夜烦扰各位相送了。」 「王爷言重了。」为首的侍卫抱了抱拳,道:「卑职受陛下嘱咐,自是应当护郡主周全。」 说着,那侍卫又道:「卑职等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战王爷点了点头,很快的,一群侍卫带着一辆马车,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等到他们等人离开,战王妃才看向苏子衿,又关切道:「子衿,没有被为难罢?」 至于被谁为难,战王妃自是不便问,毕竟昭帝是帝王,有些话还是说不得的。 「母亲放心,陛下很是亲厚。」苏子衿扬唇一笑,眉眼温软道。 战王爷听苏子衿这么说,不由看向她,沉声道:「子衿,你同我过来。」 说着,战王爷便率先走进府随她一起入内。苏子衿朝着战王妃安抚的笑了笑,随即便领着青茗,跟上了战王爷的步子。 等到两人走入院子内,战王爷才沉声问道:「子衿,陛下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父亲应当是猜得到,」苏子衿眉眼弯弯,神色依旧:「陛下找子衿,左右不过是为了一件事情罢了。」 苏子衿的话,令战王爷不由有些嘆息。果然,陛下还是为了子衿与七皇子的婚事吧?尤其是今日,七皇子为子衿出头,想来陛下那边的消息应是很快就得到了。 「子衿,你若是不想嫁给七皇子过,为父会为你周旋的。」战王爷此刻冷静异常,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子霸气:「我苏彻的女儿,嫁人从来不需要被牵制!」 即便是昭帝……战王爷想,即便是他,也不能够逼迫他苏彻的女儿嫁给谁!女儿家的幸福,何其重要?若是嫁的不好,一辈子便都是痛苦,所以这一次,战王爷并不想再顾念其他了,哪怕是兄弟情谊……也终究无法抵挡。 苏子衿闻言,却是微微愣住了。战王爷的话,她如何能够不明白?且不说他与昭帝的关系如何要好,便是不要好,君要臣死,臣还能不死么?更何况是区区嫁女儿?再者说,战王爷不是应当像昭帝那般,警告她不要图谋国本吗? 一旁的青茗尚且不知苏子衿的打算,只听战王爷这么说,便觉得十分痛快,从见到战王爷到现在,她是头一次觉得主子有这样的父亲当真是极好的。 只是,青茗和战王爷显然都没有猜到,这一次,苏子衿却是不那么想的。 只见,苏子衿眉眼含笑,朱唇微凉:「父亲误会了,子衿愿嫁给七皇子为妃。」 一瞬间,青茗瞪大了眸子,简直难以置信。虽然一直以来,主子的心思他们谁也猜不透,但头一次,她竟是从主子的嘴里听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决定……司卫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主子? 「苏子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战王爷第一次有些失态,只见他瞪着桃花眸子,眼底是浓烈的恼怒:「你做什么都可以,只除了牺牲你自己的幸福!」 毫无疑问,苏子衿对于司卫,不可能有什么爱慕之情的,苏子衿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如何看不透司卫的心思?只是,她这般冷静、甚至是冷血的将自己的未来当作一场谋算,看的他心中有些痛起来。 她究竟为了什么,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也要谋算这一切? 生平第一次,苏子衿因为被人责怪,脸上浮现一抹错愕。这个叫作父亲的男人,看穿了她的牺牲,愤怒着她的不争气,责怪着她的不爱惜自己……这样的父爱,她从未感受过。她就好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在他面前,头一次心房被击碎,脸上的笑也露出一丝裂痕。 只是那抹情绪转瞬即逝,她低下眸子,眼底是深不可见悲哀。若是可以,谁不愿意嫁给自己心中欢喜的人呢?可是她的心上人,却亲手摧毁了她。如今,她身负许多,已是堕入万丈深渊,幻化成魔,这世上谁又能救赎得了她? 再抬眸时,苏子衿的脸上已然浮现着一如既往的从容与笑意,她神色淡淡,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固执:「父亲,我意已决。」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色坚定,桃花眸子平静至极,丝毫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女子。 设计司卫吃下幻情的时候,苏子衿便已然做了一个决定——嫁给司卫。只有司卫,是皇子中最好把握、并且最好利用的那一个。所以,她只能这么做,藉助司卫,有朝一日她可以光明正大,重新踏上那片土地,向那些欠了她命债的人,一一讨回所有! 她苏子衿啊,连死都不怕,又如何会在意亲事?连终身都不能保证,她又如何会介意幸福?她这一生,大约最幸福的,只有那几年罢?那两三年间最是肆意洒脱、纵马笙歌的时光。可那些时光,早已烟消云散,化作不可追思的虚无,像是很远很远的记忆,再也回不去了。 「子衿,女儿家的婚事只有一次。」一瞬间,战王爷所有的怒意消失殆尽,他看着苏子衿,动容道:「为父知晓你从前也许过的不好,可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有幸福来得重要啊!你难道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一次?为自己着想一次么?」 「父亲,等我做了七皇子妃,你只需要依旧安安心心做你的王爷便可。」苏子衿没有理会战王爷,只孤绝转身,一边走,她一边微微笑着,道:「我说过不图谋大景,就不需要父亲站在谁的那派阵营。这是,我的承诺!」 说完这句话,苏子衿便领着青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青茗,她即使难受,也不敢去质疑苏子衿的决定,她了解,苏子衿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再轻易改变,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 瞧着苏子衿的背影渐行渐远,战王爷不由恍惚起来,他自嘲的喃喃出声,道:「无常,你说我这父亲,是不是做的有些挫败?」 「主子……」无常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安慰战王爷。他没有成亲生子,自然不明白作为父亲的感受。但即便如此,他也晓得,长安郡主的决定,显然有些让人心疼的紧。 「罢了。」战王爷冷冷道:「总归还有一些时日可以扭转局面……我的子衿,绝对不能嫁给司卫那样的东西!」 即便苏子衿如此说,战王爷也决计不允许她如此牺牲,这个孩子,到底让人心疼的要命,他没有参与她的从前,便想着一定要参与她的未来,所以,撇开一切家国百姓不说,也许护着自己的女儿,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 …… ------题外话------ 战王爷(仰天长啸):难道老子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要被猪拱了? 凉凉(无语):养了这么多年?多年?有吗? 子衿(乱入):听无良的作者说,她在求花、求票、求打赏?听说可以加更,释放楠竹呢~ 凉凉(捂脸):好羞耻哦~ 96苏老太太发狂(上)二更 这一夜,悄然无话。 次日一早,苏子衿带着青烟便踏进了落霞园。 彼时,苏老太太正在用膳,一听下人禀报苏子衿前来,脸色便立即暗沉下来。 见苏老太太不愉,陈嬷嬷便道:「老太太,不如老奴出去让郡主回去?就说老太太还在歇着,不便见她。」 「什么郡主?」苏老太太闻言,忍不住重重摔下手中的筷子,狠狠呵斥起来:「一个来路不明的低贱女人罢了,就凭她也敢自称郡主?」 一想到苏子衿那张言笑晏晏、和战王妃有七分相似的脸容,苏老太太便觉得心中膈应的慌,恨不得撕烂那张脸。原本是因为战王妃而不待见苏子衿,经过昨日之后,苏老太太更是对苏子衿厌恶十足。敢在外人面前落她的面子,敢当场给她泼脏水,这小贱人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陈嬷嬷闻言,不由吓得跪了下来,一边自打嘴巴子,一边认错道:「是老奴识人不清,是老奴一时煳涂,老太太息怒啊!」 「罢了,你起来吧。」浑浊的眸底闪现一抹亮光,苏老太太看向禀报的婢女,问道:「她是一人前来?可是带了什么人?」 「回老太太的话,她只带了个侍女。」那婢女低声回答道。 「很好。」苏老太太轻哼一声,似乎很是满意一般,而后她看向陈嬷嬷,吩咐道:「你出去,先磋磨她一番,再让她进来。」 对于苏老太太的意思,陈嬷嬷显然瞭然于心。如今苏子衿一个人前来,身边又只带了一个小婢子,想来没有任何人撑腰的情况下,依着她温温软软的性子,还不是任人拿捏? 阴险的笑起来,陈嬷嬷起身,保证道:「老太太放心,老奴这次一定让那小蹄子知道老太太不是谁都能惹的的!」 昨日的事情,陈嬷嬷显然亦是耿耿于怀,且不说因为苏子衿,司卫差点要了她的老命,就是老太太这里,也因为昨日的事情,对她颇有些疏离。伺候在老太太身边数十年,陈嬷嬷倒是真的没受过这样的气,故而她眼神一暗,便朝着屋外走去。 苏子衿此时着一袭素雅长裙,广袖流沙,缥缈绝尘的站在门头,她身后跟着清雅俏丽的青烟,乍一看确实显得人单力薄了些。 等到看见陈嬷嬷领着一大群人,支着自己肥硕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苏子衿便缓缓扬唇,美艷的脸容浮现着素日里惯有的那抹温软柔弱。 一见到苏子衿,陈嬷嬷便嚣张的笑了笑,阴阳怪气道:「哟,今儿个是什么风儿把郡主吹来了?」 苏子衿眉眼弯弯,依旧笑的如沐春风,温软可亲,道:「怎么?陈嬷嬷不向本郡主请安么?」 「请安?」陈嬷嬷叉了腰斜着眼睛看向苏子衿,因为得了苏老太太的吩咐,她说起话来越发的有了底气:「那也得是真的郡主,我才需要请安吧?不要以为现下我喊你一声郡主,就真将自己当作郡主了,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么人呀?」 这话,无疑又是在暗示苏子衿不过是个冒充的货色,当不得她的行礼。苏老太太住着的落霞园,这里头的丫鬟婆子,都是她从西城带来的,故而在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陈嬷嬷更是不怕自己言行不妥,会传了出去。左右看苏子衿这般好拿捏的模样,也不怕她出了这个门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哦?原来陈嬷嬷竟是这般不畏生死么?连本郡主也敢行刺?」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青烟,眉眼一如既往的从容高雅,却偏生有一股子致命的温柔,让人心中微惊。 「大胆刁奴!」青烟接收到苏子衿的暗示,随即冷笑一声,手中的长鞭应声落下:「竟敢对谋害郡主!」 一瞬间,便朝着陈嬷嬷挥了过去。陈嬷嬷年纪大,身子又有些肥硕,毫无疑问是躲不过青烟的鞭子。 只听「啪嗒」一声,陈嬷嬷尖声叫唤了起来:「啊!你这小蹄子,作死啊!」 那皮肉被击中的声音一下子便响了起来,疼的陈嬷嬷龇牙咧嘴,面容扭曲。她在苏老太太跟前,好歹也是个老嬷嬷,素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一鞭子?于是,她一时间便气急败坏起来,也不顾身上的疼痛,也忽视了苏子衿那一声『行刺』是何用意,直直便朝着青烟快步走来,试图好好『教训』青烟一番。 「你们几个,给我上!」撸起袖管,陈嬷嬷便招唿一旁的几个嬷嬷和婢女,眸光阴狠,显然是要藉机会帮苏老太太整治苏子衿一番了。 这几个嬷嬷和婢女都是从西城带来的,有练过一些本领,对苏老太太亦是忠心耿耿,她就不信,这么些人加起来,不能够将这两个小蹄子擒住! 「只管动手罢。」苏子衿闻言,只温柔一笑,仿佛夏日里的艷阳,美的耀眼夺目,可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冷而刺骨:「若是不小心弄死了,也算她们命不好,只陈嬷嬷……最好留一口气给她,毕竟伺候了老太太这么些年,最后也是要死在老太太手上才是。」 死在老太太手上?陈嬷嬷不屑冷笑,老太太怎么可能杀她?她可是伺候了老太太几十年的老人!这郡主想来是蠢到家了! 心里这般想着,陈嬷嬷却更为兇狠的扑了上来,一副阴毒的模样,显然是想连带着将苏子衿揍上一遍,到时候有苏老太太护着,想来也是无大碍的。况且,苏老太太对苏子衿厌恶至极,指不定最后还要嘉奖她的。 青烟看穿了陈嬷嬷的心思,眼底划过一抹杀意,骇人至极:「不自量力!」 说完,青烟便挥了手中的长鞭,不再像方才那鞭子的玩闹,此时,她内力运起,一时间那长鞭仿佛毒蛇似得,朝着那几个婆子婢女狠狠飞了过去。 「啊……啊……好疼」一个嬷嬷被鞭子刮过,整个人飞了起来,狠狠撞到了一旁的墙壁,再无声息。 「噗……」一个嬷嬷立即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见两个嬷嬷如此下场,有年轻婢女吓的停下步子,整个人僵硬住,嘴里却喊着:「啊……快……快跑啊……」 「……」 「……」 不过片刻,十来个嬷嬷和婢女便死的死、伤的伤,场面颇有些血腥。 陈嬷嬷一早便吓软了腿,此时跪着伏在地上,哀求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为了活命,她倒是脸皮厚的紧,此时再不敢叫嚣。只心中暗暗惊着苏子衿身边之人,竟是如此厉害。 「留下一口气便好。」苏子衿没有理会陈嬷嬷的哀求,淡淡一笑,朝着青烟点了点头。 「是,主子。」青烟应了一声,随即,朝着陈嬷嬷缓缓走去。 见苏子衿这般狠绝,陈嬷嬷心下一凉,便有些不管不顾站了起来:「你……你不能对我动手,老太太那边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识相的最好……」 苏子衿闻言,不由打断她的话,轻声笑起来:「嬷嬷大概忘了,本郡主敢命人当街杀了七皇子的马,如今不过区区老太太,又何惧呢?更何况,嬷嬷妄图谋害本郡主在先,本郡主没有当即要了你的命,可算是仁厚至极了。」 随着苏子衿的话音落地,青烟手下的长鞭也随之而落。陈嬷嬷尖叫的声音顿时响起,那杀猪般的嚎叫,倒是有些刺耳:「啊!你胡说!我根本没有要谋害……啊!谋害你!哎呦喂!疼死了,你这贱蹄子!快住手啊!」 「苏子衿!」就在这时,苏老太太的声音自前方传了过来,只见苏老太太在一个婢女的搀扶下走来,她气的脸色发青,手中的拐棍也狠狠的叩着地面,厉声道:「苏子衿,你竟敢在老身这里杀人!是真的无法无天了吗!」 这个苏子衿,竟敢如此大胆,如此狠毒!不仅折损了她一堆心腹,而且还完全不顾她的颜面,简直是其心可诛! 一见到苏老太太出现,陈嬷嬷便好像看见了救星一般,死命的朝着苏老太太的方向爬去,而后她跪在了苏老太太的面前,抱着苏老太太的大腿,大声哀嚎起来:「老太太,救救老奴吧!老奴不过是让郡主在这里等候,郡主便要让人打死老奴了啊!其余的人都没能挨住,统统都让郡主的人给打死了!」 陈嬷嬷的话,可谓是胡言乱语的,但她知道,苏老太太是会护着她的,这苏子衿再怎么厉害,也断然不敢动苏老太太,故而,陈嬷嬷倒是没有去思考,为何青烟在鞭打她的时候,显然放了水?为何苏子衿又挑明了说要留她一口气? 「老太太终于来了。」苏子衿神色不变,桃花眸子隐隐含着温软,高雅从容:「子衿还以为,老太太是不打算见子衿了。」 说着,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发现那个唤作云兮的女子并不在周围,眼底不由划过一抹暗芒。 「就为了见老身,你便如此歹毒?」苏老太太气的浑身颤抖,尤其是看到苏子衿仍旧笑吟吟的模样,心下更是恨得不得了。 「既然老太太来了,子衿便想好好问问老太太,为何纵陈嬷嬷行兇?」苏子衿好似没有瞧见苏老太太阴沉的脸,依旧笑语吟吟道:「子衿不过是要来给老太太请安罢了,这陈嬷嬷便领了一大群奴僕要打杀子衿。这倒还是头一遭,有奴婢弒主的事情发生!」 顿了顿,苏子衿又接着道:「不过,老太太可是知道,谋害郡主,是个什么罪?」 在大景朝,谋害郡主,可是要诛连的,虽不至于到九族这般严重,可至少也要三代全诛。毕竟郡主的封号是帝王亲封的,间接的便也代表着皇室的脸面,试问这天底下,谁敢打皇室的脸? 「你……你胡说八道!」陈嬷嬷闻言,立刻尖声叫起来:「老奴没有……没有让人谋害郡主,是郡主自己忽然便吩咐了人杀害老奴等人,天地良心啊!老太太可要为老奴、为死去的奴婢们做主啊!」 人到情绪激动的时候,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方陈嬷嬷才被打的疼痛难忍的伤口、比如苏子衿是主子,她是奴才这桩事实。显然,陈嬷嬷一心以为苏子衿好欺负,却是忘记了,一个在锦都不过露面过几次的人,就能够掀起巨大波澜的人,会是这般简单易欺? 「老太太大可不信子衿的话,不过……」苏子衿艷绝的脸容上,笑意渐浓:「子衿倒是不介意将此事交由皇后娘娘处置,毕竟奴大欺主的事情,在锦都这样的地方,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苏子衿的话,其实很是明显,作为一个主子,她便是打杀了这群奴才,也不过小事一桩。更何况,苏子衿是郡主,只要她指证陈嬷嬷意图谋害,这罪名便是死死的逃脱不掉。世界上是没有人会选择相信一个低贱、且劣迹斑斑的奴才,而不相信一个郡主说的话。 再者说,依着七皇子对苏子衿的态度,想来陶皇后更是会护着她。便是今日苏子衿说苏老太太要谋害她,陶皇后也能处置了苏老太太!在苏府,苏老太太可以耀武扬威,可到了外头,她只不过是个没有任何诰命、没有任何背景、就连唯一做王爷的儿子,也极度厌恶她的一个糟老太婆罢了,死活不过上位者的一句话。 「你……!」苏老太太自然明白苏子衿的话,只见她指着苏子衿,气的差点吐出血来:「你究竟要怎么样!」 「子衿不想如何。」苏子衿兀自一笑,神色平静:「只不过,老太太可要尽快做出决定才是。是让陈嬷嬷这谋害郡主的刁奴伏法呢,还是老太太自己陪着刁奴同生共死?」 「苏子衿,你敢!」苏老太太狠狠的盯着苏子衿,恨不得一口咬死她那般,眸子像是淬了毒,道:「老身是你的祖母,你父亲都不敢忤逆老身,你……」 没等苏老太太的话说完,苏子衿便打断了她,幽幽笑起来:「老太太也知道父亲和子衿不同么?父亲大约是惦念着与苏老太爷的约定才一直照拂、容忍着老太太,可是子衿不一样,子衿和谁都没有约定。所以即便是老太太,子衿也照样可以置之死地。」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明媚艷丽的脸容依旧平静而温柔,她站在旭日底下,苍白的肤色染上一丝日出东升的橘红,那楚楚的艷骨,如同魔魅一般,一时间涌出她的皮肉,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妖而迤逦,艷而出尘,无端的便生出一股子残忍与森冷。 苏老太爷,也就是战王爷苏彻的父亲,他早年便逝去了,在战王爷十一岁那年,患了重病过世。不过听人说,战王爷与苏老天爷的关系一直极为亲厚,战王爷自小便在他身边被教习着成长,后来苏老太爷去了,没多久,战王爷便独自一人离开南湖,四处游歷。 苏子衿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但却一直不知为何战王爷分明厌恶苏老太太,却又百般纵容。直到昨日苏老太太与战王爷的那席对话,才令苏子衿想到了这个可能。或许其他人,战王爷不会在意,但是与自己关系极好的父亲有过的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想来他是不会食言的。 苏老太太心下一抖,只觉得这女子有些惊人的可怖,好似随时便会被她夺去性命一般,不自觉的便往后退了两步。 见苏老太太如此举动,苏子衿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几分,看来,这一次,她是猜对了。果然是因为和苏老太爷的约定,战王爷才如此纵容苏老太太。既然是这样,那么便没有什么大碍了。原先苏子衿以为是战王爷有什么把柄捏在苏老太太手中,故而便对于如何处置苏老太太有一番计较,如今既是不是,自然最好。 「来人!」苏老太太闭上眼睛,看着和蔼的老脸浮现一抹恨毒:「将陈嬷嬷这刁奴拉下去,乱棍打死!」 「老太太……?」陈嬷嬷闻言,整个愣住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脑海中忽然响起苏子衿那轻柔且薄凉的声音,她记得,苏子衿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只陈嬷嬷……最好留一口气给她,毕竟伺候了老太太这么些年,最后也是要死在老太太手上才是。 原本陈嬷嬷还嗤之以鼻,如今却是整个人呆住了。难怪苏子衿不杀自己,难怪她身边的侍女可以一鞭子打死其他人,却唯独打自己好几鞭子都不至死……原来,只是因为苏子衿要她死在老太太手上啊!这个女子,是何其狠毒?能够洞悉人心,并且掌握人心,让她死在伺候了几十年的人手中,这手段,何其残忍? 「是,老太太。」有小厮应声出现,很快便将陈嬷嬷从苏老太太身边拉开。 「老太太啊!老奴可是伺候了你几十年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狠心?」陈嬷嬷回过神来,死命的挣扎着、尖叫着、大声哭嚎着:「老奴可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才对郡主……」 ------题外话------ 乃们想看虐渣么? 楠竹在路上~ing 97苏老太太发狂(下)内含福利! 「给老身将这不知死活、胡言乱语的刁奴的嘴给堵住!」苏老太太皱起眉头,很是恼怒的低声呵斥起来。 本来她心中还有一丝愧疚,如今见陈嬷嬷这般不知晓事理,妄图攀咬自己,苏老太太心中那仅存的愧疚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对陈嬷嬷的厌恶与不屑,以及对苏子衿浓浓的恨意! 一听到苏老太太的吩咐,小厮们便顿时堵住了陈嬷嬷的嘴,而后随着陈嬷嬷一声声的『呜呜』哀泣渐行渐远,场面再度恢復了平静。 「满意了?」苏老太太冷冷瞪着苏子衿,心中涌现着无数的恨意与杀机。 对于苏子衿的威胁,苏老太太如今是真的相信她敢这么做了。可到底,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小辈威胁的事实,于是,那抹愤恨暂时的将她心中的恐惧驱散了些。 「听说三叔下个月便将抵达锦都,」苏子衿没有回覆苏老太太,只话锋一转,便又言笑晏晏道:「子衿在外偶然听闻过,知晓老太太最是疼宠三叔,也不知三叔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是如此得老太太宠爱,要是今生他也多多积德造福,想来下一世不会太糟糕的。」 苏子衿提起苏生的时候,苏老太太便一阵警惕,尤其是她提起今生来世的……不由让苏老太太心中咯噔一响,苏子衿的话……是在威胁她?用三儿的命来威胁她? 见苏老太太脸色骤变,青烟便知晓,她大约是听清了主子暗示的威胁。毕竟正常人三四十岁,离下一世可还要好一些时间,而主子提起苏生的来世,便意味着,也许他的来世,就在眼前! 「苏子衿!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一次,苏老太太是真的怒到了极致。大约她所最为在意的,除了自己,便是幼子苏生,而苏子衿,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捏到她的七寸,威胁着她。 苏子衿闻言,只眉眼弯弯,笑的从容:「老太太这话便不对了,要过分也是老太太您过分,子衿只不过是为了防止老太太再过分下去,才好意出言提醒一番。」 顿了顿,苏子衿似是而非的看向苏老太太,桃花眸子折射出一缕寒光:「毕竟,老太太也不愿意自己将来的下场,会同薛姨娘一样罢?」 薛姨娘,曾经苏老太爷的宠妾,苏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 苏老太太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她盯着苏子衿,眼底的惶恐愈发浓烈起来,只见她突然尖叫道:「什么薛姨娘!这世界没有什么薛姨娘!」 「这世上有没有薛姨娘,老太太自是清楚。」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生辉:「只是,老太太自要引以为戒,否则第二个薛姨娘,也许在不久后的将来,便会出现。」 大约只有苏老太太自己知道,她对于苏老太爷这个宠妾有多么的恨。从前苏老太爷也算是西城出了名的秀才子弟,只是,在娶苏老太太之前,他真心喜欢的却是一个姓薛的青楼女子。后来,苏老太爷的母亲不愿意他娶青楼女子为妻,便擅自为他谈了门亲事,才致使苏老太太嫁进了苏家。只是,苏老太爷终究对那女子念念不忘,于是在娶了苏老太太没两年,便又娶了薛姨娘为妾,至此,他只一心专宠薛姨娘。 薛姨娘一连为苏老太爷生了两个儿子的时候,苏老太太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苏老太爷的母亲为此对苏老太太便渐渐失了心,转而对一直厌弃的薛姨娘上心了几分。后来,苏老太太生战王爷的时候,薛姨娘又怀了一胎,十月怀胎,诞下的是个女孩,唤作苏婉。这让家中男嗣许多,女嗣偏少的苏老太爷越发欢心,日日将那苏婉捧在手心养护着。一直到许多年后,薛姨娘育有两子一女,苏老太太育有三子,且薛姨娘依旧是恩宠不断。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苏老太爷会突发疾病过世,紧接着薛姨娘和两个儿子也跟着逝世。那时候,苏老太太还是许多人眼中温婉贤惠、善良得体的苏家夫人,没有人知道的是,薛姨娘母子三人是她亲手毒杀,至于为何留下苏婉,大约还是因为,苏老太太觉得,苏婉若是死了,未免太过痛快。于是,苏婉十三岁的时候,因为失身于一个乞丐,彻底断送了一生。 苏子衿之所以知晓这一切,是因为她的人找到了苏婉。那个被当作明珠呵护,却在遭遇极大变故后,跌入尘埃的女子。苏婉告诉他们,苏老太爷死的时候,薛姨娘正怀着身孕,于是,苏老太太便残忍的将其剖腹取子,不过七个月大的婴孩被当场掷地而亡,薛姨娘也跟着香消玉殒。在那之后,她不仅毒杀了薛姨娘的两个儿子,而且还在他们死后让人从墓中挖出,并私下里鞭尸并将其扔到乱葬岗丢弃。 那时候苏婉年纪尚幼,亲眼目睹这一切却是不敢吱声,只害怕有朝一日苏老太太会对她下手,只是,她到底没有料到,苏老太太一时不杀她,只是因为要她生不如死。在苏婉及笄的前一年,尚且十三岁的年纪便被苏老太太算计,失身给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乞丐,从此她的人生再无天日。那个乞丐不仅生的貌丑,而且精神极度不正常,每日里除了打她,便是将她关于黑屋之中。那段时日,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比的绝望,整个人也疯癫不已。后来,苏婉终究还是逮到一个机会,独自一人逃离了西城,直到苏子衿的人找到她,她才将所有事情告知。 听到苏子衿的话,苏老太太整个人便有些疯溃起来,她盯着苏子衿,眼底的闪烁着恐惧与恍惚:「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老太太如今的模样,吓得周边的婢女小厮不敢出声,她们虽是苏老太太的心腹之人,但到底比不得陈嬷嬷知道的多,故而对于苏子衿口中的薛姨娘,更是一无所知。 「子衿暂且不会做什么,但老太太若是再不安分……」微光下,苏子衿巧笑嫣然道:「下一次子衿便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今日来落霞园,苏子衿自然不是真的要给苏老太太请安的,她只是要警告她一番罢了,让她不要再试图掀起什么风浪来。只是,她倒是没有想到,苏老太太想要用陈嬷嬷来磋磨她,这举动倒是有些好笑了。她苏子衿虽看似温软可欺,骨子里又哪是这般简单? 她本就不畏惧流言蜚语,自然便干得出当众杀人一事,先前没有这般做,不过是为谨慎起见,观望一番罢了,如今既是清楚了这一切,就不会再那般善心下去。与聪明人交手,她或许还需要用计设谋,心思多转几个弯,但是对付这般愚蠢的苏老太太,自然便用不到任何谋划,大约手段毒辣些,将她紧紧拿捏在手上就好,她苏子衿做事,其实素来都是快准狠、且斩草不留根的! 说着,苏子衿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领着青烟便离开了,只留下苏老太太惊惧万分,嘴里念念有词。 薛姨娘是苏老太太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她恨她,恨到连死了也不放过她,可同时,薛姨娘母子也是她亲手杀害的第一个对象,她那时只是太过恨她,以至于无所畏惧,后来事情过了很久,她便时不时的做着噩梦,梦里都是薛姨娘抱着那刚刚出世、鲜血淋漓的孩子来找她索命…… 「老太太,您还好么?」见苏老太太如此,一旁服侍的婢女不由低声问道:「要不要奴婢……」 「啊……滚出去!」苏老太太狠狠推开那婢女,眸底闪现着嗜血的杀意:「杀了她!来人啊!快杀了她!」 那婢女整个人一懵,丝毫没料到苏老太太会这般反应,回过神来,便立即下跪求饶,哀声道:「老太太饶命啊!老太太饶命!奴婢对老太太忠心耿耿……」 「快拉出去!乱棍打死她!快将她拉出去!」苏老太太显然已经陷入疯魔,她瞧着眼前的这个婢女,简直像极了薛姨娘,那个临死前还瞪大了眼睛,无比怨恨着她的薛姨娘! 「是!」一旁的小厮听令,生怕苏老太太牵连到他们,赶紧便将那婢女拉了出去,随着一声声的尖叫唿喊传来,落霞园顿时一片悽厉可怖,即便是初升的太阳,也无法驱散这里的阴风阵阵。 彼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一晃而过,直直朝着苏子衿离去的方向跑去…… 苏子衿缓缓走着,身后跟着青烟。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渐渐传来,苏子衿微微一笑,从容的神色如花一般绽放开来。 「郡主……」有女子纤细的声音传来:「郡主留步……」 苏子衿闻言,顿住了脚,不紧不慢的转身,眉眼含笑的盯着眼前个子娇小,满眼恐惧的婢女。 「何事?」苏子衿淡淡开口,似是而非的瞧着眼前的婢女,眸光熠熠。 「郡主,奴婢芍药。」自称芍药的婢女一到苏子衿面前,便直直跪了下来,颤抖道:「奴婢和绿叶伺候老太太已经有五年了,我们姐妹情深,不想……今日老太太没有任何理由,便命人将绿叶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奴婢心中惶恐……」 绿叶,也就是方才试图安抚苏老太太,却被苏老太太命人乱棍打死的那个婢女。这件事情,苏子衿自然也是知晓的,毕竟她前脚才走出去,后脚便瞧见有小厮拖着一个婢女,在一旁行刑。他们下手极恨,大约是惯常做这种事情,总知道打哪里最能致命,所以还没多久,那婢女便化成了一滩血肉,再无声息。 苏子衿低眸瞧着这个颤颤巍巍的婢女,桃花眸子依旧盛着满满的笑意,语气柔软却淡漠:「既然是老太太的人,怎么会来找本郡主诉苦?」 一听到苏子衿的话,芍药脸色便瞬间白了下来……郡主这话,难道是不打算管她么?那么她如今不管不顾的冲出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瞧着苏子衿虽看似温柔和善,实则手段过人,不然苏老太太那样的精明的老婆子也不会被她三言两语便说的疯溃失控,尤其,苏子衿威胁苏老太太的时候,毫无疑问是个狠角色,这样的人,当是她要抱的大树。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苏子衿竟然会如此说话,难道是真的做错了决定? 咬了咬唇,芍药重重的给苏子衿磕了个头,低声道:「郡主,奴婢愿为郡主效力,求郡主庇护一二!」 若是从前,她或许不会背叛苏老太太,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自古背主的奴婢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就在方才,她亲眼看着苏老太太绝情冷酷的让人杖杀了陈嬷嬷,又将无辜的绿叶牵连进去,生生叫人打死。这让她徒然便生出了一丝恐惧,兔死狗烹,若是再呆在苏老太太身边,自己是不是也会跟陈嬷嬷、绿叶一样,死的悽惨? 所以,她才赶紧追上苏子衿,只为求苏子衿收留她,救她一命。可苏子衿话里的意思,大概并不是要管她了,那么,为了保命,她也只好做出这样的决定——帮苏子衿监视苏老太太。 「本郡主从来不会去庇护没用的人,」苏子衿从容笑着,见芍药身子愈发颤抖起来,不由继续道:「不过,你倒是难得的伶俐。」 苏子衿的话,无疑便是答应了庇护芍药了。芍药一听,便立刻激动的叩头道:「奴婢多谢郡主,多谢郡主!奴婢愿为郡主赴汤蹈火,至死不渝!」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苏子衿抚了抚衣襟,淡淡笑道:「苏老太太这里,你盯紧些便是,一有情况便自来禀报。你和你家人的命,本郡主会帮你看着。」 向来做奴婢的,家人都是她们的死穴。苏子衿的话,无疑便是恩威并施了。保护她家人的同时,也掌控着她家人的生死,这让芍药心惊之余,也庆幸自己站对了阵营。 毫无疑问,苏子衿的手段与城府,要远远胜过苏老太太的,若是她继续跟着苏老太太,大约最后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奴婢多谢郡主。」芍药深深的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道:「奴婢一定不辜负郡主嘱託!」 「回去罢。」苏子衿衣袖一挥,神色依旧:「老太太那边,现下有些混乱才让你趁机跑出来,若是等她回过神,你大约也活不成了。」 「是,郡主。」芍药微微一颤,而后起身,很快便消失在了苏子衿的视线之中。 等到看不见芍药的人影了,青烟才忍不住问道:「主子,这芍药分明撒了谎……」 芍药说,她与死去的绿叶情同姐妹,关系要好。可绿叶被杖毙的时候,芍药连看都没有去看,无论绿叶的哭喊声多么大,也不见芍药出现探视,这样的冷静,显然不是真的感情要好,平常人哪怕是有一丝情分也不会如同她这般。 「我知晓。」苏子衿淡淡一笑,她微微转身,一边朝着落樨园的方向走去,一边轻声道:「方才陈嬷嬷被拉出去的时候,我便留意到芍药神色有些怪异。想来,与她关系不错的,应当不是那个绿叶,而是陈嬷嬷。」 顿了顿,苏子衿又弯唇笑道:「她是个聪明的,知道陈嬷嬷多次对我不敬,她若是说出事实,我可能不仅不会帮她,还会置她于死地,她便撒了谎,称与绿叶关系要好……」 苏子衿其实最开始便猜到了芍药有可能追出来,背叛苏老太太。所以,对于后来芍药的出现,苏子衿丝毫不觉得惊讶。后来芍药哭诉的时候,苏子衿故意没有理会她的话,她就是想看看,这个婢子堪不堪一用,没想到芍药倒是真的伶俐,一下子便猜中了她想要让她留在老太太身边监视。这样聪明的人,在面对与自己有些交情的陈嬷嬷被杀还能保持冷静,快速的选择站队,倒是有意思的。 听了苏子衿的回答,青烟瞭然的点了点头,而后她又听到苏子衿吩咐道:「回去将芍药的家人都带离罢,既然用了她,总归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 「是,主子。」青烟应声道。 …… …… 丞相府 「不是说让魏氏去提醒你妹妹吗!怎么她带着司卫跑去陛下跟前求娶苏子衿了!」陶行天沉着一张脸,手中的茶杯狠狠的被摔在地上,眸底满是阴霾:「难道她是想让司卫彻底废了吗!」 对于陶行天的怒意,陶子健心中一阵兢惧,他长这样大,除了嫡弟陶子安死的时候,到底没有见过父亲发如此大的火。 缓了缓心神,陶子健才低声道:「父亲,魏氏去过了,妹妹也回说是明白了。可不知为何,昨日她竟然是如此的冲动……一声招唿也没有打便带着卫儿去见了陛下!」 陶皇后的做法,其实陶子健实在不明白,而司卫对于苏子衿的维护,他亦是完全无法理解。不是之前他与苏子衿有着很大的矛盾,恨不得杀了苏子衿吗?怎么昨日全锦都都在传七皇子当众护着长安郡主?怎么宫中探子说他哭着喊着要求娶苏子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依着司卫对苏子衿的厌恶,事态不可能这样发展啊! ------题外话------ 感谢宝宝们送的票与花~么么,厚颜无耻爱卖萌的凉凉为了回馈广大人民群众的捧场与支持,特此五一大放送~每日二更,连续三天,4月29/30和5月1号连续二更三天!重磅消息哈哈哈~关于你们再三唿吁的楠竹,保证五一这三天就肥来了~具体哪一天~看文哈哈哈,爱凉凉的请举爪~让我看到宝宝们的欢唿声与雀跃吧~ 98夜见楼宁玉(上)一更 「苏子衿……!」陶行天攥紧了拳头,显然也是和陶子健想到了一块儿去了,一想到一个苏子衿搞得很多事情都往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陶行天便深觉不安。 重乐公主因为苏子衿被褫夺封号、司言因为苏子衿而百般维护、司卫因为苏子衿被昭帝罚,如今就因为见一面苏子衿,司卫便又像失了魂一样,哭着喊着只要娶她!这苏子衿,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有如此手段与影响! 「听说昨日燕夙也去了战王府。」说到燕夙,陶子健便皱起眉梢,道:「父亲,我觉得苏子衿与燕夙存在某些关系……燕夙从来是个洒脱不羁的人,便是在宫中做御医,也没见他是这等子可随意唿来唤去之人,可对苏子衿,他却是求无不应!」 燕夙虽如今在宫中做御医,但却几乎是个不看诊的,早些时候,懿贵妃曾请人让他去看病,可燕夙二话不说便拒绝了,且只言明,若非昭帝和太后请诊,他是不会理会的。这一度让懿贵妃有些恼怒,她之所以想让燕夙看诊,主要是想要会会他罢了,只是,这件事便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不敢让昭帝为她做主的。 不得不说,懿贵妃之所以受宠这么些年,到底不是只因为她美貌或者高傲,她的高傲总是适可而止,或许对陶皇后可以不可一世,但面对昭帝,她却是进退得宜。 陶行天闻言,不由眯了眯眸子,道:「你是说燕夙在意苏子衿?」 燕夙的这件事情基本上是很多人都知晓的,故而在那之后,便没有人敢真的再去请燕夙看诊了。而最初的时候,为苏子衿看病,也是昭帝情急之下提出的,毕竟苏子衿的地位摆在那里,若是因为重乐又出了什么事情,终归是不妥,所以昭帝才让燕夙为其诊治,生怕有一丝一毫闪失。 只是,在那之后,燕夙确确实实常去战王府为苏子衿看诊,而且每次只要苏子衿着人去请他,他都没有拒绝,基本上就是有求必应的。这样不同寻常的事情,倒真是极为少见。 若不是燕夙心中在意苏子衿,怎么会如此殷勤?可是……苏子衿不是貌若无盐?甚至是丑陋……为何燕夙这样风华姣姣的人,也会对苏子衿上心? 「说不准。」陶子健揣测道:「苏子衿与燕夙的关系,总觉得不那么简单,再者说,陛下他们,似乎也对苏子衿的身份十分怀疑。」 「派人跟着燕夙!」陶行天冷冷眯起眼睛,阴霾重重的眸底闪烁着寒意:「另外,你让人将飞卢带进来,本相就不信,苏子衿还能是妖怪不成!」 「是,父亲。」陶子健应了一声,随即走出了屋子,吩咐了人将一早便带进府中的飞卢带进了屋子。 不到片刻,飞卢便拱着手站在了陶行天的面前。 「属下参见相爷。」飞卢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惊疑不定,显然对于陶行天突如其来的召唤,有些不明所以。 陶行天淡淡看了一眼飞卢,语气不明道:「飞卢,你跟在七殿下身边多久了?」 「大约有十年了。」飞卢吞了口唾沫,心下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十年前被调到司卫身边的,那时候才不过九岁,作为保护司卫的侍卫,他的武艺其实不算太高,但碍于在司卫身边伺候了许多年,到底算是资歷颇老。 「十年?」陶行天点点头,又问道:「你了解殿下的脾性,可是觉得这几日他颇有些蹊跷?」 陶行天看似问的随意,但飞卢却是是有些紧张起来。想来相爷不是问这几日,而是问昨日殿下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吧? 敛了情绪,飞卢才老老实实交代道:「殿下昨日如约去见长安郡主,后来被郡主的容貌所惑,离开了战王府便进了宫求娘娘让陛下赐婚。」 其实,对于司卫昨日的举动,飞卢觉得真是有些奇怪。司卫虽爱美人,苏子衿也确实生的美,但到底……他并不是那种会为了美色而失去理智的人,不然从前的时候,早早便为了求娶陶圣心做出这般轰轰烈烈的事情来了。 可这一次,他就好像真的动了情,用了心,非要娶到苏子衿不可! 「你是说被苏子衿的容貌所惑?」一旁的陶子健不由惊讶出声,他看着飞卢,显然难以置信。分明那一次宴会,苏子衿的容貌……众所周知,怎么可能会是美的? 「属下不敢欺瞒。」飞卢拱了拱手,低头道:「郡主生的极美,像是个妖姬那般,又偏生有些高雅出尘……属下斗胆,恐怕郡主的容色远在大小姐之上。」 苏子衿的美,大约是形容不出来的,或者说飞卢自认为,他这般粗俗的人描述不来。昨日初见苏子衿真容的时候,他也是吓了一跳,也许是与先前的印象偏差太大,以至于他久久无法回神。不过,他并不是个注重美色的人,也自认为,他的命比多看一眼美色重要许多,故而对苏子衿,他倒是不敢多看。 「比圣心美?」陶行天皱起眉梢,唇边的山羊鬍须微微一动,眼底即刻浮现起一抹深思:「即便是如此,七殿下也不该是那般沉迷美色之人,怎么会如此无状,赶着进宫求娶?」 若是司卫是像大皇子那般,极度热爱美色的,也许一早陶家便不会支持司卫,即便司卫是出自他们陶家的,他也全然不是可以登上帝位的那一个。可如今,他仅仅因为容色便对苏子衿生出了疯狂的爱意,这般举动,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属下也不知道,只是殿下这次,好似真的动了心,较了真儿一样。」飞卢道:「进宫之前,属下们百般劝解,殿下就是不听,只说这样的苏子衿,若是让其他皇子见着了,定是要与他争上一番,所以便想要提前定下亲事,防止生变。」 陶行天闻言,很久都没有说话,半晌,他才淡淡道:「你回去吧。」 「是,相爷。」飞卢道:「属下先退下了。」 说着,飞卢便离开了屋子,一时间便只留下陶行天和陶子健父子两人。 「子健,你认为苏子衿如何?」陶行天声色不辨,只看向陶子健,眼底的光芒忽明忽暗。 「父亲,我不明白,苏子衿她不是生的很丑?为何又突然貌若天仙?」那天苏子衿的容貌,陶子健也是亲眼所见的,怎么会突然变了模样? 「我们都被她骗了。」陶行天忽地冷笑一声,道:「苏子衿还真是好手段、好计谋!不仅算计了重乐,而且还做的这样从容大胆,恐怕整个锦都,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般城府极深又胆子极大的女子了!」 「父亲的意思是……?」陶子健细细一想,整个人感到有些震惊起来:「苏子衿之所以故作丑颜,就是为了算计重乐!」 为了算计重乐,她竟是做了这齣好戏,而且还将重乐、将昭帝、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算计进去,这样的谋略与城府……竟只是一个十七岁女子有的? 「子健,」陶行天眯了眯眸子,沉下声音,道:「过阵子汝南王府老太君过生辰,你想办法让圣心邀请苏子衿过去。」 这苏子衿,究竟有什么手段?难不成真是妖女?哼!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敢如此算计! …… …… 两日后,西宫。 新月姣姣,秋夜微凉,静谧的皇宫笼罩在黑暗之中,显得沉寂古朴。 彼时,楼宁玉坐在案几前,修长如玉的手中执着一把笔,正认真的抄写着帖子。 「公子,」青石缓缓走了进来,低声道:「公主已经歇下了。」 「什么时辰了?」楼宁玉手下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笑来。 青石道:「亥时。」 楼宁玉正优雅的放下手中的笔,忽然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谁!」青石眸光一冷,当即便拔起腰间的佩剑。 「是友非敌!」低沉的男音传来,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自窗口跳了进来。 青石护在楼宁玉身前,眼含戒备,手中的利刃半分不收,就这样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对于这样的情形,楼宁玉倒是神色不变,他岿然不动的坐在原地,依旧笑道:「你是何人?」 「楼公子,我家主子有请。」那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清俊严肃的脸容来。 「长安郡主?」青石是认得眼前的人的,苏子衿当街杀马那日,他就在群众里头,故而对于苏子衿身边的青书很有印象。 听青石这般问,楼宁玉心中便瞭然了,他微微一笑,清隽温雅的脸容浮现一抹几不可见的期待之色。 「正是。」青书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楼宁玉,继续道:「我家主子请公子到月下一叙。」 月下是一间酒楼的名字,它位于锦都的南街边,在众多酒楼中,不算太过出名,却也不是非常逊色。 「好。」楼宁玉点了点头,笑道:「郡主邀约,宁玉不敢不从。」 瞧着楼宁玉没有问何事要见,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神情,青书垂眸,心中思索着,主子料的竟丝毫不差,这楼宁玉,想来并非如此简单。一个常年被囚禁于西宫的人,会如此自在?会如此随意?会如此的毫无畏惧?很是显然,楼宁玉并不是被囚禁,而是被司天骄保护才对! 「更衣罢。」楼宁玉淡淡一笑,眉眼生辉的看向青石,道:「让青岩过来。」 青岩?青书听到楼宁玉嘴里说出这个名字,不由微微一愣。青这个字,素来是主子给暗卫们赐的字,就好像青烟、青茗、青问以及他自己,青书。因为主子从前唤作青丝,故而才有了这样的赐字。那么楼宁玉的人中,为何也唤青字?是偶然还是……? 「公子,真的要去么?」青石皱了皱眉,有些担忧道:「这送信之人,也未必就是长安郡主的人,若是这人是易容的话,公子去了……未免是对方使诈。」 青石的担忧,其实并不无道理,若是眼前的人并不是苏子衿的人,而是一个心怀叵测之人易容的呢?毕竟他们与苏子衿的人并不熟识,这易容术,大概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辨别一二。 一旁的青书闻言,正打算反驳,不想楼宁玉却是率先笑道:「他既然摘下面罩,便是故意透露身份之举,那一日,想必郡主是察觉到了你的存在。」 楼宁玉所说的那一日,无非就是苏子衿当街杀马的时候。只不过,他倒是觉得奇怪,苏子衿为何能推断出,青石就是他的人? 「是,公子。」青石应了一声,随即看向青书,道:「月下酒楼哪个雅间?」 青石的言下之意,大约便是他们自己去便可。毕竟放一个青书在这里,他是不太放心自家公子的安危的。 「银字七号雅间。」青书倒是不在意,只淡淡道:「楼公子请务必快一些,主子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好。」楼宁玉轻声笑着,秀美绝伦的脸上一从容高雅。 点了点头,青书便离开了西宫。而楼宁玉安排了青岩易容成自己呆在西宫,便领着青石一起,出了皇宫,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 …… 月下酒楼,银字七号雅间 苏子衿坐在桌前,手中细细烹煮着茶,神情极为专注,丝毫没有等人的焦急情绪。她一袭素雅的广绣流纱长裙,衣襟袖口处有桃花灼灼,灯光下显得顾盼流连。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青书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主子,楼公子到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缓缓一笑:「让他进来罢。」 一声落地,很快的,楼宁玉白衣优雅的便出现在了苏子衿的面前。苏子衿微微抬头,只见眼前的白衣男子眉眼含笑,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他生的很是美好,眉眼精緻贵气,脸容如玉秀美,似珠温润,就好像三月初春的灼灼桃花,那分生动暖意,比苏子衿衣襟上的蜀绣要真实许多,着实有些温柔至极。 「公子请坐。」苏子衿莞尔一笑,艷丽的眉眼平添了一丝璀璨,她一边将煮好的茶沏上,一边轻声道:「月下招牌的雨山新茶,不知公子喝不喝地惯?」 说这话的时候,她极为从容高雅,仿佛对面坐着的是经年好友一般,那股子周到随意,看的楼宁玉身后的青石一阵吃惊。 灯光下,美人如斯,容色艷绝,她唇含笑意,就好像世间极致的妖姬,随时便可蛊惑人心。 「自然。」楼宁玉微微一笑,温柔的眸子染上三分雾气,七分雅致:「郡主亲自为宁玉煮的茶,宁玉自然喝的惯。」 楼宁玉的话,到底隐隐夹杂着一丝暧昧,可不知为何,自他唇边吐出来,便又好似本应如此那般,悠然安宁,犹如天边的白云,竟丝毫不觉轻浮,只平白让人心中微动。 显然,苏子衿并不以为意,她神色不变,依旧笑容浅浅:「请。」 说着,她素手指了指刚沏好的那杯茶,眸色淡淡。 楼宁玉笑了笑,修长的手执起那杯茶,指腹在微光底下,泛着如玉色泽。他缓缓抿了一口茶,薄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轻声道:「郡主煮茶的手艺,倒是一绝。」 苏子衿闻言,只是低眉浅笑:「公子谬赞,子衿不过是业余罢了,当不得一绝二字。」 顿了顿,她又状似无意,问道:「不知二公主煮的茶,可比子衿好上许多?」 司天骄烹茶的手艺,其实在锦都也算了出了名的一绝了。当初北魏皇朝的九王爷之所以爱慕司天骄,最开始还是被她的茶艺与马术所吸引。而如今苏子衿这话问出来,大抵含着试探的意味。也只有楼宁玉明白,她之所以问起司天骄,左右不过是要看看他与司天骄的关系究竟如何。 几乎没有思索,楼宁玉便淡淡笑起来:「宁玉以为,郡主的手艺,并不比二公主差。」 「公子果然是心较比干多一窍,」苏子衿一听,便施施然笑道:「难怪乎二公主会这般欢喜公子了。」 楼宁玉的回话,其实很是讨巧,他说苏子衿的茶艺不比司天骄差,但也没有说苏子衿的茶艺比司天骄好,不过这话若是寻常人听起来,却会觉得自己是在被夸贊,想来楼宁玉果真是个极为剔透之人。 「郡主过誉。」楼宁玉温雅一笑,只见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苏子衿,道:「郡主今日找宁玉,难道只是想请宁玉喝杯茶么?」 其实,楼宁玉很不明白,苏子衿为何将他叫出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苏子衿是要找他叙旧情,可直到见面以后,他才发现,其实不然。他记得她,可是她却是全然不记得他了。她看向他的神色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到只像是在看初初见面的人一般,那股子漠然疏离,着实是一清二楚的。 也是,那样久远的事情,她又如何记得呢?即便是他,也有些记忆模煳,认不出她如今的模样了。 察觉到楼宁玉眼中那转瞬即逝的落寞,苏子衿心下有些奇怪,毕竟楼宁玉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在她面前竟敢如此松懈么?再者说,楼宁玉这神情,偏偏好似他们之间曾经相识一般,那股子落寞,就是因为她全然不记得才浮现的。 ------题外话------ 司言(阴郁面瘫脸):你都没有为我煮过茶! 苏子衿(笑):……为何要给你煮茶? 司言(面无表情):我非常不开怀。 苏子衿(诧异):要抱抱、要举高高? 司言(脸红):要亲亲 苏子衿(一脸无语):……想得美! 司言(皱眉头):不行,本世子要回来了! 读者(开心到不能自理):阿言,你再不回来脑婆就是别人的了! 99夜见楼宁玉(下)二更 不过,苏子衿到底丝毫没有显现出来,只是缓缓弯唇,似笑非笑的盯着楼宁玉,不紧不慢道:「公子是东篱的皇子,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回到自己的国都?」 从一开始,苏子衿便只称楼宁玉是公子,就好像这锦都所有的人一样,没有人会称他殿下。他是质子,一个似乎被自己父亲……乃至全天下忘却的皇子,这样的身份,让苏子衿也不愿去提醒他的痛处。 听到苏子衿的话,楼宁玉不由愣了愣,只是一瞬间,他便又恢復了往日里从容的笑,情绪淡淡:「郡主当是知道,如今的东篱,已不是我能够踏足的地方。」 便是许多年前,也不是他能够踏足的地方,东篱文宣帝……他的那个父皇也去世了,如今正值摄政王当权,他的那些皇兄皇弟有死有伤、也有被发配边疆的,又怎么可能能够容忍他回去呢? 「公子在大景,就不想逃离么?」这一次,苏子衿全然露骨的说了出来,她不再与他打太极,而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将心中所想,几乎可以看作是脱口而出:「子衿以为,公子故意让二公主庇护,其实是为了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你想助某个皇子夺储罢?」 说到最后,苏子衿的话中,显然有了几分意味深长。这『某个』皇子是谁,他们都心中明白,而对于楼宁玉的想法与做法,想来她心中已然有数。 这一次,楼宁玉温雅俊美的脸容终于微微一变,他看向苏子衿,眸光忽明忽暗,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因为昭帝的忌惮,他不得不做一个`被囚禁在西宫的人,虽然是个皇子,但他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从零开始积累,一步步爬上来。为了活下去,他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微笑与从容,是他根深蒂固的伪装,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做着怎样的打算。 可苏子衿却知道了,亦或者说,她看透了他的想法,看透了他的做法,这般轻易的便揭露出来,让他所有的阴暗面都暴露在阳光底下,一丝不挂。 「郡主在说什么?」压制下心中的波动,楼宁玉轻声笑道:「宁玉竟是一句也不甚明白。」 苏子衿闻言,依旧神色自若,她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唇边露出柔软笑意,仿若春水涌动:「公子可还记得方才青书在西宫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青书在西宫的时候,其实说的话并不多。然而,其中有一句话,是苏子衿让她务必传达的,因为她想告诉他,他们之间并不是敌人的关系。 楼宁玉眸光微凝,下一秒便道:「是友非敌?」 他记得很是清楚,当他问是何人的时候,青书答:「是友非敌。」 只是,这样一句话,当真是他可以相信的么? 「不错。」苏子衿勾唇笑起来,那一剎那,艷绝的眉眼仿若染上一丝春色:「我会帮你,堂堂正正的走出大景,踏进东篱的土地,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不过是寥寥数语,由着苏子衿说出来却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泠然霸气,仿佛她本该就是位居高位的人,骨子里的那股尊贵冷绝溢出皮囊,不由自主的便让人想要去相信。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楼宁玉以及他身后的青石双双脸色微变。堂堂正正的离开大景朝已经是够骇人听闻,更何况苏子衿还说要他坐上皇位?若是这话出自其他嘴里,楼宁玉一定觉得那人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可这话竟是从苏子衿嘴里说出来? 眼前的女子容色艷丽至极,她微微笑着,桃花眸子依旧从容高雅,无论如何都是丝毫看不出任何情意。 苏子衿,你在求什么? 「郡主为何要帮助宁玉?」转瞬之间,楼宁玉已然敛了所有惊愕的情绪,他笑吟吟的瞧着苏子衿,漆黑如墨的眸底浮现一抹蛊惑人心的温柔:「莫非……郡主心悦宁玉?」 说到这里,他精緻温雅的脸容倒映在如豆灯光下,白衣风雅、俊美若仙,犹如画中之人,瞧着便是极容易让人心动的。 「公子以为呢?」对于楼宁玉的心思,苏子衿看的清楚,只见她从容一笑,缓缓道:「公子应当知晓,子衿与二公主可不是一类的人。」 楼宁玉对司天骄有多少情意?苏子衿想,大概半分没有。他只不过在利用司天骄罢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而司天骄却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为他执迷不悟,很显然,除了那可笑的爱慕,想来是没有其他原因的。 「你与她确实不同。」这一回,楼宁玉竟是没有任何否认的嫌疑,他敛了迷惑世人的神色,只淡淡笑道:「你比她聪明,亦或者说……你比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聪明许多。」 这世上女子无数,而苏子衿便就是那万分之一,最为独特且迷人的那一个,大约普天之下,没有多少人可以与苏子衿的手段谋略抗衡。同样,也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像她这般,妖艷若魔、高雅似仙,能够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为一体,且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不和谐,带着致命的诱惑。 顿了顿,楼宁玉又道:「只是,郡主应当知晓,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宁玉不可能以身涉险。」 即便是你……青丝,也不可能。 「子衿可以给公子看一样东西。」苏子衿不置可否,轻声笑道:「看过之后,公子可自行决定。」 说着,苏子衿看了一眼身侧的青烟,示意她将手中的木盒子打开。 青烟点了点头,随即缓缓打开那木盒子。只见,木盒子中静静躺着一块玄铁腰牌,一看便是千年玄铁所制,腰牌上纹着双头麒麟,那麒麟看起来兇勐无比,仿佛随时会从玄铁上脱离出来一般,栩栩如生。腰牌中间刻着一个鎏金的剎字,显得异常威严。乍一看,整个腰牌在灯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泽。 「你……是?」楼宁玉瞳孔微缩,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到苏子衿的面上。 美人如斯,妖艷蛊惑。她神色从容贵气,一颦一笑仿佛画中仙子,不染凡尘。可偏生这样一个艷骨楚楚,又弱质纤纤的女子,竟是传闻中那个冷傲惊世、已然死去的人? 「我是。」苏子衿幽然一笑,唇边像是绽放了一朵晕染开来的桃夭,那么美,也那么容易让众生颠倒:「我只是,侥倖活了下来。但从前种种,总该做个了断。」 「好」楼宁玉忽然轻笑起来,他瞧着苏子衿,半晌,才道:「为何选择我?」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帮衬,也没有平白无故的战友。就好像苏子衿,她既然想要报仇,依着她的才智,便不是非他不可。毕竟,他如今身陷囹圄,救他出泥潭,还要费一番功夫不是? 「公子是最佳的人选。」苏子衿闻言,只低眉笑道:「一个在强压下能够如此坚韧、能够在暗中辅佐皇子夺储且势力渐丰的人,才是子衿最佳的选择。」 苏子衿不是不明白楼宁玉的艰难,就是因为太过于明白,她才选择他。在楼宁玉为质子的这些年,前有昭帝这般眸光犀利、手段果敢的帝王在压制他,后有司言这般通透至极、权势滔天的世子在紧盯他。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楼宁玉本身还是一无所有的情况下。 在这样的境况下,他谋夺司天骄的信任,成功躲进西宫,远离繁华。他为求出路,静静蛰伏,暗中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且不急不躁,只待某天辅佐的储君上位,他便可称将相王侯,从此摆脱身份的枷锁。这样的心性与手段,不可不说,楼宁玉当称得上世上少见的人物。 「郡主倒是看得起宁玉。」楼宁玉闻言,没有丝毫被夸的自得,只散漫一笑,贵气从容的脸容神色淡淡:「郡主难道不怕,赌错了人?若宁玉是忘恩负义之辈,他日当真荣登帝位便翻脸不认人,郡主又该如何?」 楼宁玉知道,苏子衿想要报仇,想要用他来对付如今当权的那位,可他不明白,在并不了解他的秉性的情况下,苏子衿为何胆子如此之大? 「无妨。」苏子衿抚了抚左手戴着的赤炎玉镯,感受到玉镯上传来的温热触觉,不由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你若是坐上那个位置,我也算没什么遗憾了。他那样在乎权势江山的一个人,一旦失去了江山,便是生不如死,如此这般,我又有什么放不下呢?」 苏子衿口中的『他』,楼宁玉几乎下意识的便想到了是谁。毕竟,在她『死去』的消息传出来后,权力攀升的最快的,大概就那么几个人。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烟京,离开东篱这么多年,青丝……为何会有那般境遇?又为何会与那个人扯上关系? 见楼宁玉没有说话,苏子衿便又道:「公子如今既是答应了子衿,那位皇子那边……可是要交代清楚才是,毕竟一旦事情败露,陛下是决计不可能留下你的,届时便是子衿使用尽浑身解数,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自然。」点了点头,楼宁玉低声应道。 苏子衿的话,楼宁玉自然是清楚的。她让他切断一切有关大景朝皇子间的权力争夺牵扯,趁着还没有人察觉、没有人有证据的情况下,做一个不去沾染大景朝的皇权、安安静静的质子,只有这样,昭帝才有可能放他离开。 而后,他又道:「宁玉不知,郡主是如何知道这不争气的下属,是宁玉的手下?」 对于青石在苏子衿面前暴露一事,其实楼宁玉一直不太明白。毕竟,青石也算是做事稳妥的,而苏子衿也不会掐指一算,又如何能够这样笃定? 「不过是派人跟踪罢了,」苏子衿闻言,淡淡笑道:「你的手下虽武艺很好,但轻功……似乎还不算多么出色。」 苏子衿东街杀马时,确实察觉到了有人的窥视。在那群百姓中,唯独一个黑衣男子极为冷静,于是,苏子衿便多留了一个心眼,悄悄遣了暗卫中轻功最好的人跟上去,最后便发现,那人竟是楼宁玉的手下。 听到苏子衿的话,青石脸色便红了起来。确实如苏子衿所说,他的武艺不错,唯独差的便是轻功这一项了。因着身子不够灵活,他练了许多年却依旧在轻功上没有丝毫长进,但到底他虽轻功不算多么出色,却是比起许多人都是不差的。 这样一想,他便知道,大约是苏子衿的手下之人轻功太过出生入化,以至于对他能够跟踪的无声无息。 楼宁玉听到苏子衿这么说,不由有些微愣。他竟是没有想到,答案如此简单,许是苏子衿给人的感觉太过高深不可测量,以至于他下意识的,便将有关于苏子衿的一些事情,想的极为复杂。 「夜已深了。」楼宁玉笑了笑,缓缓起身道:「若是郡主再无吩咐,宁玉便自行回宫了。」 苏子衿闻言,抬眸看向楼宁玉,不紧不慢的攒出一个笑来,道:「公子若是有事,便随时联繫子衿,好歹如今我们也是一条战线的了。」 苏子衿的话,楼宁玉大约是知晓的。她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便要与她商议。 还未等楼宁玉回答,苏子衿便又朱唇微动,笑的温软可亲:「若公子觉得闲下来的时间有些无趣,大可以好好研究一番如今东篱的情势,毕竟……东篱才是公子的主战场!」 「宁玉省得。」楼宁玉闻言,温雅一笑,风流而清贵:「郡主切莫忧扰……」 回到西宫的时候,天边渐白。楼宁玉没有去歇息,而是站在窗前,神色莫辨。 他的手中,捏着一把极小的匕首,那匕首看起来袖珍,实际却很是锋利。 回忆缓缓袭来,他忽然想起,曾经因为自己的弱小与怯懦,被那些人打的浑身是伤,一度寻死…… 他是东篱文宣帝的第三个儿子,曾经风光无限,最得帝王宠爱。他母妃柔贵妃是南安侯府的嫡女,生的貌美多才,当得烟京第一美人的称号,很得文宣帝喜爱。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楼宁玉六岁那一年,一朝事变,南安侯府被指通敌卖国,柔贵妃也被抓住与人偷情自杀身亡。于是,他一夕间,成了混淆皇室血统的野种,父皇眼中的污点。 他被人欺辱,被人践踏,可是,他不敢反抗。他的亲人,死去的死去,被发配的发配,就连最疼宠他的父皇,也不再看他一眼。他在东篱,度过了最是难熬的一年,七岁那年,在得知自己即将成为质子被送到大景朝的时候,年幼的楼宁玉突然之间,便想要一死了之。 那一天,天气很好,春日的阳光透过层层云雾,照在大地之上,照在他稚嫩白皙的脸上。他偷偷跑出了皇宫,心中想着,这骯脏的地方,让他痛苦至极的地方,即便是死,他也不愿意死在那片土地上。 他很是顺利的出了皇宫,只是,他终究是低估了人世的可怕,在没有任何人保护的情况下,他一个落魄、懵懂不知事的孩子,一时间被沿街的小乞丐拉进来小巷子,抢走了身上所有的东西,就连衣物,也被扒了过去。 就在他心灰意冷,放弃挣扎的时候,一个玉雪玲珑的小姑娘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喂!」小姑娘六七岁的模样,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将手中的衣物递到他的面前,显然是从方才那群乞丐手中抢夺回来的:「这是你的衣服吧?」 他微微抬头,瞧见小姑娘穿着红色的小袄子,一张可爱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见他呆愣愣的,那小姑娘便将衣服塞到他手上,摇了摇头,语气怜悯:「这可怜的孩子,莫不是被吓傻了?」 乍一听这话,他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前这小姑娘,最多和他一般大的年纪,怎的语气如此有趣?他长这么大,倒是从未瞧见有人这般老熟。 「还会笑?」那小姑娘又道:「赶紧穿上你的衣服,这鼻涕都要掉到地上了。」 她语气淡淡,神色也极为认真,却莫名的透着一股子关怀,使得他心中微微感动起来。 年幼的楼宁玉微微低头,而后拿起自己的衣服便很快的穿了起来。 初春的天气,虽然太阳温暖,但是在烟京这样靠北的地方,显然还是有些冷意。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将自己环抱起来,他才道「谢谢你。」 「不必客气。」小姑娘笑了笑,眉眼弯成一个月牙弧度,语气颇为飒爽:「这带的小乞丐很是嚣张,我已经整顿他们好几次了,就是不听话,你下次出门,可别再一个人了。瞧你这身衣物、这白白嫩嫩的模样,也不像是太穷苦的人家,以后还是带个下人罢。」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把精緻的小匕首,递到他面前,道:「喏,这玩意儿你拿去,若是下次再发生危险,就用来自保吧。」 瞧见小姑娘递过来的匕首,他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母妃去世后,再没人对他这样好了,所有人瞧见他都是指指点点,骂他是野种,甚至也有宫人直接对他动手的,却没有一个人,像这个小姑娘这般,温暖如初春太阳。 「哎?你……你……哭什么呢?」小姑娘忽然便慌慌张张朝她靠近,袖子擦拭着他的眼角脸颊,道:「不要这个匕首也不必哭吧?你这人好生奇怪啊!」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是流出了眼泪,哭的悽惨。即便是被欺辱,被谩骂,他也从来咬着牙不啃声,却没有想到,他如今竟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如此软弱起来。 「你……能不能陪陪我?」几近哀求,他攥着眼前小姑娘的衣袖,低声道:「就一会儿,好不好?」 「行。」小姑娘皱了皱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不过你得先擦擦泪水,等你不哭了,我带你去玩。」 「好,我不哭了。」他揩干净眼角的泪,还不忘从小姑娘手中接过匕首,而后他小心翼翼的将匕首放到衣中,才扬起脸看向她…… 就在这时,回忆戛然而止,屋外传来青石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虚幻:「公子,信送过去了。」 「退下罢。」楼宁玉淡淡回了一声,脑海中便又想起苏子衿对他说的话,以及她言笑晏晏,一直从容平静的脸容。 这个他一直惦念着的小姑娘,就像是幻影一样,如今当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同他一样,被生活、被人世雕琢成另外一幅模样,不再如年幼时那般,率真而温暖。 忽然之间,楼宁玉觉得颇有些可笑。他以为,再见到她,会是梦归故里的圆满,以为再见到她,会像多年来每一次回想一般,令人心动不已。可到底,那一切,只是他的以为。从前那懵懂不知的感情,也早已随着时光被泯灭,消失殆尽。 他想,他其实,并不是那样欢喜青丝,只是,那个小姑娘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了他最温暖的一束阳光,以至于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念念不忘,无法割捨。 …… …… ------题外话------ 凉凉(坏笑):有宝宝认为你是伤害子衿的渣男,对此你有何看法? 楼宁玉(微笑):子衿都不记得我萌小时候见过的事情了……我怎么可能是渣男呢? 凉凉:看样子你好像知道渣男是谁呀? 楼宁玉(清隽脸):子曰,不可说。 吃瓜群众(看呆):不然让男二转正吧? 司言:……明天本世子回来,你们不期待? 吃瓜群众:还是不要转正了~哈哈 100算计 次日,落樨园。 「子衿姐姐,」雪忆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的朝苏子衿走了过来:「喝药了。」 「你慢一点。」水榭亭台上,苏子衿半靠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裘被,神色从容:「小心别烫着了。」 说着,她便缓缓起身,掀开身上盖着的裘被,坐直了身子。 等到雪忆将药端到她的面前,她接过那尚且冒着热烟的碗,放置于桌上。轻声笑着看向雪忆,道:「青茗去哪儿了?怎的让你来端药?」 「她在后院,」雪忆不假思索道:「那个奇怪的人,好像很饿,我给他吃东西,青茗姐姐说不能给他吃,然后就叫我端药给子衿姐姐了。」 奇怪的人?苏子衿微微一笑,想来是孤鹜了。青茗也真是孩子气,因着那时候抗孤鹜回来太累了,便换着法儿的折磨他。如今他被餵下十香软经散,整日里也动弹不得,青茗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主子,要不要让青茗消停会儿?」青书凑过来,有些不忍道:「那孤鹜也算是硬骨头一把了,素日里忠心耿耿,也不是什么大错,青茗那丫头,未免折辱的过分了些……」 一听青书为孤鹜求情,青烟便有些诧异:「哥,你这是心疼了?」 说着,她似乎恍然大悟,又道:「难怪你这些年不近女色,我还以为你本性如此,没想到你竟是有这样的癖好啊!」 青烟一脸『原来你是这样的哥哥』,看的青书郁闷不已。自个亲妹子是什么模样,他还是十分清楚的,表面上看起来正经无比,实际上却是很能瞎想…… 微微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青烟,青书才低声对苏子衿道:「主子,属下收回方才的话。」 其实他只是英雄惜英雄而已,毕竟孤鹜这人,到底不算太差,有骨气,有武艺,也有忠心,只不过头脑不算太伶俐罢了。 「放心吧。」苏子衿勾唇,莞尔一笑,神色倒是有些认真:「青茗有分寸的,定然不会将你的孤鹜折磨坏了。」 苏子衿的话一落,一旁的雪忆便有些迷茫,道:「子衿姐姐,你是说那个怪人和青书哥哥很要好么?」 原本青书就被苏子衿说的面红耳赤,窘迫不已,如今雪忆还一脸呆萌的问出这样的话,青书真是欲哭无泪,只好瞪了一眼自家妹子,恨铁不成钢:「瞧你把主子带坏了!」 青烟:「……」 明明是主子以前先带坏我们的…… 「雪忆,大人的世界,有点复杂,你许是不那么懂。」苏子衿抬手,将药汁一口气喝了,而后缓缓道。 「子衿姐姐,快吃了这个。」雪忆从怀中掏出一颗糖,递到苏子衿面前:「太苦了,药。」 「不苦。」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温软:「谢谢雪忆。」 说着,她接过雪忆递来的姜糖,却是没有吃,只不紧不慢的看向一旁的青书,问道:「昨日楼宁玉可是联繫司随了?」 青书闻言,立刻正色道:「联繫了。」 苏子衿闻言,淡淡一笑:「送几个轻功好的过去给他。」 楼宁玉身边,太缺人了。虽如今不宜过分培养势力,但到底为安全起见,顶需要轻功好的。否则,就他身边那个唤作青石的暗卫,显然是不够用的。 「是,主子。」青书闻言,拱了拱手。 「主子为何知道楼宁玉辅佐的是二皇子?」青烟不解的皱起秀眉,问道:「这么些个皇子中,分明就二皇子最为势力单薄,这楼宁玉的举动,实在有些奇怪。」 昨日苏子衿与楼宁玉谈话,显然他们都明白,双方指的那个皇子,即是二皇子司随。只是,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在众多皇子中,司随不仅不得宠,而且没有任何背景与势力,就连他的母妃余才人,也丝毫不得圣宠。这样的司随,辅佐起来,恐怕太过于困难。 「他别无选择。」苏子衿从容一笑,神色淡淡:「大皇子荒淫无道,显然是颗废棋。三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母族太过强势,无疑是看不上他一个落魄质子的。所以,只有司随,他聪慧而不张扬,隐忍而不怯懦,通达而心胸宽广,又有一颗勃勃的野心……即便他如今毫无权势,势单力薄,但到底来日方长,为何不可图谋?」 「原是这般。」青烟恍然点头,而后又想起楼宁玉如今还住在西宫的事情,不由担忧道:「主子,难道你真不怕他对二公主……」 青烟的意思,苏子衿自然明白,她是担忧,楼宁玉与司天骄日日相对,且这几年来都是形影不离,难道不会产生难以割捨的感情? 「青烟,你是忘记了那件事情吗?」见青烟迷惑,一旁的青书忍不住提醒道:「七年前的那件事情。」 七年前,楼宁玉十二岁,端不再是备受欺凌的瘦弱少年。那时他已然出了名,成了锦都世家公子争相结交的对象。他清华无双,有大计谋、大智慧,谈吐间不失高雅清贵。 昭帝宣过他觐见,也曾夸他举世无双,一时间,公子宁玉的名声大噪起来,一度成为锦都第一公子。 那时,还十分得宠的二公主司天骄慕名而去,却被楼宁玉拒之门外。于是,刁蛮公主长袖一挥,便有无数的侍卫上前殴打。因为二公主的得宠,在场贵族无一敢出面阻拦。在大庭广众之之下,一番殴打下来,楼宁玉便差点被打断了双腿。后来,经过很长时间的调养,楼宁玉才逐渐能够正常行走。 楼宁玉少年时候是个极为聪明,也极为高傲的男子,这一点从他十二岁便名气极高可以看出。这样的人,当初被司天骄凌辱至斯,且差点落下终身残疾,即便如今他变得隐忍,但无论过多久,都是很难释怀的。 青烟闻言,蹙眉不展:「可是,他现下不是安好么?司天骄又待他非常之好,这样的情意……难免他忘记所有恨意。」 苏子衿桃花眸子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而后笑语嫣然道:「端看司天骄失去昭帝的宠爱,你就该发现,楼宁玉对司天骄没有半分情意。」 司天骄失去昭帝宠爱的这件事情,苏子衿并不认为是偶然。毕竟司天骄也算是陶家的女儿,自来陶家的女儿没有什么太过愚蠢的,她既然决定了要杀北魏的王爷,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般轻易的给昭帝发现,难道她是不带脑子的? 「主子是说……」青烟一脸诧异,道:「这件事情,是楼宁玉在背后使了手段?」 「楼家的男子,大约都是天生的戏子。」苏子衿没有回答青烟的问话,只是幽幽然笑起来,眉眼生辉:「最是懂得,如何骗得女子的心。」 另一头,青茗正拿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兀自吃的欢乐。 她的对面,孤鹜的脚踝处拴着一根铁链,此时他正闭着眼睛,假装听不见任何声音,闻不到任何味道。 「要不要来一个热包子?」心满意足的吃完一个包子,青茗笑嘻嘻的扳着手指,数道:「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二、三、四……四天没吃东西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脸的无辜可爱,眼角眉梢满是天真。若是忽略那微微有些邪恶的神色,倒真是一副无邪至极的模样。 「不必。」孤鹜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不过四天,他已经是形容憔悴:「我不饿!」 话音刚落,一声『咕噜』便从他的腹中传来。 青茗一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她捂着肚子,笑的极为夸张:「我说,你这傻大个倒是好玩,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嘛?」 不知是青茗的口气太过猥琐还是孤鹜觉得自己的肚子太过不争气,下一刻他便睁开了眼睛,怒气沖沖的瞪着青茗,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是软绵无力:「你最好不要让我逃走,否则一定将你剁了!」 那一日,青茗不仅将他关了起来,而且还给他下了十香软筋散,最后还嫌不够,拿了条铁链拴住他的脚踝,使得他完全没办法随意走动。以至于,这几天下来,孤鹜一直在这间屋子里头坐着,还要每日忍受青茗的『调戏』与欺辱。 「啧啧,走是会让你走的啦。」青茗倒也是不生气,只笑嘻嘻道:「但是你能不能将我剁了,我就不知道啦,毕竟我能抓的了你一次,说不准就有第二次,而你……」 语气微微一顿,青茗的大眼睛眨了眨,右手指了指脑袋,哼哼道:「而你的智商显然不过关啊,想要抓住我,真的不太容易的说。」 分明是一张极为可爱清丽的脸容,说出来的话却是极为让人恼火。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青茗,孤鹜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你也不用太得意!」 「道理我也懂呀。」青茗哈哈一笑,嘟了嘟嘴,又斜着眼看了看孤鹜,道:「这包子当真是好吃的,你这几天都在喝没有味道的鸡汤,肯定不知道它有多香呢!那丝滑多汁儿的肉、柔软香甜的皮……啧,简直是人间极品啊!」 虽然饿着孤鹜,但青茗是知晓不能过火的,所以,她给他准备了鸡汤,没有味道、,没有一块肉沫却有极为富有营养的纯鸡汤,这鸡汤虽腻而无味,但好在可以补充体力,不至于真让人饿出什么病来。 孤鹜下意识的便吞了口唾沫,喉结微动,他却是依旧不看青茗,只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继续便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空气中传来包子香香软软的味道,生平头一次,孤鹜发现自己竟是对一个包子如此渴望。可到底,相比于自己的骨气来说,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 「你这人,倒是骨头挺硬。」青茗耸了耸肩,而后不再说话,只是将桌旁的几个包子递到孤鹜面前,语气淡淡:「喏,吃吧。这次不是施捨,是俘虏应得的食物。」 孤鹜闻言,便缓缓睁开眼睛,一入眼帘的不是那白乎乎热腾腾的包子,而是青茗那张天真无邪又可爱至极的笑脸。 心下一颤,孤鹜赶紧便转过头去,不敢去看青茗。只是他原本便是靠着柱子坐下,如今一转头,就『砰』的一声,狠狠撞在了柱子上。 「哈哈哈……」青茗忍不住大笑起来,大大的眼睛满是盈盈笑意:「你这傻大个怎么这么傻呀,笑死我了!」 孤鹜面色涨红,不知是羞耻还是其他什么情绪,让他心跳的极为快速…… …… …… 皇宫,来仪宫 「你说什么!」懿贵妃手下狠狠的敲在了梨木桌上,眸含冷意:「司卫那蠢货求娶苏子衿?」 「母妃,千真万确!」四皇子司天飞眯了眯眼睛,俊逸的眉眼染上一丝寒气:「只是,儿臣不知的是这司卫,什么时候这样上道了?竟也知道主动求娶。」 先前司天飞对苏子衿和司卫的婚事是有恃无恐的,主要还是因为司卫与苏子衿矛盾太大,司卫嫌弃苏子衿生的貌丑,表现的极为反感,两人不仅当街起了冲突,而且还牵扯上了司言,凡是只要牵扯上司言,便不那么好对付了。故而,司天飞倒没有上赶着讨好苏子衿。 只是,事情明显有些出乎意料,司卫不仅不像他表现的那般厌恶苏子衿,而且还主动去昭帝面前,扬言非苏子衿不娶。就探子传来的消息,司卫当时情绪十分激动,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像是个初识情爱的毛头小子。 难道司卫也懂得迷惑众人了? 懿贵妃深吸一口气,勉强使自己平静下来:「陛下那边怎么说?」 「父皇似乎并没有答应,」司天飞道:「当天晚上,陛下便召见了苏子衿,两人谈了一阵子,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顿了顿,司飞天又猜测道:「想来苏子衿应当不会同意,毕竟司卫当众羞辱了她的容貌,但凡是个女子,都不会忍受这般羞辱。」 即便司卫变了态度,苏子衿显然也是不可能原谅他的。有哪个女子能够忍受自己当众被人嘲讽容貌丑陋?又有哪个女子真的这样大度、丝毫不介怀曾给她带来如此耻辱的人? 「最好是这样。」懿贵妃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司天飞,缓缓道:「找个时间接近苏子衿,赢得她的芳心,苏家的兵权,绝对不能落入陶氏那贱人的手中!」 陶氏皇后,大约是宫中懿贵妃最厌恶的一个了。她抢了自己的后位、处处陷害针对自己,这十多年的明争暗抢,让她们两人的仇恨越积越深。尤其是,她初入皇宫的第三年,终于怀上一个孩子,最终却还是被那贱人夺去了麟儿性命,要不是她聪明有手段,早就被那贱人也一併害死了! 这等子深仇大恨,大抵是真的不死不休的! 眸光愈渐深了几分,半晌,懿贵妃才看向司天飞,嘆气道:「只是,苦了我儿了。」 苦了他要去讨好接近一个丑颜女子,大约最终还要娶这女子为侧妃。 「母妃,为了大业,儿臣自不觉苦楚。只是……」司天飞皱了皱眉梢,踌躇道「儿臣早已娶了正妃,如今也只剩下侧妃之位可以许之……想来苏彻那莽夫,定是不愿将苏子衿嫁给儿臣为侧。」 司天飞十五岁的时候就娶了自家的表妹为正妃,也就是忠勇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澜沧玉。那时候他的母妃极力促成,只道如此便可亲上加亲,却不想,如今跑出一个苏子衿,他便是想许正妃之位,恐怕也是没有办法了。 懿贵妃闻言,显然眼中闪过一丝懊悔。要是知道苏家的女儿还活着,她那时铁定不会让司天飞娶澜沧玉为正妃的。而且,司天飞说的没有错,就算苏子衿不介意侧妃之位,战王夫妇也绝对不可能答应的。这一点从苏墨苏宁至今未纳一妾未有通房便可看出,他们苏家,是绝对不容许再婚姻上委屈了自己的儿女。 「母妃,若是五弟愿意……」就在懿贵妃思索的时候,司天飞已然缓缓开口:「或许便可以将苏家的权势一併带来。」 五皇子司天儒,生性温文尔雅、与世无争,他年方十七,与七皇子司卫同一年生,府中没有娇妻美妾,端是清净无比。且他常年游歷在外,只近一个月方才回锦都,参加了宴席。他是懿贵妃的嫡亲儿子,自来也是个极为孝顺的。 「小五……」懿贵妃皱了皱眉梢,有些犹豫:「小五他大概是不愿意的。」 对于司天儒这个儿子,其实懿贵妃是十分疼宠的,她虽然同样很是疼爱司天飞,但比起司天儒,到底有些不一样。司天儒是个性子率真的,为人随和,也极为雅致。若是说司天飞承载着她对于权势的期望,那么司天儒无疑就是代表着她那颗嚮往自由的心。 这世上,人都是有多面的,她们争名逐利,也渴望自由。好比懿贵妃,她一边享受权利带给她的至高无上,另一边也怀念着少女时候骑马射箭、飞扬自在的日子。而权利是她现下还暂时拥有着的,自由却离她远去,仿若百年之前,所以,她越发的倾向自由和率真,同时便也越发疼宠司天儒一些。 「母妃。」见懿贵妃犹豫的模样,司天凌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阴霾,而后他看向懿贵妃,语气无奈道:「儿臣也不愿让五弟受委屈,只是,这件事情……终归五弟也是同我站在一边,若是他日……司卫夺势,恐怕五弟也不会好过!」 懿贵妃对司天儒的偏爱,司天飞又岂不知道?年幼的时候,他便常常被教导礼让弟弟,无论是他喜爱的东西,还是他憧憬着的自由,他都必须让给司天儒。 他记得很是清楚,有一年初春的时候,他坐在屋子里头跟着夫子念书,看着窗外母妃带着五弟放风筝,玩的不亦乐乎。母妃脸上的笑容与温柔,似乎从来都是对五弟的,至于对他,只有严厉与苛责。 只是,这些,他都不会说出来,也说不出口。 听到司天飞的话,懿贵妃不由嘆了一口气,确实如此,她与陶氏那贱人本就是不死不休,若是有朝一日那贱人的儿子成了胜者,那么她和两个儿子、乃至忠勇将军府都是毫无生路,届时,小五又如何能够脱身呢? 敛了情绪,懿贵妃才道:「罢了,小五年纪也不小了,终归是该娶妻纳妾了。」 司天飞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心下却涌现一股子自得。苏子衿这样的丑女,大概也只有他这个从小备受宠爱的弟弟才能消受了,毕竟,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 …… …… 御书房 昭帝端坐在龙榻之上,底下单膝跪着青年英俊的沉大统领——沉干。 「燕夙这几日,去向如何?」看向沉干,昭帝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奇怪之处?」 自燕夙从战王府出来,第二日,昭帝便暗中派了沉干等人跟踪着他。在他看来,苏子衿许是与燕夙有一些交情,否则凭藉燕夙此人的心性,怎么可能对苏子衿有求必应?所以,他想从燕夙那里着手,好好调查一番,想看看是否有端倪露出。 「回陛下,」沉干低声禀报导:「燕夙这几日确有异常,自从打战王府归去,第二日他便出了宫,上了一趟虞山,他在虞山上待了几日,直至昨夜,堪堪回宫。」 「可有看清他做了什么?」昭帝眯了眯眸子,语气淡淡。 「臣以为……」沉干抬头看了一眼昭帝,而后道:「他只是在虞山上游览罢了。」 顿了顿,沉干又继续道:「他初入虞山,便四处走动起来,去的基本上都是虞山的知名之地,到了第二日,他在山涧水渠处走走停停,直至傍晚,借宿于山中某个人家处,次日清晨,便又上了西边,看了日出方才缓缓下山。」 昭帝闻言,半晌,才又问道:「那户人家可是有打听清楚?」 「问清楚了。」沉干回答:「臣将那户人家查了一遍,并未发现异样,后来打听,悉知这户人家三十年前便住于山中,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也就是说,燕夙好端端的忽然上虞山游览?一想到这个,昭帝便恍然明白了一切。 想来,燕夙确实与苏子衿有些问题,只是,此次苏子衿是料到他会派人跟踪燕夙,才故意来了一出调虎离山,用燕夙吸引他的注意,好达成她心中的图谋! 昭帝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苏子衿还真是有勇有谋,算无遗漏啊!她即便人呆在战王府中,足不出户,却依旧是可以轻易算计一切,谋求她所要的东西。难怪阿言让他不可轻举妄动,苏子衿背后暗藏的力量,实在有些深厚的可怕! 今日他看出了燕夙与之的交情,也不过是苏子衿故意为之罢了,她将燕夙暴露,只不过是要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不可轻易动弹! 生平头一次,昭帝开始质疑,莫非自己是真的老了?怎的连一个十七岁的女娃娃都束手无策了? 「陛下。」就在这时,沉干又道:「臣发现,跟踪燕夙的势力,还有两股!」 「都有谁?」昭帝闻言,倒是没有很惊讶,只冷冷一笑,道:「是不是有陶行天那只老狐狸?」 「没错。」沉干点头,道:「一对人马是陶行天的,还有一队……似乎是江湖中人。」 昭帝闻言,不由眯了眯眸子:「哪个门派?」 苏子衿竟是招惹到江湖之人?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沉干道:「暗影门。」 江湖上的暗影门,大约是情报网的第一大门派。它分布在四国境内,不仅查消息,而且还负责领赏金、取人头,是个极为庞大且神秘的组织。 只是,昭帝不太明白,暗影门是要杀燕夙,还是杀苏子衿?亦或者……只是同他一样,打探情报? ------题外话------ 你的司言即将归来~就在下一张哦~哈哈哈撩起来 101司言归来(撩起来) 十月二十这一天,锦都下了一场绵绵细雨,秋日的寒凉在这场雨中,逐渐袭来,空气变得潮湿泥泞,仿佛整个大地都是宁静安详。 初晨,一阵马蹄声响彻远郊,打破了暂时的安宁。一群人骑马飞驰,溅起无数水花,细细看去,为首的马上有人身穿暗色纹麟锦衣,腰配青铜长剑,外罩一件麻黄色蓑衣,头戴一方斗笠,那紧握缰绳的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泛着如玉光泽。 「爷,可是要先回府中?」身后有人沉声问道。 斗笠下,依稀可见青年秀美绝伦的脸容和清冷无情的神色。他微微抬手,将腰间青铜长剑抽离,而后扬手一掷,直直把剑甩给了出声的那人,薄唇滚落几个字:「战王府!」 那人闻言,不由道:「爷,属下随您一起去。」 「不必。」青年面容冷峻,而后长鞭一挥,便扬长而去。 彼时,战王府落樨园 亭台水榭之中,有人焚香煮酒,恣意洒脱。 苏子衿坐在楼台边沿,一手执杯,一手舀出刚煮好的青梅酒,神色从容的笑道:「去年盛夏时候酿的青梅酒,除了下雪天气,想来,这时候喝着也是极好。」 燕夙就坐在她的对面,他一袭嫩青色的长袍,俊逸雅致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来:「今日下了小雨,你却似乎心情颇好,还是这般讨厌天晴啊。」 苏子衿闻言,笑而不语,大抵是默认了燕夙的话。 她是个极为讨厌晴天的人,烈日也好、暖阳也罢,就连冬日的太阳,她都觉得分外刺眼。而相反的,对于这样阴雨绵绵的时日,她却是极为喜欢,每每这般得了空,她便觉得心中畅快,仿佛所有愁绪都散了一些。 「因着你前几日的奔波,事情很是顺利。」苏子衿微微一笑,继续道:「这青梅酒,算是额外的赠送。」 说着,她指了指一旁放置着的两坛密封的桂花酿,眉眼温软:「那两坛梨花酿是前年酿造的,算是有些歷时,想来应当是极为香醇的。」 早些时候,她便与燕夙说过,让他配合自己,来一场调虎离山。毕竟昭帝和其余的那些人,盯她很紧。所以,她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让他们都明白自己与燕夙有些交情,一旦这般,他们便会派人跟着燕夙,以求窥探一丝她的图谋。而这时候,当所有的目光都追着燕夙离去,苏子衿便可以放心将楼宁玉约出来详谈。 司言的离开,大抵是苏子衿最为放心的一件事情了,否则依着司言这样的人物,定是会看穿她的手段。一旦司言在锦都,事情便又变得有些棘手。故而,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倒是让苏子衿的计划顺利十足。 「看来,我倒是赚了许多,不过出去逛了几日,便轻易拿到你的酒。」燕夙闻言,抿唇喝了一口苏子衿递过来的青梅酒,半晌,才笑道:「这青梅酒,真是不错,甘爽清甜、余味十足!」 关于燕夙,大约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好酒之人,早年间他与苏子衿开怀畅饮,两人都是千杯不醉的好酒性,只是,两人分别之后,他便很少再喝的到那般醇香迷人的酒了,便是皇宫里头,也没有什么好酒能够胜得过苏子衿酿造的。 说到这里,他便又想起某件事情,不由微微敛了神色,正色道:「听说司卫求娶你?」 虽然燕夙是个不理俗世的,但到底这事情关于苏子衿,他自然便多加留意了几分。司卫求娶一事,倒不算是人尽皆知,但离他们这些离政治中心近的人,自然知晓。尤其是这一连几日下来,司卫多次造访战王府,其居心……大抵是人人都看的到的。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你没有给他解毒?」见苏子衿如此反应,燕夙不由有些奇怪,可瞧着苏子衿那不紧不慢的模样,燕夙心下不由『咯噔』一声,下意识便问道:「你要嫁给司卫?」 虽说是疑问的话,可到了燕夙嘴边,俨然便成了肯定。苏子衿……竟是甘愿嫁给司卫?难道还是为了她心中所想的那件事? 「不错。」苏子衿温软一笑,艷绝的眉眼染上一丝淡漠:「阿夙,你可是觉得,我有些不择手段的紧?」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色浅淡,语气也一如既往地轻柔,可即便如此,她看起来却是有些不同,仿佛正要乘风归去的仙人,那股子寂寥让人为之动容。 「你是说利用他人的感情?」燕夙闻言,缓缓扬起一抹笑来,他脸容上浮现一抹不羁与放荡,恣意十足:「子衿,你何时也会这般拘泥扭捏了?」 若是说利用感情,大概不是她这般。毕竟,苏子衿嫁给司卫,一不需要他全心全意、二也不必要他牺牲自我,她只是要藉助司卫这样的身份,接近自己所要的东西。或者说,她要的不是司卫,而是七皇子妃这个名头罢了。 更何况,他燕夙是个迂腐之人,只一心支持着旧友的决定,至于这个决定道德与否、正确与否,大约在这样的世界中,并不重要。 苏子衿听着燕夙的话,不由浅浅一笑,眉眼绽放一朵艷艷璀璨的桃夭,一瞬间美如妖姬:「大概这世间的人物,数你最知我的心。」 有友如此,又何所畏惧? 「虽说我对你的做法并不反对,但到底不愿认同。」燕夙低声一嘆,淡淡道:「这世上,女子的终身大事,何其重要?你如今才堪堪十七岁年纪,便如此一副看透世态炎凉、毫不介怀的模样,总归是不太好。」 说到这里,燕夙认真的看向苏子衿,道:「子衿,难道报仇,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比一切都要重要?」 他虽不知道她有怎样的目的与图谋,可是,他却察觉的到,她所为的,只是心中的仇恨,那浓烈的仇恨,仿佛成了她最后的夙愿,那么的深沉与执着。 低眉一笑,苏子衿偏头看向庭外的绵绵细雨,有些出神道:「阿夙,我没有时间了,如果我有时间,或许就不会这般疯狂,这般的不顾一切。」 如果有的选择,谁又愿意用最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呢? 听到苏子衿的话,一旁的青烟和青茗都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夜苏子衿咳了血,燕夙不知道,她没日没夜的魔梦,燕夙也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一定会强烈阻止她的行为,毕竟,她如今的强撑,只是吊着一口硬气罢了,一旦心中再没了执念……她们都不敢想像,苏子衿会不会就这样再没有以后? 「今日天气极好,是你所喜欢的模样。」燕夙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我记得你说过,天气刚好的时候便同我讲你的故事,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刚刚好?」 「倒还不错。」这一次,苏子衿终究还是松了口,她听着外头雨声逐渐大了起来,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识的便伸出手去,想要感受那点点凉意。只是,她堪堪触到一丝冰凉,眸光便微微动了动。 青烟一看苏子衿的举动,就要出声制止,不想,苏子衿却是率先低声笑了起来:「这雨颇有些大,世子不进来歇息一番?」 苏子衿的话音刚落,燕夙便有些诧异起来。他顺着苏子衿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的屋檐上,一人穿着蓑衣立在那里。他头戴斗笠,身长如玉,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容,一双寒凉淡漠却耀若星辰的凤眸,薄唇微抿,犹如谪仙一般,就那般不染纤尘的站在雨中,清冷无比。 不是司言,又是何人? 心下幽幽一嘆,燕夙垂下眸子,想来,今日这故事,又是听不成了。 显然,司言并没有要回復甦子衿的意思,而是依旧站在屋檐之上,不知在想着什么,清冷的眸子一片深沉。 苏子衿的内力,竟是这般深厚么?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在雨声瀰漫的情况下,她竟是第一时间,便发觉了他的存在…… 而那一头,司言兀自想的入神,苏子衿却是从容一笑,只见她不紧不慢的起身,无声的踱步到走廊处,而后她拿起放置在迴廊处的油纸伞,缓缓撑开。 雨声渐响,微风阵阵,庭院处,木樨绽放,开出一簇簇璀璨而幽然的花来,使得满庭花色,传来暗香不绝。彼时,女子素衣白裙,裙摆衣襟处有桃夭灼灼,她撑着一支四十八骨紫竹伞,艷绝楚楚的眉眼浮现一抹高雅浅笑,一时间,宛若严冬里最浓最烈的那缕阳光,缓缓朝他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敲打在他的心头,他眸光微动,不知何时,自己的目光竟是落到了眼前如魔似仙的女子身上,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的风雨都停滞了。 「雨已经有些大了,」苏子衿扬唇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裙摆被雨水浸湿一般,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高雅:「世子还不下来么?」 耳边传来女子温软动听的声音,司言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梢,不知在想着什么,下一刻便飞身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了亭中。 苏子衿莞尔勾唇,倒也不以为意,只缓缓转身,又回到了亭中。 若不是怕司言站在屋檐,让人瞧见了,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苏子衿是不会管他如何的。淋湿了也好,受寒了也罢,总归与她无关。 等到两个人都入了亭台,青烟赶紧拿了件斗篷,为苏子衿披上,担忧道:「主子,可要去换一身衣裳?」 今儿个天气转凉,又是下雨的时候,主子衣摆鞋子都浸湿了,可莫要着凉才是。 「无妨。」苏子衿淡淡一笑,神色不变:「不过是衣摆处浸湿了点罢了,不碍事。」 听苏子衿这么说,青茗脸色便有些不好的看了一眼司言,心中有些埋怨。要不是司言站在那儿,想来主子也不会冒着雨出去。 青烟显然与青茗的想法一致,她皱了皱眉头,便又道:「主子在这等着,青烟去为主子准备个火炉过来。」 「去吧。」苏子衿还未说话,这回倒是燕夙率先开口:「顺便准备一碗热姜汤来,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对于苏子衿的举动,燕夙是明白的。她怕司言给她招来麻烦,所以才不得不亲自过去,提醒他下来。但到底,她的做法不那么妥当,如今她身子骨太弱,最是容易寒气入体,若是一个不小心引起寒毒发作,又是一番折腾。 听到燕夙的话,司言手下的动作不由顿了顿,而后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燕夙,显然对于苏子衿这病殃殃的模样,颇有些怀疑。 「顺便为世子也准备一碗罢。」苏子衿倒也没有反对,只是笑了笑,吩咐道。 一旁静默不语的司言本是旁若无人的脱着蓑衣和斗笠,一听到苏子衿的吩咐,手下的动作不由顿了顿。转过身,他清冷的看了一眼苏子衿,便面无表情道:「不必劳烦。」 苏子衿言笑晏晏的瞧着司言,却没有说话。不得不说,司言确实生得好,素日里看惯了他穿白衣,如今换了黑衣,不仅不觉奇怪,反而越发衬他气质清冷、如仙清贵。 见苏子衿没有说话,青烟便晓得她并不在意司言的话,主子向来如此,她曾提过,他人如何她是管不着,但自己该有的礼数周全了,总归是好的。 不过这一次,青烟是觉得,真的一碗姜汤也不想给司言喝! 这般想着,青烟已然很快的离开了亭台,步履匆匆。 等到完全褪下了一身的蓑衣,司言才从容的坐了下来,他神色依旧冷清,却偏生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优雅:「燕太医与郡主倒是十分交好。」 司言前几日便接到消息,将这几日锦都的情况都了解了一遍,故而对于苏子衿和燕夙的这一出调虎离山,心中瞭然。 司言的话一落,燕夙便笑了起来,他们都是聪明之人,自然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没等他回答,苏子衿便率先笑道:「世子是个明白人,即便人在外头,也应当知悉锦都中发生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依旧笑的轻柔,仿佛不过是在闲话家常一般,语气十分寻常。 司言离开锦都的事情,可以说,整个锦都没有多少人晓得,就连陶行天,也全然不知情。可苏子衿却是一见面便挑明了这一点,且她这般笃定的模样,显然对于他一回来就先来战王府一事,瞭然于心。 司言一听,便晓得苏子衿没有再隐藏自己与燕夙的关系了。之前他便猜测他们是故交之情,如今再一看两人煮酒青梅的场面,更是一清二楚。 「世子可要来一杯青梅酒?」燕夙恣意一笑,风流清华道:「子衿酿造的酒,是燕某生平喝过最是回味无穷的,想必也一定会让世子念念不忘。」 「青茗,将杯子取来。」苏子衿缓缓一笑,吩咐了青茗,便又看向司言,语气熟稔道:「世子今日大概是沾了阿夙的光,这青梅酒,是去年盛夏酿造的,如今已是醇香可口。」 苏子衿的这句话,含着一语双关之意。第一层意思便是毫不隐晦自己与燕夙的交情,这端是看语气与称唿,便可窥见。而第二层意思,则是在告诉司言,她所要办的事情,已然做的差不多了,如今司言即便归来,想要探知一些事情,也绝无可能。就像这青梅酒一般,开封启坛,说明已是没有任何迴旋的余地。 司言显然对苏子衿的话很是明白,只是,苏子衿对他的语气以及态度,显然是十分冷淡的,她虽言笑晏晏,但仔细瞧着却是有一股子疏离。相对于燕夙,她看起来是真情实意的,先前的时候,他们故作不识,司言自然很难看出差异,如今他们已不加掩饰,便看的分外清明。 不着痕迹的蹙起眉梢,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司言薄唇微动:「却之不恭。」 说着,他执起已倒好酒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 只一口,便让他有些诧异,那酒实在香醇,司言虽不是好酒之人,但也喝过不少的酒,但诚如燕夙所说,再好的酒,也不比苏子衿亲手酿造的酒来的醇香甘爽,令人回味无穷。 「郡主倒是好手艺。」下一秒,司言便毫不吝啬的赞赏一声。 即便说这话的时候,他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但到底有些让苏子衿惊讶。她以为,司言是个高傲至极、吝啬赞美之人,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这般形象自居,否则也不会是众人眼中的冷面阎王。却是不想,这厮竟也是有如此坦诚的一面。 抿唇一笑,苏子衿眉眼从容:「多谢世子赞赏。」 苏子衿话音一落,不远处两道身影渐渐走近,苏子衿莞尔一笑,眼底的温柔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孤鹜此时手捧着一个炭炉,跟在青烟身后,一瞧见那清冷挺拔的身影,便出声道:「爷,您回来了!」 说着,他快速上前,将炭炉一放,就急匆匆的想往司言的方向过去。 那日青茗给他吃了包子后,便算是给了他自由。虽然他依旧不能够离开战王府,依旧没办法使出武功,但却不再像先前的日子那般,整日里被关在屋子里不死不活。只是,在那之后,他便在青茗等人的『调教』下,成了一个端茶送水的奴才…… 「傻大个,」就在这时,青茗笑嘻嘻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双手叉腰,挡住了他的去路:「你不在主子身边好好伺候,瞎跑什么?」 ------题外话------ 凉凉(坏笑):呦,不错嘛,都撩上了呀? 子衿(迷茫):我撩谁了? 司言:…… 读者:…… 102本世子必定对苏子衿诛而杀之 「傻大个,」就在这时,青茗笑嘻嘻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双手叉腰,挡住了他的去路:「你不在主子身边好好伺候,瞎跑什么?」 孤鹜顿住脚步,却是没有说话,心中却涌现一股子耻辱。他一心想回到自家爷的身边,却是忘记了,如今他穿着战王府小厮的衣物、做着小厮的活计,而且还是非常失策的受制于人。这样的他,显然是给爷丢脸了。 「世子当是要见谅。」苏子衿弯唇一笑,嫣然艷艷道:「前些日子,子衿抓到一个刺客,后来发现是世子的人,心下顾念着世子的面子,便不好随意打杀了。但到底情况不明,便只好暂且扣下。」 顿了顿,苏子衿又继续笑道:「恰巧前些日子府中缺人,便让人将他带来,填补了府中的空缺。」 堂堂战王府会缺人?燕夙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子衿啊,还是同从前一般,喜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偏生她这样的说辞,让人挑不出一个错来,真是有趣,有趣! 燕夙的笑,司言显然并不在意,或者说,他的眼里,此刻并没有燕夙这个人。故而,他倒是没有理会燕夙,只凤眸清冷,漆黑如夜:「郡主喜欢,便自用着,左右长宁王府是不缺人的。」 司言的话音一落,孤鹜脸上的神色便有些『万念俱灰』了。爷这是嫌弃他没用了吗?还是说,爷真的……嫌弃他了? 孤鹜脸上这哀怨的神情,差点没让青茗乐出声来。毕竟这段日子以来,这傻大个一直都是沉默不言的,实在无趣的紧,如今见他这幅模样,真别说,还是非常有意思的! 「世子倒是大方。」苏子衿扬唇笑起来,眉眼却浮现一抹冷淡:「不过,子衿只想告诉世子,有些错误,犯一次尚可饶恕,但若出现第二次,恐人心不定。」 监视她,只一次便可。若是有第二次,那么,她便要考虑要不要帮他了! 苏子衿隐含的话,司言又岂是不明白?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清冷冷道:「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苏子衿桃花眸子闪过一抹无声的笑意。司言是在警告她,不要做的太过分罢?与聪明人交手,总归让人觉得无比省事。 不过,司言,你能阻止的了我么? …… …… 司言和燕夙离开战王府的时候,雨声逐渐消停。孤鹜最终还是没有同司言回去,只依旧留在落樨园内,端茶送水。 出了战王府,燕夙便在小巷之中被司言拦住了去路。 温润一笑,燕夙踏着水渍,神色淡淡道:「世子可是为子衿之事来找燕某?」 既然已经挑明了关系,自是不必遮掩任何。 司言抿唇,却没有回覆燕夙的话,他看向燕夙,冰冷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燕太医乃隐世之人,何苦沾染俗世?」 这世上奇事许多,一向以隐世自称的燕夙,竟也会为了帮苏子衿,而陷入争权夺利的泥潭,倒是令人不解之至。 「世子也唤在下太医,想必应是明白,燕某早已踏入凡世,又如何抽离的开?」燕夙不以为意,只清雅笑道:「子衿与燕某,当的上是知己旧友,这份情谊就好像世子与齐世子一般,捨生忘死。」 对于苏子衿的维护,燕夙倒是不加掩饰。他燕夙自来便是恣意惯了,游歷各国这些年,也曾结交过一些人物,却唯独苏子衿一人,最得他心。 「我与燕太医不同。」司言凤眸微凉,秀美的脸容浮现一抹淡漠:「若是有朝一日齐子亦谋国,我必亲手刃之!」 燕夙清楚,司言的这句话,不过是在暗喻罢了,至于真实与否,大概只有司言自己知道。 「世子当真会如此?」燕夙倒也没有被吓到,只是散漫笑道:「可子衿不同。」 说着,他微微抬头,看向那暗沉的天空,燕夙道:「子衿是不会图谋大景的国,也不会愿意沾染这些权势。」 他所了解的那个苏子衿,是个洒脱不羁、惊才艷艷的女子。若是可以选择,她大约是宁愿要天高鸟飞的自由,也不愿触碰这俗世沉沦权势。所以,即便不知道她所求为何,燕夙也仍旧相信,她不会图谋这些权与利,也不屑图谋这些。 司言微微凝眸,他看了一眼燕夙,不知在想什么,思绪沉沉。半晌,他才抿起唇,冷冷吐出几个字,道:「希望燕太医所言不虚,否则,本世子必定对苏子衿诛而杀之!」 有那么一瞬间,气压变得极低,燕夙瞧着司言那一脸冷峻、清贵淡漠的模样,不由暗自一嘆,司言此人,确实冷心冷情,就连为人,也是一如既往的杀伐果决。 难怪子衿说过,这锦都能够让她感到棘手的,大约只司言一人了。 司言说完,便兀自转身,很快消失在了燕夙的眼前。 …… …… 长宁王府。 「爷。」一瞧见司言回来,落风和天色便齐齐下跪,请罪道:「属下无能,孤鹜被苏子衿所擒。」 这件事情,司言显然一早便知道了。他人虽是在外,但不日前收到消息,便将苏子衿身边的所有事情,都打听了清楚。故而方才在苏子衿那里看见孤鹜,他并不感到丝毫惊讶。 没有看任何人,司言只神色清冷,语气无波无澜道:「自去领罚。」 说着,他越过落风和天色,径直走进了府中,准备沐浴更衣。 「是,爷。」落风和天色对视一眼,显然不知自家爷去了战王府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宫苌等人回来的时候,便说过爷去了战王府,如今爷没有将孤鹜带回了……难道是孤鹜遭遇了不测? 没来得及悲伤,落风和天色便瞧见宫苌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禀报导:「爷,宫里传来消息,太后病危!」 前几日太后从高龙山归来,本是由着司言前去接驾的,但因着司言人在外头,便让人易容成他的模样,替之接驾。只是,太后对司言显然十分熟悉,当下便看穿了来人并不是司言,一番询问之后,当即便大发了一场脾气,只道司言不孝。不过,太后倒没有宣扬出去,在外人眼中,依旧装作司言在锦都的模样,帮着司言矇混了过去。 谁想,就在方才,昭帝传来消息,说是太后突然病危,急着召见司言入宫,因而宫苌才如此慌忙。毕竟就他所知,司言虽素日里冷情惯了,心中却还是极为在乎这个皇祖母的。 走在前头的司言闻言,不由顿住了步子,而后他蹙起眉梢,语气依旧清冷:「准备进宫。」 话音一落,他便转过身来,挺拔的身姿朝着府外走去。 彼时,慈安宫 「皇帝,」太后身穿暗红色华服,凝眸看向坐在她身侧的昭帝,道:「哀家跟你说,苏家那个丫头,无论如何也要留给阿言!」 「母后。」昭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嘆气道:「朕又何尝不想?只是先前问过阿言,他可是同朕表明,对长安无意的。」 再者说……苏子衿那日表明了态度,如此坚决的模样,他又能如何? 「皇帝,你是知道阿言那个性子,整个一闷葫芦。」太后不以为意,依旧道:「他大约是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心中的爱慕,否则他怎么可能对那丫头如此上心?」 回锦都这几天,太后可是将所有的『流言』都听了进去。尤其是司言和苏子衿那段,简直让太后听了为之心疼。 坊间皆是在谈,世子司言倾心于苏家长安郡主,而长安郡主亦是对司言心中有意,可惜长安郡主未出世之前与七皇子定过亲事,这一来二去的,也就导致了两人相爱却无法长相厮守的悲剧。 原先太后还是有些不信的,毕竟苏子衿才回锦都多久?司言怎么可能与她互相爱慕?可是一听说司言几度入战王府与苏子衿『幽会』,又在街上为维护苏子衿而与七皇子起了『争端』,太后便有些动摇了。 司言怎样一个性子?大抵是人尽皆知的冷情之辈。太后看着他长大,怎么能不清楚?若是说幽会一事有可能是谣言,但当街的维护,总归不是作假吧? 这样一想,太后便不能容忍司言『心心念念』的女子被他人夺去了。即便是同为她的孙子的司卫,也不可以! 「母后,朕也是很为难啊。」在太后的面前,昭帝所有的帝王霸气一瞬间便荡然无存:「且不说阿言是否在意苏子衿,就是苏子衿自己,也显然对阿言无意的,那丫头可是亲自同朕说,愿意嫁给司卫的。」 太后听昭帝这么说,脸色有些阴郁起来:「皇帝,你是不是威胁人家小丫头了?就算把阿言和司卫放在一个水平上,正常姑娘家,怎么可能不选择阿言?」 「母后,朕真的没有。」昭帝心里头有些憋屈,想起苏子衿,便又生出了些恼意:「苏子衿那丫头心思阴诡,城府极深,可不是朕威胁的了。」 若不是苏子衿太过诡秘,昭帝也不至于如此不悦。他这些年也算是见过无数面孔的,唯独苏子衿这张,让他分外看不通透。 「一个小丫头,当真如此厉害?」虽说嘴里一副不信的模样,但到底昭帝是太后的儿子,她自然了解,一个连他都这般谨慎对待的丫头,难道真的有如此深的城府? 「朕何曾撒过谎?」昭帝嘆了口气,眉头微微拧紧。 本以为太后听了自己的话,至少也会神色凝重几分,却不想,她老人家哼笑一声,斜了一眼他,嫌弃道:「从小到大,你撒的谎还少么?」 不得不说,其实太后是个极为聪慧,也极为看得开的女子。她早年入宫,也曾踏着无数人的鲜血爬上凤位,手段雷霆。但她从来都是个肆意的性子,于是,教出来的儿子自然也是随她一般,正经事面前绝不含煳,该肆意的时候也绝不会拘着自己。 顿了顿,她眸光坚定,继续道:「哀家不管这些,早些年哀家也是争权夺利的,如今倒是真的乏了,也不愿意管这些事情。只是,无论你是如何打算,若是阿言对那丫头上了心,哀家就一定要给他赐这个婚!」 司言这些年,一直都清冷无比,对于女子是完全不上心的,太后最是心疼他,尤其是看着其他皇子成亲的成亲,生子的生子,她就更是担忧。也曾有那样的时候,她劝着要给他相看贵族小姐,但愣是给司言拒绝了,且对于女子方面,他倒是真的排斥的很,故而这样一来,太后也打消了强迫他的念头。 如今司言好不容易对某个女子特别了点,她实在是欢喜至极,只盼着他今年成婚,明年她就可以抱两个孙儿了。 昭帝听了,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是清楚太后的意思,也明白她的决定。自来,她只要认定了的事情,便基本没有迴旋的余地。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禀报:「长宁王世子到!」 很快的,就瞧见司言黑衣冷峻清寒的出现,他脸容一如既往的秀美绝伦,身形却略微有些消瘦,眼底有淡淡的疲惫之色,想来是快马加鞭,不曾歇息。 「臣参见陛下。」司言拱了拱手,依旧神色冷清:「见过皇祖母。」 说着司言上前一步,长长的羽睫下浮现一片阴影。 一瞧见司言的模样,太后便有些心疼起来,只见她缓缓起身,走到司言面前,担忧道:「阿言,你这模样,莫不是连日赶路,未有歇息?」 显然,太后早已将心中对司言的气抛掷脑后,现在只一心关怀他的身子。 「司言并未觉疲惫。」下一秒,司言便淡淡出声,虽语气一如既往地清冷,但到底眸光柔软了几分,让人不自觉的便有些恍惚。 对于太后为何『病危』了还如此生龙活虎,司言显然丝毫不感到惊讶。 「咳。」昭帝忍不住咳了一声,淡淡道:「母后,你不是身子不适么?快坐下来歇歇罢。」 分明是为了逼司言一到锦都便立即进宫,太后太才故意装作『病危』。却不想,这老人家一见到乖孙子,就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在『生病』的事情了。 太后闻言,倒是没有慌张,只是慈爱的笑了笑,道:「皇帝,阿言这样聪明的孩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哀家是故意逼他进宫?」 原本让人传消息给司言的时候,太后就没打算真的骗他。毕竟,依着司言的洞察力,显然不会轻易被骗到。太后只是想快些见到心心念念的皇孙罢了,因为她知道,即便知道她是假装的,司言也会片刻不停便来看她。 说到底,司言还是心疼自己的这个皇祖母的。虽然他面上总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样,但毕竟不是真的谪仙,自是做不到当真绝情绝欲。 司言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摆明了同太后的猜测一般。他当时听到太后病危,其实也有过一瞬间的担忧,可不过片刻,司言便想到,如若太后真的病危,燕夙还会在战王府逗留?其他皇子为何不大批的前去探望,徒留这十分平静的景象。 这些蛛丝马迹,无疑便表明了太后病危的消息,不过是一个计谋罢了。只是,既然太后如此想见他,那么他便自去让她如愿,有何不可? 「哎……」昭帝无奈的嘆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看来朕真的有些老了,对于你们祖孙这忽真忽假的玩闹,到底没有明白。」 「哀家这年纪大的都没有如此,你嘆什么气?」对于昭帝的无奈,太后显然并不吃他这一套。虽然昭帝做了二十多年的帝王,但到底依旧是她的儿子,她一直明白,自己这独独的两个儿子,无论是昭帝还是长宁王,都是性子活跃的,他们骨子里都是不羁邪魅,惯会在她面前讨好做戏,只偏生,到了阿言这里,却是截然不同。 顿了顿,太后便又看向司言,语气含着试探之意:「阿言,哀家听说你与苏家那丫头,有些不同寻常的情谊?」 苏家的丫头?司言微微凝眸,这苏家也就一个女儿,不是苏子衿,还有谁? 他不是不知道,如今整个锦都都在传他与苏子衿有私情,但他是个不惧人言的,故而对那些言论,他都只作不曾听闻。 皱了皱眉梢,司言冷清道:「皇祖母,我与苏子衿没有任何干系。」 没有关系?太后不贊同的拧起眉来,劝诫道:「阿言,哀家晓得你的性子清冷,但苏家那丫头毕竟也是女子,你既是欢喜人家,就要主动一些,再者说,你和她若是没有什么,又何必为她出头?让她徒惹非议。」 顿了顿,太后又道:「虽说咱们大景民风开放,但到底也是极为注重女子声名的,你与她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岂不是坏了人家的闺誉?女子的闺誉,宛若生命一般,可是万分重要的,还不如你大大方方的认了,也算是对佳话。」 103阿言,你意下如何 苏子衿在意她的闺誉?司言凝眉,清贵的脸容浮现一抹深思。他从来没有去想过,苏子衿可是在意自己的名声?若是在意,她为何从来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甚至对于市井流言,她没有与他提过,也没有丝毫介怀的样子。正是因为苏子衿的态度与手段,司言才从未想过,苏子衿,其实不过是个十七岁的闺阁女子。 头一次,司言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是将苏子衿看作了没有任何性别、不存在年龄的对手?这样的感觉,让司言心中产生一股子怪异。脑海中不由浮现起那个撑着四十八骨紫竹伞,仰头沖他笑的嫣然艷绝的苏子衿…… 见司言有些恍惚,太后便猜测着,大约阿言是真的心悦苏家那丫头的,否则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神色?这么多年,提起任何一个女子,也不见他如此神情。 笑了笑,太后便又道:「听说那丫头生的极美,你中意于她,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你们郎才女貌的,身份也是相当,若是能够结了姻亲,也算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司卫那日求娶苏子衿,就提过,苏子衿生的极美,犹如褒姒妲己,美得天上才有,人间绝无。故而,太后自然打听到了这一点,也因此,越发看好了几分。 对于苏子衿生的美不美这一点,司言倒是不太清楚。对于女子,他向来不太注意容貌。如今回想起来,苏子衿确实生的不差,但极美一说,司言却是没有任何看法。 司言心中这般想着,便冷冷清清的瞧着太后,语气淡漠:「皇祖母,我与苏子衿不过有些合作罢了。至于为她出头,也仅仅因为此原因而已。」 大约每一次,司言都说的十分明白。他几乎是不加掩饰,便将心中对苏子衿的那份无意说了出来。 清冷绝情,淡漠贵气。大抵,这样无情无欲的司言,才是真的如如莲似仙。 「你与苏子衿,存在什么合作?」一听司言这么说,昭帝便站了起来,想起那夜苏子衿同他说的话,立即问道。 司言闻言,偏头看向昭帝,神色淡淡:「请恕臣不能言明,臣与苏子衿约定过,不与他人提起。」 即便是没有和苏子衿约定,想来司言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毕竟他所求的,亦是不能为他人所知。 「约定?」昭帝皱起眉梢,一双犀利的凤眸落在司言的脸上,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才继续道:「你可知司卫找朕,说要求娶苏子衿?」 司言颔首,神色不变,淡淡道:「知。」 昭帝挑起眉梢,帝王的尊贵又浮现出来:「阿言,苏子衿和司卫的事情……你意下如何?」 司言闻言,眸光不动,只清冷道:「臣以为,这是苏子衿与司卫的事情,臣没有他议。」 司言这话,大抵是彻彻底底想要撇开自己与苏子衿的那些传闻。再者说,对于苏子衿嫁给司卫一事,其实他并不以为然。若苏子衿真的要辅佐皇子夺储,大可以选择司天飞或者司天凌,毕竟他们两个其中任何一个,比起司卫可要有脑子许多,也比司卫更具备夺储的稳固后台。 一听司言这么说,一旁的太后便有些坐不住了。可瞧着司言如此表态,显然是对苏子衿没什么想法。嘆了口气,太后又把心中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苏子衿的身份与特殊,其实太后并不是不知道。但总归的来说,她不太喜欢干预朝政,故而便有心忽略了去。 「那便好。」也不知是怎么的,听司言这么说,昭帝不自觉便抒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朕过两日便下了旨,给他们赐婚罢。」 大约是苏子衿那日表现的太过犀利通透,以至于昭帝心中,对她有些反感。这样聪慧至极,手段谋略样样不输的女子,总归是个毒瘤,若是司言当真喜欢她了,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再者说,这几日下来,陶皇后和司卫实在是烦他的紧,不仅如此,陶皇后还暗中将两人订亲一事传到民间,这才致使太后从民间打听到的那一出苦情男女的话本子横空出世。这样一来,昭帝如今若是不答应,便是众人眼里偏爱戏言的君王。 「罢了,哀家也不管了。」太后嘆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即便是对苏家那丫头无意,你也要多多注意才是,人家女子的声名,可不要平白给玷污了。而且,如今你也不小了,府中却没有一个女眷,这样总归不太好。哀家也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成家,看着能不能抱上你的孩子……」 虽说太后如今,也是有曾孙子的人了,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在早些年的时候便有了子嗣,但到底那些个皇子都是与司言不同的,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是与司言的孩子不一样。不过,瞧着司言如今这子然一身的样子,别说孩子,就是媳妇儿,估计也很难会有。 「皇祖母,府中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料理。」司言垂下眸子,长长的羽睫盖住了清冷的凤眸,淡淡拱手道:「若是别无他事,司言暂且告退。」 「回去好好歇着罢。」太后知道司言这是不想听她的啰嗦,便挥了挥手,道:「皇帝也一併退下罢,哀家也是乏了。」 「是,母后。」对于这样的情况,昭帝显然看多了,于是他也点了点头,便随着司言一同离开了慈安宫。 等到昭帝和司言的身影都消失了,太后才缓缓对着身边的容嬷嬷,嘆道:「你说阿言这孩子,何时才能找个适合的女子,成家立业呢?哀家瞧着他这副模样,显然是打算孤独终老了。」 对于太后的担忧,显然容嬷嬷是明白的,毕竟伺候了几十年,自是摸透了太后的脾性,故而她笑了笑,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也不要忧思过度。」 「哀家倒是不怎么忧思,毕竟再忧思,他也没办法早些成家。」太后抚了抚额,有些幽幽道:「只是,哀家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一生最为优秀的孙儿,竟是会沦落到大龄不婚的地步。你说他要是懵懂不知情爱,哀家倒也认了,可为何偏生是个冷情之人?」 说到最后,太后语气都有些恨铁不成钢。 「世子这是洁身自好。」容嬷嬷笑着宽慰道:「说明太后自小教导的好,也说明将来咱们的世子妃有福气!」 「你这老东西。」太后失笑,道:「总挑着一些哀家乐意听的话来。」 教导洁身自好的这个观念,确实是太后曾经向司言灌输的,太后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过真正一人一心的情爱,故而在司言幼年时,她便常是教导他洁身自好。况且,她在后宫这些年,自是知晓女人多了,未必是男子的福气。只是,如今容嬷嬷这么说,太后倒是也不恼,心下只摇了摇头,暗暗盼着早点抱到大胖曾孙子…… 秋日雨后,空气残留下一些干爽的气息,瀰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味。 彼时,落樨园 「什么时辰了?」苏子衿半眯着眸子,眼底有一丝倦怠,显然是堪堪从小憩中幽幽转醒。 「辰时。」青烟上前,缓缓从一旁的梨木桌上倒来一杯水,习惯性的递到苏子衿面前,继续道:「方才王妃遣人过来,说是主子醒了便自去楚园,一起用膳。」 接过青烟递过来的温水,苏子衿微微抿了一口,感到些许清醒后,她才缓缓吩咐道:「更衣罢。」 说着,苏子衿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不紧不慢的便下了榻,穿上了鞋子。 「主子可要喝了药再过去?」青烟上前,一边拿起一件素白的衣裙为苏子衿披上,一边又踌躇道:「主子还是用了膳再喝药罢?毕竟主子今晨吃的不多,如今腹中无物,未免伤了脾胃。」 自从那次吐了血之后,苏子衿的胃口便每况愈下,整个人也越发嗜睡起来,大约是体力不济的原因,不过半月之余,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瞧着便极为让人心疼。 好在战王妃见苏子衿这般,便要求她尽量每日都同她一起用膳,这样一来,在战王妃的督促下,苏子衿不得已只能多吃一些,如此也不至于消瘦的太过明显。 「回来再喝罢。」苏子衿闻言,倒是没有什么反映,只淡淡笑着,低声说了一句。 青烟闻言,心下便知晓了苏子衿的打算。大多数喝药的时候,苏子衿都不愿在他人面前,她总说这样显得病气怏怏的,不太好看。但青烟却是知道,她只不过是不愿战王妃等人担忧罢了,所以才故意掩去了一些事情。 青烟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一件事来,便说道:「主子,这几日那个云兮同王妃颇有来往。」 这是青茗打听过来的,在云兮来到战王府的时候,苏子衿便吩咐了青茗,多加注意。不过,一直到前几日,那个云兮都安安静静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养伤,连院子里伺候的丫头都说云兮是个极为和善的人,对待他们也很是宽容。 「哦?」苏子衿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一瞬间,便又轻声笑起来,神色莫辨道:「这云姑娘,倒是个有意思的。」 懂心计,知人世。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但能够不为眼前的富贵所动、能够静静蛰伏等待攀升的机会的女子却是不多。 「主子的意思……」青烟俏丽的脸容浮现一抹疑惑,猜测道:「可是这云兮有什么目的?」 依着多年跟在苏子衿身边的经验,青烟觉得自家主子这句话看似在夸云兮,但实际上却是不然。 苏子衿莞尔一笑,桃花眸子漫过一抹凉意,神色浅淡:「你若是她,可是会去找王妃结交?」 一个正真安分守己的女子,大抵是不会这般急不可耐的上前结交。是的,在苏子衿眼中,云兮确实是急不可耐。她虽比一般女子聪慧一些,懂得不可操之过急,但到底心中的愿望有些迫切,以至于不到一个月,她便与战王妃有了来往。 「不会。」青烟摇了摇头,随后蹙起眉头,诚然,一般没有目的的人是不会突然便与女主人有什么关系。毕竟它是苏老太太的恩人,而苏老太太与战王妃又是关系极差,她如今这样急不可耐的攀附,显然便有些不同寻常了。 原本最开始的时候,青烟还以为云兮是个安静柔顺,且不欲名利之人,她给人的印象,大约就是如此。却不想,也是个居心叵测的女子! 「走罢。」穿戴好衣物,苏子衿缓缓一笑,艷绝的眉眼流露出一抹刺骨的温柔。 很快的,苏子衿便领着青烟抵达楚园。只是,堪堪一踏入楚园,里头便传来战王妃清丽的笑声。 她不紧不慢的入内,瞧见战王妃坐在椅子上,此时正与对面坐着的云兮谈笑风生。 「子衿来了。」看见苏子衿进来,战王妃便笑着介绍道:「这是云姑娘,你大概还记得吧?」 云兮转过头来,目光落到苏子衿那艷绝楚楚的脸容上时,一时间整个人便有些愣住了。她跟着苏老太太回府,自然也听说过长安郡主的『名声』,尤其是她的容貌,外头几乎说的丑陋不堪。却没想到,这张本该可怖的脸,竟是美到倾城倾国。 云兮实在是有些震惊于苏子衿的美艷,即便是身为女子的她,也很难完全从她的气质与容貌中轻易脱离出来。 苏子衿眉眼温软,瞧着战王妃这无比欢喜的模样,不由低声笑道:「子衿自然记得。不过,母亲与云姑娘倒是投缘,不知云姑娘怎么俘获母亲的心,也教教子衿可好?」 要知道,战王妃在锦都,基本上没有什么闺中密友,她性子太过耿直,不比那些个望族女子温婉,再加上战王府中没什么琐碎繁杂的事儿,自然而然她便没办法与那些人交谈的来。毕竟,锦都中哪个贵族家中没个三妻四妾,庶子庶女? 触到苏子衿满是温软的桃花眸子时,云兮不由心下微微一惊。分明是再友善不过的眼神,为何苏子衿竟是带给她一种被看穿了的犀利森冷? 尤其是她方才的问话,看似不经意,但仔细深思又是句句带刺儿,尤其是那句`云姑娘怎么俘获母亲的心,透着一股子俯视与鄙夷,让她不由有种被看透了了的不悦。 不过,心下虽这样想,云兮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她只温婉起身,朝着苏子衿恭敬的行了个礼,道:「云兮给郡主请安。」 「云兮,你不必多礼。」苏子衿还没说话,战王妃已然率先出声:「子衿是个不拘礼的,现下不在外人面前,你便自省去这些虚礼罢。」 苏子衿瞧着战王妃的模样,心下便知道,她如今这样,显然是与云兮极为投缘,也极为欢喜云兮了,否则不会这般亲切至极。 「母亲说的是。」苏子衿神色不变,依旧从容笑道:「云姑娘既然是与母亲投缘,又救过老太太,这些虚礼,子衿自是不能受了。」 对于云兮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苏子衿显然并不苛求。她方才那么一问,只不过是要看看云兮的『伪装』功力究竟多深,若是如今她再追问,便显得有些不通情达理了。毕竟凡是有些血性的人,被戳了痛脚,总归有些脸色难堪。只是,云兮那样以行礼掩饰过去的方式,但是让苏子衿高看了几分。 听到苏子衿这么说,云兮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僵硬起来。只是,她的反应倒是极为迅速,不过瞬间,便又恢復了温和笑意:「当初救老太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云兮不敢居功。」 战王妃没有听出来,但是云兮这样聪慧的女子,又怎么会不懂?苏子衿这话说的,显然便是在暗讽她左右逢源,巴结完苏老太太又赶着巴结战王妃! 「也是为难你一个弱女子了。」战王妃见苏子衿与云兮相处的不错,心下有些感嘆:「你如今身子骨才好了些,便安心留在府中将养罢,也正好可以给我做个伴儿。」 对于战王妃如此温和亲近,云兮似乎很是受用,只见她笑了笑,一脸的感激道:「多谢王妃。」 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传来,很快的,苏宁那张俊逸风流的脸容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娘,今儿个我便不在府中用膳了,」苏宁走进屋子,一身青绿色的广袖锦袍,身长如玉:「永安侯世子约我出去赛马……」 这般说着,苏宁已然走了进来。目光第一时间便有些意外的落到苏子衿脸上,他勾唇笑了起来,又道:「妹妹也在这用膳么?那我就不去外头吃了,左右晚一些出去也是无妨,在府中用膳当是极好的。」 话一说完,他便留意到一旁站着的云兮,那女子楚楚动人,温婉含笑的模样,不由让他眉头一皱,神色显然有些不喜。 「你这皮猴。」战王妃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发觉苏宁的神色变化,只斜了一眼苏宁,转而看向云兮,便笑道:「云兮,留下来一起用膳么?」 「王妃的好意,云兮自是万分欣然。」云兮温婉一笑,眉眼轻柔:「只是,云兮出来也好些时候了,今日还是得回去陪着老太太用膳才是。」 云兮的这番话,好似无可奈何一般,让人听着便深觉她其实与苏老太太并不是一伙。 见云兮如此,战王妃也不好强留。于是她笑了笑,便令人将她送走了。 ------题外话------ 虽然小仙女们对对阿言感到心寒(没有维护女主,还说那样的话),但其实,咱们阿言单身二十年不是白单身的,哈哈。如果他随随便便就喜欢女主,随便就维护女主,那就不是冷面阎王司言了。虽然他心中对子衿现在慢慢的产生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愫,但是他本人是低情商,真的很难明白哦。所以宝宝们莫哭,阿言现在在所作所为,以后都要哭死的~哈哈(而且他其实没有实质性对子衿做什么伤害的事情) 104云兮心思 等到云兮离开了,战王妃才不解道:「你们可是觉得这些日子,那老婆子极为安静?」 云兮方才一说起苏老太太,战王妃脸上便已然漫过一丝奇怪之色。往年苏老太太在府中,总是三步五时的找些麻烦,挑些刺儿,只是今次倒是奇怪,她大约已有好些日子都安静无声,少见的消停起来了,着实有些稀奇的紧。 「大概是妹妹的功劳。」苏宁闻言,不由笑了笑,看向苏子衿,夸赞道:「我记得先前妹妹自个儿去她那里请安,一个早晨便闹出了一些事情,在那之后,她倒是变得安分起来。」 这件事情,就连战王爷也是啧啧称奇。直夸苏子衿手段厉害,是个狠角色。诚然这夸人的话有些清丽脱俗,但到底他们心中都是极为佩服苏子衿的。苏子衿不过是一个请安,不仅轻而易举令苏老太太斩杀了陈嬷嬷那老妖婆,而且还使得她消停了多日,一连半个月来,都是鸦雀无声。 「子衿,你是怎么做到的?」战王妃一听,恍然大悟,不由好奇的看向苏子衿,问道:「莫不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 除了抓住把柄,战王妃实在很难想像,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苏老太太低头服软的。毕竟她与苏老太太不和了这么些年,明里暗里的也被压了好一阵子,如今苏子衿竟是一下就把那老婆子整服帖了,实在是令人感到无比的惊奇! 「大约算是这样。」苏子衿闻言,只从容一笑,神色莫辨。对苏老太太的威胁,苏子衿显然不会告诉其他人,毕竟她想的仔细,这战王府的恶人,由着她一人来做就好,其余的人,尤其是战王妃,她只需要活着光明之中,过最单纯的日子便是。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便笑着问道:「母亲何时与云姑娘如此要好了?」 见苏子衿转移话题,苏宁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苏子衿是他的妹妹,无论她做什么都是不会害战王府。而且,比起苏老太太,他其实更为不太理解,为何战王妃同那姓云的女子,突如其来的走近了几分? 「娘,那个姓云的既是与老太太扯上关系,左右不是什么好人。」苏宁摇了摇头,不贊同道:「你好歹也要防着一些,要是她居心叵测,可要如何是好?」 苏宁的『居心叵测』大约便是指,云兮很有可能是苏老太太派来勾引战王爷的。毕竟,依着苏老太太的性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先前也以为她不太好,可能存着什么心思。」战王妃回答道:「但经过一番接触,发现那姑娘心思很是善良。在各方面又与我颇为投缘,想来应当不是什么不好的。」 云兮是个怎么样的女子,战王妃自觉心中有数。她这几日虽与自己走得近,但却十分避讳,只要有战王爷在场,她便绝不会多呆一分钟,这样的举动,并不像从前任何一个居心叵测的女子。再者说,战王妃其实尤为欣赏云兮的性子与韧劲儿,她看起来柔弱,其实是个性子爽利的,说话做事到底有几分北方女子的直率,丝毫不像来自江南的女子那般怯懦。 「娘你可知,她为何年纪这样大了,还子然一身?」苏宁仍旧不相信,只质疑道:「我瞧着她也有二十五六了,这样的年纪,在普通人家那里,早早就该嫁人生子了吧?」 「云兮是个可怜的。」战王妃嘆了口气,继续道:「她早年是家中独女,又是宜州某个商户家唯一的小姐,与青梅竹马的男子有着婚约。只是那宜州县令的嫡次子看上了她,她抵死不从,那县令之子便借着权势,让他那未婚夫陷于牢狱之灾,并强抢了她,想要纳她为妾!」 战王妃素来便是个嫉恶如仇的,如今说到云兮的故事,便语气气愤起来:「好在后来云兮在家人的帮助下,逃离了魔爪,却不想,在云兮走后,她家中父母兄弟,一夜之间满门尽是被屠戮殆尽。她无依无靠,备受欺凌,一人在外颠沛流离了好些年,如此便又耽搁了年华。」 这样命苦的女子,其实战王妃是分外同情的,尤其是云兮表现出来的性子又这样好,自然而然的,战王妃便越发怜悯了几分,恨不得立即便让战王爷带了人去宜州,狠狠惩治那县令一家! 听战王妃如此说,苏宁张了张嘴,原本要劝她不要同那云兮来往的话又一时间说不出口了。虽然他素来是个不拘泥的人,可背后妄自议论他人,尤其还是女子的不是,总归不是很好。 就在这时,苏子衿缓缓一笑,眉眼弯弯道:「母亲既是与云姑娘交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子衿不知母亲是同情云姑娘呢,还是真的情义相投?」 云兮的身世,苏子衿自然也去探查过了。她得到的消息基本与战王妃所知的没有出入,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影响苏子衿的对云兮的猜测,再怎样悽惨的身世也不能构成她想要毁坏他人家庭理由。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战王妃便回道:「自然不是同情她才与她交好的,只是这云兮性子与我实在契合。」 别看云兮柔柔弱弱的模样,私下里却是个率真的性子,尤其是在许多爱好上边,与战王妃倒是极为相似的。大多数人只要遇到脾性相投的人,便容易与之结交,更何况战王妃在锦都中没什么特别要好的至交。 苏子衿闻言,知晓战王妃如今是真的十分欢喜云兮,可到底她不愿事态发展下去,毕竟战王妃的性子实在太单纯。她早年间是镇南将军府的小姐,家中兄长几个,唯独她一个是女子,自然被偏爱许多,再者说,镇南将军的家风一直独特且严厉,几代下来,子嗣中只有嫡子,因为镇南将军府是决不允许纳妾的,后来战王妃遇到战王爷,两人从相爱到成亲,一直也都算是顺遂至极的,于是,这样一来,生活在纯粹环境下的战王妃,自然不懂人心险恶。 桃花眸子微醺,苏子衿似笑非笑道:「母亲大抵不知道这世上,人多会伪装罢?」 「子衿早些年便与这些个魑魅魍魉交过手,斗过法,自是最清楚这类人的心思。」苏子衿笑了笑,眉眼生辉,仿佛在讨论他人的故事那般,语气轻柔道:「从前家中便有一个庶姐,生的貌美良善,城中人提起她,无不夸赞一句聪慧绝美。可偏生,那庶姐待谁都好,尤其是待子衿,更是体贴周到。细细想来,也许那时候整个府中,只她一人待子衿最是温暖。可是,这样一个温柔良善的人,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竟是那个第一个要置子衿于死地的!」 那个人啊,如此恨她,恨不得她低入尘埃,任人践踏。可她到底不是战王妃,也不是那等子纯善之人,所以对她的那个庶姐,她从未有过信任。只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高高坐在马上,和她最爱的那个人,下令对她万箭齐发!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战王妃便有些心疼起来。她知晓苏子衿一直过得不如意,却不知,就连身边唯一待她『极好』的庶姐,竟也如此伪善可怖。她的过去,就好像生活在万丈悬崖边一般,四周皆是想要拉她下地狱的人,这样的过去,实在有些黑暗的可怕。 「妹妹。」苏宁看向苏子衿,忍不住伸出大手,握住她冰凉刺骨的素手。他的妹妹,从前竟是如此心酸?他的妹妹,这些年竟是过的如此岌岌可危? 「我无妨。」苏子衿从容一笑,神色没有半分伤感,只轻声道:「如今瞧着这云兮姑娘,倒是与我那庶姐颇为相像,若她是我那庶姐,大约与母亲交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毕竟,只要攀住母亲这根高枝,来日搭上父亲,亦或者府中的两个哥哥,也是极为容易了。」 「怎么会?」听苏子衿这样说,战王妃不由有些难以置信,可她瞧着苏子衿的模样,语气不由温柔的一塌煳涂:「你父亲暂且不说,便是阿墨和阿宁,我也不会强制他们娶云兮的,无论我与云兮关系多好,都不会那般去做。」 毕竟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她自己虽喜欢云兮,与之投缘,但却不会强迫自己的孩子,否则也不会放任两个嫡子子然一身一直到如今了。 「母亲还是太过简单。」苏子衿微微一笑,艷绝楚楚的脸容浮现一抹邪肆:「若是要成大事,便要懂得隐忍。她与母亲交好,细细观察母亲与父亲的一切,大约不久后,便可探查,母亲素来被父亲娇惯着,脾气难免偶尔大了些,等到母亲和父亲有了争吵,她可以一边温言软语的安抚父亲,一边周旋于母亲这头,挑拨离间。母亲是个单纯的,只要她言而不过,母亲自然不会质疑。而在父亲面前,她大可以红颜知己的身份,既不愈矩,也不过分表露心意。」 说到这里,苏子衿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几分:「长久一来,父亲定然对她衍生好感,母亲也会对她愈发信任。而她最后,就只差重重一击……设计父亲,顺理成章成为那个被迫的弱女子,从此坐上战王府除却王妃外的,另二个女主人!」 这,就是柔弱女子的计谋,这就是她们的心思。苏墨和苏宁,显然年纪还太小,她若是想要接近他们,反而显得有些老牛吃嫩草,并没有优势。而战王爷却不同,在他的面前,她比战王妃年轻,比战王妃温柔知礼,而战王爷成熟俊美,权势滔天,同时,又是女子心中最佳的夫婿人选,这样一个极佳的人,哪一个女子会不心动? 苏子衿的话落,战王妃和苏宁皆是有些目瞪口呆。战王妃是没有想到,云兮不过一步动作,苏子衿却已然想到了以后的每一步。而苏宁则是惊嘆,女子的心思,竟是可以算计到如此地步。 「子衿。」战王妃愣了好一会儿,才嘆了一声,坚定道:「娘会听你的,今后离那云姑娘远一些的。」 听着战王妃这一声云姑娘,一旁的青烟便知道,她定然是想了清楚,听了自家主子的劝慰,晓得那云兮的潜在危险。 见战王妃将苏子衿的话听进去,苏宁脸上便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来,心下思索着,他的妹妹果然是极为厉害的,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娘亲说服了。要知道,他们这个娘亲,其实是个脾气极为固执的,但凡她认同了一件事情,便很难说服。只是没想到,今日却是被苏子衿说服了过去,连反驳都是没有。 「母亲当心便是。」苏子衿闻言,只从容一笑。她自然知道战王妃的脾性,虽然战王妃待她极好,但并不意味着事事都会听她的,所以,她才提起从前,便是想要用自己的经歷敲打她,让她对那等子披着人皮面具的柔弱女子心生不喜。毕竟,若是自己的孩子曾经被这样的人伤害过,无论多么心胸宽广的人,都会开始介怀起来。 …… …… 用完膳,苏宁便很快整装待发,出了战王府。 只是,方一踏出府外,他便瞧见有陌生的马车停在外头。那马车看起来十分素雅,暗香浮动,隐约可见里头有女子身姿裊裊。 苏宁停下脚步,手中的摺扇微微一开,桃花眸子紧紧盯着那马车,嘴里却问着侍从不问道:「可知这是何人马车?」 战王府虽如日中天,其实并不比锦都中任何一个王府来的热闹。因着战王夫妇性子都十分独特,对于热络感情,招唿客人一事并不感兴趣,故而那些个想要巴结的官员贵妇便只好止步,不敢前来。 只是,眼前这马车却是有些蹊跷。且不说能来战王府拜访的客人本就不多,就是前来王府的女子,也是寥寥可数,加之锦都中贵族的私人马车各有不同的原因,几乎只一眼便可以辨认出是哪个府上的人。只是,这马车,却是苏宁不曾见过的,显然也是从不曾来过战王府的。 见苏宁如此问,小侍从不问便仔细看去,半晌,他才回道:「二爷,这好像是公主府的马车……」 公主府?苏宁闻言,不由眯起眸子,俊逸的脸容上浮现一抹探究。就他所知,能够与战王府扯上关系的公主,大抵就是重乐公主了。只是,重乐与战王府结的缘不是什么好的缘分,而是彻彻底底的孽缘。 况且,许久之前他便听人说,重乐在那玉泉庵里头,突然染上了恶疾,如今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已是十分不清醒了。那么这来自公主府的马车里头,又会是何人? 就在苏宁思索着的时候,只见一个女子从马车内缓缓走了出来。她穿着靛蓝色的窄袖绣花长裙,外罩一件嫩青色的轻纱,身姿窈窕玲珑,瞧着便很是清灵动人。仔细看去,那女子生的很是秀美,瓜子脸、柳叶眉,杏眼微微挑起。她看起来十五六岁,肌肤如玉白皙,眉眼温和清透,精緻而小巧的脸容上,漫着一抹希冀之色。 等到看清了那张脸容,苏宁不由愣了愣。那不是重乐的独女,锦都中温婉娴静的芳菲郡主,沈芳菲么? 心下有些不解,苏宁俊逸漂亮的脸上便扬起一抹风流倜傥的笑来,而后他很快返回到王府门前,拦住沈芳菲的去路:「郡主今日倒是有兴致,竟是前来战王府?」 说这话的时候,苏宁的桃花眸子微微挑起,他瞧着沈芳菲,有些似笑非笑,让人看着很是心动。 「苏二公子可否让开?」沈芳菲蹙起眉头,显然对于眼前笑的出尘俊逸的男子印象有些不好。 苏宁在锦都中,算是纨绔子弟中最为出名的一个了。他整日里无所事事,同一群纨绔子弟走街串巷、逗鸟赛马的,就是连勾栏酒肆,也从不落下。这样的人,在沈芳菲眼中,就好像是第二个她的父亲沈鹤一般,让她实在有些厌恶的紧。 「郡主可唤我苏二爷。」苏宁神色不变,依旧笑的温和道。 对于沈芳菲的排斥,苏宁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他虽纨绔,但却生的俊俏,又加之背景不错,性子也极为讨喜,故而,锦都中大多数女子对他都是十分青睐的。而沈芳菲的不喜,让他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他可是从来没有招惹过她。 沈芳菲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回答,她身子微微一动,径直便想越过苏宁,不欲理会他。 原本还脾气甚好的苏宁顿时眸光便冷了几分,只见他拦住沈芳菲的去路,沉声道:「怎么?要找子衿麻烦?」 从前的时候,苏宁对沈芳菲并不了解,也没有接触过,他只知道,重乐公主府上的芳菲郡主是个不得宠的,故而对于重乐和沈芳菲,他一直是区别看待的。毕竟母亲犯的错,终究与子女没有多大干系。 但是如今瞧见沈芳菲这样,他便觉得与重乐那高傲的模样有些相似,于是下意识的,他便知道,沈芳菲如今,一定是因为重乐的事情,找上了苏子衿。 想来也是,重乐因苏子衿进了玉泉庵,被褫夺封号,如今又疯癫不堪,而作为她唯独的孩子,沈芳菲对苏子衿自然也可能恨上几分。 「苏二公子,你要做什么!」沈芳菲身后的一个呆头呆脑的婢女立即便挡在沈芳菲的面前,咬牙道:「不准欺负我家郡主!」 「阿穆,我没事。」沈芳菲沖她摇了摇头,随即目光毫无畏惧,便对上苏宁的桃花眸子:「苏二公子有什么理由挡住我的去路?同为郡主,我不过是按照正常的礼节前来拜访,长安郡主都没有说不见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拦着?」 沈芳菲虽看起来极为娴静温柔,整个便是锦都中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但实际上,她的骨子里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尤其是在面对她自认为的『邪恶势力』面前,她更是决不低头。 「小丫头这张嘴倒是能说。」苏宁不怒反笑,素日里满是笑意的眸底,此刻亦是冷冷淡淡,显然对沈芳菲有些厌恶:「我苏二爷虽没有资格拦住你,但到底子衿是我妹妹,你若是胆敢对我妹妹做出什么事情,到时候可别怪我苏宁欺负女人了!」 冷哼一声,苏宁摺扇一摇,修长的身影便自沈芳菲身侧而过。临走时,他还招唿了一声呆愣愣的小侍从,道:「不问,走罢!」 「二爷,等等我。」不问瞧着苏宁步履极快,不由喊了一声,急匆匆的便跟了上去。 一瞧见苏宁离开,阿穆便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安慰道:「郡主,那苏二公子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在意的。」沈芳菲咬了咬唇,眼底的神色却十分坚定:「无论他说什么,都是他的事情,与我何干?」 话虽这么说,沈芳菲心中却是对苏宁越发讨厌了几分。如今若是有人问她最讨厌的是谁,她一定回答:苏家二公子,苏宁! ------题外话------ 凉凉(惊讶):你这套路不对呀,难道不是应该你默默为王妃除去云兮?为啥告知她? 苏子衿(笑眯眯):为什么让她被骗?直接告诉她,让云兮不能接近,紧接着再除去云兮,自是更好。 凉凉:最毒子衿心…… 苏子衿(笑):感谢各位乡亲父老送的花、票和钻,嗯,据说送的人都可以得到司言香吻一枚哦~ 司言:……媳妇儿你别闹 105郡主vs郡主 苏子衿用了午膳,便回了落樨园,只是,她堪堪喝完药,便见青书进来,禀报导:「主子,沈芳菲求见。」 「你说谁?」一旁整理衣物的青茗有些诧异,不由出声问道:「沈芳菲?」 「不错。」青书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苏子衿,等着她示意。 苏子衿闻言,丝毫没有惊讶的模样,只微微笑了笑,神色平静:「让她进来罢。」 说着,青书便领了命,朝着门外走去。 彼时,沈芳菲正站在落樨园外头,鼻尖闻着淡淡的木樨香味,一时间觉得心绪渐佳起来,方才门口苏宁给她带来的不悦感也在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郡主,」青书从里头走了出来,道:「我家主子在里面候着了。」 「多谢。」沈芳菲点了点头,便提起裙摆,跟着青书进了落樨园。 落樨园是个极为清幽雅致的地方,即便是深秋,依旧有木樨开的灼灼其华,沈芳菲是个素来爱好花草的人,自然便对园中各色品种的木樨和花卉心下瞭然。只是,越到里头,她便越是惊嘆,瞧着那一大片的木樨,足足有整个园子的三分之一,而其中红月金木樨却是占了绝大部分。 要知道,在木樨品种中,最为稀罕的当属红月金木樨了,红月金木樨四季常盛,白日的花色,犹如烈日火焰一般,红的妖艷肆意,而夜晚的时候,那木樨的花色,就会变成鎏金色的,在黑夜中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很是美丽。因为红月金木樨的花色变幻奇妙,民间便称之为:妖桂。 虽百姓们皆是将红月金木樨看作妖邪之物,但在锦都贵族中,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毕竟,培育一株红月金木樨是极为困难的,坊间有言:十年一红月,百年一妖桂。十年尚且有一次红月之夜,而妖桂却是要百年方能出上一株的。只是,如今苏子衿这一个园子里,便出了几十株的妖桂,堪比一整个锦都……想来这战王府,真的极为看重于她。 心中这样惊嘆,沈芳菲已然被领到了苏子衿的院落之中。她抬眸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身素雅长裙,她斜靠在贵妃榻上,妖艷的眉眼从容高雅,桃花眸子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就这样言笑晏晏的瞧着她,不发一言。 青书低声禀报导:「主子,芳菲郡主到了。」 「苏子衿?」这一次,饶是沈芳菲多么娴静,也忍不住惊诧出声。 眼前的女子,竟真的是苏子衿?还是说,她看错了人?走错了地方? 「群主,请坐。」苏子衿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眉眼生辉:「郡主要喝什么茶?」 「都……都可以。」敛下眼中的情绪,沈芳菲尽量做到忽视苏子衿的容貌,继续道:「没想到长安郡主生的如此绝色,看来司卫表哥要后悔死了。」 作为一个非权力中心,且安于闺阁的女子,沈芳菲自然不知道,司卫已然在半月之前,向昭帝求娶苏子衿。她只知道外头流言,说是司卫突然对苏子衿变了态度,却始终不知真假。 听着沈芳菲的话,再瞧着她那张满是善意的脸容,青茗和青烟都是一时间难以置信。重乐是沈芳菲的母亲,而因为主子,重乐如今也算是落个悽惨的下场,身为她的女儿,沈芳菲对主子,竟是丝毫没有恶意?这件事情,说出来谁会相信? 「郡主谬赞。」苏子衿缓缓一笑,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淡淡道:「不知郡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说着,苏子衿兀自给沈芳菲沏了一杯雪山云雾,依旧含笑的看着她,眸光温软,却隐隐闪过一抹犀利与探究。苏子衿想起那日在宫宴上,沈芳菲似乎也是这般模样,眼底清透温和,像个温婉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与重乐和沈鹤,都十分不同。 「长安郡主。」沈芳菲看了一眼苏子衿,而后便有些紧张道:「芳菲知晓母亲与郡主有些过节,也知晓母亲一直要加害于郡主……如今母亲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郡主能不能高抬贵手,将解药与芳菲呢?」 前两日,沈芳菲去了一趟玉泉庵探视重乐。毕竟那是她的生母,即便这十多年来,她们一直没有很深厚的感情。在重乐被送进玉泉庵之后,她其实一直在沈府,她的祖母家中,故而并不知晓重乐毁容一事。 只是,就在昨日,她看见重乐的那一瞬间,心下便有些忍受不了。她那个高傲至极的母亲,一直以容貌为傲的母亲,竟是彻底变成了一个毁容疯癫的老婆子,那等子场景,是她生平没有经歷过的。急急的给重乐找了大夫,只是诊治过后,那大夫却说重乐中了毒,除非将这毒解了,否则她的脸容会一直不断的溃烂、结疤、溃烂……循环下去。 后来,她从重乐的嘴里得知,原来是苏子衿让人做的一切。但沈芳菲到底不是愚蠢的,她知道,若不是她的母亲做了什么事情触怒了苏子衿,苏子衿显然不会再对她出手。 于是,犹豫了两日,她终究还是下定决心来一趟战王府,试图找苏子衿求得解药。 苏子衿闻言,倒是丝毫不觉诧异,她轻笑一声,桃花眸子温软而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含着三分冷淡:「郡主以为,子衿既然下了毒,会给予解药?」 对于苏子衿的回覆,显然沈芳菲并不惊讶,她自然是猜到了苏子衿并不会轻易给解药。故而,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咬了咬唇,继续道:「芳菲知晓郡主的为难,但芳菲不是让郡主白白给这解药。只是,倘若郡主愿意给解药,芳菲甘愿为郡主当牛做马,决不食言!」 「郡主!」阿穆一听沈芳菲的话,便立即制止道:「郡主,您是金枝玉叶,怎么可以如此糟践自己?若是她不给,咱们就不要好了!左右咱们可以去求燕太医,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只是,对于阿穆的劝诫,沈芳菲显然是不听的。她先前也是想要求燕夙的,可后来,她听人说,燕夙与苏子衿交情似乎是极好,而她的母亲又是与苏子衿有过节……这样的情况下,想来燕夙并不会出手。 「郡主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一次,苏子衿到底有些意外了,只见她弯了弯唇角,眸光落到沈芳菲的脸上,似笑非笑:「子衿以为,就凭重乐公主待郡主的冷情,郡主应当会清醒一点看待的。」 沈芳菲的善良,究竟还是让苏子衿诧异了。沈鹤自私,否则不会十几年来,对自己唯一的骨肉不管不顾,也不会为了心中所爱,便决然的抛弃沈芳菲和重乐。苏子衿一直记得,那时候她让沈鹤抉择是否离开的时候,沈鹤几乎没有犹豫,没有思考任何人,便毅然决然的点头答应了。而重乐呢?她其实较之沈鹤,更为自私冷漠。否则她不可能十几年来,一直对沈芳菲视而不见,更不会在最绝望的时候,还一心只想报仇雪恨,全然不顾及若是苏子衿真的因她出什么事情,那么第一个遭殃的,就会是她的嫡亲女儿,沈芳菲! 显然,对于亲生父母的这些性情,沈芳菲心中极为清楚。只是,即便在清楚这一切的情况下,她依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瞧着她这样坚定的说出来,很是明显,这并不是她的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一番思索与斗争后,才做出的决定。 「芳菲明白郡主的意思。」沈芳菲闻言,不由淡淡一笑,清透明亮的眸子露出你抹倔强:「可母亲生我时候落下病根,导致这些年来一直不太顺心,她给了我生命,也养育我成长,我如今,只是不想欠她罢了,只是想还了她最后的恩情。」 对于重乐,其实沈芳菲觉得无比熟悉,也无比陌生的。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自己的母亲拥抱过,疼宠过,可她到底还是给了自己生命,让她看到了这世界的美好与温暖。这些,都要归功于她。而这十多年来,她即便没有亲近自己,也不曾虐待、压制自己,所以,她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做不到太过的绝情。 「芳菲郡主,我们打一个赌罢?」苏子衿扬起一抹笑来,神色一如既往地从容高雅,令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赌?」沈芳菲有些愣住,不明所以道:「打什么赌?」 「子衿将解药给郡主,郡主便将这解药拿去与重乐公主。」苏子衿微微凝眸,嘴角含笑:「若重乐公主经此一事后,放下所有仇恨,那便是子衿输,这解药算是无偿奉上。可若是重乐公主不仅仍旧记恨子衿,而且还央求郡主帮忙復仇子衿的话……」 说到这里,苏子衿眉眼温软,眸底却浮现一抹冷意:「那么,郡主便自行签下一张卖身契,从此成为子衿的奴隶!」 「郡主不可以!」阿穆不由瞪大眼睛,伸出手攥住沈芳菲的衣袖,眼含祈求。 原本沈芳菲提出愿意为苏子衿当牛做马的时候,已然是在作践自己,毕竟若是论正统,沈芳菲是真真正正公主的女儿,皇室的郡主。而苏子衿,只是个异姓封王的女儿,恩赐的郡主罢了,在尊贵的身份上,其实比不得沈芳菲。如今苏子衿说要签卖身契……那便是意味着,沈芳菲与一般的奴僕没有任何区别了。他日若苏子衿想当众打杀了她,只要亮出那一张契约,也没有人会出来反驳! 「好。」沈芳菲没有多少犹豫,她只是咬了咬牙,便将苏子衿提出的赌注应承了去。 「郡主,万万不可啊!」阿穆急得差点都快哭了,她一直伺候在沈芳菲身边,自然知道重乐对沈芳菲是个什么感情,所以她才觉得沈芳菲如此掏心掏肺,实在不值。可依着重乐的性子,又有可能既往不咎? 毫无疑问,沈芳菲输的机率过半,就像是在赌命一样,在苏子衿这里,没有任何退路! 「阿穆,不要再说了。」沈芳菲咬了咬唇,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见沈芳菲如此果断决然,苏子衿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吩咐道:「青烟。」 青烟闻言,上前一步,将怀中一个白色瓷瓶递到苏子衿手中:「主子。」 苏子衿接过瓷瓶,而后将其打开,从瓷瓶中倒出两颗白色药丸,手心朝上,伸到沈芳菲面前,笑道:「郡主自行拿去即可。」 「多谢长安郡主。」沈芳菲从苏子衿手中接过吗两颗药丸,随即拿出帕子,将其裹在帕子内小心收好后。才看向苏子衿,问道:「郡主可否差人拿出笔和纸?芳菲现下就给郡主写下欠条,以免……」 苏子衿打断她的话,不紧不慢的笑着:「芳菲郡主的信誉,子衿自然是信得过,等到来日这个赌局分出了胜负,郡主再自行前来即可。」 所谓『赌局分了胜负』大抵就是指重乐的反应了,对于沈芳菲,苏子衿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毕竟这样的一个女子,左右不会怯懦便是,她既然应下了她的赌约,自是不会反悔。 沈芳菲愣了愣,随即缓缓对苏子衿道:「多谢郡主,芳菲便不打扰了。」 说着,沈芳菲起身,朝苏子衿行了一个礼,便带着婢女阿穆离开了落樨园。 苏子衿看了一眼沈芳菲离去的背影,而后微微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下覆着一片阴影,她盯着沈芳菲一口都没有喝的茶杯,不知在想着什么,思绪有些恍惚缥缈。 「主子帮芳菲郡主,」就在这时,青茗低声问道:「可是因为她与……」 青茗一出声,一旁的青烟便拉了拉她的衣袖,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是显然,青烟是害怕青茗的问题给苏子衿带来不好的回忆,亦或者说,是怕苏子衿想起曾经最美好的,一去不復返的回忆。 「你是说若水罢?」苏子衿淡淡道,桃花眸子漫过一抹怀念的光芒,她低垂着眸子,兀自轻声笑起来:「沈芳菲确实与若水有些相似。」 那个唤作若水的小姑娘,那个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眸光清透而倔强的小姑娘…… 「主子……」青茗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竟是提起了若水,可她不知该说什么,只咬了咬唇,面上显然有些自责的神色。 「无妨。」苏子衿缓缓一笑,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吩咐道:「你待会儿便将孤鹜送回长宁王府罢,左右他再留下来,也是浪费咱们的粮食。」 心中知道苏子衿在转移话题,青茗不敢再提,只好点了点头,领了命便离开了。 青烟有些心疼苏子衿,便劝慰道:「主子,青茗的话说的有些快,主子莫要思虑才是。」 「下去罢。」苏子衿敛了心神,只淡淡道:「让我独自一人待会儿。」 说着,她便缓缓起身,朝着木樨林的方向走去。 青烟紧紧盯着苏子衿的背影,看着那瘦弱而缥缈身影,眼前不由浮现起那个怒马鲜衣,笑的清澈稚嫩的少女…… ------题外话------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 另外,感谢宝宝们送的花花、钻钻和票票。这两天凉凉在准备考试,所以只能每天一更,为了让宝宝们能够早点看到更新的文文,所以都是在早上7点更新哦~等到考试结束再大更几天~哈哈。如果有宝宝催更~凉凉也会酌情考虑滴~么么(* ̄3)(e ̄*),乃们的世子又要撩妹了,请准备~ 106长宁王府的八卦天团 青茗一路便到了外院,那时孤鹜正在洒扫,他穿着战王府小厮的衣物,秀气的脸容上丝毫没有最开始的不甘,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无波。 听到一阵脚步声,他微微抬眸看去,只是,一瞧见过来的是青茗,他便下意识的要低头,打算假装没有看见。不想,自己却是眼尖的察觉到青茗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与素日里那笑嘻嘻的样子俨然不同。 等到青茗走到自己跟前,孤鹜便直起身子,将笤帚放在右手上,低头看向青茗,道:「你这是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孤鹜脸上浮现着少见的关怀,就连语气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刻板生硬。 头顶上的那片阴影残酷的透露出自己个头不高这个事实,青茗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自己与孤鹜的距离,瞪了他一眼,便道:「傻大个,你干嘛离我这样近?」 因为离得近,她完全感觉到自己的身高被秒杀了。本来在女子中间,青茗的身高便算是娇小的,而站在尤为高大的孤鹜身边,她便越发觉得自己矮的耻辱! 孤鹜一听青茗的话,便不由脸色微红,而后他偏过头,支支吾吾道:「咳,我不是看你有点阴郁的模样,上来关心一下。」 「哦。」见他是好意,青茗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没什么,我不过是一时的情绪化而已。」 孤鹜是司言的人,青茗自然不会忘记,所以对于他,她始终是防备着的。 「没事便好。」孤鹜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怀疑青茗的话。但不知为何,心中就是不太乐意看着她愁眉苦脸,许是她素日里爱笑爱闹的,他看着惯了吧。 孤鹜心中这般想着,便听到青茗说道:「对了,你回去收拾下吧,赶紧的带你回去。」 「收拾?」这一回,孤鹜清秀的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一分喜色。 「没错。」青茗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又道:「我家主子今儿个善心大发,让我来带你回去——长宁王府。」 「不必收拾了。」孤鹜摇了摇头,立即便将手中的笤帚扔到一边,一副生怕苏子衿反悔的模样,急急道:「现下就可以回去。」 「成。」青茗点了点头,只道:「你乐意就好。」 说着,她拍了拍手,下一秒便毫无徵兆的一把提起孤鹜的衣领,离开了战王府。 彼时,长宁王府 「天色,你别吃了。」秋水啧啧一声,眸子也跟着斜了一眼蹲在树下的天色,便道:「你想想,你如今倒是吃的欢乐,而你的好兄弟孤鹜却落入敌营,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嗝。」打了个饱嗝,天色放下手中的叫花鸡,继续道:「我就是在这里饿死了,孤鹜那边也不会好多少,诶,我又何苦折磨自己?」 说着,他又举起那叫花鸡,一边吃一边感嘆:「还是咱们锦都吴记的叫花鸡最正宗,别的地方可没有他家做的好,也不知是放了什么秘制酱料,竟是这般独特!」 「我说天色啊,」秋水有些看不过去,道:「素日里你可是同孤鹜最是要好,要是让他晓得你在他受苦受难的时候还这般无情无义无……肉不欢,他可能以后就不会那样好说话的把例银借你了。」 「你别胡乱说。」一听到秋水提到例银的事情,天色便有些绷不住了,于是他放下手上的东西,挤眉弄眼道:「秋水,你可不能出卖我,我和你可也是好兄弟啊!」 天色大约是司言几个暗卫中,最经常四处借钱的那个了。倒不是司言给的银子少,而是他的吃货本性太过强大,以至于每到月底,他总是……吃穷了。而天色这厮又是极为不讲信用的,大抵他将所有暗卫的钱都借了一轮,且都是有借无还,于是,没过多久便再没有人『给』他钱了,只剩下孤鹜,倒是一直十分大方的待他。 「去你的好兄弟!」秋水瞪了一眼天色,而后脸上浮现一抹极度矫揉做作的神色,道:「作为咱们长宁王府暗卫之花,我可是实打实的女子!」 暗卫之花?天色有些嗤之以鼻,整个长宁王府的暗卫,除了她秋水一个雌性动物,可没有第二个了……这样也能自称花? 心中虽这般想,但面上天色还是死乞白赖的笑道:「不是好兄弟也罢,不过咱们也可以是好姐妹呀。」 秋水:「……」 天色,算你脸皮够厚! 「谁!」就在这时,后门传来落风的声音。秋水和天色对视一眼,两人便很快朝着后门而去。 一抵达后门,天色和秋水便齐齐瞪大了眼睛,当真是又惊又喜。 眼前个头娇小,样貌可爱的小姑娘正站在他们对面,她看起来颇有些天真无邪,就好像是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女,笑眯眯的模样甚是可人。 只是,如果忽略她手上拎着的孤鹜,想来画面会更加和谐一些。 「喏,这傻大个还给你们了。」青茗弯了弯眼角,笑道:「在我们战王府,太浪费粮食了。」 说着,她手中一挥,便将孤鹜甩了过去。 孤鹜虽武艺被封,但到底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于是,他沉下气息,勉强站住脚跟,心中却觉得无比羞耻。要是知道青茗会以这种方式将他『送』过来,他一定不会那般爽快急切的便应下,毕竟他也是个男子,在一群弟兄面前如此被欺,总归不太有脸面。 「解药。」孤鹜还没说话,一旁的落风已然开口道:「把孤鹜的解药交出来。」 孤鹜这般模样,显然是服用了某种封住内力的东西。而瞧着眼前苏子衿的手下,落风实在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对她温言软语。 「要解药原来是这般态度啊?」青茗倒也是不恼,只笑嘻嘻道:「那我能不能不给呢?」 对于司言的这几个手下,其实青茗最熟的除了孤鹜便是落风了。她经常瞧见落风跟随在司言身侧,而且这人看起来有些严肃沉稳,脑子也是比较好使的一个,故而这一来二去的,自然熟知。 「我去!」落风还没说话,一旁的秋水忍不住拍了下落风的肩膀,而后她看向青茗,笑眯眯道:「落风,你可不要吓坏了人家小姑娘,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要温柔对待才是。」 对于眼前的青茗,不知为何,秋水有种莫名的喜欢。这小妮子看起来笑嘻嘻的,但瞧着她对待孤鹜那股子`粗暴的样子,显然内心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可人好欺,而偏生,她秋水就是喜欢这样讨喜又不做作的小姑娘。 「秋水,她可是给孤鹜下了毒的。」落风皱了皱眉梢,有些不贊同道:「这女子是苏子衿的得力手下,自不是寻常女子可比拟,你可莫要看走了眼!」 对苏子衿的印象,落风一直都是深以为危险的,故而连带着青茗等人,他都不太看好。 「怎么,我听着你这话好像变了味儿啊。」青茗冷笑一声,斜昵了一眼落风,道:「这解药,你现在就是要,姑奶奶我也不给了!」 说她不好也就罢了,扯上她家主子,青茗就不乐意了。 「咳,落风。」孤鹜拧眉,有些不悦的看了眼落风,他跟着在战王府呆了这么些日子,自是晓得青茗对苏子衿的维护,如今落风这般模样,显然是在给青茗找不痛快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身上的毒怎么解? 「我说小姑娘呀。」天色温和笑道:「你不要生气,落风这小子不太会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大人大量,不要迁怒孤鹜哈,依着我看吶,郡主当真是聪慧无双、天下独一的好。」 不得不说,几个人中,就数天色最会看脸色,也最懂得哄人。一番话说下来,青茗的脸色也顿时好了几分。 秋水见此,便也跟着道:「小姑娘莫要恼火,落风就是一瞧见漂亮姑娘就容易胡言乱语,你就当做他方才放了个屁,莫要与他计较,可好?」 说着,她朝天色使了个眼色,天色会意,立即便上前勾住落风的肩膀,防止他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惹怒了这小姑奶奶。毕竟作为苏子衿的人,青茗还是十分具有话语权的,且就苏子衿而言,他们爷都不敢太过惹火,他们更是不能够乱来。 「还是这位姐姐温婉知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青茗自然也不会无故给秋水难堪,只见她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瓷瓶,挑眉道:「今日看在这位姐姐的面子上,便将解药与你们,不过下次……」 说着,青茗笑嘻嘻的看了一眼落风,眼底闪过邪恶的神色「你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话落,青茗将瓷瓶往落风的方向扔去,力道之大,让人为之诧异。 青茗的武艺,大抵在苏子衿的所有暗卫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否则她也不可能只凭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便脱颖而出,直接跟着苏子衿贴身伺候。 落风伸手接下青茗掷过来瓷瓶,不由皱了皱眉梢。显然是没有料到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无邪,娇小可爱的女子,竟是有那般深厚的内力。 青茗见此,也不以为意,只看向孤鹜,眉眼弯弯道:「傻大个,下次可别再被逮住咯,毕竟依着你的运气,可能再也遇不到像我们这般好的人了。」 说完,青茗便轻功一展,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好?她们是好人?孤鹜闻言,不由有些无奈。但到底,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木着一张清秀的脸容,盯着青茗消失的方向,默不作声。 「孤鹜,」这时候,天色凑上前来,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道:「你是不是对刚才那小姑娘有意思呀?嗯?」 「胡扯!」孤鹜秀气的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而后他立即转头,从落风手中拿了解药便一刻不留的进了长宁王府。 「诶……」天色忍不住嘆了口气,道:「男大不中留啊!」 秋水:「……」 落风:「……」 虽然没有说话,但落风心中忍不住揣测:难道是多角恋?天色欢喜孤鹜,孤鹜欢喜青茗,青茗欢喜……谁?看来,这个角有点儿多啊! 府内,司言清冷贵气的身姿立在门前,他凤眸幽深沉静,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爷,属下无能。」孤鹜单膝跪地,抱拳道:「苏子衿并不信任属下,故而。属下没能打探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先前司言没有让他回来,其实孤鹜是有些难受的。但后来,他转念一想,司言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一个人,所以,孤鹜便猜测到,大约是司言要他留在苏子衿身边,探测敌情。 只是,苏子衿何其通透?她既然留了他在战王府,就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故而,孤鹜一直都只是在外院洒扫,虽偶尔也为苏子衿端茶送水,却终究都是进到屋子里头没一会儿,便被青茗等人挥退。 「苏子衿的病,」司言眸光清冷,秀美如仙的脸容浮现一抹深色:「是真是假?」 对于孤鹜能够打听到的消息,其实司言一早便是心里有数的。当时苏子衿故意让孤鹜出现在他的面前,其实是为了落他的面子,想让他看看自己的下属被这么对待,是不是极为刺激人心?若是常人,大抵会恼羞成怒,亦或者深觉挫败。可对象是司言的话,显然这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知晓苏子衿的想法,司言才留下孤鹜,顺带着也可以让孤鹜在苏子衿身边探查一番,毕竟苏子衿实在太过高深莫测,以至于神秘的不像凡人。 「依属下所见,」孤鹜凝眉道:「苏子衿的身子骨,当真如外界传闻、以及她平日里表现的那般,虚弱至极。」 顿了顿。孤鹜便又继续道:「属下本也对苏子衿的病有所怀疑,但经过多日的观察,发现她每日要服药物许多,稍稍有所劳累便像是损耗极大一般,必须得休息很久,且她长期面色惨白,气息十分虚弱……恐怕比外界传闻更为病重。」 苏子衿的病,其实已经像是入了膏肓之人,她每日里服用药物许多,即便是说她在用药物吊着一口气,也绝不过分。 司言闻言,眸光微微冷凝,他面色清冷,抿唇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显得有些思绪沉沉。 半晌,他才復低眸看向孤鹜,淡淡道:「在幽冥待上七天再出来。」 幽冥!孤鹜心下一愣,随即不敢忤逆,便拱手低头道:「属下领罚。」 说着,孤鹜没有迟疑,便立即起身离开了。 …… …… 夜深人静,乌云蔽月,街头巷尾处,歌舞全息。偶有狗吠猫叫,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无比诡异。 彼时,战王府内戒备森严。落樨园稀稀疏疏有风过树林的声音,红月金木樨在暗夜之中,越发显出光芒万丈。 苏子衿伏在案几之上,手边是一碗早已喝完的安神汤,她右手执笔,素日里言笑晏晏的眸子此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冷的仿若严冬冰雪,无法消融。 上善若水。 她不紧不慢的写下这四个字,神色开始有些恍惚起来。梦中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那遍地的皑皑白雪,被鲜血染红了的漫山殷红,还有……故人埋在冰雪中的脸容。 其中,便是有若水的。那个笑起来清透干净,看似温雅娴静又带着些许放浪形骸的若水,那个胆小怕死又出乎意料的勇敢坚强的若水。 那个……总是一声声唤着青丝,又一次次开玩笑说要自己娶她的若水。 「青丝,不然你娶了我吧?」若水眨了眨眼睛,眼底闪烁着亮光,仿佛一个期待被餵食的小兽,笑眯眯道:「你娶了我,咱两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啦!」 不过十一岁的小姑娘,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好似连什么是成亲,什么是嫁娶都不太明白,只一心以为,这样便是永恆可以在一起。 「尚若水,」她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道:「你我都是女子,我如何娶你?」 「哎呀呀,我知道我知道。」若水撇了撇嘴,有些俏皮,戏嚯道:「你是想嫁给某人,当然不愿意娶我咯。」 「这是陛下的意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头,低声道:「即便没有与他的婚事,我也不会娶你,自古女子便是没有娶女子的道理。」 「啧。」若水笑嘻嘻的瞧着她,似懂非懂道:「你安心嫁给他吧,左右等你回来,他总要待你好的。」 顿了顿,她又信誓旦旦道:「我可是会看着你出嫁的哦!他要是敢待你不好,我便揍扁他!哼!」 …… 就在这时,有陌生的唿吸声传入耳里,打断了她兀自陷入的那段回忆。 苏子衿闭上眼睛,手中的笔缓缓放下,脸上的冷意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素日里的从容笑意。 她言笑晏晏的看向窗边,语气轻柔而平静,道:「世子可知夜闯女子闺阁,是登徒子所为?」 ------题外话------ 听说乃们的司言即将上线撩妹~请注意查收~ 107司言夜探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四下便有一时间的寂静无声。 而后,有人从窗台外极快的闪身入内,那人黑衣清贵绝伦,容颜秀美,仿佛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只见他眉眼璀璨精緻,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出尘绝欲的清冷无情。 「主子!」门外的青烟和青茗一听到苏子衿屋内有动静,便立即出声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今夜苏子衿又是做了噩梦,她醒了之后,喝下一碗安神汤,便将她们都遣了出去,青烟等人也知道大约是因着沈芳菲与若水的相像,让她想起了一些旧事,于是不敢打扰便都退了出去,却一直不敢松懈,齐齐守在门外。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一笑,神色平静无波:「无事,不过是只老鼠,你们都退下罢。」 司言凝眸抿唇,一听到她将自己比作老鼠,英挺的眉梢不由一蹙,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主子……」听苏子衿的语气,显然里头有些情况,青茗不由急切的出声道:「主子,可是有什么……」 「走吧。」这时,青烟伸手按住青茗,随即对着她摇了摇头,心下知晓苏子衿的为人。既然她让她们退下,便是有着她的道理,若是她们贸贸然违抗命令,恐怕还是不妥的。 「是,主子。」青茗有些犹豫,虽十分放心不下苏子衿,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留下。 于是,青烟和青茗便很快离开了。 屋内,案几上放置着一盏夜明珠制成的灯,司言顺着那抹光线朝苏子衿看去。 只见,微光下,她穿着素白的里衣,外罩一件雪色大氅,漆黑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肩头,桃花眸子似笑非笑。即便是面色苍白如纸,她却依旧是艷骨楚楚,仿若人间至妖至邪的精怪,美得蛊惑人心。 「郡主好耳力,」司言神色不变,仿若不曾瞧见这女子容色艷丽一般,只敛眉道:「竟是能够在府中暗卫无一人察觉的情况下,第一时间知道我的存在,并且准确的知晓来者是我。」 今夜司言前来,大约只是想看看,到底苏子衿那日察觉他的存在,是不是凑巧。他问孤鹜的时候,孤鹜回答,苏子衿身子骨确实娇弱,可事实证明,苏子衿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若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便绝无可能一次又一次察觉他的到来。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无法被探测到内力,一种是普通人,没有内力自然探测不出。而另外一种人,则是内力极为深厚的、极为惊为天人的,那种人因为过于强大,体内的力量化作身体的一部分,也是无法探查。 而苏子衿,显然便是属于后者。 「子衿以为,世子应当先回答子衿的问话才是。」苏子衿缓缓一笑,神色间没有丝毫不愉,只不紧不慢道:「毕竟,这里是战王府落樨园,而不是世子的长宁王府。」 对于司言的出现,其实苏子衿内心是有一些诧异的,司言为人清冷,自然不是那种轻易便潜入女子闺阁的,但她转念一想,便又明白了几分,大抵是对她可否会武感到迷惑,于是就想着来探究一二。 至于苏子衿之所以知道来者是司言,左右不过是因为整个锦都中,除了司言之外,再没有一个人能够躲过战王府的重重把守、躲过她手下的一群暗卫,悄无声息的潜入。所以,深夜之际,能够前来的,也就只有司言了。只是,若非在战王府中设了阵法容易误伤他人,苏子衿自是不会让司言一而再再而三的遣入战王府。 这时候,司言冷清的脸容依旧淡漠,只淡淡道:「知。」 知?苏子衿不由笑起来,一瞬间仿佛百花盛开一般,柔媚而艷绝。这司言倒是个有趣的人,她问他知不知夜闯女子闺阁是登徒子所为,不过是在问他有何目的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回答理由,而不是知或者不知。显然,司言的性子太过耿直,以至于连这小小的问题都回答的这般有意思。 见苏子衿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几分,司言下意识的便皱起眉梢,这种感觉着实不好,他并不知道苏子衿在笑什么,亦或者说,彼时苏子衿的笑不似寻常时候那般,而是带着嘲笑的意味,让他很是不愉。 于是,他眸底神色微动,下一秒便自怀中拿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匕首抵在了苏子衿的脖子上,那锋利的匕首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显得尤为刺目,一时间有冷光微微泛起。 「郡主不怕么?」司言垂下眸子,谪仙般秀美绝伦的脸容上清冷淡漠,只是,那双漆黑璀璨的凤眸在触及到苏子衿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诧异之色。眼前的女子大约不算太娇小,但由于身高的问题,她却只堪堪到达他的胸口处,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柔弱,即便披着大氅,依旧小巧的令人难以置信。 只是,最令他诧异的,大约还是因为她的从容与平静。即便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攻击,她也依旧半分不移的站在原地,言笑晏晏的瞧着他,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世子为何还不动手?」苏子衿不怒反笑,只见她眉眼生辉,妖媚艷绝的脸容浮现一抹从容高雅,朱唇微动,吐气如兰:「还是说,世子如今还不能动手?」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角眉梢浮现一抹明艷之色,仿佛与情郎絮絮调笑的寻常女子,那副暧昧浅笑的样子,看的司言不由心跳一滞。 此时此刻,他与苏子衿离的十分之近,近的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他几乎是贴着她站立,气息温热,鼻尖隐隐约约的便可以闻到苏子衿身上传来的那股子淡淡木樨香味。 只是,相较于司言,苏子衿显然正如表现出的这般平静从容,她心中没有任何波动,即便眼前的青年生的极好,可以说是如玉秀美,不染纤尘。可对于她来说,如今的一言一行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伪装,便是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同往日里没什么差别。 司言的试探,苏子衿自然明白。他想知道她的隐藏,所以用这样的方式逼她出手,毕竟人在危急的时候,本能的反应便是抵抗。只是,他到底小看了她苏子衿,既然知道他的到来所为何事,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她知道,司言如今不会杀她……亦或者说,是不敢杀她。若是她死了,他要再想找个会破血刃八卦阵的人,就难了。 「郡主已有多个问题未回,」司言敛了敛思绪,依旧不动声色,眸光清冷道:「难道不是该郡主先回答?」 他问苏子衿为何知道是他、为何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第一时间知道以及在他动手的时候,她又为何不闪躲。可这三个问题,苏子衿一个都没有回答,她总是轻而易举的换了话题,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虽说苏子衿对这些个问题的回答,司言大都心中有数,但他实在不喜这种被她敷衍诓骗的感觉。 苏子衿闻言,不由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来,只见她盯着司言,桃花眸子浮动着微微凉意:「世子大约弄错了情况,这里是子衿的闺阁,世子无端闯了进来,乃登徒子所为。世子无端执刀相向,乃刺客所为。面对这样一个毁人清誉、残暴不仁的伪君子,子衿何故多言?」 毁人清誉、残暴不仁、伪君子?司言蹙起眉梢,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匕首,又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苏子衿的距离,只清冷冷的抿起薄唇,道:「郡主大抵是误会了。」 对于他人的评价,其实司言一直以来都不太在意,所以对于『冷面阎王』一说,他几乎从不理会。只不知为何,如今苏子衿这般说来,他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太舒坦,下意识的便说了这样一句话。 司言心中微动,便不由想着,大约是苏子衿说的太过直白,以至于他一时间不太适应罢。 「误会?」苏子衿温软一笑,眼波流转,语气徒然生了几分暧昧:「世子以为是误会?那么子衿便将府中其他人喊来,让大家瞧一瞧是不是世子所说的误会?只是……」 她顿了顿,又继续笑道:「世子要知道,一旦他人出现,世子大约不娶子衿是不行的了。」 原本坊间就有传闻,说是司言心悦于她,如今若是夜里被抓住他潜入战王府,大约司言就坐实了与她的关系了。 司言闻言,眉头的摺痕更深了些,他看向苏子衿,见她依旧笑吟吟的瞧着自己,微暖的灯光下,美人如斯,魅惑撩人,却意外的透着一股子薄凉之意。 「你在威胁我?」司言挑眉,神色清冷,却显得极为平静。 「世子大约知道,」苏子衿从容一笑,她盯着司言那张如莲清贵的脸容,眸如秋水,盈盈如碧波涌动:「子衿从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司言闻言,只是眸光微动,倒没有多么意外的模样,他不知在想着什么,只盯着苏子衿,半晌,才清冷开口道:「你要什么?」 要什么?苏子衿闻言,不由璀然一笑,那双桃花眸子闪过一抹轻蔑,不紧不慢道:「世子还有其他东西可以给子衿?」 苏子衿之所以笑,是因为她知道,司言以为她这般说辞,是为了索要什么,可如今的司言,已经是给不起她要的东西了。她既是与他有过约定,自是不会放着那承诺不用,反而所求另一个承诺。她苏子衿,从来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司言微微一愣,他先前一直觉得,大抵苏子衿是个城府深且目的性极强的女子,仿佛她一言一行,都在谋算着什么。所以,苏子衿威胁的话听在他耳里,便隐隐含着索要的意味。只是,他竟是没有料到,这一次,她似乎并没有要什么打算,端是看她那轻蔑的眼神,便可知悉。 只是,不知为何,司言竟觉得今夜的苏子衿,有些不同寻常的情绪,可具体是什么情绪,司言又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瞧见司言微微有些愣住的神色,苏子衿淡淡一笑,她拢了拢大氅,只道:「更深露重,世子该是要回去了。只是,子衿希望,这将会是世子深夜造访的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次,子衿便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苏子衿的话说完,司言清贵秀美的脸容便徒然有些神色莫辨,他好似从来没有看透过眼前嫣然浅笑、从容高雅的女子一般,此时此刻更是令他觉得无比陌生。 漆黑璀璨的凤眸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半晌,司言才点了点头,沉声答道:「好。」 这便是应下了。苏子衿微微一笑,心下知道,司言虽清冷无情,但到底是个讲究信用的人。故而,她唇角弯弯,神色自若道:「世子慢走。」 这世间,大抵再没有人像苏子衿这般,即便在赶人离开的时候,也做的这样从容雅致,一丝一毫也无法让人心生厌倦。 司言垂下眸子,长长的羽睫投下一片阴影,而后,他不发一言的转身,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屋子内。 秋夜微凉,原本有些恍惚惆怅的情绪被司言这么一打断,便顿时烟消云散了。苏子衿无奈一笑,疲倦的感觉缓缓袭来,她褪去大氅,罩上夜明珠制成的灯,在这漆黑如墨的空洞屋子内,幽幽入睡。 只是谁也不知道,新一轮的噩梦再度侵入她的休眠,无止无尽的惨烈画面仿若地狱恶犬,将她拖进绝望的深渊,鲜血染红了整个世界。 黯然、消魂。 …… …… 翌日,初晨。 连日的阴雨过去,天气开始转晴,橘红色的初日升起,不过片刻颜色便恢復了往日的金黄,耀眼非常。 前几日,汝南王府将一张更贴送到了战王府内,说是魏老太君六十大寿,便邀请了战王府的女眷一同前去。 只是,战王府的女眷统共只有两位,一个是战王妃,另外一个则是苏子衿。战王妃因着这两日小日子来,身子有些不爽利,便被苏子衿留在了府中。原本战王妃也要苏子衿寻个理由推去这个邀约的,毕竟这汝南王府,说到底也是与他们战王府泾渭分明,素日里没有交情。至于此次的邀请,更是与往年一样,没什么不同。 只是,苏子衿却是不这么想,且不说陶圣心恨她恨的发狂,就是陶行天,恐怕也是对她极为厌恶。毕竟,司卫找昭帝求娶她,很大程度的给七皇子党搬了块绊脚石。 所以,这一张汝南王府的庚帖不再像从前那般只是虚礼,而是鸿门宴的引路石,专门将她带入阴谋诡计之中。若是她不去,那么汝南王府便不再像从前那般只装作无视,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只为让她出席。 可到底,她苏子衿本就是站在太阳底下的魔鬼,对这些人,又何所畏惧? 于是,战王妃便吩咐了苏墨和苏宁陪着苏子衿前去。 稍稍梳妆了一番,苏子衿便带着青茗、青烟以及雪忆三人,出了落樨园,一路便到了大门的马车前。 苏墨今日着一袭湛青色锦袍,身姿挺拔秀气,如玉的俊逸容颜沉稳而内敛。他身侧,苏宁手执摺扇,青玉蓝袍,身姿风流,端是公子洒脱的模样。虽苏墨与苏宁有着相像的脸容,但两人的气质与脾性却是全然不同的,故而,即便他们是双生子,许多人也都可以一眼便辨认出谁是谁。 彼时,他们正在门前候着苏子衿,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便齐齐转过头去,瞧见苏子衿过来,苏墨不由皱起眉梢,问道:「子衿,你的面纱呢?」 苏子衿的容貌,大抵是真的绝色倾城至极的,她看着有七分像战王妃,可偏生气质却高雅若仙,显然比起战王妃更要出彩百倍。尤其她继承了战王爷的那双桃花眸子,多情含笑、温软妩媚,任谁看了,都要迷上三分。 这样姿容艷绝的苏子衿,至入锦都便从未暴露在众人的面前,所以这一次,她没有戴面纱的时候,苏墨才觉得有些不妥。 苏子衿闻言,只从容一笑,眉眼染上一抹无奈,缓缓道:「大哥难道要子衿一辈子见不得人?还是说,大哥觉得子衿生的太差,丢了战王府的脸面?」 ------题外话------ 凉凉(坏笑):阿言终于开窍了,懂得夜闯深闺,不错不错~ 读者(坏笑):等好久了~我阿言又被撩~ 108争端 说完这句话,苏子衿便笑吟吟的瞧着苏墨。其实今日出门,她确实是不打算再戴着面纱的,原本之前只是为了算计重乐,才戴上面纱,如今既然不再需要,又何必遮遮掩掩? 再者说,因为大部分的人都觉得她容貌生的丑的原因,便都想要藉此给她使绊子,今日去汝南王府,她自是不会平白再给那些人机会。 「你自是生的极好,这一点毋庸置疑。」苏墨闻言,不由愣了愣,随即他嘆了口气,便道:「也罢,咱们战王府的女儿,不必遮遮掩掩,若是让他们瞧见你的脸容,那锦都中盛传你貌丑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苏墨到底是害怕,他家妹妹这样的绝色,难保不会引来一些居心叵测的恶狼,就好比……司卫。 想到这里,苏墨眸色沉了几分,苏宁看着苏墨这样子,自是明白他的想法,于是他笑了笑,便道:「大哥也不必担忧,咱们妹妹这样好,我们自是多加留意便是,也省的某些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打她的主意。」 他苏宁的妹妹,岂是谁想要接近便能接近的?哼! 心中虽是与苏宁的想法一致,但苏墨却是没有说,他点了点头,便看向苏子衿,只轻描淡写道:「快上马车罢,莫要耽误了时候。」 苏子衿闻言,心下对于两个兄长的想法,自是再清楚不过,于是她笑着颔首,领着青茗等人,就上了战王府的第二辆马车之中。 一上马车,青茗便问道:「主子,不戴面纱真的无妨么?」 「子衿姐姐好看,不用挡住脸。」苏子衿还没回答,雪忆已然率先开口,斩钉截铁道:「子衿姐姐是雪忆见过的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方才苏子衿问苏墨难道是她生的太差,这句话显然落到了雪忆的耳朵里。虽然当场他并没有说什么,心下却是生怕苏子衿真的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毕竟若是旁人说他丑,他也会难过。 苏子衿微微一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雪忆的头,眸底满是温柔:「雪忆的心意,子衿姐姐明白,谢谢雪忆。」 说着,苏子衿又看向青茗,吩咐道:「待会儿若是进了汝南王府,保不齐有什么事情发生,你只管顾着雪忆便是,莫要让人接近了他。」 原本今日出门的时候,苏子衿是不打算让雪忆跟随的,毕竟汝南王府是个巨大的泥潭,稍有不慎便是容易失足陷进去,而雪忆又十分单纯,恐有歹心之人对他起什么心思。只是,雪忆闷在府中许多日,已是有些不太开怀,一听到她要出门,便硬是央求着她带她出来,苏子衿无奈,只好随了他的意。 「是,主子。」青茗点了点头,随即又道:「雪忆这样机灵大约不会被人诓骗了去。」 雪忆虽心智不全,可实际上却是个不轻易相信人的,许是他早年间受的苦太多,以至于在将他救起的一段时间内,除了苏子衿,他是谁也不愿意相信,更别提靠近他了。故而,这些年,雪忆呆在苏子衿的身边,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雪忆很聪明的,」雪忆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甚是可爱。他眨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仿若黑宝石一般,发着璀璨夺目的亮光:「谁都不能欺负雪忆。」 「是。」苏子衿笑了笑,眉眼弯弯:「我们雪忆最是聪慧,没人可以欺负。」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眸底温软,可若是仔细看去,有一抹不为人知的森冷快速掠过。 若是有人敢动雪忆的话,也许,那人也就到了人生的尽头了…… 马车一路前行,只除了偶有沿街叫卖声、热闹声传来之外,倒是平静十足。本以为会一路顺遂,却不想,路过东街口的时候,前边行使着的马车徒然停了下来,下一秒,『彭』的一声,两辆马车便撞上了。 彼时,外头传来车夫陈伯的声音,只听他道:「世子、二爷,你们没事吧?前边儿有马车忽然停下,咱们的马车不小心撞了上去。」 苏墨皱起眉梢,沉声道:「谁家的马车?」 「好像是丞相府的公子。」陈伯道。 丞相府的公子?苏子衿在后头的马车内,不由微微抿了抿唇,这丞相府的公子除了陶岳,可再没有其他人了。 陶家子嗣稀薄,陶行天统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陶子健,另一个则是陶子安。只是,陶子安几年前便死了,当初陶子安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来岁,膝下虽有子嗣,却都是女儿,没有留下一个男嗣。而陶子健,亦是同样子嗣稀薄,如今三四十岁了,却只有一个庶子陶岳,故而,陶岳在丞相府中,一支独大,甚是受宠。 苏子衿这般想着,后头便传来苏宁的声音,只听苏宁冷笑道:「陶岳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也敢拦二爷我的路了?」 苏宁与陶岳,算是有过过节的。作为锦都纨绔中的小霸王,曾经陶岳也曾在苏宁的圈子里,只是,陶岳为人太过阴损,品行也极为差劲,常常欺男霸女的,以至于苏宁忍无可忍,便当众揍了他一顿。从那之后,陶岳消停了好一阵子,但凡有苏宁的地方,陶岳也是退避三舍,绝不碰面。 只是,苏宁没有料到,这陶岳倒是胆子肥了,敢阻了他的马车? 「让你们主子下来!」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陶岳嚣张至极的声音:「撞坏了小爷的马车,还不过来赔罪!」 苏宁眸光一冷,便掀开马车的帘子,动作优雅的下了马车。他立在马车边,手中的摺扇微微一摇,风流倜傥的脸容上浮现一抹微冷的笑来:「陶岳,你让谁给你赔罪?是你苏二爷么?」 陶岳一瞧见出来的是苏宁,不由有些慌乱。就他所知,今日汝南王府就只邀请了战王府的女眷,而战王府的女眷,也就只有苏子衿和战王妃了。他原本以为,出来的会是苏子衿,毕竟战王府今晨一早便遣了人送去息,说是王妃身子不适,无法赴宴。因为偶然听到了他父亲和祖父这么说,他才想着要为自己的妹妹收拾一番苏子衿的。 陶岳与陶然一直是极好的兄妹,他们之间只相差一岁,自是亲密无间。虽然陶岳在外头一直是胡作非为,但到底只知道吃喝玩乐,心思便是没有陶然这么多了。前几日陶然哭的悽惨,只道苏子衿抢走了她心心念念的七皇子,陶岳瞧着看不过眼,便一直想找机会羞辱苏子衿一番,也好给妹妹出一口恶气。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出来的人竟会是苏宁……那个锦都一大纨绔,且将他打的半个月下不来床的苏宁! 「哥哥,出什么事情了?」这时候,陶然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只见她生的清丽可人,一袭淡青色衣裙更显的她弱质纤纤。 一瞧见陶然出来,陶岳心中的害怕便驱散了几分,尤其是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他若是怂下一分,便显得自己十分无能,岂不是丢尽颜面? 想到这里,陶岳便捏了捏拳头,恢復一脸嚣张的笑,阴阳怪气道:「原来是苏兄啊,我还以为是谁人不长眼睛,撞坏了丞相府的马车呢!」 说着,他又看向陶然,道:「妹妹进去罢,这里有哥哥呢,不过是小事,很快自会解决。」 「二爷我倒是不知道,何时撞坏了丞相府的马车?」苏宁笑道:「不妨让人来检查一番,看看这马车可是坏的厉害,值当你陶岳这般大唿小叫?」 顿了顿,苏宁又轻蔑道:「还是说,你丞相府太过小家子气,一小点儿的撞损便要哭天喊地的让人赔偿?」 苏宁的话,其实有些恶毒,毕竟高门大户的,谁人愿意被说小家子气?尤其是在这锦都中,贵族子弟无数,自是标榜阔绰雅致,若是被人非议小气,实在有些下不来脸面。 「苏二公子可莫要胡言乱语。」一旁的陶然闻言,不由面色涨红,有些气恼:「难道战王府的公子哥便可以如此凌辱我丞相府之人?难道战王府的人就可以当街欺负一个弱女子?」 瞧着陶然这般模样,像极了被欺辱的闺阁女子,反倒是让苏宁看起来像是仗势欺人了。 陶然的话,引得无数百姓驻足停留。他们围在道上,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战王爷的二公子也真是的,怎么撞坏了他人马车还这般理直气壮?」 「谁说不是呢?瞧着丞相府的二小姐也是可怜楚楚的,这二公子怎么做的出这样的事情呢?」 「我瞧着苏二公子倒是没错,两府的马车不过撞了一点点,这丞相府便如此叫嚣,显然不是大家所为。」 「……」 「……」 瞧着舆论有些倒向他们,陶岳不由得意起来,先前对苏宁的一丝丝害怕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无缘无故,苏宁若是再敢动他,便是有些仗势欺人,他陶岳是丞相府孙子辈的唯一男丁,谁敢真的拿他怎么样? 心中这般想着,陶岳越发的嚣张起来,看的苏宁有些火大。若不是因着陶然是女子,他岂会如此好说话? 就在苏宁脾气上来的时候,那一头苏墨却是说话了。 只见苏墨下了马车,沉稳俊逸的脸上漫过不屑,道:「既是说我战王府欺人,那么陶二小姐便让人来看一看这马车的损毁程度,又是何妨?若是这马车损毁的厉害,我们便自是赔偿所有,若是这马车损毁的不厉害……」 苏墨笑了笑,继续道:「即便是不厉害,我战王府也是照样赔偿。左右不过是一辆马车罢了,王府自是出的起。」 说着,苏墨便看向苏宁,吩咐道:「阿宁,你去后面同妹妹说一声,让她莫要担忧,在里头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就好,这事情很快便是会结束。」 苏墨的话,让陶然十分难堪,有种被比过去的极度愤怒感。人家战王府的小姐出了事情只要安安稳稳的在马车中等着便是,而她丞相府的小姐却要出来应付,帮衬这个不成器的兄长! 衣袖中长长的指甲陷进掌心,有些疼痛的感觉将陶然唤回到现实,心下却是越发恨了几分苏子衿。只是,她到底没有想过,今日的羞辱与难堪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是她故意设计自己的兄长给苏子衿难堪,也是她自己要出来应付,一切都与苏子衿没有半分关系,甚至,她连苏子衿的面都是没有见到过。 苏宁点了点头,便自去同苏子衿说了。苏子衿彼时正坐在马车内,对外头的情形却是了如指掌,对于这般小的事情,她自不认为苏墨和苏宁会解决不了。只是,这突然蹿出来的陶然……到底有些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妹妹,外头的事情,你自是不必理会。」这时候,苏宁已然到了苏子衿所在的马车外,出于对苏子衿的保护,他没有将车帘子掀开,只低声道:「待会儿到了汝南王府,未免琐事缠身,你如今便多吃一些点心,莫要饿了自己。」 说着,他又道:「左右有哥哥们在,你安安心心的照顾好自己最是重要。」 苏宁的话一落,苏子衿便不由愣了愣,虽然她听到了苏墨让苏宁传达的话,但到底生平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有人将自己护在手心,还同自己说,一切有他们在。 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苏子衿轻声笑道:「子衿省的了,大哥和二哥自去应付便是。」 见苏子衿如此说,苏宁也是笑了笑。显然,对于苏子衿是否受惊这样的问题,他们都不会去考虑,因为他们的子衿啊,从来都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拟! 而这一头,陶岳心中十分恼火。他自是不能够让人前来检查,若是一检查,便是说明了他小家子气,一小点车马的毁损也要如此作态,于是他伸长了脖子,越发气焰嚣张起来,装腔作势道:「苏墨,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丞相府的马车,岂是你说检查就能检查的?要是你不安好心在马车上动了手脚……」 「大哥。」陶然打断陶岳的话,柔柔弱弱道:「不过是折损一辆马车罢了,我们何必要与战王府的人起争端呢?不如就当作卖一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吧?」 虽然陶然的话是这么说,但不知为何,就是含着一股子被欺负了的弱势,好似苏墨和苏宁当街欺负女子一般,听得马车内的苏子衿眸光微凉。 这陶然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以退为进,她如此这般,若是苏墨和苏宁愚钝点,自是会真的将此事就这样作罢。这样一来,她不仅『卖』给战王府一个面子,而且还在众人心目中树起战王府欺人太甚的形象,这一石二鸟之计,她倒是玩的顺手。 只是,陶然显然是低估了苏墨和苏宁的智商,只见苏墨笑起来,桃花眸子透着一股子冷意:「怎么,你们丞相府倒是赖上我战王府了?说是车马损毁厉害,又自是不肯检查,这欲盖弥彰的模样,倒是有些惹人厌恶。不过,我们战王府倒是好说话的很,如今便不检查了,无论这马车损毁的厉不厉害,我们都会赔偿一辆全新的马车与你,只是这样,你们可是欢心了?」 苏墨说完,苏宁便也不耐烦道:「罢了罢了,就送他们一辆马车吧。左右不过是银子问题,搞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倒是无端的便让人厌倦。今儿个若是遇到其他府上的人,想必是不会这般不依不饶,左右也是家风和底蕴的问题,怪不得人。」 苏墨和苏宁的话,让底下百姓都纷纷嗤笑起来。确实,一开始便只是车马损毁的问题,这陶家兄妹搞得这般一惊一乍的,未免小家子气。尤其是陶岳在锦都中名声也是不好,如此这般倒也不算奇怪。毕竟此事无论发生在哪一家的贵族子弟身上,大抵都只会一笑而过,不会如他们这般硬是要与人为敌,四处交恶。 听着底下人的笑声,陶然和陶岳双双涨红了脸,他们是怎么也没有料到,事情竟是会这般发展,尤其陶然,她自以为做的非常好了,却没想到苏墨和苏宁也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倒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污了名声! 陶然性子倒是好一些,但是陶岳却是忍不了了。他自小便是被冲着护着长大,如何能够忍受这般沿街众目睽睽之下的耻辱? 咬牙切齿的盯着苏墨和苏宁,陶岳便恶狠狠道:「苏家的,你们给本公子记着!这般耻辱,本公子必定要讨回来!」 说着,陶岳长袖一甩,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便拉上陶然的手腕,怒气沖沖的上了马车。随着一声车夫的甩鞭,那马车的轮子很快便骨碌碌的转动起来,看的在场之人一愣一愣的。 这丞相府的马车……不是已经损毁了?怎么还使得这般顺风顺水? 等到陶家兄妹离开了,苏墨和苏宁才对视一眼,苏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手中的摺扇也顾不得摇,便嗤道:「这陶岳还真是没脑子啊!栽赃嫁祸都玩不好,看来以后陶家到了他手中,可有意思了!」 苏墨也冷笑起来,显然对陶岳这等子人是看不上眼的,但他不太明白,为何陶岳无缘无故要过来挑衅?难道真是脑子不好使,吃饱了撑着? ------题外话------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凉凉会不定时在微博上写一些嫡女的小段子哦~么么 109惊艷 汝南王府 水榭楼台精緻,游鱼浮动于碧波湖水之中,偶有黄鹂鸟鸣叫迴旋。雕栏玉砌,楼宇整齐,园中百花繁盛,好一番富丽堂皇的景象。 晚秋阳光明媚,王府内俊男美女许多,皆是穿着奢靡,打扮俊俏,且年少青春。他们谈笑风生,男男女女虽是泾渭分明,但到底不曾设防许多,戒律森严。 大景朝的风气,大约是四国中比较开放的一个。相对于东篱国的男女七岁不同席,大景朝显然要开放许多,故而素日里寿宴、喜宴一类,都是不计较任何性别之礼,可同席参与。 彼时,陶圣心站在石雕护栏旁边,她一袭素白色的衣裙,裙上有腊梅点点,清雅素淡,显得她越发端庄美丽,不可方物。她身侧站在三个女子,其中有一个便是她的表妹,汝南王府的大房嫡长女,魏半月。 「表姐今日怎打扮的如此素雅?」魏半月清丽妩媚的小脸扬起一抹笑来,俏皮贊道:「不过也是奇了,表姐即便穿的素雅,也比我们几个要美上许多,真是伤人呀。」 嘴上说着伤人,可魏半月的眼角眉梢却含着笑意,显然丝毫没有因此而生了嫉妒之意,明摆着是与陶圣心的关系,真的极为要好。 「就你小嘴甜。」陶圣心伸手捏了捏魏半月的脸,指下倒是很轻,随即她美眸流转,只戏嚯笑道:「几日不见,我们半月倒是越髮漂亮起来了,若是再过两年,恐怕这锦都的第一美女,就是半月了。」 眼前这十四岁的少女,一脸的天真无邪,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容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甚是清丽讨喜。 陶圣心的话一落地,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女王碧玉和工部侍郎家的嫡么女杨紫雁便齐齐掩唇而笑。 王碧玉点头称是道:「陶姐姐的话倒是在理,咱们半月妹妹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啊,定然艷压群芳!」 「表姐又打趣人家。」魏半月嘟了嘟嘴,不满的跺了跺脚,嗔怪道:「人家不依。」 说着,她看向身边的两个女子,道:「碧玉姐姐和紫雁姐姐都不帮帮人家,只知道在旁边看人家笑话。这锦都中,谁不知道表姐才是真绝色,顶顶美丽动人的人儿?」 「半月妹妹倒是没有说错,」杨紫雁笑起来,清秀的脸容浮现一抹不可遏制的艷羡之色:「这锦都中,哪一家的女儿能够比得上咱们陶姐姐?」 「你们吶,就知道打趣我。」陶圣心温婉一笑,美丽的脸上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自得,只是她掩饰的极好,下一秒便谦虚的摇了摇头,轻声道:「这第一美人儿不美人儿的,也不过是坊间的戏言,当不得真的。」 「表姐总那么谦虚,要是我是表姐啊,一定恨不得天天出门,让大家瞧瞧自个儿的美貌。」魏半月脸色红润,继续开口道:「更何况,谁人不知,咱们的七皇子殿下可是待表姐极好呢!」 司卫与陶圣心的关系,这十几年下来,大抵贵族子弟都心中有数。只是,魏半月说到这里,不由觉得颇为奇怪。往年魏老太君的寿宴,司卫都是早早的便伴在陶圣心身边,怎么今儿个却是不见他过来?还是说,他此刻并未抵达汝南王府? 心下疑惑,魏半月便立即问道:「表姐,怎么今儿个没瞧见七殿下呢?不会是还没有过来罢?」 司卫与魏家,大约也算是有些亲缘关系的,毕竟陶圣心是他的表妹,表妹的外祖家,便也是与他有些干系。故而,每年魏老太君寿宴,他也都是必来的。再者说,他身为皇子,代替皇室前来贺寿,自是极为正常。 见魏半月提起司卫,陶圣心眸底有一瞬间的厌恶划过。然而,她掩饰的极好,只下一秒,便故作不知,温婉笑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了。今儿个我来的早,也是没有瞧见表哥呢,许是路上什么事情耽搁了,也未可知。」 陶圣心作为魏老太君的外孙女,自然要比陶然和陶岳两兄妹来的早一些。只是,她如今的回答却并不属实。方才她其实是有看见司卫在前厅的,但今日司卫不知为何,竟是没有像往常一般凑到她跟前,也没有任何找寻她的模样,甚至连她就在附近,他也不曾看到。陶圣心虽面上跟司卫要好,其实心中并不屑于他,再加上之前他从她手里拿了玉琉璃给苏子衿,她便越发不待见他了,一看见他便无可遏制的犯噁心,自然巴不得他不要看见她才好。 然而,彼时的陶圣心并不知道,如今司卫不仅不再像从前那般欢喜她了,而且还上赶着求娶苏子衿,毕竟司卫求娶一事,昭帝至今都默不作声的将消息压了下去,丞相府自是不敢宣扬出去。而那日司卫对苏子衿的维护,陶圣心虽偶有听闻,却是嗤之以鼻,就凭藉这么多年她对司卫的了解,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对一个丑女如此之好,更不会对与他有过过节的苏子衿有任何维护的举动,大抵这一切,不过是个坊间传闻罢了,当不得真。 只是,此时此刻,若是陶圣心知道司卫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如此冷静。因为在陶圣心的心中,她不要的东西,谁也不能够捡起来,更何况是她恨之入骨的苏子衿? 「这样啊。」魏半月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想起陶圣心今日的衣着,便又认真的问道:「不过,说起来,表姐今日这身衣裳,倒是真的与平日里不同,我从前还以为,表姐对这素淡的衣服不甚喜欢呢。」 在魏半月的印象中,陶圣心一直都是不太喜欢素白色的衣服,她记得从前魏老太君让人给她们几个姐妹做衣裳的时候,陶圣心还十分明显的表示过白衣太过素雅,不甚讨喜。怎么如今,她竟然忽然便换了喜好,兀自穿一件素白的衣服了?尤其,今日是寿宴,穿白衣未免更加不讨喜…… 「不过是忽然想换换风格罢了。」陶圣心低眉一笑,掩饰下眼底的那抹狠意,便继续道:「穿多了其他颜色的衣裳,总觉得这白色的没怎么穿过,便想着试上一试,恰巧蜀绣坊新出来单独的一件衣服,便买下来了。」 陶圣心自然不会告诉魏半月,因为这类型的衣服,是苏子衿惯常穿着的。根据她打听到,苏子衿平日里总是穿素白的衣裙,裙上绣着这样几朵腊梅或者桃夭,看起来倒是十分雅致。 于是,她便暗暗遣人做了这样一套与苏子衿类似的衣裳,特意在今日老太君的寿宴上穿着。只要届时苏子衿一出现,那么众人便自会注意到两人的服饰相似,而她到时候略微施展一些计谋,逼苏子衿将面纱摘掉……这样一来,两人的优劣便可一眼望见,毕竟,若是论起容貌,苏子衿大抵也只有被羞辱的份! 而相较于其他方面的不如,显然容貌的优劣之分,远比任何一个打击对女子来说都要深刻且刺骨,否则那一日大殿上,苏子衿也不会因为重乐的揭了她的面纱就气的昏过去!所以说,这世上,大约最歹毒的就是这般诛心之举了。 想到这里,陶圣心不由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来。她看向王碧玉和杨紫雁,又挽起魏半月的胳膊,一脸的端庄温柔,眸底闪烁着谁也没看到的歹意,清雅微笑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半月和我先去前厅瞧瞧罢?」 见陶圣心如此说,魏半月自是没有任何异议,于是,她点了点头,便同陶圣心一起前去前厅了。一路上,她们表姐妹倒是有说有笑,看的一旁的贵族子弟心动不已。尤其是陶圣心,她到底是锦都第一美人儿,自然而然的便引起许多人的瞩目。 只是,今日唯独一个人,不再像从前那般只顾凑在陶圣心面前,此时,他站在皇子之中,俊朗的脸容满是焦灼之色。 「七弟这是怎么了?」四皇子司天凌温声一笑,道:「今日竟是不去同陶大小姐攀谈一二?」 要知道,七皇子司卫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都像是与陶圣心捆绑在一起那般,形影不离。他从前欢喜陶圣心几乎没有掩饰,两人又是表哥表妹的,在他人眼中便是极为亲密。只是,今日他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心神不宁的模样,仿佛……在盼着谁的到来一般。 想到这里,司天凌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精光,继续笑道:「莫不是有了其他的意中人?」 这其他的意中人,无疑指的就是苏子衿了。只是,司卫求娶苏子衿的时候,如今司天凌还不能够表现出知道这件事情的模样,毕竟昭帝将此事压住,若是轻易透露,便显出他在帝王的周围安置了自己的人打探消息。一旦这事情让昭帝知晓,也许他这个皇子就走到头了,更别提夺储之事! 「四哥这话说的,」司卫冷笑一声,俊朗的脸容浮现一抹烦躁:「圣心不过是我的表妹罢了,我对圣心可从来都不感兴趣。」 说这话的时候,司卫脸上隐隐有些不悦的神色,显然是不太愿意被人提起自己从前爱慕陶圣心的那一出。他如今既是打算娶苏子衿为正妃,就不想让苏子衿晓得他从前的那些事情,尤其是,他心中其实是害怕苏子衿为此恼了他,继而不愿意嫁给他。 男子总会在极度欢喜某个人的时候,希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尤其当这个人对他并不那么贴近的时候,他便越发的急切与焦躁,生怕自己与某个女子的事迹让她知晓,从而导致自己永远也无法再得到她。 听司卫这么说,在场的不仅是司天凌,就是司天飞和司随都忍不住诧异起来。他们看向司卫,俨然以一种极度陌生的眼神,毕竟从前的司卫,不仅不排斥别人提起他的陶圣心,反而为第一美人与自己的暧昧关系引以为傲,沾沾自喜。 「想来七弟是真的看上了某家女子了。」三皇子司天飞宽厚一笑,神色之间,倒是兄恭弟睦的平静。 司随笑了笑,没有说话,而司天凌则又说道:「七弟既然有了看上的女子,自是极好,想必那女子定是生的貌美如花,不输陶家大小姐吧?」 司天凌这话,只要聪明点的人听了,都会明白他的嘲讽与引诱。他在嘲讽苏子衿的容貌丑陋,引诱司卫说出究竟为何喜欢苏子衿,只是,因为他对苏子衿的认知本就是错误的,自是连司卫的话也套不出来。 「自然是比圣心美的!」司卫显然没有听出司天凌话中的意思,只见他洋洋自得的笑起来,脑海中也不由浮现出苏子衿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容。 见司卫如此`愚钝,司天凌不由有些难以置信。难道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否则这苏子衿怎么可能比陶圣心美? 而在场的,大约唯独司随心中清明,他那夜遇到过苏子衿,自然清楚,司卫为何对苏子衿念念不忘,心生觊觎。毕竟,那样一个姿容绝色又聪慧至极的女子,谁人不会心动呢? 就在这时,司卫眼尖的瞧见有女子素衣白裙,背对着他站在魏半月对面,几乎下意识的,司卫便笑着上前,在离她不远的距离停下步子,温声道:「子衿,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那女子闻言,不由身形一顿,随即她转过身,美丽动人的脸容上勉强的扬起一抹笑来,语气含着一丝丝的责备,神色却十分温婉,道:「表哥这是怎么了?连圣心也会认错么?」 毫无疑问,这素衣白裙的女子,正是方从后花园过来的陶圣心。若是放在从前,也许司卫会十分受用,且同时也会急切的同陶圣心道一个歉。只是,放在这个时候……司卫的反应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折。 在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陶圣心的时候,司卫眼底闪过一抹十分明显的失落与厌恶。只见他皱了皱眉梢,语气全然没有先前的温柔,反而带着一丝冷意,道:「你怎么穿成这幅样子?」 一想到陶圣心穿的像苏子衿,司卫心中便越发厌恶了几分,就好像他府中的那些个美妾从前模仿陶圣心来求得他的恩宠一般,让他无端的有种厌烦的情绪。 陶圣心闻言,不由脸色一白,尤其是回想起他方才以为她是苏子衿时的语气,她更是难以接受。这个一直追逐着她许多年的男子,竟是有一天会这样对她?还是说,他看上了苏子衿那个丑女所以才对她如此冷淡? 若真是如此,该何其荒唐啊! 然而,陶圣心还来不及回答的时候,一阵议论和抽气声便响了起来。 「那女子是哪家的小姐?竟生的如此美好!」 「天吶,这也……太美艷了吧?」 「哪里美艷了?我觉得她好高雅,就像……画中仙子!」 「画中仙?这世间竟也有如此绝色之人,为何从前我们都没有见过?」 「你看她身边的人,不是苏家的世子和二爷吗?」 「没错啊,是他们两兄弟!那……」 「难道……这小姐竟是苏子衿吗?不,不可能吧?」 「定然是苏子衿,我先前见过战王妃,这小姐与战王妃生的极像呢!」 「天!这竟然真的是苏子衿?分明比陶圣心还要美上许多啊!」 「……」 「……」 陶圣心和司卫齐齐闻言看去,只见苏子衿身着一袭素白衣裙,外罩一件软烟色薄纱,衣襟袖口处绣着桃夭灼灼,却仍旧不及她容色艷绝。大约是为了贺寿应景,她系一条绯色琉璃腰带,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素淡,平添了一抹嫣然色泽。 她缓缓走着,身侧跟着苏墨和苏宁,另一侧则有青茗等人护着,仿佛被簇拥的初春桃夭,艷而美,妖且雅,那股子温软从容,自骨子里散发出来,是魔魅,也是谪仙,看的在场所有人都惊艷不已。 「子衿……」司卫一看到苏子衿,便俨然忘却了陶圣心还站在这里,只见他牵起一抹痴汉的笑来,不由自主的便朝着苏子衿走去。 身后,陶圣心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她盯着不远处苏子衿那张美入骨髓的脸容,心中有股恨意与嫉妒疯狂的滋生。 苏子衿!陶圣心咬牙切齿的在心中默念着苏子衿的名字,美眸触及苏子衿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由捏紧了拳头,任由手下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肉,浑然不觉手心处传来的阵阵疼痛。 原来苏子衿竟生的这副模样,难怪!难怪司言和司卫都被她迷惑了!难怪司卫如今对她弃之如敝履,哪怕看她也是含着不喜与厌倦!司卫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她一直知道,但凡有更好的东西,他都绝对不会再看旧物一眼,就好像他府中那两三个美妾一般,虽然他府中一直只有两三个妾氏,可实际上,这两三个妾氏,他都是不停更换,但凡遇到更好的,他便立即将旧人暗暗处理了,只留下新人宠幸。 陶圣心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是会成为司卫眼中的旧物,弃之如敝履的存在!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苏子衿! 「我说,这锦都第一美人儿,估计得换个人了。」一旁有女子奚落的声音响起。 「你看到没,这陶圣心穿的衣服……」另一个人道:「啧,是不是看起来和苏子衿极为相像?」 「确实很像,也不知道这陶圣心哪里来的胆子,穿这样一身,完全是逊死了,人家苏子衿穿着美若天仙,她穿的就像村姑了。」那女子道。 有人笑起来:「村姑?嘻嘻。我看这倒是有意思,听过一句话没?撞衫不可怕,大抵谁丑谁才最尴尬。」 「……」 「……」 这一句句羞辱的话落到陶圣心的耳朵里,她下意识的便咬住唇,心下翻江倒海,恨不得当场撕烂自己这一身衣物,更是恨不得上前撕烂苏子衿那张笑吟吟的脸容! 「表姐,你不要听他们胡说!」魏半月一直在陶圣心旁边,她瞧着这么多人议论,心下气的不行。可到底这是她们府上的寿宴,她若是贸然与她人生事,总归是不好的。于是,她只好安慰陶圣心,继续道:「虽然你和她的衣物有些相似,可到底只是意外,这些人没有眼光,你自是不要理会。」 「半月,」这时,陶圣心颤抖的声音传来,只听她低声道:「苏子衿是故意的……她故意给我难堪啊!」 ------题外话------ 作死表妹要上线了~乃们觉得子衿会一下ko她么?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 110遇司言 陶圣心的话一落地,魏半月便诧异道:「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苏子衿,魏半月其实并不认识,今日的一面也算是她第一次见她。之前宫中宴会的时候,魏半月因为感染了风寒,便没有赴宴,故而对苏子衿大抵算是全然不知的,只偶尔听闻她的消息,但却从未上心。 「前几日在蜀绣坊我瞧见她也在看衣物,还与她寒暄了两句……」陶圣心掩面,语气中带着伤情与隐忍:「那时候她还问我要穿什么衣物来寿宴,我那时也没有多想,便给她看了我穿的这件衣服,没想到,她竟然……心下想要与我一较高下!」 顿了顿,陶圣心又幽幽嘆道:「这终究是怨不得别人,都怪我太傻了。」 听到陶圣心的话,魏半月不由瞪大眸子,握紧拳头,狠狠道:「苏子衿竟然是如此卑劣的人!表姐,我会帮你收拾她的!」 「别!」陶圣心阻止道:「半月,你也知道重乐公主的事情……这件事情,我怀疑与苏子衿脱不了干系,若是你贸然前去,恐怕连累了你。」 说着,陶圣心又蹙眉,哀戚道:「左右她如今正是得势,就连司卫表哥也被她迷得三魂不见了五魄,我只是担忧司卫表哥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陶圣心话中的隐忍与善良,看的魏半月越发的便看不过苏子衿的为人起来,尤其是她素来有些任性妄为,自认为在锦都中没人敢对她如何,现在一听陶圣心话里话外的意思,含着对苏子衿的畏惧,她心下便有些不痛快起来,继而,更加对苏子衿不满了。 想到这里,魏半月冷哼一声,清丽妩媚的小脸浮现一抹狠意,道:「表姐莫怕,就苏子衿那样的小贱胚子,我勾勾手指都可以要她难堪!她既是今日敢给你难堪,那么半月便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表姐且看着,待会儿半月便给你出一口气!」 魏家的人,从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单纯的,诚如陶圣心的母亲魏氏一样,魏半月亦是表面上看着温和无害,骨子里却最是懂阴谋算计,只是可惜,她虽懂用计,却看不懂身边亲近之人的利用。 瞧见魏半月如此神色,陶圣心不由低下眸子,掩下心中的那抹恨毒与得意,苏子衿这贱人她是想对付,可如果先让其他人替她对付,自是再好不过! …… …… 那一头,苏子衿正随着苏墨苏宁走进汝南王府,便瞧见司卫一脸温柔笑意,眸光含着七分痴迷的朝她走来。 只是,司卫刚一过来,身后的几位皇子也随之而来。 苏子衿微微一笑,从容行礼道:「各位殿下安好。」 苏墨和苏宁对视一眼,下意识的便站到苏子衿跟前,以一种护犊子的姿势,拱手道:「苏墨见过各位皇子。」 「苏宁见过各位皇子。」 司天凌虚扶一把,便沉声道:「不必多礼。」 说着,司天飞看向苏子衿,问道:「这位就是长安郡主?」 话虽这么说,但司天飞的语气却丝毫没有不确定意思,显然对于眼前之人,他倒是不算陌生。 那日宴席的时候,苏子衿虽戴着面纱,但身姿却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尤其那一双桃花眸子,似笑非笑的模样,实在是美的让人记忆深刻。 彼时,二皇子司随默不作声,他就像是隐形人一般,只静静将这一切收在眼底。 「正是舍妹。」苏墨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瞧着郡主这模样,也是无人能比的了。」司天凌目光落到苏子衿的脸上,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浓雾。原本以为苏子衿会是极度貌丑的,再不济也可以是姿色平平,故而他才极力让懿贵妃说服司天儒接近苏子衿。可没有想到,苏子衿竟是如此绝色,到底出乎他的意料。 「四殿下过奖了。」苏子衿莞尔一笑,丝毫没有被夸贊的自得或是喜悦,她眸光从容平静,仿佛万年古井,透着一股清幽神秘。 瞧见司天凌和司天飞的目光都落在苏子衿的身上,司卫不由有些不悦,于是他皱起眉梢,道:「三哥和四哥不是该去给老太君问安了吗?怎的还在此处流连?」 「看着时辰倒是不急。」司天凌阴鸷的眸光一闪而过犀利,随即意味深长的笑道:「本皇子对郡主好奇的很,毕竟先前宴会的时候,郡主可不是这个模样。」 司天凌对苏子衿的打量,让苏墨和苏宁都很是介怀,两兄弟对视一眼,想来是要寻个藉口将苏子衿带离这是非之地才是。 显然,苏子衿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心思,她沖苏墨和苏宁安抚一笑,随即看向司天凌,似乎没有看见他那令人不悦的目光一般,只轻描淡写道:「四殿下大抵不知道,那日子衿花粉过敏,脸上便出了些疹子,于是子衿就着人拿来面纱覆上,只是不想,终究是出了意外,让大家见笑了。」 「原是这般。」司天凌勾唇,语气莫辨道:「可怜重乐公主一时疏忽,最后却是连累了自己。她若是知晓郡主生的这般美好,想来是要后悔死的。」 一见到苏子衿的容貌,司天凌便开始怀疑,苏子衿先前,可是为了算计重乐才隐藏了自己原本的面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女子,确实有些手段毒辣! 「四殿下还是说话小心一些好。」苏宁摇了摇扇子,似笑非笑道:「如今那重乐,可不再是公主了。即便四殿下要顾念这姑侄之情,也不要让陛下听了去才好。」 「阿宁说的不错。」苏墨也跟着笑道:「四殿下许是好心怜悯重乐,可旨意毕竟是陛下下的,若是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指不定要以为四殿下在质疑陛下的旨意。」 一个帝王的旨意,不止象徵着至高无上,而且还象徵着最对的权威与正确,这世界上,大抵没有多少人敢质疑帝王下的旨意,因为质疑的人,大多是会被看作异党,从而犯了帝王的忌讳。 苏子衿闻言,不由攒出一个笑来。她倒是第一次发现,这两个哥哥不仅生的好看,而且牙尖嘴利,倒是丝毫不输司天凌。 听苏宁和苏墨这一唱一和的,一旁的几个皇子不由暗暗偷乐。皇子们大都是这般,表面上兄恭弟睦的,私下里却是恨不得对方被奚落。这无情的帝王家,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容易生出异心,更何况他们几个都自不同的肚皮儿里爬出来? 司天凌脸色一沉,阴鸷的眸子便浮现一抹怒意,只是,他强行将这一切的怒意吞下,再看向苏宁和苏墨时,便只温和笑道:「倒是本皇子不是,说出来的话不够周全,郡主莫要恼了才好。」 说着,司天凌转头看向苏子衿,试图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真诚一些。苏墨和苏宁对他的嘲讽,主要还是因为他说的话对苏子衿不利,故而,司天凌知道,即便是道歉,他也只能对着苏子衿,只要苏子衿不介怀,那么苏墨和苏宁便不会如何。 说到底,对苏墨和苏宁的忌惮,司天凌还是有的,毕竟他们是战王府的嫡出子嗣,将来战王爷手中的兵权还不是交与他们二人?若是他真的因为这点小事与他们结怨,恐怕将来夺储路上会有极大的羁绊。 「子衿自是不恼。」苏子衿缓缓一笑,从容道:「毕竟四殿下也是心直口快,当不得真。」 心直口快?司随忍不住抿唇,这苏子衿含沙射影的能力倒是极好。心直口快听起来是褒义词,可势要夺储的皇子若是心直口快,就无异于无脑了。一个连嘴都管不住的人,说话不经大脑,俨然就是毫无脑子可言了。 显然,司天凌也是听出了苏子衿的另一层意思,他盯着苏子衿,不由眸光暗沉。袖中拳头攥起,司天凌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不悦与恼意,只故作平静,道:「还是郡主良善心宽,实在是让本皇子佩服!」 说着,他看向司天飞和司随,问道:「二哥和三哥可是要一起先去给老太君问安?」 「也好。」司天飞点点头,便又问一旁的司卫:「七弟可是要一同前去?」 相较于司天飞的回答,司随却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笑的一脸温润,而众皇子似乎也习惯了他如此默默无言的模样,倒是没有人注意。唯独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司随,桃花眸子漫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司随垂下眸子,堪堪避开了苏子衿的目光。不得不说苏子衿这人,到底是有些聪明的厉害! 「不了。」这一头,司卫淡淡道:「你们去吧,我先前已经同老太君问过安了。」 说着,司卫的眸光便又落到了苏子衿的脸上,那明显的痴迷与觊觎,让人一览无余。这一回,不仅是苏墨和苏宁看着不悦,就是苏子衿身后的青茗等人,都不由有些厌恶起来。 只唯独当事人的苏子衿,她一脸从容笑意,仿佛对司卫的这些个作态全然看不见一般,不由让所有人的心中都犯了嘀咕。没有人能够看得透,苏子衿对司卫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意,即便是司卫自己,也摸不透苏子衿的想法,或者说,他其实感觉得到苏子衿对他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罢了。 见司卫如此,司天飞等人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他们点了点头,便一同前去给魏老太君问安了。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内,苏子衿一行人在司卫的带领下,逛了一圈汝南王府的花园。比起苏子衿等人的陌生,司卫算是较为熟悉汝南王府的,故而他倒是乐此不彼的介绍着。 只是,同行的苏墨苏宁显然脸色不太好看,他们一左一右的站在苏子衿身侧,几乎是完全阻隔住司卫朝苏子衿的靠近。即便对方是皇子身份,他们也着实不太乐意司卫这般上赶着巴结自个的妹妹,毕竟司卫此人的品性,并不是很好。 苏子衿瞧着苏墨和苏宁的举动,依旧是言笑晏晏,她一路随着司卫四处逛着,自然接收到无数的目光注视。不过,这些与她而言,显然无关紧要。 几个人走到花园的时候,便瞧见一身清华冷霜的司言远远而立,他穿着白色锦衣,衣上纹着墨云滚边,腰系玉带,眸若星辰,气质如莲。彼时,他的身侧站着紫衣贵气的齐子亦,落风和天色执剑跟随,只唯独惹眼的,便是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粉装俏丽、娇艷可人的少女盈盈而立。 在瞧见司言的那一瞬间,司卫脸上神色有些悻悻然,显然不太愿意与司言打照面。于是,司卫心神一动,便趁着司言和齐子亦尚未过来之前,道:「子衿,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办,便先行告退了。」 见司卫这么说,苏宁和苏墨不由暗暗点了点头,只道司言的出现,终于是将司卫这等子烦人精吓走,终究不算太差。 苏子衿闻言,自是知道司卫的想法,于是她笑了笑,只温声道:「殿下自去忙罢,左右子衿有哥哥们陪着,倒是无妨。」 苏子衿说完,司卫便点了点头,随即很快的,他离开了花园,那步履匆匆的模样,倒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齐子亦一看见是苏子衿,不由眸光一亮,风流笑起来:「几日不见,郡主倒是越发美了几分。」 一边说,齐子亦和司言便也一边朝着苏子衿走来,直至走到苏子衿的跟前,他们才停住了脚步。 齐子亦的话,让苏墨和苏宁不由蹙起眉梢,尤其是苏宁,他之前与齐子亦有些交情,自是明白这厮撩拨女子惯常用的伎俩。 心下有些不悦,苏宁便率先道:「齐子亦,我妹妹好不好看,干你何事?」 说着,苏宁冷冷扬眉,显然对于齐子亦的做法很是不屑。虽然在外头,他们都是类似的人,可苏子衿是他的妹妹,苏宁自是不愿齐子亦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彼时,司言清冷如莲的秀美脸容平静无波,他不着痕迹的瞟了眼苏子衿,而苏子衿几乎一下秒便察觉了他的目光,于是她偏头,不由弯了弯嘴角,扬唇温柔一笑。见苏子衿对他回以一笑,司言不由蹙了蹙眉梢,不知在想些什么,耀若星辰的凤眸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齐子亦和苏墨、苏宁自是没有注意到苏子衿和司言神色,毕竟对于苏墨和苏宁来说,比起冷面阎王,齐子亦这花花公子哥显然更是危险一些。 这一头,齐子亦无奈的摇了摇头,瞧着苏宁和苏墨两兄弟这护妹的模样,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缓了缓神,他手中摺扇一和,便抚掌笑道:「苏二,你这般紧张做什么?你和苏墨都在这里,我能怎么样?」 「齐世子这话可是不对了。」苏墨挑眉,冷笑道:「你素来是个举止轻浮的,没得败坏了我妹妹的名声!」 苏墨这一说,齐子亦倒真的不知该回什么了。气氛一瞬间便僵了下来,本以为苏子衿会出来做和事老,打个圆场的,却不想,齐子亦看了她好一会儿,苏子衿就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仿佛置身事外。而后,齐子亦便又看向司言,只是司言面色清冷,只是抿着唇角,也是一言不发。 就在齐子亦求助无门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粉装少女忽然出声,道:「郡主身边倒是许多人护着,想来这名声不名声的,也不是什么所谓。」 话音一落,那少女便提起裙摆走了过来,她的眸光在落到苏子衿的脸上时,漫过一抹明晃晃的恨意与嫉妒,显然对于苏子衿方才对司言的笑看在眼底。 那少女的话一说完,苏墨和苏宁便不由齐齐蹙起眉梢,这少女话里话外的,就是暗指苏子衿品行不端,名声已是坏的不能再坏,又有何所谓? 苏子衿弯了弯眉眼,桃花眸子一如既往的从容,只见她微微一笑,缓缓道:「齐三小姐的话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子衿不知,素来以天真烂漫闻名的齐三小姐,怎么如今竟是这般咄咄逼人?」 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不是齐子亦的妹妹齐子怜,又是何人? 苏子衿自然认得齐子怜,虽然齐子怜是模样与齐子亦并不是十分相像,但一个可以跟在司言身后的女子,想来也只能是齐子亦的胞妹了。 齐子怜闻言,不由眸光一滞,她今日实在是大意了,因为远远瞧着苏子衿与司言眉来眼去的模样,她心中实在气的发狠,所以便忍不住出声讽刺苏子衿不知检点,没想到苏子衿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下一秒便却说她为人虚伪,有着两幅面孔!这样赤裸裸的揭穿,尤其是在司言面前……这让齐子怜越发觉得羞耻可恨! 袖中的五指悄无声息的捏作一团,即便有些疼痛,她依旧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故作不知,道:「郡主姐姐的话,怜儿不太明白。」 齐子怜前后的话,大约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说苏子衿身边许多人护着的时候,她的面带嘲讽、语气鄙夷,甚至是带上了极度厌恶的神色,可这会儿到了司言面前,她便又故作天真烂漫,试图用现下的讨喜模样去迷惑他人。 只是,在场的几个人,谁又是真的愚蠢呢?就连齐子亦也忍不住皱起眉梢,显然有些意料不到,自己素日里可爱单纯的妹妹,竟是也学会了其他女子那般,惯会弄虚作假! 「齐三小姐可要注意措辞与称唿才是。」苏子衿温软一笑,美艷妩媚的脸容浮现一抹高雅,道:「毕竟,子衿家中并没有什么姐妹,齐三小姐这一声姐姐,倒是叫的子衿很是不自在。」 从一开始的时候,苏子衿便注意到了司言身后有段距离的这个少女。光是瞧着这少女看司言的神色的可知,其中爱慕之意无法掩饰。可即便如此,这两人的爱恨情仇也是与她苏子衿没有任何干系,这齐子怜既是要对她产生敌意,便需做好与她为敌的准备! 一瞬间,那股子极度的羞耻感便冲上了齐子怜的脑门,只见她涨红了脸,恨不得直接上前撕烂苏子衿这张言笑晏晏的脸。 只是,眼角在撇向一旁的司言和齐子亦的时候,齐子怜的理智被拉了回来,她的神色也立即开始变得泫然欲泣起来:「郡主既然不喜欢,怜儿今后不叫了便是,只是郡主……何必这般姿态,说出的话也如此伤人?」 齐子怜本就生的无辜天真,如今故作悲伤起来也甚是惹人怜爱,瞧的周围不明情况的一些女眷不由对苏子衿指指点点起来…… ------题外话------ 司言(严肃脸):本世子好像又被撩了! 苏子衿(笑):应当不会是子衿罢? 司言(超认真):就是你! 苏子衿(无辜):难道是指子衿对你笑? 司言(点头):没错! 苏子衿(认真脸):其实我只是习惯了要笑…… 司言(不开心):…… 读者(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子衿撩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在无声之中撩人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感谢小仙女们送的票票钻钻和花花,爱你们~) 111司言出手 苏宁和苏墨皆是眉心一蹙,显然对于这突然过来的少女很是反感。 「齐三小姐总这样有意思。」苏子衿妩媚精緻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素手理了理自己的袖摆,才缓缓继续道:「这两副面孔的模样,倒是比台上的戏子都变脸变的快。」 这一回,苏子衿倒是不急着将自己撇干净,她只微微笑着,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温软至极,可偏生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针见血、辛辣诛心。看的一旁的司言不由挑起眉梢,谪仙般秀美的脸容也随之浮现起一抹与素日里不太一样的清冷神色。 「郡主为何要给怜儿泼脏水?真的就这样容不下怜儿么?」齐子怜咬了咬唇,心下虽恨的滴血,但面上却强忍着,只楚楚可怜道:「若是郡主不喜欢看到怜儿跟随在世子身边,怜儿下次便小心一些好了。只是……怜儿今日不过是瞧见大哥在这里,才不由的跟了过来。」 齐子怜口中的世子,自然便是指司言无疑了。苏子衿与司言的坊间传闻,齐子怜自然也是听说的,所以今日瞧见苏子衿,她才会如此嫉妒与愤恨。 苏墨眯了眯桃花眸子,一瞬间声音变得极为低沉寒凉:「齐三小姐说话可是要注意分寸!我们子衿与世子毫无干系,你可莫要贼喊捉贼,胡乱坏了她的名声!」 齐子怜这话,明明晃晃的就是在说苏子衿对司言心生爱慕,且欲意纠缠,这般平白无故的泼脏水,没得坏了苏子衿的名声! 「齐世子,你们镇国公府可是极好的教养啊!」苏宁冷笑一声,嘲讽道:「不过是小小贵女,便可如此不知死活的编排世子与郡主的关系,可见你们镇国公府教得好!」 苏子衿是御封的郡主,司言又是世子,他们的封号阶品,可是比起没有任何称号的齐子怜高上许多,这齐子怜的话,若是真的要追究起来,左右也是可以治个不敬的罪。 就在这时,齐子亦忽然出声,语气严厉道:「怜儿,给郡主和世子赔礼道歉!」 齐子怜之所以今日可以跟在司言身后,主要是因为一早的时候,齐子亦死乞白赖的求了司言,他只道今日镇国公府只来了他们兄妹两个,他若是不带着齐子怜,那么回去铁定要被家中老头子斥责一顿。司言那时瞧着齐子怜既是隔着有五六尺远,也就没有说什么。 只是,如今齐子怜竟是牵扯上了司言,司言如此冷情之人,若是真的不悦起来……也许齐子亦都护不住齐子怜!所以,他才不得不制止她的行为,哪怕是严厉也好,伤了她也罢,起码保住她。 苏子衿朝着齐子亦看去,只见这紫衣贵气的男子凝眉而立,脸上的似笑非笑也顿时消散了去。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肃神情,盯着齐子怜,一言不发。 齐子怜显然也是看到了齐子亦的神色,这让她想起幼时做错了事情被自家兄长教训的时候,可是,此时的她简直觉得难以忍受,羞耻混着怒火一剎那又冒了出来。 本来就极为丢脸,可自己的兄长不仅不维护自己,还这般模样,一副教训自己的样子……这让一直备受宠爱的齐子怜一直几乎失控! 只见,齐子怜瞪着一双满是怒意的眼睛,厉声问道:「大哥也是被苏子衿迷惑了吗!难道就因为她生的好看?像狐媚一样的女人,大哥怎么瞧得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低贱女人,也值得大哥……」 「啪!」有人狠狠的挥了耳光,下一刻,齐子怜便被打的整个人蒙住了。 等到齐子怜回过神,便瞧见青茗站在她面前,那张笑嘻嘻的脸容上满是厌恶之色,仿若出手打她,让她脏了手一般。 「贱婢,你竟敢打我!」齐子怜尖叫一声,随即就要发狠的朝青茗冲过去。 一个贱婢!贱婢也敢当众打她耳光!齐子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从小打到都是被捧在手心,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彼时,齐子亦很快便抓住了齐子怜,迫使她停下动作。而后,他看向苏子衿,眸底浮现厉色:「郡主纵容手下之人伤了本世子的妹妹,难道不该给本世子一个解释吗!」 「你这丫头,」苏子衿没有理会齐子亦,只嘆了口气,幽幽道:「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说着,苏子衿看向雪忆,轻声道:「雪忆,将你素日里备着的帕子拿一条出来给青茗罢,让她擦擦手。」 雪忆素日里贪玩,于是苏子衿便让青烟给他准备了两三条帕子兜在身上,以便不时之需。只是青烟没有想到,今儿个却是堪堪派上了用场,虽然主子这招有点儿损…… 一旁雪忆闻言,便乖乖的拿出一条帕子给青茗,完了还不忘一脸无辜的说道:「擦完就扔掉吧,脏。」 青茗接过雪忆递来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手,随后倒真是如同雪忆说的那般,十分嫌弃的将那雪白的帕子丢到地上,一看也不看。 瞧见苏子衿这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再看雪忆一行人的举动和言谈,司言不由抿起唇角,幽深璀璨的凤眸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显然是对于这样腹黑至极的苏子衿有些陌生的紧,就连身后的落风和天色都不由有些汗颜,这对主僕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与此同时,齐子亦的脸色更黑了几分,而苏宁却是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就连苏墨也忍不住抿唇一笑,暗嘆自家妹子这一手,简直是神来之笔。 「苏子衿!」齐子怜咬牙切齿,一边挣扎着要从齐子亦手中挣脱,一边骂道:「苏子衿,你这贱人!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你这野种!」 「怜儿!」这一回,饶是对苏子衿不满的齐子亦也忍不住看向齐子怜,难以置信道:「你怎的如此说话?平日里大家闺秀的言谈举止都丢到哪里去了?」 对于这样气急败坏到口不择言的齐子怜,齐子亦实在是陌生的紧。他仿佛记起年少时候,这个妹妹总是缠着自己,奶声奶气的很是天真可爱,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也变得如此陌生,好似外头那些他素日里瞧不上的虚伪女子一般,心思歹毒! 「我都被如此对待了,你竟然还这般凶我!」齐子亦的话,让齐子怜彻彻底底绝望了,她盯着齐子亦,眸底浮现一抹不可置信与厌恶排斥:「你就是看上这贱女人了吧?勾引完七皇子,勾引世子哥哥,就连你也被他勾引了,对吧?这狐媚子……」 「天色。」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司言忽然冷冷出声,只见他薄唇微动,清冷的吐出几个字:「扔出去!」 扔出去?苏子衿闻言,不由高雅一笑,眼底剎那便浮现一抹似悲悯、似嘲讽的神色,那妩媚艷绝的脸容隐隐含笑,只不发一言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齐子亦来不及阻止,天色便很快上前,只见他咧嘴笑了笑,道了句:失礼了。便将齐子怜从齐子亦的手中夺了过来。 「啊啊啊!」齐子怜吓了一跳,立即失声尖叫道:「大哥快……快救我啊!」 「司言……」齐子亦心中到底不忍,于是便看向司言,道:「我妹妹这次是有些口无遮拦,你……」 「太聒噪!」司言面色清冷,凤眸幽深而冰寒,仿若雪中盛开的莲花,带着一股子泯灭人性的清绝无情,只道:「齐子亦,这只是小惩大诫。」 司言的话,齐子亦如何不明白?若是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恐怕如今已然不是被扔出去这样简单了,毕竟这锦都、乃至世界上敢当众编排他的人,如今早已都不在了。司言这个人,从来都是个冰冷无情的,否则也不会是人人惧怕的冷面阎王了! 只是,齐子亦心中有些不解,司言的这番举动,是因为他被非议了,还是因为……齐子怜用那般不堪的言语来辱骂苏子衿?如果是后者,那么司言对苏子衿,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 一得到司言的命令,天色便毫不迟疑的点了齐子怜的穴道,及时制止住那令人烦躁的叫声,而后下一秒,他毫不怜香惜玉的扛起齐子怜,迅速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看的周围男男女女一阵抽气与惊悚。 在这汝南王府,司言竟然也敢如此行事?就连齐子怜的兄长齐子亦在场,也是毫无办法。于是,对于司言,在场的男子女眷都产生了一股更深的恐惧,纷纷散开四处,不敢再在一旁呆着。 齐子亦嘆了口气,到底没有说什么,他看向苏子衿,只淡淡道:「舍妹无状,说出来的话也不经大脑,如今郡主既是着人教训了她,便也算是两清了,还望郡主今后莫要追究。」 苏子衿的毒辣,大约齐子亦也是心中有数的,如今齐子怜无端端的找上苏子衿麻烦,又当众辱骂,想来苏子衿这般锱铢必较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可到底,齐子怜是他的妹妹,齐子亦自是希望能够平息苏子衿的怒意。 莫要追究?苏子衿忍不住掩唇一笑,她看起来十分从容平静,仿佛对齐子亦的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对意见,可下一秒,她朱唇微动,说出来的话也隐隐含着刺骨的凉意:「齐世子莫不是当子衿如此好欺辱?。」 说到这里,苏子衿不由停了下来,她微微偏头,似笑非笑道:「齐三小姐第一次辱骂子衿的时候,确实得了该有的教训,只是在那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饶是子衿这般良善之辈,也无法轻易原谅。想来,齐世子当真是有些天真过头了。」 苏子衿说齐子亦天真,其实确实如此。落风心想,作为一个不甚了解苏子衿的人,他都能料到苏子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女子素来便不是个良善的,方才齐子怜几乎是破口大骂,又是贱人又是狐媚的,还扯上了野种一说,实在是有些过分的紧,想来苏子衿自是不会就这般算了。 「郡主想要如何?」齐子亦皱起眉梢,反问道:「难道郡主还能因为舍妹的一时失言,就令人杀之吗?」 齐子亦虽知道齐子怜说的过分,但到底这是自己疼宠了许多年的亲妹妹,于公于私他都忍不住要维护的。 司言清冷的眸光落到苏子衿脸上,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知在想些什么,只静静打量着苏子衿。 只见彼时苏子衿微微勾唇,那倾城倾国的脸容浮现一抹艷绝与森冷,就好像地狱中开出的妖花一般,无声绽放。她轻然笑起来,眉眼灼灼,却带着一股寒意:「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斩而杀之! 若是齐子怜的辱骂不涉及野种一说,或许苏子衿还不会这般狠绝。可齐子怜到底还是犯了她的忌讳,触了她的底线! 这一声野种,是她自幼便听人骂起,也是她自幼便分外在意的。她的儿时,大抵可以说是整日里在谩骂和痛苦中度过。于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学会了对那些只会朝着她喷洒唾沫星子的无视而过,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被伤害的程度。但人终究不是万能的,就连她亦是一样。等到成长之后,那些话语就好像根深蒂固的刺,一根根扎在她的心底,随着岁月长成参天大树,只要有人触及,便决然不会被轻易饶恕! 「苏子衿,你……」齐子亦张了张嘴,惊愕于苏子衿此时的认真。是的,即便她一如往常那般言笑晏晏,却平白的让人觉得,她这话,大抵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齐世子最好将齐三小姐护在府中,深藏于闺阁,否则的话……」苏子衿眉眼弯弯,笑的温柔至极:「子衿也不好保证,将来会出什么事情。」 苏子衿的话,大约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了,可不知为何,这般模样的苏子衿,看的苏宁和苏墨一阵心疼。大抵她从前真的过得不太如意,以至于如今对那句『野种』如此在意。因为他们都注意到,当齐子怜骂到那句『野种』的时候,苏子衿的脸色徒然变得很是苍白,可只是一瞬间,她便笑着掩饰了过去,速度快的险些让苏宁和苏墨误以为那不过是幻觉罢了。 敛下那抹思绪,苏宁冷冷一笑,嘲讽道:「齐世子如今还是去瞧瞧齐三小姐的好,可别让她又在外头撒泼,吓坏了沿街的野狗!」 若是说起毒舌,苏宁其实丝毫不逊色,他说话并不太文雅,可就是太过通俗易懂,才平白让人觉得有些恶毒的过分。 齐子亦脸色一暗,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今日之事,本就是齐子怜太过分了,他还能怎么样?转过身子,齐子亦一言不发的便在所有人面前缓缓离去。 苏子衿看了一眼苏宁,想来,为了她,这个二哥倒是当真与齐子亦关系崩塌了。心下不由一嘆,她眸光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动容。 回过神,苏子衿看向司言,不由淡淡一笑,道:「世子今日倒是好雅兴,怎的也会来汝南王府贺寿?」 司言素来是个不爱参加任何宴会的人,先前的宫宴是昭帝为他设下的,自是不能推拒,可如今这汝南王府的寿宴……倒是谁也没有料到司言会出现。 苏子衿的问话,让苏宁和苏墨有些诧异,毕竟无论谁听了都要觉得这两人交情应当是还不错,只是,司言这般冷情的人,会回答苏子衿的话么 就在苏墨和苏宁生怕自己的妹妹被损了颜面的时候,司言清冷冷的嗓音便响起,只见他眸光微凉,面无表情道:「苏子衿,我要和你单独谈一谈。」 单独?谈一谈? 苏宁和苏墨诧异起来,正想暗示苏子衿寻个理由推了司言的要求时,不想苏子衿却是扬唇一笑,从容道:「好。」 「子衿!」苏墨一把抓住苏子衿的衣袖,眼底浮现着惊悚之色:「你不是有些饿了么?大哥先带你去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罢?」 司言的品行虽不算糟糕,可他在女子方面的『恶行』也算是众人皆知的。尤其是那些试图接近他的女子,不是死就是伤,苏墨不由想着,若是苏子衿和司言单独谈一谈,会不会发生什么大问题? 对于苏墨的暗示,苏宁表示很是贊同。即便是将来司言要赶着娶子衿,他们都是不愿意的,毕竟这冷面阎王,可不是什么夫婿的最佳人选。 瞧着苏宁和苏墨像是防狼一样的防着自己,司言不由蹙起眉梢。 「大哥不必担忧。」苏子衿自然知道苏墨害怕什么,于是便笑着道:「世子为人正直,是君子之辈,自是不会同子衿动手。」 顿了顿,苏子衿又道:「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待会儿子衿同世子说完话,便自去席上寻两位哥哥,哥哥们且先去厅堂候着罢。」 苏子衿说着,便看向司言,缓缓笑道:「世子,请罢。」 司言凤眸璀璨,只清冷的看了一眼苏墨和苏宁,便转身同苏子衿一起离开了。 身后,苏宁和苏墨面面相觑。苏宁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说咱们子衿是不是和长宁王世子……」 「不好说。」苏墨凝眉,不由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题外话------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 另外,突如其来的想法:收藏破3000,两万更。钻石榜或者鲜花榜前十,三万更。(后一个纯属期望哈哈哈)飘过~闪过~撩完就走~(害羞)乃们的世子最近几天一直在~ 112撩拨? 青柳岸堤,秋叶纷飞。 汝南王府的湖水岸前,有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子清冷秀美如莲,女子艷绝楚楚似妖,远远瞧着,倒是极为般配,令人艷羡。 彼时,苏子衿微微一笑,只漫不经心道:「世子唤子衿过来,可有何事?」 对于司言的目的,其实苏子衿也是有猜测到一些的,左右与三日后的祁山之行有关。 「三日后的祁山之行。」司言清冷的凤眸落到苏子衿的脸上,毫无情绪道:「郡主会去罢?」 「自然。」苏子衿弯起唇角,只轻笑道:「世子可是准备好屠麟剑了?」 对于司言是否拿到屠麟剑,苏子衿其实并不知道,毕竟屠麟剑是上古宝剑,已然失传许多年了,若是司言想要找寻,恐怕有些困难。 「若是我说没有,郡主当是如何?」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一双璀璨的凤眸紧紧盯着苏子衿的脸容,好似一把利刃那般,似欲看透苏子衿的心思。 「世子问这话,想来是想看看子衿的品行了。」苏子衿温软一笑,眉眼生辉:「不过子衿倒也不屑于欺骗世子,毕竟子衿与世子在祁山之行中需要合作,若是此时便互相猜忌,恐怕到时候难以并行。」 司言问出这话,显然便意味着他已经拿到了屠麟剑,如今他想探究一番,主要还是怕苏子衿在中途暗算与他。 心中这般想着,苏子衿神色从容,偏头看向司言,桃花眸子流光溢彩:「若是世子这话放在早些年,或许子衿会同你说,有无屠麟剑都是无妨。可世子如今问子衿,子衿则只能说,现在人人都是惜命,我苏子衿,也是一样。」 她也是一样惜命啊,只是惜命的原因不是怕死,而是……她怕她死了以后,这命债便没人帮她讨回来了。 早些年的时候,她也是个一诺千金,极为守信之人。早些年的时候,她也是厌恶尔虞我诈,心机深沉之辈,可如今,她倒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为讨厌的模样,到底是命运弄人,可笑至极啊! 看着苏子衿眼底一闪而过的恍惚神色,司言不由皱起眉梢,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司言才抿唇,容色淡漠道:「苏子衿,我如何信你?」 司言其实不是像表面那般信任苏子衿,他也是多疑之人,也是通透之人,自然不会这样轻而易举便相信一个人,尤其,这人若是苏子衿,便更加不可取信。 一个连来歷、目的、身份都隐瞒的实实在在的人,如何能信?如若他司言当真是如此轻易取信的人,大约也活不了这么些岁数了。 苏子衿倒是不以为意,只见她从容一笑,精緻妩媚的眉眼浮现一抹柔软:「其一,子衿与世子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谋害世子?」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其二,子衿届时与世子一同探查,若是最后只子衿一人活着回来,世子以为陛下会放过子衿?」 司言是昭帝的左膀右臂,这一点从昭帝给的权势以及昭帝对司言的信任上边可窥知。如若那时苏子衿独自一人回来,想来昭帝不会再轻易放过苏子衿了。再者说,即便昭帝饶恕苏子衿,那长宁王呢?太后呢?他们可都是司言的至亲,最是疼爱司言的人,如果苏子衿真的敢中途谋害司言,那么毫无疑问,苏子衿是必然不会好过的! 司言看向苏子衿,忽然便想起,她说过不止一次,她是个惜命的人。 「狩猎分组的时候,」司言面容清冷,修长挺拔的身姿朝苏子衿靠近了一分,他垂眸落到苏子衿的脸上,沉声道:「我会想法子让你同我一组的。」 司言这话,大抵就是姑且相信苏子衿一回的意思了。他紧紧盯着苏子衿的脸容,似乎靠近苏子衿只是想要从这张言笑晏晏的脸容上看出一丝破绽。 对于司言的靠近之举,落风和天色不由齐齐瞪大了眸子,一脸难以置信。爷怎么突然……调戏起苏子衿了?这么多年来,爷如此对一个女子撩拨的举动,可是从未有过啊!难道爷真的对苏子衿动了心,起了念? 而另一边,瞧见司言靠苏子衿近了一步,青烟和青茗不由戒备起来,几乎随时准备上前拉开司言一般,那明晃晃的看待登徒子的眼神,大抵是恨不得立刻上前护住苏子衿。 对于司言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苏子衿心下也是不由微微一愣,鼻尖仿佛闻到他身上青竹淡淡的味道。她盯着司言深邃漆黑的璀璨凤眸,再看着眼前这张宛若谪仙的脸容清冷异常,却出乎意料的让她觉得好看至极。 不过苏子衿知道司言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只是想要看透自己罢了,并不是真的轻薄之举,故而她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好似没有察觉到任何一般,只是莞尔扬唇,笑吟吟道:「好。」 …… …… 彼时,汝南王府南苑花园 「哥哥可是瞧见了那苏子衿的容貌?」陶然笑起来,俏丽的笑脸隐过一抹狠毒之意。 他们走在苏子衿的前头,自然便瞧见了后到的苏子衿等人,不得不说,苏子衿的容貌确实让人大吃一惊,本以为会是貌丑无盐,亦或者戴着面纱,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艷骨楚楚。 只是,先前陶然在一旁瞧见司卫对陶圣心的态度时,心下是非常快意的。但自从苏子衿来了之后,司卫便跟了上去,那一脸欢喜痴迷的模样,看的陶然很不是滋味,于是,她心下对苏子衿便嫉妒、怨恨了几分。从前司卫喜欢陶圣心,那不止是因为陶圣心生的美,而且还是因为两人青梅竹马、亲缘关系,可如今苏子衿呢?她算什么?不过是生了一张狐媚子的脸罢了,这样的苏子衿,配不上她心心念念的司卫表哥! 听到陶然的话,陶岳不由神色恍惚。诚然如陶然所说,苏子衿是当真生的极好,那身段与容貌,看的陶岳心猿意马起来。陶岳作为锦都中纨绔之一,自然整日里流连烟花之地,尤其,他是丞相府中唯独的孙子辈男嗣,便更是无人管束。可纵观这些年他见过的美女如云,却没有一个胜过苏子衿的美艷,也没有谁比她更能撩拨人心的。 瞧见陶岳这幅神色,陶然心下对苏子衿更是恼恨了几分,不过,比起得到司卫,她显然对于这个亲兄长不是那么看重。 于是,陶然便低声笑起来,幽幽道:「哥哥可是想得到苏子衿?」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陶岳,眼底的亮光却透露了她此刻的内心。 陶岳看了一眼陶然,不由皱起眉梢,清秀而贪婪的脸容浮现一抹不悦之色:「然儿,苏子衿可是战王府的嫡女,你是想害死我吗?」 对于陶然的心思,陶岳如何不明白?陶然自小便对司卫心生爱意,这么多年一直与陶圣心过不去,还不是主要因为司卫?陶岳虽素日里犯浑,可却也不是愚蠢至极的,平日里强抢一些良家妇女也就罢了,但苏子衿的身份,如何是他能够下手的? 「哥哥这是害怕了?」陶然摇了摇头,便道:「然儿怎会害哥哥?哥哥既然觊觎苏子衿的美色,便是娶了她也是无妨,再者说,哥哥丞相府公子的身份,哪里配不上她一个郡主了?」 陶然这番话,到底是说的陶岳有些心动,相对于陶然,陶岳心中对自己的庶子身份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是府中的唯一子嗣,享受的便都是嫡子的待遇,或者说是更甚。而外头的人,也只认他一个陶公子,没有人去深究他是否嫡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无论陶岳母亲出身如何,只要陶家没有嫡子出现,那么陶岳俨然便必然是继承人了。 见陶岳心动了,陶然便继续笑着劝道:「哥哥只要将苏子衿……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然儿将人引来,哥哥便只需说是苏子衿勾引的哥哥,那么再怎么样,苏子衿也是必须要嫁给哥哥的。」 「可战王爷他们……」陶岳有些犹豫不决,若是此事让战王爷知晓,怕是他有可能被生吞活剥了!而且,瞧着今日马车之事上苏宁和苏墨两兄弟对苏子衿的疼爱与维护,就可以预见,一旦苏子衿真的栽倒他的手中,就是苏墨和苏宁也都不会放过他的! 想了想,陶岳便拧眉,心下生了一丝怯意:「还是算了罢,不过是个女子罢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子害了自己。」 相较于心中的那点儿贪念,显然还是自己的性命来的重要。 「哥哥怎么犯傻了呢?」陶然掩唇一笑,嘲讽道:「这锦都中谁不知道哥哥是丞相府唯一的男嗣?便是苏家人想如何,爹爹和爷爷也是绝对不会应允的!左右这件事情有爹爹和爷爷护着,哥哥又有什么可怕的?再者说,苏子衿若是失了清白与哥哥,那苏家人还不是得跪着求着哥哥娶了苏子衿?否则就这样一个失了身的女子,将来会有人要?」 正是因为心中有这般的想法,陶然才敢怂恿陶岳如此行事,毕竟陶岳几乎可以说是她的依靠,若是没了陶岳,她今后便也不可能再像如今这般过得如意了。 听了陶然的话,陶岳便有些心动不已了。确实如陶然所说,若是苏子衿失了清白与自己,那么苏家人还敢拿他怎么样?左右不过是不待见他罢了,等到他娶了苏子衿,日子一长,也就相安无事了。 心中这般想着,陶岳便立即笑起来,脸上透出一股贪婪之色,道:「然儿可要帮帮哥哥才是,等到哥哥将苏子衿弄到手,今后七皇子还不是妹妹一个人的?」 陶然闻言,不由露出一抹狠毒的笑来,她看向陶岳,就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一般,两人看起来分外相似。 然而,假山内一道娇小的身影微微颤抖,她捂住嘴,眼底是意外探听到秘密的惊骇…… …… …… 苏子衿别了司言,便领着青茗等人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这时,「骨碌碌」一声,雪忆手中把玩的夜明珠落到了地上,在众人的目光下,那珠子便沿着小路滚了下去。 雪忆心下一急,便运气朝着那夜明珠飞身而去。 只是,那夜明珠滚到半路的时候,一道修长文雅的身影挡住了那夜明珠的去路。而后,那人弯腰伸手,将那夜明珠捡了起来,递到雪忆的面前,朗声问道:「这是你的罢?」 雪忆清澈的眸光落到那青年身上,却是没有去接。 「雪忆,拿着罢。」苏子衿缓缓一笑,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淡淡道:「莫要忘记同五皇子道谢。」 眼前这青年,脸容秀美,眉宇文雅,他身着烟青色的对襟广袖长袍,衣襟袖口处是冰蓝色的丝线绣成的青竹祥纹,锦靴如墨,身姿秀丽挺拔。 苏子衿认得,这人不是五皇子司天儒,又是谁? 雪忆闻言,乖乖的拿了司天儒递过来的夜明珠,只是却是没有按照苏子衿吩咐的那般同司天儒道谢,他转过身,看也不看司天儒便走到了苏子衿身后,不发一言。 苏子衿知道雪忆对这些陌生人极为防备,尤其是对待男子,他更是心中颇为不喜。于是她只是笑了笑,倒是没有责怪雪忆,只看向司天儒,轻声道:「殿下见谅,雪忆年纪尚小,不太知事。」 「无妨。」司天儒笑了笑,便问道:「倒不知是谁家的小姐?」 对于眼前的女子,司天儒自觉眼前一亮。不过倒不是因为她容貌美艷,而是这女子太过从容,看起来犹如天边的浮云一般,缥缈高雅,让人难以看透。 「战王府嫡女,」苏子衿微微凝眸,温软笑道:「苏子衿。」 方才苏子衿进来的时候,几位皇子中,唯独司天儒是不在场的,故而他不认识她,倒也是正常。 「苏子衿?」司天儒有些诧异,不过他倒是不甚在意苏子衿与传闻中有何不同,只是想起懿贵妃央求他的事情……司天儒的眸底不由闪过一抹嘆息。 这样的女子,母妃怎么会认为是容易讨好的呢?恐怕连他这个皇子身份,她也是瞧不上的罢。作为一个常年在外游歷、早年便接触人世江湖的人,司天儒看人眼光,大抵很是犀利的了。 「不错。」苏子衿点了点头,低眉微笑:「殿下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处,不与其他皇子呆在一起?」 苏子衿这话,看似寻常寒暄,可却是隐隐含着试探与揣测。只是,司天儒并没有多想什么,他只朗声笑了笑,清俊秀美的脸容浮现一抹不羁:「皇兄皇弟们大都呆在锦都中生活,我常年不在锦都,想来自是有些脱离了群体。」 他与他们,其实已然变成了不同种类的人。且不论荒唐的大皇子,就是敦厚老实的三皇子也是热衷权势,追逐名利。二皇子司随,他虽看不明白,可心中却是隐隐觉得并不简单。再看四皇子司天凌,也就是司天儒一母同胞的兄长,如今也变得极为陌生,不再像他年少时候那般亲厚温和了。早夭的六皇子不復存在,而七皇子司卫则更是与他道不相同。 苏子衿桃花眸子微动,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她偏头看向司天儒,不紧不慢道:「殿下淡泊名利,倒是皇子中最为特别的一个。」 之所以试探司天儒,大约是因为苏子衿想知道眼前的人是否真的如传闻、如他表现的这般淡泊洒脱,而如今司天儒的回答,更像是没有城府之人所言,比起司随的伪装,大抵这个司天儒要显得真挚一些。 听着苏子衿似是褒义的话,司天儒只翩然一笑,问道:「郡主可是喜欢游歷江湖,走遍天下?」 司天儒看起来是问的十分随意,他的瞳眸倒映着苏子衿的脸容,一片清澈真挚。 苏子衿心下不由微愣,她脸上笑容依旧,神色不变:「不那么喜欢。」 曾经喜欢过、嚮往过江湖,想着仗剑天涯,一人一马的肆意。只是这些,苏子衿都不会说出口。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依旧是神色淡淡,司天儒打量着她,丝毫看不出她回答的这句话是真是假。可到底,真假又有何意? 摇了摇头,司天儒失笑道:「郡主的心,当是最难以揣测的。」 无论是哪里的女子,大都有一颗嚮往自由与未知的世界,本以为苏子衿也是如此,司天儒才有此一问,却是不想,苏子衿的回答竟是这样的干脆且令人诧异。 看来,母妃说要尽一切努力博取这女子的真心,显然不太可能了。毕竟,眼下这女子的好感,他都无法获得。 「殿下当是知道,既是不沾染权力,便最好离得远远的,否则啊……」苏子衿弯了弯嘴角,笑语嫣然:「容易落入泥潭,被污泥掩埋吞噬。」 若是说先前苏子衿对于司天儒的认知还只是探究与不解,那么现在,苏子衿全然看穿了眼前之人的所为目的。 司天儒看她的眼神,只有惊艷与欣赏,全然没有男女间该有的爱意或者暧昧之色,那么,一个对她不心动的男子,为何要问她喜欢江湖与否?无非就是为了引起她的共鸣,勾起她的兴趣,从而利用这一点的共通性,增进彼此的感情。司天儒也许真的对权力无所欲求,可懿贵妃呢?四皇子呢?无论他们哪一个,都有动机劝服司天儒对她讨好,从而拉了战王府的一派站队! 「郡主……」司天儒忍不住瞪大了眸子,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至极的神色。苏子衿这话,大约就是在警告他了,警告他不要妄图再与她周旋,对她起意,因为他的所求……她都看透了! 忍不住笑起来,司天儒道:「郡主当真是极为聪明的人,大约这世上,少有人能够比拟啊!」 ------题外话------ 凉凉:司言撩妹失败!楼宁玉撩妹失败!五皇子撩妹失败!七皇子撩妹失败!全剧终。 113披着兔皮的狐狸(一更) 寿宴很快便开始了,接近晌午的时候,魏老太君在嫡长媳沈氏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厅堂。 彼时,苏子衿已然坐到了下首,苏墨和苏宁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侧,显然是将她护在中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倒是有些意思。 而司言就坐在苏子衿对面,相较于几个皇子自成一派的热闹,司言显得分外高冷淡漠。他微微凝眸,漆黑璀璨的凤眸落到苏子衿身上,不由划过一抹深思。 不知为何,司言发现苏子衿并不看他这里,好似并没有瞧见他这个人一般,她的那股子刻意的忽视,蓦然的便十分奇怪。 苏子衿一手牵起衣摆,另一手则不紧不慢的执起茶盏,她眸光微动,只从容的抿了一口茶水,神色不变。 对于所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苏子衿自然了如指掌。至于司言,苏子衿确实不愿朝他看去。这厅堂内女眷无数,其中思慕司言的,几乎有了三分之一,不得不说男色误人,只陶圣心来说,就是因为司言的缘故,才一直针对苏子衿,想要置她于死地。不过一个司言罢了,这些女子都好像着了魔似得,为了司言,什么都愿意去做,也什么都敢于去做。 苏子衿不愿意因着司言的缘故,又给自己无端端的树敌人,毕竟这些个小鱼小虾的,收拾起来也是麻烦,她并不是那么有闲情逸緻,自然是不太愿意自寻苦恼。 正如苏子衿所想,陶圣心这时候就是盯着司言,眼底是欣喜与爱慕。可她瞧见司言那清冷的眸光有片刻的落在苏子衿身上,心中一把火便徒然冒了起来,可偏生,她眼角之处又瞥见司卫将痴迷的目光落到苏子衿的身上,心中的火气便愈发高涨了几分,恨不得立即上前撕烂那张狐媚子的脸容! 同陶圣心想法一致的,便是她的庶妹陶然了。陶然盯着司卫,瞧见司卫一脸的痴迷,心下不由对苏子衿越发恨毒了起来,她转头看了一眼陶岳,见陶岳亦是对苏子衿垂涎不已,不由的眸底有诡异的光芒闪过,陶然心中已然有些迫不及待想看苏子衿被糟践了! 魏老太君看了眼下首的小辈们,满是皱褶的老脸上一片慈祥,她穿着一袭八宝穗儿暗红色袍子,袍上绣着仙鹤腾飞,手腕上戴着檀木佛珠,右手拄着一根镶玉福云拐棍。看起来温和而贵气,自有一股大家之气浑然天成。 「今天老身贺寿,你们年轻人吶,也不必拘礼,自是热热闹闹的过了这寿宴便是。」魏老太君说着,便笑着拍了拍沈氏的手,吩咐道:「老大家的,你去将寿袋发了罢。」 在大景朝,但凡富贵人家摆寿宴,都要准备寿袋赠予宾客,寓意福寿绵延。寿袋里头装着银钱铜币,至于多少,则是看门第而定,不过总归只是图一个寓意罢了,自是不会装太多的银钱。而上了年纪的老人做寿,则大都是邀请年轻人和妇人前来参宴,大抵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便是因为要借这年轻人的喜气给老人增添福分。 听到魏老太君的吩咐,大夫人沈氏恭敬的点了点头,便看向一旁那三个端着装有寿袋的漆盘的婢女,道:「去将这些寿袋发了罢。」 「是,夫人。」那三个婢女齐齐应了一声,随即便打算将寿袋发下去。 「母亲,让女儿来帮您发罢?」这时,陶子健的嫡妻,陶圣心的母亲——魏氏盈玉笑着出声,只听她道:「这发寿袋的事儿啊,还是让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来才好,也算是给母亲尽尽孝道了。」 苏子衿抬眸看去,只见那妇人生的十分清丽,她穿着靛蓝色的长裙,衣襟袖口处是深紫色的花开富贵纹绣。她有一双看似温和的杏眸,眼底却隐隐闪烁着精明之色,一张端庄的脸容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在寻常人家,发寿袋的任务,大都是由老人的媳妇儿或者子女来做,这样才体现出亲力亲为的孝心。只是大多数贵族子弟都自持身份,故而这发寿袋的任务便交由下人来做,久而久之便也没人有什么异议了。 只是,苏子衿微微一笑,这个魏氏,当真如她表现的这般温和无害么? 「你这皮猴儿啊,就替老身发个寿袋也要算是尽孝邀功。」魏老太君笑骂一声,语气却满是疼爱:「罢了,你既是有心,老身便依着你来。」 对于魏盈玉这个女儿,其实魏老太君还是十分疼爱的,她一生中也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自然对这唯独的女儿甚是娇惯。只是,魏盈玉很早便嫁进了丞相府,倒是让她惦念了好几年。 「既是如此,小姑不妨带上半月和圣心一起?」沈氏闻言,只笑道:「这两个孩子也是极有孝心,早些时候便同我说过想要帮忙料理寿宴之事,如今倒也可以称心如意了。」 沈氏作为嫡长媳,膝下有一女二子,而她这唯独的小女儿,自然便是魏半月无疑了。因着沈氏和魏氏未出阁前是手帕交,两人关系要好,故而连带着魏半月和陶圣心的关系也是极好。 一听到自己母亲的话,魏半月便娇羞起身,只见她看了一眼沈氏,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道:「娘,人家和表姐只是想给祖母尽孝罢了,娘竟是还打趣人家。」 而陶圣心闻言,也是起身盈盈一笑,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于沈氏的话,毕竟她和魏半月倒是真的不曾想过发寿袋的事情,只是沈氏既然要在众人面前树立她们知礼守孝的名声,她自然是乐的自在。于是,陶圣心神色温和,只朝着魏氏道:「娘便带着圣心和表妹一起罢。」 底下一众人瞧见陶圣心和魏半月皆如此有孝心,不由都赞赏的点了点头,直夸这两人孝顺懂事,值得效仿。听得一旁的汝南王等人面色温和,显然是心情不错。只陶然眸含不屑,大抵对于陶圣心两姐妹的伪善早已看透。 陶圣心的话说完,魏氏还没说话,魏老太君便慈爱道:「老身也是有福气了,这孙女、外孙女的,一个个都是懂事有孝心的。」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魏氏,道:「既然如此,你便带着这两个孩子一块儿发寿袋罢。」 听魏老太君这么说,魏氏自然笑盈盈的便应下了。于是,三人一人领一个婢女,便开始了发寿袋。 因着宴席上人数众多,三人便分开行事。魏氏发的是苏子衿这一排的寿袋,魏半月则是发给他们自家的人,也就是魏家的大房、二房、三房。而陶圣心,她倒是称心如意的朝着司言的那一排按顺序发着。 发到司卫等人的时候,陶圣心微微笑着,仿佛从前还与司卫要好的时候那般,只是神色之间,多少有了几分比寻常时候更为美丽动人的意味,大约对于司卫对苏子衿的觊觎,陶圣心是打心底不舒服着,毕竟这人追随着她十年之久,如今说移情就移情的,让她有种自己的东西被抢夺的深深不悦感。 即便她从前一直不太喜欢司卫,一直都是逢场作戏,可是……她不要的东西,苏子衿凭什么拥有? 心中这般想着,陶圣心面上却丝毫不显,司卫却只点点头便接过了陶圣心递来的寿袋,眸光却是落在不远处的苏子衿身上,多一眼也不愿意朝陶圣心看去。然而,坐在一旁看戏的司天凌,他正嘲弄的扬起嘴角瞧着陶圣心,眼底浮现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看的陶圣心脸上的笑意差一点儿便绷不住了。 直到发至司言面前,陶圣心脸上才不由浮现一抹娇羞之色,只见她拿起一个寿袋,微微垂下美眸,将寿袋递到司言面前,轻柔道:「世子,这是您的寿袋。」 说这句话的时候,陶圣心几乎感觉到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发颤,平日里她也算是个极为妥帖之人了,只是到了心上人面前,却是有些娇羞至极,尤其这一次,她和司言算是离的很近,更是让她有了几分恍惚。 听到陶圣心的话,司言似乎并不打算伸手接过,他依旧头也不抬,只是盯着手中的酒杯,脸容秀美绝伦,出尘似莲,清冷的薄唇吐出两个字,道:「落风。」 「是,爷。」落风闻言,便立即会意,于是他上前一步,伸手将陶圣心递过来的寿袋接过,而后顺势便将寿袋放进袖中,才淡淡道:「有劳陶大小姐。」 司言的这般举动,不由让陶圣心脸色一僵,美眸也涌起一股雾气,她咬了咬红唇,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又极为识大体的模样,勉强一笑道:「无妨。」 说着,陶圣心便施施然走到了别处,自是不敢再看司言了,毕竟她还是怕自己的神色太过,引得他人非议。 这一幕,别人没有注意到,苏子衿却是尽收入眼底,她不由微微笑着,心下对于司言这人的清冷淡漠,颇觉有趣。 「郡主真是生的极美。」就在这时,有女子温和笑声传来:「当比圣心美上许多。」 感受到一片阴影挡住了她头顶上方的光亮,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下一刻便抬眸,眉眼弯弯道:「陶夫人过奖,子衿不过蒲柳之姿,如何与陶大小姐比较?」 她说的十分轻柔,仿佛对魏氏的赞誉并没有放在心上,丝毫显不出任何自傲的神色。这一点看在魏氏眼中,不由想起自己的公公陶行天吩咐让她观察苏子衿的时候,曾提起过这苏子衿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温软可欺,如今一看苏子衿的神色,魏氏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认同来。 魏氏心中念头一转,便立即又笑眯眯的,一派慈爱道:「郡主真是过谦了,从前未识得郡主容貌,众人才以为圣心生的好,如今瞧见了,自是不敢再让圣心托大。只是可惜了郡主的容貌竟是没有在宴会时候给大家看到,要是那时候让大家瞧见了如此花容月貌,想来甚好。」 虽然心下对于苏子衿比陶圣心美的这件事,魏氏并不想认同,毕竟陶圣心是她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自是不愿被众人以为是真的不如苏子衿。只是,为了完成陶行天交代的事情,魏氏也只好暂时委屈一下自己的女儿了。 魏氏的话,无论谁听了都要觉得十分中听,就好像是一个温和的贵妇人那般,十足的温暖。只是,苏子衿却从她的这句话中,听到了暗示众人的意思。毕竟重乐,确实因为她才被褫夺公主的封号,落个悽惨下场。 果然,魏氏的话一落地,众人便开始议论起来。 「陶大夫人这话倒是不假,若是那时候苏子衿便是这般模样,想来重乐公主也是不会……哎。」 「我说会不会是这苏子衿……故意的?」 「你是说苏子衿设计的?」 「谁知呢?她那时候说是花粉过敏,可瞧着怎么那么巧?」 「可不是嘛,重乐要不是因为她脸上过敏,想来也是不会想着算计她……」 「天,那这苏子衿岂不是城府太深了?太可怕了吧!」 「嘘,她可是来歷不明,虽然现在是郡主,保不齐从前做过什么勾当呢……」 …… …… 听到这么些个议论与惊唿,一旁站着的陶圣心不由暗暗觉得痛快,可在她看来,这样的程度还是不够!只给她这样小小的教训,显然是不够的!眸底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狠毒,陶圣心眯了眯眼睛,随即垂下眸子,只一瞬间,脸色便变得极为忧虑而善良,看的周围几个王孙贵子心动不已。 虽然比起苏子衿,陶圣心确实不如许多,可到底陶圣心也算是生的不错,素日里名气也是挺大,故而绝大多数公子哥还是对陶圣心颇有些念想的。 陶然心中一顿,倒是没有想到苏子衿真的是否手段毒辣,只是对于苏子衿被这般议论,心中感到颇为畅快。不由得,便露出一抹笑来,看的一旁的陶岳有些不是滋味。好歹苏子衿也是他即将要到手的女人,若是坏了名声,岂不是平白给他添堵了? 司天儒看向苏子衿,心中对于这些人的言论倒是不以为意,他想着,苏子衿虽比寻常人聪慧许多,可到底看着不像是手段毒辣之人,这样柔弱的女子,想来应当不会真的城府深到这般程度。只是,司天凌却是冷笑一声,对于重乐的事情,他心中已然有了八分肯定是苏子衿的算计了,但到底重乐与他毫无干系,他自是不会如何,如今看看苏子衿的笑话也好,想起方才的羞辱,司天凌就觉得心中憋得慌! 而司卫此刻,虽然他不信苏子衿是这般可怖之人,毕竟这女子生的美,看起来也是十分良善,可因着说这话的是陶圣心的母亲魏氏,他的嫡亲伯母,此刻他便有些难以做到为苏子衿出头了…… 苏墨和苏宁脸色便立即沉了下来,本以为这个魏氏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如此居心叵测,她的这番话,无疑便是说着让苏子衿被猜忌的! 这般想着,苏墨已然要忍不住开口为苏子衿辩解了,而这时,苏子衿却是转头朝他微微一笑,显然心中有所打算。看来这魏氏是受了陶行天的吩咐,想着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探测她一番,看看她有什么本事了? 只是,他们到底是低估了她苏子衿,也高估了自己。 朱唇牵起一抹极为温软的笑来,苏子衿桃花眸子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来:「陶大夫人的话也是在理,只可惜这件事到底是个意外,如今夫人所言,就好像在说子衿故意为之那般,倒是叫子衿不知如何是好了。」 顿了顿,苏子衿便又垂下眸子,一脸的无辜笑意道:「也不知是夫人高估了子衿的承受能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竟是会让夫人以为子衿是刻意为之,这女子的容貌与声誉,岂能随意的便可以置之不理?」 苏子衿话话一落,众人便又觉得是这个道理,这天下有哪个女子愿意牺牲自己的名誉来达到某个目的?尤其前一阵子苏子衿的丑颜弄得街知巷闻,怕是寻常女子都要忍受不住这样的诋毁的,更何况是天生美丽之人? 这样想着,底下的夫人们便对魏氏起了一些心思了。看来这魏氏也不是好相与的,心中对于苏子衿抢夺了七皇子的事情怀恨在心,想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雪恨,于是便当众说出那般话来,想要毁坏苏子衿的名声,毕竟素来人们都是觉得,城府深到如此地步的女子,着实可怕。 司言瞧着苏子衿那一副无辜柔弱的模样,不知在想着什么,眼底闪过一抹谁也没有看到的情绪。 彼时,司随抬眸看向司卫,只见司卫一脸的心疼,仿佛自家媳妇儿受了委屈一般,可偏生让她受委屈的是陶大夫人,这又让他不知如何是好。这样的司卫,让司随忍不住轻蔑一笑,司卫这样欺软怕硬的人,也配得上苏子衿么? 「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魏氏神色一僵,没想到苏子衿竟是这般牙尖嘴利,说的好像她当众欺辱了她一般,那无辜而又柔弱的模样,更是突出了魏氏的面慈心狠,为人阴险! 「盈玉!」这时候,坐在上首的魏老太君忽然出声,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向魏氏的时候,眼底多了几分告诫之意:「长安郡主的玩笑,你怎也开得?」 对于魏氏的举动,魏老太君心下便猜到了缘由,只是如今寿宴,她自是不能让魏氏当众下不来台。 见魏老太君喊了她的闺名,魏氏便知晓魏老太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也颇有些生气于她的举动,于是她缓了缓神,便笑着道:「母亲教训的是,是我唐突了,本想着与郡主开个玩笑,不想却是惹的郡主忧伤,我这个做长辈的实在不合格,该罚。」 听到魏氏这般说辞,苏子衿不由微微一笑,只见她仰头弯唇,一脸的认真与温软,问道:「夫人要怎么惩罚自己呢?」 惩罚?魏氏愣了愣,她虽然说是该罚,但不过是客套之话罢了,寻常姑娘家哪个会真的与她较真?毕竟较真了就显得这女子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不尊敬长辈……容易让人心生不好的印象。可苏子衿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一时间便有些不知所措,脸色也随之涨红起来。 司言凤眸一挑,瞧着苏子衿不过三言两语便将魏氏一个当家主母搞得如此狼狈,只心中暗道苏子衿看着像只兔子,其实是只披着兔皮的狐狸才是。 ------题外话------ 宝宝们,二更晚点奉上哦~,么么 114栽赃雪忆(二更) 实在看不过自己的母亲被苏子衿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陶圣心不由走了过来,一脸的善良与不忍,义正言辞道:「郡主未免太过较真,母亲不过是一时戏言……」 「陶大小姐怎的也如此有意思?」苏子衿笑吟吟的打断陶圣心的话,桃花眸子中闪烁着致命的温柔:「难道陶大夫人是戏言,子衿就不可是戏言?想来真正较真的是你们了。」 顿了顿,苏子衿又接着笑道:「再者说,方才陶大夫人为难子衿的时候,怎的没见陶大小姐如此良善的帮忙解围?还是说其实陶大小姐的良善与正义,只是针对某些人?」 陶圣心的伪善,很早之前苏子衿便想拆穿了。她不处置她,只是因为陶圣心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比诛她的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她的伪装更让她生不如死。 她苏子衿,从不是良善之辈,既然要与她为敌,便要拿出付出巨大代价的准备! 苏子衿的话,让周围一众人都不由议论纷纷起来。诚如苏子衿所说,陶圣心确实在方才没有任何表示,而一到苏子衿反击魏氏,陶圣心便是摆出了一副良善的模样,这着实不是真的心善之人该有的行为! 就连汝南王魏元丰和他的髮妻沈氏也不由皱了皱眉梢,显然对于这个妹妹和侄女的行为有些不太认可。只有魏半月此时对苏子衿的行为颇有些恼意,恨不得上前帮陶圣心教训一番苏子衿。 陶圣心脸色一黑,恨不得上前撕了苏子衿!听着那些人的言论,心下更是气的不得了。尤其是……司言还坐在那里!苏子衿便是故意这么做的,故意让她难堪的! 瞧见陶圣心和魏氏都一副气的发颤的模样,魏老太君不由闭上眼睛,而后再睁开眼睛时,便缓缓笑道:「郡主见谅,老身教导的女儿和孙女如此无状,平白扫了郡主的雅兴。」 没有维护,没有迁怒,苏子衿不由对魏老太君的言行感到些许诧异。她微微抬眸,对上那双饱经风霜的清透眸子,不由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无妨,子衿不过也是开玩笑罢了,望老太君不要恼了才是。」 魏老太君的眸子太过清透,以至于苏子衿一时间倒是不想让她的寿宴被自己搅混了,毕竟汝南王府出了这样的一个老人,到底是有些难得的。 苏子衿的话说完,陶圣心和魏氏母女倒是不再说什么,毕竟魏老太君已然对她们心生不满,她们自是不敢再乱来了。只是心中对于苏子衿,两人都有了彼此的计较。 苏墨和苏宁瞧着魏氏母女下不来台,心下倒是有些畅快,毕竟这两人无缘无故为难他们的妹妹,如今也只是自作自受! 魏老太君见苏子衿给了她面子,不由嘆息一声,心中只道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对不起人家。想了想,她便看向一旁的司言,问道:「世子今日可是得了太后娘娘的吩咐过来?」 魏老太君与当今太后,其实有着不解之缘。她们两人都是颇为信佛之人,几年前两人相遇于高龙山,机缘巧合之下便有了些许交情,故而,一瞧见司言,魏老太君便想到了太后,毕竟魏家与司言,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错。」司言点了点头,即便面对魏老太君这样的长辈人物,他也依旧是面无表情,清冷冷道:「天色。」 司言说着,天色便上前一步,自怀中拿出一个木盒子,走到魏老太君面前,递上木盒,道:「老太君,这是太后娘娘托我们爷给您带来的南海佛珠一串,望老太君笑纳。」 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向司言,不禁莞尔一笑。之前她问司言为何来这寿宴的时候,司言没有回答。如今苏子衿倒是明白了,想来司言来这寿宴,主要还是因为受了太后的嘱咐。而太后令司言亲自送来,无非就是因为两点,其一是表示对魏老太君的看重,其二则是以此促使司言多多与女子接触。 想明白了这些,苏子衿脸上的笑容倒是愈发浓了几分,司言察觉到苏子衿的戏嚯之意,眉头不由微微一蹙。 「多谢世子。」魏老太君让一旁的沈氏帮忙收下,便又继续笑道:「太后娘娘有心了,劳烦世子回去帮老身传达一句谢恩。」 「无妨。」司言闻言,只淡淡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瞧见司言代替太后送了礼,底下的贵妇小姐不由暗自艷羡,直道魏老太君德高望重,连与当今太后都这些个情面,看来汝南王府也是圣宠不衰啊! 外人尚且如此想,魏家的几房更是一个个都想入魏老太君的眼,以博得皇室青睐。于是,魏家的几房便也开始陆陆续续送礼了。在大景朝,多数宾客送礼都是一早便收下的,而家中子孙送的礼才会在当面展示,以表现对老者的敬意。 魏老太君膝下有二子一女,因着魏老太爷几年前便过世了,这汝南王的位置便到了大房嫡长子,即魏半月的父亲魏元丰的身上,魏元丰膝下有二子三女,两个儿子都是嫡子,分别是世子魏天佑、二公子魏天宝,魏天佑身子骨弱,常年卧病于床,故而即便是今日魏老太君的寿宴,他也无法参加。而魏天宝则是外出习艺,大约年前才会回来。魏元丰的女儿中,只三女魏半月是嫡女,大女儿魏半玉和二女儿魏半灵都是庶女。 二房是嫡次子魏元朗,是翰林院的学士,魏元朗统共有一子四女,嫡出只魏嘉义一个,四个女儿都是庶女。三房的魏元凡并不是魏老太君的亲子,他的生母是当初魏老太爷的一个姨娘,不过那姨娘早早便去世了,故而魏老太君待他倒是亲厚,不曾苛待。魏元凡在锦都分管的下县为官,育有两个女儿,都是庶嫡女。 汝南王魏元丰送了一幅画家引川的真迹《夜宴图》,百年前的画家引川的画作一直是魏老太君的心头好,魏元朗送的是福禄六宝蒲扇,魏氏则送了一条菩提梵文挂坠,魏元凡送的是一串佛珠,虽然比起太后送的逊色一些,但到底代表着一番心意,故而魏老太君也只是笑呵呵的接下。于是,按照长幼嫡庶之分,魏元朗的嫡子魏嘉义送了东海珊瑚玉佩,而陶圣心送了一本亲手抄录的经书,算是极为用心的。 轮到魏半月的时候,她笑盈盈的命婢女拿出一个精緻的雕花木盒子,而后她接过那盒子,缓缓打开那盒子,一边还道:「祖母铁定要喜欢半月准备的东西,这东西可是半月找了好久才……」 只是,说到一半,魏半月脸色徒然变得苍白起来,而后她立即冷下声音,盯着那婢女斥责道:「怎么回事?东西呢!」 瞧见魏半月如此,一众人都不由诧异起来,尤其是沈氏和魏老太君,对于魏半月的举动,都深感不解。 「半月,怎么了?」沈氏皱了皱眉梢,看向魏半月,不贊同道:「怎的突然如此大唿小叫?」 在魏老天君的寿宴上,显然是不能这样无状的,虽说沈氏素日里极为疼宠魏半月,但到底场合不对,她自是不愿意魏半月在众人的面前出什么差错。 「小姐,奴婢不知啊。」这时,那婢女跪了下来,只见她放在手中的木盒子,颤颤巍巍道:「奴婢一直将里头的东西放在盒子中,不知怎的,竟是会不见了……」 东西不见了?一时间,众皆譁然,就连汝南王魏元丰也脸色有些不好。毕竟底下皆是贵妇、小姐和公子,这失窃一事放到檯面上,总归是显得汝南王府守卫太过松懈,就连下人也管教不好,平白让人笑话了去。 于是汝南王起身,只见他踱步到魏半月面前。面色严肃的问道:「半月,怎么回事?你来说清楚。」 魏半月闻言,不由露出委屈的神色,道:「爹,女儿要送给祖母的舍利子不见了!女儿可是千辛万苦才找到那舍利子,又熬了几个晚上亲自做了帕子,将那舍利子缝在帕上……如今那舍利子连着帕子不翼而飞,女儿实在是难受的紧!」 魏元丰闻言,便威严的看向跪在底下的婢女,冷声问道:「小莲,那帕子究竟在不在你手中?若是在的话,你便拿出来,我汝南王府自来宽厚,不会惩罚太重……但如果你身上被搜出那东西,可是大罪的!」 魏元丰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在那个唤做小莲的婢女身上,吓得小莲不由微微颤抖了下,她咬了咬唇,便立即磕磕绊绊的回覆道:「回……回王爷的话,小莲不敢偷窃。小莲今早便依着小姐吩咐,将……将东西放进了盒子中,并且一直随身携带……哦,对……对了,方才有个小公子撞了下小莲,不小心将东西撞翻在地,会不会是那时候被偷梁换柱了?」 小莲的话一落地,但凡有小儿子的贵妇都不由紧张起来,尤其是那些个孩子调皮的贵妇,更是生怕自个儿的幼子一时胡闹,闯出大祸!毕竟这汝南王府的门第也是极高,魏老太君又十分得太后赏识,这般情况下,要是弄出这么大的乱子,不仅是声明尽毁,而且恐怕今后的道路,也很难走的顺遂。 苏子衿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小莲说出小公子的时候,她依旧是笑容浅浅,仿若看戏一般,那股子局外人的模样,看的魏半月心中冷笑。 苏子衿,很快,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哪个小公子?」这时,汝南王眯了眯眼睛,盯着跪在地上的小莲,沉声问道:「你可是认得他?」 「奴婢……」小莲依旧低着脑袋,有些害怕的模样,看的陶圣心甚是奇怪。 难道这是魏半月设的局?脑海中不由浮现起魏半月先前说过要教训苏子衿的话,陶圣心忍不住扬唇笑了起来,她盯着苏子衿,美眸是掩饰不住的狠毒与期盼。 若是这偷窃一事落到苏子衿的人身上,那么苏子衿可算是声名尽毁了,毕竟能够纵容身边之人偷窃的,也意味着做主子的不是什么好人。 「小莲,你快说罢。」魏半月低眉,一副良善的模样,瞧着小莲道:「左右有我在呢,你不必怕什么。」 魏半月这话,说的众人越发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让这个婢女吓成这般模样? 小莲听到魏半月这么说,好似有了勇气一般,咬牙道:「是……是长安郡主身边的小公子!」 苏子衿身边的小公子?不就是那个唤作雪忆的少年?众人有些诧异的看向雪忆,可瞧见那少年脸上纯净与懵懂,一时间便又不知该相信与否。有的人觉得,这少年看起来十分干净圣洁,想来是不会做出这等子下作的事情,而有的人则不以为然,只道雪忆不过是个痴儿,这样的孩子,自是做事没有分寸,行为也有可能超出常人所想。尤其是陶然,她坐在一旁冷笑着瞧着苏子衿被陷害的场面,心中不由想着,或许还不用她动手,苏子衿便已然是万劫不復了! 司言闻言,不由将清冷的目光落到苏子衿的脸上,只见苏子衿依旧笑吟吟的坐在那儿,脸上的神色半分不动,就好像对于这样的控诉早有预料一般,那股子从容冷静,倒是叫人有些诧异。 苏墨和苏宁脸色一黑,显然对于今日苏子衿三番两次被为难很是不爽,原本只是好心过来给这魏老太君贺个寿,表达一番心意,却没想到这汝南王府的人一个两个的欺身上前,难道真以为他们战王府说好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汝南王!这是什么意思?」眯了眯桃花眸子,苏墨已然率先开口,只见他摔下手中的杯子,那张与战王爷颇为相像的脸容浮现一抹阴霾:「竟是平白无故任由一个婢女将脏水泼到了我们战王府的身上!」 苏墨没有说苏子衿、也没有提及雪忆,只是将这件事归咎为战王府与汝南王府阵营之上,直接的便将事态严重化,同时也是含着警告之意,用这战王府来震慑众人! 苏宁亦是冷笑一声,脸色不再像先前那般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而后他转头看了一眼魏半月,眼底是满满的审视与森冷。 见苏墨和苏宁如此大的火气,魏元丰便有些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战王府如今权势滔天,他若是因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由头便将事情安在了苏子衿的身上,恐怕苏彻那莽夫不会放过他! 这般想着,魏元丰已然打算将罪责直接推到莲儿身上,并不愿意牵扯到苏子衿,更是不愿意因为此事得罪了战王府。只是,还没有等到他开口,魏半月这头已然是冷哼一声,骄矜道:「既然郡主的人是清白的,为何不敢让人前来搜他一搜?」 说着,魏半月又继续道:「莲儿跟着半月也是有十年之久了,她虽是一介婢女,可到底品行一直很好,那镶着舍利子的帕子,既然是半月让她收着,她若是监守自盗,岂不是必死无疑?再者说,比起莲儿来说,半月倒是觉得郡主身边的这个痴傻少年更是有嫌疑!」 「魏小姐,你说这话可是要有凭有据!」这一回,司卫倒是有些忍不了了,虽然他的出头让青茗等人十分不屑,可到底他是真的有些看不过眼苏子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 「七皇子怎的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魏半月不以为意,只冷笑一声,看向苏子衿的眼底也满是不屑之色。这苏子衿倒是厉害,迷的司卫连在这种场合之下都能维护于她,果真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你……」司卫脸色一黑,正打算要出声教训魏半月,只见陶圣心攥住了他的衣袖,冲着他担忧的摇了摇头。 司卫深吸一口气,心中知道魏半月并不是苏老太太那般没权没势的主儿,若是他当真因为苏子衿给魏半月下不来台,也就是当面给汝南王府一大耳光子,将来夺储的时候,汝南王府恐怕不会轻易支持他,这也是他今日一直不敢为苏子衿出头的真正原因。毕竟,比起夺储一事,苏子衿俨然要轻上许多,他若是因此惹的苏子衿伤心,左右将来可以慢慢哄着。 这一头,雪忆一听到魏半月说他是痴傻少年,眸光不由浮现一抹嗜血的杀意,只见他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子不再,只余下露骨而可怖的杀意!吓得魏半月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心中有恐惧袭来。 青茗和青烟见雪忆心绪不稳,立即便上前抓住了雪忆的手,生怕雪忆突然的发狂,弄得局势不可控制。雪忆虽心智不全,可最是听不得的便是有人说他痴傻,其实在遇到苏子衿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他都表现的极为残暴嗜血,只是后来有苏子衿的安抚,他才渐渐转了性子,成了如今这样,安静而乖巧的少年。 苏子衿闻言,便缓缓转身摸了摸雪忆的头,她笑的温柔,桃花眸子闪烁着静谧与祥和,一瞬间便抚平了雪忆焦躁而嗜血的情绪。随即她俯身,在雪忆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在众人皆是茫然不知的情况下,已然幽幽看向跪在底下的莲儿,低声笑起来:「莲儿是么?不妨抬头让本郡主瞧瞧可是你撞了雪忆?」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便众皆譁然起来。这话不就是间接承认了雪忆偷窃了?虽然之前这个莲儿撞到雪忆的时候,也是有些人看到的,但到底不比苏子衿亲口说出来的要震撼人心。 苏墨和苏宁看向苏子衿,见她言笑晏晏,丝毫没有任何诧异或者不安的神色,心下便是瞭然了苏子衿有法子应对。 于是,苏宁冷笑着配合苏子衿,道:「还不抬起头让郡主瞧瞧?」 莲儿闻言,不由身子一颤,好似怕极了苏子衿和苏宁一般,那股子纤弱畏惧的模样,倒是叫人有些嘆息。然而,司随却是暗暗摇头,这魏半月啊,真的自以为聪明的很?想来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毕竟苏子衿这样的狠角色,可不是她能够算计的了! 魏元丰心下是对魏半月有些恼火,只暗道这个女儿没有眼力见,可眼角的余光瞥见魏老太君严肃的盯着自己,他便又不得不忍下一口气,斥道:「贱婢,还不抬头让郡主瞧瞧!」 听到魏元丰的声音,莲儿便不得不抬头朝苏子衿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子笑容浅浅,一副从容高雅的模样,桃花眸子却有幽光浮现……平白的便让她心中生出了惧怕之感! 115司言相助(上) 「倒确实是你。」苏子衿微微弯唇,只轻声一笑,道:「你可是瞧见了雪忆将东西窃了走?」 这样的苏子衿,让莲儿心中实在有些恐惧,不知为何,分明这女子是笑吟吟的样子,可偏生有一股子威严的戾气,那双含笑的眸子也犀利的仿佛早已将她看穿……心下有些害怕,莲儿下意识的便抬头看了一眼魏半月,只是接收到魏半月那一闪而过的警告与狠厉的眼神,她才吓得赶紧低下头,颤颤巍巍道:「奴婢……奴婢确实瞧见小公子将东西收入袖中!」 「你方才不是还说不确定么?」苏子衿扬唇轻笑,神色淡淡:「怎么,现下又如此肯定的说看到了?」 确实,方才这唤作莲儿的婢女还一副不确定的样子,怎么现在突然便又说看见了?这无疑是十分奇怪的,毕竟看到的话,她先前便不会那般不知所措,亦或者一早便向魏半月禀报了,而不是等到送礼的时候,当场慌乱不已。 这般想着,众人看向莲儿的眼神便有些变了味儿。心中想着,莫不是真的是这胆大包天的婢女偷梁换柱,还顺势栽赃给苏子衿的人? 「莲儿!」魏半月眯了眯眼睛,厉声道:「你究竟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要知道这偷窃的行为再加上污衊郡主的罪行,可是够你全家死好几遍的!」 全家?莲儿眸光一顿,眼底剎那便浮现出泪水来,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话,无疑便是在用她的家人威胁于她了。这般想着,莲儿便咬了牙,道:「奴婢方才是一时害怕,才口不择言。奴婢虽没有看到是小公子所为,可自从方才被撞,奴婢身侧便再没有其他人靠近!故而奴婢……奴婢怀疑是小公子所为!」 莲儿的话音一落地,众人便都齐齐看向苏子衿,心中对于雪忆偷窃之事已然有了定论。毕竟连苏子衿都承认撞到的是雪忆,那么毫无疑问,大约此事与雪忆脱不了干系。 这样一想,大多数人看雪忆的眸光便又鄙夷了几分,只道雪忆即便是痴傻的,也如此劣性,实在不是大家所能容忍。 魏半月听莲儿这般说辞,便不着痕迹的沖苏子衿挑衅一笑,而后她哼笑道:「郡主难道不问问这傻……这人是不是偷了东西么?说不定他偷了,只是郡主不知晓罢了。」 原本魏半月是想称雪忆为傻子的,可她瞧见雪忆那骇人的眸光朝她看过来,心下不由一惊,于是她才慌忙的改了口风。 「魏小姐这是执意要将脏水泼到我们战王府头上了?」苏宁嘴里虽是对着魏半月说,可眸子却是无比凌厉的射向魏元丰,这汝南王府与战王府的争端,可不是她区区一个魏半月可以挑的起来的! 瞧着苏宁和苏墨的架势,显然是护妹到底的,看的在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尤其说司天凌和司天飞,两人皆是思绪沉沉,心中似乎在计较着什么。 这时候,魏老太君忽然冷静出声,只见她睨了一眼魏半月,眸子里满是警告之色:「半月,或许只是个误会,不过是件小物什罢了,何必无凭无据的便乱指一通?再者说,长安郡主的人品,老身倒是极为相信,她身边的小公子自然也不会是差的。」 方才那莲儿看魏半月的那一眼,魏老太君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她虽然人是老了,可眼睛还没到花了的程度,心中也还没到混沌不知的地步!这魏半月栽赃苏子衿的举动,只要稍微精明点的人都看的清楚,更何况苏子衿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便是瞧着她那从容平静的模样,想来若是半月再继续下去,很是容易连人带马翻入悬崖! 听到魏老太君的话,魏半月却是不敢抬眸去看她。她心中有些畏惧,生怕这一眼,便让魏老太君瞧见了端倪。于是她脖子一梗,只脸色沉沉,看向苏子衿道:「虽然东西不要紧,可偷窃的风气并不是汝南王府能够容忍的!祖母心善不与某些人计较,可半月以为,这事若是不差个水落石出,想必长安郡主也是不甘心罢?」 说着,魏半月挑衅的勾起唇角,她看向苏子衿,眼底是满满的不屑与嗤笑。 看到这样愚蠢的魏半月,魏老太君神色便立即沉了下来。她本以为自己的提点魏半月会知晓一点分寸,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不知人事,还上赶着让苏子衿收拾。 对于魏半月的挑衅,苏子衿俨然并不以为意,只见她艷绝的脸容上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依旧极为从容:「魏小姐这话不错,只是魏小姐觉得,要如何才能查明真相呢?」 瞧着苏子衿脸上那惯性的温柔浅笑,司言不由挑起眉梢,记忆中,她好似一到算计别人的时候,总是这般模样,倒是有些意思。 陶圣心袖中长长的指甲陷入手心,盯着苏子衿的眼底越发的阴郁了几分,这贱人!竟在这般场合还笑的出来,还想着勾引司言!若是等下被搜出偷窃,看她还笑不笑的出来! 心中这般想着,那一头,魏半月便道:「郡主若是心中无愧,何不让人上前来搜一搜?若是搜出来没有任何东西,自是无妨。可若是搜出有什么东西,郡主可莫要徇私舞弊才是!」 这般说着,魏半月已然挥手让事先安排好的小厮上前。 苏墨神色一变,立即便冷厉道:「战王府的人,也是你们搜得?」 「半月!」这一次,饶是沈氏和汝南王魏元丰也看不下去自己女儿的行径了!她这明摆着就是存心要给苏子衿难堪,可苏子衿背后可是战王府,汝南王府虽百年下来,可到底如今是没有从前繁盛,而他苏彻又是如日中天,深的昭帝宠信,就这般势力相差颇大的情况下,这魏半月的行为,无疑是在给汝南王府惹祸! 就在这时候,苏子衿却是浅笑吟吟,只见她桃花眸子闪过寒光,神色却一如既往的从容高雅,道:「魏大小姐既是想搜一搜子衿的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负责搜查的人自然不能是汝南王府的,也不能与汝南王府有任何干系。子衿以为不如就让长宁王世子的人来?」 说到这里,苏子衿幽然的眸光落在司言的身上,她似笑非笑的盯着司言,妩媚的脸容浮现一抹璀璨夺目的光彩来。对于司言在一旁看戏的态度,苏子衿显然并没有不悦,毕竟司言与她不过是合作关系,除了合作以外,她并不认为他有必要帮忙自己。只是,对于那夜司言夜探落樨园,还拿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的事情,苏子衿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她先前没有说,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找到好机会整治这厮,如今既然时机刚好,不妨便将司言拉下水,这样一来,他与她有了牵扯,下次为了不让人落了口实,自然便不敢随意进出落樨园了。 彼时,司言凤眸微微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没有说话。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司言并不打算理会苏子衿的时候,这厮却是忽然淡漠开口,清冷的语气仿佛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冷而彻骨:「天色,你去罢。」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俊美仿若天神的脸容上依旧是毫无波澜,而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沉寒凉,可即便是这般,司言也没有拒绝苏子衿的请求……亦或者说,是苏子衿的要求。他在众人猝不及防,且难以置信的情况下,竟是点头应下了苏子衿。 一瞬间,陶圣心如至冰窖,她死死的盯着司言,眼底是不可遏制的心痛,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司言呵,竟是对一个苏子衿这般言听计从,无论是东街苏子衿杀马,还是如今苏子衿的要求,他都没有任何拒绝的模样。若是说先前是苏子衿威胁了司言,那么现在呢? 同样震惊的,不止有陶圣心,就是陶然和魏半月都极为诧异。司言这样的人,若是真的这般好相与,也不会让众人忌惮、甚至是害怕了。 陶岳一瞧见如此情形,心下对于苏子衿的觊觎之心终究是有些犹豫了。若是司言当真如外界传闻那般,对苏子衿心中在意,那么若是将来他动了苏子衿……司言岂不是要将他直接碾死?要知道陶家的嫡次子陶子安,也就是陶岳的亲叔叔,他就是死在司言的手上,那时候即便是陶行天闹得极为厉害,也是拿司言没有办法,若是司言的话……只要他想要陶岳的命,基本上就是无人可以阻挡!一想到这里,陶岳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下便也不再想打苏子衿的主意了。 司随和司天凌一同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司卫,两人的眸光不由都愈发深了几分,心下对于苏子衿与司言的关系,有些揣测不安。 「是,爷。」天色闻言,虽然心中有几秒的呆愣,但到底还是反应很快,于是他应了一声,便朝着苏子衿走过去。 苏子衿见司言如此配合,心中倒是有些讶异,毕竟司言此人,还真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她本来还想着再说两句话威胁一把,却是不想,这一次,司言的爽快让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了。 只是转瞬,苏子衿便又笑了起来,只见她看向魏半月,继续道:「魏小姐既然是想搜查子衿身边的人,子衿自然是没有异议,只是……未免魏小姐陷害子衿,子衿以为,不妨我们两方都搜一遍,也好让人信服不是?」 苏子衿这一次没有含沙射影,她说的极为直接,显然便是将魏半月的刻意针对挑明了来讲,看的在场众人啧啧称奇,直道苏子衿这话太过诛心。可到底,苏子衿这话又说的好像没什么差错,不由的,人们心中便生出了几分认同之感。 「苏子衿!你……」魏半月闻言,不由脸色一变,一副被羞辱了的模样,指着苏子衿便恶狠狠道:「我怎么可能故意陷害你!你这是含血喷人,贼喊捉贼!」 「半月。」陶圣心见魏半月气急,不由上前握住她的手,朝她鼓励的笑了笑。两人姐妹情深的模样,倒是有些显得苏子衿仗势欺人一般。 「既然魏小姐没有陷害子衿,为何如此激动?」苏子衿莞尔一笑,眉眼生辉:「又为何不敢让人来搜它一搜?难道魏小姐这是心中有鬼……」 「有何不敢!」魏半月握紧拳头,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愤恨之色:「若是你在我这里搜不出什么,反而从自己人那儿搜到东西,你便给我下跪磕三个响头,如何?」 苏子衿竟然也敢与她叫板?哼,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低贱女人罢了,就这样的女子,真是上不了台面。只要搜了身,她就要她身败名裂,让她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磕三个响头?苏宁和苏墨闻言,不由脸色齐齐变得极黑,只听苏宁鄙夷道:「魏小姐好大的口气,竟是要我妹妹给你磕头?就你这样的身份,也配我妹妹给你磕头?便是你要给我妹妹提鞋,恐怕都是不合格的!」 魏半月闻言,便立即火大的叫了起来:「苏子衿算是什么东西……」 「魏半月!」彼时,魏老太君拄着拐棍走了下来,只见她怒意满满的瞧着魏半月和陶圣心,警告道:「你们今儿个是决意要在老身的寿宴上胡闹吗!」 魏老太君是何其通透的人,这魏半月和陶圣心如此行事,显然就是要针对苏子衿的,只是她们终究是自不量力,就苏子衿这等女子,如何是她们说动就能动的?且不说她身份如何,就是她自身的手段与谋略,就是魏半月和陶圣心的十倍之甚!她们若是再这般顺着苏子衿的套走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魏老太君看明白的事情,司随和司天儒显然也是心中清明。尤其是司天儒,他一直认为苏子衿算是个温柔悲悯之人,却没有想到,苏子衿只气定神闲的,便一步步的给魏半月下套,而魏半月也一步步的踏进了苏子衿的圈套之中,却仍旧毫不自知,这样的女子也许真的是有极深的城府,且杀人不眨眼。 最美,也最恶! 瞧见一向温和的母亲如此气恼,魏元丰不由瞪目圆睁,盯着魏半月,咬牙切齿道:「孽女,你闹够了吗!」 要不是在场许多人,魏元丰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这个无知愚蠢的女儿!平常他瞧着,这个女儿也算是机敏聪慧的,如今却是徒然变得如此愚钝,这般多的宾客在场,这两府之间的厉害关系存在着,她却是一意孤行,只为了个人恩怨便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简直是无可救药! 「祖母……爹爹。」魏半月吓了一跳,生平倒是真的少见自己的父亲和祖母如此言辞句厉的模样,心下不由生了一丝怯意。只是,就在这时,陶圣心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她的手,提醒她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若是她有一分一毫的怯懦之意,恐怕在场贵妇小姐的唾沫都可以将她淹没,毕竟这些人最是喜欢在外头说闲话了。 意识到这一点,魏半月便咬了牙,恶狠狠的瞪向苏子衿,再一次开口道:「郡主究竟敢是不敢?若是郡主心中有鬼,大可不必应承半月的话!」 瞧着魏半月这不管不顾的模样,一旁的陶然不由笑的一脸阴险的看向陶圣心,心中对于陶圣心竟是赞赏了几分。虽然谁都不知道是陶圣心鼓舞的魏半月,但不知为何,陶然总觉得这件事与陶圣心脱不了干系,既然她们三人自相残杀,用不到她出手,当是最好。 心中这般想着,陶然忍不住痴痴然的看向司卫,见司卫十分愁苦,一副想上前帮忙苏子衿的模样,她便觉得开怀,只要陶圣心和魏半月扳倒苏子衿,那么司卫表哥一定会厌恶陶圣心,届时只要她陶然体贴上前……司卫表哥一定会爱上她的善解人意! 魏半月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魏老太君眸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随即她摇了摇头,只冷声道:「既然你们执意要坏了老身的寿宴,老身便不再干涉,只是,至此以后,老身便不再是你们的祖辈!」 说这话的时候,魏老太君显得尤为决然,听得在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汝南王府今日的寿宴风波,倒是真的有些惊世骇俗。谁也没有料到,寿宴一开始便就要结束了,这孙女在自己祖母的寿宴上大闹特闹,祖母被气的说出断绝关系的狠话,大约这一桩事,会成为锦都中最为爆炸性的消息了。 说完这句话,魏老太君冷冷抿起唇,而后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很快离开了厅堂。沈氏和魏元丰看着这个发了疯似的女儿,心下恨不得直接掐死她!尤其是魏元丰,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当众被气的甩身走人,更是对魏半月恼火十足。可如今魏半月已是入局,司言也掺和了此事,他便是现下叫停,苏子衿也不会善罢甘休。 瞧着魏老太君如此,魏半月有些不安,可她想着,若是让苏子衿吃了瘪,祖母一定会原谅她的,只要祖母原谅了她,其他人自然不成问题。这般想着,魏半月便又再次出声,语气徒然变得尖锐,道:「郡主敢不敢应下?若是郡主心中害怕真相暴露,半月便不加勉强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缓缓勾唇,笑的犹如初春桃夭,美不自胜。她拦住苏宁和苏墨要为她出头的举动,只低眉道:「若是自魏小姐处搜到了东西,魏小姐可否同样给子衿磕三个响头?若是魏小姐应下了,子衿自然也接受。」 听到苏子衿的话,魏半月简直忍不住嗤笑出声,只见她瞧着苏子衿,一脸的势在必行,道:「一言为定!」 「那么,烦扰世子作证。」苏子衿淡淡一笑,桃花眸子闪烁着悲悯之色:「若届时魏小姐不愿履行承诺,还请世子为子衿做主。」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笑吟吟的瞧着司言,她眸色沉静,仿若亘古不变的幽井,带着一股子致命的吸引力,好似下一秒便会被捲入那无波的瞳眸之中一般,看的司言心下一动。 垂下凤眸,司言如玉的脸容浮现一抹清冷之色,面无表情道:「天色,搜。」 只寥寥三个字,便表示了司言对于苏子衿的话没有任何异议。落风看着自家爷这般『柔顺』的模样,心中疼的无以復加。他们最为尊贵高傲的爷啊,怎么突然对苏子衿如此言听计从?难道他是真的对苏子衿这等子毒辣之人上了心,用了情? ------题外话------ 司言(蹙眉):本世子最近好像得病了,时不时的总觉得心慌的厉害。尤其是见着苏子衿笑的时候…… 燕夙(神情严肃):那可是大病,不好治。 司言(清冷):何病? 燕夙(风雅一笑):大概……是害了相思病罢。 司言:……? 唿叫唿叫,小仙女们有评价票的快快砸向凉凉~呜呜,感觉要跌出新人榜了~忧桑,好不容易上一次哈哈 116司言相助(下) 对于落风的想法,司言和苏子衿显然都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苏子衿定然要冷笑一声,毕竟司言如今的『听话』,只是因为她与他有约在前,入祁山之前要保持一致的阵营,否则一直猜忌与对峙下去,也许祁山之行她会使诈也说不准。 这一头,一听到司言的吩咐,天色便立即上前。苏子衿见此,率先转头看了一眼雪忆,轻声嘱咐道:「雪忆,你先让他搜身一下,莫要紧张。」 雪忆闻言,不由皱了皱清秀的眉毛,而后他下意识的攥紧了苏子衿的袖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脸的无辜道:「子衿姐姐,雪忆没有偷东西,你信我。」 一听到雪忆的话,苏子衿便忍不住心中一疼,这个纯粹的少年,即便在这样皆是虎狼的场合下还如此的懵懵懂懂……他就像是她心底的仅存净土,是这些年来谁也不可沾染的云端,如今既是魏半月敢打他的主意,想要借着雪忆来发难她,就要做好承受她怒意的准备! 她苏子衿的怒意,虽不是帝王的浮尸万里,但至少也要受下这抽筋扒皮的痛! 眸底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冷沉,苏子衿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她摸了摸雪忆的发梢,语气坚定而温柔:「子衿姐姐自是相信雪忆不会偷东西,只是那些人不相信,我们便给他们瞧瞧,如何?」 这样温柔的苏子衿,大抵只是在对雪忆的时候,才会表现的这般真实而温暖。 「好。」雪忆点点头,清秀的小脸露出一抹笑来,他眸底明亮温和,仿若山涧最清透的泉水涌动,那模样甚是洁净圣灵。 大抵是因为苏子衿说了相信他,他才觉得心中开怀。 于是,苏子衿转头朝着天色点了点,表示可以开始搜查了。看到苏子衿对自己点了头,天色便恭敬的上前,将雪忆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但却是毫无结果。 看见天色搜查无果,魏半月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嗓音尖锐道:「怎么可能没有?肯定是被其他人藏起来了!」 魏半月口中的其他人,自然便是指青茗、青烟和苏子衿了,因为那东西是她亲自吩咐莲儿借着撞到雪忆,不动声色的放进了雪忆的衣兜里。如今搜不出来,魏半月显然是不愿意相信! 「秋水。」这时候,司言忽然冷淡出声,只见他沉声唤了一句,下一秒便有一个女子模样的暗卫自门外走了进来,这突如其来的蹿出来一个人,看的在场一众人等都是一愣一愣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唤作秋水的暗卫究竟是哪里来的。 秋水一直藏在屋檐之上,听着司言吩咐,她便知晓自家爷是要让她来搜女眷了。于是,她很快走了进来,只低头看向苏子衿,恭敬道:「郡主,得罪了。」 「无妨。」苏子衿微微一笑,显然对于司言的周到颇感诧异。不过现下并不是深思的时候,故而她朝青茗和青烟递了个神色,让她们配合搜身。 只是,就在魏半月无比期待的目光下,秋水将青烟和青茗搜了个遍,就是没有发现任何物什,随即她看向司言,禀报的道:「爷,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莲儿闻言,不由脸色一白,瞳眸也一瞬间睁大,她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不由自主的便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口袋,生怕那帕子又被塞到自己的身上。直到确认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她才长舒一口气。 「不可能!」魏半月这次是真的慌了起来,心下只道司言和苏子衿串通一气,否则不可能出这样大的差错! 「魏小姐什么意思?」司言冷沉刺骨的目光落到魏半月的身上,眸底浮现起终年不化的寒冰。 「我……我只是……」魏半月心下一惊,显然对于司言很是畏惧,她咬了咬唇,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搜。」司言清冷的吐出一个字,秀美绝伦的脸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随着司言的一声命令,很快的,秋水便领命,朝着魏半月的方向走去。 魏半月见此,心中虽有些抗拒,可到底司言在这里,她便是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了。转念一想,魏半月便又有些释然,即便那舍利子在莲儿身上被搜出来,她到时候只要把所有罪责都推到莲儿身上,岂不是也算毫髮无损? 就在魏半月暗自计较的时候,秋水已然上前搜了一遍莲儿的衣物,只是,在莲儿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东西,于是她看向司言,道:「爷,这婢子身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众人一时间诧异起来,东西没有在苏子衿那儿,也没有在魏半月这里,那么会在哪里?还是说凭空的便消失了? 听着秋水的禀报,沈氏和魏元丰都不由松了一口气,生怕东西在莲儿身上被搜出来,届时,他们便是不好交代了。 魏半月闻言,不由一阵得意,还好莲儿身上没有东西,否则她一定要将这没用的东西扒皮抽筋了!让她去栽赃苏子衿身边的那个傻子,她竟然还搞砸了,也不知东西现在跑到了哪里去,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在司言还未开口的时候,苏子衿已然是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只见她眉眼柔顺,眸光温软,似是而非道:「不妨搜一搜魏小姐的身?」 「苏子衿,你敢!」苏子衿的话一落,魏半月便立即炸毛起来,只见她指着苏子衿的鼻子,立即便骂起来:「我是魏家的小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人来搜我的身!」 站在魏半月身侧的陶圣心心下一紧,咬了咬唇,便立即楚楚可怜道:「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半月是汝南王府的嫡出小姐,这当众搜身的事情……终归是不利于她的清闺,既然那物什没有找到,郡主不妨与半月握手言和,也算是给两府卖一个面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有对着司言,而是看向苏子衿,一副苏子衿欺人太甚的模样,看的在场一些个女眷不由嘆息一声,暗暗觉得苏子衿做事实在是太过狠绝,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商榷的余地。 陶圣心这话一说出来,沈氏便立即接道:「郡主便高抬贵手,放过半月这一次罢,俗话说和气为贵,郡主不妨……」 「闭嘴!」魏元丰面色暗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他盯着这一个两个的无知妇孺,实在是气的不行。对于魏半月,他已然是存了放弃的心思了,无论如今怎样结果,显然魏半月的名声都不回再好了,今后想要嫁个好人家恐怕也是极难的,毕竟一个嫡出的小姐,在没凭没据的情况下,就大闹自己祖母的寿宴,这样的女子,有哪个男子敢收? 沈氏被魏元丰一喝,不由脸色白了几分,整个人也是呆住了。魏元丰平日里其实算是比较温和的人,沈氏很少见他发如此大的火,可如今魏元丰这模样,显然是恼怒到了极致,要不是在场众人盯着,又有司言这样一尊大佛在,想来魏元丰不会这样默不作声。 这时,苏子衿却是笑吟吟的开口,语气极为无辜柔顺,低声道:「陶大小姐怎的又故作善心呢?方才这魏小姐为难子衿的时候,子衿却是没有瞧见陶大小姐出来为子衿发声,让魏小姐莫要为难子衿,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苏子衿这话,可谓是实打实的诛心,陶圣心自来便极为在意自己良善的名声,正因为她表现出来的良善,才使得众人皆是夸赞她人美心地好,如今苏子衿一而再再而三的撕破她的伪装,还说的这般毫不隐晦,听得陶圣心胸口一堵,气的险些跳脚起来。 感到一股气血涌上头顶,陶圣心咬着唇,恨恨道:「郡主,你……你怎么能这样含血喷人,圣心之所以方才没有维护郡主,只是因为郡主身边之人有可能存着偷窃的行为……」 「怎么,陶大小姐素来评判对错都是以这样的标准?」苏子衿闻言,不由从容一笑,气定神闲道:「陶大小姐说雪忆偷窃,可是有任何证据?还是说只听魏小姐的话便认定丢失之物与雪忆有关?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陶大小姐的这里……」 说着,苏子衿素手提起,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一时间笑的倾城倾国:「想来都是不中用的。」 原本是一个极为失礼的动作,可不知为何,苏子衿做起来便是赏心悦目,高雅而柔媚,平白的便生出一股子致命的诱惑,看的在场许多年轻男子都不由的有些痴了。尤其是司卫和陶岳,他们都不由自主的咽下一口唾沫,心中实在有些难耐美人诱惑。 苏子衿话一落地,陶圣心脸色便立即涨红起来。苏子衿在嘲笑她无脑?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讽刺她无脑! 彼时,魏氏脸色一变,实在是对苏子衿这般『欺辱』自己的女儿看不过眼,她本是长辈,若是与小辈计较便显得不太得体,可苏子衿实在欺人太甚,她素日里捧在手心的明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欺辱了去! 心中这般想着,魏氏已然开口,道:「郡主何必欺人太甚?无论有与没有,都不妨搜一搜?既然郡主要让人搜半月的身,那么郡主自己,也当是要以身作则,被搜一番才是。」 「陶大夫人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墨冷厉的看了一眼魏氏,眼底满是警告,显然是不允许苏子衿被搜身的。 魏氏冷笑一声,嘲讽道:「怎么,难道战王府就能够……」 这时,司言眸光微冷,神色也分外的寒凉,一袭白衣更是显出几分清贵如莲,不可接近。他薄唇微抿,冷冷吐出一个字,打断了魏氏即将说出口的话,道:「搜!」 一时间,众人皆是停息了下来。司言此人,想来是真的与苏子衿关系匪浅了,否则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又作何解释? 魏氏和沈氏闻言,皆是不由白了脸色,可心中对于司言的畏惧,让她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尤其是魏氏,因着这搜身一事并不是针对陶圣心,她便也就息了几分心思,不敢反驳。而沈氏,她本是想要阻止的,可瞧见魏元丰那警告的神色,不由心下微微愣了愣。 老爷这意思,难道是要捨弃半月了? 「是,爷。」秋水闻言,立即便应声道。 「不……不可以!」魏半月脸色惨白,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若是如今当面给人搜了身,她的清誉便是全毁了! 「世子,三思啊!」反应过来,沈氏立即就要上前护住魏半月,只是,她的动作却是没有秋水来的迅速。 只见秋水二话没说,便快速的欺身上去。 秋水一上前,魏半月便强烈挣扎起来,只是,她不过是一介闺阁弱女子,怎么可能是武艺高强的秋水的对手?不过眨眼之间,秋水便从魏半月身上搜出一方锦帕,而那锦帕上镶着一颗极为剔透的舍利子,一时间众皆譁然,就是沈氏、陶圣心、魏氏和魏元丰都齐看傻了眼。 「天,这魏半月真是太噁心了!」 「我瞧着她是故意要陷害长安郡主吧?」 「啧,这下玩大了,害人不成反露陷,这魏半月也真是蠢!」 「我瞧着这魏半月平日里也算懂事,怎的今日这般行事?」 「谁知道呢?或许是和陶圣心有关罢,你瞧着他们表姐妹素日里关系倒是要好……」 「难怪方才陶圣心一直要维护她呢,原来世狼狈为奸啊!」 「嘘,小声点。这种伪善的女人最可怕了……」 「怕什么……」 …… …… 耳边听着众人的议论,那一声声厌恶和嫌弃的责骂,让魏半月整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看到秋水手中的那方帕子,她心中更是一片迷茫。 这帕子确实是她要送给自己祖母的东西,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只是,她的打算原本不是这样的啊!她原本是想嫁祸苏子衿身边的那个傻子,等到有人搜出这帕子在那傻子身上,苏子衿自然是无话可说,到时候她再挑拨两句,只道苏子衿品行不好才教出这样会偷窃的少年,这样一来,苏子衿的名声也就彻彻底底的毁了。可为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本来是该从苏子衿的人身上搜出的帕子,此时却自她的身上被搜了出来! 她毁了!完完全全毁了!不仅名声毁了,就连祖母和爹爹也是对她失望至极……这一切,都是因为苏子衿,都是因为苏子衿这个贱人啊!要不是苏子衿,她不会变成这般人人厌弃的模样! 作为一个自小便生活在众人宠爱中,且十分讨喜的小姑娘,魏半月此刻整个人已然是处于疯溃状态。于是,她眸光徒然的冷厉下来,忽然抬头,在众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直直的挥舞着巴掌便要朝苏子衿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容唿过去:「苏子衿,你这个贱人!」 只是,魏半月的动作无论多么的突如其来,也无法否认她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事实。在她还没来得及靠近苏子衿的时候,雪忆已然率先挥出一掌,朝着冲过来的魏半月袭去。 「啊!」魏半月被狠狠打飞,碰的一声,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她一下子便撞到了远处的柱子之上,口中也哇的一声,喷出鲜血。 看着这清秀少年不过轻飘飘的一掌便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许多女眷都吓得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惹怒了这少年。就连司卫和司天凌也有些憷得慌,谁也没有料到苏子衿身边跟着的这个少年竟是功力如此的深厚,倒是叫他们有些后怕。 司随眸光幽深,显然对于雪忆有着极为深的探究之心。 司言清冷的眸光落在苏子衿身上,对于苏子衿的神秘和能力,他愈发的难以理解了几分。 一时间,场面变的极为血腥。 「我的半月啊!」沈氏吓得整个人一惊,也顾不得问责苏子衿,便飞奔到魏半月身边,哭着将魏半月抱了起来。只是,彼时魏半月已然昏了过去,犹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残破不堪。就连陶圣心和陶然看着,也觉得极为可怕。她们都以为苏子衿不过是普通闺阁女子,即便她来歷不明,也依旧只是个女子罢了,只是,苏子衿身边的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厉害。 只是,没有人知道的是,就在那一瞬间,陶圣心竟是庆幸今日受伤的是魏半月,而不是她。 莲儿见此,不由颤抖的愈发厉害了几分,心下对于自己的下场,有些害怕不已…… 「快叫大夫来!」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魏元丰自然也是极为心疼,只听他低喝一声,道:「快让大夫来看看!」 有小厮应声离开,于是,魏元丰便看向苏子衿,愤怒道:「长安郡主,请你给本王一个交代!」 「汝南王要什么交代?」苏子衿微微一笑,神色依旧极为从容,她道:「魏小姐先是陷害本郡主,事情败露后又恼羞成怒,意欲行刺本郡主,本郡主出于自卫,自然不可能让她妄动。如今魏小姐咎由自取,本郡主心善没有令人当即诛杀,已然是给你汝南王府最好的交代了!」 魏半月的算计,苏子衿大概是一早便料到了。先前堪堪踏入厅堂的门槛时,便有一个婢女冲撞了过来,而且她谁也不撞,只朝着雪忆而去。雪忆虽有着很高强的武艺,但因着每次出门,苏子衿都叮嘱他不能随意妄用武力,故而那婢女撞过来的时候,雪忆便下意识的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那时候苏子衿便觉得有些古怪,那婢女撞完雪忆,怀中便有一个木盒子掉了出来,大多数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总会下意识的就帮忙拾起,因而雪忆倒也是不例外。等到那个婢女走了,雪忆忽然便叫住了苏子衿,只道他怀中有个东西被那婢女趁乱塞了进来。雪忆武艺极好,自然感受很是灵敏,苏子衿剎时便对这件事情、这无端的算计,心下有数了。 于是,苏子衿吩咐了青茗,让她去瞧一瞧这婢女的主子是哪一个,等到青茗禀报说是魏半月的时候,苏子衿便又让青茗借个机会将那东西原原本本、不动声色的放进魏半月怀中,青茗从前便常常在江湖上混迹,自是对扒手的勾当很是熟悉,故而这事对她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之所以不放入那婢女身上,而是直接放进魏半月怀中,就是因为苏子衿猜得到,若是再莲儿身上被搜出来,魏半月为了逃脱了惩戒,自然便会将罪责推到婢女头上。 对于魏半月如今的下场,苏子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哪里过分。若是魏半月算计苏子衿,想来苏子衿并不会如此狠绝,可魏半月竟是打起了雪忆的主意,这一点让苏子衿心中便徒然生出了几分不可容忍与不可饶恕的戾气。 雪忆是她内心少有的一根软肋,谁若是想动他,便是真的触到了她的逆鳞,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苏墨冷厉出声,道:「今日魏小姐陷害之事,我战王府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方才看到魏半月冲过来的时候,苏墨和苏宁已然是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下意识的便出手挡住魏半月,生怕苏子衿受到什么伤害,毕竟苏子衿体弱,因为一个魏半月便损了她,实在不值得。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唤作雪忆的少年,竟是如此的武艺高强,势不可挡。 说着,苏墨长袖一甩,便牵过苏子衿的衣摆,轻声道:「子衿,咱们回去。」 苏宁闻言,亦是同样冷哼一声,不屑道:「这破地方咱们不待了,妹妹,我们回去罢。」 「好。」苏子衿闻言,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随即她看向陶圣心,幽幽道:「魏小姐没来得及给子衿磕的三个响头,陶大小姐可得帮魏小姐记着才是。来日见面了,自是要魏小姐还了这笔债。」 魏半月虽看着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一副回天乏术的样子,其实苏子衿心中有数,雪忆出手时可是只用了一层的功力。想来休养一个来月,魏半月也就可以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魏半月那时右手伸出来要打她,雪忆那一掌又是正面相对,大约即便是治好了手,魏半月今后这右手也不太好使了。 只是,若这些人以为她苏子衿就这么算了,显然是太过天真,敢打雪忆主意的人,自来便不会有好的下场!想到这里,苏子衿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几分,神情也越发高雅起来,那入骨三分的艷绝仿若妖魅,最是摄人心魂。 说着,苏子衿冲着司言缓缓扬唇,精緻妩媚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意:「今日多谢世子仗义相助,子衿感激不尽。」 言毕,苏子衿便随同苏宁和苏墨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厅堂,离开了汝南王府这个多事之地。 裙摆缥缈,桃夭艷艷,司言盯着苏子衿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沉默不语。他眸光清冷透澈,清贵秀美的脸容仿若寒冰雪莲,微微垂下眸子,司言想起方才苏子衿对着雪忆耳语的那一句话,长长的羽睫不由微微一颤。 她说:雪忆,一切有我在。 那一句话就好像誓言一般,听的司言有些微微愣住。他记得清楚,那时候她桃花眸子隐隐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温柔的不像是素日里那个笑的疏离淡漠的苏子衿。 所以,在那之后,他突然的,便想要顺着苏子衿的意一次了。 117她不像 苏子衿回到战王府的时候,已是过了晌午,等到她从马车内缓缓走下来的时候,便瞧见沈芳菲娉婷玉立的站在战王府门前候着。 苏子衿莞尔一笑,便不紧不慢的领着雪忆等人,要走向沈芳菲。彼时苏墨和苏宁都下了马车,尤其是苏宁瞧见沈芳菲,不由皱了皱眉梢,显然不是很乐意看见这个女子。 「二哥怎么了?」苏子衿见苏宁少见的脸色有些不好,便停下步子,偏头看向苏宁。 苏宁听苏子衿这么问,只挑眉一笑,淡淡道:「没什么。」 说着,他手中摺扇打开,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低声问苏子衿:「这芳菲郡主可是来找你的?」 对于沈芳菲,苏宁觉得她与苏子衿能够有交集的原因左右不过重乐的事情。苏子衿虽看起来性子温软,可实际上却是个冷淡之人,瞧着她来到锦都这么些日子,从未与哪个女子私交颇密的,但沈芳菲却是个例外。就数她来战王府寻苏子衿的次数,不过两日下来,这已然是第二次了。只是,即便如此,苏宁也并不认为苏子衿和沈芳菲是那等子手帕交,无论怎么看就是不像。 故而,一瞧见沈芳菲来寻苏子衿,苏宁便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在汝南王府时,那些个女子对苏子衿并没有多么友好的态度也就算了,还处处陷害她、针对她,这让苏宁都下意识的便认为,这些女子由于嫉妒他家妹子的盛世美貌,一个两个都打心眼里要使坏心思。 「二哥莫要忧心,是我让芳菲郡主在这儿等着的。」瞧着苏宁那副含着防备的样子,苏子衿不由失笑,她倒是不知道自家这个二哥何事与沈芳菲有过过节了。 「阿宁,」这时,苏墨见苏宁和苏子衿说着什么,便有些狐疑的看了眼苏宁,拧眉道:「那女子不会是来找你的罢?」 对于沈芳菲,其实苏墨是真的不太熟悉,他整日里跟着战王爷校场练兵,自是不像苏宁这般无所事事,常常参加贵族圈子中的一些宴会。他看那女子颇有些眼熟,只想着是锦都中哪家的小姐,便误以为苏宁是招惹了人家姑娘,要让苏子衿替他打掩护。 苏宁听到自己大哥的猜测,不由翻了个白眼,俊逸的脸容上流露出三分不羁,七分不屑,夸张道:「我说大哥,你仔细瞧瞧那女子,她脑门上可是写着沈芳菲三个大字,你怎的连她也不认识了?」 「沈芳菲?」苏墨脸上有些诧异,那女子竟是沈芳菲?重乐的独女沈芳菲?远远看着倒是十分温婉知礼,丝毫与重乐和沈鹤都不像。 「大哥,二哥。」苏子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即她唇角弯弯,道:「你们先回去罢,我在这儿同芳菲郡主说两句话,一会儿便进府。」 说着,苏子衿便就要转身沖沈芳菲过去,不想苏宁却又是拉住了苏子衿的袖摆,蹙眉道:「子衿,要不二哥留着陪你罢?」 苏子衿今日在外头受了多大的委屈,苏宁心中有数。虽然苏子衿并没有表现出十分难过亦或者在意的模样,但苏宁只道苏子衿许是太过要强,才刻意隐瞒。故而,如今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沈芳菲,苏宁便有些不放心了,生怕这沈芳菲像重乐那般不怀好意,平白欺负了他的妹妹。 苏宁的这般姿态,倒是让苏墨有些诧异,他其实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只心中不解为何苏子衿与沈芳菲不过是有事聊两句,怎么苏宁也这般担忧? 瞧见苏宁这般执着的样子,苏子衿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她知道,这个二哥总将她当作小女孩儿宠着护着,哪怕是她表现的如何残忍,如何手段毒辣,他也从来都只将她看作是天真无邪的姑娘家,但凡与她为敌的,苏宁也只认作是那人欺辱了她。这样的疼宠,是苏子衿生平便没有感受过的,如今面对这样的苏宁,苏子衿显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心中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笑吟吟的开口,轻声道:「二哥,我们女儿家说些体己的话,难道二哥也要旁听不成?」 苏宁闻言,不由愣了愣,可见苏子衿这般随意的模样,他便知道对于沈芳菲,苏子衿是完全有法子对付的。于是,他点了点头,只郑重其事的嘱咐道:「子衿,锦都的小姐都不是简单之辈,你且小心应付着,切莫大意了。」 一旁的青烟和青茗听到苏宁这般说,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来。瞧着这二公子的话,显然便是将主子看作是小白兔一般的存在,而其他女子皆是心怀不轨的饿狼,可到底这些个名媛贵族的,又有哪个是主子的对手? 「晓得了。」这一回,就是苏子衿也不由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大哥和二哥且回去罢,否则给母亲买的栗子糕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锦都近日新开了一家糕点店,唤作一栗堂,那里的栗子糕不过几日便远近闻名,今儿个战王妃提了一下,苏子衿便心下记住了,回来的时候顺带去了一趟一栗堂买了点栗子糕给战王妃。 说完,苏子衿便领着雪忆等人,缓缓朝着沈芳菲而去。而苏墨和苏宁两人,倒是也没有婆婆妈妈,瞧着苏子衿过去,他们二人便也进了府中,只是一边走,一边苏墨还不停问着苏宁:究竟怎么回事? 只是,苏宁却不知如何开口,一路上支支吾吾的,倒是没说清楚自己这般姿态又是为何,搞得苏墨最后一头雾水,直直摇头。 再说苏子衿这一边,等到走至沈芳菲面前,瞧着那张秀美又略微有些气色不佳的脸容,苏子衿才淡淡一笑,问道:「郡主现下可是好点了?怎么不在府中歇息,反而来王府门前等着?」 虽然方才苏宁问的时候,苏子衿只说是自己让沈芳菲前来的,但实际上,沈芳菲的出现其实就连苏子衿也有些始料未及。 「我只是……有些担忧,想来问问。」沈芳菲张了张嘴,犹如秋水的眸光一片清透,仿佛盛夏中最冰凉透澈的溪水潺潺,让人没来由的觉得十分舒服。眨了眨眼,她又继续道:「况且,我已然喝下一剂药了,如今倒不是多么打紧。」 苏子衿闻言,不由心下有些愣住,她原本以为沈芳菲前来,大约是因为重乐的事情,毕竟她如今还是病着,在战王府门前等她回来,未免有些疲乏。 其实,今日别了司言,在遇到司天儒之前,苏子衿还遇到另外一个人,而那人正是沈芳菲。她记得很清楚,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沈芳菲一双眸子十分清亮,好似舒了一口气那般,看的苏子衿颇感奇怪,只是,后来沈芳菲的话,倒是让苏子衿沉默了。 原来,沈芳菲今日也是到汝南王府参加魏老太君的寿宴,只是不想自己感染了一些风寒,到了汝南王府的时候,那病症才愈发显现了几分,于是她便让阿穆扶着她到一旁的假山中歇息,却不想,无意中听到了陶然和陶岳两个人的对话,而那两兄妹的对话中,却是含着对苏子衿的设计。沈芳菲心下一惊,便顾不得生病,只强装神色平静,暗暗的四处在找苏子衿,想要将此事告知苏子衿,让她多加提防。 听着沈芳菲的话,青烟和青茗不由打心眼的喜欢这个少女。沈芳菲的良善,其实当属这世间少有的。原本她将此事告知苏子衿后,苏子衿便让她先回府请了大夫,却不想,这沈芳菲病还没好,便兀自担忧的来了战王府,大约只想确认一番苏子衿是否安好,可这般心思,却是让人十分感怀。 瞧着沈芳菲那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苏子衿不由蹙起眉头,她眼底闪过一抹动容与嘆息,再看她时,便微微一笑,从容道:「今日意外的发生了一些事情,陶家那两兄妹倒是来不及动手。」 原本苏子衿是打算好好收拾一番陶岳和陶然的,只要他们动了手,生了歹念,她便势必要折断他们的羽翼,让他们也尝一尝地狱的滋味!只是不想,魏半月忽然杀出,这一个两个的,抢着要躺在她的利刃之下,她自然不好拂了他们的面,让他们全身而退! 听到苏子衿的话,沈芳菲不由抿唇笑了笑,一脸庆幸的模样,而后她又看向苏子衿,叮嘱道:「即便如此,郡主以后也该小心才是,这陶岳是丞相府的独子,素日里无法无天惯了,若是他真的打了你的主意,恐怕很难消了念头。」 说这话的时候,沈芳菲神色极为认真,她就像是个絮絮叨叨的小老太婆,平白的让人觉得无比可人。 「不必担忧。」苏子衿弯起眉眼,艷绝的脸容上露出一抹高雅的神色,她只睨着一双桃花眸子,似笑非笑道:「郡主看子衿可是那等子好欺之人?」 瞧着这样媚骨天成的苏子衿,沈芳菲和阿穆都不由眉心一跳,暗道苏子衿这女子实在是活色生香的很,即便只是这般简简单单的一颦一笑,也能让人轻易便被勾去了魂魄。 「倒也是。」敛了敛神色,沈芳菲点头一笑,心下倒是十分认同。苏子衿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她虽看起来温温软软的,可实际上却是比沈芳菲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厉害许多,到底是不太好欺辱。 「郡主且回去歇着罢。」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瞧着沈芳菲那苍白的嘴唇和略微泛着红潮的脸,不由语气柔了几分,眉眼灼灼道:「左右等你身子养好了,才能好好做我的奴隶,不是吗?」 苏子衿话一落,青烟和青茗便率先诧异起来,苏子衿这些年已然很少与人开玩笑了,大约只对着燕夙,她倒还有几分从前的模样。可如今她这句话,显然便含着一丝丝的玩笑之意,实在让人惊讶不已。 不仅是青烟和青茗,就连沈芳菲和她的婢女阿穆都不由愣了愣,苏子衿的话语之间,其实并不是非常认真,可偏生就是她的这分不同寻常,才叫人惊住了。 「郡主早些回去罢。」在沈芳菲愣住的时候,苏子衿已然轻笑一声,神色从容至极,仿佛方才那话并不是出自她口一般,只见她看了眼身侧略显疲倦的雪忆,淡淡道:「子衿也该回去了,下回郡主若是要来拜访,子衿一定提前煮酒相待。」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十分平静,她仿佛在同经年的好友做了约定一般,那股子熟稔的语气,令人恍惚。 虽然不知苏子衿今日为何有些不同,但沈芳菲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阿穆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古怪,话说,她家郡主会饮酒?她伺候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 苏子衿微微一笑,便领着雪忆等人进了战王府,只是堪堪走了两步,她便淡淡出声,情绪不辨的问道:「你们可是觉得沈芳菲与若水颇有些相像?」 听到苏子衿这么问,青烟和青茗都不由愣了愣,随即青烟垂下眸子,小心翼翼道:「主子,青烟认为……大约有一些罢。」 那个唤作若水的小姑娘,善良、清透、倔强,又有些出乎意料的放浪形骸,完全不像看起来那般拘谨呆板。而如今的沈芳菲呢?她也是一样善良、清透、倔强,与记忆中的若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主子,若水姑娘要是知道你这般惦记她,一定会……」会怎么样,青茗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水若是知道主子一直没能忘记她,也许会高兴的手舞足蹈,也许会心疼的鼻涕眼泪一块儿流,可无论是怎么样,她都是极为在意主子的。 「她不像。」苏子衿忽然一笑,兀自道:「我原本也以为沈芳菲像若水,可如今瞧着,她们二人,倒是不太像呵。」 沈芳菲和若水虽皆是良善之人,可到底,若水不如沈芳菲像痴儿。沈芳菲与若水虽皆是倔强之人,可若水不像沈芳菲倔强的像一只牛,不撞南墙心不死。她们之间,从来不是那般相似的人,只是……她太想若水了。 太想那个喜欢喝酒、喜欢撒泼,喜欢装无辜扮可爱的小姑娘,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小姑娘。 眸底有些许雾气浮现,苏子衿忽然轻声一笑,谁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究竟为何。 只是,沈芳菲这个倔强的像水牛一样的姑娘,今后便由她暂时护着罢,毕竟这个姑娘就在方才,给了她一瞬间的温暖,为了那丝仅存的温度,她也不该放任她不管。 …… …… 出了战王府,沈芳菲踏上马车,便吩咐车夫道:「明叔,去玉泉庵。」 「郡主,咱们先回府歇着吧。」阿穆闻言,不由瞪大眸子,担忧起来。 原本沈芳菲这病来的就是有些汹涌,而她却是喝了药便急赶赶的先来了战王府等待,只为了看看苏子衿是否还是安好。如今还未歇息,她便又打算去城郊的玉泉庵,这般奔波,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沈芳菲摇了摇头,声音微微有些虚弱:「先去看看母亲罢,也不知她如何了。」 昨日苏子衿给了她解药,沈芳菲本打算亲自去一趟玉泉庵的,不想沈府的老夫人却是病倒了,沈府的老夫人也就是沈芳菲的嫡亲祖母,沈鹤的母亲,大约这世上,也只有沈老夫人待沈芳菲是真心实意的关怀了,故而重乐先前出事之后,沈老夫人生怕沈芳菲做傻事,便将她留在了沈府,并且将一切重乐的消息都封锁了,以至于重乐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沈芳菲是一点也不知道。 相较于重乐,显然沈老夫人要重要一些。于是沈芳菲便差人马不停蹄的去了玉泉庵,将解药给了重乐,只是今日,她就想着要亲自再去看看重乐才能安心。 阿穆张了张嘴,便劝道:「郡主虽方喝了药,可到底还未痊癒……」 「阿穆,无妨的。」沈芳菲笑了笑,便吩咐车夫道:「明叔,走罢。」 阿穆见劝不住沈芳菲,心下不由有些沮丧起来,只盼着重乐可以突然良心发现,不要再让她家郡主受罪了。否则……郡主真的输给苏子衿,签下一张卖身的契约。 「是,郡主。」车夫应了一声,随即缓缓驾车离开了。 ------题外话------ 感谢宝宝们送的花花、钻钻和票票~么么 118碎裂(二更) 一路顺遂,等到抵达玉泉庵,沈芳菲便下了马车。她很快走进了重乐的屋子。只是,人还没进去,便听到一声『砰的响声,有镜子碎裂的声音传来。 随即而来的,便是重乐尖锐的叫骂声:「怎么,本公主很丑吗!不敢看?贱婢,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信不信本公主让人挖了你的眼睛,毁了你这张丑陋的脸!」 「公主,奴婢不是的……公主饶命。」在重乐的叫骂之下,那婢女哭着求饶道:「奴婢只是……只是听了公主的话将镜子拿过去……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公主……」 「还在狡辩,不是故意?」只听`啪的一声,巴掌的响声蓦然而起。 沈芳菲心下一紧,便立即推开门,凝眉道:「母亲为何动怒?这婢女也是无心之失,不妨就饶了她罢……」 这婢女是沈芳菲从府中带过来,留着照顾重乐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竟是害了她,将她带来此处被责骂挨打。 这时,重乐打断了沈芳菲的话,只见她捂着脸,一副哀戚的模样,低低道:「芳菲,我毁容了,我毁容了啊!」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犹如一个怪物一般,丑陋且面目狰狞,重乐怎么也无法接受。她从前总是引以为傲,恨不得自己的美丽全天下皆是,即便是如今三十多岁,她也依旧自信自己的美貌。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变成这般模样……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噁心! 瞧见沈芳菲进来,那婢女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满是泪痕和红肿的脸上浮现一抹期盼之色。 「母亲,无妨的。」沈芳菲心下有些酸涩,她暗暗挥退了那婢女后,便立即上前安抚道:「芳菲会为你找神医医治,过两日芳菲就去求燕太医,他医术高明,一定会治好母亲的脸!」 「芳菲,我的好孩子。」重乐闻言,忽然便抱住沈芳菲,眼底雾气蒙蒙:「是母亲从前错了,不该对你那般冷漠,到头来,你才是母亲唯一的依靠啊。」 「母亲……」沈芳菲微微一愣,身子有些颤抖起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自己的母亲抱过,这样温暖的怀抱,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是难以置信。 然而,沈芳菲还没来得及多感动几秒,就在这时,重乐眸光浮现一抹诡异与恨意,只听她忽然出声,森冷道:「芳菲,好孩子,帮母亲除掉苏子衿,好不好?除掉她,让那贱人去死!」 有那么一瞬间,沈芳菲如置冰窖,她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结起来,连拥抱自己的这个躯体也让她倍感寒冷,连心也一寸寸的开始僵化起来。 拉开抱着自己的重乐,沈芳菲神色肃然,出乎意料的冷静,道:「母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芳菲,你不会是被苏子衿那贱人迷惑了吧?」看着这样的沈芳菲,重乐不由眯了眯眼睛,那张满是新旧交错疤痕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之色:「那贱人害的你的母亲失去地位、失去一切,连容貌都毁了,沈芳菲,你难道还要向着那贱人不成!」 若是说之前重乐想装柔弱骗取沈芳菲的信任,那么如今重乐已然从沈芳菲的脸上看到了不可能的神色。她不愿意帮自己除掉苏子衿那个贱人,很明摆着还妄图要说服她放下仇恨,放下一切! 「母亲,你若是不先去害她,她会对母亲动手么?」沈芳菲看着到了这般地步还如此执迷不悟的重乐,咬了咬唇,便继续道:「是母亲多次羞辱战王妃、羞辱苏子衿在先,才惹得苏子衿对母亲反击,也是母亲先派了死士去杀苏子衿,才惹怒了苏子衿,让她派人前来下毒……若是一切没有母亲为恶在先,苏子衿又如何会对母亲动手?母亲又如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母亲自己……」 忽然,「啪!」的一声,沈芳菲白皙的脸上浮现五个红红的指印,也在同一时间,她嘴角溢出一滴鲜血,那血顺着她的唇边流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可见下手之人的狠厉。 「郡主!」阿穆一瞧见沈芳菲被打的流了血,不由心中一慌,便立即上前扶住沈芳菲,担忧的哭了起来:「郡主你没事吧?郡主。」 「沈芳菲,你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本公主养了你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喝,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公主的吗?」重乐恶狠狠的盯着沈芳菲,尤其看见她嘴角的那抹血,不仅不觉得心疼,反而觉得心中畅快:「你和你那个该死的爹一样,都是下贱的胚子!本公主当初要知道你是这般模样,早早便将你掐死了,还留的你活到今天膈应本公主吗!」 大抵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没有付出和珍视过,就永远不可能忽然之间便懂得了爱。有的人会爱非自己所出的孩子犹如生命,也有的人会恨自己所出的孩子犹如仇人,若是人人天生便都懂得爱自己的孩子,那么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轻贱、虐待、买卖自己的孩子的事情发生了。就好像重乐与沈芳菲,重乐恨了沈芳菲十多年,厌了她十多年,所以一开始,她便不曾将沈芳菲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这个十几年前自己便不爱了的孩子,即便是十几年后的如今,在重乐心中依然是不重要的。 「呵,我有时候真不敢相信我是你的亲生孩子,还是只是一个妾室的孩子!」沈芳菲拉开阿穆的搀扶,不由自嘲一笑,清透的眸子浮现点点水渍:「今日母亲打我也好,怨恨我也罢。我都要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母亲不爱她,不待见她,甚至是对她冷漠如仇人,就连她自己,也是在很小的时候便明白这些事情。可她从来不懂,明明她是她的孩子,为何她就这样恨不得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母亲以为是因为没有生出儿子才让父亲不喜吗?」沈芳菲后退一步,好似感觉不到脸上传来的疼痛一般,忽然便笑了起来:「母亲总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都归咎到他人身上,从不在自己身上找错处!要不是母亲心如蛇蝎、高傲至极,父亲会十多年来不愿看母亲一眼吗?如若不是母亲行事极端狠辣,如今出了事情,又为何没有一个人前来帮衬?如今连唯一愿意救赎母亲的我!母亲也是从没有上心过罢?」 就好像那个死去的婢女,传闻中被重乐剥皮抽筋的婢女。没有人知道,她亲眼看着那婢女被吊在横樑上面目狰狞,亲耳听到自己的母亲下令将其剥皮抽筋,从那之后,她便整日里做着噩梦,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年又一年。 「沈芳菲,是你!」重乐忽然高声尖叫起来,语气满是厌恶:「要不是你,我如何会伤了身子,从此再无法有孕?沈鹤那贱男人又如何会十几年来一眼都不愿意看我?我明明生的比许多人都要貌美,身份也无比尊贵,他区区一个沈家人,落魄的贵族子弟,娶我是他一辈子最光荣的事情!」 最光荣的事情?沈芳菲忍不住讽刺一笑,连她都懂的事情,为何她的母亲就是不明白?这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子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妻子动不动就拿身份地位说事,动不动就压在自己头上,因为重乐的态度如此,所以沈鹤才会被那柔情似水的外室迷了心,乱了神,纵使抛弃一切荣华富贵,也要逃离重乐! 「公主,你怎么能这样说郡主呢!」阿穆终于忍不住了,见沈芳菲受如此大的委屈,不由心下为她酸涩起来。只见她眸光含泪,咬着牙道:「郡主为了向苏子衿给公主拿来解药,同苏子衿……」 「阿穆,」沈芳菲咬了咬唇,阻止道:「你别说了!」 然而,这一次,阿穆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听从了沈芳菲的话,只见她看向重乐,便继续哭着道:「郡主为了救公主,同苏子衿打了赌,若是公主还一心想要报仇,郡主便要签下卖身契与她!为了公主,郡主今日本就生着病,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要来瞧瞧公主……我们郡主已然低微到如此地步,为何公主丝毫不感念啊!分明郡主是公主的亲生女儿……」 「啪!」就在这时,重乐却忽然面目狰狞起来,她在沈芳菲和阿穆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一巴掌甩到了阿穆的脸上,直打的阿穆摔到了地上。 「阿穆!」沈芳菲心下一惊,便立即扶起阿穆,眼神慌乱:「阿穆,你还好么?有没有事情?」 「贱婢!」阿穆还来不及回答沈芳菲的话,这一头重乐已然率先冷笑一声,只见她那交错纵横的脸上露出一抹骄纵之色:「本公主的事情也由得你这贱婢指手画脚吗!」 说着,她便又睨了一眼沈芳菲,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或者是柔情,反而透着一股子令人难以置信的厌恶之色:「沈芳菲,本公主养了你这么些年,倒是头一次发现,你还真是没脸没皮的很!只顾着舔着脸去巴结苏子衿吗?恨不得匍匐在她脚下为奴为婢?你真是让本公主觉得——噁心!」 重乐的话音一落,沈芳菲忽然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了。她盯着这样的重乐,忽然之间心碎裂了一地。她从不祈求重乐能够经此之后,对她疼爱入骨,也从不祈求她能够多看她一眼,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做的这一切,在她眼底只是噁心,只是犯贱? 生平头一次,沈芳菲觉得自己无比的愚蠢,那所谓的善良与隐忍,不过是没有必要的犯贱!她捧着一颗真心放在自己母亲的面前,可终究结果还是一样,那颗真心还是被摔得粉碎! 「阿穆,我们回去罢。」摇了摇头,沈芳菲失魂落魄的转身,只听她喃喃自语道:「我竟是输给了自以为是的亲情,真是可笑至极啊!」 「郡主……」阿穆追了上去,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重乐,她都觉得无法做到。 那个曾经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女子,原来剥落一切地位与权势的外皮,骨子里竟是这般的不堪,大约可以说是连畜生都不如啊!虎毒不食子,可她呢?完全不配她家郡主的一片真心! 沈芳菲和阿穆已然渐行渐远,背后却还听得到重乐那尖锐刺耳的叫骂之声,她很快便上了马车,靠在马车的车壁上,沈芳菲绝望的闭上眼睛,缓缓开口,疲惫道:「去战王府。」 这一刻,不知为何,沈芳菲最想见的,竟然是苏子衿,那个有可能会嘲笑她愚不可及的苏子衿。只是,她想着,或许被她责骂一通,也是极好的吧? …… …… 彼时,丞相府 陶子健冷冷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妻女,阴鸷的眸子闪烁着滔天的怒意。 「跪下。」他沉下声音,腮帮子微微一动,显然是火气十分之大,只睨了一眼陶圣心,面无表情。 「爹?」陶圣心咬了咬唇,眼角的余光瞥见陶然和崔姨娘在一旁看戏的模样,心下涌现一股恨意。 魏氏见陶子健脸色阴沉,不由心疼起女儿来,她狠狠瞪了一眼崔姨娘,便试图劝慰道:「老爷,你莫要吓到圣心了,圣心……」 「跪下!」陶子健徒然摔下手中的茶盏,只听『砰』的一声,那杯子碎裂的声音响彻大堂,显得异常可怖。 陶圣心被陶子健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直直跪在了陶子健面前。陶圣心从小到大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发如此大的脾气,虽然他偏疼一些陶然,但到底因着她是嫡长女,又才貌双全的,素日里待她也是十分慈爱。 「吓坏?」这时候,陶子健阴鸷冷厉的眸子落到了魏氏的脸上,他不怒反笑,开口问道:「你们母女倒是能耐啊!敢在汝南王府闹腾,怎么就不敢在我面前说说了?」 他今日才堪堪下朝,正在崔氏那儿休息,却不想陶然和陶岳回来,只道汝南王府出了大事。于是,陶子健便问起了原由,最后得到的回覆,差点没把陶子健气死。 陶然话里话外,不仅是把魏半月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还渲染了陶圣心的怂恿以及……被苏子衿当场揭穿,遭人厌弃的结果。无论是怂恿了魏半月酿成大祸,还是最后让苏子衿揭穿,光着两点都是要让陶子健气的跳脚! 「爹,都是然儿的错。」这时候,只见陶然一脸的良善,一同跪了下来,低低道:「然儿虽知道大姐和表哥关系非同寻常,可然儿没有想到,大姐竟是会为了表哥,就去怂恿半月表妹对苏子衿栽赃陷害。都怪然儿没有及时察觉,没有及时阻止大姐酿成大祸,否则大姐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说这话的时候,陶然一脸的自责难过,仿若真的将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那般,瞧着便让人觉得无比疼惜。 「然儿,」崔姨娘嘆了一口气,眼底闪烁着心疼,脸上却一副要硬下心肠的模样,只听她道:「姨娘不是吩咐你了吗?出门在外,要与大小姐相互扶持,你们是亲姐妹,哪一个都出不得错,你怎的就一时大意了呢?」 「姨娘,是然儿的错。」听崔姨娘这么说,陶然非但没有气恼的模样,反而还极为乖巧的低下头,脸上的自责愈发显露了几分。 看着崔姨娘和陶然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魏氏和陶圣心都心下作呕,恨不得上前撕烂她们的虚伪嘴脸。尤其是魏氏,心下更是恨得滴血。 不得不说,这崔姨娘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否则也不会跟魏氏斗了这么多年,还屹立不倒,若不是崔姨娘的出生差,比不得魏氏尊贵,恐怕陶子健早早就废了她这个嫡妻,转而将崔姨娘这贱人扶正了。 陶圣心低垂的眸子闪过一抹愤恨与杀机,崔姨娘教导出来的陶然,因为小小年纪便心思了得的缘由,不仅占了她所有的父爱,而且这些年一直与她作对争抢,今日的事情,要不是因为陶然的添油加醋,显然陶子健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一想到这里,陶圣心心下便一万个念头想要除去陶然这贱女人! 陶然和崔姨娘的话,就像是明晃晃的对比一样,看的陶子健越发觉得陶圣心和魏氏可恼可气。她一个长姐,竟然还不如一个妹妹懂事聪慧,而魏氏则更甚,她一个当家主母,却是任由自己的女儿在外头惹是生非,不加阻止,她们母女,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陶圣心,你还有什么话说?」陶子健阴冷的眸子落到陶圣心的脸上,似乎在等着她辩解一般,只是那股子森冷让站在一旁心急如焚的魏氏有一些毛骨悚然。 陶圣心美眸顿时积蓄了满满的泪水,只见她楚楚羸弱的跪在陶子健面前,低声打算辩解:「爹,圣心没……」 「圣心,这件事确实是你的错!」这时候,魏氏忽然出声打断了陶圣心即将出口的话,只见她杏眸微睁,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依着她这么多年来对陶子健的了解,他如今虽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等着陶圣心辩解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心中是最反感他人狡辩的。若是陶圣心应下了这个错,再加以反思,显然陶子健会消一些气。只是,如果陶圣心中了崔姨娘母女的计,妄加解释,可能陶子健一怒之下,便更加饶恕不了陶圣心! 「娘?」陶圣心有些惊诧的看向魏氏,显然不知所措。只是,她看见魏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暗示之意,便立即沉默了下来…… ------题外话------ 子衿(笑):听说很多人在催更 凉凉:好像是…… 子衿:所以? 凉凉(捂脸):行,加更! 子衿(微笑):很好,那么就快撒娇打滚求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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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魏氏便又看向陶子健,只见她端庄温和的脸容上浮现一抹自责,道:「老爷,不仅圣心有错,妾身也是教女无方,如今圣心闯下如此大的祸端,妾身万死不辞啊!」 「夫人何错之有?」一旁崔姨娘泪眼朦胧,只见她看向陶子健,依旧娇艷年轻的脸容楚楚可怜:「老爷,大小姐和二小姐姐妹情深,姐姐也是贤德温良,不妨就放过大小姐一次罢?左右这事主要也是魏小姐与长安郡主之间的争端,虽然现下大小姐名声被污,但到底大小姐也甚是无辜啊。」 崔姨娘的话一落地,魏氏冷厉的眸光便扫了一眼她。这贱人,到了这时候,竟是还敢挑拨惹怒老爷!她虽话里话外都含着体贴良善之意,可提及这件事只是魏半月和苏子衿之间的争端时,明摆着就是在暗示陶子健,陶圣心的伪善面具已然被苏子衿当场撕开,此时的陶圣心不止没有脱离于事件之外,而且惹恼了苏子衿、同时名声也变得极差。 果然,陶子健闻言,神色便又沉了几分,眼中的阴霾也愈发浓烈起来。不得不说,陶子健在大事上确实是个聪明人,可到了宅内女子这头,便又实在有些耳根子软,容易被蒙蔽,尤其崔姨娘是他疼宠了许多年的,一直将他的脾性拿捏到位,于是他便越发的对崔姨娘的手段毫不知情,否则崔姨娘也不会在地位低微的情况下,和魏氏在丞相府斗了这么多年还屹立不倒。 「滚下去祠堂跪一夜,今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能出门!」陶子健眯了眯眼睛,阴鸷的眸光又落到魏氏身上,只听他冷冷道:「魏家那边,你自去想办法解决,包括外头的流言蜚语……你必须都摆平了!教出这样一个愚蠢的女儿,你自己也好好反省反省吧!」 心下虽然恼怒陶圣心,但陶子健却不会怎么惩罚,因为这个他一直颇为看重的女儿,到底存着极大的用处,如今还不可让她毁了。 说着,陶子健长袖一甩,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厅堂,他似乎丝毫不愿意再看见魏氏与陶圣心一般,甚至连她们的应声都没有听就消失在了厅堂。 看着陶子健离开,崔姨娘那楚楚可怜的脸容便徒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只见她抚了抚髮髻上的玉钗,得意一笑:「我说姐姐啊,你怎么能够任由自个儿的女儿闹出这样大的事端呢?真是失策啊,失策!」 任由陶圣心在魏老太君的寿宴上出丑这一点,实在是让崔姨娘听了直摇头,这魏氏怎的如此愚蠢?即便是在自己的娘家,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罢?毕竟席间有无数的宾客盯着,等着看这一出闹剧,若是出一点儿的差池,她这唯独的依靠可也就毁了! 「圣心,快起来。」魏氏心疼的扶起陶圣心,随即看向得意洋洋的崔姨娘,杏眸满是厉色:「滚下去!」 对于崔姨娘说的话,魏氏岂会不明白?可苏子衿确实是个狠角色,以至于那个时候她根本无力阻止,只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若不是如此,魏老太君和汝南王等人又怎么会让事情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陶圣心被魏氏扶起后,陶然也缓缓起身,只见她拍了拍裙上的灰尘,有些嫌弃的皱起秀眉,道:「怎么,夫人和大姐姐输给了别人,就把脾气撒到我们母女身上了?有种去找苏子衿报仇啊?」 陶然当时是在场的,故而对于苏子衿的手段,她的心中很是明白。只是,无论如何,能够把她这个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嫡姐拉下来,她便觉得无比畅快。 「陶然,你最好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身份!」陶圣心冷冷的盯着陶然,嘴角忽然浮现一抹奇异的笑来:「你瞧司卫表哥那个模样?对苏子衿俨然是痴迷到了一定地步,而你呢?论模样比不上苏子衿,就是身份地位,你也不过是个姨娘的女儿,上不了台面的庶女!你以为你这样,表哥会喜欢你?恐怕连他府中侍妾的位置,他都不屑给你罢!」 这一次,陶圣心总算是真的与陶然撕破脸皮了,平日里她做事谨慎,便是陶然再如何有手段,也是无法找到机会告状的,因而两人确实不曾如此『坦诚』相见。可今日……因为苏子衿的缘故,陶然总算是捏到了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便想着要往死里整她,如此一来,两人隔着的那层伪装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撕破了。 只是,与陶然斗了这么多年,陶圣心又如何不知道陶然的死穴? 听着陶圣心的话,陶然的眸光有一瞬间的狠毒狰狞,只见她捏起手心,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陶圣心,彷如一条毒蛇:「陶圣心,你装什么清高,就你这身衣服,不还是效仿苏子衿吗?以为自己是第一美女?如今苏子衿出来,你这第一美女的称号,还保得住吗?你一直引以为豪的美貌在锦都还有一席之地吗?我身份配不上表哥,那你呢?即便出身高贵,你也是一辈子都得不到长……」 「闭嘴!」陶圣心忽然呵斥一声,嗓音尖锐刺耳,犹如一条潜在暗处的蝎子,被激怒而露出一条满是毒液的尾刺:「陶然,你再敢乱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她盯着陶然,美眸溢满了森冷与杀意,下意识的便让陶然吓了一跳。她知道陶圣心如今是真的认真了,司言一直都是她的死穴,若是她如今再提及司言……恐怕她这个撕破脸皮的嫡姐会不顾一切的置她于死地。虽说陶子健一直很是疼宠陶然,可陶然知道,若是陶圣心真的对自己做了什么,大抵陶子健不会将陶圣心如何,毕竟陶圣心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又培养了这么些年,若是真的要一连毁去两个女儿,他大约是做不到的。 于是,一时间,陶然便又有些怯意了,心下不敢再将长宁王世子这几个字补充完整,只瞪着眼睛,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陶然和陶圣心两人似乎有什么秘密的样子,魏氏和崔姨娘都不由疑惑起来。尤其是魏氏,心中十分不解,陶圣心这恼羞成怒的模样,显然就是有什么把柄落被陶然掌握了,可是为何陶圣心会有把柄落在陶然的手中? 魏氏心下不解的时候,陶然已然冷笑着开口,只听她斜斜看了一眼陶圣心,鄙夷道:「大姐姐还是悠着点儿罢,有些事情我不便说太明白,可大姐姐应当心中有数才是。再者说,苏子衿那狐媚的模样,大约是个男子都会心动,大姐姐可要小心把握着。」 陶然说的颇有些隐晦,只是,魏氏心中怀疑起来,她口中所说的『男人』难道真的是七皇子司卫?不,不可能,依着魏氏对自己女儿的了解,司卫并不是真的能够讨好陶圣心的人,亦或者说,她一直知道陶圣心对司卫不过是敷衍利用,从来没有在意过。所以说,陶然话中的意思是……陶圣心对谁起了心思,而那个人决计不是司卫! 或许是……那人?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魏氏的眼底便掀起了不为人知的惊涛骇浪。 「二妹不觉得这话应当留给自己才是吗?」陶圣心眯了眯美眸,嘲讽道:「毕竟如今对苏子衿最为痴迷的一个人……我们心中有数!」 司卫对于苏子衿的欢喜,大抵是超乎了陶圣心的意料之外,可她心中如此想的,陶然自然与她想法一致,更何况,比起陶然的疯狂迷恋,陶圣心可不是多么喜欢司卫此人。 「你!」陶然瞪大眼睛,有些恼恨的盯着陶圣心,她攥紧拳头,片刻,忽然兀自笑起来,阴阳怪气道:「那么大姐姐就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过的更惨!」 陶圣心喜欢司言,显然是没有结果的。而她陶然与司卫却是不同,若是她想要,终归是可以如愿的,更何况,区区一个苏子衿罢了,她已然想好了怎么整死她的方法了! 想到这里,陶然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来,随即她拉过崔姨娘的手,嘲弄的看了一眼陶圣心和魏氏,道:「娘,我们走罢,不要扰了大姐姐和夫人的反省,省的到时候大姐姐和夫人没有又怪咱们叨唠了她们。」 说着,陶然便和崔氏一起趾高气扬的离开了。留下陶圣心和魏氏母女俩,魏氏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底的阴霾丝毫不比陶圣心来的少。 「这对贱人!」魏氏咬牙切齿的沉下眸子,恨不得将陶然和崔氏凌迟处死了。半晌,她才收回目光,压抑下心中的那抹恨意,接着便看向陶圣心,审视道:「圣心,陶然到底抓住了你的什么把柄?」 「娘,没事。」陶圣心避开魏氏的眸光,只转过身,心下却还在想着陶然的话……怎么才能置苏子衿于死地? 「圣心!」魏氏对陶圣心是十分了解的,只见她脸色极为严肃,伸手将陶圣心的身子扳直了,逼迫她与自己正视:「你是不是对长宁王世子心存念想!」 说这句话的时候,魏氏眼底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一般,随时可能电闪雷鸣,狂风骤起。 陶圣心微微一惊,整个人也随之愣住了,她盯着魏氏,瞳孔骤缩,显得骇然而惧怕,深深的恐惧自她心底缓缓升起,素日里美丽端庄的脸容也满是惊愕。 瞧着陶圣心这般反应,魏氏心下便一清二楚了。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果然是对司言存着心思!今日寿宴开始之际,陶圣心主动提出发皇子那边的寿袋时,魏氏心下便有些奇怪。后来她瞧见苏子衿看向司言的方向时,便也下意识的随着望了过去,可入眼的却是陶圣心一脸娇羞的递给司言寿袋……那一瞬间,魏氏当真是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 原本自己在这之前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如今瞧见陶圣心这幅神情,魏氏更是有些惊惧不已。难怪今日陶圣心一直帮衬着魏半月针对苏子衿,难怪……她与陶然的对话中,隐隐含着几分不可告人的隐秘。 「圣心,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时,魏氏忽然开口,眸光森冷的斥责道:「你是陶家的女儿,你与那人终究是没有可能的,清醒一点!」 陶家与司言,大抵是不死不休的怨恨,即便是处于宅内的魏氏,也是对于自己的丈夫和公公等人对司言的恨意与杀意瞭然于胸。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女儿,唯独的掌上明珠,竟是会对仇人起了爱意,到底这份爱是会毁了她的! 「娘!」陶圣心忽然推开魏氏,生平头一次语气逆反而强烈:「我对他……我对他绝不可能放弃!无论陶家与他有多大的仇恨,那也与我无关,我不想成为牺牲品啊!我不想成为这个丞相府的牺牲品!」 她知道,若是这件事被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得知,大抵是不会饶了她的,不仅如此,他们还会逼着她嫁给自己所不喜的人,强迫她用自己的仅存价值换取陶家的利益。 「陶圣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魏氏伸出手,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这个陷入癫狂痴恋的女儿,可手刚伸出来,她便有些不忍挥过去了。这个她一直捧在手心的女儿……她怎么捨得打一下呢? 看着魏氏顿住手的那一瞬间,陶圣心便知道魏氏是心疼她的,于是她心下有了几分计较,便忽然掩面,毫无预兆的低低哭了起来:「娘,我知道啊!我知道我没办法嫁给他,也知道祖父和爹对他恨之入骨……可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不爱他啊!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愿意……不愿意自己爱的人与自己是仇敌的身份!」 看着陶圣心哭起来,魏氏心下更是有些疼的滴血了,她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最心疼的,更何况,她没有其他的孩子,唯独陶圣心还是她亲手培养、教导多年的,于是魏氏便心酸的抱住陶圣心,声音也随之缓和了几分,道:「圣心,娘知道你如今的年纪是该有自己欢喜的人,可那长宁王世子不是你的良人啊,且不说他与咱们陶家的恩怨,就是没有那等子恩怨,他也不会喜欢你的,他这些年一直独自一人,世人皆知是个冷情之人,他若是真的对你有意,岂会对苏子衿还……」 「娘,不是的,不是的!」没等魏氏的话说完,陶圣心便无可忍受的打断了,她大抵最是讨厌的,便是听到有人提及苏子衿……提起司言对苏子衿的哪怕一丝的不同。咬了咬唇,她便抬头看向魏氏,楚楚可怜道:「娘,若是没有苏子衿,世子会喜欢我的,都是苏子衿啊!要不是她生的一张狐媚子的脸,怎么会勾引的世子和表哥都对她沉迷呢?」 「圣心,你疯了吗?」魏氏不可置信的看着陶圣心,见她一说到苏子衿便一副恨意森然、疯溃不已的模样,魏氏不由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没有想到,陶圣心对司言竟是爱到如此地步,连带着对苏子衿的恨都深到了这般程度。 「娘,我没有疯。」陶圣心抹了抹眼泪,随后看向魏氏,美眸闪烁着骇人的寒芒,意外的坚定而固执,道:「我必须要得到司言!」 「圣心,长宁王世子,招惹不得!」魏氏盯着陶圣心,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便立即警告道:「你若是轻举妄动,是会万劫不復的!」 司言这样的人,岂是寻常人可以招惹的?魏氏是生怕陶圣心妄自行动,最后落个惨死的下场,毕竟锦都人人都知道,司言最是不懂怜香惜玉,手段也极为冷血残酷。 「我知道。」陶圣心敛下眸子,心中却涌起一股对苏子衿的恨意:「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操之过急,她一定要耐着性子,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将苏子衿拖入地狱,让她万劫不復! 120叶氏教女 彼时,镇国公府 「滚开!都滚出去!」伴随着少女独有的尖锐、稚嫩的声音响起,紧随而来的是一大堆瓷片碎裂的声音。 「砰!」 「砰!」 「砰!」 「……」 「……」 就在这时,有端庄妇人走了进来,她穿着墨绿色窄袖束腰长裙,裙上用金丝勾边,绣着富贵牡丹的花纹,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响,她不由皱起眉梢,神色之间满是担忧:「怜儿,你到底怎么了?」 镇国公夫人叶氏因着这两日娘家来人,忙于招待,于是今日的汝南王府寿宴,便推了没去,只遣了齐子亦和齐子怜两兄妹独自前往,本以为寿宴会直至傍晚时分,却不想,早早的齐子怜和齐子亦便回到了府中。 一到府中齐子怜就跑进自己的莲香阁,开始的时候是呜呜哭泣,大约哭了小半个时辰,便又大发雷霆,将一众丫鬟婆子骂了出去,四下摔起花瓶瓷器来,直直是闹得莲香阁人仰马翻。在这样的情形下,管事便急急的派人将叶氏请了回来。 叶氏的问话,屋子内的齐子怜显然是听到了,但是她却并不回答,只是依旧发着脾气,将门反扣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叶氏见此,不由凝眉看向一旁的管事,道:「世子呢?」 原本齐子怜和齐子亦是一同出门的,只是如今叶氏回府,却是没有见到齐子亦,若是往日里,叶氏倒也见怪不怪,但今儿个却是十分奇怪,毕竟在汝南王府出了什么事情,大抵也只有齐子亦知晓了。 那齐管事闻言,便低头道:「回夫人的话,世子一回府便出去了,至今未归。只是临走前吩咐说,不要让三小姐出国公府的大门。」 不要出国公府的大门?叶氏下意识的便蹙起眉梢,对于齐子亦,她其实是十分信任的,虽然他在外是闻名街头巷尾的纨绔子弟,但实际上却是极为稳重聪慧,只不过因着要减弱镇国公府的锋芒,避免引起昭帝的注意,他才一直伪装多年。只是,今日他却是说不让齐子怜出府?难道是齐子怜惹了什么麻烦? 想到这里,叶氏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肃然起来。她回来的路上曾听闻到一些消息,说是汝南王府的寿宴上发生了意外,还未开始便已然一团混乱,就是魏老太君也被气的当场离开,场面一度一发不可收拾。听到这话的时候,叶氏其实并不那么相信,毕竟市井之言,真假到底未可知,更何况魏老太君德高望重的,谁人敢在她的寿宴上瞎闹腾?最后还是气走了魏老太君,这话简直是荒谬至极。故而,那时叶氏也没有多加打听,便直接回了府中。 然而,现下联想起齐子亦说的话和齐子怜的行为,难道是齐子怜将寿宴毁了,惹出了事端? 心下这般想着,叶氏神色严肃,便立即吩咐道:「齐管事,你派个人去外头打听下今日汝南王府发生的事情,要快!」 齐管事点了点头,便道:「是,夫人。」 只是,齐管事的话堪堪落下,便有小厮急急跑进来,禀报导:「夫人,世子回来了。」 「快将他唤过来。」叶氏瞳眸微微一张,便立即道。 「是,夫人。」小厮点了头,于是便出去了。 「夫人,可还是要出去打听?」这时候,齐管事又问了一遍。 「不必了。」叶氏摇了摇头,眸色沉沉道:「暂且先看看子亦怎么说。」 叶氏的话说完,齐管事便点头应喏,站在一旁随同等候。 不多时,齐子亦一身紫衣贵气,手执摺扇风流的出现在叶氏的面前。一看见叶氏,齐子亦便问了声安,又道:「娘怎么突然唤我过来?」 只是,齐子亦的话刚一说完,里头齐子怜摔瓷瓶的声音便越发激烈起来,『砰砰砰』的,听得人心烦躁。 「你也看到了,你妹妹回来以后便这般德行,到底怎么回事?」叶氏摇了摇头,倒没有质问齐子亦的意思,只皱眉担忧道:「可是在汝南王府闯了什么大祸?我今儿个回来便在外头听了些风声,说是魏老太君的寿宴出了意外,难道这与你妹妹……」 「娘,这件事倒是与怜儿无关。」齐子亦打断了叶氏絮絮叨叨的话,只正色道:「只是,怜儿这次犯了大错,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犯了大错?叶氏闻言,不由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是什么大错使得子亦如此严肃?歷来子亦是很少这般模样的,除非怜儿这孩子真的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见叶氏脸色有些不好,齐子亦便接着道:「娘大概知道,怜儿对司言一直心存念想,这些年她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惹到长宁王世子了?」听着齐子亦的话,叶氏不由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升起。 齐子怜喜欢司言的事情,叶氏作为她的亲娘,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司言一直以来都是性子极冷,从来没有给过齐子怜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于是叶氏自然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是十四五岁的姑娘家动了心思,左右再一两年也就淡忘了,毕竟谁人没有年少慕艾的时候? 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齐子怜竟是这般煳涂,当真惹到了司言! 「若她只是惹到司言也就罢了,偏生她还惹到了另一个人。」齐子亦皱起眉梢,一想到苏子衿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容以及杀伐果决的手段,他心中便有些不安。 若是齐子怜惹到了司言,只要不是太过分,想来司言都不会大动干戈,毕竟司言是个极为清贵之人,自是不屑同女子计较,可苏子衿……这女子显然并不是好相与的。 「谁?」叶氏问道。 齐子亦眸光微冷,回道:「苏子衿。」 「你说谁!」这一次,饶是镇定如叶氏,也不由的拔高了音量,颇有些失去了往日里的冷静。 苏子衿……竟是苏子衿?怜儿惹到的竟然是苏子衿!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苏子衿……她可是亲眼见着苏子衿三言两语便将重乐说的失去了理智,同时也因为苏子衿,重乐才落得这般下场。一个敢动前朝公主、杀皇子爱马,还能够轻易将自己摘了出来,一丝一毫也让人揪不到错处的女子,会是真的无辜至极? 即便苏子衿看起来弱不禁风,温温软软的,可叶氏却是个眼尖之人,她知道,苏子衿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好脾性。 原本他还在想着要花一些时间同自己的母亲言明重要性,但瞧着叶氏如此惊惧的模样,齐子亦便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知道苏子衿的厉害的,虽然他不知道她如何知晓,但眼下却是解决齐子怜的麻烦为重。 「事情的缘由究竟如何?」叶氏深吸一口气,随即看向齐子亦,手中的帕子捏的极紧:「你仔仔细细的同我说说。」 齐子亦点头,于是便将齐子怜与苏子衿的过节说了出来。说到苏子衿眸底一闪而过的杀意时,叶氏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僵住。因为她知道,苏子衿若是真的要动杀机,那么恐怕齐子怜便是出了事,也决计无法追究到她身上,苏子衿,大抵就是这样一个心思深沉、高深莫测的人,即便是与她接触很少,叶氏也深知这女子的危险性。 等到齐子亦将缘由都说了一遍,里头的声响还是没有消停,一声声的瓷片碎裂的响声,就像是丧钟一般,一下两下三下……直击人心。 叶氏沉默下来,片刻,她微微沉下脸来,走向门边,朝着里头的齐子怜,淡淡道:「怜儿,娘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停息下来,自己出来。否则,娘便让人将门给破开了。」 屋子里,齐子怜闻言,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更是浮现起逆反的神色来,只见她操起手中的一个托盘,便狠狠摔向了门上。 「砰!」的一声,雕花精緻的檀木门微微一震,响声巨大。 叶氏见此,不由脸色更加不好了几分,只她凝眸,便吩咐一旁的齐管事,道:「找几个小厮,将这门给破开!」 叶氏言语坚决,丝毫没有往日里心软的模样。怜儿大约是真的给她宠坏了,因着这些年对女儿的娇惯,如今才导致怜儿变得无法无天,做事也从来只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如今她既然闯下了如此大的祸,便是不能任由她再继续下去了! 听到叶氏的吩咐,齐管事不由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一直疼宠三小姐的夫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随即他抬眸看向齐子亦,见齐子亦沖他点了点头,于是便领着命出去了。 很快的,三个小厮被带了进来,屋里头齐子怜的愤怒还没有发泄完,这一头叶氏已然下了死命令,要求立即破开齐子怜的房门。 小厮应了一声,按照叶氏所说的,三人合力,没几下便将齐子怜的房门撞开了。只听『砰』的一声,那屋子的门应声裂开,随即一眼便可见里头瞪大了眼睛的齐子怜,一脸的不可置信。 彼时齐子怜正站在一堆碎渣之间,她屋中所有名贵的物件,甚至是桌上不起眼的杯子茶壶,也被摔得粉碎,散落四处。她床头的纱帐被撕碎、床上的枕头被扔到了碎渣之中,就连被褥也被撕扯的不堪入目。 「出来。」叶氏看着齐子怜,眸光冷淡,她仿佛不像从前一般,生怕齐子怜被这碎瓷片扎伤了,只继续语气严厉道:「自己出来还是让人抬你出来,二者选其一。」 齐子怜心下微微一惊,对这般模样的娘亲很是陌生。她原本以为方才她让人破门左右是威胁之话,并不会真的实行,没想到她却是真的这般做了。她原本以为看见自己站在凌乱的碎渣中,娘亲会像以往一样,担忧自己受伤。却不想,她如今眸光冷沉,看向她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担忧的神色。就连齐子亦,他的大哥,也是冷冷的瞧着自己,那股陌生而不在意的模样,一时间便让齐子怜慌了神。 人之所以任性妄为,大抵是因为知道有人会心疼自己。可当这样的一天到来,齐子怜发现原本该心疼她的人不但没有任何关切的神色,反而冷淡异常,不由自主的便让她屈服了下来。 心中有些害怕,齐子怜便缓缓走了出来,等到走至叶氏的面前时,她已然便想好了如何说辞。于是,没有等到叶氏开口,齐子怜就一脸的委屈,抹着眼泪,可怜兮兮道:「娘,那件事都是大哥……他不仅不维护我,还一心只护着苏子衿那个狐媚子,任由苏子衿让婢女当众打了女儿一耳光,而且……」 「住嘴!」这时候,叶氏冷声的打断齐子怜的话,严厉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错吗!」 叶氏的话,让齐子怜不由瞪大了眼睛,本以为自己的娘亲会缓下语气安慰安慰她,可事实上却是相反。她已经如此敛下脾气了,娘竟然还这般呵斥她? 「我没有错!」齐子怜原本有些害怕的心思,在面对叶氏的这般严词之后,整个人便是越发的逆反起来:「是苏子衿那贱人自己勾引世子哥哥,要不是她当着我的面还不停的耍手段,我也不至于对她出言教训,更何况,大哥被她为难。我只是一心想要为大哥讨回一个公道罢了,我何错之友!」 说这句话的时候,齐子怜一脸的义正言辞,此刻就连她自己,也相信了自己说的话。可她到底是高看了自己,若她只是想为齐子亦说话,又如何牵扯上司言?又如何一颗心都在为苏子衿与司言的关系上打转?而不是真的为兄长打抱不平? 齐子亦听着自个疼爱多年的妹妹将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可眼前的少女毕竟是他宠了多年的小女孩儿,如今他是真的没办法如何严厉责怪。 「齐子怜,看来真的是我惯坏你了。」叶氏不怒反笑,只见她素来端庄温和的脸容上浮现一抹厉色,说出来的话也犹如利刃一般,冰冷刺骨:「即便是苏子衿和长宁王世子有何关系,又与你何干?你如今是越发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啊!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这世间的东西,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你既然无法令长宁王世子看好,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其他女子与他相好?你如今这般死缠烂打、自以为是,难道就能够博得长宁王世子的青睐?还是说其他任何一个男子会真心欢喜你这般心思歹毒、自私自利的女子?」 叶氏是个聪明的女人,这是整个镇国公府,乃至贵族圈子都知道的事情。齐子亦的父亲,如今的国公爷齐远岸是个十足十的纨绔,比起齐子亦大概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因为齐远岸是真的纨。他每日里流连烟花场所,几乎整月整月的不着家。 齐远岸娶了叶氏的头几年,大抵算是夫妻间最为恩爱的时光,只是,不过短短五年的恩爱过后,齐远岸便腻味了,他开始嫌弃叶氏不够貌美,不够温柔似水,也不够解风情,不懂得讨好男人。于是,他便又回到了烟花之地,并一月两月的,不停往府里头塞女人。只是,眼见着妾氏一个两个的增加,叶氏却是没有丝毫反应,后来还是老国公看不下去,直接便派人将齐远岸押了回来,并且下了死令,只道齐远岸若是再敢将旁的女子带回府中,镇国公的位置,便不再是他的。 齐家虽然到了齐远岸这辈,只单单齐远岸一个男嗣,但那时齐子亦已然出生,老国公又是个心狠的,自然威胁的便是让国公的位置落到齐子亦头上。大景朝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只要他开口央求昭帝,左右不过一道圣旨的事儿。于是,齐远岸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纳妾之举了,只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整日里流连烟花之地,醉生梦死,对叶氏和齐子亦、齐子怜更是不管不问。 但即便如此,叶氏一个人也是将镇国公府安置的妥妥噹噹,也同样将子女抚养长大,就连后院的那些个姨娘小妾、庶子庶女,她也一併打理的十分妥帖,从来没有什么不和的消息传出。这样的妇人,大抵是整个锦都,乃至四国大陆都少见的闲德温婉,聪明通透。 因为她很早便知道,与其拴住男人的心,不如不管不问不在意,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可天底下,有哪个女子能够入了局后,还全身而退呢? 这一头,听到叶氏的话,就连齐子亦也有些不可置信起来。叶氏一直都是十分温婉的人,即便是他们犯了错,斥责的时候,她也是极为温和,从不曾这般严词俱厉,说出来的话也入骨三分,伤人至极。 齐子怜亦是整个人呆住了,片刻,她才咬着唇,恨声道:「娘,你……你怎么能这样!到底那贱人是你的女儿,还是我是?世子哥哥只是现下不喜欢我而已,我还有时间!更何况,苏子衿那贱人完全配不上世子哥哥,那贱人来路不明,勾引完一个又一个男人,这样不知廉耻、心思骯脏的女子,凭什么她就可以?」 听着齐子怜嘴里一个又一个贱人的骂出,齐子亦不由拧起眉梢,他大约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竟是变成了这样狰狞的一个人,为了司言,值得吗? 「凭什么?」叶氏却是依旧没有生气的模样,她只是忽然冷笑一声,道:「怜儿,没想到我竟然有你这般愚蠢的女儿!就算那人不是苏子衿,是陶圣心呢?你可是会甘心?还是说,无论是谁与长宁王世子有些干系,只要那人不是你,你就决计不会容忍?」 说着,叶氏脸上漫过一抹嘲讽的笑来,继续道:「你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你想心安理得的伤害她人,想要为自己的自私找藉口,可你,彻头彻尾就是自私狭隘,丝毫不懂爱的人!你做不到成全,做不到体谅,你只是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到她人身上,只是,你分明心底知道的,即便你站在长宁王世子面前,他也决计不会看你一眼,否则怎么会令人将你丢出去?你只是怯懦,不敢承认罢了!」 这个女儿,她宠了十多年,爱了十多年,自然也最是清楚她的想法,尤其是现下,她年少慕艾,正处在最为痴狂的时候,若是走错一步,便再回不了头。所以,她要让她正视自己,看看自己到底存着怎样的心思,看看这样的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他人欢喜,即便因此她恨上了她这个作娘亲的,也是无妨,左右她能够想明白,这就是最佳的结果…… 121战王府一家的计较 叶氏的话,一字一句敲在齐子怜的心上,她就好像被当面撕开伪装一般,那见光的骯脏心思徒然让她心头一滞,几欲令她发狂。她咬着银牙,下意识的便攥紧了拳头,任由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瞧着齐子怜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齐子亦不由心疼出声道:「娘,妹妹……」 齐子亦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叶氏忽然狠狠甩了齐子亦一耳光。那声让人震惊的声音迴荡在众人的脑海中,不止是在场的管事和小厮,便就是齐子怜也整个人蒙了神,对于眼前的这一幕,不敢相信。 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看见娘亲打人,而且打的还是她的大哥,齐子亦!眼前的人,真的是她的那个温婉端庄的娘亲吗?为何竟是如此陌生? 「娘……」齐子亦盯着叶氏,平日里似笑非笑的眸子此刻变得恍惚如梦。 「齐子亦,跪下!」这时候,叶氏却出乎意料的心狠,只见她眸光依旧冷冷,说出来的话也十分无情。 一听到叶氏的话,齐子亦便屈膝跪了下来,只是,他的心中却徒然升起一股极度逆反的心来,脸色也变得有些僵硬。 紧接着,叶氏厉声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不知。」齐子亦咬了咬牙,低低道:「怜儿虽有错,但她年纪尚小,娘说这般话来气她,岂不是太过伤人?」 叶氏所说的话,在齐子亦看来是真的极为伤人的,尤其对齐子怜来说,她分明知道齐子怜少年慕艾,自是疯狂无比,可这话太过诛心,以至于他都无法忍受。 见齐子亦为自己辩解,齐子怜心下一酸,深深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一味的拿大哥做藉口,一味的认为大哥只沉迷美色,不顾她。她其实一直知道,大哥对自己,是真的极为疼宠的。 「不知?」叶氏道:「其一,你纵妹无状,让她在众人面前惹是生非,是也不是?」 「其二,妹妹犯错,你一味拿年纪尚小为藉口,纵其愈发失德,是也不是?」 「其三,你明知妹妹痴心妄想,却不加阻止劝诫,导致她生了如今这番歹毒之心,是也不是?」 一连三条罪责,三个问题,让齐子亦顿时哑口无言。是啊,因为他没有及时阻止齐子怜对苏子衿的谩骂,才让她惹出大祸。因为他一直认为齐子怜年纪尚小,纵容其行事娇纵,才令她愈发无法无天。也因为他没在一开始便断了齐子怜对司言爱意,还多数次的妥协帮衬,才导致她泥足深陷,因爱生恨,变成如今的歹毒女子。 想到这里,齐子亦的脸色徒然变得苍白无力起来,他低下头,神色黯淡,心中涌现一股自责与难受,一时难以释怀。 叶氏的责问,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的齐子怜的心,她咬了咬唇,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下一秒,齐子怜却突然跪了下来,只见她泪雨霖铃,一脸的焦灼,道:「娘,跟大哥没有任何关系,是怜儿……都是怜儿的错。」 这一刻,齐子怜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是迷失了。她从前也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后来对司言起了意,便一心认为除了自己,谁也配不上他。于是,渐渐的,她开始为自己的手段感到满意,为自己赢过锦都第一美人陶圣心而沾沾自喜。久而久之,她变成了如今这般,连自己都不认得的模样。可她想啊,她只是为爱去努力,只是为司言扫除那些配不上他的货色罢了,谁又能说是错的呢? 可今日她的娘亲的话,却是让她无地自容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以爱的名义努力着,却不想,其实不过是自私罢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同从前那个没有心机的自己混为一谈,她将自己的所有不正当的行为都自行补充了藉口,因为她想减去自己的罪恶感,久而久之,她便开始淡忘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可是,她终究是错了,以错误的方式妄图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人,然而,凭心二论,这样不择手段、娇纵无理又自私非常的自己,谁又会喜欢的起来呢? 「你们兄妹两,将屋子清理干净,不准下人帮衬。」见齐子怜认错,叶氏只是敛下所有情绪,随后淡淡转身,道:「自己犯的错,总该自己去承担解决。」 说着,叶氏提起步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莲香阁。只是,没有人看见,她转身的那一瞬间,眸底浮现起一抹心疼的情绪来,剎那便打破了原本的故作冷硬。 等到叶氏离开,齐子怜回头看屋内自己制造出来的断垣残壁,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怜儿,没事的。」齐子亦嘆了口气,只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有大哥在,大哥会将屋子收拾妥帖的,你自不必忧心。」 「大哥……」齐子怜听着齐子亦的安慰,心下更觉得悔恨与自责,哭的便更加厉害起来,她抽抽搭搭,断断续续道:「大哥,都是……都是怜儿的错。怜儿……怜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哥……原谅怜儿……原谅怜儿,好不好?」 齐子怜的道歉,让齐子亦不由愣了愣,仿佛年少时候,那个天真烂漫的妹妹又回来了一般,片刻,他才笑了笑,点头道:「好。」 …… …… 战王府 苏墨和苏宁走进楚园,两张一模一样的俊逸脸容上,一切的不忿担忧皆是消弭殆尽,只余下素日里那副自然的模样。 等到走到屋外,瞧见里头的战王妃正拿着绷绣在绣着什么,苏宁便笑嘻嘻的率先开口,道:「娘不是今儿个身子不适么?怎的又做起了针线活来?不如交给下人来做,也免得自己多费神。」 战王妃抬头,瞧见苏宁和苏墨两兄弟过来,倒没有回答他们的话,而是不解问道:「今儿个这么早回来?子衿呢?」 苏墨道:「妹妹在外头同芳菲郡主讲话,大约一会儿便会过来。」 说着,苏墨便又敛下眸子,淡淡笑道:「汝南王府寿宴有些无聊的紧,我们就告了个不便,提前回来了。」 语毕,苏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宁,显然是在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将事情告诉战王妃。毕竟战王妃这两日身子不适,要是知道苏子衿在汝南王府受了如此大的气,可不得闹翻天了。 苏宁接收到苏墨的暗示,便微微挑了挑眉,表示知道。 「如此便好。」战王妃点点头,倒也没有怀疑。素日里苏墨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参加宴会,而苏子衿的性子显然也不太愿意凑这种热闹,只苏宁一个人对宴会没什么太大不喜之感,但到底苏宁极为在乎苏子衿的想法,故而他们提前回来,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苏宁咧咧嘴,便扬起笑来,道:「娘还没回答我,你怎的不去休息,反而坐在这儿绣东西呢!」 战王妃虽是武将家出来的女儿,但她的绣艺却是顶顶好的,大约是因为天赋的缘故,她对刺绣有着很强的领悟能力,也极其有耐心,曾有绣坊女子慕名想要结交战王妃,却是一律被她堵在了门外,后来渐渐的,也便没人再前来了。只是,正是因为如此,战王妃绣艺高超之事,几乎传的街知巷闻。 「给你妹妹绣条披帛。」战王妃笑着回答道:「素日里你妹妹穿的大多素淡了些,虽说也是别致,但到底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沉静。我便想着给她绣几条鲜艷的、好看的披帛,也显得她有艷丽一些。」 听着战王妃的话,苏宁和苏墨都不由眸光微沉。苏子衿饶是穿的如此素淡都美如仙子,艷若桃李,平白惹了无数的目光,若是她再穿的艷丽一些,岂不是整个锦都的男儿都要对她垂涎起来? 这般想着,苏宁便努了努嘴,假意嫉妒道:「娘,你就是偏心,怎的光给妹妹做披帛,也不给我和大哥做个头巾什么的?」 「你倒是越髮长脸了,」战王妃斜睨了一眼苏宁,嗔怪道:「连你妹妹的醋都要沾的,没得被别人笑掉大牙。」 苏宁摸了摸鼻子,只笑弯了桃花眸子,道:「娘,我这不是开玩笑嘛?妹妹的事情,自是最最重要的。」 「娘,这是妹妹特意从一栗堂买来的栗子糕。」苏墨摇了摇头,便笑着将手中的糕点盒子放在战王妃的面前,笑道:「娘还是趁热吃一些,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说着,苏墨便缓缓将糕点盒子打开,顿时栗子和糕点的香甜便四散开来。 战王妃放下手头的针线,心中却是不由有些感动。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她不过是今儿个稍微那么一提,没想到苏子衿却是记得牢牢的,一回来便将这栗子糕买到手,实在是心细如尘,贴心十足。 虽然苏子衿常常表现出来的模样,都是极为淡漠疏离,但战王妃知道,她只不过不擅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罢了,她的用心与关怀,大抵都是在无声之中显露,让人觉得笨拙而可爱。 苏宁捻起一块栗子糕,用鼻尖嗅了嗅那味道,便一脸夸张的享受,道:「妹妹果然最爱的还是娘了,出个门也一直惦念着娘提起过的栗子糕,真叫人艷羡啊!」 苏宁一说完,便听见苏子衿笑吟吟的声音传来,只见她缓缓走了进来,眉眼弯弯道:「二哥怎的艷羡起母亲来了?难道是在换着法儿的说子衿不够体贴二哥不成?」 苏宁转身,便瞧见子衿身后只跟着青茗,不见雪忆和青烟。于是他倒没有急着回復甦子衿的话,而是话锋一转,便问道:「子衿,雪忆呢?」 雪忆因着当众被指责是偷窃了东西,定然心中不好受,尤其雪忆那孩子极为敏感,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到底是汝南王府的人做的太过分了。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一笑,显然并不在意苏宁的转移话题。于是她望了弯唇角,便道:「雪忆倒是无事,只是今儿个有些累了,便让青烟带他先回落樨园歇着。」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却是丝毫不提汝南王府的事情,不知为何,这三兄妹倒是莫名的默契起来,都不想此事被战王妃知道。 苏宁还来不及回答,战王妃便道:「雪忆怎么了?」 素日里苏宁并不似这般关心雪忆,怎的如今他突然提及?莫不是雪忆在汝南王府受了欺负不成? 「无妨。」苏子衿微微笑道,神色从容高雅,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接着道:「大约是二哥佩服雪忆的身手……」 然而,苏子衿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战王爷怒气满满的脸容便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后跟着无常,只见他们两个大踏步进来,战王爷还神色颇为紧张的看向苏子衿,问道:「子衿,你可是有受伤?」 「受伤?」战王妃将膝上的绣绷放在一旁的篮子内,站起身看向苏墨和苏宁,眸光如炬道:「你们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爹,你……你胡说什么呢!」苏宁不由急起来,辩解道:「子衿哪里有什么事情呀,你莫要吓坏了娘才是。」 「臭小子!」战王爷挥了挥手,狠狠剜了一眼苏宁,便转而向苏子衿看去,声音软了几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子衿,道:「子衿,你没事吧?」 原本今儿个战王爷一大早下了朝便去了校场练兵的,只是,午膳的时候,有个老兵的妻子送来吃食,与那老兵闲聊时便提及了汝南王府的大事情。那时候战王爷在后边的谷堆里只是打着随便一听的主意,权当做是消遣了,可没有想到听到最后,他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这汝南王府简直是欺人太甚!当他苏彻的女儿便是随意可欺的?故而,战王爷也顾不得听到最后,便怒气沖沖的去了汝南王府,但那时汝南王府已然是众皆散去,门庭冷清,战王爷便只好先回府中,看看苏子衿是否回来了。 「父亲,我无事的。」苏子衿摇了摇头,笑容浅浅道:「有大哥和二哥在,左右也发生不了什么,父亲和母亲自是放心便是。」 苏子衿倒是没有想到,战王爷会如此生气,她寻常时候倒是没有瞧见他这般生气的模样,不过难得的是,即便在如此气恼的状态下,他关切自己的时候,却能够耐下性子,温下嗓音,一副生怕惊了她的样子。 「那便好。」战王爷长吁一口气,随即见战王妃脸色有些不好,便立即撇了一眼苏宁,道:「臭小子,还不给你娘解释一番?你以为这等子大事瞒得住你娘吗?」 汝南王府的事情,大抵是闹得人尽皆知了,苏宁和苏墨想要瞒住战王妃,几乎是不可能。而依着战王爷对自个爱妻的了解,这事越是瞒着她,等到她知晓后,便越是会生气恼火。 「哎?」苏宁有些为难,可瞧见战王妃那不悦的神色,便只好舔着脸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说到齐子怜那一段的时候,苏宁和苏墨的脸色都极为差,听得战王夫妇也是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后来又说起魏半月和陶家的两母女后,战王妃更是气的恨不得冲去汝南王府给苏子衿讨个公道。 因着汝南王府的事情闹大了,齐子怜的事情倒一时便掩了过去,现下全锦都大都在谈论魏半月的事情,故而战王爷确实不知晓还有齐子怜这一出。 不过好在后来这一切都化险为夷,却是听得战王爷和战王妃颇有些心惊动魄。毕竟苏子衿在战王府,也算是众人娇宠着的,而且她身子骨又差,最是怕有个什么闪失,再像先前大殿上被气昏那般,可就事儿大了。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战王妃瞪着眼睛,就连身后的荆嬷嬷也一直摇着脑袋,直道这些贵女都不像话至极,怎么这般下作的事情也干的出来?还这样的理所当然! 「真是欺我苏家无人了吗?」战王爷眯了眯桃花眸子,冷声道:「既然魏家、陶家敢这般欺负子衿,那么就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了!」 说着,战王爷看向苏子衿,道:「子衿,你且好生休养着,这些个魑魅魍魉,由你爹帮你都收拾干净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笑了起来,眉眼温软却隐隐闪过动容之色,缓缓道:「父亲若是要出手,子衿自不会阻挠,只是,父亲可得小心些才是,这明里暗里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战王府出错,父亲当是知晓。」 战王府虽是如日中天,深得昭帝信任,但到底树大招风,不便行事太过招摇。 「子衿,你放心。」战王妃倒是十分信任的笑了笑,道:「你爹做事,向来还是靠谱的。」 虽战王爷看起来有些莽夫的样子,但战王妃与他夫妻二十年,怎么会不了解他实际上怎么样呢? 苏子衿闻言,不由愣了愣,随即很快的便扬起一抹笑来,不紧不慢道:「倒是子衿多虑了。」 ------题外话------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另外,感谢小仙女们送的花花、钻钻和票票哦~么么,这周有二更小惊喜,敬请期待~(具体时间不说哈哈哈) 122苏子衿的温柔一面 傍晚时分,远空云霞布满,那深橘色的光芒,犹如黄昏最美的歌颂,自然的便流露出一股宁静致远的美来。 彼时,苏子衿站在庭院之中,她一袭云锦雪衣,外罩一件靛蓝色的彩雀绣样大氅,灼灼的眉眼微微弯起,模样很是温软。 「子衿姐姐,是这一簇吗?」远处响起雪忆的问话声,少年清冽的独特嗓音带着一股子雀跃与兴奋的情绪。 「是。」苏子衿微微一笑,看着飞身登上一株红月金木樨的雪忆,唇畔一弯,又道:「旁边那簇,更红的那簇也一併摘了罢。」 「好。」雪忆笑起来,露出两边的小虎牙,随后身手轻灵,很快便摘了两簇木樨,飞身下来。直到落至苏子衿的面前,他才停住身子,而后伸出手,将那两簇红月金木樨递到苏子衿面前,道:「子衿姐姐,给你。」 说这话的时候,雪忆眸子亮晶晶的,仿佛一个等着餵食的孩子,那模样甚是可爱讨喜。 苏子衿眉眼含笑,温柔的接过雪忆递来的木樨,随即吩咐道:「青烟,将这大氅给褪去罢。」 「主子,不若明日再给雪忆做桂花糕罢?」青烟不贊同的看了眼苏子衿,便又担忧道:「主子今日大约也是累坏了,如今晚风习习的,莫要着凉了才是。」 雪忆素来最是喜欢苏子衿做的桂花糕,来到锦都大约也是有两个多月了,苏子衿倒是不常下厨,故而雪忆一直都惦念着苏子衿做的桂花糕,但到底他也是顾念着苏子衿的身子,所以一直懂事的没有提过。 只是,今儿个雪忆在外头受了委屈,苏子衿便想着要安慰安慰他,大抵她思来想去,也就桂花糕能够让他欢愉许多。 雪忆闻言,不由瞄了一眼苏子衿,见苏子衿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低头想了想,便又立即道:「子衿姐姐,雪忆不想吃桂花糕了。」 「不妨事的,既是採摘了新鲜的红月金木樨,放到明日再做,口感自是极大不如。」苏子衿轻声笑着,只看了眼青烟,顿了顿便继续道:「不过是做个糕点罢了,倒不至于如何,难不成身子骨真的不济到这般地步不成?」 说着,苏子衿兀自解开大氅,淡淡道:「再者说,小厨房里头生着柴火,如何会冷着?」 见苏子衿解开大氅,青烟无奈,只好上前一步,伸出手帮着苏子衿褪下那大氅,低声道:「主子,我来罢。」 雪忆见苏子衿如此,心下又是雀跃又是有些愧疚,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苏子衿笑吟吟道:「雪忆,怎的不一起去?我可等着你帮我打下手呢!」 瞧着雪忆的模样,苏子衿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她说完,便又笑着补充道:「今儿个可不是只为你这只小馋猫做桂花糕,还不快过来么?」 听到苏子衿的话,雪忆很快便展开了笑颜,他素来对苏子衿的话很是信任,自是不会想许多,于是,他跟上苏子衿的步子,随同前去小厨房。 身后,青烟摇了摇头,只暗暗嘆一口气,直道自家主子实在太过宠溺雪忆。 片刻后,桂花糕很快入了蒸笼,苏子衿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水珠,却见青书敲门入内,禀报导:「主子,芳菲郡主求见。」 「沈芳菲?」苏子衿闻言,不由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青书,道:「她可有说是何事?」 沈芳菲今儿个午后便离开了战王府,苏子衿以为,既然她染了风寒,自是需要早些回去歇着才是,毕竟闺阁中娇养的女儿家,最是不能懈怠了。 「没有。」青书低头,答道:「属下问过,但是她之说和主子提前有约,并不透露其他。」 有约?苏子衿垂下眸子,忽然便想起沈芳菲离开的时候,她确实说过煮酒恭候,只是,沈芳菲这般快的到来,到底出乎她的意料。想了想,苏子衿便缓缓一笑,道:「将她带去小筑等着罢。」 「是,主子。」青书应声,随即很快便出去了。 见青书离开,苏子衿便吩咐一旁的青烟,道:「再过半刻钟,你便让人将这蒸笼取出来,装一些桂花糕送去与母亲他们,再装一些送来小筑罢。」 青烟低眉:「是,主子。」 苏子衿点了点头,便自去洗了手,待到洗净了手,她接过雪忆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后,一边任由青烟为她披上大氅,一边问道:「青茗那边若是回来了,记得让她先不要对魏半月出手。」 青烟闻言,手下一顿,笑道:「主子是想看看王爷如何处置?」 苏子衿今日原本是让青茗先去打探一番丞相府、汝南王府和镇国公府的反应,顺带着给魏半月下个毒的,毕竟魏半月如今受的伤,在苏子衿看来,并不够。 是的,并不够呵,敢打雪忆主意的人,只这样小小受个伤便想让她苏子衿作罢了?未免将她苏子衿看的太过良善了。只是,既然战王爷表示要替她料理,那么她就静观其变,若是战王爷做的还不够,那么苏子衿自然很是乐意再添加一笔——锦上添花。 听到青烟的话,苏子衿只缓缓攒出一个笑来,那高雅的模样,隐约之间透着悲悯人世的温软,全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邪念。 「主子可是打算就这样放过陶圣心和齐子怜?」心下明白苏子衿的意思,青烟便又问道:「那齐子怜倒是其次,可陶圣心那女子着实歹毒,三番两次针对主子,看着她那副白莲花的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一想到陶圣心,青烟便满脸的嫌弃,手段低劣也就算了,还故作良善,那股子伪善的模样,实在让人看着不舒服。 「齐子怜且看看罢,至于陶圣心……」苏子衿只微微扬唇,幽静的桃花眸子忽然变得深不可测,笑容凛然:「我在等她犯更大的错误,而后……斩草除根!」 小打小闹,其实并不适合对付陶圣心。陶圣心一直到如今,也没有哪一次是自己出手的,无论是怂恿司卫对付苏子衿,还是欲借司卫的手将有毒的玉琉璃送到她手上,亦或者这一次,由魏半月出面,想要毁了她的名声,没有哪一次是陶圣心独当一面,亲自设计。 所以,苏子衿便是在等,等陶圣心没了耐心,开始犹如豢养在笼子里的野狗发狂发怒,等陶圣心不顾一切,妄自动手,等到那一日的来临,她就要一次性将她揪出来,让她这只暗鬼在阳光底下,灰飞烟灭! …… …… 另一头,沈芳菲和阿穆在青书的引领下,很快进了小筑。大约等了一会儿,便瞧见苏子衿带着雪忆和青烟,缓缓走进了门槛。 见到苏子衿的那一瞬间,沈芳菲有些不知所措,她其实不太清楚,自己为何在这样的时候,想要见一面苏子衿,等到进了落樨园,她一时间便又生了一丝怯意,脑子也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沈芳菲还没有开口的时候,苏子衿已然笑吟吟的问道:「郡主今日来找子衿,可是只为饮酒?」 她盯着沈芳菲那略微有些红肿的脸颊,眸光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幽暗,心下便大抵知道了沈芳菲此行的目的。苏子衿神色从容,便又低眉吩咐一旁的青烟,道:「去将陈年的桂花酿启一坛出来罢,顺带准备一些下酒菜过来。」 「是,主子。」青烟点头,随即很快便离开了。 见苏子衿也不问她是何原因,便忽然吩咐了备酒,沈芳菲和阿穆都有一瞬间的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沈芳菲垂下眸子,便兀自笑道:「苏子衿,你这人啊,就是太过通透。」 分明她什么也没有说,可苏子衿这模样,显然就是知道了她遭遇了什么,亦或者说,她的遭遇,她一直都瞭然于胸,所以那次,她才说要与自己打赌,不是吗? 「你今日也算是有口福了。」苏子衿微微一笑,倒是没有回答沈芳菲的话,只缓缓走到椅子上坐下,随后语气熟稔,淡淡道:「方才做了桂花糕,大抵再一会儿便要出炉。」 雪忆一听到苏子衿提起桂花糕,双眼便亮了起来,犹如天幕中闪烁的星辰一般,满是笑意:「子衿姐姐做的桂花糕,很好吃。」 沈芳菲微微愣住,不由脱口问道:「你还会做糕点?」 虽说古时女子以上得厅堂、下至厨房为贤惠,但锦都中的女儿家,大都是娇养在深闺之中,若是仔细说起来,只大多数嫁了人、或者准备嫁人的女子会开始习得庖丁之技,以讨夫家欢喜。只是,沈芳菲没有想到,苏子衿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却是个极为贤惠的女子,倒是令人诧异。 苏子衿颔首,不以为意的一笑,道:「不过是庖丁之技,并不算是稀罕事儿。」 说着,苏子衿看向雪忆,语气温柔道:「雪忆你去厨房看看桂花糕好了没有,若是好了,你便让人端一些过来罢。」 「好。」雪忆点了点头笑了笑,随即一熘烟的,便离开了小筑。 沈芳菲盯着苏子衿,见苏子衿如此模样,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苏子衿待这个唤作雪忆的少年,是真的极好,她眉眼之间,全然是温柔之色,丝毫不显疏离淡漠。 很快的,青烟领着人将酒和菜都带了过来,原本空荡荡的桌上,一瞬间便摆满了食物。 苏子衿左手牵起袖摆,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郡主,上桌罢。」 沈芳菲闻言,倒也没有扭捏,只缓缓起身,坐到了桌前,而后她瞧见苏子衿亦是起身,却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她的身侧,神色高雅从容,仿若她们是经年故交一般,那股随意自在,令人惊诧。 「青烟,斟酒。」苏子衿淡淡道。 青烟闻言,便很快为沈芳菲斟了一小杯酒。 阿穆见此,不由担忧道:「郡主,你风寒未好,怎可饮酒?更何况……」 「已经好了。」沈芳菲打断阿穆接下来的话,生怕她将自己不会喝酒的事情抖落出来,虽然苏子衿不会嘲笑她,可到底这样的情况令人平白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是她主动提出『煮酒之约』,也是她自己想来见苏子衿,这一系列冒失的举动,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说完这句话,沈芳菲便执起酒杯,一口气将那桂花酿咽了下去,只是,那突如其来的灼烧感和辛辣感令她忍不住一呛,便剧烈咳嗽起来,整个脸也因为咳嗽而涨的通红。 「咳咳……」沈芳菲放下手中的酒杯,捂着唇咳着。 阿穆心下一紧张,便拍着沈芳菲的背,担忧道:「郡主,你没事吧?」 「无……咳咳,我……」沈芳菲缓了口气,才道:「无妨。」 「大约是这酒比较烈,郡主喝不惯罢。」苏子衿眉眼含笑,只淡淡说着,似乎并不知道沈芳菲不回喝酒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解了沈芳菲的尴尬:「郡主不妨慢些品味,也可以好好尝尝这桂花酿的醇香。」 瞧着苏子衿拿出这珍贵的桂花酿与沈芳菲,其实青烟是有些心疼的,毕竟这桂花酿何其难得,就是燕夙也只得了三坛,如今瞧着沈芳菲这模样,俨然就是没有喝过酒的,如何能够品的出这酒的醇香? 沈芳菲闻言,便按照苏子衿所说的,慢慢撮了一口,感到没那么辛辣以后,她不由抬眸看向苏子衿,问道:「你不喝么?」 苏子衿还没有回覆,青烟便率先道:「主子身子不好,不能饮酒。」 听着青烟的话,苏子衿只淡淡笑着,不可置否。 「这样啊!」沈芳菲垂下眸子,不知为何,只觉得脑袋有些晕,可分明她才不过喝了一小杯的酒,怎么可能就醉了? 瞧着沈芳菲那恍恍惚惚的神色,苏子衿便知晓,这沈芳菲想来是有些醉了。桂花酿虽醇香,但是比起她酿的许多酒,大抵算是最为烈的一个了。再加上沈芳菲本身不会喝酒,自是容易醉的。 「这酒颇有些烈性,」苏子衿提醒道:「郡主还是不宜多喝。」 「不过是一小杯而已。」沈芳菲摇了摇头,忽然不可控制的笑起来:「苏子衿,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郡主?」阿穆有些不可置信,沈芳菲这笑……分明有些许狂放的意思啊!素日里她虽然也笑,但从没有像如今这样,哈哈大笑,尤其是方才没有人说起笑话…… 沈芳菲没有理会阿穆,只兀自又倒了一杯酒,摇头晃脑道:「苏子衿,我啊……」 说到这里,沈芳菲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目光却是落在苏子衿的脸上,呵呵一笑,道:「我输了。」 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字,沈芳菲说的心中有些难受,她不自觉的便涌起一股酸涩,脑海中也自然而然的便回想起重乐打她时候的那股狠绝,丝毫不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眼神。 「我给你立字据。」沈芳菲皱了皱眉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便又道:「我给你立字据。」 「不必。」苏子衿微微笑着,只轻声道:「字据便算了,你心中有数便好。」 「苏子衿,你真是有意思啊!」沈芳菲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吗?若是我不认帐,你不是白给解药了吗?」 分明不是多么熟悉的人,可苏子衿的这般信任,平白让她觉得好笑,也不知是她太过天真,还是苏子衿太过无邪,怎的就无缘无故信她之言呢? 「我不杀伯仁,」苏子衿弯唇,眉眼灼灼:「伯仁却因我而死。」 「什么意思?」沈芳菲歪着脑袋,眼睛却盯着苏子衿那高雅而艷绝的脸容,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迷迷煳煳。 「你若是不认帐,我便派人杀了重乐。你若再接近重乐,我便派人将她挫骨扬灰。」苏子衿轻声一笑,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温软:「虽说你现下对她失望,可她若是因你而死,你岂会安心?」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阿穆便整个人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苏子衿……竟是用这样的方法,来帮助她家小姐。跟在沈芳菲身边多年,阿穆自然知道,若是他日重乐再次求上门,沈芳菲一定不忍心拒绝,届时,恐怕她会被重乐害的更惨。 而苏子衿的话,却是在威胁,她说得出做得到,自然不是儿戏之言。可这样的苏子衿,自己做了坏人,却是只为帮沈芳菲……让她远离重乐! 原来,她所说的打赌,所要求的奴隶之约,从头到尾只是为了拉沈芳菲一把,重头到尾都没有存一丝坏心,这样的苏子衿……有些温暖如春,令人动容。 「苏子衿啊,你这人怎么这样……」沈芳菲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这样的温暖。」 苏子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神色之间丝毫没有变化。 见苏子衿不说话,沈芳菲倒是没有在意,她连续又喝了两杯酒,只觉得这酒越来越香甜,却没了最初时候的那股子辛辣。 「苏子衿,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特别羡慕你,你生的好看,人又聪慧,又是府中的掌上明珠……」半晌,她忽然醉醺醺的,眼神有些迷离,痴痴笑起来:「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总常常去问奶嬷,为何母亲和父亲都不喜欢我呢?我明明看见柔妃娘娘就很是疼爱六皇子,即便六皇子早年便去世了,她也一直惦念着他……可我还活着啊!我的父母却都是宁愿我死了!」 「我知道,我父亲是因为我长得像母亲,所以他不喜欢我。我的母亲是因为我害的她没能生出儿子,便怨恨我……可我也不愿意,不愿意像母亲,也不愿意出生……他们都没有问过我,便将我生出来,真是好笑死了啊!」 苏子衿桃花眸子闪过一抹嘆息,随即她伸出手,抚了抚沈芳菲的脑袋,低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无法选择你的出生,但你已然选择了良善。」 她认真的看向她,朱唇微抿,缓缓笑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父母一直都是孩子最好的榜样,可沈芳菲在这样不好的榜样下,还是保持着一颗良善真挚的心,她虽也怨天,却没有尤人,大约,这就是她的与众不同罢。 听着苏子衿的话,沈芳菲忽然便笑的很大声,可是笑着笑着就又哭了起来,她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哭的手足无措。 沈芳菲伏在桌上,手中却是抓着苏子衿的衣袖,呜呜道:「苏子衿,你怎么这样好……怎么会这样好啊!」 苏子衿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坐在一边。 片刻之后,那断断续续的哭声,还在继续,可沈芳菲却是已然醉的不省人事。 阿穆忽然跪了下来,她重重的给苏子衿磕了一个响头,便道:「郡主良善之心,阿穆感激不尽。阿穆从前误会郡主,万死不辞!」 所谓的良善之心,大抵就是在说苏子衿与沈芳菲的打赌了,无论如何,苏子衿都是站在拉沈芳菲一把的立场上,从未存过害她之心。 「起来罢。」苏子衿淡淡道:「将你家郡主扶到西厢的客房去歇着,稍后我会让人煮了驱寒药与你,你自是餵她服下便是。」 说着,苏子衿轻柔的从沈芳菲手中将自己的袖摆抽出,随即缓缓起身,只慢慢走出了小筑,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123结亲之说(题外话是亮点) 苏子衿走出小筑,便瞧见雪忆像只小花猫一样,桂花糕吃的满嘴都是,手中却还拎着一个小篮子,俨然便是来送糕点的。 青烟戏嚯一笑,道:「雪忆,你怎的去了这样久?」 「我……」雪忆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眼珠子却一直乱转着,想了想,便回復道:「我去出恭了。」 「哈哈。」青烟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只道:「你这齣恭怎的出的满嘴都是糕点屑?难道是一边出恭,一边吃桂花糕?」 雪忆闻言,不由撅起嘴,瞪着青烟,结结巴巴道:「才……才没有!」 「青烟,莫要逗雪忆了。」苏子衿失笑,只淡淡道:「雪忆下次若是吃了桂花糕,可要好好擦干净嘴巴才是,不过到底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为此掩饰。」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温软,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雪忆闻言,便朝着青烟哼了一声,随即看向苏子衿,笑弯了眉眼,乖巧道:「子衿姐姐的话,雪忆记住了。」 雪忆虽心智不太成熟,但却是个颇为在乎面子的孩子,若是苏子衿严厉斥责他『掩饰』的行为,雪忆只会气恼伤心,毕竟他的初衷只是拉不下脸面的羞怯行为,并不是如何刻意为之。故而,对于雪忆,苏子衿总有着自己的一招方式,这大抵也是雪忆极为喜欢苏子衿的原因之一。 「回去洗漱歇着罢。」苏子衿微微笑着,低低道:「今日大约你也是累坏了。」 说着,苏子衿便又看向青烟,问道:「母亲和哥哥们的糕点可是送过去了?」 「主子,送去了。」青烟笑着回復道。 苏子衿颔首,而后又漫不经心的问道:「今日可是到了药浴的时候?」 「是。」青烟眼底漫过一抹心疼之色,半晌才继续道:「主子,药浴已然准备好了。」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笑了笑,眉眼浅浅:「好。」 …… …… 楚园 「王爷、王妃。」有婢女敲门入内,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低眉恭敬道:「这是郡主遣人送过来的糕点。」 「糕点?」战王爷有些诧异,毕竟苏子衿忽然遣人送来这糕点,到底有些奇怪。 一旁的荆嬷嬷闻言,便笑起来,道:「大约是郡主心思细,夜间命人做了糕点便想着也给王爷和王妃送来一份。」 「子衿是个贴心的孩子。」战王妃笑了笑,随即吩咐道:「嬷嬷,你打开来瞧瞧?」 荆嬷嬷领命,便很快上前,接过婢女递来的糕点,而后她将篮子放置在桌上,缓缓打开。一瞬间,便有一股桂花香四溢开来,那浓浓的香甜味觉飘散在热气之中,清新而不腻,令人不由食指大动。 「这是桂花糕?」战王爷放下手中的兵书,不由起身,捻起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只是,咬完那口桂花糕后,他的瞳孔不由一缩,讶异之色便浮现在了脸上。 「怎么?」战王妃瞧着战王爷那神色,忍不住笑道:「难道是很好吃?」 战王爷素来不是很喜欢甜食,故而素日里对一些糕点,他都是兴趣缺缺。只是,如今他这模样,显然是极为惊讶,一副被惊艷了的模样,倒是有些稀奇。 战王爷忍不住啧啧称奇,夸赞道:「楚楚,这糕点当真是不比御膳房的差,甚至比御膳房……不,比我吃过的所有,都要来的好味道!」 「真的有这么好吃?」战王妃挑眉,随即也跟着捻了一块,尝了尝。 香而不腻,甜而清新,这桂花糕……倒是真的不似寻常! 战王妃诧异道:「府中何时来了这么个手艺好的师傅了?」 「娘!」还没等到那婢女回答,苏宁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片刻之间,苏宁便一脸喜色,身后跟着同样高兴的苏墨,两人进了门槛。 「怎么了?」战王妃问:「什么事情这样开怀?」 苏墨笑道:「娘,妹妹是不是也差人给你和爹送来桂花糕了?」 「不错。」战王爷点头,挑眉瞟了一眼苏墨和苏宁,心下只觉得,为何他以前没发现,这俩儿子有些傻里傻气?比起闺女的聪慧沉稳,到底这俩傻小子不太出彩啊。 苏墨和苏宁倒是没有注意到战王爷那嫌弃的眼神,两人皆是极为自豪开心,只见苏宁挤眉弄眼道「娘,你知道这桂花糕是谁做的?」 「还能是谁?」战王妃不解道:「大约是府中亦或者是子衿自己带来的厨娘罢。」 苏子衿在落樨园,大多都是启用自己的人,这一点战王妃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这些人在苏子衿身边伺候多年,自是比战王府的丫鬟小厮做事来的妥帖许多。更何况,谁的人都无所谓,只要苏子衿自己用着方便,便是没什么关系。 「错!」苏宁得意一笑,继续道:「娘大约猜不到,这其实是妹妹亲手做的!」 说这话的时候,苏宁和苏墨都是满脸的自豪,好似会做桂花糕的是他们一般,那股子得意的劲儿,实在让人容易误解。 「你说是子衿做的?」这回,倒是轮到战王爷傻眼了。苏子衿是个怎样的女子?大约在他心中是个聪慧至极的女子,因为聪慧,他并不认为自个的女儿该具备这些『贤惠』的技能,毕竟庖丁之技,到底有些伤害女子细嫩的肌肤,便是战王妃平日里要给下厨做些吃食,他都是心疼至极的。 「子衿竟是这般好手艺。」战王妃颔首,神色之间便浮现起自豪,那模样倒是与苏墨和苏宁极为相似,要不是如今夜渐渐深了,他们倒是恨不得敲锣打鼓,四处宣扬一番苏子衿,毕竟如今美艷动人的女子不少,但美艷之余又聪慧绝伦、贤惠温柔,实在是人间极品! 只是,在场的,唯独战王爷颇有些愁眉苦脸,不知在想着什么,显得思绪沉沉。 「爹,你怎么了?」苏墨见战王爷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由道:「可是哪里不对劲?」 苏墨的这一问,让苏宁和战王妃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战王爷的脸上。只见战王爷神色颇有些凝重,仿佛在忧心什么事情一般,着实有些奇怪。 「可是遇着什么大事了?」战王妃蹙眉,依着她对战王爷的了解,自然知道他很少这幅严肃而忧心忡忡的模样,若是有什么事情令他如此,显然是件大事了。 「关上门。」这时候,战王爷看了眼门槛前站着的婢女,吩咐道:「你们都退下罢。」 「是。」婢女小厮们齐齐应声,很快的便离开了。 此时,屋子内除了苏家几口人之外,便是无常和荆嬷嬷了。 见战王爷如此肃然的模样,苏宁和苏墨都不由有些担忧,大约这件事情与子衿有关,否则战王爷也不可能忽然之间便这般样子。 心中想着,战王爷已然率先开口,只听他沉声道:「你们可知先前陛下召见子衿,所谓何事?」 昭帝召见苏子衿的那件事,虽然这一大家子的人都绝口不提,但心里头却是极为在意、并且忧心的,那时候苏子衿没有言明,但他们知晓,苏子衿只不过不愿意他们担忧,便故意瞒着不说。所以在那之后,他们一个个的才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似彻底遗忘了那件事一般,只是心底到底是介怀的。 见战王爷这般慢慢吞吞的模样,战王妃简直急死了,只见她拍了下战王爷,便道:「苏彻,你倒是快说呀,吞吞吐吐的,你要急死人啊!」 战王爷摸了摸鼻子,随即又正色道:「陛下与子衿提起她与七皇子的婚事。」 说完,战王爷却是绝口不提苏子衿表示要嫁给司卫的决定,他知道苏子衿只是要达到某个目的,可偏生她的终身大事不可儿戏,所以,他决计不允许苏子衿胡来。 「什么!」 「什么!」 苏宁和苏墨齐齐发声,只见他们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战王妃倒是没有惊讶的模样,她一直知道,苏子衿与司卫的娃娃亲一日没有解决,那么她们之间的婚事便一日无法得到处置。 想了想,战王妃便嘆气道:「子衿这孩子,怎的也不同我们说呢?毕竟一家人坐下来,终究是有解决的办法。」 战王妃的话,苏墨和苏宁皆是十分认同,只听苏宁道:「子衿定然不可能对七皇子有任何心思,那傢伙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子衿,他也配得上?」 说到最后,苏宁的神色都有些不屑了。对于司卫,他以前是瞧不上,如今却是鄙夷了。经过汝南王府的事情,他越发看的清楚,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苏子衿的男子,不过是个愚蠢、欺软怕硬的懦夫罢了,这样的人,哪怕是天皇老子的身份,也是配不上他家天仙似的妹妹。 「爹,娘。」苏墨也是不贊同,于是便道:「我们想想办法为子衿推了这婚事罢?左右如今圣旨没有下来,事情还要迴旋的余地……」 战王爷闻言,点了点头,肃然道:「楚楚,你这些日子多留心锦都的好儿郎罢,门第如何倒是其次,只要家宅祥宁,府中没有那些个乌烟瘴气的事情,待子衿又极为好的便足够了。」 对于门第,其实战王府的人都不太在意,毕竟战王爷自身就是出自布衣,自然不会对出身介怀太大。只是,最重要的便是要待苏子衿好,且后院干净,没那些个阴私骯脏的事儿。 战王妃闻言,显然是十分贊同的。苏子衿是她唯独的女儿,许多年前的时候,她便一直想着,等到日后孩子长大了,便给她寻一门好的亲事,找一个俊俏正直的好儿郎,可谁也没有料到,孩子一去便是十七年,十七年后回来,如今却又要匆忙给她寻亲,到底有些让人心中难受。 这般想着,战王妃已然嘆气,看向苏宁,问道:「阿宁,你素日里识得的锦都男儿多,可是觉得哪个与你妹妹般配一些?」 「锦都男儿?」苏宁凝眉,脑海中不由将所有品行不错的男儿都寻思了一遍,片刻,他才踌躇道:「就我所知……还真没有。」 有妻妾的首先排除,于是剩下的便只有三分之一,府中水深的再次排除,于是就只剩下十分之一,最后再筛选出能配得上他妹妹的青年……实在是没有,毕竟在他眼中,自个的妹妹是顶顶好的一个,普通男儿怎么配得上她? 这时,苏墨忽然出声,只听他道:「妹妹和长宁王世子……好像有些不同。」 「你说司言?」战王爷蹙眉,若是说司言的话,大抵是锦都中与苏子衿最为合适的一个了。且不说司言如何优秀,便是他长宁王府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闹心,只唯独最重要的一点……司言真的会对子衿好吗? 虽然在汝南王府的事情中,司言确实为苏子衿出头,也确实表现出一丝待苏子衿的不同,可不知为何,战王爷总觉得不那么真实,毕竟他识得这青年这么些年,从来与他没什么太大交集,即便有,他也是冷冰冰的模样,看不出丝毫的人性化。 「不可以!」战王妃摇头,显然不是很看好司言。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便嘆道:「长宁王世子确实相貌好、丰仪好,为人洁身自好,家世背景也是一等一的好,可唯独他的性子……那样冷情的一个人,子衿若是嫁过去,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言?」 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嫁错了人,便是痛苦的一生。司言再好,也太过冷清,他即便什么重话也不说,可冷冰冰的那张脸一摆,苏子衿又哪里会看着舒服?再者说,苏子衿常年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她虽看着温柔,但性子却也是孤冷的,两个孤冷之人在一处,如何生的出爱意? 战王妃的意思,众人也皆是知晓,可如今,谁又能够符合所有条件呢? 一旁听得认真的荆嬷嬷忽然出声,只听她道:「王妃,不如考虑考虑表少爷?」 镇南将军府一直是大景朝十分得势的贵族世家,几代下来,都是忠勇之后,但先皇在世时候,镇南将军府因手握重兵,深被忌惮,为了保全自身,镇南将军府便自请下放蜀郡,一直到如今二十年过去,一大家子已然是在蜀郡安稳下来,丝毫没有重回锦都的念头。 战王妃是镇南将军府荆家的小女儿,她上有三个兄长,下有一个弟弟,都是一母同胞,嫡出子嗣。因着镇南将军府百年下来的家规教条约束,以至于镇南将军府的子嗣都是不允许纳妾,便是女儿也不能够嫁给有妾室之人,故而镇南将军府中的亲族关系一直极好,为外人所称颂。 「侄儿们倒是可以考虑。」战王妃思索道:「荆家一直都不允许纳妾,若是子衿嫁到荆家,倒是不错,只是……父亲和哥哥他们显然不会回锦都来,子衿若是嫁到蜀郡,恐怕聚少离多。」 对于这个女儿,其实战王妃是真的割捨不下的,若不是现下情势所逼,她根本不愿意就这般将苏子衿嫁出去。即便苏子衿如今已然十七岁,便是说待嫁也有些大了,但这些与她们战王府的人来说,并不是大事,他们的子衿如此优秀,还怕没人要么? 「楚楚。」战王爷抚了抚战王妃的手,安慰道:「我知晓你捨不得如此快的便将子衿嫁出去,但是比起七皇子……岳父家中的那些个小子显然要出彩许多,更何况,荆家的男儿皆是可堪託付,后院也极为清明,大约子衿嫁过去,不会过得差。」 「娘,儿子同意爹的话。」苏宁沉默半晌,忽然道:「且不说七皇子如何愚钝,就七皇子府中姬妾频换的这件事都是不可容忍的。他府中虽面上看着只有两三个妾室,可实际上却是每月都有两三个新的美人换进府中,到底可见他喜新厌旧、心性凉薄。」 司卫府中的这些个密事,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到底偶有世家公子皆是看在眼底,他从前欢喜陶圣心的时候,不是还上赶着讨她欢喜吗?如今见苏子衿生的更好,便又对陶圣心全然无视,这等子寡凉之人,确实不适合託付终身。 「娘,寻个时间咱们问问子衿的意思罢?」苏墨道:「这毕竟是子衿的终身大事,若是不过问她,左右不是很好。」 「哎……」战王妃点了点头,道:「我倒是也想,只是怕子衿会作他想,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若是她想要嫁给七皇子,可如何是好啊!」 不知为何,战王妃总觉得苏子衿如此不声不响,从容不迫的模样,隐隐含着对这门婚事的默认……是的,即便多年没有呆在孩子身边,她依旧能够感受的到她的想法,可司卫,到底不是什么良人,哪怕他有一丁点儿好,她也是不会阻止的。 听着战王妃的话,战王爷不由眼皮一跳,没有想到自己的爱妻竟然准确猜到了子衿的想法,这到底是出乎意料的。 「暂且先瞒着她罢。」战王爷想了想,便沉声道:「楚楚,你先看着荆家哪个孩子不错,等到咱们从祁山回来,便修书让岳父遣一个孩子过来,只当来锦都游玩一番,也好让她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届时若是陛下要下圣旨,我们便道子衿已有婚约,藉此推去这桩婚事。」 战王妃闻言,默默点了点头,只嘆气道:「也只能这般了。」 ------题外话------ 跑出来问问乃们,明天想不想二更?(坏笑~)快告诉凉凉,想不想?(不说就不二更~嗷嗷嗷,丧心病狂的傲娇作者上线~)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 124司言追妻路漫漫(一更) 彼时,长宁王府 「秋水,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啊!」宫苌从树上跳了下来,震惊道:「爷对苏子衿……真的有意思了?」 「我去!」秋水赶紧伸出手捂住宫苌的嘴,神色有些慌乱,紧张兮兮道:「你小子要死啊!小声一点,要是给爷听到了,我就完了!」 宫苌点点头,等到秋水的手放下后,他便依旧瞪大眼睛,放低了声音问道:「我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对于他们家爷,一个万年冰山面瘫脸,男女之事、风花雪月,宫苌是真的没敢往他身上想,总觉得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可能会孤独终老。 可今儿个秋水却说爷对苏子衿大有不同,很有可能是沦陷在苏子衿的美貌与智慧当中,宫苌简直是难以置信,恨不得仰天长嘆。若是此事由天色说出来,他可能会嗤之以鼻,只是,秋水的话,他还是有些信任的。 「不信?」秋水挑眉,随即指了指迎面走来的落风,便道:「你问问落风,看看我说的事儿是真是假。」 落风大抵是司言几个暗卫中最为稳重的一个了,故而宫苌满心忐忑的便将落风拉了过来,低声便开始贼兮兮的问道:「落风,秋水说今儿个爷帮苏子衿解围,还一直护着她,是不是真的?」 「没错。」落风脸色一暗,有些生无可恋,爷怎么会喜欢苏子衿那样心思歹毒的女子?怎么会?可是……他就在现场,看的清清楚楚,那时候苏子衿甚至是没有胁迫,只问了一句,爷便爽快的应了下来,这与素日里那个清冷淡漠的爷,哪里相像了? 见落风神色不愉,宫苌不由问道:「落风,你好像不太看好苏子衿和爷在一起啊?」 「宫苌,你别管落风怎么想,只说我骗你没有?」秋水瞪了一眼宫苌,继续说道:「竟是不信我的话,还真的来问落风了。」 宫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道:「倒也不是,只是爷那性子,怎么都不像是有意中人的模样啊。」 「我们爷啊,今后可是要苦了他了,追妻路漫漫哟。」秋水闻言,忽然幽幽来了这么一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脑袋也跟着摇了摇,显然是一副嘆息的样子。 光是瞧着苏子衿这不好对付的模样,便可以预见爷今后追妻之路漫漫啊,尤其是他们家爷还是个不解风情、不会风花雪月之人,如此『正直』的一个男子,实在很难讨女子欢心。 「爷这么好,苏子衿肯定不会拒绝的。」落风听着,不由插嘴,沉声道:「我素日里瞧着锦都……不对,是所有女人,一瞧见爷就跟看见金子一样,眼底满是恋慕之情。」 落风大抵是几个人中最为崇敬司言的人了,在他看来,他们爷可是顶顶好的男儿,清贵优雅,俊美绝伦,手握百万大军,简直是人中龙凤。这样的爷,有谁不喜欢呢? 「我说落风啊,」秋水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瞧苏子衿与爷相处的每一次,哪一次她是你说的满眼恋慕的看咱们爷?」 苏子衿虽每次都言笑晏晏,但到底那份笑意不是真的那般温软,更何况,她看谁似乎都是一个神情,俨然是对他们爷没有任何兴趣。想来,若不是两人有合作关系,恐怕苏子衿是连看也不愿意看一眼爷的。 「这个……」落风凝眉,仔细思索了一番,发现倒是真的如秋水所说,苏子衿看爷的眼神,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意。 「再者说,我觉得苏子衿若是真的和爷成了一对还是不错的。」见落风沉思,秋水便又道:「咱们爷如今也二十多了,难道你真希望爷以后孤独终老不成?苏子衿虽手段毒辣了些,为人也比较神秘,但是她比起外头那些个花瓶女子,显然是要出色许多的。要我是男子啊,也一准喜欢这般美且聪慧的女子。」 「秋水,你好像很喜欢苏子衿?」宫苌挑眉,戏嚯笑道:「莫不是看上了那个唤做青书的小哥?」 「去你的!」秋水一拳打了过去,怒瞪着眸子,道:「我喜欢苏子衿,那是因为这女子当真令人看着舒服。你不知道啊,我今儿个才见着她第一眼,便被她给吸引了。她生的可是美艷极了,一颦一笑都透着致命的吸引,唔……这美人如斯,是真的很难讨厌的起来。」 说着,秋水还瞥了眼落风,心中对落风的婆妈性格极为无语。你说这好好一美人儿,怎的落风这小子如此不喜? 宫苌倒是没有躲开秋水的这一拳头,只笑道:「你倒是一如既往喜欢美人,看来是投错胎了。」 秋水虽身为女子,但却是暗卫中性子极为像男子的一个,便是在喜欢美人上面,她也显然比他们几个男子都要热衷许多。故而,他们便是经常调侃,只道她是投错了胎,可惜不是个男子。 「你懂啥?」秋水不以为意,只哈哈一笑,颇有些自命风流的意味,道:「我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就在这时,落风忽然出声,只见他神色严肃,问道:「秋水,你说咱们要不要帮帮爷?」 「咳……咳。」宫苌被落风的话一惊,有些难以置信起来:「我说落风,你不是不喜欢苏子衿吗?」 落风正色道:「先前觉得她歹毒,但如今转念一想,倒是觉得苏子衿确实不错,思来想去,倒是没有哪个女子比苏子衿更适合咱们爷的了。」 「我觉得可以是可以,」宫苌闻言,也是极为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随即抿嘴道:「但先前不是说司卫求娶苏子衿吗?若是苏子衿对司卫……」 「拜託,司卫那怂包的模样,苏子衿怎么可能瞧得上?」秋水嗤之以鼻,嫌弃道:「她有城府、有容貌、有背景,如此优秀的美女子,司卫那东西还真不配了。」 落风想了想,便跟着沉吟道:「听天色说,今儿个司卫远远的瞧见咱们爷,就跑的极快了。想来若是要与爷争夺苏子衿……这傢伙可能是没胆子。」 司卫怕司言的这一点,大抵是长宁王府的所有暗卫都知道,毕竟跟在司言身边久了,每每瞧见司卫那一副蹑手蹑脚的模样,便可知一二。 「这样一想,咱们爷好像是没有任何阻碍了。」宫苌闻言,不由喜道:「看来再过一段日子,咱们王府就会热闹起来了。」 「热闹?」秋水有点跟不上宫苌的节奏。 落风也一脸的不解:「怎么个热闹法?」 宫苌笑道:「等到咱们爷娶了苏子衿,再生个胖娃娃,自然就会热闹起来呀!」 秋水:「……」 落风:「……」 似乎没瞧见秋水和落风一副无语的样子,宫苌继续喜滋滋道:「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咱们爷成家了,到时候府里头有个小世子、小郡主的,想来王爷和王妃回来也要高兴坏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只见那人眉眼清冷贵气,神色寒凉寡淡,一袭云锦纹麟白衣,显得身姿修长挺拔、如玉如竹,而此时,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更是比往日里平添了三分冷意,七分漠然。 秋水和落风微微一愣,脸上不由浮现起紧张的神色:「……爷。」 爷?宫苌一惊,顾不得从自己沉浸的世界中转醒,只咽了口唾沫,便低下了头。 天!谁能告诉他到底爷怎么过来的?天色那小子不是在跟前伺候吗?怎的爷过来了,也不提醒他们一声? 瞧着宫苌这惊惧的模样,不远处的天色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几个人叽叽喳喳的,爷要是没听到可就怪了,只是……他们说归说,怎么偏生扯上了他呢?倒霉催的! 司言冷冷的看向宫苌几人,薄凉的唇吐出几个字,道:「想来你们是嫌王府中不够热闹?」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眸光冷沉,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心中忽然想起秋水说他追妻路漫漫,一时间不由眸色更深了几分。 「不……没有。」宫苌硬着头皮,在司言冰寒的气压下,有些喘不过气,道:「爷……属下只是……」 「自去幽冥热闹一番再回来。」司言面无表情,凤眸冷沉异常,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听着司言的话,在场几个人不禁暗自擦汗。这惩罚显然不算太重,可爷的模样又分明是对苏子衿没有动心,到底爷的内心,是认同他们的说法,还是不认同? 宫苌松了一口气,道:「是,爷。」 司言微微掀起眼皮子,凉凉的瞟了眼秋水和落风,道:「还有你们。」 「是,爷。」秋水和落风哪敢不应,两人急忙回了一句,便随同宫苌一起,消失在了司言的面前。 等到几个人都走了,司言才将不远处的天色唤了过来,淡淡问道:「雪忆的来歷可是查到了?」 「未曾。」天色低眉,禀报导:「唯独四国榜单里头,北魏的十七皇子与雪忆年纪相仿,武力值也相当,只是那十七皇子一年前与人比武的时候,受了重伤,如今仍旧没有恢復过来……据太医所言,恐怕他一辈子都提不起刀剑来了。」 今日自汝南王府回来,司言便命了天色调查雪忆的来歷,显然苏子衿不会以实告知,所以,司言只能让人调查。雪忆这个少年,实在有些让人惊讶,他的武艺,并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平日里司言并不能感受到他的内力,可今日雪忆出手的时候,一瞬间,那种震撼的内力,让司言都忍不住感到讶异。 司言闻言,一时间便沉默了下来。只见他微微凝眸,清冷的凤眸闪过一抹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依旧淡漠:「苏子衿可是有让燕夙给雪忆看诊?」 听到司言的问话,天色的眸底不由划过一抹尴尬之色,随即他深吸一口气,道:「爷,战王府的周边,属下等并无法靠近。」 自那次孤鹜被抓以后,司言便没有再派人前去监视苏子衿的一举一动了。可后来,天色等人发现,战王府的戒备越发森严起来,尤其是苏子衿的落樨园,高手林立,完全无法靠近,大约也只有司言才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 「继续查。」片刻,司言沉吟道:「修书一封给轻衣,告诉她,半个月后,务必抵达锦都。若是她来不了,那么她要的麒麟血,便再没有了。」 天色闻言,不由顿了顿,才道:「是,爷。」 …… …… 落樨园,夜深人静。 屋内,云雾缭绕,灯光昏暗。浓烈的药草味充斥着整个屋子,有女子静坐在屏风之后的浴桶内,她香肩裸露,白皙的肌肤在光线下泛着如玉色泽。 苏子衿抿起朱唇,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那双素日里浅笑盈盈的桃花眸子,此刻亦是紧紧闭着,额角有汗珠一滴滴落下,她髮髻散落,即便略显狼狈,也依旧掩不住艷绝的容颜和高雅出尘的气质。 「主子,青茗回来了。」这时,门外响起青烟的声音。 苏子衿微微睁开眸子,一瞬间灼灼其华:「进来罢。」 「是。」青茗很快便推门入内,而后她关上门,走至屏风跟前,禀报导:「主子,汝南王府那个唤做小莲的丫头果然如你所料,死了。」 「倒是动作极快。」苏子衿缓缓一笑,也不在乎额角的汗珠仍旧一颗颗沁出,只淡淡问道:「魏半月可是醒了?」 「魏半月还未醒过来,预计今夜晚些时候会醒。」一说到魏半月,青茗便忍不住冷笑道:「汝南王府倒是还遣了人去请了燕太医,不过,燕太医推了个藉口,只说精神不济,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燕夙与苏子衿关系极好,如今也算是放到明面上了,故而汝南王府去请燕夙诊治,显然有些不太明智。 「燕夙这人还是同从前一般。」苏子衿闻言,不由笑了笑,而后她又问道:「魏老太君那儿,什么反应?」 青茗答道:「说是明日便会出发前往高龙山清修,大约也是不管汝南王府这些个破事儿了,只是临走前还找了汝南王谈了许久,左右只是警告之言。」 苏子衿伸手取过一旁矮架上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下额角的汗珠,眉眼含笑。 魏老太君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她如今的行事,颇有些出乎苏子衿的意料,毕竟汝南王府的人,是她的子孙后辈,她如今虽是无心世俗,但连子孙后代也不去理会了,倒是个红尘之外的人。 苏子衿沉默了片刻,青茗便又将丞相府和镇国公府的事情与她讲了一遍,半晌,苏子衿才幽幽一笑,道:「齐子怜倒是有个极好的母亲。」 叶氏教导女儿的方式,到底是与魏氏不同。 「主子可是要放过齐子怜?」青茗猜测道。 「暂且放她一次罢。」苏子衿垂下眸子,神色浅淡:「不过口舌之争,她也算是得到了教训。只若下一次她还如此无状,便也只是咎由自取。」 「那陶圣心呢?」青茗道:「主子可不能轻易放过她才是。」 苏子衿微微一笑,只吩咐道:「派人盯着点陶圣心罢,若是她开始动手了,再斩草除根,也不算太迟。」 「是,主子。」青茗应了一声,而后她忽然道:「主子,可要添些热水?」 「添一些罢。」苏子衿低声应了下,随即便瞧见青茗垂眸进来,脸上没有往日里嬉皮笑脸的神色,显得异常安静。 此时,苏子衿坐在木桶之内,分明那桶内的药水极热,可她的脸上却是丝毫不见红晕,反而比往常时候更为苍白,甚至隐隐可见她唇角的一缕冰凌。 苏子衿见此,不由缓缓嘆了口气,眸光平静从容:「我以为,你们当是该习惯了。」 「主子若是不那么隐忍,我们才会习惯。」青茗有些哽咽,眼眶也不由红了起来。她手中一边拿着玉壶,一边缓缓给苏子衿加热水。 苏子衿因为中了寒毒,五脏六腑又在重伤的冲击下,导致寒毒深入骨髓,所以每个月的月底,她都要进行药浴,整整一天一夜,都要在浸泡在药桶中。只是,因为寒毒深入骨髓,她每个月都要受到冰火交融的痛苦和骨髓撕裂的疼痛。那万蚁啃食的疼痛,越是到最后,越是疼的厉害,可即便是这样,苏子衿依旧只是言笑晏晏,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难受之意。 这样的苏子衿,让青茗和青烟觉得无比心疼,分明,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子,最是应该深养闺阁的女儿家……可偏生便要承受这些她人不必承受的痛苦。 苏子衿莞尔一笑,瞬间眉眼璀璨,她说:「想要活着,就必须隐忍。」 活着,已然是她如今的奢望了。若不是经受了这些痛苦,她不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痛苦的治癒,才能让她苟延残喘。 沈芳菲说羡慕她,可她又何尝不羡慕沈芳菲呢?至少,沈芳菲不必像她一样,自小在死人堆中存活,不必像她一样,满手血腥,成为屠戮的恶鬼。 这世上,没有人是真的一帆风顺,备受眷顾。 ------题外话------ 长宁王府的暗卫们太逗比,以至于wuli小阿言越看越高冷了~哈哈 5。20,给乃们不一样的爱~所以二更来一个~小仙女们快来给凉凉一个爱的么么哒~(坏笑) 125寒毒发作(二更) 翌日清晨,沈芳菲自梦中醒来,她才睁开眼睛,便瞧见阿穆端着汤药走了过来。 阿穆将碗放在桌上,随即很快走到一边,将沈芳菲扶了起来,道:「郡主,起来喝点醒酒汤罢。」 沈芳菲靠在床头,不由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疲倦道:「这是哪里?什么时辰了?」 「郡主,是长宁王府。」阿穆说着,便走过去将那碗醒酒汤又端了起来,等到回到沈芳菲面前,她便继续道:「郡主昨夜醉了酒,长安郡主便安排郡主在客房歇下,如今大约是辰时了。」 「苏子衿?」沈芳菲有些惊疑不定的皱起眉梢,脑海中忽然想起昨夜自己喝酒喝断片的模样……以及苏子衿安慰自己的画面。 她仍旧记得,昨夜的苏子衿,格外的温柔似仙,她笑起来很美,抚着她的脑袋时,更是有些素日里没有的暖意。只是,回想起来,反倒衬的她自己有些小孩子脾性,醉了酒便放声大哭,好不狼狈。 「郡主,长安郡主真是极好的人。」阿穆见沈芳菲有些恍恍惚惚的,不知喜怒,便继续道:「郡主以后若是空了,可以与长安郡主多多走动,也好陪她解解闷,她今儿个听说又是病了,也是怪可怜的。」 今晨的时候,阿穆便瞧见青烟等人忙里忙外,于是她便问了一下,得知的却是苏子衿病了,如今无法见客,且还让青茗来告了个罪,只道怠慢了贵客,实属歉然。 「她病了?」沈芳菲不由瞳孔微缩,忍不住道:「可是严不严重?」 苏子衿的身子骨,大抵是众所皆知的柔弱,可由于苏子衿给人的感觉太过从容,以至于这几次的见面下来,沈芳菲几乎惯性的将她看作寻常女子。只是,如今一听阿穆的话,沈芳菲下意识的便有些担忧起来。 其实究其缘由,她也说不出为何对苏子衿如此上心,大抵是因为苏子衿这人太过美好,太过让她欢喜了罢。 「奴婢不知。」阿穆摇了摇头,只是心下却是觉得苏子衿应当病的厉害,否则整个落樨园也不可能一大早的便忙里忙外的,显得有些不安。 沈芳菲闻言,不由下了床,就道:「我得去瞧瞧她才是。」 只是堪堪下床,沈芳菲便觉得有些头晕噁心,大约是昨夜喝的酒太过多了,以至于如今还有些不甚清明。 阿穆眼疾手快的扶了沈芳菲一把,随后道:「郡主,你先喝了这醒酒汤罢,左右长安郡主那儿,你现下去了也是没办法帮到什么。」 沈芳菲闻言,无奈的点了点头,便重新坐下,等到接过阿穆递来的醒酒汤,便颇有些豪气的一口气将那醒酒汤喝了干净。 「先洗漱一番罢。」沈芳菲将空碗放置在桌前,随即凝眉沉吟道:「苏子衿大概也不愿意瞧见我这般凌乱不堪的模样。」 说着,沈芳菲便很快起身,将自己收拾了一下,等到妥帖之后,她才领着阿穆出了屋子。 沈芳菲暂住的客房离苏子衿的主屋不算太远,但多少也是有些距离,大概走过一个蜿蜒走廊,便可以抵达苏子衿所在的屋落。 等到走至苏子衿的主屋不远处时,沈芳菲却瞧见已然有两个青年被拦在了外头,丝毫靠近不得。 她缓缓走过去,只见那两个俊逸青年,正是苏宁和苏墨两兄弟。一看见沈芳菲过来,苏宁便皱起了眉梢,显然有些诧异沈芳菲竟是住在了落樨园。 沈芳菲微微行了个礼,道:「芳菲见过世子。」 说这话的时候,沈芳菲半分不看苏宁,只眼神落在苏墨脸上,就好似没有瞧见苏宁这个大活人一般,那股子漠然的劲儿,看的苏宁不屑轻哼。 「郡主不必多礼。」苏墨点了点头,虽然察觉到苏宁与沈芳菲之间那不可言状的微妙情绪,但如今他的心思却是只在苏子衿的身上。 「苏……长安郡主如何了?」本想唤一声苏子衿的,但沈芳菲瞧着如今在人家兄长的面前,未免显得不太礼貌,于是她便很快的换了口风,只担忧道:「可是有大碍?」 见沈芳菲那不似作假的担忧神色,苏宁一时间有些狐疑起来。可眼下,正如苏墨所想,最重要的是苏子衿的状况。 今日一早,苏墨和苏宁便得了战王妃的吩咐,来一趟落樨园带苏子衿过去用早膳。只是,苏宁和苏墨刚刚抵达落樨园,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素日里落樨园虽也戒备森严,但今日却是尤其的静谧,这样的安静,没有一丝的生机,反而带着一股危机之感,显然便是那守卫越发严格的表现。 落樨园的守卫森严,毫无疑问便是代表着园内主子的不适。所以,苏墨和苏宁想也不想,便立即要求见到苏子衿。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青书便带着一群人堵在了门头,很明显是不会放任何人进内。 「主子无碍,」青书低眸,神色莫辨道:「郡主、大公子和二公子请回罢。」 「青书,我们只想见见子衿。」苏宁见此,不由蹙眉道:「子衿若是无碍,我与大哥自会回去。」 见一面苏子衿,说到底只是想确认她平安无事,可如今青书等人的做法,俨然苏子衿有很大的问题。正是这样的情况,苏宁和苏墨才越发不安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青茗笑嘻嘻的走了出来,只听她淡淡道:「二公子莫要担忧,主子不过是有些不适罢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暗卫青问,吩咐道:「你来送芳菲郡主回去罢,记住,莫要怠慢了。」 「是。」青问低眉应道,随即便走了出去,正打算送沈芳菲离开。 只是,这一次,沈芳菲却没有那么好煳弄了,只见她上前一步,便急切的问道:「苏子衿是不是病的很重?」 沈芳菲虽然有些良善,却不是愚蠢之人,她知晓,今儿个安排送她回去,大抵也是苏子衿的意思。可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苏子衿却仍旧没有出现,这已经是表现出巨大的问题了。 苏子衿,究竟是病的多重? 「让我们进去。」这一头,苏墨拧眉,语气有些不善道:「子衿是我们苏家的人,是我们的妹妹,我们自是不会害了她。」 他想,这些暗卫如此保护重重,大抵是因为害怕有人趁此机会谋夺苏子衿的性命,可他和苏宁都是苏子衿的兄长,如何能够对她下手呢?他们只不过想看看她究竟如何,想陪在她的身边。 「大公子、二公子。」青茗敛下笑意,神色有些黯然:「这是主子的意思,若是二位公子还顾忌着主子的话,便离去罢,只是,主子吩咐,希望大爷和二爷回去后,莫要同王爷王妃提起她病了的事情。」 一想起她家主子,青茗便心疼的厉害,没有人知道现下主子是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也没有人知道,她之所以不让他们进来,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真实的情况被至亲所悉知。她啊,从来都是这般要强,分明可以喊一声疼,她却硬是要自己受下一切。 「还有芳菲郡主。」顿了顿,青茗便又看向沈芳菲,道:「郡主对主子的关切,主子心中有数,只是,如今主子有命,芳菲郡主若是感念知遇之恩,便回府去罢,左右主子这儿,并无大碍。」 青茗没有刻意提醒沈芳菲莫要把苏子衿病了的消息传出去,但依着苏子衿所言,沈芳菲这人通透的很,自是不会随意外传,更何况,基于对沈芳菲的信任,苏子衿也表示不必言他。 沈芳菲闻言,不由沉默下来,她看着如今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无奈。 「好,我先回去。」片刻,沈芳菲才深吸一口气,道:「只是,苏子衿若是好了,让她遣人送一封信与我,报个平安,可好?」 即便没有很深的了解,沈芳菲也知道,苏子衿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既然不愿她留下,便不是客套之言,更何况,看如今的架势,显然苏墨和苏宁也都是无法入内。 「青茗会为郡主转告。」青茗颔首,随即瞟了眼青问。 青问见此,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郡主,这边请。」 「好。」沈芳菲凝眸,有些忧心忡忡的便领着阿穆,随着青问离开了落樨园。 园内,彼时只剩下苏墨和苏宁两兄弟固执的与青书等人耗着,大有一副今儿个不见到苏子衿安然无恙,便不肯离去的模样。 「大公子和二公子这是何苦呢?」青茗嘆了口气,便继续道:「主子如今若是能够出来,自是不会让青茗带话。」 「子衿病的可是重了?」苏墨眉宇之间满是忧色,尤其是听到青茗说苏子衿出不来的时候,他和苏宁皆是心跳极快,简直是吊到了嗓子眼,迟迟下不去。 「莫不是昨日受了惊吓?」苏宁亦是拧着眉梢,手中的摺扇攥的极紧:「不妨请燕太医前来一瞧?」 「主子旧疾復发。」青茗垂下眸子,神色有些疼惜之意:「尚且不必请燕太医,只需要多加静养,便足够了。」 说着,她看向苏宁和苏墨,继续道:「二位公子若是疼惜主子,便离去罢,主子如今最是需要静养,还望二位公子莫要执着下去才是。」 青茗言毕,苏宁和苏墨便相视不语,半晌,苏墨才沉声道:「你们照顾好子衿,莫要让她受苦了。」 话虽这么说,可苏墨到底放心不下苏子衿,但如今听着青茗的意思,大抵便是苏子衿的吩咐了,故而,他们自然也不愿意让苏子衿徒增烦忧。 「罢了,我们先回去吧。」苏宁嘆了一口气,只摇了摇头,便道:「母亲那里,我们自会圆谎,你让子衿莫要担忧便是,只是,她自己的身子骨,必须好好的。」 说到最后,苏宁已然有了一丝无奈。大约整个苏家,最是固执的,是他的妹妹,苏子衿。 「多谢大公子、二公子。」青茗行了个礼,神色依旧淡淡。 苏墨和苏宁点了点头,两人便离开了落樨园。 直到苏墨和苏宁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青茗才看向一旁的青书,道:「青书,主子那儿有我与青烟,你且在这守着,无论谁也不得入内。」 青书闻言,只低声而郑重道:「照顾好主子。」 苏子衿之与他们,大抵是一切。所以,青书等人对苏子衿的感情,并不是下属与主子之间的忠诚那般简单,更多的是风雨同舟、厮杀同行的羁绊。 「会的。」这一回,青茗没有同他嬉笑怒骂,她眸光无比坚定,只道:「我绝对不会让主子再发生意外!」 三年前的那件事情,是她们一生的悔恨,要不是她们不在主子身侧,主子也不至于败的那般惨烈…… 彼时,屋内 苏子衿坐在浴桶之中,浑身白皙的皮肤开始一寸寸凝结成冰,她神色依旧安静从容,仿若一个熟睡中的婴孩,温软至极。只是,顺着光线看去,只见她额角暴起一根根青筋,沁出的冷汗也瞬间凝成了冰珠。 满是药材的热水很快便不再温热,开始冒起了寒气。青烟一边添加热水,一边瞧着苏子衿头上那如墨的青丝寸寸变的雪白,不由心口一滞。 三年来,苏子衿经受了一次又一次寒毒的发作,每每毒发,便要受万蚁攻心之苦,骨髓撕裂之痛。寒毒的发作业由最初的三月一次,到如今每月一次。每一次的毒发,她整头的黑髮都会因为剧烈的痛楚下,在一夜之间,青丝如雪。 「主子,这次祁山之行,还是莫要去了罢?」青烟有些哽咽,只听她道:「主子才堪堪寒毒发作,身子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祁山地势极高,气候严寒,时有飞雪落下,主子这时候到了那儿,身子骨如何受得住?」 苏子衿睁开眸子,那双光彩熠熠的桃花眸底,闪过不为人知的冷意:「祁山,必须去。」 青烟张了张嘴,便道:「可主子……」 「先前自燕夙那儿要来的百转丹,」苏子衿垂下眸子,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唇角微微弯了弯,缓缓道:「如今该是派上用场了。」 顿了顿,苏子衿又轻声道:「虽然这百转丹损害大了点,但只要在一月之内将还魂丹制成服下,也就无甚大碍了。」 她来大景朝,不仅为了楼宁玉,还为了还魂丹,苏子衿一直都知道,九色莲花在长宁王府,还魂草在祁山,还有……一样东西,同样也是她势在必得的。只要制成了还魂丹,她体内的内伤便会慢慢痊癒,届时,她便会重返东篱,一步步将那欠了她命债的人,挫骨扬灰! 眸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凉薄笑意,苏子衿掌中的五指深深嵌入手心之中。 「主子!」青烟大惊失色,急切道:「若是这还魂丹没有制成,亦或者中途失利,主子难道便不要命了吗?」 百转丹是什么?大约抵得上虎狼之药,服下百转丹,一月之内积蓄经年的生机,所有的病痛也会在一时间消失不见。若是苏子衿服下了百转丹,确实会在那一个月里头,不再体弱,也不再病发寒毒。可这百转丹的药效一过,人便会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若是寻常人,左右养个一年半载就会恢復,可苏子衿……她本就是将死之人,五脏六腑皆移了位,一旦所有的生机消耗殆尽,她便是再也药石无灵了。 这一次,苏子衿,是在赌命! 「没有若是。」苏子衿淡淡笑了笑,一瞬间好似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一般,眉眼灼灼:「还魂草和另外的物件,我势在必得!」 ------题外话------ 第二卷的大门,即将打开~so,男女主开始杀麒麟、虐渣渣,互撩的大戏了~ 01战王妃挑女婿 十月三十这一天,大景朝的秋闱狩猎终于到来。 每年的这个时候,锦都的贵族子弟,包括昭帝一行人,都会齐齐前往祁山的皇家狩猎场,届时排场将会极大,而沿街的百姓也可以一睹天子圣颜。 这一天,辰时三刻。 陆陆续续有马车自各个街道涌向皇宫门前,其中战王府的马车亦在行列。苏子衿坐在战王府的第二辆马车内,一路上听着街边百姓噪杂、众皆欢唿,不知在想些什么,眉眼之间颇有些出神。 彼时,她斜靠在柔软的车壁上,一侧坐在青烟和青茗两人,却唯独不见雪忆的身影。今儿个一早,苏子衿便与雪忆话别,毕竟祁山是个不安分的地方,连她都没有把握能够屹立其中,便不放心带上雪忆。虽然雪忆有些伤感,但到底对苏子衿的话很是听从,于是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便瞧着苏子衿离开了。 这时,只听青茗道:「主子,魏半月发疯了,我们可是还要再加一把火?」 锦都这两日,格外的热闹。听说汝南王府的嫡女魏半月在一夜之间得了失心疯咬死府中奴僕,传闻皆是说,这是因为她不敬祖母长辈,心思歹毒的栽赃陷害长安郡主,才受到了诅咒。 这诅咒一说,还是因为曾经锦都的一个传闻。说是几代以前,有个贵族千金心思歹毒,不仅虐待家中奴僕而且还不孝不悌,后来那千金设计夺了自己嫡长姐的夫婿,诬陷那女子与人私通,这导致那被陷害了的女子直接便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只是,死之前,那女子万分怨念,便下了一个诅咒。 在那之后,突然有一天,那千金一夜间忽然便得了失心疯,咬死家中奴僕无数,就连她的丈夫也被咬的伤痕累累。在无法忍受之下,她那丈夫便休弃了她,而她娘家之人也嫌丢人便将她拒之不理,至此那千金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怎么的,这传闻愈发传开了,在锦都中人尽皆知,以至于后世之人以此警醒,皆是十分避讳那等子得了失心疯的女子。 然而,先前汝南王府的事情,就像制止不住的燎原之火,一时间传的人尽皆知,于是,魏半月得了失心疯的事情,便愈渐的传了出来,如今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 也有知情人士表示,魏半月其实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遭到了战王府的报復,毕竟长安郡主是战王夫妇的心头宝贝,这魏半月和汝南王府如此行事,岂不是自找死路吗?不过不管如何,大约,魏半月和汝南王府的名声,也算是一次性毁了个彻底了。 「不必了。」苏子衿听到青茗的话,只微微一笑,神色从容高雅:「父亲做的事情,倒是出乎意料的靠谱。」 原本苏子衿以为,战王爷对魏半月那般『柔弱』的小姑娘应当是下不去手狠狠整治的,没想到他竟是做的不错,藉助着那传闻,便给魏半月安了个受诅咒的罪名,一旦魏半月与诅咒挂钩,无论事情过去多久,人们都会轻而易举的便想起魏半月做的事情,从而对魏半月此人,再无半分同情。 同时,汝南王府也会因为有这么一个备受争议的女儿,整个门第的声誉都受到影响,恐怕将来嫁娶之事,没多少贵族子弟会考虑汝南王府。一旦如此,魏半月连带着整个大房都会被其他的旁支所厌弃,大家族中,大抵最是可怕的倒塌,便是各自离心。 「听说陶行天那老头子病倒了,」青烟坐在一旁,不由冷哼道:「只是陶圣心却没有被罚,看来这陶行天很是疼爱这个孙女啊。」 自从汝南王府的事情被抖落出来,接二连三的,朝堂上也开始相继发生大事。据说有朝臣参了大理寺卿永柳一本,指证永柳暗中受贿、构陷无辜之人,白纸黑字的证据提交了上去,又有证人当朝指摘,一时间帝王震怒,下令抄家诛连,朝堂上人心惶惶。 听人说,那大理寺卿永柳本是丞相府陶行天的门生,一直以来与陶行天相交甚密,在这官场上也是混得如鱼得水,却不料,一朝倒台,丞相府与之划清界限,并随着众朝臣附议了一把。只是,据说这永柳的倒台,让丞相府十分头疼,只道失去了左膀一只,连带着丞相陶行天也气的病倒了。 「也许吧。」苏子衿弯了弯眉眼,神色莫辨。 陶行天不惩处陶圣心,大抵是因为一旦惩治了陶圣心,外人便会藉此看作是陶圣心怂恿魏半月行构陷之事才会受到处罚,而他不作为的举动,不过是告诉众人,陶圣心是无辜的,自是不必受到惩处。 「主子,」这时,马车外传来青书的声音,只听他禀报导:「马上就到宫门口了。」 大景朝的秋闱狩猎,不止是皇亲贵族的娱乐这样简单,它承载着百姓们对于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的夙愿,故而出发之前,众人皆要跟着帝王一起,祭拜先祖天地,以至于祈祷狩猎的顺利与收穫。 「好。」苏子衿低声一应,她理了理裙摆的褶皱,素手也微微提起裙角,俨然便是在为下车作了准备。 很快的,马车停了下来,青茗率先跳下了马车,随即她和青烟一同,缓缓将苏子衿扶了下去。 下车的一瞬间,苏子衿听到无数的抽气声,众人似乎都在为她的容貌感到震惊。先前汝南王府的时候,苏子衿虽也是摘下了面纱,但到底魏半月的事情闹得极大,以至于关乎苏子衿容貌的这件『小事』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翻不起多少水花来。 瞧见苏子衿下了马车,苏宁便冲着苏子衿招了招手,笑道:「妹妹,快过来。」 苏子衿颔首,随即微微笑着走了过去,等到走至苏宁和苏墨面前,她才缓缓停下步子,慢悠悠笑道:「多谢大哥二哥这两日为子衿遮掩。」 前两日苏子衿寒毒发作,自是走不出落樨园,故而,苏墨和苏宁便回了战王妃,只道苏子衿有些疲乏,三言两语下成功劝慰了战王妃莫要打扰。 「咱们兄妹之间,何故如何客气?」苏宁摺扇一开,便笑着道:「左右妹妹如今好的差不多,最是重要。」 苏宁的话一落,苏墨便又接着低声叮嘱道:「祁山天寒地冻,危险重重,妹妹不要离了咱们自家人的队伍才是。」 对于苏子衿究竟是何旧疾,这一次,苏墨和苏宁却是心照不宣的没有问起。他们知晓,苏子衿既是不愿告知,便是如何费口舌,她亦是不会说,故而,还不如不问,不逼,只照顾好她最是重要。 苏子衿看着这样的苏墨和苏宁,心下有些动容与感怀,于是她轻笑一声,眸光璀璨温软:「子衿省得了。」 「你们兄妹几个,什么事情这样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战王爷挑了挑眉梢,不禁有些吃味,苏子衿可是他的闺女,怎的连对苏墨和苏宁都很是亲密,唯独待他有些疏离? 「爹,我们兄妹说些体己的话而已。」苏宁做了个哼哼的神情,风流不羁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显然是看穿了战王爷吃味的心情。 战王妃倒是不理会苏宁和战王爷的话,只是走了过来,她手中拿着一件大氅,便道:「子衿,待会儿到了祁山,天气会变得很是寒冷,说不定还有雪,你先将这大氅披上,省得到时候着了凉,受了冻可是不好。」 「多谢母亲。」苏子衿弯唇一笑,青烟便立即上前,接过战王妃递来的大氅,为苏子衿繫上。 虽然苏子衿已然吃下百转丹,但她体内的寒毒却没有被抑制,故而依旧是十分畏寒。 「子衿。」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温润挺拔的身影渐渐走了过来,只见那人生的俊逸,嫩青色的束腰广袖锦衣越发衬的他人如美玉。 「阿夙。」苏子衿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眉眼灼灼:「你怎的也要上祁山?」 眼前这个芝兰玉树的男子,不是燕夙又是何人?只是,战王妃等人不由疑惑,苏子衿何时与燕夙如此交好了?瞧着她们如此熟稔的语气与称唿……俨然便如经年好友一般,倒是叫人诧异。 虽然他们都知道苏子衿与燕夙交情不错,可这称唿……到底不似才认识不久的友人。 燕夙笑了笑,便道:「太后娘娘也将前去祁山,以防不测,我便也随同跟着。」 说着,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战王妃等人,颔首道:「王爷、王妃有礼了。」 燕夙此人,着实风采夺人,他看起来似珠似玉,温润谦和,人也生的好看,很是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战王妃忽然笑了笑,眸光落在燕夙的脸上,便道:「燕太医与子衿,倒是关系极好。只是,子衿身子太弱,素日里叨唠燕太医了。」 说这话的时候,战王妃看起来十分奇怪,她目光灼灼,好似在试探一般,不知为何,青烟和青茗总觉得她好像在看……未来女婿? 「王妃言重了。」燕夙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显然并没有看懂战王妃的暗示,只坦荡道:「子衿是个极为有趣的女子,燕某很是荣幸能够为她诊治,与她相交亦是让燕某十分欣喜,谈不上叨唠与否。」 战王妃闻言,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在思索着,既然与苏子衿脾性相投,又是个神医,若是两人能够在一起,也算是极好的一件事了,起码在病理方面,燕夙可以很及时的为苏子衿诊治一二。 「燕太医可有属意的女子?」战王妃想了想,不禁脱口问道:「家中可有妻妾?」 虽然燕夙声名在外,是个孑然一身的潇洒之人,但到底事关苏子衿的终身大事,战王妃便忍不住想要确认一番,若是得到准确的答覆,自是极好的。 听到战王妃这么问,饶是燕夙再怎么不懂都忍不住愣了愣,战王妃这话里话外的,就差直接问他是不是对苏子衿有意思了。 很是显然,这战王妃如今估摸着是想撮合他和苏子衿,可他与苏子衿,从来只是故交旧友之情,没有那等子男女之心。 「母亲。」苏子衿不禁有些许诧异,到底是没有料到战王妃突如其来的问话,心中禁不住便开始思量着战王妃问此话的缘由。 只是,思索归思索,她依旧是扬起唇角,正打算说什么,却不料,一道明显不愉的男声传了过来,打断了她即将脱出口的辩驳之言。 只听,那人语气莫辨道:「燕太医不过闲云野鹤之人,到底不会长久的留在锦都,王妃可莫要寻他玩笑才是。」 战王妃等人抬眸看去,只见来人蔚蓝锦袍,俊秀而阴郁,显然便是司卫无疑了。 苏子衿淡淡一笑,桃花眸子闪过不为人知的淡漠之色,却是没有朝司卫看去。 下一刻,战王爷冷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七皇子如此介怀的模样,倒是让本王有些不识了。」 顿了顿,他眸光如利刃,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冷沉:「本王记得,不久前七皇子可是一心要找子衿的麻烦,给她难堪,怎么,今日又换了一副面孔?」 战王爷可一直记得,那日司卫纵马一事之后,还在昭帝面前,一副苏子衿没死很可惜的模样。如今他又变得这般殷勤,实在让人看不惯。 司卫闻言,不由脸色一僵,本欲反驳,但思及昭帝对战王爷的看重以及战王爷即将成为他未来岳父这两点,顿时便又忍了下来,只见他转脸一笑,便道:「王爷误会了,从前是本皇子不知事理,被刁奴所惑才会对子衿产生如此大的敌意,本皇子保证,今后一定不会发生这般之事。」 瞧着司卫这般模样,战王妃心中实在很是不乐意,就这样的人,即便是皇子身份,也决计不能让子衿嫁给他! 司卫一口一个本皇子的,听得战王爷眉梢蹙起,这司卫分明就是想用皇子的身份压制,试图让他说话要三思而行,不要一味给他下不来台。可是,这黄口小儿倒是极不上道,他以为拥有战王的名声会是怯懦之人? 心中这般想着,战王爷已率先开口,只听他毫不留情面的回覆道:「刁奴?殿下堂堂一个皇子,竟是会被刁奴所惑?看来殿下的耳根子,有必要硬气一点了。」 战王爷一说完,苏墨和苏宁便恨不得拍手叫好,尤其是苏宁,深深以为自个的老爹怒怼年轻人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一旁燕夙瞧着司卫吃瘪,不由和苏子衿相视一笑,燕夙笑的是苏子衿既是要嫁给司卫,却还是这般冷眼相待,到底有些不厚道。而苏子衿则是笑司卫着实愚蠢的很,没眼力见到这般的地步,毕竟身后几个皇子,可是明晃晃的站在一旁嘲讽的笑。 诚如苏子衿所看到的一般,司天凌和司天飞等人,可是心中乐呵的很,他们都已然开始涉及朝政了,自然知道战王爷在昭帝心中的地位,更何况,战王爷手握重兵,素日里司天凌和司天飞可是惹都不敢惹的,这司卫却还敢大着胆子用自己的身份去威慑他,实在愚蠢到家了。 战王爷的话已然说的如此明白,司卫岂会不知道?于是他握了握拳头,便怒道:「战王爷说话可是要注意一些,毕竟本皇子……」 「七弟,还没丢人现眼够吗?」一道女声响起,众人抬眸看去,只见司天娇一袭鹅黄色的长裙,外罩一件鎏金紫薄纱,眉若柳叶,琼鼻玉肤,一双凤眸漆黑冷艷,美丽的脸容浮现着七分自傲,三分轻慢。 她身边跟着寥寥几个侍卫,不再如从前那般前唿后拥,可即便是如此,她依然宛若骄傲的女皇一般,趾高气扬。 苏子衿幽幽一笑,这便是司天娇了?倒是个有意思的女子,她如今的出声,不仅没有为自己的胞弟解围,反而进一步推着将事态放大,以至于如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司卫的身上。 司卫闻言,眸光徒然变得很是阴冷,只见他瞟了一眼司天娇,不屑道:「皇姐管好自己便是,不要插手本皇子的事情。」 看着司卫对司天娇的态度,众人基本上都很是习惯,从前司天娇受宠的时候,司卫便已然是如此了,更别提现下司天娇已是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备受昭帝疼宠的二公主了。有人说,两姐弟的关系之所以差是因为司天娇不得陶皇后宠爱,而司卫却是陶皇后的心肝宝贝,以至于性格骄傲的司天娇无法容忍,久而久之,两姐弟便渐渐疏离,成了如今的模样。 只是,苏子衿却不以为然,若只是争宠的话,并没有必要演变成如今的模样,所以说这对亲姐弟之间,究竟存着多大的仇恨,以至于两人俨然不像是亲姐弟,倒是像嫡庶之间的关系。 「不插手?」司天娇斜睨了眼苏子衿,美丽而冷艷的脸容上掠过不为人知的鄙夷与嫉妒之色:「莫不是你要等着父皇来插手不成?」 长安郡主苏子衿?倒是美好的令人嫉妒啊!那张灼灼如桃夭的皮囊比起陶圣心,可是远远超越了不止一点点。只是,比起她的美貌,显然司天娇更在意的是她的手段,将司卫耍的团团转竟还如此自若从容,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你……」司卫怒目看去,正打算说什么时,太监尖锐的嗓音传了过来。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长宁王世子到!」 ------题外话------ 下章撩吗?撩吗? 02太后神助攻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长宁王世子到!」 一声禀报过后,苏子衿便瞧见两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来,而左侧的马车旁,司言身骑黑色骏马,一袭云锦黑麟白衣,清华贵气的秀美容颜清冷一片。 他似乎第一眼便瞧见了苏子衿,于是微微颔首,大抵算是打了个招唿。苏子衿没有料到司言如此,只愣了愣,便回以缓缓一笑。 不远处,陶圣心美眸好似毒蛇一般,紧紧盯着苏子衿,心下恨不得立即上前撕碎苏子衿那张满是笑意的艷绝脸容。 这贱人,又在勾引司言! 这一头,见昭帝到来,司卫便不敢再放肆下去,看了眼苏子衿,司卫才恋恋不捨的回到众皇子之间。 看着司卫没有丝毫生苏子衿气的意思,司随和司天儒都不由感到惊诧起来。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苏子衿显然也是在一旁看司卫的笑话,按照司卫的性子,应当也是会迁怒她才是,可不知为何,司卫的表现,就好像……亦或者就是一丝一毫没有觉得苏子衿做的不对的模样。 司卫,为何变得这般奇怪? 察觉到司随的眸光,燕夙淡淡垂下眼皮子,司随自然不知道,司卫中了『幻情』的毒,便不会对苏子衿起一丝不忿的情绪,所以,苏子衿才一直都从容的不去管司卫,也一直放任司卫出丑闹笑话,因为,无论如何,司卫也不会对她生气。 这时候,昭帝已然下了马车,司言一个翻身,便在众女眷痴迷的目光中从骏马上下来,随后他走到太后的马车旁边,神色平静的将太后扶了下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 一时间,众皆跪地唿喊。 苏子衿低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太后,只见那尊贵无比的老人生的慈眉善目,穿着暗紫色的华服,衣上有金丝绣成的栩栩凤凰。她体态仍旧显得轻盈十足,便是如今神色温和,也依然凤仪万千,威仪凛然。 转瞬便收回目光,苏子衿不紧不慢的便跟着众人行礼起来。 「平身罢。」昭帝浑厚温和的嗓音响起,众人又在谢恩中起了身。 很快的,祭祖仪式便开始了,昭帝和众皇子在万众瞩目的情形下,依着程序便完成了祭祀。 因着过程颇有些漫长,战王妃倒是频频看向苏子衿,生怕她累着。只是,令她奇怪的是,今日苏子衿却是异乎寻常的好精力,几乎看不出一丝倦容。 见苏子衿尚且不错的精神头,战王妃便也没有再问,于是,各个府中的人便在昭帝的示意下,按部就班的进了自己所在的马车内。 苏子衿等人亦是同样上了马车,马车片刻便又缓缓前进,沿街的百姓欢唿雀跃,好似庆典一般,那股子热闹劲儿倒是气氛极好。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祁山脚下的时候,已是接近晌午。大部队的马车稍稍停了下来,各个府邸的人物也已然在自家的马车上用膳了。 因着祁山是几百年前便发掘的,如今便早已有了直达山顶的一条宽路。听人说这是百年前机关世家墨门所开凿的一条甬道,故而一直到百年下来,仍旧完好无损。 说起墨门,大抵是四国争相逐鹿的一大机关门派,墨门机关当世第一,不仅能造出以一敌百的神级大炮,而且还能设计出能困住千军万马的五行八卦之阵,只是墨门素来隐居,不理红尘俗世,当年开凿此甬道时,还是因为那时大景的一代女帝。大景初代女帝,名唤司梦空,她曾与墨门第三十七代鉅子墨寻幽有过一段恋情,只是那时大景朝内乱愈甚,皇子间残杀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敌国来犯,就在岌岌可危的时候,司梦空毅然抛弃爱情,披荆斩棘,登上了女帝之位。 司梦空在位仅仅十五年,期间为开凿祁山,请墨寻幽建造祁山,只不过,通往祁山的路堪堪修好,不过三十余岁的司梦空便香消玉殒了,在那之后,墨寻幽也随即消失在了世人的眼前,从此墨门不再,墨门鉅子墨寻幽和女帝司梦空的故事却流传了下来。 只是,那时恩怨纠葛,如今早已演化成无数的戏本子,谁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苏子衿靠在车壁上,一边听着青茗絮絮叨叨的将戏本子里有关于墨寻幽和司梦空的故事搬出,一边笑吟吟的抿了口雪山云雾。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有嬷嬷的声音响起,苏子衿微微掀起车帘,便瞧见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老嬷嬷穿着一袭靛蓝色宫装,笑着看向她,恭敬道:「郡主,奴婢是伺候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容嬷嬷,太后娘娘有请郡主到马车上坐坐。」 太后?苏子衿微微敛眸,不过转瞬之间,她便扬起笑来,缓缓道:「嬷嬷稍等。」 说着,苏子衿转头看向青烟和青茗,吩咐道:「待会儿若是母亲或者哥哥过来询问,便知会他们一声,我在太后娘娘处。若是没有过来,便不必通报了。」 虽然外界传闻太后很是慈爱,极为信佛。但苏子衿却不以为如此,太后到底是个久居深宫,踩着成堆的白骨登上高位的女子,这样的人物,即便是慈爱,也不过表象罢了,当不得真。为了不让战王妃担忧,其实苏子衿不太愿意这些个事情被她知晓,无论太后此行唤她过去是何用意,想来在尚未确定的情况下,战王妃定是要担心一番。 瞧见苏子衿如此从容的模样,丝毫不显焦躁抑或不安,容嬷嬷不由暗暗赞赏,且不说她容色如何瑰丽,便是行为举止,也是十分妥帖高雅。这样的女子,当是大家风范的小姐才有的,看来世子的眼光当真是极好。 「是,主子。」青茗和青烟齐齐应了一声,青烟便又问道:「主子可是需要我们陪同……」 「不必了。」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璀璨温软:「太后娘娘仁德慈爱,你们且在这儿等着罢。」 「是,主子。」见苏子衿这么说,青烟和青茗便没有再说什么。于是,苏子衿便下了马车,在众人艷羡和揣测的目光之中,缓缓朝着太后所在的马车走去。 就要到太后马车的时候,一侧的马车上探出一个脑袋,苏子衿定睛一看,那不停沖她使眼色的,不是沈芳菲又是何人? 彼时的沈芳菲似乎有些焦躁,她看着苏子衿,素日里清透秀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暗示的意味,可苏子衿看了半晌,倒是真的没看出什么意思。 于是,她沖沈芳菲淡淡笑了笑,表示安抚,便很快随着容嬷嬷抵达前头太后的马车旁。 「太后娘娘,长安郡主到了。」容嬷嬷禀报导。 「进来罢。」随着太后的一声准许,车帘很快便拉开了一个小角,苏子衿顾不得犹豫,便踩着木踏板,不紧不慢的弯腰进去。 只是,堪堪一入内,苏子衿便不由愣住了。 太后的马车很是宽敞明亮,马车中央有一张案几,那案几显然是固定在马车之上,四个角皆是死死的攥住马车。而案几上有一些精緻的点心,就连水果和茶具也是应有尽有。马车分四个方位,除了入口的这个方位没有席榻,其他三个方位皆是有着宽敞的席榻,几乎一个方位便可供一人躺着歇息。 然而,苏子衿惊诧的不是马车内多么豪华多么舒适,而是她眼前这个清冷卓绝,秀美绝伦的谪仙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言瞧着苏子衿那微微有些愣住的模样,只看了一眼,便有些不自然的低头抿了口茶。原本太后将他唤来只是说要他陪她下盘棋的,却不想,他来了以后,太后却是东扯西扯,迟迟不下这盘棋。只是,如今看来,太后俨然便是故意将他和苏子衿分别唤到马车中来,其目的已是昭若皆然了。 不过转瞬,苏子衿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眉眼灼灼道:「子衿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长宁王世子。」 瞧着苏子衿这般自在随意的模样,全然没有其他女子觐见太后时候的那股子紧张情绪,太后不由惊讶十足。眼前这女子确实生的极美,琼鼻玉肤,远眉朱唇,她的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端庄,而是带着一股妖娆魅惑,能够让男人失去心神的诱惑、为之癫狂的神秘。可她的气质,却是极为高雅,仿若仙子临世,不由的便让人深觉不可亵渎。 可在太后看来,苏子衿最美的不是容色的艷丽,而是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眸子,清幽静谧,仿若古井。 「长安,你自是不必多礼,快坐下罢。」太后敛下自己对苏子衿的讶异之色,不由笑起来,眉宇之间颇有些看好的意味。 「多谢太后娘娘。」苏子衿微微抿唇,动作极为高雅从容的便坐了下来。 现下的情况,苏子衿大抵便是猜测到了一些。锦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后对司言十分疼宠的,但司言年纪渐长,却依旧孑然一身,想来太后也是十分担忧。这些日子坊间皆是在传苏子衿与司言有些暧昧关系,虽一时证实不了,但想必太后也是十分上心,于是这老人家便玩心大发,特意将他们两人放在一个稍微显小的空间内,试图发现不一样的情丝。 只是,苏子衿有些想笑,即便不说她会不会对司言上心,就司言这冷情的性子,显然便是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如今他们之间的交集,大约只是祁山之行,一旦祁山归来,苏子衿想,她与司言便不会再如此心平气和的相对而坐了。 对于苏子衿的想法,显然太后和司言都猜测不到,亦或者说,司言根本连猜测的心思都没有。至苏子衿进来到现在,司言一直都是清冷冷的兀自坐着,他薄唇微微抿起一条直线,几乎一副没有瞧见苏子衿的模样,可不知为何,司言忽然间便觉得,他此刻的忽视,显得有些……刻意? 为什么他要刻意不去看苏子衿?司言英挺的眉梢几不可见的一蹙,分明从前他不看别人的时候,总是无比自然,就好像那些人不曾存在一般,丝毫不会让他觉得刻意。 就在司言沉思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忽然响起,只听她慈祥道:「长安,你莫要拘泥,这儿有些糕点,若是饿了,便自个儿拿去吃一些,听说你身子骨弱,别饿坏了才是。」 「多谢太后,」苏子衿微微弯唇,言笑晏晏道:「子衿方才在马车上已是用过午膳,现下倒是不感飢饿。」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亦是不看司言,除了最初的时候她同司言打过招唿,在那之后,苏子衿便也好像马车内没有司言这个人一般,只是,相较于司言的刻意,苏子衿倒是真的是没有多想。 「皇祖母若是无事,司言便下去了。」司言垂下眸子,清冷的面容看不出一丝尴尬,可即便这样,太后依旧是瞧出了他那一闪而过的尴尬。 心下有些稀奇,太后便敛了笑意,十分正经的问道:「阿言,哀家记得你棋艺很好,不妨同长安切磋一番?」 棋艺?苏子衿眸光有一瞬间的犀利划过,太后如何得知她会下棋?心中一顿,苏子衿便立刻知道了是谁。 想来是燕夙无疑了,太后与燕夙接触的颇多,只是,燕夙原本就是谨慎之人,这太后竟是能够套出燕夙的话,到底有些厉害。 太后话一落地,司言便皱起眉梢,心下倒是对太后的建议没有太排斥的感觉。大约思索着路途遥远,便是在外头也甚是无趣,若是同苏子衿对弈一番,到底也省去一些无趣之感。 这般想着,只见司言淡漠寒凉的脸容染上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随即便看向苏子衿,薄凉的唇吐出一个字,甚是好听:「下?」 下?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抽搐了下。司言这厮当真是有些无聊,说话便说话,有必要那么装高冷,省字数吗? 这些年来的头一次,苏子衿对一个人真心有些有些嫌弃。可碍于太后发言,苏子衿自然不能拂了她的意,于是,她点了点头,便惯性的扯出一个明媚的笑来:「好。」 苏子衿想不出司言有什么理由要和她对弈一番,唯一的理由,大概是司言既然想借用观察棋风的方式,来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只是,司言既然想看,苏子衿想,她并不介意让他『一睹真容』,因为她的棋风,可以变幻无常。 太后瞧着司言这般模样,内心简直是高兴坏了。司言以为,他之所以留在马车内,大抵是因为太后的所愿,可太后却不这么想,司言若是真的那么『听』她的话,自是不会到了如今还依旧孑然一身。所以说,其实司言留下的原因,是因为对面的女子不是旁人,而是苏子衿,这个并不会让他厌恶的女子。 这时候,司言将案几上的茶点一一摆放进了案几下,等到案几上的东西都清空了以后,苏子衿才发现,原来这案几本身就是一方棋盘,只是缺少了棋子罢了。 司言很快从马车的暗格中摸出一副黑白棋子,而后他几乎想也不想,便将黑棋递给了苏子衿,自古以来,便是执黑棋者先走,而司言这般举动倒是没有让苏子衿怎么惊讶,毕竟司言是个骄傲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自是不会在对弈上占便宜。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很是随意的便落下一颗黑子,司言凤眸微微一凝,便看向苏子衿,面无表情,却依旧是清冷淡漠道:「郡主既是决定与我对弈,自是要认真一些才是。」 「子衿很是认真。」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生辉:「世子不必担忧。」 司言颔首,倒是没有回覆,只是垂下眸子,手中的白棋也跟着落了一子,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那张秀美清贵的脸容看不出丝毫情绪。 马车内一瞬间变得很是静谧,太后本人却是不以为意,她素来知晓司言的性子,故而对这般情况一早便是瞭然于胸。她静静的瞧着苏子衿和司言两人,清明透澈的眸光也有些飘忽不定,一会儿看看棋局,一会儿瞧瞧司言的反应,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苏子衿知道,太后其实一直时刻注意着一切。 无论是她还是司言,亦或者是这盘开始初露复杂的棋局。 一刻钟悄然过去,显然这盘棋不会轻易结束,苏子衿忽然想起自己的马车内青茗和青烟还在等待。不由微微抬眸,她看向太后,从容笑道:「太后娘娘,可否遣人去子衿的马车内告知下两个丫头呢?子衿出来有些时候了,尚且没有知会她们何时归去,又恐她们着急,这才想着让太后娘娘帮衬一二。」 瞧着苏子衿这般从容自在的模样,太后再一次觉得眼前的女子实在心性过人。若是说一开始她可以伪装的毫无畏惧,那么现在……她好似面对家中熟悉的长辈一般,对太后说话也是轻柔礼貌,熟稔至极,这样的从容与平静,饶是活了大半辈子,太后也是第一次瞧见。 「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意思。」心中这般想着,太后便已然开口说道:「这不是难事,你自是专心于这盘棋便是,其余的哀家已然命人帮你交代清楚了。」 「多谢太后恩典。」苏子衿闻言,依旧笑吟吟的道了声谢,不卑不亢,却自带一股贵气雅致。 ------题外话------ 嗯,听说下一章要摸下小手了~ 03心动 苏子衿与司言,大约下了将近半个多时辰的棋,越是到最后,他们之间越是难以分出胜负。最初的时候,苏子衿是想胡乱下一把,倒不是非常认真,可到了最后,苏子衿发现,司言的棋艺实在是真的好,于是她不知不觉的便开始认真起来。 一盘棋下了半个多时辰,却仍旧没有分出胜负,太后瞧着两人这势均力敌的模样,不由笑了笑,道:「这局和,胜负不分。」 苏子衿放下手中执着的一颗黑子,不由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抬眸看向司言,轻声道:「是世子赢了。」 若是再下下去,苏子衿知道,不出五子,司言的白子便会包抄她的黑子,虽然现下白子与黑子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副势均力敌的样子,但只要放长远去看,显然她并不敌司言。 「胜负不分。」司言清冷的眸光落在苏子衿的脸上,只正色道:「你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很认真在下。」 「……」有一瞬间,太后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这孙儿真是太不懂说话了,这个时候难道不该说一句深情款款的话来调节气氛么?比如:输给你,我心甘情愿。亦或者,我只是赢了一场棋,但我想要赢得你的心。 再不济也不能如此正经的模样吧……毫无情趣可言。 苏子衿和司言俨然不知太后内心已经上演了一场大戏,只见苏子衿笑了笑,便道:「世子过谦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和司言两人都是无比正经,可以说他们间一丝一毫的暧昧气息都不曾出现。可这一幕看的太后有些心疼,这两人都是如此不开窍的模样,将来可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等皇帝下了圣旨,将苏家这小丫头许给老七不成? 心中这般想着,太后已然率先开口,只听她又慈爱笑道:「哀家出去透透气,长安和阿言便在这儿等着哀家回来罢。」 显然,太后说的这话,并不是真的要出去,而是想要让司言和苏子衿多独处一些,而司言自然也是看出了太后的目的,心下有些无言,司言便也想着离开这马车。 「恭送太后。」苏子衿微微笑着,她看起来很是柔顺,好似一点也不知道太后心中所想一般,那股子自若的模样,到底有些不同。 很快,太后便离开了马车,司言手下一动,便也想着随之离去,不想眼角余光处瞥见苏子衿的眸光落在了一本佛经之上。 原本打算离去的司言闻言,不由顿了顿,他偏头看向苏子衿,冷峻的脸容染上三分绝尘之气:「郡主信佛?」 「看过一些佛经。」苏子衿弯了弯唇角,低眉一笑,神色灼灼:「只是,不信佛。」 不信佛却看佛经?司言的眸光不禁愈发深了几分,他盯着苏子衿,头一次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不同寻常。 他好像,从未看懂过苏子衿。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司言便淡淡问起来:「为何不信还要看?」 苏子衿没有回答,而是拢了拢大氅,笑吟吟的反问道:「世子信佛么?」 佛?司言眸光璀璨,秀美清贵的脸容浮现一抹淡漠之色,犹如高山上盛开的雪莲,清冷却雅致,圣洁也诱人。 他说:「我自来便不信这种东西。」 司言其实是个认真的人,苏子衿想,他从来都是这般认真,每每她的问话,他都是要么不回,要么回復必定坦诚且真实,他似乎……从没有那种花花肠子,不会虚假欺瞒,亦是不会尔虞我诈。 莫名的,苏子衿便兀自笑了起来,她瞧着司言,桃花眸子浮现着浓烈的明媚春色,要是她早些年便遇见司言此人,想来也是会喜欢他罢,只是那种喜欢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而是对一个有趣的灵魂的喜欢。 可以称得上,君子之交,浅淡如水。 司言实在不明白,苏子衿这突如其来的笑是怎么回事,可他分明知道,她如今的笑,与寻常有些不同,甚至可以说,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至极,可不知为何,这莫名其妙的思绪,竟是让他心中一跳。 为何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司言微微蹙眉,素日里清冷无情的凤眸划过一抹不解之色,他道:「苏子衿,你笑什么?」 「子衿自来便不信佛。」苏子衿没有回覆司言的话,只是跳到了先前的那个问话,敛了些许笑意,淡淡道:「不管这诸天神佛存不存在,人世的疾苦他都不会理会,便是如此,信佛还不如信自己,不是么?」 顿了顿,苏子衿又接着笑道:「可佛理经书,又是个极为有意思的东西,它告诉你平静与安详,也告诉你天道轮迴。子衿看佛经,不过图一个心静如水罢了。」 所有的平静与从容,都是苏子衿伪装下一副面具,她偶有看些经书佛经,因为这些东西能够让她平静,因为这些东西能够让她从容作恶,无惧无畏。 便是死后真的下了所谓的地域,苏子衿亦是同样毫不在乎,生前她已是如此模样,死后又岂会惧怕任何? 司言看着苏子衿,不知为何,此时的苏子衿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他看不清她的内心,也是看不清她的喜怒哀乐。她好像离他很远,远到即便就在眼前,也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我送你回去罢。」半晌,司言忽然出声,只见他眸色淡淡,有些神色莫辨:「皇祖母这边,我会同她说清楚。」 司言的话,让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她缓缓笑起来,道:「多谢世子,不过左右只是几步路的事情,子衿自己回去便是,不必劳烦世子相送。」 苏子衿可是不愿意一路上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尤其是那一双双几欲杀人的眸子,如同陶圣心一般,即便苏子衿不是很在意,可到底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司言的行情……实在有些好的令人无语。 本以为司言并不会说什么,没想到,这一次他却是异乎寻常的认真,他盯着她的眸子,清冷且毫无表情的谪仙容颜上浮现着苏子衿看不透的情绪。 司言道:「苏子衿,你可是因为在意名声?」 因为在意名声,所以不愿同他有太过密切的交往,因为在意名声,所以才拒绝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司言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为何苏子衿对司卫的时候,却没有那样介怀的模样? 「名声?」苏子衿微微愣了愣,实在有些不解司言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是何缘由,不过她瞧着司言的样子,莫名觉得他有些……不悦? 敛下心中的情绪,苏子衿惯性的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便莞尔道:「子衿不是怕污了世子的名声么?」 司言:「……」 看着司言那有些无言的模样,苏子衿莫名的觉得有些乐趣,这厮确实正经,她也是很正经的回覆,可突如其来的,她便忍不住想打趣一番,看看司言是个什么反应。 抿了唇角,苏子衿便敛了玩笑之意,只见她神色温软,眉眼光彩熠熠,淡淡道:「世子应当知晓,子衿将来是要嫁给七皇子的。」 苏子衿其实从来不在乎名声,她若是在乎名声,便不会这般步步算计,也不会做的如此胆大而肆意。如今街头巷尾皆是在传她蛊惑了司言,又使得司卫对她死心塌地,说她是妲己转世,将来少不得祸国殃民。可这些,苏子衿只是当作趣闻听听罢了,从不曾上心过。自古人言虽可畏,但真正能被人言所左右的,只是那等子怯懦无能之人,而苏子衿,显然便不是那样的人。 苏子衿知道,司言一定知道她已然与昭帝说过愿意嫁给司卫之事了,可她不想与司言太过纠葛,毕竟司言锋芒太盛,这样优秀俊美的青年,实在太多人觊觎,她不愿浪费时间去处理因为司言而生出来的事端。可这些,她无法同司言说明,她只能藉由与司卫的婚事告诉司言,她和他之间并不必要有那么多的羁绊。 听到苏子衿的话那一瞬间,司言觉得自己心中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于是他微微凝眉,便冷淡道:「你误会了,我送你回去,只是为了让陛下安排狩猎时,你我一队。」 昭帝和太后的心思,其实司言心中知道,所以,他才想着送苏子衿回去,在昭帝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昭帝自然便想着试探一番司言对苏子衿的心思。这样一来,狩猎时候的分队比赛,昭帝毫无疑问便是会安排苏子衿和司言分在一队。 苏子衿闻言,倒是有些愣神,不过无论如何,司言的话亦是表明了他不愿与她太过接触,于是,苏子衿浅浅一笑,眉眼生辉道:「那子衿便劳烦世子了。」 司言颔首,很快的,在太后尚且没有回来之前,司言便率先下了马车。 苏子衿紧随其后,她一边提起裙摆,一边神色从容的打算下去。只是,太后的马车比寻常马车都要高一些,即便有木踏板垫着,下去的时候也要有个人扶着,否则很是容易踩到裙摆,进而摔得狼狈不堪。 然而,这马车边原本该有的宫婢,此时也全然不见,显然便是太后有意支开他们。 瞧见苏子衿有些小心的模样,司言下意识的便伸出手,大约是想要扶着苏子衿下来。只是,他这一伸手,不仅是苏子衿愣住,就是司言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若是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显然他定是看也不看,左右摔了与否是与他无关的,更何况,司言这人,其实真的淡漠,毫无干系的人,他从来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可是,现下手已然伸出来,他若是再收回去,未免显得尴尬且奇怪。 就在司言眉头即将为自己的行为而皱起的时候,苏子衿已是率先将自己的手搭到司言修长宽厚的手心,下一秒,司言便瞧见苏子衿沖他扬唇轻笑起来,那艷绝柔媚的脸上高雅且温软,光彩熠熠的桃花眸子也闪烁着醉人的光芒。 他分明感觉的到,苏子衿的手很是细嫩,显得颇有些小巧,而那冰凉触觉却带着奇异的炙热,有那么一剎那,司言的耳朵悄然染上了红霞。 紧随而来的一瞬间,司言仿佛听到自己胸口处传来极快速的律动,那一下又一下的剧烈跳动,『咚咚咚』的声音,也愈发强烈起来,仿若有只野兔即将从他心口奔逃出来一般,那样的震撼,令他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多谢世子。」苏子衿轻声笑着,眸底极为坦荡,显然对于司言这齣于好意的行为表示感谢。她知道司言方才有些尴尬,他好像是下意识的行为,只是,即便再怎么厌恶别人触碰,苏子衿也觉得不该给司言难堪,毕竟司言是个骄傲的人,也没有什么坏心,她若是真的避开了,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这一声道谢,勐然将司言从梦中惊醒。他敛下情绪,面上的神色依旧淡漠清冷,很快便将苏子衿扶了下来,随即眸光依旧,不紧不慢的松开自己握着的那双柔荑。 司言的情绪只是在转瞬之间,便是苏子衿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暗处的落风等人已然都是一副惊悚的表情,面面相觑的瞧着司言那依旧泛着微微红色的耳朵。 爷竟然……害羞了?只是因为摸个小手就……害羞了? 「无妨。」这一头,司言已是背对着苏子衿,掩饰下那奇怪的感觉,他清冷冷道:「走罢。」 「好。」苏子衿微微颔首,自是没有作他想,随即便抬起脚,跟随着司言,一步步朝着战王府的马车而去。 苏子衿随同司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保持着些微距离又不失礼貌,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许这只是极正常不过的画面,毕竟大景朝的民风较为开放,只要不是在私密的环境下独处,便算是光明正大。 可是,这对男女变成司言和苏子衿后,一瞬间便引来了周边几个人的驻足停留。 此时正是午膳时候,大多数女眷和贵族子弟都躲进马车内用膳,自是不会关注这些,但也有的人受不住马车内的烦闷,藉此机会便出来透透气,其中不乏二公主司天娇。 彼时,司天娇正站在马车旁的小道上,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她一边拿着帕子擦拭着汗渍,一边手抚着胸口,显然是不太喜欢马车内的拥挤密封。 一瞧见不远处渐渐走过来的苏子衿和司言,司天娇便有些诧异,司言此人心性淡漠,素来都是遗世独立,怎么如今与苏子衿这样亲密?难道真如传闻所说,司言被苏子衿蛊惑了? 这般想着,司天娇已然率先走上前去,笑着道:「呀,本宫还以为长安郡主身边的是七弟呢,没想到竟是长宁王世子。」 对于司言,显然司天娇并不像司卫那般畏惧,故而她只是掩唇笑着,语气之间颇有些嘲讽之意。 不知道司言听到这样的话,会不会觉得苏子衿这狐媚子勾三搭四,不知检点呢? 「看来公主眼神是有些不好啊,大概是要去瞧瞧太医了。否则晚了,可怕是会失明的。」苏子衿似笑非笑的挑起眼梢,眸光却是从司天娇身后的侍卫身上一闪而过。 「牙尖嘴利。」司天娇眯了眯眸子,倒是没有表现出很恼火的模样,素来冷艷高傲的脸上浮现一抹鄙夷:「本宫倒是第一次瞧见像郡主这么个有能耐的女子,勾搭完七弟,又急着搭上长宁王世子这颗大树了?」 若是说司天娇不喜欢苏子衿,大概是第一眼便有些厌恶。那张脸太过明艷,那笑容太过刺眼,以及那极为受宠的模样太过让人噁心,以至于司天娇没有理由的便想撕烂苏子衿的笑脸。 司天娇的话,就差没有点名苏子衿是个『不知羞耻』的浪荡女子了,可她话里话外都是贬低损辱的意味,听得司言眉头一皱。 苏子衿还没来得及说话,司言已然冷冷抿唇,凤眸闪过一抹暗沉的冰寒:「二公主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司言的回答令司天娇不由整个人一愣,有些难以置信这话是出自司言的嘴里。她本以为司言会因此看清苏子衿『水性杨花』的真面目,从而甩下苏子衿便兀自离开,毕竟哪个男人都不愿意自己被女子玩弄于手心,也不愿自己曾为某个女子四处勾搭的其中一个。 见司天娇没有说话,司言清冷的眸底越发透出几分冰冷彻骨,只见他状似无意般睨了眼她身后的侍卫,说出来的话也是冷绝无情,隐隐含着威胁的戾气:「本世子不介意也让二公主搭上一颗大树,而不是整日里与这些侍卫厮混在一处。」 轰的一声,司天娇脑中的一根弦剎那绷断,她此时俨然是如至冰窖,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 司言竟然……看穿了?而且还为了苏子衿这个狐媚子,威胁她! ------题外话------ 摸小手,摸小手~哈哈 04我会护你周全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眸光冰冷,秀美如玉的脸容仿佛染上一抹寒凉之意,隐约便可瞧见戾气浮现,在极具压迫性的高压之下,司天娇不由心下一慌,整个人踉跄着便往后退了两步。 只是,相较于司天娇的震惊与害怕,显然那『侍卫』丝毫不感惊讶,亦或者说,他无比镇定的站在一旁,几乎连一眼也不曾看向司言,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只一双眸子掠过无声的笑意。 而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却是有些诧异。今日的司言,显得尤为奇怪,若是往日,他应当是在一旁看看笑话,不只一言。可今儿个他倒是忽然转了性,这威胁司天娇的话,若是她没有误解的话……应当是在维护她? 心中有些不解,但苏子衿知道此刻并不是询问的时候,故而她敛下眸子,也不去看司天娇身后依旧镇定非常的……侍卫,亦或者说,是由楼宁玉易容后的侍卫。她只是惯性勾起唇角笑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瞧见苏子衿笑吟吟的模样,司天娇的怒火一下子便被激了起来,这狐媚子,是在笑话她?就凭她也敢笑话她! 涂着蔻丹的五指嵌入手心,要不是因为司言在,司天娇早就冲过去给苏子衿一巴掌了,可到底司言这人惹不得。他言出必行,若是真的惹恼了他,他是真的有可能出手。 咽下心中的那口恶气,司天娇勉强扯了扯嘴角,故作不知道:「世子说什么,本宫不甚明白。」 司言清冷冷的眸光一剎那便落到了司天娇的脸上,他薄唇一动,便淡淡道:「看来二公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你……」司天娇咬牙,可一看见司言那仿若看着死物的眼神,她便心头髮憷,心下有些恼恨,她下意识的便收回即将出口的言辞辱骂。 还没等到司言再次出声,司天娇便狠狠的看了眼苏子衿,咬牙切齿道:「苏子衿,你给本宫记着!」 说着,司天娇便甩身离开,颇有些狼狈的领着楼宁玉和其中一个侍卫跑进了自己的马车之内,心中却是对司言和苏子衿恨的滴血,尤其是苏子衿……一想到一切皆是因为苏子衿,她便恨的几欲杀人! 看着司天娇仓惶跑走的背影,苏子衿心下有些无言以对,锦都中这些个女子是不是都脑子有问题?无缘无故上前来为难的是司天娇自己,威胁她的也是司言,怎么莫名其妙的便把所有帐算在了她苏子衿的头上? 苏子衿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嫌弃神色自是没有逃过司言的眼睛,只是,在司言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苏子衿便已然笑吟吟道:「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虽然苏子衿以为,她自己也是可以三下五除二的便收拾了这司天娇,但是司言的帮忙却是无可厚非需要道谢的,说到底,苏子衿还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即便她如今确实不像从前那般恣意,可有些东西,刻入骨子里的柔和与观念,都是很难改变的。 「不必。」司言微微垂眸,长长的羽睫覆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情绪,却依旧清冷如莲:「祁山之行,我会护你周全。」 司言的话,就好像誓言一般,他微微侧着脸,说出来的话也是极为认真。 苏子衿眼皮子一跳,心中不由暗嘆一声妖孽。司言这人倒是真的生的极好,那张秀美清贵的脸容仿若天神最完美的造物,冷峻绝尘、芝兰玉树的同时,也透着一股子令人心动的禁慾之色。 敛了情绪,苏子衿才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从容而清幽,轻声道:「那么,子衿便却之不恭了。」 司言既是要护着她,苏子衿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如今这祁山危机重重,想要得到还魂草便是要与司言互帮互助,这种时候,那些没有必要的矜持与想法都是多余的累赘。 「嗯。」见苏子衿难得的如此柔顺,司言点了点头,丝毫看不出情绪,随即他微微转身,薄唇吐出两个字,道:「走罢。」 转身的那一瞬间,司言想,之所以帮苏子衿,大抵是因为她如今是他的同伴,看着自己的同伴受辱,终归是不厚道的行为,即便司言为人冷情,但也是知道什么叫作『一根绳上的蚂蚱』。 心中有着这般想法,司言胸口的那股奇怪情绪便渐渐散开了,仿佛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司言忽然便开始有了护着苏子衿是理所应当的想法。 暗处,落风和孤鹜对视一眼,俨然有种自家爷即将走上某条不归路的预感…… 等到苏子衿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司言便已是自行离去了。不多时,马车渐渐又开始行使起来。 青烟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道:「主子,方才七皇子来找过您。」 因着青烟等人的『掩护』,战王妃等人倒是不知道苏子衿被太后叫去,只是,在那之后,司卫却是找了上来,青烟她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了走。 「嗯。」苏子衿闻言,只轻应一声,显然不是很惊讶。毕竟司卫如今对她,确实』痴迷』的很,一有机会,他想必都要凑上来找一找她。 「倒是烦人。」青茗哼了一声,神色间有些厌恶:「这七皇子就跟搅屎棍一样,整日里黏黏煳煳的,真是讨人厌。」 对于司卫,青茗实在有些讨厌的紧,尤其是,只有她知道苏子衿为了心中的谋算,同意嫁给司卫这件事,更是让她有些忿忿不平。主子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司卫那搅屎棍也是配得上吗?真是越想越不爽! 搅屎棍?苏子衿闻言,不由抿唇失笑,心下对于青茗这形容颇感稀奇。不过,她倒是不可置否,司卫这人,确是登不上檯面。 可到底,这登不上檯面的人,是她即将要嫁的人呵,实在有些好笑的紧。如果……有的选择,苏子衿想,她大概不会如此决然罢?毕竟,她也曾憧憬过一个人,有过那样热切的期盼。 挥去心中的某些想法,苏子衿微微掀开车帘子,瞧着窗外渐渐有些暗下来的天色,思绪一时间便有些沉沉。 方才司言的威胁,显然便是在拿楼宁玉恫吓司天娇了。只是,苏子衿没有想到,司言竟是一眼就认出了司天娇身边的那个高个子的侍卫是楼宁玉……虽然楼宁玉那时易了容,装作一个普通侍卫的模样,可苏子衿记得那双眸子,楼宁玉的那双满是笑意璀璨而温柔的眸子。 司言这人,到底通透的吓人,苏子衿不禁想着,若是有一天她与他为敌了,不知结局会是谁胜谁负呢? 想到这里,苏子衿不禁眸光微深了几分。司天娇倒是胆大,明知道楼宁玉身份敏感,竟还是将他带了过来,若是昭帝发现了,不知会不会即刻便处置了楼宁玉? 楼宁玉……他来这祁山,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马车骨碌碌的声音依旧在响,苏子衿靠在马车壁上,不知不觉的便有些疲倦入眠。 梦中恍惚有马蹄声响起,她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渐渐的才看清了眼前场景。 金碧辉煌的深宫,她坐在某处庭院的青石板上,面前摆着一盘交错纵横的棋,她手中执着黑子,便瞧见对面之人落了一颗白子下来。 「青丝,该你了。」儒雅的笑声响起,对面成熟俊逸的男子微微一笑,只见他身着一袭鎏金色对襟的玄色锦袍,广袖纹龙,优雅而贵气。 她闻言,便很快的落下一子,只笑吟吟的打趣道:「陛下今日好似格外的开怀。」 眼前这个俊逸儒雅,书生气十足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皇帝,可偏生他就是一国之帝,执掌生杀大权。 「朕可是在为你开怀。」儒雅男子笑起来,眸光半是慈爱,半含戏嚯:「你可知今日有人来求朕赐婚?」 「赐婚?」她素手托腮,微微凝眸,挑眉道:「莫不是哪家的小姐瞧上了陛下,求了自家的父亲来与陛下说亲?」 说到这里,她便又洒然一笑,似是而非道:「陛下可真是好福气啊,分明人到中年,还是有一堆年轻女子赶着鸭子似得想嫁进宫来,啧,这老牛吃嫩草的典范,我孟青丝只服陛下这一家。」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她神色满是戏嚯,俨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婉如水、小心翼翼,隐约之间,便有着一股子肆意飞扬之意,叫人生不出一丝恶感。 「你这小妮子!」儒雅男子瞪了她一眼,随即手中执着的那白子便毫无预兆的丢了过去,故作恼怒道:「朕真是宠坏你了!」 「咻」的一声,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稳稳的便夹住那被丢过来的白子,而后她抿唇一笑,便挑起眉梢道:「陛下莫要恼怒,青丝这可是在夸陛下呢!要是青丝在陛下这个年纪还如此能招蜂引蝶的,铁定要乐的喜不自胜。」 见她这么说,那儒雅男子不由莞尔一笑,故作嘆息道:「既是如此,那么君行找朕求娶你的事情,朕便推去了罢,也好让你到了朕这个年纪,还能够享受一番被追逐的乐趣。你要知道,一旦将来嫁了人,便没法子像如今这般肆意洒脱咯!」 「陛下说的可是当真?」苏子衿听见自己声音有些发颤,似乎极为愉悦:「君行真的同陛下来求娶了?陛下可莫要诓骗青丝才是。」 「朕何时诓骗过你了?」他瞪了一眼她,颇有些感嘆道:「女大不中留啊,方才还打趣朕呢,怎么一说起君行,你就这般女儿家娇羞的模样?那股子兇悍劲儿去了哪里?」 「唔。」她装模作样,颇有些不自然的笑道:「陛下怎的说青丝兇悍呢?分明陛下前些日子还说青丝是个柔弱的女儿家。」 说着,她攒出一个笑来,刻意便没有回答关于婚事的问题,显然心中有些羞怯说不出口。 「罢了,朕也不逗你了。」儒雅的男子摇了摇头,温和笑道:「朕晓得你与君行一直互生情愫,你若是应允了,朕便给他一个答覆,左右你如今也是十四岁了,嫁人成家,倒是不算太早。况且,他是朕看着长大的,性子不错,与你也是般配。」 十四岁成亲吗?她忽然有些顾虑,若是她成亲去了,那么便再无法涉足朝堂,再无法帮陛下…… 「青丝。」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儒雅的男子微微一笑,便慈爱道:「朕一直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子,不必吃那些苦,受那些罪。届时,朕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是了,朕都想好了,你的新名字——子衿,怎么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说:「你是朕心中的珍宝,在朕的心中,自是该配这般美好的名字。」 「子衿?」她敛下眸子,喃喃念了这么一句,忽然璀璨一笑,尚未长开的柔媚小脸浮现起七分欢喜,三分愉悦:「陛下赐的名字,青丝很是欢喜。」 「青丝,这东篱的天,离了你还是照样蔚蓝,便是真的有何灾难,那也是天不遂人愿。」他微微笑起来,神色极为从容,仿若一个慈父那般,深深凝望着女儿的脸,道:「你已经为东篱,做的够多……」 「也该是时候做回自己了。」她听到他这样说道:「届时,朕会以你这小妮子的父亲的名义,为你主持婚事。」 她来不及喜悦,突然之间,天地昏暗起来,苏子衿听到有人在同她说话,那人跪在地上,面若滴血。 他说:「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陛下分明身子硬朗,怎么可能驾崩?陛下分明说要主持她的婚事,怎么可能就这么驾崩了? 她死死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人,眸底的光芒一片片碎裂开来…… 场面一转,风雪飘飘然落下,猩红的颜色布满整个山头。 「青丝,快跑!」远处有人骑着快马,沖她嘶吼:「青丝,是局!一切都是局!你快跑啊!」 「若水?」她失魂落魄的伫立在那儿,眉眼黯淡,喃喃道:「他们说,陛下驾崩了,是不是骗我的?陛下明明说过,要看着我出嫁,明明说过将来……」 「陛下……是被他们毒杀的!」马上的小姑娘眼眶红起来,却还是固执的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只一个劲的冲着她吶喊:「青丝,你快跑!这是他们为你设的局啊!求你快跑!」 设局?毒杀?苏子衿手中五指微微拢紧,艷绝的脸容浮现一抹森然恨意。 这时,一道利箭冲破风雪,她来不及上前护住,马上那个小姑娘已然被射杀于冰雪之中。她楞楞的瞧着那个落入雪中的小姑娘,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埋在风雪之中,鲜红的血一口又一口的至她嘴中喷涌出来。 「……丝,活……下去!」 …… …… 「子衿,醒醒。」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嗓音:「子衿,咱们到了。」 苏子衿微微睁开眸子,眼前出现战王爷那张俊美而成熟的脸容,她盯着他,忽然之间便想起了某个逝去多年的儒雅男子,那个……她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的慈父般的男子。 可是,教会她明白父亲是什么含义的陛下已经不在了,她再也不能与他对弈棋局,再也不能与他打趣玩笑,再也不能听他唤一声:小妮子。 恍然之间,她又想起了若水。那个最是怕死、怕疼,连手指头被绣花针刺破也要哇哇叫个不停的若水,却最后为了她不顾一切…… 那七零八落的梦,仿佛在提醒着她,他们都不在了,唯独剩她一个了。 瞧着苏子衿眼底的恍惚伤情之色,战王爷不由柔下声音,眉宇之间便浮现起一抹担忧,道:「子衿,可是做了噩梦?」 这样的苏子衿,是战王爷不曾见过的,如此脆弱、如此茫然不知所措,她就像是个被吓坏的小姑娘,做了噩梦却连哭闹也一时间忘却了。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的战王爷心疼不已。 苏子衿微微一愣,整个人还处在有些迷梦的状态,于是一时间便不知作何反应,只皱了皱眉梢,眼底依旧是迷茫。 只是,下一秒,战王爷忽然将她拥入怀着,低声呢喃道:「不要怕,子衿,今后有爹爹在。」 他的语气极轻,仿若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副小心呵护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的心房被攻破开来,那一直以来裹着寒冰的心,忽然便被融化了,开始有些柔软起来。 感受着那份属于父亲的柔情,这一次,苏子衿竟是意外的没有任何反应,她任由战王爷抱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眶有一剎那微微泛红。 马车外,战王妃瞧着苏子衿的模样,既是心疼又是嘆息,她知晓苏子衿一直与战王爷很是不亲近,她好像一直对父亲这个词陌生的紧,即便唤父亲二字的时候,眼底也一片疏冷。而战王爷一开始对苏子衿的猜忌,她也看在眼里,只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的隔膜总算是渐渐消融了一些,如今瞧着父女两的这片温馨模样,她心中很是感怀。 …… …… 05一纸情信 苏子衿下马车的时候,已然恢復了往日里的从容优雅,彼时战王爷被昭帝唤了过去,两父女温馨过后的些微尴尬才算是消散了去。 披着厚厚的大氅,苏子衿感受着突如其来刺骨的凉意,又瞧着这祁山上的另一座宫殿,一时有些感慨。眼前的这座宫殿,堪比皇宫奢华,整座殿宇呈四方环形建造,主基调以朱红色为尊,金门开启,宏伟磅礴,甚是华贵。 听人说这座殿宇是先皇令人修建的,从开工到完工,大概是耗费了十三年的时间。 与如今的昭帝不同,先皇是个骄奢淫逸的皇帝,他极懂享受,当年四处到民间搜刮百姓和壮丁,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只为了在祁山修缮这么一座宫殿,供皇室消遣娱乐。因着先皇的不仁残暴,后来战王爷拥护昭帝杀入锦都皇宫的时候,大景朝的百姓没有一人议论昭帝名不正言不顺,甚至因为昭帝的治理有方,百姓们愈发拥戴如今的帝王。 当年大景与东篱的战乱,其实也是先帝率先挑起,即便后来先帝亡故,两国之间的硝烟也没有停息下来,一直到多年前,两国皇帝在某个契机下握手言和,并制定了条约止战,至此才开始真正的盛世。 「妹妹,咱们进去罢。」彼时,苏宁风流一笑,手中的摺扇一开,而后看向苏子衿道:「这里各个府上的住处,基本上已是定下了。」 「好。」苏子衿微微一笑,随即跟着苏宁等人,从容的进了宫殿。 于是,在苏宁、苏墨等人的带领下,苏子衿一行人很快进了殿宇,整个殿宇呈环形,一层又一层的屋子广布,越是住的里面,越是身份尊贵。四周皆有花草假山,直到最里面四层,几乎每一层都有各自的温泉汤浴。 走了好一会儿,苏子衿终于抵达战王府的落脚处,战王府这一层的屋子分为梅兰竹菊四个牌次,因着这梅兰竹菊的屋子较少,战王府人数又稍稍多了一些,于是战王府一府便占了梅和兰两个院落。而除了战王府之外,还有两府人家都住在这儿,这两府人家分别是长宁王府和公主府。 长宁王府自许多年前开始秋闱狩猎的时候便已然住在了这里,主要因为司言喜清净,战王府的人丁也不似其他府上那么繁杂,于是两府自然而的便住在了隔壁,而公主府所在的菊院离得比较远一些,从前重乐掌家沈鹤自是没敢纳妾,于是公主府也是人丁偏少,便被安排住在了菊院。 梅院有两个主屋,分别是苏子衿住的落梅阁和战王夫妇住的寒梅阁,同样的,兰院也是有着两个主院落,苏墨和苏宁两兄弟一人一间,也是极为妥帖。 苏子衿倒是没有多想,只安安静静的住进了自己所在的梅院,心中倒是思索着,若是夜间与司言寻探羽化泉,也算是方便一些…… 夜幕降临的时候,各府都开始了用膳。原本先皇在世的时候,这狩猎的每个晚上,都算是一场大型的皇家宴席,只是到了昭帝这里,因为不贊同这铺张的行为,便毅然决然的废除了这奢靡的宴席,转为各府自生灶火。 晚膳后,苏子衿想着要消食一番,便披上大氅,领着青烟和青茗便缓缓走出梅院的门头,只不想,方一出门,便有一道俏丽文静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 只见那女子穿着浅蓝色的柳色对襟襦裙,外罩一件白色貂皮大氅,眸光清透明亮,举止端庄。 「苏子衿!」沈芳菲笑起来,领着阿穆便朝着苏子衿道:「你如今身子骨可是好些了?」 这一声苏子衿,叫的苏子衿自己都有些无奈。大抵锦都的女儿家,不是姐姐妹妹的,就是某某小姐的唤,唯独这沈芳菲,一口一个苏子衿,偏生她叫的如此自在习惯,倒是让苏子衿挑不出错来。 「好些了。」苏子衿微微一笑,淡淡回了一句。 「那就好。」沈芳菲微微蹙起眉梢,便又道:「不过你好了怎的也没有遣人来同我说一声?我可是很担心你。」 那日的阵仗,实在是让沈芳菲心下不安,尤其是苏子衿本就是扶风若柳的身子骨,所以她才会在离去前让青茗转告苏子衿,一旦有了好转便遣人知会她一声,也好让她安心一些。 却不想,这一连两日过去,苏子衿那儿倒是杳无音信,要不是府中沈府中有些事情耽搁了,沈芳菲铁定要再亲自去瞧上一瞧。 「想着今儿个便要见了,也就没有多费心思。」苏子衿轻声一笑,心下却是有些诧异,按理说,苏子衿自认为与沈芳菲并不算极为交好,所以那日青茗同她传达了沈芳菲的意思后,苏子衿也只道是她的客套之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罢了,左右你现下康健便好。」沈芳菲不以为意的笑笑,一向闺秀般温婉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我看着你今儿个的气色,显然比之前都要好。」 「好多了。」苏子衿弯起桃花眸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朱唇微动,轻声道:「郡主下午的时候,怎么在马车内沖子衿挤眉弄眼?」 直到现在,苏子衿依旧是不知道沈芳菲那突如其来的『暗示』是什么意思。 听到苏子衿这么问,沈芳菲不由朝四周看了看,直到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她才低声道:「太后召见你之前,我瞧见长宁王世子进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芳菲眼神闪闪烁烁,脸色也一瞬间很是惨白,似乎对司言此人甚是畏惧的模样,看的苏子衿一时间有些失笑。毕竟素日里,沈芳菲也算是大家闺秀一个,如今这般害怕的样子,倒是显得司言有三头六臂一般。 「后来,我没有瞧见他出来,倒是看见你被容嬷嬷引着过来了,心下不是生怕你与他撞见么?」见苏子衿没有说话,沈芳菲又继续低声道:「不过瞧着你这镇定的模样,他估计是一早便走了,嗯,大约是我没有看到罢。」 对于司言,沈芳菲倒是真的畏惧,大抵是司言这人实在太过冷峻,行事作风也是毫不留情,以至于每每瞧着司言,沈芳菲便有些发憷。 苏子衿从容一笑,随即颇有些忍俊不禁道:「他确实在里头。」 「他……在里头?」一瞬间,沈芳菲瞳孔微微缩了缩,不可遏制的露出了惊悚的表情:「你竟然跟他在一辆马车里呆了许久。」 「长宁王世子倒没那么可怕,」苏子衿不以为意,只温软一笑,从容问道:「郡主好似对世子有些畏惧?」 司言此人,其实在苏子衿心中并不可怕,最起码相处过的每个瞬间,这厮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行为不越举,说话也不是多么令人讨厌,他也许只是有些冷情罢了。 「我是觉得有些可怕。」沈芳菲抬眼瞟了下苏子衿,见苏子衿神色不变,一时间便又释然道:「不过,坊间皆是在传你与他有些……不同,莫非他待你真的与众不同?」 司言对苏子衿的不同,沈芳菲大多只是听人说起,自己倒是没有亲眼见过,那次汝南王府的事情,沈芳菲也是早早便离了场,故而,对于苏子衿与司言的传闻,她其实只是随意听听,从未当真过。毕竟司言这人素来声名在外,是个极为冷漠无情的人,实在不可能如传闻那般,爱苏子衿爱到……死去活来。 「坊间之言,郡主也信?」苏子衿幽然一笑,素手缓缓拢了拢大氅,眉眼生辉:「坊间还说子衿是祸国的狐媚子,郡主可是相信?」 「不信。」沈芳菲闻言,立即便道:「你虽真的生的极美,可狐媚子什么,决计不可能。」 即便只是几面之缘,甚至称不上多么熟悉,可沈芳菲就是知道,苏子衿不可能是外头传闻的狐媚之人。这大抵,真的是苏子衿此人的吸引力罢,就算身为女子,沈芳菲也觉得自己深深被她吸引了,忍不住想要与她交好。 「那便是了。」苏子衿淡淡笑着,眸光落在不远处的竹林里,语气悠远:「这世人皆是喜欢妄议他人之事,喜欢幸灾乐祸,即便毫不知情,也能够杜撰的好似亲眼所见一般,若是这样的流言蜚语都能相信,岂不是愚钝至极?」 沈芳菲认真盯着苏子衿,眼前的女子身穿素白的衣裙,外罩一件雪色桃夭大氅,她眉眼艷绝如妖,神色却高雅似仙,这样的苏子衿,宛若几欲乘风飞去的仙子,有些缥缈而不真实。 「苏子衿,我见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这人有些通透过人。」沈芳菲收回打量苏子衿的目光,感嘆一笑:「可如今发现,你其实更多的是神秘。」 苏子衿的神秘,就好像流沙底下隐隐闪烁的金子,让人看不透,猜不懂,却愈发令人想要靠近。 苏子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神色依旧,看不出情绪。 沈芳菲见此,不由咧嘴一笑,那张温婉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不同寻常的洒脱与坦荡,她说:「苏子衿,咱们交个朋友罢?」 「朋友?」苏子衿眸光一顿,有些诧异于此时的沈芳菲,分明这女子看起来整齐而文静,却异乎寻常的有一颗坦荡的内心。 「是啊,我自来便没有朋友,总觉得锦都中的女子有些无趣。」沈芳菲露出一抹俏皮的笑来,五官生动精緻:「如今好不容易遇着一个让我无比轻松的人,怎可就此错过?」 在苏子衿面前,沈芳菲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拘束,亦或者说,她觉得自己总算是像个活人了。她不必做一个外人眼中的大家闺秀,不必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也不必隐藏自己最愚蠢的模样,苏子衿好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能够让她卸下心房,成为最真实、最自在的自己。 「好。」半晌,苏子衿幽幽一笑,宛若无波古井的桃花眸子微微一动,剎那之间光彩熠熠。 话落,两个女子相视一笑,苏子衿笑的从容高雅,沈芳菲笑的真挚柔软,画面有一瞬间祥和温暖。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经年之后,这将会成为两人间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不过,这都是后话。 …… …… 且说这一头,沈芳菲和苏子衿两人正打算道一声别,各自回自己的院落,却不想,司卫领着几个侍从便拦住了苏子衿。 见来人是司卫,沈芳菲便有些不放心苏子衿与他单独相处,于是到嘴边的分别之言,她便又收了回去。 「七皇子安好。」苏子衿微微一笑,从容自若的行了个礼。 「子衿,你与我自是不必这样多礼。」司卫凑上前来,眼睛却紧紧盯着苏子衿,语气温柔道:「听说你不太舒服,我便想着瞧瞧你。」 青茗有些嫌弃的看了眼司卫,随即她不动声色的便拉开了司卫与苏子衿的距离。 「……」沈芳菲惊讶的看着司卫,显然对于这样的司卫很是陌生,毕竟这样温柔的司卫,大抵只有对陶圣心时才会展现些许,寻常时候,他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神色之间多少有些倨傲。 「多谢殿下。」苏子衿弯起唇角,语气依旧淡淡:「今日舟车劳顿,子衿深觉疲乏,便先回去歇息了,还望殿下见谅。」 说完,苏子衿便笑着看向沈芳菲,打算与她道一声别。 不想,司卫却是忽然出声,打断了苏子衿即将脱口的话。 「等等,」司卫道:「子衿,前几日我在古玩店里头看到一只玉簪,心中觉得十分适合你,便买了下来。」 说着,司卫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碧中带蓝的流苏玉簪子,瞧着那上好的色泽,俨然便是时下极为流行,也极为出名的两色璞玉。 两色璞玉,本就是价值千金,而司卫手中的这只玉簪,成色极好,显然便是万金不止了。沈芳菲瞧着司卫递来的那只玉簪,忽然便想起了某件被她遗忘的事情…… 「多谢殿下。」苏子衿笑吟吟的扬起唇角,却是柔声拒绝道:「但子衿素日里并不常戴这些饰品,若是收下这簪子,未免糟蹋了东西。还请殿下见谅,子衿只好辜负殿下一番美意了。」 「子衿,这东西你便收下吧。」司卫似乎没有察觉苏子衿的冷淡一般,俊秀的脸容满是深情款款:「这簪子你若是不喜欢,拿回去随意一放、亦或者丢弃都是无妨,左右不过是几万金的物什罢了。只是这代表着我待你的心意,你若是再拒绝我,可是要伤了我的心。」 司卫觉得,大抵女子都喜欢说一套做一套,诚如苏子衿此番的拒绝,她虽口头上说是不喜,但许是不太好意思收下,只要他表现的大方一些、深情一些,想来她心中会是受用的。 见司卫如此模样,苏子衿心下便知晓他所想的,于是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不紧不慢道:「既然殿下如此说,子衿自是却之不恭。」 说着,苏子衿便转头吩咐青烟将簪子收了起来,片刻才又笑道:「殿下,芳菲,子衿便先去歇着了,你们也尽早休息罢。」 至始至终,苏子衿都没有表现出多少欣喜的模样,甚至沈芳菲都注意到,苏子衿连这簪子看都没有多看一眼,那股子漠然的劲儿,明眼人都可以一眼窥见。 显然,对于苏子衿的冷淡,司卫亦是看的明白,心下有些失落,可司卫很快又为自己找了藉口,只作苏子衿是有些劳累才如此模样,心下对于他还是并不抗拒的,毕竟她也是将这簪子收了不是? 「子衿,我有些体己的话想同你说。」这时,沈芳菲忽然眸光一紧,便道:「不如先随你回屋聊一会儿,再作休息?」 就在方才司卫拿出簪子的那一瞬间,沈芳菲忽然便想起了今日她之所以来找苏子衿的主要事情,差点儿她就真的将正经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苏子衿抬眸瞧了一眼沈芳菲,见她确实认真的模样,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于是,苏子衿和沈芳菲便很快消失在了司卫的眼前,两人齐齐走进了落梅院。 只是,才一踏足屋内,苏子衿便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落梅院的气息,而那悄无声息闯进来的,显然是苏子衿熟悉的人。 敛下心神,苏子衿便瞧见沈芳菲让阿穆关了门,瞧着她脸上那有些许神秘的表情,苏子衿便缓缓笑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 「是这样的。」沈芳菲睨了一眼苏子衿,随即吞吞吐吐道:「苏子衿,你……知不知道沈府的公子?也就是我父亲家中的侄儿们……」 苏子衿闻言,不由无奈一笑,淡淡道「沈芳菲,你这般拐弯抹角的,大约到了明日我也未必猜得出你要说什么。」 瞧着沈芳菲这模样,显然是有话要说,可她扯到了沈府的公子,又没说哪个公子,沈府那么多嫡庶子,苏子衿实在不知道她想问她关于哪个公子的事情。 「就是,我二堂哥沈深。」沈芳菲忍不住一咬牙,便直接道:「他好像对你一见倾心了,方才写了封信与我,托我交付给你。」 一言落地,四下皆是安静了下来。 青烟和青茗不由目瞪口呆,这芳菲郡主,难道是要撮合主子与她那所谓的二堂哥不成? 沈深?苏子衿想,她大概真的不认得此人。锦都中贵族子弟无数,苏子衿初来乍到,便也只令人打听一些重要的人物,毕竟她此行不是融入锦都的贵族圈子,而这沈府,其实当真不算是门第多么高、权势多么大,地位多么重要,故而她几乎没有任何留心。 见苏子衿并不是了解的模样,沈芳菲便有些难为情起来,不过碍于她与沈深关系要好,便又不得不厚着脸皮道:「我二堂哥沈深其实是个比较儒雅的人,为人也颇有学识,今年十八岁,尚未娶妻纳妾……」 说着,沈芳菲便从袖中拿出一封看起来极为雅致的信来,递到苏子衿面前,道:「虽然我瞧着你与他不是太有可能,但他託付了我的事情,我总归是要完成,你且看看这信,长这么大,我倒是第一次瞧见他如此狂热的模样。」 瞧着这封字迹清隽的桃花信笺,苏子衿不由愣了愣。恍惚之间,仿若年少时候,那人递交与她桃花信笺,他笑着望着她,低声道:所有的情意绵绵,皆在一纸书信里头。 可到底,这些都作不得真,算不得数。 眸光微微有些冷了下来,苏子衿听到自己轻笑着说道:「沈芳菲,你大概不知道,我最是讨厌文人骚客的儿女情长,也最是不喜这些山盟海誓、弄虚作假的镜花水月。」 所有的情,纵是绵延,也只是当时之意,过了那时,便只徒惹笑话罢了。 暗处,有人微微一顿,他顺着灯光看去,此时的苏子衿仿佛笼罩在烟雾之中,她的笑容有些寒凉,不再似往日里的那般温软虚假,不知为何,竟是生出一股子遥远之意…… 06不可理喻与胡搅蛮缠(上) 青烟和青茗瞧着苏子衿的模样,心中知晓她又是想起了那人。她们都是记得,苏子衿十三岁那年,那人写了一封情信与她,那是苏子衿生来头一次收到男子的情信。 东篱与大景不同,在东篱,这等子行为是私相授受,容易为人诟病,寻常女子一般都不会收下。可那时,苏子衿却直直便将那情信收了起来,并且随时贴身带着,俨然是极为欢喜的模样。后来,那信意外的丢了,苏子衿还为此事郁郁寡欢了几天。 如今想来,到底恍如昨日,却有些如鲠在喉的让她厌恶。 「你若是不喜欢,我便自去同他言明好了。」虽然苏子衿依旧言笑晏晏,可沈芳菲还是察觉到她那一丝不喜之意,于是接着道:「左右这件事也只是他一厢情愿,当不得真。」 说着,沈芳菲便打算收回那封信,不料,苏子衿忽然伸手,从她手中夺过那桃花信笺。而后,沈芳菲瞧见苏子衿捏着那信,缓缓走至炉火旁边,似笑非笑道:「同他说,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至今连他是谁、生的什么模样都全然不知,可见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丝毫交集。」 「他若是欢喜我,大概便是喜欢这幅皮囊,自古英雄美人、才子佳人……只是,即便我是那美人、那佳人,他也不是英雄,不是才子。」 随着苏子衿话音的落下,那封信也悄然落入了炉火之中,火光骤起,一瞬间将那封精緻的情信烧的灰飞烟灭,连信中的内容,也无法窥见。 沈芳菲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子衿的行为,久久无法回神。 「我烧了他给的信笺,」苏子衿依旧笑吟吟道:「你一定要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同他言明。」 苏子衿的话,绝情异常,即便她此时笑的温软,眸光似水,却依是旧显得残酷而冷情。 沈芳菲觉得有些无奈,可她知道,只要她将苏子衿的话和行为告诉沈深,沈深便绝对不会再痴迷于苏子衿。因为这女子,践踏了他的一片真心。 半晌,沈芳菲忽然一嘆,道:「苏子衿,你这人倒真是好心。」 她做的残酷决绝,虽看起来实在伤人,可到底,只有这样才能让沈深不再执迷不悟,其实,苏子衿只是在彻底断绝沈深的这份妄想罢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她缓缓扬唇,失笑起来:「沈芳菲,看来你确实不傻。」 苏子衿想,这样懂她的沈芳菲,倒是越发令她上心几分了。 「你这夸人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沈芳菲扶额,随即想了想,便又嘱咐道:「左右这事也完了,你便早些歇息罢,这祁山天寒地冻的,晚间可要注意保暖才是。」 苏子衿莞尔一笑,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好。」 于是,沈芳菲点了点头,便很快离开了。 有那么一时间,屋内有些安静的吓人。 缓了缓心神,苏子衿才淡淡笑道:「世子大约是忘记了先前答应子衿的话。」 世子?青烟和青茗眸光一冷,有些惊骇于这屋中竟然还有其他人,而她们却是一无所知! 「这里不是落樨园。」司言清冷的声音响起:「也不是你的闺房。」 随着那声音的落下,一道挺拔如玉的身影也渐渐走了出来,只见青年眉目秀美如画,气质冷峻清贵似莲,他凤眸幽深漆黑,仿若暗夜中最是璀璨的星辰,耀眼夺目。 「主子。」瞧见司言出来,青烟和青茗都齐齐拔剑护在苏子衿面前,她们皆是眸光微冷,眼底满是戒备。 夜半三更,不请自来,便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无妨。」苏子衿不紧不慢的坐下,随即沏了一壶茶,微微抿了一口,才继续道:「世子左右是正人君子,你们自是不必担忧。」 青茗和青烟对视一眼,随即两人皆是戒备的看了看司言,才缓缓收了佩剑,应道:「是,主子。」 这一头,苏子衿似笑非笑的看向司言,轻声道:「世子好似极喜欢夜闯女子闺房。」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依旧从容,只是神色之间多少透着几分嘲讽之意,看的司言不由眉头一皱。 「这里不是落樨园。」司言垂眸,重复道:「自然就不是你的闺房。」 先前苏子衿与他的约定,司言自然记得,只是这到底不是苏子衿的闺房,也不是战王府的落樨园,故而在司言看来,他并没有违反约定,也没有食言。 听着司言的话,再看着这厮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强词夺理的刻意,苏子衿不禁眸光沉了沉。她简直是不能理解司言的逻辑,难道不是在战王府,这便不是她的闺房了吗? 心中微微有些薄怒,苏子衿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见她凝眸,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杯盏,淡淡笑道:「世子以为,什么叫作闺房?难道只是单单指某个地方的一个屋子?」 对于苏子衿的提问,司言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于是他抿了抿唇,便没有说话。 「希望世子下次要找子衿商讨的时候,最好光明正大一些。」敛下眼中的情绪,苏子衿睨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司言,笑容浅浅,却不达眼底:「这不请自来的做法,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还请世子兀自珍重。」 原本这两日下来,苏子衿对司言还算是有些欣赏的,但是今夜司言的举动以及不可理喻的逻辑,又一次让苏子衿不悦起来。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司言不要乱闯她的闺房,可是司言这厮却是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于,他几乎都不将她当作女子来看,若是她彼时在屋中沐浴或是换衣,司言突然闯进来,又该如何? 一想到这些,苏子衿的眼底便浮现起一抹冰冷,连带着看司言也越发不顺眼起来。生平头一次,竟是遇到这么个木讷、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偏生他还一脸的理所应当,搞得好像大惊小怪的是她一般,实在是让人不悦至极! 见苏子衿神色间有些不愉的样子,司言一时间不知为何她如此模样。不过他想了想,许是方才那沈深的事情让她心中不舒服了,这才致使现下的场面出现。 这样一想,司言便又释然了,于是,他抿了抿薄唇,便沉声道:「今夜子时,竹林见?」 原本司言是打算同苏子衿商量一番关于今夜寻找羽化泉的事情的,但是如今苏子衿这不太愉悦的模样,大概也是没有心情同他心平气和的商量,故而,司言便想着先通知她一下,等到晚点她心绪好一些了再谈及此事。 「明夜罢。」苏子衿知道司言是说寻找羽化泉的事情,于是便淡淡道:「今日有些倦怠。」 「好。」司言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冷冷清清道:「明夜子时,我来接你?」 「……」这对话?苏子衿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多想,便点头道:「好。」 司言颔首,想着没什么事情了,便打算离开。 只是,这时苏子衿却是唤住了他,只见她忽然一笑,潋滟的桃花眸子闪过幽深:「世子可否帮忙子衿一件事情?」 司言顿住身子,只低眸瞧着苏子衿。灯光下,美人如厮,笑颜如花,司言避开那灼灼的目光,只淡漠道:「何事?」 苏子衿幽然扬唇,笑的活色生香道:「子衿这儿有支玉簪想要送与陶家小姐陶然,只是素日里子衿与陶小姐无甚交集,不知世子可否代子衿将这玉簪……偷偷送过去呢?」 「司卫送给你,」司言凝眉,漆黑璀璨的凤眸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你竟是要给他人?」 方才在门口的时候,司言便瞧见了司卫送簪子的这一幕,只是他到底没有料到,苏子衿虽是收下了,却是转眼立即就要给其他人。 不知为何,一想到苏子衿待司卫和沈深都如此薄凉,司言便觉得心中……颇有些愉悦? 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便知道这厮是看到了那一幕,不过也不外乎,毕竟司言所在的竹院确实离梅院很近,司言这人又是武功内力极好,自是很容易便察觉。 缓缓攒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苏子衿似是而非道:「世子既是看到了,大概也是知道,方才七皇子可是说给子衿赏玩,若是子衿不喜,大可自行处置。」 顿了顿,她素手执起茶盏,眸光落到杯底沉下的那片茶叶,兀自散漫一笑:「再者说,子衿自己不喜这物什,陶家那小姐可是稀罕的很,既是她心头所好,便是给了她,又何妨呢?」 苏子衿可不曾忘记,陶然怂恿陶岳打她的主意这件事情。虽然那事最后没来得及发生,可这歹毒的心思到底不能够就此放过,只是,陶然承受的住她小小的一个『回馈』么? 瞧着苏子衿笑的极为温柔,眼底也升起一抹悲悯与高雅,司言便知道,眼前的这小女子想必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只是,在司言看来,司卫不仅被苏子衿迷得三魂不见了五魄,而且竟是也心甘情愿的捧着心肝让她践踏,到底是愚蠢至极的。 大约此时的司言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即将成为自己如今深以为愚蠢的男子,也即将被苏子衿迷的三魂不见了五魄……亦或者说比之更甚的程度。 「拿来罢。」片刻,司言清冷的薄唇微微张了张,神色漠然:「只需将东西放在她可以见到的地方,就可以了?」 司言的好说话,不由让一旁的青烟和青茗齐齐愣住,显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会是谁的薄面也不卖的冷面阎王。 「不错。」苏子衿亦是有些惊讶,不过她面上丝毫不露,只眉眼弯弯,示意青烟将那簪子拿出来后,便递到司言面前,温软软道:「多谢世子。」 方才问的时候,苏子衿其实并没有把握司言会出手,若是司言拒绝了苏子衿,苏子衿想,也是没有大碍的,毕竟她让司言『跑腿』,也不过是因为司言这厮一而再再而三的夜闯行为,左右现下她没办法真的如何教训司言,也只能藉此发发心头的不悦。 「无妨。」司言敛眉,接过苏子衿递来的簪子后,淡淡道:「我说过在祁山会护着你。」 ……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各个府邸整装待发,齐齐前往围猎场去。 苏子衿跟着战王府的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围猎场了。彼时,昭帝还没有到来,各个府邸的小姐、公子、贵妇等,三三两两围成一团,大家各自说着话,聊着天,气氛很是热闹。 再说苏子衿这里,今日她穿着冰锦云缎做成的窄袖狩猎服装,只除了衣襟袖口处一朵腊梅暗红,整体的颜色依旧是往日里的素雅。因着昨夜祁山落了一些雪,天气便愈发冷冽了几分,于是她就外罩一件黑色的鹤羽大氅。 只是,即便苏子衿穿的这样黑白分明,素淡依旧,也无法掩住那灼灼如桃夭一般的楚楚媚骨。 瞧见苏子衿到来,沈芳菲便缓缓朝她走过来,一到苏子衿面前,她便笑道:「苏子衿,你穿着这身衣物,倒是显得有些英气呢!」 素日里苏子衿都柔柔弱弱的,远远瞧着便是弱质纤纤,如今狩猎服一上身,蓦然的便有了几分英气,若是她将长发束起,想来会更加惊艷一些。 苏子衿闻言,眸底几不可见的划过一抹幽深,随即她微微一笑,眉眼从容:「你也是英气十足。」 「妹妹,」苏宁凑过脸来,有些不喜的看了眼沈芳菲,便叮嘱着苏子衿道:「虽然你与锦都的女子交好是件好事,但你心思单纯,可莫要看差了眼才是。」 在苏宁看来,沈芳菲俨然是个城府深沉、刻意接近苏子衿图谋不轨的女子。虽然沈芳菲现下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做,但苏宁便就是下意识的认为沈芳菲目的不纯。 只是,对于沈芳菲,他到底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偏见已是越发深了几分。 听着苏宁的那句『心思单纯』,青茗和青烟不由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嘴角抽搐。若是她们家主子心思单纯,那么世上恐怕没有那等子有城府有心计的人了。 这一边,苏子衿还没有说话,沈芳菲已然冷淡的开口,只听她道:「二公子说这话可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倒没有。」苏宁手中的摺扇一开,显得风流而不羁,他勾唇一笑,便道:「我只是在明示。」 明示?沈芳菲狠狠瞪着苏宁,恨不得攥紧拳头朝着那喜笑颜开的脸打过去。 「二哥,芳菲并不是你以为的那般。」苏子衿不禁失笑,解释道:「你想来是误会她了。」 然而,苏宁显然只一心认为沈芳菲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于是他嘆了一声,便道:「妹妹,你涉世未深,自是不知人心险恶,在锦都中,可最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芳菲可是真为子衿悲哀。」沈芳菲冷冷一笑,眸光几欲喷火:「有这样的一个没品的兄长,到底令人唏嘘。」 「你说我没品?」苏宁冷哼一声,随即又道:「即便是没品,可也比你这等心思不纯的女子来的有品罢?」 「你!」沈芳菲咬唇,气恼不已,便是她身后的阿穆,也是怒气沖沖的瞧着苏宁。 「……」苏子衿一时间有些无言,什么时候自家的二哥与沈芳菲结怨这么深,误会这么深了?尤其是她这二哥,显然便是对沈芳菲偏见很深…… 苏墨亦是皱起眉梢,瞧着自家弟弟这欺负小姑娘的模样,不由便想要出口制止,不想那一边,战王妃倒是率先看了过来,只听她不悦道:「阿宁,娘怎么教你的?你怎的如此欺辱人家小姑娘?」 见战王妃看过来,苏宁不由摸了摸鼻子,只暗暗瞧了一眼沈芳菲,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只是眸光微微有些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苏子衿感觉到有股陌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她侧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秀气温润的男子伫立在那儿,他见苏子衿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不由有些窘迫的转过脸去,只装作不经意的一瞥。 苏子衿淡淡抿唇,心下倒是知道这人是谁了。 沈府二公子,沈深。那个给她写了一封情信,却被她残忍烧毁的人。 收回目光,苏子衿不再看他,既然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自己与他不可能,便不必过多的纠缠,这年少时候的爱慕之情,最是好的方法便是快刀斩断,免生乱麻。 片刻之后,昭帝和众皇子都齐齐抵达狩猎场,便是司言,也是随之而来。 素来皇室狩猎,后宫皇后、妃子都不会出席,除却个别特别受宠的例外。只是,一旦有了例外,便意味着帝王的专宠或昏庸的开始,故而昭帝登基以来这么多年,从未带过任何一个后妃来过,而那些后妃唯一有机会踏足皇室狩猎的机会,大约也只有还待字闺中,尚未入宫的时候。 彼时,昭帝一身戎装,素日里温和的帝王,此时看起来极为尊贵杀伐,隐约之间便可以瞧见多年前这个帝王年轻英武,领着万千兵马攻进锦都城内,百姓欢唿雀跃。那大约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的即将开始。 太后就站在昭帝的身侧,在瞧见苏子衿的时候,她几乎不着痕迹的便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来,那眼底,倒是满是对她的满意之色,一时间让苏子衿有些无可奈何。 三唿万岁,行过跪拜之礼后,便意味着狩猎即将开始。 「今年的狩猎,依旧按照往年的旧约。」这时候,帝王宽厚的嗓音随之响起:「第一日,双人狩猎。」 所谓的双人狩猎,顾名思义便是年轻少男少女之间两两搭配进行狩猎比赛。这大约便是大景与众不同的地方,在大景,男女之间的设防并不是很严厉,甚至说,大景的某些皇室比赛,都是在为不久后年轻男女的嫁娶做准备。 听人说,这些都是女帝司梦空改革下来的成果,而对于司梦空,百姓们更多的是追忆和嘆服,大约这样一个巾帼女子,没有人不会怀念罢? 昭帝的声音一落下,便有怀春的少女羞红了脸,大约心中有属意的男子,眸光自然的便露出期盼之色。 这一次,苏子衿倒是注意到陶圣心和陶然两人,前者是盯着司言不放,后者是盯着司卫恋恋不捨,俨然这两姐妹唯一相似的便是那含情脉脉的神色。 只是,苏子衿心中还有些嘆息这些年轻男女的怀春之意,下一秒,她的嘴角便不由僵硬起来。因为司卫和司言几乎同一时间都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相较于司卫赤裸裸的爱意,司言的眸光清冷淡漠,丝毫看不出情绪。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陶圣心和陶然两人似欲吃人的汹汹眼神像利箭一样甩向她。 苏子衿敛下神色,无意间便与燕夙的眼神交汇到了一处。对于燕夙这个故交,苏子衿自然而然的便微微弯起眉眼,艷绝浅笑起来。 而那一边,燕夙亦是笑的芝兰玉树,只是,隐隐还有一丝戏嚯的含意,显然对于方才司言和司卫的举动看在眼底。 瞧着苏子衿和燕夙相视一笑的模样,司言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有股深深的不悦溢出胸腔。 这时,太监的声音响起,尖锐而明亮,三声高唿,一下子惊醒了无数的痴男怨女。 「有请各公子小姐抽籤!」 「有请各公子小姐抽籤!」 「有请各公子小姐抽籤!」 …… …… ------题外话------ 司言(蹙眉):燕夙这人,着实有些惹人厌烦 子衿(不解):为何?莫不是阿夙惹到世子了? 司言(阴郁):你唤他如此亲切,而整日里却只叫我世子,这让我愈发厌恶他。 子衿:…… 07不可理喻与胡搅蛮缠(下) 随着太监的高唿,抽籤的程序便开始一步步进行了。 不过片刻,在场的青年男女每个人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木牌子,那木牌子制作的很是精良,牌子背面写着各自的号数,相同号数者便组成双人狩猎。 苏子衿随意的抽出一块木牌,而后眸光落到那木牌上,只见那木牌上写着七。彼时苏墨和苏宁亦是凑过脑袋来,直希望他们其中一人能与自家妹子抽中同样的号数,也免得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与自家妹妹组成一队。 然而,在看到苏子衿手中木牌上写着的七后,苏宁不禁扶额:「大哥的就差一点了!」 「八。」苏墨嘆了口气,报出了自己的木牌号。 太后看了眼司言,见司言依旧面无表情,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她心中不由暗自一笑。 这时,昭帝看了眼行事的公公,那公公会意,便再次高声道:「贵人们亮木牌!」 一声高唿落地,年轻公子小姐们便纷纷亮出了自己抽中的木牌,并于同一时刻,寻找与自己木牌上数字对应的那一方。 瞧见苏子衿亮木牌的那一瞬间,几乎无数男子的目光都瞧了过来,大约这活色生香的美人摆这一站,谁都很难不心猿意马,内心彭拜吧? 然而,司卫和陶岳在发现自己木牌上的数字与苏子衿完全不一样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怒容,尤其是司卫,恨不得砸了自己手中的木牌,再去抢块与苏子衿一样的过来,也好藉此机会与苏子衿亲近亲近。 一旁的陶圣心一听到亮木牌,便将含情脉脉的眸子落到了司言的身上,然而,在看到司言手中的木牌上的『七』这一个数字后,她的脸色便立即变得苍白起来。 苏子衿的木牌……也是七,司言竟然与苏子衿是一个队的,简直叫人难以接受! 苏宁显然也是看到了司言与苏子衿拿到了一样的木牌,可是他几乎还来不及思考,便惊悚的发现,自己竟然与沈芳菲是一队的……一时间,苏宁和沈芳菲皆是神色暗沉起来,显然两人都极为恼火竟然与『这样的人』是一队! 司天娇看着苏墨手上那与自己号数一模一样的牌子,心下有些恨的滴血。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啊,你就这样急不可耐,宁愿冒着被父皇察觉的危险,也要将她和苏墨凑到一起吗? 感受到司天娇的愤恨,身后易了容的楼宁玉依旧神色淡淡,他几乎没有去安抚她,只是像看笑话似的,那双温柔含笑的眸子,一时间露出令人寒冷的光芒来。 这一头,昭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司言,随即温和笑起来,道:「找到自己的同伴,便站在一块吧。」 「是,陛下!」 「是,陛下。」 「……」 众人齐齐应了声,随即各自开始站队。 看着司言一步步走向苏子衿的方位,一时间,司卫心中五味杂陈。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司卫还有可能逼着那人与他交换木牌,可……这人却是司言,让他不敢忤逆的司言! 相比较的,司随和司天儒显然很是都明白其中的猫腻。尤其是司随,他知道昭帝对司言一直极为宠信,这些日子司言与苏子衿走的颇近,昭帝自然便想要试探一番司言与苏子衿是个什么关系。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各自两两已然站好。陶圣心抽中了与司天凌一组,相比陶圣心的愤恨,司天凌却有了几分得意之感,他早年的时候,也是想过娶陶圣心为正妃的,只是利益关系,最终他到底是没能娶到陶圣心。 其中当属陶然最是称心如意的抽到了与司卫一队,而司天娇则是与苏墨一起,这两人都是没什么表情,也看着极为平静。而苏宁和沈芳菲这对欢喜冤家站到了一块,两人皆是气鼓鼓的模样,显然不太愉悦 然而,在场的年轻公子小姐中,当属司言和苏子衿这一对最是耀眼,这两人皆是生的极好,苏子衿美艷动人,犹如妖姬,司言出尘冷绝,看似谪仙,这一魔一仙的,倒是极为般配。尤其是,今日这两人的穿着,实在是登对至极,苏子衿穿着素色狩服,外罩一件黑色大氅,而司言则亦是穿着云锦雪衣,外罩一件黑色披风,两人几乎一致的服饰,就像是约好了一般,远远瞧着便是极为赏心悦目。 一旁的战王夫妇瞧着这样的画面,一时间又有些嘆息。要是这司言性子温和一些,倒真的是极佳的乘龙快婿了,只可惜了那张好看的脸了。 在场面带喜色的,大约也只有太后了,太后是极为看好苏子衿和司言的。燕夙笑眯眯的看着,他作为御医,自是不必参赛,毕竟他来到这祁山,并不是游山玩水、狩猎走马的。 对于某些愤恨、嫉妒的目光,苏子衿俨然是没有在意,她只微微笑着,神色之间没有半分其他的情绪。 「今日狩猎依旧按照往年一般,夺得头筹的一队,将获得曜日弓一把!」昭帝朗声一笑,随即便示意高公公将其拿出。 昭帝的话一落地,众皆兴奋起来,曜日弓!世间仅此一把的曜日弓,传闻这曜日弓的主人原为女帝司梦空,是墨家鉅子墨寻幽为她打造的一把短弓。后来司梦空逝去,这曜日弓便辗转失去了音信,没有想到,竟是在昭帝的手中,可众人更是惊讶的是,昭帝竟是会将这珍稀宝物用作头筹! 苏子衿不动声色的抬眸看去,只见高公公手中捧着一把短弓,那弓箭呈赤黑色,弓身是万年玄铁所铸,有朱雀图案雕刻精緻,仿若即将展翅飞翔一般,栩栩如生。弓弦是千年冰丝所造,那银白色的冷光泛起,精秀英气,显得异常漂亮。 微微一笑,苏子衿看向司言,桃花眸子闪过一抹奇异的幽深。与此同时,司言下意识的低眸看去,只见美人浅笑吟吟,活色生香却偏生有股不同寻常的……算计的味道? …… …… 狩猎很快开始,贵人们各自拿上长弓短剑、领着家奴侍从,纷纷从不同入口踏进丛林密布的围猎场。 彼时,苏子衿和司言也绕开了众人,进到了围猎场的某一隅。 瞧着周围没有外人了,苏子衿才缓缓停下步子,而后她攒出一个笑来,对司言便不紧不慢道:「子衿想要世子博的头筹。」 苏子衿的话一落,一旁的孤鹜和落风便有些诧异起来,便是青烟和青茗,也是一副不解的模样,显然不知道自家主子突然的这话是何意思。 司言顿住步子,他转身看向苏子衿,几乎是一瞬间,便听明白了苏子衿的意思。 清冷的眸光一如既往的寒凉淡漠,他盯着眼前笑吟吟的女子,半晌,才凝眸问道:「你要那曜日弓?」 虽说是疑问的口气,但司言显然自苏子衿的脸上看出了个中意思。于是,他敛下眸子,淡淡转身不去看苏子衿,语气冷然道:「你该是知晓,今日与你一队,并不是真的要参与这场比赛。」 从一开始,司言便不是为了参加比赛而来祁山,更不是为了参加比赛而与苏子衿组成一队。他的目的,只是在于羽化泉泉眼的寻找,毕竟夜间天色太过昏暗,行动着实不便,若是能够在白日里掩人耳目的寻找,自是极好。 司言的想法,苏子衿又岂不会不知道?诚然如司言所说,她亦不是想要参加比赛而与司言一处,只是,这些想法只是在于看到头筹之前。看到昭帝拿出曜日弓的时候,苏子衿已然下了决定,这曜日弓,她势在必得。 因为有人,实在欢喜这物什。 只是如今她身子骨不济,根本无法握剑拿弓,而比赛的规定又是侍从奴僕不得帮衬,不得已之下,苏子衿才想到了司言。 「世子若是帮自己夺得曜日弓,子衿便同世子讲一个秘密,」苏子衿丝毫不在意司言的冷情模样,只忽的璀璨一笑,宛若初春桃夭灼灼盛开:「是关于子衿会不会武艺的秘密……」 司言转身,清冷冷的凤眸不由微微一动,这样笑意吟吟的苏子衿,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只一眼便容易让人沉沦其中。 敛下情绪,司言一时间便沉默不语。他只盯着苏子衿,似乎想从这张眉眼含笑的脸容上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只是,苏子衿俨然并不焦躁,司言看着她,她亦是不动声色的抬眸看他,莫名的,这般画面落在一旁的几个人眼底,皆是惊悚不已。 苏子衿和司言两人自是察觉不到,此刻他们暗自交锋的模样,在落风等人看来,是一时间看『痴』了的含情脉脉。其实也不怪乎他们遐想许多,如今苏子衿与司言对立而站,司言身姿挺拔如玉,他清冷的容颜此时也不再寒凉,而苏子衿笑意吟吟,仿若在看心上的情郎,那股子温软的模样,只差『含羞怯怯』。 然而,青烟和青茗看来,却是司言在占便宜!俨然就是登徒子的模样,再思及昨夜他一副熟稔的模样前往苏子衿的闺房,她们便心下颤抖。 就在青茗和青烟忍不住要上前挡住苏子衿的时候,司言已然淡淡开口,只听他沉声道:「秘密。」 这两个字,俨然就是交换成立的意思了。苏子衿不由笑容愈盛,眸底也极快的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 「世子先前问子衿可是有武艺,子衿如今便告知世子,子衿确实曾有很好的功夫,只是后来遭遇一些事情,受了重伤,便不得不放下刀剑。」苏子衿轻声一笑,她偏头看向一旁,眸光有些恍惚起来:「那夜世子试探子衿,子衿并不是刻意不出手阻挡,而是子衿一旦出手,大约便要承受最坏的结果。」 所谓最坏的结果,自然便是当场而亡。 她本就是五脏六腑移了位,若是强行动用内力,只会招致她难以承受的结果。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落风和孤鹜便有些释然了。原来,苏子衿这一身的『病』,不是什么胎生弱症,而是受了重伤。 可这伤到底有多重,以至于她如今成了这幅模样? 司言凤眸微微一动,不知在想什么,长长的睫毛几不可见的颤了下。随即他盯着苏子衿,薄唇抿起一个弧度。 他说:「苏子衿,你这兔皮,在我面前便不必披了。」 兔皮?苏子衿不禁愣住,司言这意思……难道是看穿了? 桃花眸子浮现起笑意来,苏子衿的眸光再次落到司言的脸上,见这厮容色清冷卓绝,凤眸漆黑璀璨如星辰,苏子衿便不由似是而非,睨着眼道:「世子这话,子衿不太明白。」 「既是狐狸,便不必披上兔皮。」司言长身如玉,忽地靠近苏子衿,凉凉道:「苏子衿,你可是说过要相互信任不欺瞒的,可方到祁山,你便算计了我。」 一边说着,司言愈发靠近了几分,盯着眼前这张秀美绝伦的脸容,苏子衿瞳眸微闪,眉心不禁一跳。 这兔子狐狸的说法,看来,司言大约是将她的算计看在了眼底。原本苏子衿就打算在这两日先同他说明自己不会出手的原因,毕竟届时若是找到了火麒麟,两人没有信任基础,很是容易出现大问题,尤其当司言一直觉得她功夫极好的情况下。 只是,今日这曜日弓一出,苏子衿便又生了另外的心思,如果能用所谓的「秘密」,骗得司言为她夺取曜日弓,自是极好。 显然,司言确实上当了,可到底她没有猜到,这厮竟是如此通透,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莫名的让苏子衿觉得分外有意思起来。 半晌,苏子衿才微微扬唇,勾出一抹笑来,她不着痕迹的拉开与司言的距离,只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道:「世子的承诺,子衿记在心中,望世子莫要食言了才是。」 所谓的兔子狐狸,苏子衿并不否认,既然两人都是聪明的,便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所以,苏子衿的回应,大抵算是承认了。 苏子衿的话一落,司言便蹙起眉梢,他认真的看向苏子衿,显然有几分不悦之色。只见他一脸清冷,漠然道:「苏子衿,你算计我在先,还要我兑现承诺?」 「这并不是欺骗。」下一刻,苏子衿便缓缓一笑,神色自若道:「子衿并没有说一定会告诉世子此事,更何况,除却世子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这难道不是秘密?」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倒是一脸理所应当的认真,那模样,看的青茗和青烟面面相觑,为何她们总觉得主子如今的样子和昨夜长宁王世子说不算夜闯女子闺阁的神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呢? 司言闻言,不由微微眯起凤眸,冰冷的眸光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郁色:「苏子衿,你这是在胡搅蛮缠。」 若是其他人,司言大抵不会这般好脾气与之相与,可这似模似样的女子却是苏子衿,这一时间让司言无言以对。 「胡搅蛮缠?」苏子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以为意的笑起来,眉眼从容雅致:「世子认为子衿在胡搅蛮缠?」 纤纤玉指一动,女子此时的行为,分明是有些无状,可意外的是,看起来却是极为优雅温软,隐隐便有种不同寻常的赏心悦目之感。 苏子衿心下冷讽一声,难道只能他不可理喻,不准她胡搅蛮缠? 眸光一闪,司言下意识的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一片阴影,司言淡淡道:「拿到曜日弓后,专心寻找泉眼。」 司言这话,大抵便是答应了苏子衿为她赢得曜日弓了。 有那么一瞬间,孤鹜和落风都不由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虽然他们不是很清楚苏子衿究竟算计了爷什么,可到底还是从苏子衿与爷的对话中,隐约知道苏子衿算计了爷。可分明此事是苏子衿算计在先,为何爷竟是如此……纵容?没错啊,爷这模样,就是在纵容苏子衿!什么时候他们家冷酷无情的爷,也会纵容一个人了? 这……简直让人不可置信啊! 与此同时,青烟和青茗不禁也感到些许奇怪,这长宁王世子,怎的忽然变得不像传闻那般冷情了?还是说真的对主子有意? 一时间,人心各异。苏子衿和司言这两个当事人却是不知道底下的人作何感想,只见苏子衿微微一笑,便看向司言道:「多谢世子。」 这一声谢,大抵是真的含了几分感谢之意,毕竟司言在知晓她算计自己的时候,竟还是应承了下来,这般的行为,到底令苏子衿有些刮目相待,同时也有几分被取悦了的开怀。 人与人之间的取悦与被取悦,往往便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不必刻意为之,不必刻意寻之,自然而然的,便最是令人愉悦心安。 「走罢。」司言没有去看苏子衿,而是清冷冷的转身,清贵的脸容漫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只是他的心下,却是奇异的没有一丝一毫被苏子衿算计了的不悦之感,甚至于……他竟是在看到苏子衿脸上的笑意的那一瞬间,深觉有些值得。 ------题外话------ 吃瓜群众(惊呆):柿子,您老的节操呢?这真的不是在纵容子衿么? 08迷障林 与此同时,司卫和陶然那头。 「哇,表哥,」陶然看着司卫手中猎到的野兔,俏丽的小脸满是钦慕之色:「你真厉害啊!」 司卫颇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嘴里却还说道:「小意思,不过是猎到一只野兔罢了,也不是多么不得了。」 虽然对陶然,司卫并不是多么喜欢,但被女子的崇拜眸光看着,司卫还是感觉很受用的。不期然的,司卫便又想到那把曜日弓,那弓是个稀罕物件,又极适合女子所用,若是可以夺得头筹,将曜日弓送与苏子衿,大抵她也会像陶然这般崇拜的看着自己。 这样一想,司卫便又挑眼吩咐道:「然表妹,你暂且在这里等着,本皇子去那头瞧瞧有没有稀罕一点的猎物。」 说着,司卫将猎到的野兔递给飞卢,随即提起弓箭便打算去另一头的林子探查。 只是,陶然岂会让他一个人前去?好不容易她抽到与司卫一同的牌子,她自是最珍惜两人一起的时光。 于是,陶然不禁拉住司卫的衣袖,一派天真的模样,俏丽笑道:「表哥带然儿一块儿去罢,咱们两人一同前去,多少也可以有个照应。」 见司卫神色有些许动摇,陶然便接着道:「更何况,表哥一个人难免容易遗漏更为珍稀的动物,多个人多一双眼嘛。」 这场组合的狩猎比赛,不仅是看谁猎的多,而且更在于谁猎到的东西珍稀。而显然的,司卫这模样便是真的想要夺得头筹,毕竟那股子欲胜负倒是颇为显眼。不过陶然心下不由想着,那把弓箭比较适合女子所用,难道……表哥是想要将那弓送与她,为她夺得头筹不成?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陶然脸上便顿时多了几分娇羞之色,看向司卫的眸光也是含情脉脉,俨然便是一个怀春少女的样子。 司卫将陶然的神情看在眼底,心下便是知晓陶然误会了他的心意,不过他倒是没有点破,毕竟诚如陶然所说,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个留神,指不定陶然真的能帮上他什么呢?反正他并没有承诺什么,便是等到他得了那短弓不与她,陶然也没法说什么。 心下有了这样的计较,司卫便露出一抹柔情的笑来,只听他道:「既然如此,然表妹便带上弓箭随同本皇子一起罢。」 陶然羞怯的点了点头,随即便俯身去取她方才随意丢在一旁的弓箭。只是,她才堪堪俯身,便有一支玉簪从她的衣袖中掉了出来。 司卫下意识的低眸看去,只见那是一支碧中带蓝的流苏玉簪子,那簪子看起来色泽极好,款式也是时下最为流行的样式,那玉簪恰巧落在满是枯萎竹叶的地上,却依旧闪闪发亮,很是精緻漂亮。 司卫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陶然已是率先捡了起来。她的动作有些快,似乎带着稍许慌张一样,那股子紧张的模样,看的司卫心下越发狐疑了几分。 「然妹妹,你这玉簪子倒是极好看。」司卫看向陶然,嘴角虽是含着笑意,但是眼底却是漫过不为人知的猜忌。 这玉簪,分明与他昨夜送苏子衿的簪子几乎一模一样。更何况,他那时候买这玉簪的时候,古玩店的老闆可是与他说这种两色璞玉簪子基本上每一支都不一样,毕竟那两色的形成,是纯天然的,没有理由会生的一致无二。 可苏子衿,会将这簪子送与陶然? 「这……这是昨夜大哥送给然儿的。」陶然低垂下眸子,故作镇定的将那簪子收进袖中,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大哥的眼光倒是一向很好。」 其实这玉簪,是陶然今日一早才发现的,那时玉簪就落在床尾处,靠近床底的方位,陶然几乎是第一眼便瞧见了那精美的簪子。 她捡起簪子,发现那簪子比她想像中的更为华美漂亮,心下忍不住诱惑,陶然便喜滋滋的试戴了起来,一时间竟是没有细想这簪子的来歷。只是早上有些匆忙,她试戴完没来得及收起来,便直接收进了衣袖中,毕竟今日她穿的衣服并不是和这簪子多么般配。 要说陶然,大概她身上最是不好的一点毛病就是小家子气了。她自小便极为在意嫡庶之分,虽然她在府中的地位几乎就是嫡女,但在贵女之间的交往中,她常常都是背后被人议论是庶女的身份,尤其是在服饰和装饰品上,即便她再怎的得宠,崔姨娘也不掌家,而她的外祖家中又比不得汝南王府来的尊贵富裕。于是,那些议论的贵女大都在这方面挑刺,以至于越是长大,陶然便越是对这些物件金银很是在意。 然而,陶然的这一点毛病却成了苏子衿看在眼底的致命弱点,她自是不知道,这簪子是昨儿个,司言让孤鹜送到她的屋子里的。而这始作俑者的苏子衿,也是因为知道陶然的这点贪图的弱点,她才做了那般算计。 兀自陷入美丽簪子的诱惑之中,陶然不知道,她正在不知不觉中,掉入了苏子衿设的陷阱之中。 再说这一头,瞧见陶然神色紧张的模样,司卫心下便越发狐疑起来。依着他对陶岳的了解,陶岳虽是待陶然好,但并不会做这种事情,也不会送这般昂贵的物什。 于是,想到这里,司卫便又问道:「然妹妹倒是有个极好的哥哥,不过不知大公子可是有说在哪儿买的?本皇子瞧着这簪子倒是别致,指不定也去买一支,送给母后。」 「表哥,然儿不是很清楚。」这时候,陶然心下不禁越发捏紧了几分,想了想她便故作镇定的继续道:「若是表哥真心想买,不妨然儿回去时问问哥哥?」 陶然自认为表现的很是稀松平常,只是,她的回覆却是让司卫越发不信了起来。心下有了这分猜忌,司卫看陶然的眼神也不由淡了几分,只是他到底现下要利用陶然,故而只是一瞬间便恢復了惯常的倜傥笑容,好似什么也不曾怀疑一般,淡淡道:「不必如此麻烦,左右不过是支簪子罢了,母后那儿簪子许多,大约也差这一两支的。」 「确实。」陶然这才长吁一口气,想到陶皇后,眸光便又浮现起一抹艷羡之色:「娘娘天人之姿,又是如此地位尊贵,应当配着最好的东西,自是不差这一二件物什。更何况,只要是表哥送的,无论什么,想必娘娘都会很是开怀。」 「然妹妹,咱们走吧。」司卫不以为意,只敛下心中对陶然的那抹厌恶之感,语气隐隐含着不耐烦的意味,道:「再晚可能就要被他人率先夺得头筹了。」 「好。」陶然显然是没有察觉到司卫的不同,只喜笑颜开的应了一声,随即两人很快朝着另一头走去。 …… …… 「世子不狩猎吗?」有女子骄矜的声音响起,只见那女子容色冷艷,眸含嘲讽,挑眉道:「怎的瞧见猎物也不知狩捕?」 男子桃花眸子浮现三分冷淡:「二公主自行尽兴便是,苏墨无意头筹。」 眼前这湛蓝色狩服的男子,不是苏墨又是何人?而显然的是,对于坐在自己对面一副慵懒高傲的女子,他并不是很喜欢。 「真是无趣。」司天娇哼笑一声,眸底却闪过不为人知的得逞之色,随即她缓缓起身,状似随意的招唿自己身边的一个侍卫,道:「咱们走罢,既是苏世子不愿同本宫一起狩猎,本宫便自行娱乐好了。」 「是,公主。」那侍卫低眉应了一声,只是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有着一双极为温柔迷人的眸子,极容易叫人心动。 苏墨一言不发,只淡淡转身,俊逸的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司天娇见苏墨率先离去,不由满意的笑起来,随后她的眸光落到那侍卫的身上,转瞬之间便变得依恋温柔。 「宁玉,咱们终于可以一起逛逛了。」司天娇凑上前,整个人也忍不住要依偎上男子挺拔的身子。 只是,男子却是制止住了她的行为,他微微拉开自己与司天娇的距离,平凡无奇的脸上也扬起一抹宛若三月春水的笑来,温柔道:「公主,这里并不安全,还请公主暂且与宁玉保持距离,莫要让宁玉连累了公主才是。」 很是显然,这个有着一张极为普通的面容的人,不是楼宁玉又是谁? 「宁玉……」司天娇美丽的脸上浮现一抹失望,不过却是没有怀疑任何,只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便又满是期望的瞧着他,娇嗔道:「宁玉,你帮我想个法子可好?」 听着司天娇的话,楼宁玉几乎下一刻便猜到了她隐约含着的意思,于是他笑起来,温雅至极:「公主可是说长安郡主?」 司天娇让楼宁玉想法子,毫无疑问便是想法子对付苏子衿,昨日因着司言的威胁,司天娇回去后便大发了一通脾气,后来司天娇也曾问过楼宁玉,帮她想一个方法对付苏子衿。 她要苏子衿吃到苦头,可到底楼宁玉与苏子衿本就是『盟友』关系,即便他不思及从前与苏子衿的交情,也决计不可能帮着司天娇对付苏子衿。 「就是那个狐媚子!」一提起苏子衿的名字,司天娇眼底便划过一抹厉色,显然对于苏子衿很是嫉恨。随即她看向楼宁玉,眸光又柔软了几分下来:「宁玉,帮我好不好?如今司言护着她,我实在是没有把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若非有司言,司天娇一定早早便出手对付苏子衿了。在司天娇眼里,苏子衿这人显然看起来便是柔弱可欺、狐假虎威的样子,要是没了司言,她一定不敢如此放肆。 这些年,司天娇的许多作为的都是楼宁玉帮着出主意,因着楼宁玉的关系,她如今即便不是得宠的公主,却依旧在宫中过的不错,没有受到那等子失宠之人该受的罪,故而,这些年来,司天娇便是越发的依赖信任楼宁玉了。 「公主,不是宁玉不肯帮你。」楼宁玉垂下眸子,无奈一笑:「只是,长安郡主她着实不好对付,她的背后即便没有长宁王府护着,也是有战王府的势力。若是对她动了心思,恐怕不好收场。」 其实,楼宁玉心中并不认为苏子衿错在哪里,他跟在司天娇身边,自是知道一切都是司天娇自己无故挑衅,而苏子衿俨然并没有如何作为,相对于其他人,楼宁玉很了解司天娇是嫉妒苏子衿的容色,他与司天娇相处这些年,如何能不明白这女子的狭隘自私? 只是,楼宁玉到底不能够妄图以理说之,一旦他表现出对苏子衿的哪怕一点的袒护,司天娇一定会变本加厉,甚至有可能趋于疯狂,到时候对苏子衿来说,显然会棘手许多。 然而,楼宁玉话音一落地,便听到司天娇幽幽然笑起来,凤眸闪过嗜血:「宁玉,你是不是也被那狐媚子给迷住了?」 楼宁玉心中的想法,司天娇自是不知,可是楼宁玉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请求,司天娇不由想着,连司言这般冷情的人都被苏子衿给迷惑了,那么楼宁玉呢?她最是喜爱的宁玉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她的要求? 「没想到在公主眼中,宁玉竟是这般三心二意之人?」楼宁玉嘆了口气,语气淡淡,神色也有些疏离。 司天娇的霸道蛮横楼宁玉一直知道,从前在西宫的时候,但凡他对哪个宫婢温和一些,第二日那宫婢便会彻底消失,她的这份占有欲,实在是有些疯狂。 「宁玉!」司天娇不由缓缓上前,抱住楼宁玉的胳臂,咬着唇道:「宁玉,我错了,我只是……太过在乎你了。你既然说不能轻易动手,那么我便不动手了,你莫要气恼我了,可好?」 若是司天娇此时的模样辈他人瞧见,一定惊讶的无以復加,毕竟司天娇此人素来是个极为高傲的人,要她认错,简直比登天还难,更遑论现下如此卑微、小心翼翼的模样。 「宁玉自是不会生公主的气,」楼宁玉垂下眸子,只散漫一笑,道:「只是,公主下次切莫如此看待宁玉便是。」 此时的楼宁玉,依旧神色温和,仿若春日艷阳,温暖直达人心。然而,没有人看见,他垂下的眸底,快速闪过一抹冷意,那刺骨的凉薄带着致命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慄。 …… …… 竹林西侧,苏子衿和司言一行人显得格外静谧。 原本司言便是个不常说话的人,而苏子衿又是骨子里冷淡至极,如今这两人聚在一起,大约除了正经事之外,一句闲聊的话都是没有的。 这时候,青茗忽然出声,只听她困惑道:「主子,我怎么觉得咱们走了这么久,还是没走出这个地方?」 苏子衿闻言,眸光微微一动。诚如青茗所说,她其实一早便发现了这林子的奇怪之处。大约自方才踏入这个西侧的竹林开始,他们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可是,在这小半个时辰里,他们走过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在这小半个时辰里,都走在同一片竹林。 「迷障林。」司言清冷的凤眸扫向四周,随即淡淡问道:「你可是会破?」 与苏子衿一般,司言其实也是早早便发现了这是一片迷障林,只是,他瞧着苏子衿表现的很是从容,心下便知道她大概有了破解的法子,于是他便也不着急,只沉默不语的跟着苏子衿走了一遍又一遍。 「破倒是会破。」苏子衿微微一笑,神色从容高雅:「只是,现下并不着急破。」 迷障林,顾名思义便是会让人迷失方向的丛林。大多数迷障林都是有人设计,自来便是没有天然形成的,毕竟只有人才会试图让同类迷失在一片林子里头,从而达到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司言一听苏子衿的话,便知晓她的含意了。苏子衿的意思,大概便是要在这迷障林中找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司言想,大概便是与羽化泉的泉眼有关。 于是,他缓缓抿唇,面无表情道:「有玄机?」 苏子衿点了点头,见司言将她隐约的含意猜的那么精准,不由攒出一个笑来:「祁山的皇室狩猎区,大抵从没有出现过丢失人员的情况,可你瞧,咱们突然之间便入了这迷障林,可见这迷障林其实并不是多么厉害。」 说着,苏子衿偏头看向司言,笑吟吟的问道:「若是世子一人入了这迷障林,将会如何破解?」 仔细听着苏子衿的话,下一刻,司言便清冷冷道:「这是虚无的迷障林。」 「不错。」这一回,饶是苏子衿也忍不住想贊一声司言的聪明了。这厮实在是太过通透,以至于她堪堪问了一句,他便将真实的答案揣测了出来,实在令人惊嘆。 「主子,青茗愚笨。」青茗在一旁,着实听得满头雾水,可心中又实在好奇的紧,于是她便忍不住可怜兮兮的问道:「实在不懂主子的意思……」 青茗的这一发问,直接的便让青烟、落风和孤鹜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他们仨儿也是真的不懂聪明人的世界…… 09世子手段(一更) 相对于司言的冷漠置之,显然苏子衿很有耐心,亦或者说,她对于青茗等人的这方『好问』的模样,已是习惯。所以,在这般的情况下,也只有青茗亦或者青烟敢询问之,若是放在孤鹜和落风头上,铁定宁愿好奇死也不敢问出来。 苏子衿轻软一笑,便弯唇道:「若是不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你们会如何逃离这迷障林?」 「运起轻功,自上头……」孤鹜一脸呆呆的模样,食指指了指天上,接着道:「自上头飞离。」 「若是真的要困住他人,这迷障林便决计不可能让你们轻易便『飞』出去。」苏子衿笑道:「可这片迷障林,显然便是可以的,若是不可以,早早便有人察觉这祁山狩猎竹林的不对劲之处,亦或者是早早便有人丢失在迷障林之中。」 顿了顿,苏子衿继续道:「也就是说,有人设计了这片迷障林,却又不是为了困住他人,那么即是意味着这片迷障林是不存在任何意义的虚无迷障林,可这天底下有这般无聊之人?费了心思做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迷障林?」 青烟闻言,不由诧异道:「主子的意思,是说这片迷障林有秘密?」 「不错。」苏子衿轻笑一声,从容道:「这迷障林的制造,显然是隐藏着设计者的用心与目的,只是祁山……素来最引人注目的也只是火麒麟及其守护的一些宝物,若是没有猜错,这迷障林一定存着羽化泉泉眼的线索。」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司言忽然出声,只听他淡漠道:「可是找到线索?」 「有一些头绪。」苏子衿闻言,缓缓笑道:「不过,大约还需要再走一遍。」 再走一次这迷障林,再感受一番这迷障林的不同,只有反覆不断的摸索,才能够从中找到正确的指引。大抵奇门遁甲之术,不仅在于领悟能力,还在于耐心与细心。 「好。」司言闻言,只点了点头,随即便又迈开步子,缓缓走了起来。 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再次回到原点,苏子衿才幽然一笑,轻声道:「这羽化泉的泉眼路口,到底有些意思。」 看似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连带着这迷障林也极为简单,可偏生就是这样的简单,往往给人以不同的感受。想来,设计这迷障林的人,当真是个厉害的,便是心思,也如此有意思啊。 「何解?」司言目光落到苏子衿的脸上,神色淡淡。 「大约明夜便知分晓了。」苏子衿微微一笑,桃花眸子盯着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眉眼灼灼:「现下最重要的是——狩猎。」 司言:「……」 …… ……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 陆陆续续的便有人回来,在场的公子小姐,有人欢喜有人愁。其中最是忧愁的,当属沈芳菲和陶圣心这两个了。 沈芳菲是因为本就与苏宁有过过节,两人一起呆了大半天,自是越发瞧不上彼此。而陶圣心,她不仅因为没有和司言一队感到不悦,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与司天凌一处后,简直是越发厌恶极了此人。 司天凌对陶圣心的惦念,大抵是求而不得的,所以,这次他与陶圣心一处,自是愈发放肆许多,这样一来,便更是惹得陶圣心厌恶,可奈何陶圣心素来便是想维护自己端庄淑女的形象,故而也只能任由那一口气堵在心口,无可奈何。 「阿墨、阿宁。」这时候,战王妃焦灼的瞧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便问道:「你们途中可是有瞧见你妹妹?怎的这样晚了,她和长宁王世子还未回来?」 「不曾瞧见。」苏宁看向苏墨,不由惊道:「大哥看见了吗?」 「没有。」苏墨摇了摇头,眉梢不由蹙了起来。他今日和司天娇别了以后,便独自一人将狩猎场逛了逛,期间倒是碰着了司卫和陶然,不过苏子衿的影子,他却是见都没有见到。 「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罢?」战王妃不由心中一滞,脑海中忽然想起锦都中关于司言的传闻,手心也不由微微凉了起来。 「楚楚,你放心。」战王爷凝眉,沉声道:「长宁王世子是个厉害的,子衿与他一起,应是不会发生什么不测。」 「就是跟他在一起,我才担忧啊。」战王妃摇了摇头,心下更是担忧了几分。 这时,太后显然是注意到战王府一家的动向,虽然她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隐约知道是关于苏子衿的。于是她扫了一眼周边,发现唯独司言和苏子衿尚且未归,脸上不由浮现一抹奇怪,道:「皇帝,阿言和苏家那丫头怎的还没回来?」 司言素来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故而几乎每年的皇家狩猎,他都是推辞不来,今年倒是稀奇,他不仅没有推辞,而且很快便跟着过来了,到底有些不同。不过这祁山实在是有些神秘,即便太后知道司言的能力,也不由要担心几分。 昭帝闻言,也是同样看了下四周,这才发现,诚然如太后所言,司言和苏子衿都是不在。 「母后,朕立即派人搜寻!」昭帝沉下声音,便打算命人寻找司言和苏子衿。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苏子衿和司言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苏子衿和司言皆是不紧不慢的模样,一人美艷若妖,一人清冷似莲,这两人皆是纤尘不染,光华灼灼。他们身后跟着十来个人,那十来个人都是身着黑衣,面容严肃。可最为引人注目的,不是那些人如何的气势汹汹,而是那些人手中皆是满满当当的猎物,其中不乏白狐、紫貂等一些珍稀之物,就连勐虎亦是出现在列,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相对于众人的关注点,战王府一家瞧见苏子衿安然无恙的回来,却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战王妃,那生怕司言生吞活剥了苏子衿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司言的眸色不由愈发沉了几分。 他虽出现的迟,但到底耳力极好,自是将苏家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头,昭帝看着众人狩猎到的东西,再看司言的人拖着的那只勐虎、拎着无数的猎物,显然这场狩猎的胜负一眼可知。 「世子可真是神勇。」这时候,陶子健忽然笑着出声,语气莫测:「一人便可以猎到这些个兽物,便是勐虎也不在话下,倒是令人钦佩至极。」 陶子健的话一落地,众人便有些怀疑起来。诚然如陶子健所言,司言猎到的野兽着实许多,可奇就奇在,他一人便可以猎杀一只如此大的勐虎?要知道,这场狩猎是侍从护卫不可参与的,他们只负责保护主子和出出苦力,而瞧着苏子衿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显然也没有什么助力,那司言一人便有如此力量,倒是令人生疑了。 陶圣心听着自己父亲对司言的为难,心下不由一紧,下意识的便朝着司言看过去。 「陶大学士此言何意?」太后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瞧着陶子健,淡淡道:「难道陶学士不知长宁王世子如何骁勇?不过区区一只虎罢了,又耐他何?」 陶子健,如今担任翰林院学士,依着陶行天的意思,他这个嫡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丞相府的。毕竟,自古来丞相多是选拔自翰林院,只要陶子健做了翰林学士,自然而然便是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丞相。 苏子衿缓缓看去,只见此时的太后看起来早已不再像昨日她所看到的慈眉善目,这个在深宫内院呆了几十年的女子,眸色含厉,不怒自威,凤仪慑人! 看着太后不甚愉悦的模样,丞相府的一干男嗣女眷皆是捏了一把汗,尤其是魏氏,心下更是担忧着自己的夫君。 「太后娘娘息怒!」陶子健敛下情绪,深知太后此刻恼了他,于是他拱手弯腰,一副自责的模样,道:「是微臣口拙,平白惹得太后娘娘不悦,微臣罪该万死!」 太后睨了一眼昭帝,随即扬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来:「皇帝,你说哀家该不该原谅陶大学士的无状呢?」 众所皆知,太后是极为疼宠司言的,如今陶行天的话,俨然便是在给太后找不痛快,而太后此人,看似温和慈爱,其实最是不好应付,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当年先帝不宠的情况下,还稳居后位这些年。 「陶大学士言语不当,惹得母后心中不悦,自是该罚。」昭帝神色不变,只宽厚一笑,看向陶子健,道:「不过陶大学士素来在翰林院做事稳妥、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便罚他扣半年的俸禄,母后意下如何?」 昭帝的话一落地,楼宁玉便温润一笑,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当事人的司言,见司言依旧面色冷清,丝毫没有被辱亦或者出了一口气的模样,楼宁玉脸上的笑意不由更加深了几分。 这昭帝和太后一唱一和,倒是极好的惩治了陶子健,陶子健想来还是太过『年轻』气盛,素来有太后在的场合,连他的父亲陶行天都不敢对司言有太过明显的敌意,这陶子健竟是如此掉以轻心,急赶赶的便给司言挑错处,看来是真的活的太过安逸了。 与此同时,苏子衿悄然抿唇,艷绝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来。这昭帝倒是颇有心思,虽说半年俸禄对陶子健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便是丢了那些银子,也只是不痛不痒罢了。可这惩罚,却是在明晃晃的损丞相府的颜面,同时也给了朝臣们一种丞相府得罪了皇室的印象,这样一来,那些还在驻足观望是否加入丞相府这派阵营的臣子们,便会开始怀疑,丞相府这艘大船,是否会翻? 「皇帝的话倒是在理。」太后微微颔首,随即看向司言,语气不由柔了几分下来,道:「不过此事是陶大学士对长宁王世子的辱没,哀家认为,还是要看长宁王世子的意思。」 陶子健闻言,不禁脸色一黑,太后的意思,显然就是要他给司言道歉!若是他不道歉,恐怕太后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陶子健心下便有些气的发狠,长袖下的五指不由死死攥紧。咬了咬牙,他才缓下神色,转瞬间便一脸的歉然道:「微臣失言,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世子饶恕一二。」 「无妨。」司言冰冷的眸光落到陶子健的脸上,那股寒凉之意,让陶子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他便瞧见司言薄唇微动,面无表情道:「只是陶大学士身为翰林院主事之一却无法管束住自己的口舌,本世子以为,不能以身作则者,理应重惩,以儆效尤!」 司言的话一落地,便有丞相府派的臣子不满出声:「世子这是何意?陶大人不过是一时失言,当不是什么大罪。」 一旁同为翰林院的学士也跟着附声道:「李大人的话不错,陶大人不过一时失言,连陛下都言罚半年俸禄,世子难道还要忤逆陛下不成?」 「口舌之误不是大罪?」司言眸光如冰,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利刃:「若是陶大人一时失言冒犯了陛下,二位大人可还会为他开脱?」 「这……」 「这……」 一时间,两位大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反驳与司言。若是他们应敢,那也就是对昭帝不敬,可若是他们应不敢,又未免显得两人太过软弱,这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场面一度尴尬的令这两位大人老脸通红,毕竟在场的,不仅仅是同朝为官的臣子们,还有他们自己的妻女子嗣,如今这一出,倒是让他们丢脸至极。 陶子健实在对司言咬牙切齿,难道他还要他的命不成吗! 「那么世子意欲微臣如何才肯宽恕一二?」心中无比愤恨,可面上陶子健却是丝毫不显,只额角有青筋暴起,泄露了他的情绪。 「本世子以为,陶大学士既是想起榜样作用,自是应当暂且辞官回府反省数月,等到什么时候陶大学士想清楚了,便什么时候官復原职,继续当这翰林院的学士也是不迟。」司言语气生冷,眸光也一如既往的清寒,那张贵气秀美的脸容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只隐约透着薄凉之意。 「你!」陶子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司言,眼底是不可抑止的浓浓怒火。若是他当真辞官数月,恐怕再想回去做他的翰林院学士,可就难上加难了,这司言,简直欺人太甚! 不止是陶子健难以置信,就是在场的所有官员、女眷和公子哥等都同样是心下惊惧。只是犯了小小的失言之罪,这司言当着昭帝和太后的面便是要让陶子健丢官回府,俨然便是有些强势过头。 司言似乎没有看到陶子健的神色一般,他只微微抿唇,清冷冷道:「陛下以为臣所言,可是得当?」 得当?怎么可能得当!魏氏在一旁有些嗤之以鼻,司言当真是太过嚣张,他以为陛下真的会听他胡言乱语,治如此重的罪于她夫君吗?简直自以为是! 司随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不信』的神色看在眼底,他心下不由嘆了口气,这些人啊,到底是不懂他们父皇的心,若是陶子健因此而离开了翰林院,只会对昭帝有利,这样一个绝佳的削弱丞相府势力的机会,昭帝又何乐而不为呢? 「倒是不错。」就在众人齐齐等着昭帝拒绝的时候,昭帝已是沉声开口:「陶大学士既为翰林院大学士,不仅没有起到表率作用,还引起最坏的影响,朕既为天子,自是不能袒护。」 说到这里,昭帝犀利的凤眸落在陶子健的身上,只听他继续道:「既是如此,便如司言所说,陶大学士自请辞官,回府反省数月!」 「陛下!」陶子健难以置信的看向昭帝,难道陛下真的为了司言的一句话,便下了这样的旨? 昭帝眯了眯眸子,神色徒然冷却了几分:「怎么,陶学士对朕的处置有异议?」 一瞬间,气压变得极低,在场的女眷个个都开始害怕起来,帝王一怒,浮尸遍野!如今的昭帝,显然是有些威严且吓人。 陶家子女皆是惧怕不已,生怕自己的父亲触怒龙颜,落得更为悽惨的下场,毕竟自古忤逆了帝王的人,无一不是下场悽惨。 陶圣心咬了咬唇,心下不由对司言的绝情生了一股怨念,他这样的行事,将来她要怎么才能称心如意的嫁给他呢? 一时间,在场的官员无一不是面色苍白,原本司言常年不在锦都,朝臣们都已然逐渐忘却这青年的手段如何、影响如何,所以,渐渐的他们都忘记了司言此人是惹不得的阎王。 只是,如今司言的狠绝与冷情,看的在场诸位不由都岌岌可危,心下对长宁王世子这个人物,愈发的畏惧起来。便是司天凌和司天娇,心下对司言的忌惮也更是进一步的深了几分。 「多谢陛下开恩,」陶子健忍住喉头涌上的那股血腥之感,叩头匍匐道:「臣遵旨!」 …… …… ------题外话------ 粽子节快乐~嗷嗷嗷~所以跑来二更了~快缩,你萌爱不爱凉凉(坏笑)? 10公子如玉(二更) 一场闹剧,很快便落了幕。 虽然胜负一眼便可知,但昭帝还是按照程序命人清点完所有之后,才宣布了今日夺得头筹的一组是司言和苏子衿。于是,苏子衿倒是心满意足的拿到了曜日弓,令人将其妥帖收好。 夜色渐渐深了起来,各个府邸也都自行回去歇息了。 彼时,陶子健携着魏氏、陶圣心等人也回了自己所在的住处。 陶子健的脸色很是不好,几乎一眼便可以瞧见,陶然瞧着陶子健因为司言的缘故,心下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倒不是说她不喜欢这个父亲,而是在她看来,陶子健只不过是丢个颜面罢了,左右有祖父陶行天在,这失去的官职总会回来。而这一次,司言却是更彻底的惹怒了父亲,想来陶圣心想要嫁给司言,几乎更加没有可能。 等到走至内院,陶子健才稳下情绪,神色不愉道:「夫人,你且跟我过来,其他人都回去歇着。」 「是,爹爹。」陶然和陶圣心皆是乖巧的应了一声,心中自是不想触陶子健的霉头。 陶岳点了点头,便也很快就离开了。 于是,魏氏便跟着陶子健,两人齐齐入了屋子。 魏氏心下想要宽慰陶子健一二,故而一到屋内,她便道:「老爷,长宁王世子那边……」 「莫要再提了!」陶子健徒然冷沉出声,好不容易平復的心绪也一瞬间被点燃了起来。 在陶子健看来,这魏氏到底是不上道的。他在司言那处,于众目睽睽之下受了挫,自是不愿再被提起,哪怕是宽慰的话,他也不愿意听到,毕竟损了颜面,他一个七尺男儿,如何能够不介怀? 「是……是,老爷。」魏氏咬了咬唇,便低眉不语。 只是,看着魏氏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陶子健心中越发的不悦起来,心中皆是想着,若是崔姨娘这时候在,一定能够让他消了火气,安下心了。相比之下,魏氏愈发显得愚笨不可救药了。 深吸一口气,陶子健便敛下了情绪,半晌,才缓缓问道:「圣心今年也十六了吧?」 陶子健的问话,让魏氏不由愣了愣,素日里陶子健并不是很关心陶圣心的事情,怎么如今忽然问起她的年纪?难道是……看出了她对司言的爱意? 一想到这里,魏氏的脸色便立即惨白起来,只见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老爷,圣心今年确实十六了。」 「二八年华,」陶子健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抹算计之色:「该是要嫁人了。」 女子最美好的,大抵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再大一些,便是有些不太矜贵了。而如今圣心方方十六岁,虽苏子衿的出现掩了她第一美人的称号,但到底她的姿色也是极好,若是能够在这个时候嫁个有利的人物……想来会是很有用处。 想到这里,陶子健便又看向魏氏,问道:「锦都中的世家贵族,你认为哪家的儿郎与她身份相抵?」 虽说是询问的口气,但基于魏氏对陶子健的了解,恐怕他如今的意思,倒是表明了他心中已有人选了。 魏氏心下有些恍神,想来老爷并不知道圣心对司言的情意,否则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只是……他一心想要将圣心『卖』出一个好价钱,到底令人寒心。 「妾身还不曾相看。」敛下心中的伤神,魏氏便试探性的说道:「只是,圣心如今还没有这些个心思,老爷,我们不妨延后一些?」 「煳涂!」魏氏的话,显然是陶子健不愿意听到的,于是他瞪了一眼魏氏,便斥道:「圣心她不懂事理,难道你还不懂吗?她如今也是十六岁了,过了年便要入了十七岁的年纪,寻常女儿家,十四五岁便是嫁人了,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她今后可还能够嫁个门第相当的人家?」 说着,陶子健又道:「更何况,将来岳儿是要步入官场的,只要圣心和然儿都嫁得好,自是可以扶持他一把,咱们陶家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没有发生今日的事情,想必陶子健并不会如此焦急,但今日的事情让他丢了官,同时也让陶家在朝堂上的地位有些下降,陶子健心中颇有不安,生怕将来陶岳入官场的时候,无人扶持,毕竟陶行天的那些个门生、同僚的,并不是陶家的人,大难临头自是也会各自飞。 「那老爷以为,圣心当是嫁给何人?」魏氏心下有些恨的滴血,说是一体,却要因为陶岳而牺牲她女儿的幸福,怎的不见他为了圣心牺牲陶岳了? 要是……要是她也能有个儿子就好了,这样,她的圣心也不必这样命苦,也至少有人照应! 陶子健负手而立,只见他眸光沉沉,眼底有阴鸷闪过:「圣心若是能给卫儿做正妃,想来会是不错。」 若是陶圣心能够嫁给司卫,将来只要扶持司卫上位,她便是皇后,而依着司卫对陶圣心多年来的喜爱,自是任由她拿捏于手心。 「卫儿不是要娶苏子衿吗?」魏氏有些难以置信,先前陶皇后的意思,大抵就是要司卫娶陶圣心的,怎的如今正妃之位,又不想给她了呢? 「苏子衿?」陶子健冷冷一笑,眼底有阴霾划过:「你可是瞧见苏子衿和司言越发的亲密了?」 对于苏子衿,其实陶行天和陶子健两父子已然做了放弃的准备。就汝南王府的事情来说,苏子衿这女子实在太过厉害,若是轻易便放在同阵营内,恐怕将来会成为最大的障碍! 期初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她不过是个聪慧一些的女子,可经过这些时日的勘察,他们皆是发现苏子衿并不好利用,一旦掌握不住,就会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苏子衿……必死无疑!既然不可用之,便最好诛而杀之,否则落到旁人之手,恐怕棘手的会是他们。 「可是皇后娘娘那里……」魏氏有些惊疑不定,陶子健眼底的杀意她又岂会看不明白? 只是,陶皇后真的会听从陶行天和陶子健的话?毕竟司卫如今对苏子衿痴迷至极,陶皇后素来疼宠司卫,真的会不顾他的想法? 「她没有的选择。」陶子健眯起眼睛,冷冷道:「苏子衿对我们而言,只会是毒瘤!」 虽然陶皇后之前不知道陶行天和陶子健的决定,但现下……锦都中陶行天想必已然与陶皇后详细说过,想来陶皇后并不会忤逆自己一直以来敬重着的父亲。 就在魏氏恍神之际,陶子健又道:「圣心那里,你自是去同她表明便是,她自小与卫儿长大,一定不会有太大反抗的,毕竟嫁给卫儿做正妃,也是光荣的。」 在陶子健看来,嫁给一个将来有可能做皇帝的皇子,是一件女子都不会拒绝的事情。只是,他到底不知道,他自个的女儿,心比天高,怎的也不屑这样的一个司卫,反而对丞相府的仇人,长宁王世子钟情不已。 …… …… 届时,宫殿外围的小巷内。 清冷月下,树影斑驳,孤高的枝上偶有寒鸦鸣叫,幽色森森,平添一股暗夜惊魂的悚然。 女子身着广袖白衣,外披黑色大氅,她手中提着一个镂空雕花紫金暖手炉,显得极为畏寒。 血月玉镯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凉凉的光芒,顺着那光隐隐可见对面男子白衣蹁跹。 他有着一张温雅秀美的脸容,眉眼生的精緻异常,似珠似玉,犹如天边一望无际的浮云,缥缈而圣洁。 「郡主可真是极为聪慧。」楼宁玉幽然一笑,嘴角含着三分雅致:「宁玉本以为,今夜见不到郡主的。」 昨日司天娇挑衅的时候,其实楼宁玉是给过苏子衿见面的暗示的,他当时食指敲了敲衣摆,用东篱皇室中特有的暗语,就这样在司言的注视下,司天娇的面前,大胆而又谨慎的给了她今夜会面的暗示。 苏子衿闻言,只轻笑一声,从容道:「公子似乎很会说些讨女子欢欣的话。」 若是觉得见不到她,那么楼宁玉又怎会在方才见到她的时候那般的平静呢?若是觉得她没有注意到,他又何必在最危险的情况下,给她这份暗示呢? 这楼宁玉,到底说出来的话都是在讨女子欢喜,只是,她不是司天娇,自是对他的这招柔情攻势毫无感觉。 甚至,她对这样的撩拨,感到些许厌恶之情。 听着苏子衿的话,楼宁玉丝毫没有被嘲讽了的模样,反而轻柔笑起来,眸底隐约有雾气升起:「郡主总是这样与众不同。」 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大约会是侵略性满满的,令人不甚愉悦的感觉,可这句话自楼宁玉嘴里说出来,无端的便是令人觉得清隽雅致,君子似玉,徒然的也容易让人心跳乱拍,沉迷其中。 苏子衿并没有作何反应,她只是淡淡一笑,眉眼温软:「子衿不知公子找子衿来所谓何事,但子衿只想问一句,公子来这祁山,所为何事?」 顿了顿,苏子衿便又笑着问道:「公子大概知道,这祁山危机重重,不仅昭帝、就是司言也紧紧盯着,公子这般轻易的便随着二公主出来,难道不怕所有的隐藏都功亏一篑吗?」 楼宁玉闻言,只是偏头看向苏子衿,月光下,他目光灼灼,清隽如玉的脸上浮现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来:「若是宁玉说,就是要这些隐藏功亏一篑呢?」 他是刻意为之?苏子衿微微一顿,桃花眸子闪过一抹深思,只转瞬之间,她心下便想通了楼宁玉的所求目的。 弯起唇角,苏子衿莞尔一笑,缓缓道:「公子这般急切的想要逃离,难道是受不了二公主了么?」 「大约是罢。」说这句话的时候,楼宁玉微微凝眸,素来盛满笑意的眼底,有一瞬间的孤寂划过,只是那抹情绪极快,以至于谁也没有看清。 「只要不要让公子自己栽进去。」苏子衿笑吟吟的睨了一眼楼宁玉那精緻的侧脸,桃花眸子毫无波澜,平白的便生出一丝薄凉之意:「便是要了她的命,子衿也是不会过问。」 言下之意很是显然,只要楼宁玉的算计不要搭上他自己,便是司天娇再如何,苏子衿也不会理会。苏子衿对他所求的,只是楼宁玉自身的一个周全。 楼宁玉闻言,不由微微一愣,只是片刻,他便又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温柔笑意:「若是不去深思,宁玉也许会分外感怀。」 「毕竟郡主这话,里里外外都是在挂念宁玉的意思……」说着,他缓缓走近了苏子衿一步,修长如玉的指尖捋起苏子衿的一撮黑髮。 只是,他还没来的及说下一句话,便见苏子衿远山眉微微一蹙,下一秒青茗的软剑便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迫的他不由后退一步,手下亦是松开了苏子衿的那捋青丝。 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正如此刻苏子衿的笑颜一般,温软却隐隐含着嗜血的戾气。 「子衿大约忘记同公子说了,」她言笑晏晏,青葱玉指抚了抚手腕处的血月玉镯,容色艷丽:「子衿不是很喜欢他人无故的触碰,尤其是公子这样的人。」 这样的什么人,苏子衿没有说,但是楼宁玉知道,苏子衿是在说,他的虚情假意。就好像他对司天娇一样,经年的利用过后,他可以毫不心慈手软的甩开。 眼底浮现起一抹嘲讽之色,楼宁玉缓缓笑道:「郡主的话,宁玉明白了。」 「公子以为自己明白?」苏子衿低眉看他,桃花眸子灼灼生辉:「其实公子根本不明白子衿的意思,不是吗?」 说到这里,苏子衿兀自便幽然一笑,她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暖手炉交于青烟,随即走到巷子里堆放着杂物一隅,指着那些东西,问道:「公子看这些东西,可是骯脏无用?」 「宁玉不明白郡主的意思。」原本因为苏子衿的『瞧不起』,楼宁玉觉得有些可笑,可如今她一本正经的换了话题,一时间楼宁玉不明所以。 「这些无用的东西,若是重新修理打磨一番,是不是又是崭新无比呢?」苏子衿没有理会楼宁玉的不解之意,她只是轻笑一声,依旧是神色从容的盯着那堆作旧的物什,轻声道:「公子就好像这些蒙尘的杂物一般,其实公子骨子里是个清贵无比之人,这些年因为存活之故,不得不变成一个冷血淡漠之人,便是表皮上的这份伪装,也不过是保护之色。这些,子衿并不认为多么不耻,相反,子衿欣赏公子的隐忍与手段。只是……」 说着,她微微转身,目光落在楼宁玉的脸上,似笑非笑道:「公子当是知晓,你的这些手段,不该用在子衿的身上,子衿不是司天娇,所以不会心动。而公子显然也不愿再过从前那般摇尾乞怜的生活,何必又要如此作践自己?」 眼前的女子笑颜如花,她看起来十足的高雅出尘,仿若暗夜中的妖姬,又似月中落下的仙子。 美人画皮,她却在骨。 看着这样的苏子衿,有那么一瞬间,楼宁玉心中的城墙轰然倒塌。他以为苏子衿是瞧不起他这些年以『色』侍人,他以为,她认为他的虚情假意令人作呕,却不想,她只是看不起他将这等子伎俩用在自己的身上,她看不起的,只是如今还内心阴暗的自己…… 原来,仅此而已。 「公子是个聪明人。」苏子衿微微笑了笑,显然将楼宁玉的神色看在眼底。 对于楼宁玉的绝情,其实苏子衿并不以为然,他不是自小就锦衣玉食的人,他是自小便在阴谋算计中度过的,所以他如今的所有伪善假装,都不过是谋生的一条路。 若是司天娇是个良善之人,也许楼宁玉还不至于如此绝情,可实际上,司天娇此人,大概不会放楼宁玉归去,所以,楼宁玉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让司天娇彻底毁灭,只有这样,他才能保全自己。 这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尔虞我诈,因为了解司天娇,所以楼宁玉才如此决断,这一切,谁也怪不得,怪只怪世道艰难罢了。 然而,苏子衿不能容忍的是,楼宁玉想要探究她,同时却隐隐的想要取悦于她,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被餵养习惯的宠物一般,惯性的便会做出这些自甘堕落的行为。 可是,他是她将来要扶持的一国之君,是东篱的天,她决计不能让他混混沌沌下去,便是敲打亦或者撕裂,她也要他清醒过来,彻彻底底知道自己该如何定位自己! 「苏子衿,你终究与她人不同。」这一刻,楼宁玉是出自真心的赞誉着她,这样的苏子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比拟,这样的苏子衿,也许正是传闻中那个惊天动地的人物,其他人,定是做不到她这般。 苏子衿微微笑了笑,便又问道:「所以,公子今夜找子衿,所为何事?」 楼宁玉的聪慧,大抵也是苏子衿意料之外的,她只不过稍稍提点,这人便如此迅速的醒了神,也许,在司天娇上的事情,苏子衿并不用太过追问,因为楼宁玉,他会自行处理好。 「宁玉只是想同郡主说一声,陶皇后有意设计二公主与府上世子结亲。」楼宁玉敛下情绪,便继续道:「抵达祁山之前,宁玉自二公主口中得知此事,也是颇有些讶异,还请郡主兀自重视。」 陶皇后的手段,其实也算是有些高明的,所以一得知此事,楼宁玉便迫不及待想要告诉苏子衿,这一切主要还是因为,他知道战王府的人对苏子衿而言,着实有些重要。 苏子衿闻言,一向温软的桃花眸子闪过一抹幽深,随即她笑起来,语气莫辨道:「陶皇后倒是胆子很大。」 设计苏墨么?真是有些胆识啊,难怪乎今儿个狩猎的时候,司天娇便是与苏墨分在了一队,想来这陶皇后的意思,大抵是想着先培养一番,若是培养他二人的感情不成,便再採取一些骯脏的手段设计苏墨,到时候苏墨若是『玷污』了一朝公主,便是战王爷再怎么不乐意,也是无计可施。 只是,苏子衿到底没有料到,为了自己的儿子铺路,这个陶皇后倒是真的捨得将女儿当作铺路的石头,分明都是她十月怀胎出生,难道男女之别,竟是大到如此地步? 见苏子衿沉吟,楼宁玉便也不担心,毕竟苏子衿的手段,到底陶皇后并不能与之比拟。 想了想,楼宁玉便温雅一笑,眸光如月:「若是无事,宁玉先行回去了。」 「好。」苏子衿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公子先行离开,子衿随后再走。」 苏子衿的意思,楼宁玉心下知道,她大抵是想要安全起见。于是他微微颔首,便也不拖拉的离开了。 见楼宁玉远去,苏子衿才接过青烟递来的暖手炉,正打算回去之际,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徒然出现,一瞬间令苏子衿的眸光凝固起来…… ------题外话------ 玩断了,子衿要被发现了~不会告诉你萌,接下来就是壁咚牵手抱一发~hiahahaha 11苏子衿,你是东篱人! 不远处,有人缓缓走来,那人身长如玉,着一袭云锦纹麟白衣。月光下,他步履优雅,身形却是显得格外清冷。 等到那人走近了,隐约可见一张秀美绝伦的冷漠面孔,他凤眸冷冽,仿若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如莲似仙,无情无欲。 敛下一抹情绪,苏子衿弯起唇角,温软笑道:「世子夜深还不入睡么?」 司言没有回答,他凤眸漆黑,眸底愈发沉了几分,直到走至苏子衿的面前,他才微微抿唇,薄唇冷冷吐出几个字,道:「苏子衿,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苏子衿微微扬唇,眼底是浓浓的春色,她浅笑吟吟,偏头道:「世子看见了什么?莫不是看见了子衿与青书在对话?」 司言的潜伏,大抵是苏子衿所预料不到的,可她分明没有感觉到司言的存在,所以说,司言其实……离得很远,远到他可能听不到她和楼宁玉的对话,也就是说,他的所谓看见了,不过是看见了她与某个人对话罢了,而这个人是谁,也许他并没有看清。 「苏子衿,你以为本世子是这样好欺?」随着司言的话音一落,他忽然毫无预兆的欺身上前。 就在青烟和青茗都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他已然伸出修长的五指,捏住苏子衿的手腕,迫的她手中的暖手炉『轰隆』一声掉在了地上。 「主子!」青烟和青茗脸色一变,便立即提起软剑,想也没想的便朝着司言刺了过来。 然而,司言头也不回的便一挥长袖,只听『砰』的一声,青烟和青茗齐齐飞起,撞到了不远处的墙壁上,一抹鲜血便溢了出来。 「你们都退下。」苏子衿敛下情绪,淡淡道:「我与世子单独谈谈。」 青烟和青茗显然并不是司言的对手,只看司言方才的一掌,不过用了三四层的功力,便轻易将她们二人打飞了出去,显然她二人若是再留下,司言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主子,我们要保护您!」青烟和青茗异口同声道。 「下去。」这时,苏子衿语气依旧悠然自若,说出来的话也是含着似是而非的笑意:「左右世子若是动了我,那泉眼和血刃八卦阵,便再无人可破。」 这话,无疑便是十分笃定的。 司言不会对她如何,这一点苏子衿无比清楚。所以,她没有任何反抗,几乎只是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腕,依然是浅笑吟吟。 「是,主子。」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心中对于苏子衿的话不可置否。随即两人很快走出了小巷,转而走到外侧守着。 等到青烟和青茗都离去了,苏子衿才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从容道:「世子现下可以放开子衿了么?」 瞧着苏子衿这般模样,司言眸光愈发深了几分,看着苏子衿的眼底也满是冷冽之色:「你倒是知道心疼自己的属下。」 苏子衿让青烟和青茗离开,司言又岂是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司言到底看不透,即便到了这样的地步,眼前的女子竟还是可以这般从容雅致,言笑晏晏。 着实令人看不透。 「世子,子衿只是弱女子。」苏子衿缓缓一嘆,出乎意料的神色淡淡:「世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和子衿心平气和的谈谈呢?何必如此动粗?」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有那么一瞬间,司言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这种严肃的时候,苏子衿的话是正常人该说的?更何况,他并没有下很重的手,苏子衿的意思,仿若他手下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般,实在令人无语。 这样一想,司言的眸光便不由落到自己捏着苏子衿的手腕上看去,只见那白皙瘦弱的手腕,此时泛起了红色,一副像是被被捏的极紧的模样,柔弱至极。 意识到苏子衿手腕泛红,司言便下意识的松开了她的手,随即他低眸看向她,见她依旧神色如常,不由微微凝眸:「你是东篱的人,苏子衿。」 司言自是知道,那人不是青书,也不是其他什么人,他是楼宁玉,曾经东篱的皇子,如今大景的质子楼宁玉。 如果他没有料错,苏子衿其实是东篱的人! 听着司言的问话,苏子衿神色却是没有半分异常。 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倒丝毫没有很疼的模样,诚然如司言所想的,其实他捏的并不是很重,只是她皮薄,一下子便是容易泛红起来。 而之所以故作柔弱的让司言放手,主要还是因为她实在不是很喜欢和其他人接触。 手下的动作没有停,苏子衿不慌不忙的笑起来:「世子不也知道,子衿的父母皆是大景朝的么?」 言下之意,便是说她自己也是大景朝的人了。 司言敛眸看她,他盯着那张浅笑不绝的脸容,冷淡道:「苏子衿,本世子说过,并不可欺!」 「世子并不信任子衿,又何故询问?」苏子衿失笑,脸上的神色倒是颇有些认真:「子衿确实是大景的人,便是从血脉上来看,从不虚假。」 她确实流淌着战王府的血脉,若是仔细深究,她的父母祖辈,确确实实都是大景的。只是,或许一直到三年前,她都坚持自己是东篱的人,东篱的子民,可如今时移世易,是哪里的人又如何呢? 「你和楼宁玉,究竟有什么密谋?」见苏子衿避重就轻,司言不由眯了眯眸子,下意识便愈发靠近苏子衿一步,隐约之间,他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木樨香味。 又是那种……令人心神紊乱的感觉! 苏子衿温柔一笑,脚下亦是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她有些无可奈何道:「世子既是发现了子衿与公子的私情,又何必多问?」 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苏子衿想,她夜间与楼宁玉相见,若不是公事便是私情,公事的话,左右离不开谋国,私事的话,大抵就是私情,两害取其轻,她没有的选择。 私情? 一瞬间,司言心口有些堵得慌,他不禁欺身上前,更加靠近了苏子衿一些。只是,苏子衿也是下意识的便往后退去,却不想,在这狭隘的小巷中,她已是退无可退。 而司言却是在无声无息中将她抵在了墙上,他一只手撑着朱墙,一只手挡住苏子衿的去路,神色寒凉清冷,丝毫看不出情绪。 他说:「苏子衿,你以为我会相信?」 司言的话音落地,苏子衿就缓缓抬眸看向他,眼前的青年委实生的极好,他眉眼淡漠,凤眸却异乎寻常的漆黑深邃,那么的璀璨,那么的令人心驰神往。 剎那之间,苏子衿的心下顿时便生出一丝不自然来。 她忽然便意识到,她与司言两人,此时已然离得很近,近到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司言身上温热如青竹一般的气息。 冷风骤起,扬起她和他的髮丝,一时间便好似耳鬓厮磨情人,幽幽然的暧昧气息徒然升起。 压下心中那抹突如其来的异常感觉,苏子衿面上却依旧是神色悠然的浅浅笑着,她一副丝毫没有任何不适的模样,只弯眉道:「世子什么都不信,子衿说再多也是枉然。」 她和楼宁玉的关系,决计不能让司言知道,尤其是现下,时机没有成熟,只恐生变。 想了想,苏子衿便又笑着问道:「只是,子衿不知,世子怎的会跟踪子衿?」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俨然便是一副与旧友谈天的模样,那转移了话题却不自知的从容神色,倒是极为自然,似乎一丝一毫也没有感受到她与司言之间的剑拔弩张。 然而,与苏子衿一样,司言亦是表现的异常镇定,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与苏子衿靠的近,而是因为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苏子衿的脸容上,那一时刻,心下也只想要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神色。 只是,纵使如此,在看到苏子衿笑起来的温软模样时,司言依旧不可遏制的心跳骤狂。 因为离的近,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吐气如兰的幽幽之意。 眸光微微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司言才抿起唇角,冷冷道:「找泉眼。」 「现在?」司言的『妥协』,不禁让苏子衿微微一愣。 她不由想起今日白天的时候,她曾与司言说过明夜找泉眼……看来,司言是在这件事情上起了疑,今夜才悄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司言没有说话,但他神色之间,显然便是要苏子衿马上随着他找泉眼的意思。 诚如苏子衿料到的那般,今日白天的时候,苏子衿曾说明夜再出发找泉眼,那时候司言虽然没说话,但心下却是不由起了疑,分明这几日月色相近、天气相近,为何苏子衿要推迟一天?虽然司言不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可是他到底还是有些常识。 故而,今夜他才会无声无息的守在苏子衿的院子外,因为怕苏子衿发现,才躲的更远了些。 他知晓,苏子衿大抵是有自己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时才故意诓骗与他。 对于司言通透,苏子衿实在是不得不嘆服,想了想,她才又道:「罢了,倒是子衿瞒不过世子的眼,只是,世子若是可以先放开子衿,子衿倒是会动作快一些,也免得耽误了大事。」 此时苏子衿被司言抵在墙上,他双手撑着墙壁,身姿挺拔如玉,个子也极高,这样一来,便越发衬的苏子衿娇小柔媚,就好像是被司言圈在怀中一般,那姿势即便苏子衿不是旁观之人看去,也深觉暧昧到了极致。 显然,若是此时有人瞧见,定是要误会一二。 司言闻言,眸底快速闪过不为人知的尴尬之色。随即他退后一步,自觉的便拉开了与苏子衿的距离。 本想向苏子衿道一句『失礼了』,不想,话到了嘴边竟是成了极为冷淡的六个字:「不必换衣裳了。」 话音一落,司言沉静的眸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懊恼之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让人瞧着清冷异常。 相较于司言的思绪繁杂,苏子衿显然没有深思。于是,她点了点头,眉眼之间没有丝毫不悦的神色。 她知道司言这是不想继续受她威胁的意思,她的所有肆无忌惮,大抵都是因为司言需要她,暂时不会对她动手。 而司言的急迫,显然便是不愿意再受她牵制,更有甚者,其实他是在怀疑她的目的罢? 见苏子衿这般模样,司言只是微微颔首,他薄唇抿着,便率先转身,迈开了步子。 苏子衿紧跟其后,于是,很快的,两人便缓缓走出了小巷。 等到苏子衿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孤鹜和落风也随之而来,不仅如此,他的身侧还跟着十来个暗卫,个个都是面容严肃。 先前的时候,司言因为要跟踪与她,自是不能带上孤鹜等人,毕竟在场的,唯有司言的这样内力深厚的苏子衿无法察觉,其他人却是有些轻易。 想到这里,苏子衿心下也没有多作纠结,她只是淡淡笑着,神色温软。 「爷,都准备好了。」孤鹜上前一步,将一把青铜剑递到司言的面前。 苏子衿缓缓看去,只见那青铜剑古朴大气,剑未出鞘,却自带锋利寒意。 心思一转,想来,这便是传闻中的屠麟剑了。 司言闻言,便接过那屠麟剑,随即他看了眼苏子衿,淡漠道:「走罢。」 苏子衿微微一笑,见青茗和青烟两人的气血稍显平常后,才领着她们随着司言一行人离去。 …… …… 寒月高挂,冷风袭来。 不到片刻功夫,几个人便走到了白日里所在的虚无迷障林,那迷障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外头还隐约可听到雅雀之声,可到了迷障林里头,却是一丝声音也没有了,徒然有些气氛可怖。 苏子衿走在司言身侧,他们身后则是跟着青茗孤鹜等人,一行人一路来都极为安静,也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倒是相安无事。 这时,司言清冷冷的看了眼苏子衿,问道:「这迷障林,何解?」 「看到那块石头了没?」苏子衿眉眼弯弯,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块石头,随即便道:「那块石头,若是没有料错,便是破解的关键。」 众人顺着苏子衿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竹林一端,确实有一块石头,只是那块石头看起来平淡不起眼,就跟周围所有的石头一般,便是大小形状,也是极为自然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 「是石质。」司言敛下眸子,沉声开口。 苏子衿指着的那块石头,若是不仔细看确实没有不同,可一旦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那石头的品种与周边的全然不同。 「不错。」苏子衿赞赏的点了点头,心中直道司言这厮观察敏锐,若是这厮想学奇门遁甲之术,想来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青烟闻言,便走近那石头几步,仔细观察了一番。 半晌,她才看向苏子衿,惊讶道:「主子,那石头的侧面,有一块位置好像青苔。」 青烟的话音一落地众人便齐齐朝着那石头看去,果不其然,石头左边的一侧,有一小块青绿色的覆被,俨然看着便是青苔之类。 「没错,就是那块青苔。」苏子衿看向青烟,从容笑道:「祁山的天气,一直都是严寒、亦或者下雪,而那青苔看起来却是像绵绵细雨过后形成的,这与实际情况不符的差异,显然便是假造的。」 顿了顿,苏子衿便又接着道:「奇门遁甲之术的基础便是寻找阵法中与众不同的地方,因为那不同寻常的一处,很有可能便是破阵的关键,隐藏着破阵的要诀。依着正常的思维,我们只需要将这石头撬起,使得青苔处的位置对准月光,大抵便会有新的发现。」 「落风。」司言掀起眼皮,清冷道:「你去看看。」 「是,爷。」落风领命,于是很快便走过去,只是他正打算将石头撬起来的时候,苏子衿却是忽然出声。 只听她敛眉嘱咐道:「大家都记着,时刻保持警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通常阵法的触动,都有机关伴随而出。」 众人闻言,便齐齐颔首称是,心下倒是有些赞嘆苏子衿的心细如尘。 而后,落风便开始动手,小心翼翼的撬起了那石头,在确认没有机关随之而出的时候,他才依着苏子衿所言,将石头覆有青苔的位置对准月光,片刻,那青苔处映照着月光,竟是折射出一道不一样的光芒来。 那亮光呈现明黄色,像是被折射成一束那般,直直穿透周围密布的竹林,绵延数里。 一时间,众人皆是有些惊奇,便是司言,眸底也不由浮现一抹别样的颜色。 「转一遍。」苏子衿眼底闪烁着璀璨的光,淡淡笑道:「只要转一圈,看看哪头才是正确的指引,不过还是要注意机关。」 落风点了点头,随即他便按着苏子衿所言,抱着那石头缓缓转了起来。 转到一半的时候,那道光芒忽然落在另一头的竹子底下,只一瞬间的功夫,那竹子发出『喀喀喀』声响,紧接着便诡异的移动起来。 不到片刻功夫,一条幽静无光的竹林小径就自动的被开闢了出来。 「倒是精妙。」苏子衿瞧着这阵法的设置,不由恍然一笑。 瞧着如此诡异的一幕,孤鹜和落风都不由齐齐看向苏子衿,两人眼里的情绪,俨然便是赤裸裸的佩服之色。 没想到苏子衿算计人的手段高深,便是奇门遁甲之术也如此精道,着实令人嘆服。 彼时,司言亦是看了眼苏子衿,随即他容色淡淡,说道:「走罢。」 苏子衿微微颔首,很快的,一行人便步入了那被开闢了的小径。 只是,等到他们走至小径的尽头处,那自行开闢的竹林便忽然的开始缓缓归回原位,转瞬之间,竹子便遮挡住进来的路。 一时间,众人皆是有些惊异。这竹林就像是鬼魅所在的地方一般,幽幽森然,叫人心中实在瘆得慌。 青茗和青烟心下齐齐一惊,只听青茗道:「主子,这情况可是不太妙?我们会不会出不去……」 「不碍事。」苏子衿淡淡笑了笑,素手拢了拢大氅,才不紧不慢道:「设计之人既是如此精妙,自是不会让人失望。这不过是堪堪抵达的第一个关卡罢了,若是进不了第二个关卡,显然是有机会出去的。」 这设计之人是谁苏子衿倒是不知道,但不难看出此人心思缜密且仁慈,若非仁慈,在青苔那处的时候,他就会设计一些致命的暗器,这样一来便可以大大减低进入的人数以及可能性了。 司言显然也是认同苏子衿所说的话的,于是,两人便借着夜明珠的光打量起了周围来,此时他们几乎是处在一个广阔而空荡荡的平原之上,周围依旧是鸦雀无声,夜色微沉,便是虫鸣蛙声,也丝毫听不见。 「主子,这儿什么都没有。」青茗巡视了一遍周围,不禁出声道:「连块石头都没有。」 「可一不可再。」苏子衿有些失笑,若是这一个关卡还是像之前那个一般,大抵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故而,她倒是不觉得哪里奇怪。 「在这阵法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心静如水,冷静自持。」苏子衿红唇一启,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后,便又看向司言,眉眼弯弯道:「世子,我们需要仔细瞧瞧这里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大抵五行八卦、天地阵法都不外乎一个玄机,也就是说,不同之处大都是破解的秘诀,只是这寻找不同的地方,只是初级的水平,而显然,这设计者所设计的,也都是按照层度来区分,苏子衿想,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越是达到里面,越是危机重重。 「好。」司言闻言,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便开始四下寻找起来。 只是,对于司言的『柔顺』,一众暗卫简直难以置信,要不是现下天色极暗,想来无数人都要惊掉了下巴。 半晌,司言忽然出声:「苏子衿,你看到了吗?」 苏子衿:「……」 苏子衿一时间有些无语,怎么这厮也开始叫她全名了?素日里不是郡主郡主的唤,如今却又是这样直接,尤其是今夜,他好似唤了无数次了…… 转瞬之间,苏子衿便甩下心中的无关念头,她无声的嘆了口气,随即才悠悠然道:「看到了。」 只见,位于东南侧的草地上,有一滴类似于水珠的物什,亮晶晶的有些不易察觉,若非心细如尘,倒是真的不会注意到那个。 「何解?」司言清冷冷的问道。 苏子衿:「……」 心中有些无言,苏子衿便凝眸失笑道:「世子,子衿可不是万能,怎么说也得去那边瞧瞧才可知一二。」 说着,苏子衿便缓缓抬起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着那不同之处走了过去。 青烟和青茗自是不敢乱动,这样的阵法之中,随意的一个乱动,都有可能酿成最糟糕的后果,故而,这一次她们两个倒是没有跟着苏子衿过去。 然而,苏子衿堪堪抵达那处方位的时候,忽然脚下土地一震,『轰隆隆』的一声,那类似于水珠的物什便徒然浮起,随即,只听到『咻咻咻』的飞箭之声划破天际。 空气开始凝结起来,青茗和青烟一惊,便立即要朝着苏子衿飞去,只是,那飞箭太过凌乱的飞射过来,而天色又实在暗沉无比,以至于她们一时间根本无法靠近苏子衿。 苏子衿心下一紧,正打算逃离之际,顿时脚下的土地便塌陷了下去,那犹如地震后出现的裂缝以极快的速度撕开,一瞬间便令她落入未知而漆黑的深渊之中…… ------题外话------ 嗷嗷嗷~接下来是撒狗粮的节奏了~ 12怀抱 落入未知深渊的那一刻,苏子衿眸光微冷,下意识便试图运起内力。 然而,就在苏子衿孤注一掷打算要运起轻功的时候,忽然感到腰间一紧,鼻尖传来淡淡的青竹味道,下一刻,她便落入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之中。 那人抱着她,臂膀有力,她几乎可以听见那令人怦然心动的心跳声。 是那么的强烈。 司言! 几乎一瞬间,苏子衿便反应到抱着她的人便是司言。只是,司言正欲带着他飞离深渊之际,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在他们还来不及离开的时候,上方的土地又恢復了原状。 司言无法,只好抱着苏子衿落到了一片漆黑的地面,那地面隐约有水渍闪烁着亮光。 等到落地之后,司言便松开了苏子衿,压抑下心中的那抹异样感觉,他垂下眸子,很快的自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一时间,周围变得极为光亮。 「多谢世子。」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眉眼温软。 若是没有司言的话,苏子衿想,她大抵就真的运气了。不过,她不知道,一旦运气之后,她的结果会是什么,当场暴毙还是……? 只是,苏子衿到底想不透,司言为何不顾自身安危,冲着她便过来了?毕竟这底下黑漆漆的一片,那时就连她自己也生出了一丝恐惧之意,想着大约是深渊之类,才不顾一切的要运气飞起。 「无妨。」司言沉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情绪有些莫测。 见司言如此,苏子衿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此时情况不同,没有那么多闲工夫矫情,于是她便看向四周,仔细观察起来。 顺着那夜明珠的光亮,依稀可见这是一个地下甬道,只是这甬道略显简陋,时不时还有水渍自墙体上流下,有些类似于地下的宫殿入口。 「这是第二个关卡?」这时,司言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 苏子衿闻言,便点了点头,淡淡道:「大约是第二个关卡。」 苏子衿没有料到,这设计者竟是如此狡猾,他刻意在第一个关卡设置的很是简单,同时也给人一种仁慈的假象,这样便诱导了她,以至于她在第二个关卡的时候便掉以轻心了,这才致使现下落到了这个地方,委实有些挫败。 想到这里,苏子衿便指了指两人掉下来的方位,轻声道:「世子,你试试看能不能将上头噼开?若是可以,想来其他人便可以一块进来了。」 「好。」司言点了点头,将夜明珠交至苏子衿的手中后,清冷开口道:「你去那里站着。」 司言的话,苏子衿自是知道,大抵他是怕那上头的土地若是真的被噼开,难免有石子土层落下,这样一来,站在正下方的她定是难以躲过。 想到这里,苏子衿便微微颔首,沖他攒出一个明媚的笑来。只是这天色很黑,苏子衿想,司言大抵是看不清。 暗夜中,司言身形一顿,随即他纵身一跃,速度极快的便轻巧的飞了起来,直到抵达那处顶端,他掌风一挥,便试探性的用了五层功力击去。 只是,那层土地却是分毫不动,哪怕是一颗石子、亦或者是一撮土壤,也不曾落下。 司言没有犹豫,下一刻,便立即运气,几乎用了十层的内力,『砰砰砰』的掌风落下,只听『轰』的一声,那片土地仍旧丝毫不动,唯有掌风袭向一边的甬道,产生巨大的回声。 「世子,快些下来罢。」苏子衿嘆息一声,原本她也只是抱着侥倖的心理,毕竟那设计之人如此缜密,自是不可能轻易便让人用武力破开。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司言便很快落到了地面,他缓缓走向苏子衿,秀美如仙的容颜依旧淡漠沉静。 看了眼前方黑黢黢的甬道,苏子衿眸光幽然,她知道,若非破了这些关卡,想来是出不去了。 「牵着我的衣摆。」这时候,苏子衿又听到司言出声,只见他面容冷峻,神色却是意外的有一丝暖意。 苏子衿心下知道司言的意思,想来也是,这里机关重重,苏子衿自己又是动不得武的,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恐怕这一次司言很难再及时的救下她。毕竟方才若是没有司言,苏子衿即便掉下去,也是要遍体鳞伤。 「世子,子衿能牵着世子的手胳膊?」想了想,苏子衿忽然弯起眉眼,从容笑道:「若是世子的衣物被利器划破……」 苏子衿想活命,她决计不能在这个时候死,所以,这样危险的情况之下,所有的男女之别,在生命的面前,俨然变得微不足道。 对于一向谨慎的苏子衿来说,若是司言的衣物在非正常情况下被撕裂了又该如何?她决计不能够冒这样的危险。所以最是可靠的大约便是牵着司言的手,毕竟若是司言的手真的不幸的断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司言自然不知道苏子衿的想法,只是他明白苏子衿的意思,可到底这女子实在太过大胆,以至于问这话的时候,她神色极为平静,一丝一毫的羞怯之感都没有,如此模样的苏子衿,实在是令司言有些看不透了。 「世子若是不愿意,子衿自然不会勉强。」苏子衿嘆了口气,那模样却是丝毫不显忧色,只下一秒她便笑起来,温软十足道:「不过,若是子衿出了什么事情,想来世子也是自身难保。」 这地方无疑是个危险的阵法、机关处,苏子衿想,若是没了她,司言也许真的难以活着回去。 「……」司言垂下眸子,冷冷的看了眼苏子衿,在苏子还没有反应的时候,便伸手牵过苏子衿的柔弱无骨的小手。 一瞬间,有莫名的酥麻电流自百骸经过,司言骨节分明的手中,隐隐感觉的到苏子衿那冰凉细腻的小手,这样的触觉,令他不禁为之恍惚起来。 心跳声再次剧烈的激盪着,彼时司言虽面色冷峻依旧,可暗处,在苏子衿窥探不到的地方,他的耳朵却是红了一片。 相较于司言的不自然,苏子衿的面色也有一瞬间的僵硬,其实她只是想牵着他的胳膊,可现下司言却是牵了她的手……难道是她表达有误? …… …… 与此同时,锦都华容宫。 「娘娘,丞相府消息。」有暗卫双手托着一封信,半跪在大殿之内。 陶皇后倚在贵妃榻上,美眸微微一顿,便看了眼身旁的桂嬷嬷,淡淡道:「拿上来本宫瞧瞧。」 「是,娘娘。」桂嬷嬷领命,随即便走到那暗卫身侧,将他手中的信笺捻起,随即很快的便回到皇后的身边。 她双手捧起那信笺,恭敬的递到陶皇后的眼前,道:「娘娘。」 陶皇后挑眉看了眼那信上的字迹,随即微微坐起身子,喃喃道:「是父亲写的……」 说着,她便接过桂嬷嬷递来的信,很快拆开来看。 等到陶皇后将信笺摊开,眸光落在信上的内容时,她的神色微微一变,越是看到最后,她的脸色越是差了起来。 涂了蔻丹的五指下意识的拢成一团,她眯了眯眸子,目光落到仍旧跪在底下的暗卫身上,眼底有一瞬间的阴霾闪过,只是转瞬,她便扬起一抹笑来,美丽端庄的脸容也恢復了往日里的温和。 这时,底下跪着的暗卫忽然出声,只见他低头道:「娘娘可是要写回信?」 「回信倒是不必。」下意识的抚了抚头上的金钗,陶皇后便笑着道:「你自去回復父亲,只说本宫晓得这件事了,让他不必担忧。」 那暗卫闻言,便立即道:「是,娘娘。」 「退下罢。」陶皇后点了点头,只挥了挥衣摆。 暗卫道:「属下告退。」 很快的,那暗卫退出了大殿,一时间华容宫显得静谧而森冷。 站在陶皇后身侧的桂嬷嬷似乎察觉到她心中的不悦,于是便低声问道:「老奴瞧着,娘娘似乎心绪不佳?」 「嬷嬷可知父亲在信中说了什么?」陶皇后冷笑一声,美眸微微眯起一个阴鸷的弧度。 「老奴不知,」桂嬷嬷道:「望娘娘明示。」 陶皇后将手中的信笺捏成一团,冷冷道:「父亲让本宫断了卫儿与苏子衿的婚事!」 「什么!」饶是桂嬷嬷也不由惊讶起来:「丞相大人可是知道娘娘为了促成这桩婚事废了多大的功夫?怎的突然说断了,就断了?」 陶皇后为了司卫能够娶到苏子衿做正妃,可谓是苦心孤诣。不仅冒着触怒昭帝的危险求娶,而且还在民间散步司卫与苏子衿有着婚约之事。这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到手,陶行天却忽然来了一封信说是不能让苏子衿嫁给司卫,就这样三言两语想让陶皇后功亏一篑,如何不让她感到气恼? 「父亲说卫儿掌控不住苏子衿。」陶皇后不以为意的一笑,眼底却有浓浓的嘲讽划过:「汝南王府的事情,本宫也是知道一二。这魏半月和陶圣心不知死活,妄图栽赃嫁祸苏子衿,最后自食恶果,也是她们应得的!」 顿了顿,陶皇后便缓缓起身,继续道:「本宫早就知道苏子衿是个有手段的,这样聪慧的女子,自是不可能轻易被她们两个蠢货算计了。更何况,苏子衿的手段在本宫看来,可是有利无弊的!」 陶行天在信中,大抵说了苏子衿的厉害,他言辞之意,便是苏子衿恐怕将来嫁给司卫后,会成为毒瘤一颗,若是苏子衿最后掌了权,只怕陶府斗争了这么些年的江山会改姓了苏。 可陶皇后不这么认为,苏子衿即便真的想要掌控一切,那也要看看苏家人同不同意,就她对苏家人的了解,这些人个个都是忠君爱国的,怎么会甘愿做篡国逆贼?再者说,苏子衿再怎么聪慧过人,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等到她嫁了卫儿,做了卫儿的正妃,届时便会一心一意维护卫儿,女子大都如此,只要嫁了人,便是一生一世的死心塌地。 就好像她自己,做了皇后,不也是野心勃勃?可她到底还是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儿子,这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人性。 「娘娘所言甚是。」桂嬷嬷点了点头,不由迟疑道:「只是,老奴以为,丞相大人的话,大抵也是为着七殿下考虑……」 「考虑?」陶皇后冷笑一声,打断了桂嬷嬷的话,只见她眸底浮现嘲讽之意,厉声道:「父亲以为本宫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吗?以为本宫还是那么好骗,那么听他的话吗?」 「娘娘之意?」桂嬷嬷听着陶皇后的话,不由有些惊疑不定:「难道丞相大人不是真心为娘娘考虑?」 桂嬷嬷是陶皇后的乳嬷,是看着陶皇后长大的,故而一直深知陶皇后对陶行天这个父亲的敬重与惧怕。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忽然发现,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女子,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不再听从陶行天的安排与命令。 「嬷嬷还是太天真了。」陶皇后走至烛火旁,将手中的那封信置于火焰之上,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来:「父亲自来只是考虑陶氏、考虑府中的男嗣,却从未真的将心意放到本宫与卫儿身上。他和大哥都以为本宫不知道吗?若是卫儿被陛下厌弃了,丧失了夺储的资格,想来他们一定会『良禽择木而栖』,哪里还会顾念什么血缘亲情?」 陶家的人,大抵都是这样薄情寡意,陶行天以为陶皇后不知道,其实陶皇后心中清楚的很,正因为明白,她才更想让司卫娶了苏子衿,只有这样,她和司卫才有另一个依靠——战王府! 「可娘娘和七殿下是丞相府的啊,若是丞相大人不选择七殿下,还能选择何人呢?」桂嬷嬷不解道。 随着桂嬷嬷的话音落地,陶皇后手中的信笺触碰到火焰,徒然便起了一阵大火,随即渐渐的恢復到零星小火。 看着手中那一纸书信瞬间燃烧的样子,陶皇后冷冷勾出一抹笑意来,只见她甩下手中烧的只剩下一些边角的信,笑道:「只要不是懿贵妃那贱人,便是淑妃、惠妃,再不济余才人的儿子,父亲也会扶持。」 随着这些年陶皇后和懿贵妃之间的战火愈演愈烈,丞相府和忠勇将军府的不和也愈渐明显,故而,陶家便是再怎么落魄,也是不可能去扶持懿贵妃的儿子,四皇子司天飞。 「苏子衿,必须嫁给卫儿!」陶皇后眯起眼睛,忽然想起这些时日,司卫越来越痴迷于苏子衿,心下有些不悦,可到底这是她心爱的儿子,她自是不择手段也要将苏子衿给了他! 心中清楚了陶皇后的意思,桂嬷嬷便又道:「那丞相大人那儿,娘娘打算如何?」 若是陶皇后不听从陶丞相的安排……不知会不会触怒于他? 「无妨。」陶皇后笑起来,眼底有阴鸷之色划过,她盯着那跳跃闪烁的烛火,道:「只要苏子衿和卫儿的事情成了,本宫再将天娇嫁给苏墨……这样一来,有了战王府这艘大船,父亲定然不会再计较于此前的一二点小事。」 苏家的人,她决计不可能放弃,毕竟懿贵妃那贱人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只不过,五皇子那无心名利的模样,那贱人以为能够讨的苏子衿的欢喜? 简直可笑至极! …… …… 甬道暗沉潮湿,黑夜寒冷凄凄。 苏子衿和司言两人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徒步行走着。 彼时,两人手牵着手,司言走在前头,苏子衿则是紧随其后,他们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四周依旧静的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苏子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隐约感觉到自己身上传来的疲惫之感,脚下的步子也有些沉重起来,她捏了捏衣襟处的香囊,里头放着出门前备着的药丸,都是给她应急之用。只是,苏子衿到底没有想到,如今的自己已然服了百转丹,体力却还是不及常人的三分之一…… 似乎感受到苏子衿开始有些缓慢的动作,司言停下步子,转头忽然淡淡问道:「你体力可还受得住?」 「无妨。」苏子衿摆了摆手,下意识的便扬起一抹温软的笑来:「世子且走着,不必在意子衿。」 虽然苏子衿确实不太好受,但到底她这人有些隐忍过头,故而,她抿了抿唇角,便想着继续咬牙坚持下去。 司言闻言,不由微微凝眉,只听他声音低沉清冷,道:「你不必硬撑。」 说着,他便转过身,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向苏子衿,见苏子衿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角有冷汗冒出,显然一副就要虚脱的模样。 心下一紧,司言便垂下凤眸,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他道:「苏子衿,我来背你。」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苏子衿便微微愣住,她看向司言,只见微弱的光芒下,青年容颜如玉,秀美清冷,仿若冰雪上绽放的清莲,一瞬间耀眼而夺目。 苏子衿盯着司言,他的神情看起来执拗而认真,平白的便是让人心下一动,有暖流自她的心房涌动。 半晌,苏子衿扬起一抹柔软的笑来,灼灼的眉眼在折射着夜明珠的璀璨,宛若桃夭初盛。 她笑道:「多谢世子。」 司言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苏子衿,见她笑的极为真实,不由长睫微微一颤,随即他一言不发的将夜明珠递给苏子衿,沉默不语的便半蹲下身子,等着苏子衿爬上他的背嵴…… 13地宫相护(万更) 司言其实是个很高的人,以至于他如今半蹲着,苏子衿还是觉得有些困难,许是她从未被人背过,许是天色太过昏暗,她刚一上了司言的背嵴,便差点滑了下来。 司言似乎亦是同样察觉了苏子衿这有些『笨拙』的动作,于是他想也没想,便很快伸出修长有力的臂膀,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的托住了身后的苏子衿。 于是,苏子衿顺利的爬上了司言的背嵴,而司言也稳稳的背住了苏子衿。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甬道变得无比寂静。 司言微微蹙眉,手下的触感有些异乎寻常的柔软、圆润,虽然隔着厚厚的衣物,他依旧感受的到那触觉的不同寻常。可思及苏子衿实在瘦弱的身姿,司言一时间有些想不通,到底是哪个部位才能这般……特别? 忽然,司言清冷面色在黑夜中露出一抹惊色,这部位……如果没有猜错,好像是臀部? 意识到这一点,司言堪堪恢復往日里的肤色的耳朵再一次涨的通红,就连玉色的脸容也渐渐烧起了红霞。 可这个时候,他是放下还是不放? 想到这里,司言整个便人僵住了,他手下也不敢乱动,就好像一时间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显然,苏子衿亦是察觉了自己某个部位传来的温热之感,心下有些窘迫,她几乎下一秒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司言没有动静,夜明珠的光芒下,苏子衿那张素来从容艷绝的脸容上,悄无声息的便升起了一抹红晕,好在如今司言并看不着,否则场面定是要更为尴尬几分。 一时间,空气中瀰漫起不可言状的气息,苏子衿快速的敛下那抹异样的情绪,半晌才轻轻扬唇,打破这尴尬的场面,缓缓道:「世子可以托住子衿的踝处。」 司言闻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默几秒后,才沉声道了句:「失礼了。」 说着,他调整了手下的动作,很快便以正确的姿势背起了苏子衿。 苏子衿微微一笑,唇角染上些许温软之色,宽慰道:「子衿当是要感谢世子才是,如今这里极为昏暗,世子所为并没有不妥之处。」 苏子衿知道,相对于她的不适,显然司言更加的不太适应,毕竟司言素来是个清冷之人,他这般稍显『笨拙』的模样,俨然与她相差无二,也就是说,这个从没有背过他人的青年,在这样的时刻下还能顾念着她,提出自己一向接受不了的事情,想来她是该感谢他才是。 如今前路未卜,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矫情,也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介怀。苏子衿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既然司言都没有任何厌弃之意,她又何必扭扭捏捏? 左右坦荡自在人心,他们两人心中清明便好。 苏子表现的从容,司言倒是一时间猜不出她此刻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司言指不定要自愧一番。毕竟,比起苏子衿的心无杂念,司言只是面上冷静罢了,他的耳朵还是一样的红,他的心还是一样的跳个不止。 人都说,美人在怀,温香软玉,可到了司言这里,便是美人在背,温香软玉。只是,令他讶异的是,苏子衿这人,到底太过清瘦,她在他背上,即便披着厚厚的大氅,依旧没有任何重量可言,仿若一阵风便可以吹散一般,着实有些瘦弱的过分。 压下心中那抹奇异的情愫,半晌,他才恢復了素日里的清冷与镇定,心下的波澜也被掀了过去。 一路无话,大约又是走了小半个时辰,苏子衿和司言接着光线看去,只见前方隐约之间便可以瞧见一堵铁门挡住。 「世子。」苏子衿淡淡唤了一声,大抵便是在示意司言放下她来。 司言心中明白她其中的意思,于是他微微颔首,便很快将苏子衿放了下来。 只是,令苏子衿诧异的是,司言的动作很轻,几乎是护着、生怕她磕着碰着一般,那股子清冷中的温柔,倒是让苏子衿微微愣住。 情绪转瞬即逝,苏子衿不再看司言,便打算拿着夜明珠一探究竟。 「我来。」就在这时,司言忽然清冷出声,只见他上前一步,便拉住了苏子衿的一只手,随后他夺过苏子衿手中的夜明珠,光线下,那张璀璨俊美的脸容,有些异乎寻常的认真。 这一次,苏子衿是当真有些难以置信了,司言的举动,苏子衿再清楚不过,他是怕前路有什么危险,所以才拉住了她,而他自己却是走在了前头,显然若是有机关,也是他第一个被机关所累。 敛下情绪,苏子衿偏头看他,桃花眸子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世子为何待子衿如此之好?」 若是没有缘由,司言不可能这般护着她,苏子衿想不通,这样清冷而温柔的司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能出事。」司言垂下眸子,面容依旧清冷无情:「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 司言想,不仅是因为他答应过苏子衿要护她周全,而且还因为如今两人困于机关阵法之中,若是苏子衿真有不测,恐怕他也很难独自逃离这处深渊。 「原是如此。」苏子衿恍然一笑,神色依旧从容雅致:「那么,世子先罢。」 她没有松开司言的手,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的保命符,若是她想要活着,就要依靠司言这一身的功夫。 司言微微颔首,随即便牵着苏子衿,两人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那铁门走去。 甬道里潮湿阴暗,可奇怪的是,这铁门丝毫没有生锈的模样,司言手中的夜明珠微微抬起,随即便看到那铁门的奇特之处。 很是显然,那铁门是千年玄铁所铸,是任何东西也无法破开的。铁门上没有锁,可旁边却有一个九宫格,九宫格上分别镌刻着:琴、棋、书、画、歌、舞、萧、剑、筝,而九宫格旁,是一个凸起的方块玄铁,玄铁上镌刻着一个『解』字。 「密匙锁?」苏子衿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九宫格,眼底浮现一抹奇异之色。 司言看了眼苏子衿,淡淡道:「何意?」 「这是墨家独创的密匙锁。」苏子衿素手指着那九宫格,笑道:「世子可以瞧见,这门上没有寻常所见的锁扣,可是门却是依旧打不开。」 「密匙锁是从里头锁住门的一种独特的锁,只有按下九宫格上相应的几个方块,并点开解这一个方块,才能将门打开。若是按的方块不对、亦或者是顺序不对,都是无法打开这门。依着子衿所见,这密匙锁若是没有解开,恐怕还会触动机关。」 说到这里,苏子衿看着那密匙锁的眸光愈发深了几分。这密匙锁出自墨门,当年是由墨寻幽创建,一时间也是惊世骇俗的,毕竟这密匙锁极为复杂,突破了以往锁扣的形式,具有令人佩服的严密性。 「这里的所有关卡……」司言敛下眸子,神色冷峻:「恐怕便是墨寻幽设计的。」 苏子衿闻言,不由点了点头,对于司言的猜测,亦是十分贊同。墨门的那个墨寻幽,消失百年的传奇人物,端是看这密匙锁便可知,这与他分不开干系,只是,苏子衿不知,司言为何如此肯定?他的语气中,显然便是十分笃定的模样。 司言偏头,淡淡道:「墨寻幽和女帝的事,你可是知晓?」 「知晓一二。」苏子衿点了点头,只是,她到底还是不知道其中缘由。 见苏子衿眸底划过不解之色,司言便继续道:「大景朝驾崩的皇帝,素来都是葬在皇室陵墓之处,可那里,没有女帝。」 这是皇室多年来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当年女帝司梦空驾崩的时候,曾经墨寻幽去过皇宫。同时,也没有人知道,一夜之间,司梦空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是一丝一毫的线索也不曾留下。 那时百姓极为爱戴司梦空,若是知晓司梦空身首异处,定是要发生严重内乱。而彼时大景朝又经过动盪多年,已然是经不起内乱,故而,当时继位的显仁帝便下令封住这密事,只作女帝安然下葬,以此保住大景的江山社稷。 「是墨寻幽带走了司梦空?」苏子衿敛眉,掩下心中的那抹惊异,只从容问道。 「不错。」司言点头,眸光落在那密匙锁之上,有些神色莫辨:「这是大景皇室的一大秘密,只是,即便到了如今,也没有人知道,那时女帝究竟有没有亡故。」 若是假死的话,也未可知。毕竟司梦空与墨寻幽之间,确实存在那般情感纠葛,只要两人远离了俗世,倒是可以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苏子衿闻言,不由兀自一笑,有些神色莫名:「子衿以为,司梦空当是亡故了。」 「为何?」司言抬眼看她,见她神色悠远,一时间心中有些别样滋味生出。 苏子衿扬唇一笑,桃花眸子一时间高深莫测:「世子可有爱过谁?」 司言微微一顿,半晌,他才清冷道:「不曾。」 司言的话一落地,便听到苏子衿轻声笑起来,她眸光恍惚,说道:「世子大抵不知,如果你恨极了一个人,便是死,也不愿意再见他一面,更何况是假死与之离开呢?」 爱和恨,大抵便是这样极端的一瞬间,就像是双面的铜镜,当年如何倾心爱一个人,在极致的伤害过后,便会如何恨那人。 由爱生怨,由怨生恨,左右这人世间的爱恨痴缠,离不开这些悚然的字眼,可人们却还是一意孤行的陷入这泥潭之中。 「郡主如何知道?」司言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道:「难道郡主爱过这样一个人?」 不知为何,分明苏子衿就站在他的面前,可司言觉得,她有些遥远的触不可及…… 「子衿只是偶然见过她的手札罢了。」收回目光,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自若:「世子对这密匙锁有何见解?」 对于苏子衿的回答,显然司言并不满意,亦或者说,此时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含了三分转移话题的意思和七分掩饰不言的刻意。 不知为何,一想到苏子衿方才的神色,司言便觉得心中有些堵得慌,她问他,他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是不是她爱过谁? 苏子衿的曾经,究竟是何模样?有谁参与? 然而,彼时的司言,大抵还不知道自己心中生出了不一样的情绪,一种莫名的唤作嫉妒的物什…… 「这里的九宫格,每个格子都是不同的东西。」沉吟半晌,司言接着道:「以我之见,也许这与司梦空有关?」 苏子衿闻言,不由扬起一抹笑来:「世子的想法,与子衿一般无二。」 说着,苏子衿便看向那九宫格,思索道:「这九宫格上不是乐器便是技艺,难道是与兴趣爱好有关?可司梦空好似这些个技艺或乐器都十分得心应手……」 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不禁问道:「你似乎很是了解她?」 司言了解司梦空,那是因为司梦空是他的先辈,皇室一个极为出彩的人物。只是,苏子衿言谈之间,显然便是对司梦空很是熟悉,再结合她方才提及自己看过司梦空的手札,这样一看,苏子衿竟是异乎寻常的对司梦空了解非常。 心中似乎想到一个可能,司言清冷冷的瞳眸一顿,看向苏子衿的眼底也浮现一抹猜测。 「世子想岔了。」瞧见司言的神色,苏子衿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潋滟的桃花眸子不禁弯了弯,苏子衿缓缓笑起来:「子衿不是墨门的人,也不是师从墨门,之所以了解司梦空,大概是因为年少时候,最为欢喜的人物,便是她了。」 对于司梦空,苏子衿其实有些崇敬,那女子是她年少时心中的英雄和榜样,她几乎读过她写的每一本书,无论是经国策略,还是其他的杂记手札,她其实,都一直很是喜欢。 司梦空就像是一个传奇,引人入胜的同时,却也教会她许多事情。一直到这些年,她依旧四处找着司梦空遗留下来的手札,所以,对于司梦空这个人,包括她与墨寻幽之间的爱恨情仇,其实苏子衿是有些知晓的。 她知道,司梦空一直到死前,都一直在恨着墨寻幽,只是他们之间的某些故事,年岁悠远,她倒是不太清楚。 司言闻言,便敛下眸子,随即他抿了抿薄唇,才淡淡道:「这九宫格上的正解,应当是与某个时间有关,否则的话,不必这般排列。」 「诚然如世子所言,可这时间点……恐怕不好悉知。」苏子衿沉吟道:「若是与司梦空有关,左右不过是他们之间的爱恨,相识之日、相爱之时、相别之夜……这些都是有可能的,但首要的问题便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何时相识、何时相爱、何时相别。」 即便苏子衿自认为很是了解司梦空,可到底她不是司梦空,也不识得司梦空,所以她并不知道司梦空与墨寻幽之间的许多细节。 「……」一时间,司言有些无言以对,他不明白,这些陷入风花雪月的人究竟在想什么,难道相识相爱的时间点很是重要? 瞧着司言那一副颇有些看不惯的样子,苏子衿蓦然的便有些失笑,这厮倒真是不懂人情的很,情人之间的美好事件,似乎在他看来很是愚蠢一般,这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倒是极为像他,也难怪这些年太后为她殚精竭虑,只想着他早些成家。 「生辰?」就在苏子衿兀自失笑的时候,司言忽然抬眸道。 只是,一抬眸,苏子衿那笑意吟吟的模样便落入他的眼底,莫名的,司言素来清冷淡漠的凤眸愈发幽深了几分。 苏子衿敛了些许笑意,只轻声问道:「世子是说,与生辰有关?」 司言颔首,随即继续道:「听人说墨寻幽是个不理人世之辈,想来应当不会有这般复杂的情丝,若是有可能的话,大抵便是女帝的生辰了。」 墨寻幽早年间在寺间扎根,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前一代鉅子相中了,于是开始习得墨家机关术。听说墨寻幽此人,心性极好,悟性也极高,是个天生的机关术者,只一点,他为人十分淡漠,是个红尘之外的人物,几乎不理人世,故而当时在他与司梦空的爱恨传扬开来的时候,江湖上无人不感到惊异非常。 苏子衿瞧了眼司言,见司言神色冷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下便浮现一抹想法,也许这墨寻幽的性子与司言相近,想法也与之相同也说不定? 片刻,苏子衿扬唇笑起来,眉眼生辉:「也许世子是对的。」 说着,苏子衿便上前一步,从容的按下萧、琴和筝三个格子,等到要按解这个格子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司言,而司言手下却是愈发攥紧了苏子衿的手,而后朝她点了点头。 苏子衿微微一笑,随即素手一按,那解的格子一动,瞬间,一声『轰隆』的声音传来,随即便是『咯吱咯吱』,有齿轮摩擦的响声与之并齐。 不过片刻,便听到『咔擦』一声,玄铁寒门应声,缓缓拉开。只是,就在那门自动拉开的一瞬间,只见数支飞箭『咻咻咻』的从四面八方飞射过来。 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见那箭头紫黑,显然是淬了毒。 一瞬间,毒箭飞驰而来,苏子衿微微凝眸,转瞬之间,她便被司言拉进了怀中。 与她那冰冷冷的身子不一样,那是个极为温暖炙热的怀抱,她隐约之间,便闻到了司言身上传来的淡淡青竹味道,那有些清冽的味觉,令她不由微微愣住,她下意识便抬头看向司言。 只见此时,司言面容冷峻,清绝的侧颜仿若染上了薄薄的寒冰,他唇角微微抿起一条直线,下颚却是优雅至极。 司言这厮,当真生的好看。有那么一剎那,苏子衿心下微微一跳,不过片刻,她便敛下眸子,呆在司言的怀中,一动不动。 彼时,司言腰间长剑出鞘,另一只手则紧紧将苏子衿护在怀中。他手提屠麟剑,不断将飞来的毒箭击落在地,脚下亦是犹如踏了清风一般,纵身跃起。 片刻不到,那毒箭便停止了发射,铁门也依旧敞开没有动静。 司言放下手中长剑,确认没有其他危险之后,便缓缓低眸,看向怀中那极为安静的女子。 「可有受伤?」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司言容色淡淡。 苏子衿摇了摇头,便轻声笑道:「没有。」 司言点了点头,随即松开搂着苏子衿的手,他神色认真,再次牵起苏子衿,道:「进去罢。」 司言的一连串动作,实在是极为顺畅,以至于苏子衿心下有些愣住,不过面上,她依旧是丝毫不显露,只颔首,便随着司言踏进了那仍旧敞开的铁门。 于是,苏子衿便随着司言,一齐走了进去。 等到他们入内,那铁门忽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只片刻功夫,铁门再度关了起来,犹如先前的地层一般,这铁门依旧是沉重而严密。 苏子衿瞧着那被关的死死的铁门,不由低声一嘆,幽然笑道:「看来,只能往前,不能看后了。」 这一个又一个的关卡,显然便是不给人以退路的,所以,他们要么勇往直前,直到出去,要么就是困在这些关卡里头,化成枯骨。 不过,相较于这些,苏子衿倒是不担忧青烟和青茗,她们都是困在第一个关卡而第一个关卡俨然是墨寻幽的仁慈,在她和司言落下之后,想来青茗她们再想入第二个关卡,都是没有可能的了。 因为所有懂得机关之术的人都知道,墨门墨寻幽制造的机关,一生只开一次,只关一次。若是要想再次开启,便得从机关内部进行修缮,别无他法。大抵,这也是墨寻幽的怪癖之处。 这样想着,苏子衿和司言便愈发的走进了一些。 入了那铁门之后,便可瞧见一条明亮的甬道,那甬道的灯火是夜明珠的光芒,几十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路为灯,一路上倒是再没有任何机关陷阱。 不远处的尽头,隐约闪现着明亮的光芒,苏子衿和司言对视一眼,两人便加快了步子,朝着那光亮处走去。 因着先前在司言背上歇息了许久,苏子衿如今的体力已是恢復了稍许,不再如方才那般几近精疲力尽的模样。 直到走到那尽头,看见那尽头处的场景,苏子衿和司言都是不由瞳眸微缩…… 眼前是一方偌大的地宫,这地宫极大,极奢华,光是照明的夜明珠,少说也有五百颗。 琉璃为地,玉璧为墙,水晶为帐,那纤尘不染又极尽暧昧的地宫,仿若女子妖艷而笑,令人无端的便感到震撼。 这地方,俨然算是金屋藏娇的好处所了。 入门的一侧是一池可容纳百人的浴池,池中水流清澈见底,池壁为蓝天暖玉所铸,壁上镌刻着『无忧池』三个字,瞧着那依旧冒着烟气的浴池,想来是一湖温泉无疑。 苏子衿凝眸,无忧二字,是当初司梦空还没有登基时候的封号,她是那时的无忧公主,大概也是这世上最为举世风华的无忧公主罢。 另外一侧有红珊瑚水晶薄纱帘帐隔开,隐约可见有三个隔层。苏子衿和司言两人缓缓入内,随着他们愈发走进,也清清楚楚的看清了所有。 第一层红珊瑚水晶薄纱内是一方贵妃榻,榻上覆着裘锦,贵妃榻的一侧,有玉色圆桌,桌上置着茶具一列,其中要数幻彩青铜高脚杯最是好看。而圆桌的面前是一张琉璃玉色矮桌,桌子上放置着一焦尾琴,琴弦由冰丝制成,精美绝伦。便是瞧着那一景一物,也能令人联想到美人醉卧榻上,公子轻拨琴弦的幽然画面。 到了第二层,一眼便里头的那张极大的罗汉玉人床,床上有龙凤呈祥的金丝锦被,苏子衿走过去一瞧,发现锦被上还有一件艷红的宽摆裙子,轻纱薄履,仿若美人曼妙,着裙而舞,实在美极。 眸光落到不远处的玉璧上,苏子衿不由微微一愣:「那是……」 「司梦空。」司言凝眸,淡淡道。 只见,不远处的玉璧上悬着一副画,那是一副美人丹青图,图上的女子生的极美,五官艷丽矜贵,好似人间至精至美的妖姬,她穿着一袭浓烈至极的红衣,眉眼间满是迷人的笑意。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原来,那,便是司梦空。 「这墨寻幽,倒是爱她入骨。」苏子衿轻声一笑,散漫道:「只可惜这一室的荣华奢靡,她都看不见了。」 红颜枯骨,早已香消玉殒,便是再如何奢靡曼妙,她也是看不见了。 …… …… 与此同时,天渐渐亮了起来。 随着天明的第一声鸡叫响起,青茗等人都已然回到了各自的处所。 落梅院 「你说什么!」战王妃紧紧盯着青烟和青茗,声音发颤道:「什么叫作子衿下落不明?」 「王妃,是奴婢等保护不周。」青茗半跪在地上,神色却是异乎寻常的冷静:「主子昨夜出门透气,便带了我等一起随从,路过门头的时候,正巧遇见了长宁王世子,于是两人便攀谈了起来。」 青茗等人自苏子衿和司言的身影消失以后,便一直在想着进入第二个关卡的方法。然而,诚如苏子衿所料的,这关卡再无法开启,唯有第一个关卡的出口之处,是他们所能够开启的。于是,他们没有办法,只好暂且出来,完成苏子衿在入祁山之前便吩咐好的一切。 「不想,我们几人竟是落到了迷障林中,几经周折,却是误打误撞,入了机关之处。」青烟接着道:「后来,主子和长宁王世子一起,意外落入机关之中……至今未有寻回。」 苏子衿和司言的约定,自是不能够言明,故而只能编个理由,胡乱搪塞过去。虽然青烟等人都非常焦急,但越是到这个时候,她们作为暗卫便越是不能自乱阵脚,为今之计,便是率先找到战王夫妇,言明苏子衿失踪一事,并随之让她们制止住事态的扩散。 「这些都是子衿教你们的?」战王爷声音冷厉下来,盯着青烟和青茗,低斥道:「好一个出门透气、夜遇司言,相互攀谈!」 手中的瓷杯应声落地,只听『砰』的一声,那杯子砸到门边,发出碎裂之声。 战王爷眯了眯眼睛,眸底怒意滔天:「这段话简直漏洞百出,你们以为,这般便能够诓骗本王吗!」 且不说苏子衿与司言如何关系,便是那突如其来的散个步都能散入迷障林中,任谁听了都要不信! 「王爷恕罪!」青烟和青茗齐齐俯首,只听青茗又道:「主子与世子有过约定,不可为他人道尔,还望王爷莫要追究起因,只专注寻找主子!」 青茗的言下之意,便是具体原因不能透露,但现下最重要的,只是寻人。 「爹,她说的没错。」苏墨皱起眉梢,脸上浮现一抹担忧:「妹妹和长宁王世子现下下落不明,我们还是先派人寻找为先,其他的原因,等到妹妹回来了再询问也是不迟。」 「不错。」苏宁亦是点了点头,他说:「妹妹素来有些神秘,她不想告知的事情,自然不会轻易透露,便是这两个丫头,想来也是得了她的吩咐,为今之计,我们还是先找到妹妹再说。」 战王妃在一旁听着,不由心下有些难受:「这祁山危险重重,也不知子衿一个人能不能应付的过来,她身子骨这样弱,可千万……」 「王妃且放心。」青烟道:「主子与长宁王世子在一处,因着他们之间的协定,想来长宁王世子会保全住主子。再者说,长宁王世子并不知机关之术,若是没有主子相助,想来世子也是九死一生!」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领悟,青烟和青茗等人才这般冷静,若是只苏子衿一人落入机关之中,想来她们是真的要急死,可如今再添个司言,想来便是安全许多,毕竟司言的功夫,她们都是清楚。而且,那时候苏子衿落下,司言想也没有想便飞奔过去,想来这长宁王世子对她们家主子,还是有些情意的。 「司言确实是个厉害的。」战王爷闻言,终于稍稍放下一颗紧紧提着的心。只是,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便又问道:「子衿在这之前可是有吩咐过你们什么?」 听到战王爷这么问,青茗便点了点头,沉声道:「回王爷的话,主子说,若是她一人或者她和长宁王世子都遇到不测,一定要封锁住消息,即便派人寻找,也决计不能明里进行。」 青茗的话一落地,苏家人都不由沉默了。诚然如苏子衿所言,若是司言失踪的消息传出,想来会有不少人进行追捕,尤其陶行天那老匹夫,一定想也不想便派人诛杀。而苏子衿与之一起,恐怕会受到连累,想来想去,这件事一定是不能够走漏风声的。 「从今天开始,子衿受不住这祁山的天气,开始在落梅院养病。」想到这里,战王爷便沉下脸色,桃花眸子闪过幽深,道:「你们几人都守在落梅院,若是有她人探望,一律不见!」 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心中知道战王爷这是要掩下苏子衿失踪的消息,不由深觉得苏子衿先前的吩咐十分具有前瞻性。 低下头,她们齐齐道:「是,王爷!」 战王爷点了点头,于是便道:「楚楚,你也记得切莫表现的太过紧张,我现下便去陛下那儿一趟,想来陛下也是知道了长宁王世子失踪一事。」 与苏子衿一般,战王爷知道,司言这人一直极为谨慎,他一定也会像苏子衿一样,提前安排了自己的属下掩饰一切。 战王妃闻言,便点了点头,为今之计,确实只能如此。 很快的,战王爷便进了昭帝所在的院落。然而,正如战王爷所料,司言果然与苏子衿一般,两人都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设想。 可说到底,他们都是算准了人心,知道战王爷和昭帝无论怎么恼火也会帮着遮掩一二,所以才这般吩咐着。 于是,这一天开始,长宁王世子和长安郡主都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听说长安郡主身子骨太过不济,刚到祁山两日,便受不住这里的严寒,再次入了闺阁养病。而长宁王世子则是因为太后之故,不得不贴身侍奉。 许是这祁山太过湿冷,而太后年纪却是愈发大了,完全受不住这儿的天气,于是她便与长安郡主一般病倒了。 从此开始,众人皆知燕夙燕太医终日里两边跑,皆是为太后和长安郡主费尽心思。 …… …… 暗夜落下,寒鸦点点。 有人身穿黑衣,戴着银制面具,负手立于林中。 他身后跪着两个玄衣男子,两人皆是戴着铜狮面具,只露出一双冷酷无情的眸子。 黑衣男子微微凝眸,冰冷道:「苏子衿的来歷,可是查清楚了?」 「主上恕罪!」其中一个玄衣男子低下头,禀报导:「她的来歷依旧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玄衣男子冷笑一声,忽然便伸出手,强大的内力涌起,只见他转过身,那玄衣男子便被他的内力吸了过去,修长的手指下一刻便擒住那人的脖颈,邪魅笑起来:「本座要你何用?」 随着声音落下,只听『砰』的一声,那人便被甩飞起来,重重的撞到了一旁的树上。隐约有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那人落到地上,脸上的面具亦是被震的碎裂。 顺着光线看去,只见那玄衣男子生的极为平凡,唯独额头上刺着一个『影』字,很是显眼。 这『影』字,显然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影门所特有的标志,暗影门是江湖上的一个传奇,它几年之内便稳居江湖第一把交椅,不仅是情报网的第一大门派,而且还负责领赏金、取人头,是个极为庞大且神秘的组织。 暗影门的门主弦乐,一个痴迷于乐理,却也极为残忍的人物。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基本上见过他的人都死于非命。只听人说,他美若妖姬,宛若人间至邪的精怪,喜怒无常,嗜血却也迷人。 玄衣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擦去嘴边的涌出的鲜血和身上传来的剧痛,便跪地颤抖道:「主上饶命!」 「你,」弦乐扬唇,勾出一抹魅惑的笑来,他指了指另一个跪在地上的玄衣男子,神色莫辨道:「若是你也一无所获,本座便……」 说到这里,弦乐顿了顿,漆黑的眸底有一瞬间的血腥划过,他接着道:「杀了他!」 弦乐的声音一落地,那两个玄衣男子便齐齐颤抖了下,随即那被指名的玄衣男子俯首,强自镇定道:「回主上,属下查到苏子衿似乎是……东篱人!」 「东篱人?」弦乐眸光微微凝固,娇艷欲滴的红唇缓缓勾起,有些神色莫辨。 「属下看见她与楼宁玉几乎在前后时刻,都出了门。」见弦乐深思,那玄衣男子便继续道:「只是苏子衿警觉性极高,属下没来得及跟随前往探查。」 「看来,你的消息确实很灵。」弦乐闻言,忽然笑了笑,犹如淬毒的眸子一瞬间阴鸷起来:「只是,你太愚蠢了!」 随着弦乐的话音一落地,只见他手下一抓,便很快捏紧了那玄衣男子的咽喉。看着那玄衣男子痛苦和不解的神色,他缓缓勾了勾唇,面具下妖艷的脸容浮现一抹嗜血:「你以为,为何突然的便跟不上苏子衿?」 「那是因为,你被苏子衿发现了!」磁性邪魅的声音落下,下一刻,只听『咔擦』的一声,弦乐的红唇随之便扬起浓浓邪狞的笑来。 若非苏子衿发现了,怎么可能忽然便跟不上呢?实在是愚蠢至极,暴露了自己还不自知! 只是,苏子衿……那女子,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看着弦乐轻而易举的便杀了那玄衣男子,另一个玄衣男子不由十分骇然。他心如死灰,想着接下来便是轮到他了…… 「将这尸首处理干净。」弦乐拿出一方洁净的帕子,一边擦拭着自己的手,一边凉凉道:「若是没有处理干净,你便等着跟他一起罢!」 玄衣男子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漫起喜不自胜的神情,他低下头,便恭敬跪道:「是,主上。」 弦乐点了点头,他扔下手中的帕子,眸色有些忽暗忽明:「出动人手,搜查整个祁山!」 「主上是说,苏子衿和司言?」玄衣男子跪在地上,惊疑不定。 「自然。」弦乐冷冷一笑,眉眼魅惑:「如今苏子衿和司言失踪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广布……」 「主上可是要将消息散播出去?」玄衣男子猜测道。 「不要自作主张!」下一秒,弦乐冰冷的眸光便落到了他的身上,那犹如毒蛇一般的眸子,看的玄衣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属下该死!」玄衣男子俯首,额角有恐惧的汗水落下,生怕一个不如意,便惹怒了眼前之人。 「记住,可以诛杀司言,但是……」他眯了眯眸子,眼底有红光浮现,森然可怖:「苏子衿若是死了,你们便也不要活了!」 玄衣男子微微一顿,随即便立即道:「是,主上!」 「弄干净罢。」弦乐笑起来,仿若世间最美的精怪,妖艷至极,他微微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宫殿,眼底浮现起一抹谁也看不懂的深意。 苏子衿这样有趣又神秘的女人呵……他还没有玩够,怎么可以就这样让她死了呢? ------题外话------ 六一儿童节快乐呀,小仙女萌~ 另外,凉凉码字不易,卖身卖地写文~所以凉凉要唿吁下看文的小仙女萌,请支持正版凉凉,基本上潇湘网、qq阅读的都是正版,其他一些网站大部分都是盗版,有的小仙女不知道那是盗版,所以在那里看了,如果不知道自己所看的是不是正版网站,也可以来潇湘评论区这里骚扰凉凉哦~凉凉希望小仙女萌看到这个题外,赶紧滴加入正版大部队哦~嗷嗷嗷,爱你们,么么哒~ 14论世子的男友力(万更) 而另一头,地宫中。 苏子衿和司言两人,大致将地宫中的物什都摸了个遍,稍稍转了个弯,两人便又站到了美人丹青图前。 盯着那美艷至极的女子,苏子衿笑的活色生香:「世子可是察觉到这地宫中有什么不同?」 「嗯。」司言点了点头,随即抿唇道:「地板。」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笑,贊道:「世子不去学五行八卦,实在可惜。」 司言的灵敏度实在很高,苏子衿本以为这地宫中一定是机关重重,却不想,这里的机关至今为止她都没有看到,也就是说,其实这个地宫的建造,大多数还是因为墨寻幽对司梦空的怀念。 正如司言所说,这里的琉璃地着实有些问题,不是因为形状亦或者材质有问题,而是这地板,光洁干净,丝毫不像是一个百年来没有人入内的地宫,若是深究起来,反倒是像有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入内清扫的模样。 「这里,还有其他人。」桃花眸子漫过不为人知的幽深,苏子衿轻声笑道:「只是不知,那人如今还在不在。」 司言清冷的眸光落到那幅画上,神色淡淡:「试一试便可知。」 苏子衿微微一笑,随即点了点头,她便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将那幅司梦空的丹青图取了下来。 只是,一取下那丹青图,苏子衿便不由一愣,那丹青图取下后,玉璧上有个凹陷的圆环,那圆环看起来,依稀像是个镯子一类的物什,凹陷的地方有凤尾的痕迹,俨然便是那镯子上镌刻的图案。 苏子衿看向司言,眸光有一瞬间的惊诧,显然,司言亦是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于是他便道:「血月玉镯曾经是司梦空很喜爱的物什,不过在她登基以后,便很少有人瞧见她戴着了,等到她死后,那对玉镯也落到了其他人的手中,直到先皇在世的时候,才出现在了重乐和重阳的手上。」 「原是如此。」苏子衿低喃一声,点头道:「世子对于这些事情,竟是知晓这样多。」 「皇祖母一直很喜欢司梦空。」司言抿唇,淡淡道。 自然,他没有告诉苏子衿,太后其实是很喜欢八卦,作为一个自小在她跟前长大的,司言深觉自己心性坚韧,否则现下也可能成为一个……很会八卦之人。 「太后娘娘倒是个有趣的人。」苏子衿闻言,不由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也不知她是真心或者客套,那笑意倒是稀松平常。 说着,苏子衿便取下手中的镯子,那泛着血红的玉镯微微有些暖意,苏子衿想也没想便将那镯子覆在了凹槽处,一瞬间,那血月玉镯散发出红晕色的光来,隐约可见那红色的光芒下,有金色的脉络延展开来。它就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玉镯上雕刻的凤凰也突然展翅起来。 那景象,实在太过奇异,以至于苏子衿瞧着,不由有些目不转睛,便是司言,也是眸光微深。 等到那玉镯上的凤凰全然展翅的时候,玉璧上忽然传出轰隆隆的声音,很快的,齿轮摩擦的巨响随之而来,玉璧忽然一震,苏子衿看了眼司言,两人便瞧见,那壁上隐约开始凸起,随着齿轮声的愈渐变大,那凸起的地方也愈发的大了起来。 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冷却下来,直到有一双人的腿出现在苏子衿和司言的面前,两人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不多时,壁上的凸起处完全被拉开了,眼前的这一幕,既是美好又是令人惊悚。 那是一张极大的冰棺,千年寒冰石铸造而成,冰棺中有女子神色安然,那女子生的极美,艷丽而娇媚,一袭奢华的殷红长裙,仿若人世间的妖姬,诱惑十足。只是,顺着灯光瞧去,那女子羽睫极长,却有寒冰凝固,显然是被冻了许久。 「司梦空?」这一次,饶是镇定如苏子衿,也不由有些讶异。她原以为,看到司梦空的画像已是极为难得,没想到竟是还看到了本尊,虽然这本尊是个『冰美人』,但到底让人实在诧异。 司言微微敛眸,秀美的脸容依旧毫无情绪:「倒是没有料到。」 不仅没有料到司梦空竟是在北冥千年冰棺之中,也没有料到墨寻幽竟是如此疯狂。世人皆说入土为安,可墨寻幽竟是将司梦空放进了冰棺之中,实在有些痴狂了。 「这墨寻幽……」苏子衿扬唇,眉眼灼灼:「看来是当真爱她的。」 爱到即便她死了,也不愿意相信,爱到浮华一世,也想着等她甦醒。这幅执着的性情,倒真是令人嘆息。 司梦空躺着的那张冰棺是举世闻名的北冥千年冰棺,听人说这冰棺沉于北冥海底深渊,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见过,毕竟北冥海底水怪无数,几乎歷史上下去打捞之人,没有一人是活着回来。 只是,这北冥千年冰棺据说可以存放逝去之人的尸首,只要那人在冰棺中沉睡千年,千年后便会辗转醒来,自此不死不灭。不过,至于这传闻是否属实,几乎没有人知道。 想到这里,苏子衿便看到冰棺的一旁,那里,有墓碑玉牌孤寂的立着。 上头写着:爱妻梦空 一时间,苏子衿和司言都没有说话,他们两人相互沉默着,也不知彼此在想些什么,显然有些思绪沉沉。 半晌,苏子衿忽然笑道:「看来那人,现下是不在了。」 将司梦空的冰棺都挪了出来,却没有人出来阻止,想来那守护地宫的人,如今是不在的。 司言闻言,显然亦是贊同苏子衿的话,依着这地宫的设计,大约是有人专门负责守着,故而方才苏子衿与司言才想着动那幅画一番,也好将守门的人逼出来,毕竟墨寻幽如此在意司梦空,一定不会…… 一时间,司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清冷的凤眸微微一顿:「无忧池。」 「无忧池?」苏子衿微微一愣,随即脑海中有红光闪过,不由莞尔一笑:「那么,便去瞧瞧罢。」 说着,苏子衿便率先走了过去,司言抬眸,很快便跟上了苏子衿的步子,如今这整个地宫他们几乎都摸遍了,自然知晓这里头没什么危险的机关,故而,现下司言和苏子衿倒是一时间离得有些距离,便是『牵手』的举动,也是再没有了。 思及至此,司言心下有股没来由的落寞,不知为何,连他自己都有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很快的,两人便又走到了无忧池旁边。苏子衿仔细的观察着那无忧池,池水看起来很是清澈,就像是寻常奢华的浴池那般,只唯独池中的水竟是少见的温泉。 这样一个地宫,哪里能够引到温泉之水呢? 苏子衿眸光幽深,神色也随之认真了起来,她敛起往日里的笑意,难得的异乎寻常的专注。 司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见她思索的认真,他便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容色清冷依旧。 眸光微微一滞,下一秒苏子衿脸上便浮现一抹笑意来,她素手抬起,自身上的大氅上轻轻撕下一小片的羽毛,随即她俯下身子,手中的羽毛落到无忧池内,微微屏息,苏子衿便盯着那黑色的羽毛,一动不动。 只见那黑色的羽毛在水中缓缓打了个旋,片刻后便开始浮动起来,缓缓的,那黑色羽毛似乎沿着某个吸引力,一路自苏子衿的面前漂走。 看到这一幕,苏子衿不由弯起眉眼,灼灼笑起来:「也许,这无忧池与某处的泉水是互通的。」 若是按照常理,这地宫几乎密不透风,不可能有风能够带离羽毛,而事实上,这羽毛确确实实在游动,虽然极为缓慢,但依旧是沿着某条路线,缓缓的漂浮着。 也就是说,这无忧池与某个池水相沟通,故而池底的某个位置,存在着水流孔,这水流孔不断交换两头的水,于是便致使了苏子衿和司言所见的『羽毛漂流』现象。 在司言尚且没有开口的时候,苏子衿继续从容道道:「若是运气好,可能这无忧池连接的是羽化泉的泉眼。」 「羽化泉的泉眼?」司言敛眉,这羽化泉的泉眼,如何验证?下去浸泡一会儿? 见司言沉思,苏子衿便知晓他心中想法,于是她笑了笑,不疾不徐道:「世子若是信得过子衿,子衿有办法验证。」 「你如何验证?」司言挑眉,清冷的凤眸依旧沉静。 苏子衿闻言,不以为意的一笑,眉眼生辉:「世子大概知道,我们苏家人,都有一个桃花胎记,若是这胎记浸泡在羽化泉泉眼处的泉水里,便是会绽放出桃花。」 这是先前昭帝与战王爷的打算,也同时是苏子衿诱导的结果。因为她知晓,若是昭帝和战王爷的话,他们一定是想看看苏子衿是否是战王府的血脉。 若这的确是羽化泉的泉眼,那么只要破了这无忧池,想来便可以顺势找到还魂草和火麒麟,这样一来,大抵很快便能结束这里的一切,而她的内伤……也能够很快便痊癒起来。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苏子衿忍不住眸光微微一颤。 战王一家的桃花胎记这件事情,司言同样知晓,只是……难道苏子衿现下是要浸浴在这无忧池中? 一想到这个,司言的脸色便立即红了起来。 届时地宫灯火通明,苏子衿见司言半晌不说话,不由抬眸看去,这一看,她倒是愣住了。 只见,司言这时神色莫辨,他容颜秀美清冷,却依稀可瞧见一双耳朵微微泛红。 心思一转,苏子衿便明白了司言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她语气含着三分戏嚯,七分莞尔,道:「世子想来是话本子瞧多了。」 话本子里头总是才子佳人私下幽会,而这等子洗浴香艷的场景,更是少不得写上几把。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司言耳朵便愈发红了起来,那几欲滴血的色泽,看的苏子衿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没想到,司言这人竟是如此纯情,要说他也弱冠之余了,怎的一个猜测便这般羞涩?倒是像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实在叫人瞧着心中愉悦。 「……」司言见苏子衿笑的如此模样,不由蹙起眉梢,一时间沉默下来,不知说什么。 「世子,」苏子衿敛了些许笑意,从容道:「子衿不过是想要拿块布浸湿这池水敷在胎记上罢了,这样一样,也是跟浸泡在水中无甚差别。」 司言闻言,不由神色一顿,如玉俊美的面上极快的掠过尴尬之色,只是转瞬之间,他便沉默着起身,随即清冷冷道:「我先去歇会儿。」 这话,无疑便是在避嫌了。虽然司言和苏子衿大抵算是该抱的抱了,该背的背了,该拉小手的也是拉过了,但到底那些只是为了保命,在生命面前,那些不过都是不染丝毫情感的必要罢了,如今暂时没了危险,两人自然还是恪守礼节的。 司言说着,便迈开步子,修长挺拔的身姿很快走入了红珊瑚水晶纱帐之内,那清冷卓绝的身姿映衬在妖娆的布景下,仍旧是不染纤尘,淡漠至极。 瞧着司言离去,苏子衿便缓缓解开自己的披风,随即她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哗』的一声,将自己的裙摆割开一块。 素手将那块裙摆的尾料浸入水中,苏子衿动作很是从容,却意外的干脆直接,速度也出乎意料的快。不过片刻,那浸满池水的尾料便落到了她肩头的桃花胎记之上。 等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捻起那尾料,顺着光线看去,只见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那原本如同刺绣一般的桃花胎记忽然便缓缓盛开,玉色肌肤上仍旧留着一两滴水泽,如今看来,就好像露中桃夭一般,那妖艷绝美的景象,实在容易让人沉迷其中。 唇角下意识的便扬起一抹笑来,苏子衿眸光微亮,潋滟似碧波,高雅而魅惑。 很快的,苏子衿便再次系上大氅,收拾妥帖之后,她便走向了司言所在的方位。 苏子衿进去的时候,司言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处,他背对着无忧池的方向,看着倒是君子风范十足。 司言转身,问道:「如何?」 「不出所料。」苏子衿轻笑,眉眼从容:「无忧池果真是与羽化泉泉眼相连接。」 司言凤眸微深,抿唇问道:「噼开可行?」 苏子衿淡淡笑道:「可以一试。」 「好。」司言颔首,随即身姿一动,便很快踏了出去。 苏子衿紧随其后,等到两人都到了无忧池面前,司言偏头看向苏子衿,道了声:失礼了。便自苏子衿大氅上抽出一根羽毛,随即他将那羽毛扔到水中,静静看着落在水中的羽毛随着某个方向飘去。 羽毛悠悠然飘着,一路过去,缓慢却没有任何阻碍,直到飘到中心之处,它开始停了下来,并时不时的在原处打着旋儿,一圈又一圈,没有任何涟漪。 「退后。」司言淡漠开口。 这话俨然便是对苏子衿说的,于是,苏子衿会意,便很快退到了安全之处。 司言微微凝眸,确认了苏子衿离的远了以后,才抽出腰间的屠麟剑,内力运起,在积蓄了一股力量后,他修长有力的臂膀一挥,顿时发出『彭』的响声,与此同时,司言纵身一跃,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一切只在转瞬之间。 『彭』『彭』『彭,三声巨响忽然爆裂开来,随着这巨响声,无忧池也随之炸开一道剑痕,水花四溅,几乎飞起数丈高度,随即池中央有漩涡出现,只听『轰隆』一声更为剧烈的响声,几乎整个地宫都为之一震。 司言下意识的靠近了苏子衿一步,只见那无忧池中央部位有裂痕开始一步步瓦解,不到片刻,便『彭』的一声,彻彻底底的绷断了。 一时间,那无忧池有水涌了出来,只是,令司言和苏子衿惊奇的是,那水无论如何,也不会高过水池,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如何,这地宫都是不会被摧毁…… 「你可会游水?」司言盯着被噼开的无忧池,眸色沉静。 眼前的无忧池不再是浴池一样的存在,而是一汪活水涌动的碧波,清澈见底的同时也暗不可测。 苏子衿点头:「会。」 司言颔首:「脱掉累赘的衣物,准备罢。」 苏子衿心下明白司言的意思,在水底不比在陆地,这一件大氅,足够成为极大的负担,阻碍苏子衿在水中的动作。 笑了笑,苏子衿便动作麻利的将大氅解开扔到了地上,而与此同时,司言亦是将身上的披风褪去,只留下一把屠麟剑紧紧栓在腰间。 等到全身的累赘之物基本上都被丢开后,司言和苏子衿对视一眼,表示彼此都准备好了。 「走罢。」司言垂下眸子,清冷的俊颜染上一丝霜华。 苏子衿微微一笑,道:「好。」 只听苏子衿的声音落地,随即一声『噗通』的落水声也紧接着传了过来。 司言眸光微微深了几分,他望着苏子衿那果敢的背影,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瞬间,他便轻然一跃,整个人也随之没入水中。 地宫之中再次恢復了素来的沉寂,只无忧池旁溅起的水花和深不可测的水底遗世而独立。 …… …… 池水温暖,犹如三月清泉,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冰寒。 苏子衿在水底游了很久,久到她几欲精疲力尽。只是,心中有信念不断的支撑着,她一路闭气咬牙,便随着司言的身影游过去。 一直暗沉莫测的湖底,这时忽然有亮光自前方传来,苏子衿心下一紧,身体中仿佛注入一股能量,便使劲挥舞了手脚,朝着那抹光亮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司言和苏子衿便游到了底端,只是,相较于司言的轻巧,苏子衿显得格外艰难,她几乎就要虚脱,只凭着意志咬牙动着。 司言率先上了岸,他瞧见水底下的苏子衿似乎就要沉入的样子,心下一惊,来不及逡巡四周,便伸手将苏子衿自水中抱了出来。 此时的苏子衿,脸色极为苍白,她浑身湿漉漉的,长长的羽睫因着浸了水的缘故,显得愈髮长而卷翘,那双素日里幽深莫测的眸子,此时却璀璨而满是水雾,好似一只迷了路的小狐狸,看起来着实乖巧可爱。 因着脱了大氅,她穿着极为轻薄,如今在水中一游,衣物更是紧贴身体,几乎一眼便可以瞧见那玲珑有致的娇躯。 冷峻的脸容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司言垂下眸子,不去看苏子衿此时的活色生香,妖娆惑人。只轻轻将苏子衿放置在岸边的草地上,手下运气,在苏子衿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用内力将她身上的衣物烘干了。 苏子衿自出水后到现下,都有些恍神。她清楚感觉的到,就在她快要虚脱的时候,有人将她从水中打横抱起,那人臂膀极为有力,胸膛也十分坚硬可靠,即便在水中游了这么久,他的身子却是一如既往的温热。 她就这样静静的瞧着眼前的人将她放置在草地上,看着他不顾自己还浑身都是水渍,只沉默着为她烘干身上的衣物。 司言这模样,实在是极能撩拨人心,他面容清冷,神情却认真至极,如玉的修长手指落在她的肩头,那几欲令人沉醉的温柔,看的苏子衿心跳跃起。 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一一阵阵悸动传来,那『扑通扑通』的声音,在此时安静至极的环境下,显得尤为惹眼,虽然司言听不到,可苏子衿自己,却是一清二楚。 强行敛下心头那令人错愕的雀跃,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多谢世子。」 「无妨。」司言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长长的墨发还湿漉漉的在滴水,不由眉心一蹙。 下一刻,他便伸手,宽厚的手掌落到苏子衿的脑袋上。 苏子衿微微抿唇,方才那艰难缓下的心跳再一次快速律动起来,或者说,比起刚刚的,这次来的更剧烈,更令人难以遏制。 此时的司言大抵不知道,他和苏子衿如今的姿势,极为暧昧也极为温暖。苏子衿坐在草地上,司言蹲在她面前,他的行为就像是情人间抚摸脑袋的宠溺一般,那轻轻一下的摸头,实在叫人心中酥麻。 「子衿不碍事。」苏子衿微微偏头,不去看司言的脸容,只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缓缓道:「世子先打理下自己罢,免得着凉了。」 司言这人,到底是极为妥帖,竟是还没先打理自己,便率先将她安置好了。只是,如今这般场面,实在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无妨。」司言没有注意到苏子衿的神色,只是专注的运力,一气呵成的便将苏子衿的墨发也烘干了一遍。 等到将苏子衿身上的衣物和头髮都烘干了,司言才运气将自己也收拾妥帖。 在司言运气的时候,苏子衿便起身,将四周稍稍看了一遍。 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平地,四周则皆是树林,夜色沉沉,天边一轮硕大的冷月挂在顶端,四周明亮而漆黑,隐约可见树上亮晶一片,想来是那山间飘落的冰雪了。 冷风吹过,苏子衿控制不住的便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如今是哪一日,什么时辰,更不知道,四周是否会有野兽出现。 看见苏子衿打了个寒颤,司言敛下情绪,道:「找个地方先歇下。」 说着,司言便脱下自己的外袍,很快便递到了苏子衿的面前:「你先穿着。」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依旧淡漠,看不出丝毫情绪,可偏生这般冷情的温柔,委实让人瞧着心下一滞。 苏子衿没有说话,只缓缓伸出手,便接下了司言递过来的袍子。于此,她倒是没有矫情,她知道司言有深厚的内力,自是不怕这点寒冷。 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披上袍子,苏子衿才看向司言,轻声道了声谢。 虽然苏子衿知道司言如今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破阵罢了,但无论如何,司言并没有必要做到这般地步,如此无微不至的举动,到底是一份善意,对于这样的善意,苏子衿没有理由视而不见,也没有理由认为理所应当。 心下对司言这个人,苏子衿更是添了几分好感。 「走罢。」司言垂眸,随即抬起步子,便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起来。 苏子衿紧随其后,很快的,两人便找到了一处洞穴,那洞穴不算很大,几乎一眼见底。 司言拿出怀中一颗夜明珠,照亮了黑魆魆的洞穴,洞穴里头除了一些干的草堆树枝交错纵横外,几乎没有任何任何危险物存在。巡视一遍,他便将夜明珠递到苏子衿手中,下一刻便开始搭起了火堆。 苏子衿低眉瞧着司言,见他动作干脆利落,手法娴熟,不由的便想起司言的早年经歷起来。 这个十二岁便执掌锦都十万的禁卫军,十五岁接连掌管飞鹰军、孤狼军,统共五十万大军的青年,即便出身高贵,也丝毫没有养尊处优的娇弱。世人皆说大景长宁王世子司言是个遗世而独立的人物,可到底,这份人人艷羡的尊荣,不是建立在平白无故的基础之上。 他吃的苦,只是世人不曾见识罢了。 就在苏子衿心中思索的时候,洞内渐渐的便有火光亮起。 苏子衿见着那生起的火堆,顺势便坐了下来,只是,她还来不及说话,司言便忽然道:「我去外头看看,你且在此等候。」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情淡漠,漆黑幽深的凤眸看不出一丝情绪。 「好。」苏子衿点了点头,随即将身上司言的袍子褪了下来,仰头道:「世子先将这衣物穿上,以免着了凉。」 如今夜色渐沉,天气也愈发冷冽了几分,尤其是方才,似乎又落起了小雪,这其中的凉意,一眼便是可知。 「不必。」司言闻言,长长的羽睫微微一动,淡淡道:「这点凉意,不算什么。」 说着,司言长腿一迈,在苏子衿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缓缓走了出去。 外头风雪渐大,苏子衿瞧着那淹没在风雪之中的青年,一时间有些嘆息起来。她不知在想着什么,眸光一瞬间幽深而恍惚,半晌,她才收起目光,盯着那火堆惯性的攒出一个从容的笑意来。 不多时,司言便从外头进来了,他身上染了一些寒气,发梢也沾上一些冰雪,整个人看起来倒是越发的出尘俊美,仿若红尘之外的清莲,灼灼雅致。 瞧着司言手中拎着两只野兔,苏子衿有些诧异:「野兔?」 这种时候,竟是还有野兔出没,实在惊奇。 「嗯。」司言点了点头,依旧是面色冷清。 他动作极快,不过三下五除二,便将野兔宰杀处理干净,正打算放在火架上烤的时候,苏子衿却是忽然笑道:「世子,让子衿来罢。」 瞧着司言那俨然打算直接烤熟完事儿的模样,苏子衿实在有些不敢苟同。 「你?」司言挑眉,似乎有些不信苏子衿会庖丁之技一般。 大概苏子衿在他心中的印象,是个极为优雅娴静,又城府极深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许是让她煮茶煮酒还是可以,但庖丁之技,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苏子衿闻言,唇角的笑意有些浓了几分:「世子若是不信,不妨我们各烤一只?」 说着,苏子衿便自怀中拿出一个锦囊,她素手一翻,便将锦囊里头的三个瓶子抖落在地。 「公平起见,」苏子衿微笑道:「这些调味料共享。」 这些调味料苏子衿出来之前便随身携带着,这装着调味料的瓶子并不是往日里所见的瓶子,而是一种由特殊的材质制成的,轻便灵巧,比起瓷瓶要便携许多。 瞧着苏子衿这幅认真的模样,司言不由微微凝眸,而后他敛下情绪,便清冷冷道:「好。」 话音一落,司言便将自己手中的一只野兔递到了苏子衿的手中,而他自己,则是埋头处理另一只野兔。 苏子衿也不矫情,接过那只野兔后,便开始动了起来。 洞穴内一瞬间有些静谧,不久后,隐约的便有肉香飘散开来。 苏子衿神色认真,一边娴熟的转动着烤的金黄的野兔肉,一边时不时的放些调味料进去。 司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见她似模似样的,不由心下犯了嘀咕。 难道苏子衿当真如此秀外慧中? 「好了。」这时,苏子衿放下手中的调味料,眼角弯弯道:「世子的怎么样了?」 司言闻言,睨了眼自己烤架上的兔肉,便道:「熟了。」 随着司言的话音落地,苏子衿手下微动,便从司言的野兔上撕了块肉下来,她朱唇微启,张嘴尝了两口,不由浅笑起来:「世子大抵要输了。」 苏子衿的动作,可谓是活色生香,瞧着便有种美人吃东西都分外醉人蛊惑的模样,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春风之意,看的司言不由心中一动,下意识的便避开了她的视线。 苏子衿倒是没有注意到司言的举动,她轻声笑着,便将自己烤的野兔递过去,道:「世子尝尝?」 司言微微颔首,随即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动,转瞬便从苏子衿的兔肉上撕了一块下来,他动作优雅的将其放到嘴里,只是稍稍一咀嚼,便眸光诧异起来。 不得不说,苏子衿的这只烤兔肉,实在有些令人惊讶。肉质鲜嫩,口感劲道,多汁醇香,几乎比起他所吃过的所有烤肉都要略胜一筹。 微微抿唇,司言看了眼苏子衿,便贊道:「你的庖丁之技有些过人。」 苏子衿淡淡笑了笑,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 …… 一夜就这样悄然过去了,苏子衿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靠在一旁的草垛中,身上还披着司言的外衣。 彼时,洞穴内有些空荡荡的,苏子衿的面前是一堆昨夜吃剩下的野兔骨头,和仍旧冒着零星小火的火堆。 看着那火堆,苏子衿便知晓,司言大抵才离开一会儿,于是她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裙,便也跟着出了洞穴。 四周皆是树林,山涧鸟叫虫鸣,显得生机勃勃。 昨夜落得雪,今晨竟是早早便化了干净,日头正盛,温暖的令人流连。 苏子衿缓缓走了几步,心中开始思索起如何找到火麒麟所在的位置,这里俨然不像是山头,大抵算是半山腰的位置,只是丛林广布,羽化泉的泉眼附近又是那么一大片,着实很难寻觅其踪迹。 走到昨日出口的泉水处,苏子衿简单洗漱了一番,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墨发,髮髻上唯一的一只玉钗也不知何事丢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支挽发的银簪子在她的怀里头,于是,她稍稍将发梢扎了起来,随意的用这银簪子挽着。 平静的泉底倒映着她的脸容,看着那水中隐约可见的妩媚小脸,苏子衿垂下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漠然。 「苏子衿。」远处传来司言低沉的声音,苏子衿微微凝眸,惯性的便扯出一个温软的笑来,她缓缓起身,准头看向司言。 司言渐渐走近了她几步,只见他蹙眉不展,道:「怎么不待在洞穴内等我回去?」 他语气虽依旧冷冷,但较之素日里的,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焦灼。 「方才醒了,便想着洗漱一番。」苏子衿散漫一笑,眉眼从容:「让世子忧心了。」 司言这模样,显然便是找过她的,大约是担忧她的安危,司言才显得有些焦灼,毕竟……她可是他破阵的法器,若是她有个万一,他这一趟,岂不是白白受了劫难? 心想这般想着,苏子衿便继续笑道:「世子一大早去了哪儿?」 「摘这个,」司言淡淡从怀中拿出几颗野果子,递到苏子衿的面前:「吃些填肚子罢。」 苏子衿微微愣住,她盯着司言递来的果子,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了一声暗自嘆息。 司言这人,到底是个外冷内热的,只是,这样的他,是真的触手可及的?还是说,只是一种……幻象?人在困境中相互取暖所产生的虚幻错觉? 没有说话,苏子衿接过司言递来的果子,她简单吃了一个,随即敛眉弯唇道:「世子可知晓这羽化泉附近的一些处所?」 「大抵在前端。」司言抬眸,清冷的眸光落在不远处的方位,一时间思绪万千。 他方才寻找野果的时候,便是在另一头找寻过,只是那一头基本没有山洞一类,而且丛林密布,飞禽走兽亦是无数。 火麒麟是上古神兽,自是具有不可撼动的威严,想来有火麒麟在的地方,不会有飞禽走兽敢出没周围,故而另一头才是最有可能存着火麒麟。 「那么便走罢?」苏子衿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深究,司言此人办事妥帖,为人也是极为聪明,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苏子衿倒是对他很是放心。 司言微微颔首,于是,两人便朝着另一端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辰,前路越发的静谧起来,一时间连飞禽走兽都消失不见,虫鸣鸟叫也开始渐渐没了声响。 苏子衿微微凝眉,心中隐隐有种预兆。 这血刃八卦阵和火麒麟,有可能比想像中的更为难以应付。 「等下。」苏子衿眸光一凉,下意识便伸手拦住了司言。 司言停下步子,凤眸落在了自己脚下的位置。只见半寸处,有一个马蹄状脚印隐约出现。若是不去深思,大抵没有人会在意,可一旦细想,便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自方才到现在,一路上别说是马,就是飞鸟野虫也不曾发现,再者说,昨夜下了小雪,若是在这之前的脚印,也是早早便被消融泯灭了去,如何还会存到现下? 「也许,这是血刃八卦阵的入口。」苏子衿看了眼司言,淡淡道。 只要踏入这入口之内,便相当于踏进了阵法之中,若是没有丝毫准备,很容易被触动阵法的机关所伤,尤其设计者做的如此隐晦,显然便是刻意要让人落入其中,也就是意味着,一旦踏进机关,想来这阵法中的机关,会是极为厉害的存在。 也许,一触毙命! ------题外话------ 凉凉:集聚公主抱、摸头杀于一身,子衿还心动了(坏笑),就缩乃们满不满意?哈哈 吃瓜群众:这样的男友请给我一打!男友力满满! 15那是,我的小姑娘啊!(万更) 苏子衿看了眼司言,淡淡道:「也许,这就是血刃八卦阵的入口。」 说着,不待司言反应,她便缓缓走到一侧,她素手拾起几颗小石子,随即看向司言,扬唇轻笑道:「世子做好心理准备,子衿要开始了。」 司言微微点了下头,而后他瞧见苏子衿素手一扬,手中的石子便骨碌碌的落到了那马蹄印的里头。 就在那石子着陆的一瞬间,只听剧烈的爆炸声忽然响起,有土壤至石子落地的位置,开始自中心朝两边翻滚起来,被掀起的石子一时间飞溅而来。 司言动作极快,下意识便将苏子衿拉入怀中,随即他将她护在怀中,轻功运气,两人眨眼间便落到了数尺之外的地面。 「彭」「彭」「彭」的巨响仍在继续,苏子衿听着那爆裂之声,心下不由暗暗庆幸她和司言没有入内。 同样的,司言亦是和苏子衿想法一致,若是方才苏子衿没有察觉到丝毫,恐怕他们两个现下都要被炸的遍体鳞伤。 毕竟墨家火器的力量,不是谁都可以轻易阻挡的,即便司言武艺再好,内力再高深,也做不到毫髮不伤的便从那里头出去。 一时间,两人对于彼此的靠近,没有丝毫遐想,尤其如今危机重重,更不可掉以轻心。 片刻之后,那爆炸声渐渐平息,苏子衿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自司言的怀中走了出来。 四周皆是尘土之气,那被翻起的无数个大坑落到苏子衿和司言的眸底,两人皆是眸色深深。 若是这火器用到战争之上……会有多少人葬身其中? 想到这里,苏子衿敛了情绪,微微抬眸看了眼司言,便径直走到了爆炸之处的边沿,随即她将手中存着的其余几颗石子一齐丢了进去,这一次倒是没有丝毫反应,显然那火器炸裂的方位已是障碍破除。 看到这一幕,苏子衿便幽然一笑,道:「世子,可以进去了。」 「走罢。」司言上前一步,很快的两人便踏进了阵法之中。 一瞬间,天地暗沉了下来,四周的花草树木,通通消失了彻底。繁星悄然升起,不过片刻,便可瞧见漫天……甚至连周身都满是繁星。 司言微微凝眸,届时的他们,就好像置身于星宿之中,周身萦绕着无数的星辰,整个眼前亦是开阔至极,看不到边界,也看不到任何尽头,就连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变成满是星辰的无底浩瀚深渊。 「倒像是飞起来一般。」苏子衿兀自一笑,从容的眉眼有惊奇划过。 如今的他们,不就是像在悬空、漂浮的状态吗?四周皆是繁星,即便暗沉如夜,却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彼此、看到脚下、甚至是看到周围一颗、两颗的星辰。 想着,苏子衿不禁伸出素手,她浅笑吟吟的瞧着身侧的光亮,一副想要抓住星辰的样子,难得的竟是露出一丝女子固有的天真神采来。 「你抓不住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歇,司言压制住心跳的骤然,只面无表情,淡淡道:「这是虚幻的。」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沉默着敛眉,刻意不去看她。 苏子衿此时的样子,其实当真是很美的,她笑容艷绝,神色亦是妩媚而天真,仿若世间至精至怪的妖姬,着实令人恍惚。 「子衿知晓。」苏子衿微微笑起来,眉眼灼灼:「可到底只有尝试过后,才能说服自己。」 大抵是女子喜欢美好事物的天性使然,即便高深莫测如苏子衿、沉静如苏子衿,也不免被这样幽静美妙的景象所迷惑一二。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十七岁的妙龄女子。 「阵法,」苏子衿看向那无边无垠的脚下,幽幽然道:「开启了。」 随着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司言便瞧见,那原本犹如深渊的脚下,徒然出现几道黑白的线来。 不到片刻,那黑白的粗线便连接起来,俨然瞧着便是一个太极之图。只是,与其他的太极图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个黑白太极图,寻常颜色的只是最外侧的边框,内里原本该是黑白两个圆点,呈现的却是妖冶的血红之色。 「还没有完,」苏子衿淡淡抿唇,眉眼弯弯:「世子且看那里。」 说着,苏子衿素手一抬,青葱如玉的指尖落到前方的位置,眸底泛起一丝潋滟旖旎。 顺着苏子衿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原本虚空的方位,亦是同样出现了两个太极形状,那样子倒是与苏子衿和司言所在的一模一样,只是唯独不同的是尺寸,那两个太极的尺寸,一个比一个大,尤其第三个,大的几乎一望无际。 司言手中屠麟剑微动,只见他敲了敲边沿处的位置,立即便有『硁硁』的声音传来,周围就好像罩了个无形的钢罩一般,显得密不透风。 司言收回屠麟剑,低头看向苏子衿,神色莫辨:「看来需要破三个阵法。」 毫无疑问,这第一个阵法便是他们所在的太极之中,若是他们不破了这个阵法,显然便是出不去这个无形的束缚。而这里有三个太极图,也就意味着,这三个太极图逐一破开才有可能离开这阵法之中,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彻底破了血刃八卦阵,即将见到神兽——火麒麟。 「不错。」苏子衿点了点头,随即她低眉看向脚底下的八卦图,分明这八卦图实在简单,简单到寥寥数笔便勾勒了一个阵法,但苏子衿知晓,这阵法越是简单,便越是难以解开。尤其这三个阵法,每个阵法都看似一模一样,但内里的玄机却极为隐晦,便是极懂五行八卦的人,也要冥思许久方能参透。 敛下笑意,苏子衿忽然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她双手触摸着无形的『地板』,心中开始形成一个天干地支的图来。 司言侧脸看了眼苏子衿,见她极为认真的样子,脸上那惯常露出的笑意此时也收了起来,她桃花眸子微醺,给人以沉静安详的美好之感。 彼时苏子衿正全神贯注的在脑海中描绘着天干地支的八卦图,显然没有注意到,在她沉思的时候,司言竟一直盯着她瞧。那双往日里极为清冷的眸子,此时散去了些许漠然,有了一丝情动之意。 可到底,司言这人从未动过情,故而他自是不懂自己为何觉得苏子衿好看。他只是隐约想起,从前的时候,他好似从未觉得苏子衿生得好,即便那时齐子亦看的有些呆了,他也丝毫不觉得苏子衿哪里生得好,最多只是生的不错,算不上丑罢了。 可如今,亦或者说这些时日,他竟是愈发的觉得苏子衿好看,她的一颦一笑,仿若罂粟一般,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莫非苏子衿给他下了毒? 一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司言便觉得不可置信,他素来严瑾,苏子衿根本无法给他下毒,再者说,苏子衿有必要对他下毒?这样一想,司言便觉得自己有些病了的样子,他虽不常病,但也是知晓生病的感觉,心悸、无力、容易想法过多……这些倒是与他现下的感觉很是相似。 心中微微一动,司言心下便决定了,一旦出了这地方,便要找个可靠的医者为他诊治一番,想来轻衣不日后便会抵达,届时便可知分晓了。 苏子衿哪里知道司言现下想法如此,她全身心都在如何破阵上,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来,艷绝的小脸露出一抹笑意来,那笑隐隐含着三分娇艷,七分高雅,灼灼其华。 她道:「世子,很快可以破这阵法了。」 说着,她缓缓起身,下意识的便要去提自己的裙摆,只是,因为久蹲的缘故,她眼前不由一黑,整个人也好似被施了咒术一般,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 司言心下一惊,转瞬就上前一步,他长臂一伸,下一刻便将苏子衿拥入自己的怀中。 眼前一片漆黑,苏子衿分明感受到那贴着自己的身子极为温热,鼻尖传来淡淡青竹香味,那么令人安心,又那么清冷卓绝。 瞳孔的焦距片刻便恢復了寻常,眼前的一切又再次清晰起来。 青年生的如玉秀美,宛若谪仙,他薄唇紧抿,微微凝眸,素来淡漠的眼底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快速划过。 「多谢世子。」苏子衿垂下眸子,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散漫笑起来。 司言的眼底,果然有不一样的情绪…… 「无妨。」司言蹙眉,不知为何,在苏子衿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以后,心中竟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升起。 这种感觉,是他所不喜的。 「破阵需要世子帮衬。」苏子衿敛下情绪,好似没有察觉到彼此之间奇怪的氛围一般,抿唇笑起来:「世子现下便得两脚站在这两个红色圆圈之内。」 说着,苏子衿指了指太极中间的两个晃眼的艷红圆圈,示意司言站过去。 司言不疑有他,便很快走到了苏子衿指定的位置。 随后,苏子衿点了点头,开始朝着四周的临界点走去,她心中有一张天干地支的图,故而此时便直接按照着自己心中所想的方位走去。 几乎每到一个点,她都会停下步子,将身上的一些瓶瓶罐罐依次放置,直至八个点都放了不同的物什,她才缓缓一笑,走向了中心的位置。 若是将太极图看作一个整体,那么中心的一个位置便是其中的分界,也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苏子衿顿下步子,抬眸看向司言,缓缓道:「世子,剑先与子衿,可好?」 对于苏子衿的要求,司言自然没有拒绝,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便将屠麟剑递给了苏子衿。苏子衿接过长剑,随即素手捏着那剑柄,手势看起来似乎极为娴熟,长剑出鞘,她双手微微一用力,只听『硿』的一声, 长剑没入,一瞬间,司言脚下踩着的那红色圆圈开始变成黑白色起来,随即,那太极阵法也开始隐隐约约的消失又浮现,不到片刻,只听『滋』的一声,他们脚下所在的太极阵法一时间消失了去,恢復了最初时候的深不可测,无法见底。 司言脚下移动,便走到了边沿之处,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边沿处不再有任何阻碍,这便是意味着第一个阵法破了。 看了眼苏子衿,司言这次倒是真的觉得找她破阵是个明智的决定,苏子衿的阵法悟性,实在有些高出寻常人许多。 「世子,」苏子衿唤了司言一声,手中长剑入鞘,随即笑道:「接着。」 说着,苏子衿便将手中屠麟剑一抛,直直扔向了司言。 司言伸手,轻而易举的便接过苏子衿扔过来的剑,随即他淡淡抿唇,道:「第二个阵法?」 言下之意便是询问苏子衿是否前往第二个阵法的意思了。 苏子衿微微一笑:「一鼓作气。」 言毕,两人便一齐前往第二个阵法之内。 走进阵法里头,不到片刻,四周便再次变成了封闭的模式。 只是,苏子衿还来不及观察四周,下一刻就有不明物体自阵法外沖了过来。 司言定睛一看,那以极快速度靠近的一群不明物,俨然便是人的体格,然而,等到那东西靠近了,司言脸色不由沉了下来,下一刻,苏子衿便被司言带入怀中。 「尸鬼。」司言抿唇,容色越发冷厉了几分,他盯着那就要冲破阵法的物体,手中长剑出鞘,眸含戾气。 尸鬼,出自北冥幽地的妖邪之物。状似人形,却无人性。尸鬼的长相,通常极为可怖,全身焦黑,不存在任何思想,是最易被操控的杀人利器。 听人说尸鬼是生前被活活焚烧的人形成的,因为被施了某种禁忌之术,死而復生,但尸鬼没有任何意识,全凭操控者指使,便是再次被屠杀,也没有丝毫感觉。 苏子衿自然亦是知晓尸鬼是何物,她曾经去过北冥,知晓北冥莽荒,妖邪之物渐胜,但无论是尸鬼还是其他的邪物,都被关在阵法之中,而阵法则是由隐世所造。 这北冥千百年来由隐世家镇守,一直不曾出过岔子,便是有人想要入内,也是决计没有可能。世人皆知,隐世家的力量极为神秘,听说是超乎自然的强大,可通天入地,斩妖除魔,只是究竟如何,苏子衿倒是不太知晓。 因为尸鬼从未曾有出现过,苏子衿不禁低声嘱咐道:「世子小心。」 如今这样的情况,苏子衿倒是真的没什么力量能够帮到司言,若是放在从前,也许她能够帮着他一块儿屠杀这些怪物,但时移世易,她现下只是个自身难保的弱女子罢了。 心中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抬眸朝着冲破阵法的一群尸鬼看去。 手中长剑挥起,司言依旧镇静十足,只听他低声道:「无妨。」 一言落地,屠麟剑便直接将一只尸鬼的脑袋砍了下来。 如同意料之中的想法一般,即便被砍了脑袋,那尸鬼也没有任何血液溅出,只隐约可见那断了的半截身体内蛆虫无数。 场面一度极为噁心,可司言和苏子衿两人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他们皆是神色淡淡,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随即,很快的,另两只尸鬼亦是同样沖了进来,朝着司言和苏子衿便张牙,似乎想要咬断他们的脖子。司言利刃划过,将那尸鬼拦腰斩断。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被斩成两半的尸鬼没有像前一个那般再无声息,而是突然反扑过来,冲着苏子衿的方向咬过来。 就在那尸鬼即将靠近苏子衿的时候,司言运起内力,一掌击了过去,『彭』的一声,那尸鬼落在无形的罩上,直接便摔断了脖子,这才了无生息。 司言眸光一闪,心下便知道了这些尸鬼斩杀的秘诀。于是他长剑提起,在同一个方位用力一划,强烈的剑气涌现,一时间『喀喀喀』的声音悚然响起,只见十几个尸鬼徒然断了脖颈,下一秒,所有焦黑的身体轰然倒下。 只是,即便这些尸鬼被屠杀的场面极为吓人,身后涌进来的无数尸鬼亦是没有畏惧的模样,一个个丝毫不带犹豫便沖了过来。 苏子衿眸光深深,想来,这些尸鬼当真没有意识,不过是被操纵的死物罢了。 于是,司言开始不断的斩杀着,苏子衿却四处寻找着突破口,心下也描绘着天干地支的图。 只是,令她诧异的是,无论怎么描绘,天干地支在这太极里面丝毫不对称。 如果不是天干地支……也许这个阵法在一开始便是有突破口的? 因着先前的诱导,让她陷入了一个惯常会犯的错误,这也是制造者想要达到的效果? 眸光一闪,苏子衿转头便看向那些尸鬼冲进来的方位,心下有一个想法渐起,只听她道:「世子,靠那尸鬼进来的方位近一些,然后试试看能不能噼开!」 司言会意,于是他颔首,清冷冷道:「好。」 应下后,司言便单手搂着苏子衿,两人一瞬间便移到了那入口的地方,只是,他们堪堪一入进来,四面八方便有尸鬼涌了进来,将他们齐齐包围起来。 「果然是那!」苏子衿桃花眸子闪过惊异之色,那突破口才是真正的破阵之处,因着他们靠近了真正的突破口,这才致使这些尸鬼一个接着一个的涌进来,目的只为了阻止他们冲出去。 只要他们将那突破口割裂开来,一定就可以破了这阵法! 苏子衿心中这般想着,已然有了一个想法形成,再这样下去,恐怕司言的体力会被尸鬼耗尽。 司言这头还在不断的斩杀尸鬼,这些源源不断的尸鬼,就好像斩杀不尽的幽灵一般,密密麻麻的,越发的多了起来。 司言脚下生风,便一跃冲出包围,只是,他一离开那处,尸鬼便又冲着他所在的方向沖了过去。 就在这时,苏子衿忽然使劲一推,在司言猝不及防的时候,已然离开了他的怀中。 她眸光微动,桃花眸子浮现着坚毅的色泽,整个人已如灵巧如狐的冲着那突破口而去。 只是,苏子衿到底是低估这些个尸鬼的数量。只见那突破口处,又一只尸鬼沖了过来,那尸鬼就像是食人恶鬼,张着被烧的腐烂不堪的嘴便要冲她咬过来。 司言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苏子衿这边的动向,他一跃而起,便要朝苏子衿而去。只是,那復又冲过来的尸鬼再次将他阻隔,他眸光徒然森冷下来,有裂痕一片片就要碎裂…… 苏子衿心下一紧,想着大概有些难逃劫数,只是,在她没有料到的时候,这冲过来的尸鬼在即将咬向她的时候,忽然身形一顿,整个就好像畏惧一般,往后直直退了起来。 害怕? 苏子衿微微一凝眸,为何这尸鬼会害怕她? 顾不得他想,苏子衿便不再犹豫,直接跑到突破口处,她拔下头上的唯独一只的银簪子,尖锐的一端直接没入无形的屏障之内。 只听『咔』的一声,整个太极阵法就像是初春破冰的湖面,不到片刻时候,便一块接着一块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尸鬼不再涌入,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不知什么时候,司言身侧的那堆尸鬼也被他斩杀了彻底。 「可有受伤?」解决完尸鬼后,司言顾不得其他,只快速的到苏子衿身边,眸底浮现一闪而过的忧色。 一边说着,司言还一边观察着她的周身,生怕哪里有些损伤。 苏子衿摇了摇头,只蹙起眉梢:「世子可是看到了?」 苏子衿的问话,司言显然明白,他怎么会看不到?就在方才,他心中剧烈的颤抖着,生怕苏子衿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在看到了那尸鬼竟是在害怕她后,司言一下便心中松了口气。 「为何他要怕?」苏子衿不甚理解,她身上没有任何利器,唯一的利器便只是方才那个银簪子,可那银簪子并不是多么厉害的物什,为何那尸鬼如此畏惧的样子? 「也许……」司言认真的看向苏子衿,正色道:「尸鬼怕女人。」 苏子衿:「……」 见苏子衿有些无言以对的模样,司言一时间心情有些颇好,随后他抿起唇角,淡淡道:「或许是血月玉镯。」 这阵法是墨寻幽所造,而血月玉镯又是司梦空喜爱的物什,或许他是怕千年后司梦空真的醒来,误闯了这天地,于是才给她留了后路。 司言的回答,苏子衿倒是不知真假,但现下,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符合常理了。想了想,苏子衿便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第三个阵法走去。 不过片刻,两人便走到了第三个阵法之中。 相较于前两个,这第三个阵法显然更为神秘,更为危险。 一踏进阵法之内,苏子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她偏头看向司言,问道:「世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司言闻言,逡巡了番四周,随后清冷道:「暂无。」 没有任何感觉?苏子衿有些不解,分明司言与她都是极为敏锐的人,寻常时候,只要她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司言一定也会发现,只是,为何现下司言没有丝毫感觉,而她心头的疑虑却是愈发深了几分。 眼底划过一抹不安情绪,苏子衿敛下眉梢。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响起女子幽幽清脆的声音。 她说:「青丝,是你吗?」 一瞬间,苏子衿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素日里言笑晏晏的从容神色也一剎那变得难以置信。 …… …… 与此同时,地宫内。 「墨白,你不会是认真的罢?」少女明媚的声音响起,俨然有些愤愤。 「不然呢?」被唤作墨白的青年微微一笑,神色悲悯。 「我去你大爷的!」少女粗声爆了句骂人的话,语气越发气恼了几分:「你难道不知我是什么人吗?竟敢这样绑着我!」 沿着光线看去,只见少女一袭俏丽的粉装,细腻白嫩的双手却是被紧紧拴在了一根粗绳之上,而另一头则是落在墨白的手中,隐约可见少女的手腕被拴的通红,显然这始作俑者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 「我自然知晓。」墨白微微笑了笑,神情极为神圣:「只是你爹让我做你的师父,帮着你改了那些个……」 墨白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地宫的铁门微微敞开,那圣洁清隽的脸上划过一抹紧张之色,随即他手下一拉,便顾不得其他,将少女拉着快速奔向地宫。 「墨白,你见鬼了啊!」少女狠狠的骂了一句,手下吃痛,便继续恨声道:「我去你大爷的乌龟王八羔子!」 身后传来少女的叫骂,若是放在寻常,墨白大抵要威胁两句,让她止住叫骂的声音。只是,如今的墨白却是整个人愣住了。 眼前的地宫,明灯依旧,但洁净的琉璃地板上却满是污泥脚印。 墨白素日里那平静至极的脸色徒然一暗,他很快松开了拉着少女的那根粗绳,急急的便要往冰棺所在的位置过去。 少女见墨白松开了绳子,不由眸光一闪,下一秒就要悄悄熘走。 只是,前头的墨白却是传来声音,他道:「你若是要离开,我自是不拦着,但这地宫,没了我,你大有可能死在机关阵法之中。」 「去你妈的王八羔子!」少女哀嚎一声,恨不得上前将墨白大卸八块。 墨白不顾那少女的叫骂,如今的心思只一心在冰棺之上。 只是,在路过无忧池的时候,看着那七零八落、被噼的完全扭曲的浴池,墨白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来不及思索,便飞奔着到了那冰棺的面前,果然,不出所料,这冰棺被移了出来,唯一庆幸的,便是好在没有受到破坏。 可是……即便没有收到破坏,墨白此时的心情也是极度的……想骂娘! 「王八羔子!」红帐内,墨白气急败坏的声音忽然响起:「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这一头,少女听到墨白的愤怒声,不由乐了起来。 生平头一次,她倒是听到了墨白这假慈悲的人如此的气急败坏啊!实在是有趣,有趣至极! 这般想着,她便哈哈大笑起来,一边走,她还一边说道:「哎呦喂,我就说呢,墨白你这假慈悲怎么突然变成疯狗啦?原来是这地宫变成这样了啊!那破坏的人实在是……嗯,英雄豪杰啊!」 「南洛!你最好闭上嘴巴。」墨白悲悯的脸色露出一抹可怖的笑来:「否则我便告诉你爹,说你为了维护地宫,不幸身亡了,届时揪出这破坏之人,想来你爹一定会为你报仇。」 「墨白,你这王八羔子!」南洛咬牙切齿的看了眼墨白,随即想到了什么,忽然也不恼了,只笑嘻嘻道:「算了,不说不说,不过……」 她拉长尾音,挤眉弄眼道:「不过,这地宫被搞成这样,实在有些脏兮兮的……」 脏……墨白脑门浮现三根青筋。一想起地板的脚印,一想起那些污泥,墨白便觉得整个身子都不对劲,心中的怒意也再一次升了起来。 他一定要杀了这王八羔子!该死的! 南洛挑眉一笑,瞧着墨白这幅洁癖到了极致的样子,她便觉得心中畅快至极。 嗯,墨白这王八羔子,终于有人来替天行道了。希望那人会是极厉害的,这样一来,墨白如果战死了,她将来也会为他扫个墓的,谁叫她是个至善纯良、以德报怨的人呢? …… …… 司言盯着苏子衿那苍白的脸色,心中不由一紧。 苏子衿……青丝?她从前唤作青丝?只是,四国之中,有青丝这样一个出彩的人物存在?若是有,他一定很早便知晓了。 「青丝,」那少女缓缓走过来,她穿着记忆中的那件桃粉色长裙,裙摆处绣着一只蹁跹飞舞的白色蝴蝶,很是精緻。 苏子衿轻然一笑,眉眼如画,却意外的染上一丝恍惚:「她们说你死了,我总是不愿意相信。」 她说:「若水,是你么?」 眼前的小姑娘,这个沖她笑的动人的小姑娘……不是若水,又是何人? 她坠崖以后,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在冰雪上寻找若水,哪怕是尸体也好,她只想再看看她,看看她心目中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只是,她找不到若水,她就好像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可她,不愿意相信。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司言便蹙起了眉梢。眼前的苏子衿,实在太过缥缈,她犹如随时会乘风飞去一般,虽眼含笑意,但却隐隐夹杂着无可言状的哀伤之气。 凤眸微沉,司言若有所思。这里,若是他没有猜错,应该便是幻境了。他曾经听人提起过,血刃八卦阵中,有幻境存在,内心的魔鬼、内心的念想、内心的畏惧……在这幻境中,都会一一显现,这就像是黑暗的镜子一般,真实而隐秘。 所以,苏子衿,这是……你的曾经么? 「青丝,是我呀。」若水笑眯眯的瞧着她,一派天真从容的模样,仿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满心欢喜:「我在同你玩捉迷藏呀!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捉迷藏了!」 司言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长裙粉黛,像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笑起来小虎牙露出来,瞧着苏子衿的眸光满是喜悦。 「苏子衿,这是幻象!」司言微微凝眸,他上前一步,制止住苏子衿靠近那个由幻象制造出来的小姑娘。 幻象可以杀人,若这是苏子衿的心魔,那么这心魔……便可以于无形中,吞噬她的理智! 然而,苏子衿却是没有理会司言提醒,她只是微微偏头,淡淡笑道:「世子暂时,不要理会子衿的事,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浮现一丝祈求之意。 这是头一次,司言从苏子衿眼底见到这般神色,心下有些抽疼,看着这样的苏子衿,司言再也没有任何探究的心情。 「若水。」说着,苏子衿便缓缓上前一步,只轻笑着,靠近了『若水』几分:「你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疼,司言一时便没了动静。 「青丝!」若水跑了过来,清秀的小脸尚且有些婴儿肥,瞧着却十分可爱,她偏着脑袋,嘻嘻笑道:「青丝,我想你啊,你想不想我?」 她冲进苏子衿的怀里,像个柔弱可爱的小妹妹,那股子讨喜的模样,实在叫人欢喜。 苏子衿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她说:「若水,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啊。」 她紧紧的抱着这个小姑娘,眼底有水渍隐隐浮现,那久远的记忆一时间朝她缓缓走来。仰头一笑,她兀自伸手揉了揉『若水』的发梢,轻声呢喃道:「若水,你会不会……后悔遇见我?」 若是没有她的话,也许这个小姑娘还活在世上,嫁人生子,等到她老了,便是子孙满堂,而不是死在一片冰雪之中,身首异处。 「青丝。」若水悄然一笑,眉眼温软:「没有你,我可能就要嫁给陈公子了,你知道的……」 她微微皱起鼻子,有些嫌弃的模样:「我最是讨厌陈公子那人了,有些文绉绉的,实在好生无趣。若是要我嫁给他,我铁定要逃婚。」 陈家的小公子,在很早之前便与若水定了亲,只是,若水素来不喜欢陈公子那般文弱的书生,她曾说过,要嫁一个当世的大英雄…… 「若水。」苏子衿忽然笑起来,眉眼极为温柔:「人都血刃八卦阵中的幻象堪比恶鬼,可为何你即使是幻象,也是这样这般懂事。」 她说:「我有点……捨不得让你离开了。」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司言便诧异起来,苏子衿的话……难道她一早便知道其中不同?所以说,她并没有陷入幻象之中? 这般想着,司言便朝着苏子衿看去,只见她眉眼依旧从容雅致,却含着三分不可遏制的悲哀之色。 那悲色,犹如浩瀚深渊,不可见底。 「可是青丝。」若水歪头笑起来,有些淘气的样子:「我不能耽误你呀。」 苏子衿深深凝望着若水,她的若水啊!她心中的小姑娘啊! 这一如既往的模样,便是眉眼也不曾变过,可不就是幻象吗?因为是幻象,所以司言这般内心透澈的人,无所感知,而她自己,却是有着深深的不安。 她从第一眼便知道这是幻象,毕竟没有谁……在三年的时光之下,还依旧如当年一般无二。 所以,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内心。因为她知道,一旦任由慾念横生,那么陛下也会出现,甚至那个人……也会出现,只因他们都是她的心魔,承载着她最年少时候的爱恨。 可是,苏子衿想,她大概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不去念想,所以她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好好的,再看看若水,再摸摸若水,再抱抱这个小姑娘。 这阵法之中,一切都是虚无,一切又都是真实,所有的意念,都是人的执念所幻化。 唯独庆幸的是这些年来,她终究是再见到若水了,即便她知道,那只是幻象…… 「青丝,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就像那时一样……」若水弯弯眉眼,笑的一派天真:「毕竟,你可是我心中的英雄啊!」 话音一落,那个粉装俏丽的小姑娘一瞬间消失在了苏子衿的怀抱之中,她拥抱着空气,就好像若水还在她怀中一样,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执念。 「若水……」低低的一声呢喃自苏子衿的唇边溢出,她微微笑起来,满目疮痍。 若水,你的英雄已经……幻化成魔了,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苏子衿如此哀伤的模样,司言一时间开始试着去想像她的过去,苏子衿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灰暗,以至于她即便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象,也宁愿沉沦其中? 而那个小姑娘又是何人,为何苏子衿如此执迷于她? 「我们走罢。」就在司言有些心中抽疼,想要上前摸摸她的脑袋时,苏子衿忽然抬眸,惯性的便牵起一抹笑来:「这阵法,也该破了。」 随着苏子衿的一声落下,只听『彭』的一声,那阵法果真逐一碎裂开来,一时间,四周的星辰渐渐消失,一片又一片,直到最后,星辰不再,暗夜渐白。 眼前的世界,不再迷惑人心。 「若是你难受……」司言蹙眉,不知如何安慰,只抿唇看她,道:「可以哭出来。」 司言想,大多数女子都是这般,他其实并不是少见女子哭泣,相反的,因为看多了,他便从来都是极为厌恶女子哭哭啼啼,总觉得格外的惹人厌烦。 可如果是苏子衿的话……也许并不是那么反感。 司言的话,让苏子衿微微一愣,她本以为司言要问她关于若水的事情,关于她从前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司言竟是……在关心她? 敛下情绪,苏子衿眉眼弯弯,兀自笑起来:「世子说笑了,子衿如今已然释怀了。」 她看向远方,眸光含笑,却隐隐有些幽深:「故友已逝,何必执着?」 没有人知道苏子衿说的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便是司言,他亦是不能看清。可即便这样,司言也知道,苏子衿此时的笑,确实很难看出丝毫牵强,却意外的在他眼底极为牵强。 他知道这是苏子衿的保护色,即便他试图拆穿,苏子衿也依然会掩饰过去,他好像走不进她的心,此时的苏子衿显得极为遥远。 「好。」司言微微颔首,到底什么也没有。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周围的场景也再次明亮清晰。 眼前依旧是丛林广布,但唯一不同的是,不远处有一处巨大的山洞在前。 苏子衿和司言对视一眼,于是两人便朝着那山洞渐渐靠近…… ------题外话------ 这两天发现群里面有奇奇怪怪的盗版读者加入,基本上是那种一加进来就退出的,还有人向凉凉群里的正版小仙女要文文的复制黏贴……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了!现在凉凉要再说一遍,爱凉凉的正版小仙女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哼哼! 凉凉码字不易,卖身卖地写文~所以凉凉要唿吁下看文的小仙女萌,请支持正版凉凉,基本上潇湘网、qq阅读的都是正版,其他一些网站大部分都是盗版,有的小仙女不知道那是盗版,所以在那里看了,如果不知道自己所看的是不是正版网站,也可以来潇湘评论区这里骚扰凉凉哦~凉凉希望小仙女萌看到这个题外,赶紧滴加入正版大部队哦~嗷嗷嗷,爱你们,么么哒~ 16情郎 苏子衿和司言一路走去,两人拿着一颗夜明珠,穿过幽深的洞穴,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极大的入口。 山洞内有野兽低鸣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极为沉重,即便还没有亲眼看见野兽,也令人有些胆战心惊。 快速走到洞穴口,他们朝那洞内看去,这时一个极大、极宽敞的洞穴,只见洞内的另一端,有无数金银财宝、奇花异草堆在一处。 唯独最惹眼的便是那一株紫黑色却隐隐闪烁着光芒的还魂草! 然而,就在苏子衿和司言打算入内之际,忽然眼前有庞然大物出现。 苏子衿抬眸看去,眼前是一只极为骇人的巨兽,大约有影壁那般雄壮,它有着雄狮一般的头颅、尖锐的鹿角、一双似虎的眼睛大而兇狠,通身呈现赤金色,麋身极长、身上皆是龙鳞覆被,一只满是长鳍的尾巴,就像是龙尾一般,粗壮有力。 这,就是传闻中的瑞兽,火麒麟! 「嗷呜!」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响起,它就像是在威胁他们尽快离去一般,只见那火麒麟张开锯齿状、满是腥味的大嘴,一团灼灼的烈焰自它嘴里喷涌飞射出来。 心下一惊,苏子衿微微凝眸,原来这火麒麟的意思,便是能喷射火焰的巨兽,难怪与寻常的野兽不同! 司言眼疾手快,下一秒便将苏子衿往怀中一带,两人自边上一跃,便堪堪躲过了那来势汹汹的火焰。 「世子,你且专心对付它。」苏子衿敛下情绪,道:「子衿在洞穴后头候着。」 如今这火麒麟,显然不比寻常,苏子衿使不出功夫,自然帮不上司言什么,唯一可以帮上忙的,大约就是不给他添麻烦。 「好。」司言点了点头,随即他将苏子衿安置在安全的位置后,抽出腰间的屠麟剑,面色清冷沉静,漆黑璀璨的眸底没有旁的情绪。 他脚下轻点,一瞬间便朝着火麒麟飞身过去。 苏子衿站在原处,只见司言一个轻巧的跃起,便一剑往它的身后噼了过去,只是那火麒麟好似早有察觉一般,它长尾一甩,直直便冲着司言暴击过来,似乎想要将他拍飞在石壁上一般。 司言微微侧身,手下长剑一挥,便挡住了那火麒麟的攻击。见司言躲过自己的攻击,火麒麟黑黢黢的瞳眸顿时便燃烧起灼灼的怒意,随即它嘶吼一声,就像是人类失控的咆哮一般,一时间,震的整个山洞回声不断。 司言顺势一掌拍去,那火麒麟纵身一跃,便试图躲过他那一击,只是,他才跃起,司言的掌风便乘风而去,那势如破竹的掌风落在它的身上,只听『砰』的一声,火麒麟被掌风击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嚎叫之声。 司言藉此,便毫不犹豫的提起屠麟剑,朝着火麒麟飞身过去。 火麒麟一跃而起,它张开血盆大口,锯齿状锋利的战斧牙就要朝着司言撕咬冲去。 司言手下麒麟见执起,不费吹灰之力便抵挡住了火麒麟的攻势。 火麒麟『呜咽』一声,覆被龙鳞的面上被屠麟剑划开一道口子,有殷红的鲜血冒了出来。 空气中,有股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那火麒麟似乎很是惊讶司言手中的剑可以伤了它一般,一时间不敢再朝着司言扑身过去。 瞧着那火麒麟明显开始显露出一丝不敌司言的样子,正是时,司言一个晃身,声东击西,长剑直噼那麒麟的面门而去。 苏子衿心下一喜,只一下,这麒麟必定再无还击之力,毕竟司言手中的那把剑,可是传说中的屠麟剑,火麒麟的克星! 「嗷呜!」 就在这时,她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心下一惊,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她徒然便明白了什么。 然而,不待她反应,身后的那只庞然大物已然张开锯齿状、满是腥味的大嘴,朝着她便要狠狠撕咬起来。 当时是,司言正欲噼向自己眼前这只火麒麟的时候,却不料一声极大的嘶吼声响起,随即,他心下一凉,便瞧见一只更为庞大的浑身纯黑的火麒麟出现在苏子衿的身后,那只黑色的火麒麟张开血盆大口,就要一口将苏子衿吞噬了去。 心下一紧,司言顾不得对眼前这只赤金色的火麒麟下手,下一刻便飞身朝苏子衿而去。 司言一言不发,他手中长剑挥去,另一只手臂试图将苏子衿带离黑色火麒麟的嘴下,可他堪堪拖开苏子衿,那只赤金色的火麒麟便凑了上来,它蓦然张开战斧般的利齿,狠狠的便撕咬在了司言的肩上。 鲜血一瞬间喷涌出来,苏子衿落在司言的臂弯之中,白皙的脸颊上被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即便没有去看,她也知道,这是司言的血! 没有任何犹豫,苏子衿手下极快,她抽出挽发的银簪,手起簪落,一瞬间那簪子没入咬着司言的那只赤金色火麒麟的鼻头部位,那麒麟吃痛的哀嚎一声,发出巨大的嘶鸣,然而,苏子衿手下却是丝毫没有松懈,她使劲浑身的力量,紧紧捏着那银簪的一头,更为用力的将银簪没入几分。 似乎感受到剧烈的疼痛,那赤金色的麒麟微微后退一步,下一秒便松开了咬着司言的巨齿。随着『噗』的一声落地,麒麟的鲜血亦是喷射出来,银簪上有殷红的鲜血滴落,此时,正泛着冰冷的光。 司言忍着肩上传来的剧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只见此时,苏子衿神色依旧极为冷静,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染了少许猩红的血渍,可她没有寻常女子那般惧怕亦或者嫌弃的模样,反而愈发显得艷绝楚楚,溢出皮肉。 素日里浅笑吟吟的桃花眸底,现下一片冷戾。 苏子衿勾唇,一字一顿道:「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火、麒、麟!」 一说到火麒麟,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一头瑞兽,而实际上,这所谓的火麒麟,其实是两只,雄者为麒、雌者为麟! 苏子衿的话,司言显然也是明白过来的,原先他们一直以为火麒麟只是一只,却没想到,竟是雌雄各异,统共便有两只。 说到底,还是他们大意了! 两人心中这般想着,那火麒和火麟已然双双朝着他与苏子衿兇恶的勐扑过来,那势欲要生吞活剥了他们的模样,实在有些可怖至极。 司言手中长剑挥动,即便在左臂被火麒麟所伤的前提下,他依旧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紧紧抱住苏子衿。 相较于一只的兇勐,显然这两只瑞兽配合的极好,它们一路对苏子衿和司言紧逼不舍,若非司言武艺高超,想来早已被这对麒麟咬断肢体不可! 苏子衿忽然眸光一顿,低声道:「它们在逼我们出去!」 这对麒麟一齐攻击过来,俨然一副兇狠的模样,可从方才到现在,它们似乎都在紧紧逼着,显然是要将苏子衿和司言赶出洞穴之外。 这般想着,苏子衿微沉的眸光便落到了四周的珍宝、奇花异草上面,这里头,到底有什么是这这两只瑞兽一只要保护的? 听到苏子衿的话,显然司言亦是藉机朝四周瞧去,直到看到角落处的某个东西,他心中便有数了。 就在这时,苏子衿正好看了一眼司言,而司言亦是看向了苏子衿。 四目相对,一双清冷沉静,一双幽暗妖娆,微微扬唇,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便达成了某种共识。 与此同时,两只瑞兽长尾一甩,随着司言和苏子衿越发靠近某个角落,它们攻击的姿势也越发的兇狠起来。 忽然,苏子衿自司言怀中抽离,只见她快速的落到不远处的角落,在这对麒麟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捧起那角落处的东西,银簪抵住。只一瞬间功夫,眉眼也一瞬间舒展开来,灼灼如桃夭。 「嗷呜!」 「嗷呜!」 火麒和火麟见苏子衿动了『那东西』,不由齐齐怒吼起来,它们放弃了对司言的攻击,转而朝着苏子衿飞奔过来。 凶兽漆黑野性的眸底有火光燃起,那似欲毁天灭地的森寒,几乎叫人心惊。它们张着血盆大口,血腥味一瞬间瀰漫开来。 然而,苏子衿却没有丝毫畏惧,她只是微微一笑,睨着眼瞧了下那两只瑞兽,轻飘飘道:「再近一步,我便扎破这蛋!」 此时,苏子衿手中,是一颗赤红色的巨蛋,那巨蛋大约有水盆一般大小,依着那火麒和火麟的模样来看,俨然这蛋对于它们是十分重要的。 「嗷呜!」 「嗷呜!」 果不其然,两只凶兽齐齐怒吼起来,它们盯着苏子衿,眼底流露出一抹与人类一般无二的情绪——愤怒! 果然,苏子衿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了几分,古书上曾记载,麒麟孵化自兽蛋,约百年成形破壳。所以说,这颗巨蛋,看来就是这火麒和火麟的崽子了。难怪方才它们一直要逼迫她和司言离开这洞穴。 想来并不是为了守护珍宝,而是为了它们的崽子。 「不信?」苏子衿悄然一笑,手中的银簪越发用力的抵住那红色的巨蛋,几欲将那蛋抵破。 「嗷呜!」赤金色的火麟往后退了一步,作为一个『母亲』,想来她心中自是无比恐惧。 瞧见火麟退步,火麒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但他的眼底,却是浓浓的怒火在喷射。 司言瞧着苏子衿控制住了局面,不由心中微微一松,随即他便朝着苏子衿走了过来。 只是,他还没走到苏子衿那侧的时候,只见身后有动静传来。 苏子衿面色一动,便喊道:「世子小心。」 随着苏子衿的话音落地,那火麒突然狠狠扑了过来,血盆大口便朝着司言执剑的右手咬去。 只是,司言方才被火麟咬的那口,其实有着很强的毒性,随着他不停的动用内力,那毒性便快速游走到了他的周身,如今毒性正是时候发出,恰巧那火麒便张嘴朝他咬了过来。 司言苍白的薄唇抿着,手中的长剑试图一挥而去,然而,在毒性的作用下,他的速度根本比不上火麒,只听『叮』的一声,屠麟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下一秒,苏子衿便瞧见那火麒的嘴狠狠的咬在司言的手肘上,血肉翻起的一瞬间,满目猩红! 苏子衿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桃花眸子闪烁着无比骇人的戾气:「看来是真的不要你们的孩子了!」 说着,她手下一动,便要顺势将这颗红色的巨蛋砸向地面。 「嗷呜!」 黑色的火麒突然松开咬着司言的战斧牙,只见他也跟着退后一步,眼底浮现一抹畏惧之色。 不是畏惧苏子衿,而是畏惧她真的将它们的孩子砸落在地,因为此时的她,看起来尤为冷冽决绝。 「退后!」苏子衿抱着那颗巨蛋,一步步朝着司言靠过去。 司言神色有些恍惚,素来清冷的面容也一时间颓败至极,几乎完全看不出丝毫的血色。他就像是遗落凡间的谪仙,白衣染血,俊美却也苍白,委实令人瞧着心疼。 瞧着司言的样子,苏子衿便知道,他是中了麒麟的毒,麒麟有毒,他们的牙齿就像是蛇的牙齿一般,带着剧烈的毒性。 随着苏子衿的过去,司言修长挺拔的身姿忽然往后一倒,整个人『砰』的一声便倒地不醒了。 苏子衿脸色一变,眸光也极为冷淡的落到那火麒和火麟的身上,只听她笑的没有丝毫温度,道:「听说麒麟血可解百毒。」 司言的身上的毒,必须解了,若是现下不解,到时候毒素进入五脏六腑,便回天乏术了,苏子衿自己久病成医,自是知道这极为重要的一点。 「嗷呜!」火麒尖锐的嚎叫了一声,它盯着司言,眼底是满满的怒火,显然不欲妥协。 「那便同归于尽罢。」苏子衿缓缓勾起一抹笑来,素白的小手落在那红色的巨蛋上,眸底有一瞬间的幽深划过。 「嗷呜!」相比于冲动的火麒,火麟显然是『母性』满满,只见它上前一步,便一副愿意的模样。 苏子衿见此,快速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随后她丢了过去,淡淡道:「装满一个瓷瓶。」 她知道,这火麒和火麟都是上古的神兽,不仅听得懂人话,而且还十分具有灵性,否则也不可能让她威胁这么久,还如此言听计从。 「嗷呜!」火麟毫不犹豫,叼起那瓷瓶,便朝着山洞外走去。 见火麟离去,火麒一时有些呆愣。 「嗷呜!」那一头,火麟的声音传来,火麒眼睛一瞪,便屁颠屁颠的随着火麟而去,那一副畏惧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妻管严的人类男子。 等到那火麒和火麟都离开了,苏子衿才抱着蛋走到司言的面前,她缓缓将蛋放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随后动作轻柔的便将司言扶了起来。 此时的司言,大抵是苏子衿见过的最为柔顺的模样,那双璀璨而漆黑的凤眸紧紧闭着,容颜依旧,清冷卓绝,唇色却是苍白如纸。 苏子衿知道,若不是方才司言为了救她,不会被那火麟咬伤,同时也不会发生后来被火麒咬住的结果,他如今两手都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几乎一眼便可见那翻起的皮肉,咬断的经脉。 可他这人,又着实要强,受了这样重的伤,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那仿若无事的模样,差点便让她以为他真的无声大碍。 火麒麟的啃噬,大抵比不得其他勐兽兵器。这世上,也只有司言这样的人,才会如此一言不发,直至昏厥。 心中有些思绪沉沉,苏子衿已然便将司言挪到了一旁的石壁上,她趁着那对麒麟还没有回来之际,顺势将还魂草装进了早些时候便备着的瓶子里,那瓶子里有燕夙特制的液体,足够让还魂草在里头存活下来,不至于失去药效。 将还魂草收起后,苏子衿又挑了几样珍奇的花草,揣入囊中,至于那些个金银珍宝的,到底她连看都不曾看它们一眼。 不多时,那火麒和火麟便屁颠屁颠的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火麒嘴里叼着苏子衿给予的瓷瓶,等到至苏子衿面前,那火麒便松嘴将瓷瓶丢到苏子衿的手边。 苏子衿笑了笑,便道:「你们的孩子我夹在这里。」 说着,苏子衿素手指了指夹在她和石壁之间的红色巨蛋,笑吟吟的继续道:「若是待会儿你们敢轻举妄动,我只肖轻轻一动,它就会化成蛋黄和蛋白,再没法孵化。」 不得不说,苏子衿如今威逼火麒和火麟的场面实在太过诡异,可好在这洞穴里没有其他人,若是有,指不定要被这般场景吓到不可。 听到苏子衿的话,那火麒和火麟自是不敢乱动,现下它们倒是安分了许多,不敢再次触怒苏子衿,毕竟对它们来说,什么都没有自个的孩子重要。 见火麒和火麟没有异议的样子,苏子衿便缓缓伸手将瓷瓶打开,随即她一边留心两只瑞兽的举动,一边不疾不徐的给司言餵下了那麒麟血。 大抵餵了小半瓶,司言唇角便逐渐恢復了一些血色,他面色隐隐有红光划过,突然皱起眉梢,整个身子亦是往前一仰。 「咳咳……」随着两声咳嗽声响起,只见司言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凤眸也微微睁开了些许。 「世子感觉可是还好?」苏子衿语气难得的有了一丝焦灼之意,她看向司言的眸光也浮现一抹关怀之色。 司言闻言,倒是没有着急着回答,只是微微运气,发现体内没有毒素以后,才淡淡抿唇:「好多了。」 「那便好。」苏子衿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世子需要的麒麟内丹,子衿以为,麒麟血便足够了。」 原本司言说过要麒麟的内丹,苏子衿也是应承了他。可如今,瞧着这一家子的麒麟,苏子衿徒然便生出了一丝不忍之意。 没了内丹的麒麟,会是什么下场?左右不过是死罢了。可苏子衿想,他们其实没有必要一定要斩杀麒麟。 这不是妇人之仁,而是当真没有必要的屠戮,火麒麟是上古的神兽,几乎整个世界屈指可数,若是如今他们将其屠戮了,便也就再没有了。 司言瞧着苏子衿,他此时没有任何力气,虽然麒麟毒已然解了,但到底没那么快痊癒,尤其是他的双手,如今也算是伤势严重,自是异常浮弱。 其实,只要他们有那颗蛋在手中,就不怕两只瑞兽不束手就擒,只是,苏子衿如今的意思,可是意味着她不忍? 「在进来之前,子衿其实也有意麒麟内丹,」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坦荡:「只是这麒麟内丹有些太过刚烈,子衿以为,麒麟血便足以完全替代内丹的功效。」 苏子衿需要这麒麟内丹,因为她的内伤救治,确实少不得麒麟内丹,虽然她嘴里说可以替代,但心中却是知道,若是她用麒麟血替代麒麟的内丹,她的伤势并不会完全痊癒,这也就意味着,她最多只是恢復到常人的体格罢了,往日里所有的功夫与内力,都一时很难恢復。 但这并不意味着便永远不会恢復,只要修养个两年时间,她也就能完全痊癒。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一定要杀麒麟呢? 万物皆是有灵性的,更何况火麒麟。 司言闻言,眸光一如既往的沉静,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他才忽然便点了头:「好。」 一旁的火麒和火麟,也不知是听懂了苏子衿和司言的对话还是没有听懂,两只都木木的盯着苏子衿,眸底的怒意倒是少了些许。 「再装一瓶血。」苏子衿笑起来,温软的看向一旁两只瑞兽,似是而非道:「最后装这一瓶,然后就放了你们的崽子。」 「呜呜。」火麟上前一步,只将自己还滴着血的头伸了过去。 苏子衿微微一愣,下一刻便淡淡笑了笑,看来这傢伙是让她自己动手的意思了。 司言微微蹙眉,眼底却满是戒备,彼时苏子衿已然将屠麟剑放在了他的身侧,他伤痕累累的手不着痕迹的落到了屠麟剑上,俨然便是只要这火麟有所动静,他便即刻砍去一般。 苏子衿自是注意到司言的举动,于是她笑了笑,便道:「世子不必忧心,这火麟不会伤害子衿的。」 「毕竟,万物皆有灵性。」说着,她幽幽一笑,眉眼温软。 她从前养过一匹马,那马跟着她出生入死,所以她其实还是对这等子有灵性的动物很是欢喜,比起人类的贪婪与算计,显然这些单纯的傢伙,更为惹人怜爱。 司言手下的动作依旧没有松懈,他只是盯着苏子衿,见她动作轻柔的装着麒麟血,而后她又从怀中拿出止血药粉,撒在那伤口之处。 那火麟似乎感受到了眼前女子的温柔,只见它眸光如水,竟是一时间温顺的像只狗儿,委实难以看出方才还兇勐可怖的模样。 然而,就在这时,有脚步声自洞口处传来。 苏子衿和司言对视一眼,两人齐齐便警惕的站了起来。 不到片刻,有人身姿如玉,悠悠然的出现在洞口处,进入苏子衿和司言的视野之内。 只见那人一袭软烟色的长袍,容颜圣洁清明,神色悲悯优雅。他手中执着一根粗绳,绳子的一端,有少女粉装明媚,一脸不情愿的被束缚着。 「看来就是你们两个了。」青年微笑起来,神色之间很是温和慈悲,可即便如此,苏子衿还是察觉到了那抹隐藏在笑意中的……凛然杀意。 司言眸光微冷,下意识的便上前护住苏子衿。 相较于青年的冷静,显然那少女显得尤为激动,尤其是她看向苏子衿的眸光,简直可以说是充满是热切。 「美……美人儿!」咽了口口水,那少女直勾勾的瞧着苏子衿,道:「墨白,看到没,这可是顶尖的美人儿啊!」 说这话的时候,少女神色有些呆滞,好似看痴了一般,几乎随时就要流下口水。她盯着苏子衿,眼底是难以遏制的惊艷与欢喜。 苏子衿闻言,不由笑吟吟的朝着那少女看去,只见那少女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眼皆是生的极为精緻,她神色间满是明媚与俏丽,唯独那看向自己的眼神……让苏子衿生出了奇怪的错觉。 「闭嘴。」墨白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南洛,看得出来,他对苏子衿和司言这两个破坏地宫的人,有着很深的厌恶。 什么美人不美人的,他只知道,眼前这两人,破坏了地宫,还将地宫搞的乌烟瘴气,罪不可恕! 「还不过来?」说着,墨白看向苏子衿的方向,虽眉眼温和,但语气有些冷意。 苏子衿微微一愣,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就见那火麒和火麟异乎寻常的乖巧,这对麒麟皆是缓缓走向墨白,拉拢着脑袋,有些像孩子做错了事情,被大人责罚的模样。 「嗷呜!」火麒回头看了眼苏子衿脚下的蛋,像是在控诉一般,呜呜叫了几声。 瞧着这样的一幕,苏子衿和司言心下便都明白了过来。这对火麒麟,看来是和眼前的人极为熟悉的。 「没用的东西!」墨白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两下它们的脑袋,随即看向苏子衿的方向,道:「把麒麟蛋交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眸光却是落在司言的身上,彼时司言神色清冷,白衣染了鲜血与污渍,却依旧清华濯濯,贵气秀美。 「等我们安全离去后,便交于你。」苏子衿微微笑了笑,神色平静。 这唤作墨白的青年与火麒、火麟如此亲密的模样,显然便是这里的镇守者,而思及地宫地板的干净……俨然便可见此人的身份。 姓墨的人,无疑便是墨门的子弟了。虽然苏子衿不知他在墨门的身份如何,但她知道,这人决计不会简单。 听着苏子衿的话,墨白不由嗤笑一声:「将地宫毁的如此彻底,你还想活着离开?能留你一副全尸就算是恩典了!」 「墨白,你也是够了。」南洛突然插嘴,不满道:「面对如此美人儿,你竟是还如此兇狠无礼,简直斯文败类!」 「你最好给我闭嘴。」墨白笑了笑,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南洛,红口白牙微微一动:「否则你很可能永远说不出话来。」 「我去你大爷的乌龟王八羔子!」少女勃然大怒,说出来的话竟是让苏子衿和司言都不由愣住。 尤其是苏子衿,分明这少女看起来极为精緻玉雪,怎的竟是有如此粗暴的一面?而且她这一面,突然的便让她想起了某个『痴狂疯癫』的旧友…… 这一头,南洛骂了一句,便将头往左边一扭,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却是没有再放肆,这模样,俨然便是对墨白颇有些忌惮。 「快点交出来。」见南洛安分下来,墨白才悠悠然看向苏子衿,笑道:「最好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司言清冷的眸光波澜不惊,只薄唇微微一动,吐出两个字:「无妨。」 这话,无疑便是对墨白的挑衅了,尤其他这一副『我没在怕』的样子,看的墨白咬牙切齿。 苏子衿下意识的抱紧了手中的蛋,素手扯了扯司言。 司言如今受了重伤,只从武力值来说,自是比不得先前,若是贸然与这男子对上,显然容易败北。 「有我在。」司言微微偏头,清冷的眸光落到苏子衿的脸上,他说:「你不必怕。」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厮如此认真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也宛若情话绵绵,实在叫人难以遏制的悸动起来。 敛下心中的不自然,苏子衿道:「小心。」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风化成两个字。 瞧着苏子衿和司言这般『情意绵绵』的模样,墨白和南洛都不由脸色沉了几分。前者是因为这两人不把他当回事,后者则是因为……这美人儿竟是有情郎了,着实让人心中难受的紧啊! 墨白长袖一挥,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毫无预兆的飞身上前。 司言冷冷抿唇,下一秒便提起长剑,迎头而去。 两个男人的战争,一触即发。 苏子衿一心落在司言和墨白的身上,倒是没有去解这个唤作南洛的少女手上绑着的绳子。虽然面上看来,南洛与墨白十分不和谐,但这不过只是他们看来罢了,谁也不知道实际上,他们的关系如何。 若是她解开了南洛的绳子,南洛要是帮着墨白对付司言又该如何?现下苏子衿和司言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决计不允许司言出事。 心中如此想着,那头墨白与司言已然大战起来。 司言手中执着屠麟剑,墨白手中却空无一物,但比起司言堪堪受的重伤来说,显然占便宜的还是墨白。再者说,司言因为右手手腕被火麒麟咬伤,现下却是用了左手,这样一看,司言还是吃亏许多。 墨白冷笑一声,手中一掌拍了过去,那集聚了他八层内力的掌风直直便朝着司言而去。司言眸光清冷,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他的眼底,只有无穷无尽的寒凉与沉静。 长剑一挥,墨白的掌风瞬间被割裂开来,化作无形的微风,消失无踪。 感受到这个受了重伤,内力还如此高深莫测的青年,墨白眸光不由深了几分。随即他反手侧过,另外一道掌风随之袭向司言,司言转身一躲,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与此同时,墨白袖中有短箭随风飞去,直直便向着司言的面门飞射过去。 苏子衿心下一紧,若是放在素日里,俨然对司言来说并不是威胁,可如今他堪堪受了重伤,行动自是没有从前灵巧,自然很难躲过去。 这般想着,苏子衿眸底便升起了一抹冰冷之色,只见她素手微微一动,就在墨白没有丝毫设防的时候,手中银簪破风过去。 墨白眸光一闪,下意识的便想要躲过苏子衿投掷过来的银簪,只是,他没有想到,苏子衿要的,正好就是他的躲避! 「嚓……」 「嚓……」 接连两声利刃没入皮肉的声音响起,前者是司言被暗箭刺入胸口,后者则是墨白被苏子衿的银簪刺入命门。 那是……习武者的命门! 「咳咳……」墨白眸色一暗,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他来不及擦拭嘴角的鲜血,便快速给自己点了穴道,随后他眯着眼睛看向苏子衿,面色亦是冷沉下来:「你使诈!」 要不是苏子衿看起来柔柔弱弱,墨白根本不会对她不设防备。 如今这银簪刺入他的肚上三寸位置,他方才又正好运起内力,不偏不倚的,就将他所有的内力泄了彻底,要不是他及时封住穴道,想来就要走火入魔了! 这女子,竟是如此狠毒,只一招,便要他的命! 「彼此彼此。」苏子衿淡淡笑了笑,眉眼生辉,却含着森冷:「你都可以对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使出暗器,我为何不能够对你下狠手?」 虽然苏子衿面上没有丝毫气恼的模样,可心里头却是对此人厌恶了几分。若非她如今没有内力,只能凭藉巧劲儿将银簪飞射过去,这个唤作墨白的男子早便走火入魔,死在这银簪之下! 说着,苏子衿不疾不徐的上前一步,扶住司言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没事吧?」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满脸忧色。她不是没有心肝的人,司言这两日对她的照顾与妥帖,她皆是看在眼底,无论他的目的在于如何,苏子衿现下只想保住他的性命,顾他周全。 「无妨。」司言抿了抿唇,脸色却苍白如纸,只见他神色淡漠,冷冷的看了眼墨白,凤眸幽深而嗜血:「他日再见,必诛而杀之!」 「恭候。」墨白清雅一笑,脸上倒是少了三分怒意,多了一丝悲悯与仁慈:「只可惜,你许是等不到那日了。」 司言如今的伤势,已然是十分之重,若是他没有及时得到救治的话,不到一日便会一命呜唿,而墨白,显然不会告知他们如何离开的方法。 「假慈悲!」这时候,一旁的南洛狠狠呸了一声,斥道:「我说墨白,你这人真是小人一个。」 南洛义正言辞的说着,便缓缓踱步到苏子衿的面前,就在他们戒备的情况下,她扬唇,笑眯眯道:「美人儿,虽然我是很希望你情郎快点死掉,然后我趁机后补上位。但是呢……」 说着,南洛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正气凛然道:「我与墨白这假慈悲不一样,他狡诈阴险,我可是真的光明磊落,正义十足。所以呢,我告诉你啊,这个金银搬开,你就会发现有个湖泊,那底下有个小木船,你们只需要乘着那小木船,顺着那湖泊下去……」 「闭嘴!」墨白额角青筋暴起,有些恼意。 「去你大爷的。」南洛转身,狠狠瞪了眼墨白,张牙舞爪道:「再说一句『闭嘴』信不信老子拔了你舌头,让你一命呜唿?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啊!」 美人面前,墨白这厮竟是如此下她的面子,实在气死人了。 南洛不理会墨白,只又笑眯眯的盯着苏子衿的脸容,极有耐心道:「顺着湖泊下去,就可以抵达这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到时候你们就得救啦!」 瞧着眼前南洛絮絮叨叨的说着,苏子衿一时有些诧异。南洛为何与墨白对着干?难道她是真心想要帮他们? 司言凤眸冷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南洛看苏子衿的神色,有一丝……觊觎?这样的感觉,让司言眸色不由更加冷了几分。 「多谢。」想了想,苏子衿便微微一笑,道了声谢。 眼前女子,言笑晏晏,着实美的出尘入骨,一时间便看的南洛有些心跳骤快起来,她脸颊破天荒的泛起了一抹红晕,整个人一时间便又处于呆滞状态。 苏子衿却是没有注意到南洛的奇怪反应,她说完那句谢,便扶着司言坐到一侧,自己却是跑到那金银堆里,把麒麟蛋往旁边一放,便开始将那所有的珍宝推开,等到所有珍宝都被推开后,果然发现那儿有个暗格。 苏子衿掀开暗格,只见暗格底下确实有一潭湖水,水中正好一艘小木船,与南洛说的一般无二。 于是,她便将一侧的麒麟蛋放到原位的草垛中,冲着那两只火麒和火麟温软一笑。 一时间,美人灼灼,如桃似夭,恐怕妲己褒姒,也无法比拟。 南洛有些痴痴然的瞧着苏子衿,至方才到现在,脸上的呆滞便没有消失过。便是那恨的苏子衿牙痒痒的墨白,也不由微微一愣。 美人画皮,她却在骨。 不到片刻时候,苏子衿便与司言一齐下到了小船之上。 看着司言和苏子衿离去的背影,墨白忽然一笑,神色有些悲悯圣洁。 「你笑什么?」南洛有些奇怪,心下徒然升起一丝被算计了的感觉。 「没什么。」墨白扬唇,神色倒是极为平静,一时间没了方才的恼意。 「墨白!」南洛脸色一变,不由惊道:「你不会是设计了他们罢!」 虽说的疑问的口气,但是南洛从墨白的脸上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含义。 果然是借着她的手,设计了那两人! 「这确实是离开的路没错。」墨白悠悠然一笑,嘆了口气,似模似样道:「可是等下会有场暴雨,风向也会改变的厉害,即便他们乘着木船,也会被暴雨打翻,届时……」 正是因为料定了苏子衿会怀疑,他方才才故作恼火的阻止少女,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引诱他们入了圈套。 敢毁了墨家地宫的人,哪里有可能就这般平白放过她?更何况,那女子还对他使了暗器,害的他如今几乎动弹不得。 「墨白,我他妈掐死你啊!禽兽!」南洛立刻炸毛起来,她眸底浮现一抹戾气,神色颇有些癫狂之意。 墨白眼皮子一跳,虽然平日里南洛也是这般疯疯癫癫,但今日她一副狠厉的样子,显然是真的恼火了。 眉头微微一蹙,墨白问道:「太子不会是对那女子动心了吧?」 「老子就是对她一见钟情啊!」少女……不,应该是太子,他恨不能掐死墨白,可奈何双手被绑的死死的,于是他抬起脚,便狠狠踹了过去。 若是放在往日里,墨白一定要不悦起来,但看着太子这幅认真的样子,他倒是愣住了。 疆南国那喜欢男扮女装的疯太子竟然也会动情?滑天下之大稽啊! 这般想着,他却是微微一侧,躲过了疯太子的临头一脚。 …… …… ------题外话------ 周末愉快小仙女们~送你们变态又可爱的疯太子一枚~ 17灯下看美人 再说苏子衿和司言这一头,两人到底不知墨白这腹黑至极的人如何坑害他们,尤其是现下,司言受了如此重的内伤,苏子衿更是迫切的要离开那里 司言此时半靠在小船之上,整个人已然陷入了昏迷,云锦白衣染了鲜血,看起来却是依旧矜贵出尘。 苏子衿拿出怀中的帕子,一边为他擦拭着额角的冷汗,一边正打算为他将羽箭拔出。 然而,就在这时,有闪电划过天际,与此同时,『轰隆隆』的雷声也随之而来。豆大的雨滴开始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急急的便打在了湖水之中,掀起粼粼波纹。 苏子衿心下一紧,赶紧便走到另一头,素手挥动小小的船桨,欲要趁着暴风雨来临之前,划到岸边。 只是,天不遂人意,突然的,一阵风便颳了起来,紧接着,狂风骤起。雨水狠拍,一时间小船摇摇晃晃起来,险些就要翻了去。 苏子衿稳住心神,下一秒便朝着司言跌跌撞撞过去。一个不稳,她整个人便狠狠砸在了司言的身上,司言闷哼一声,凤眸也随即渐渐睁开。 「世子,快醒醒。」苏子衿拍了拍司言的脸颊,倒是没有在意现在两人呈现女上男下的暧昧姿势。 很有可能待会儿小船会翻船,若是司言昏迷不醒,便容易淹死在湖水里,故而这样的时刻,苏子衿必须叫醒司言。 「下雨了?」司言嗓音有些暗哑,眼底却迷茫一片。 他看到苏子衿脸上和发梢上满是雨水,下意识的便想要运气为她烘干,可手堪堪摸到她的脑袋,下一秒,小船便徒然一抖,在风雨中微微倾斜起来。 『噗通』一声,小船终于还是翻了。 「世子!」苏子衿微微动了动身子开始在水中四处寻找起司言来,可是风雨太大,她的眼前都被雨水和湖水淹没,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他。 没有司言的回音,甚至看不到司言的白色身影。 心下一惊,苏子衿便立即道:「司言!你在哪里!司言!」 这大抵是生平头一次苏子衿叫了司言的全名,而不是一字一句的世子去唤他,可如今大雨磅礴,她完全无法找到司言。 就在苏子衿眼前满是水珠的时候,她嘴里忽然尝到一股血腥味,眸光一顿,苏子衿便很快顺着鲜血的方向游了过去。 「司言!」庆幸的是,苏子衿终于看到了司言那一袭白衣灼灼,出现在不远处。 没有丝毫犹豫,她便朝着司言游了过去,直到游至司言的身侧,苏子衿才微微停下,此时司言已是全然昏厥,他口鼻皆是淹在水中,一副几欲沉入水底的模样,看的苏子衿有些心惊胆战。 于是,她一手拉住司言,另一只手努力的游着,素来温软的桃花眸底满是坚毅之色。 司言感觉到有人在将他拖着游动,水中极强的压力下,让他越发的疲惫不堪,伤口处的血液仍在急速流动着,胸口那支暗箭也还插在他的胸膛。他艰难的睁开眸子,入眼便是苏子衿抿唇不语的模样。 她侧着脸,神情毅然平静,璀璨的眸子,闪烁着异乎寻常的韧性。这样的女子……司言想,他越发的看不透苏子衿了。 言笑晏晏是她,狡诈似狐是她,果敢狠辣是她,就连现在,强大坚守、没有一丝怯意,也是她。 苏子衿……亦或者青丝?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心中的想法浮现,眼皮子也愈发沉重了几分,司言试图想要捏紧拳头保持清醒,却是发现自己竟然半分力气也用不上。 脑中混沌袭来,司言一瞬间便又昏昏沉沉起来,清醒着的最后一眼,是苏子衿艷绝从容、埋在水中的模样…… 苏子衿拉着司言,很是艰难的才追上那小木船,于是她伸手从自己的衣裙长撕下一块布料,随即浮在水中,将司言的双手绑在了木船最高的一端。 这样一来,司言的口鼻便不再淹入水中,以此也防止了他淹死的意外发生。 眉间浮现一抹疲倦之色,苏子衿咬着牙爬上了小木船,她静静趴在船底上,一手托着司言的脑袋,另一手紧紧抓住木船的一端。 风雨仍在继续,小船摇摇晃晃,几次又要翻船,苏子衿手下极为用力的捏住木船的一端,细嫩的小手因为抓的太过用力的缘故,被木头划的伤痕累累。然而,她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之感那般,只面色沉静,眸底是素来的执着与坚毅。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渐渐的风浪开始平息,小船也不再剧烈摇晃。苏子衿心下松了一口气,不由便感到一丝虚脱,眼皮子一沉,下一刻就闭上了眸子。 只是,即便昏了过去,她的手依旧安稳的托着司言,不曾移动。 恍惚间,她梦见了多年前的场景,那时候她还未少年得志,也不曾意气风发。 只是,那些记忆有些久远,远到她的记忆开始模煳起来,可她还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站在浮尸百万的死人堆上,手中的长剑依旧滴着殷红的鲜血…… …… …… 不知过了多久,苏子衿听到耳边一阵噪杂,有女子小孩儿的惊嘆声响起,紧接着身子便一轻,整个人的意识也飘向远方。 等到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个十分简单的屋子里,这屋子极为干净整洁,纱帐是棉布制成的,没有奢靡华丽,没有多余的点缀。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缠着纱布,大抵是那日抓着船身的时候受了些轻伤。身上的衣物也不是那日穿的素白衣裙,而是一袭干净的粗布裙子,显然是有人帮她换洗过了。 这时,有个男子端着一碗药,慢慢走了进来,他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肤色匀称,五官也很是秀气,只眉宇间一丝憨厚老实,可见此人的心性单纯。 一看见她睁开眼睛,那男子的脸上便露出笑意,随即他放下手中手中的药,便跑了出去,一边跑,他还一边道:「娘,那姑娘醒过来了!娘!」 苏子衿微微凝眸,心下知道自己是被人所救。于是她缓缓爬了起来,不由便开始惦记起司言来。 司言伤势极重,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但愿如今的司言,同她一般,安然无恙。 苏子衿兀自想的入神,很快便有人踏进了屋内。 那女子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眉眼慈祥,眸含善意。 她急急的走到苏子衿面前,温和笑着问道:「姑娘,你现下可是感觉好多了?」 「好些了。」苏子衿点了点头,随即缓缓攒出一个温软的笑来:「多谢婶娘救命之恩,只是……不知我兄长可是也一併被婶娘所救?」 现下苏子衿最在意的,大约便是司言的安危了。且不论这几日司言对她有好几次救命之恩,就司言此人关系重大来看,他都是不容有任何闪失的。 而她与司言的关系……苏子衿想,最合理的大概便是兄妹了。 白大娘一瞧这绝美的小娘子温言细语的模样,心下不由有些愣神,倒是生平头一次瞧着这般美艷且高雅的女子, 心中微微一嘆,白大娘便道:「姑娘,你兄长在另一头的屋子里,只是他伤的有些厉害,这一连两日下来,竟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听着她的话,苏子衿倒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司言活着,且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消息。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又在水中浸了如此之久,自是不容易那么快恢復。 见苏子衿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眸子,一副温软的样子,白大娘不由心下一酸,手下也伸了出来,在苏子衿没有反应的时候,她便抚了抚苏子衿仍旧缠着纱布的小手,宽慰道:「姑娘也不必忧心,自是在白大娘这儿安心住下便是,你兄长那儿,大娘铁定可以帮你治好了。」 苏子衿抬眸,弯了弯嘴角,感激道:「多谢白大娘。」 这时,先前那清秀男子走了进来,只听他道:「那日我娘在河边洗衣,不想却是瞧见姑娘和兄长满身是血的便漂了过来,着实吓坏了。好在姑娘如今没事,姑娘和你家兄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遭到仇家追杀不成?」 苏子衿闻言,不由微微垂眸,这些人虽是良善,但难免受到她和司言的牵连,如今她和司言虽都安排了封锁消息,但还是有些暗地里的人想要藉此机会,将他们剷除。 比如暗影门…… 想到暗影门,苏子衿的眸色便深了几分,若是被暗影门知道她和司言在此处,想来会屠戮整个村庄,所以她和司言的真实身份,决计不能暴露! 白大娘怒其不争的瞪了眼儿子,便斥道:「白杨,你怎的提起人家小姐的伤心事?」 「白大娘严重了。」苏子衿微微笑了笑,淡淡道:「小女名唤容长安,是锦都容员外家的嫡出小姐,哥哥是容长言,在父亲死后,便继承了家业。只是,长安和哥哥都是自小定亲了人家,没想到,未过门的嫂嫂和长安即将嫁给的夫婿勾结在一起,为了私吞容家的家业,便连夜派人诛杀长安与哥哥,哥哥带着长安躲进树林,不巧遇到了山间勐兽,为了保护长安,哥哥……」 说到这里,苏子衿不由一脸伤心,她面上虽挂着轻笑,可神色之间却是一副伤情不已、故作坚强的模样,实在让人瞧着心疼不已,尤其这女子容色极好,便是没有落泪,也平白的让人觉得楚楚动人。 听着苏子衿的话,白大娘不由有些愤愤,这世间竟是有如此鲜廉寡耻之人,一个未过门即将做人家媳妇儿的女子,和一个要娶人家妹妹的男子,竟是勾结在一起,一心只为了私吞家业,这样的人……简直无耻之极! 「姑娘莫要伤怀,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白大娘心中为苏子衿感到不值的同时,也十分的疼惜她。 一旁的白杨紧握拳头,忿忿不平道:「实在太过分了,这村外之人,多是狼子野心啊!」 「白大娘,长安可否去看看哥哥?」苏子衿仰头,淡淡笑起来:「也不知哥哥如何了,长安心中实在挂念的紧。」 「自是可以。」白大娘嘆了口气,瞧着眼前这个如此美艷又温软的女子,心中不由骂着那些无情无义之人的丧心病狂。 苏子衿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即她很快穿了鞋子,缓缓的就跟着白大娘到了另一间屋子。 苏子衿进去的时候,司言就静静躺在床上,他身上的伤口都进行了包扎处理,便是插在胸口的那根暗箭,此时也不復存在。只是,他的脸色极为苍白,薄唇也毫无血色。 走了过去,苏子衿便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瞧着司言。 这个清冷卓绝的男子,此时显得格外安静柔顺,她忽然便想起他为她挡住野兽的那一瞬间,心中有什么情绪隐隐掠过…… 不过转瞬,苏子衿的眸光便恢復了清明,随即,她不紧不慢的转身,微微笑道:「不知白大娘可有瞧见长安衣物中的一些物什?」 那些东西,千万不能丢失才是,否则这一趟的艰辛,可就算白费了。 「在的。」白杨闻言,便道:「我娘帮姑娘收了起来,倒是分毫没有动弹,不知姑娘现在是需要么?」 「嗯,」苏子衿点了点头,道:「那里头有个瓷瓶装着少许药丸,大约会对哥哥的伤有好处。」 「姑娘稍等。」白大娘听着,便吩咐儿子道:「白杨,你去把姑娘的物什都拿过来,赶紧的。」 「好。」白杨倒是没有迟疑,只是非常热心的点了点头,随即憨笑道:「姑娘且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有劳白杨大哥了。」苏子衿温软一笑,一时间眉眼生辉,甚是动人璀璨。 这美好的模样,倒是看的白杨微微愣住,下一刻他脸色一红,便不自然的转身,什么也没说的便离开了。 白大娘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嘴里嘀咕了句『傻小子』,便没再说话了。 很快的,白杨将苏子衿的瓶子物什都拿了过来,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脸颊上还泛着红晕。 白杨道:「姑娘,东西都在这儿了。」 「多谢白杨大哥。」苏子衿笑了笑,随即逡巡了一眼那些瓶子,好在没有一个丢失。 于是她走过去,缠着纱布的素手拿起一个蓝色的瓷瓶。自瓶子里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苏子衿便将那药丸餵着司言服下了。 那是一颗补气的药,想来对司言的病情有利无害,虽然那药丸最初是为她准备的,但到底如此司言比她,更是需要。 …… …… 锦都,战王府。 为期七日的狩猎至此结束,陆陆续续的便有人回到了锦都的府邸,彼时战王府亦是在列。 只是,长安郡主再次病倒的消息倒是传了出来,众人皆是言长安郡主活不过二十岁,更是有人将此说成一个故事,只道有大师为长安郡主卜了一挂,只说这女子命中犯煞,是个红颜薄命的。 于是,渐渐的,整个锦都关于苏子衿的传闻愈发的离奇起来。 且说战王妃此时坐在贵妃榻上,整个儿已然消受了一圈,她神色有些不济,心中皆是回忆着这些时日与苏子衿的点点滴滴。 这一连六日下来,苏子衿都是杳无音信,不说其他,便是踪迹也消失了个彻底。 这六日下来,自从知道苏子衿不见以后,战王妃几乎食不下咽,心中极为难受。只是她不愿落泪,因为一旦落泪,便是表明了苏子衿再回不来,这样的想法,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楚楚。」战王爷走了进来,瞧见自个的爱妻如此憔悴,心下疼的不得了。 战王妃一愣,便急急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没有。」战王爷嘆了口气,心中亦是十分难受:「子衿那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战王妃垂下眸子,低声道:「苏彻,这得而復失的感觉,委实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原本苏子衿回来的时候,她是感恩着上天的仁慈。如今苏子衿失踪了,这般大的心理落差,实在令人心中难受的紧。 「楚楚,子衿会没事的,我们要对她有信心。」战王爷走了过来,将她拥入怀中,桃花眸底满是坚毅:「她既然吩咐了一切便是一定会回来,这府中,她最是心疼的,非你莫属,你如今不吃不睡的,她若是回来,岂不是要难受至极?」 顿了顿,他接着道:「尤其你还是为了她而憔悴不已,想来她心中定要自责的,别瞧那孩子不露声色的,心肝可最是剔透。更何况,我瞧太后如此心疼长宁王世子,如今的气色可确实比你好上许多。」 司言和苏子衿的失踪,不仅战王妃如此,便是昭帝和太后也是食不下咽,不过太后她老人家显然要看开许多,司言这些年九死一生的次数也不是很少,故而她也是该吃吃该喝喝,倒是没有憔悴许多。 「罢了。」战王妃敛下眸子,大抵是真的被战王爷说动了。她知道苏子衿心疼自己,也知道苏子衿若是回来,瞧见她如此模样,一定少不得心中自责。 这般想着,战王妃便吩咐一旁的荆嬷嬷,道:「嬷嬷,让人送些吃食进来罢。」 「好。」荆嬷嬷心下松了一口气,心中还是道郡主的影响很大。 就在这时,有婢女入内,禀报导:「王妃,云兮姑娘求见。」 「云兮姑娘?」战王爷凝眸,不由看了眼战王妃。 只见战王妃脸色一暗,忽然想起苏子衿在这之前与她说的事情,她曾说过,家中有一庶姐,最是像这云兮,面上看着温柔纯善,待她也是极好,可心中却是巴不得她早些死去…… 一想到这个,战王妃便有些下意识的排斥起云兮来,虽说之前她拒绝见云兮是因为苏子衿的话,但现下苏子衿不在,她反倒是越发不喜这云兮起来。 「就说本王妃有些个累了,」战王妃神色冷淡,道:「不见外人。」 瞧着战王妃的话,战王爷便知道她这是不喜云兮了,战王妃素日里是很温和的一个人,极少自称本王妃,唯有不悦的时候才会如此。 只是,战王爷心下虽是有些不解,但苏子衿如今下落不明,他自是没有心思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是,王妃。」婢女闻言,低头应了一声,随即便很快出去了。 与此同时,云兮正扶风若柳的站在楚园门口。 见那婢女过来,她便笑着问道:「王妃如何说?」 「回云姑娘,」婢女道:「王妃有些累了,说是不见外人。」 外人?有一瞬间,云兮脸上的笑意僵硬起来,只不过那抹不自然转瞬即逝,而后她温温和的扬唇,便道:「那便罢了,王妃既是身子不适,云兮便不加打扰了,只是不知你可否帮云兮传达一声,只道王妃好生休养才是。」 那婢女闻言,淡淡道:「云姑娘的心意,奴婢会代替之传达的。」 见这婢女表现的如此稳妥,云兮心下不由生出一股子艷羡来。这战王府到底是个清明的地方,便是普通的婢女,做事竟也如此,左右还是府邸的问题。 点头笑了笑,云兮便提起裙摆,离开了楚园。 等到回到自己的院落,云兮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头,脸色不由沉了几分下来,那模样倒是与在外人面前的温婉不同,显出几分狰狞之色。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看来你是彻底没用了!」 只见有人自门外走进来,那人穿着深蓝色的绣金锦袍,头上戴着名贵玉簪,手中一根拐棍,满是皱褶的脸上显露出令人惊骇的恶毒。 「老太太。」云兮脸上一白,立即便下跪道:「云兮还有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云兮低着脑袋,神色颇有些慌乱不安。她知道,若是老太太不再重用她,那么她的下场只会是死路一条! 「办法?」苏老太太冷笑一声,眼底浮现厌恶:「荆楚楚那贱人都不打算见你了,你还以为自己能够再博得她的好感?」 原本苏老太太留下云兮,并且装作一副感恩她的模样,便是为了让云兮能够勾上战王妃这条船,从而引诱战王爷入套,只要云兮爬上了战王爷的床,从此以后,苏老太太也就可以开始吞噬这战王府了。 只是,她到底没想到,这云兮竟是如此不堪用处,着实让人失望的紧! 云兮眸光如水,却异常的镇定:「老太太,王妃……她只是听了小人的蛊惑才对云兮疏远的,决计不是真的厌弃云兮!」 「愚蠢!」苏老太太哼笑一声,眸底有冷光浮现:「苏子衿的话,可不是寻常宵小之辈可以比拟,你以为就凭你也能够撼动?」 苏老太太如何不知道这战王妃忽然的态度转变?要不是那日苏子衿同她说了什么,如今战王府决计不会这般冷淡的待云兮! 「苏子衿……」云兮咬了咬牙,有些愤恨。 苏子衿阻挠了她的步伐,若非是她,战王妃如今一定对她言听计从,而不日之后,她便可以夺得战王爷的好感,分明是前程似锦的,却在苏子衿的搅和之下,面目全非! 「我说过,让你小心行事。」她厌恶的看了眼云兮,继续道:「可你竟是如此莽撞,让苏子衿看出了端倪!」 「老太太饶命!」云兮匍匐在地上,手心被自己捏的生疼,却恍然不知:「云兮一定会借着苏子衿养病的这些时日,让战王爷……束手就擒!」 如果做不了明面上的好人,那么就是做坏人……也在所不辞!只要可以做战王府的女主人,只要如此,战王妃那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人,一定会分崩离析! 届时,她就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也不必吃尽苦头! 「你最好做到自己说的,」苏老太太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可那笑却是分明带了七分厉色,三分悚然:「否则,从哪里来,便回到哪里去!」 苏老太太的话,让云兮的身子不可遏制的微微一颤,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 那个地方……这一生,她都绝对不可以再回去! 「记住,老身既是给了你身份,便全然可以再剥夺你的一切!」苏老太太眸光幽深阴鸷,继续警告道:「你即便做不到老身要求的事情,也最好可以剷除苏子衿。」 她要云兮,不顾一切,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拉苏子衿下地狱。因为她知道,相比死,云兮内心最恐惧的,还是……那个地方。 「是,老太太。」云兮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老太太见云兮如此上道,只静静的注视了她好一会儿,随即她脚下微动,很快便离开了。 见苏老太太离去,云兮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温婉的脸容触着冰冷骯脏的地板,素日里极为温顺的眼底却是涌起强烈而森冷的狠毒。 哪怕是死,她也要除掉苏子衿,而苏老太太也是一样……斩尽杀绝! …… …… 一连三日,司言都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苏子衿日日守在他的床头,她看起来从容温柔,像极了遭遇大难后,还心性坚韧的守在兄长身侧的『妹妹』。 这天夜里,屋外开始下起绵绵细雨,苏子衿夜间有些睡不着,便辗转到了司言的屋子。 彼时,她手中拿着一盏明灯,步履从容的便敲门入内。 「白杨大哥,」苏子衿放下手中的灯,缓缓笑道:「你去歇息罢,哥哥这儿,左右有长安在。」 白杨转身看了眼苏子衿,脸色不由微微泛起红晕,眼前的女子,着实生的美艷至极,她即便穿着素衣布裙,也依旧艷骨楚楚、气质高雅出尘。 难怪村里头的人都说,白家救了个女妖精,漂亮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只是,村里头的人到底不知道,这『女妖精』,其实是个温柔雅致、心思良善之人,并不是话本子里头说的那般妖言惑众、蛊惑君王。 有些不好意思再看苏子衿,白杨便挠了挠头,转而看向司言,道:「容姑娘身子骨不好,还是我来守着吧。」 白杨的异常,苏子衿倒是没有察觉,毕竟夜色深沉,灯光昏暗,她眼力再怎么好,也是看不清楚的。 只见她摇了摇头,淡淡笑道:「白杨大哥和白大娘已然照顾我们兄妹许多,长安心中有愧,若是再烦劳下去,哥哥醒来自是要责怪长安的。」 苏子衿虽看起来温温软软,没有丝毫脾性的模样,但这两日的相处下来,白杨自是知晓她其实极有主见。故而,见她如此坚定的样子,他倒是也不好说什么了。 点了点头,白杨便道:「罢了,容姑娘自是注意身体便是,若是晚间累了,便来我屋外寻我,莫要强撑才是。」 苏子衿身子弱一事,其实是村里的大夫所说。先前她和司言被白大娘母子救起时,便是找了村里的李大夫医治的,只是那李大夫顾念着苏子衿自身的意思,便没有告诉白大娘母子苏子衿真实的身体状况,只说她娘胎里带的弱症,不得劳累。临走之前,李大夫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白杨一定不能让苏子衿太过损耗。 这件事,苏子衿也是知道,只是如今司言未醒,她也一时间没法前去给那位李大夫道一声谢,再……探寻一二。 且说这一头,听着白杨的话,苏子衿微微颔首,眉眼弯弯道:「多谢白杨大哥,长安省得了。」 苏子衿言毕,白杨也没有过多逗留,于是很快的,他便离开了去,屋子里便又只剩下苏子衿和司言两人。 等到白杨离去,苏子衿才不疾不徐的拿了凳子,坐到了司言的床头。 见司言额角有汗珠沁出,她不由凝眸,下一刻便伸出素手,覆上了司言如玉的额头。 果不其然,司言此时有些许发热的迹象,故而额头也开始逐渐发烫起来,苏子衿见此情况,便起身走到旁边的架子前,架子上有一个木盆子,苏子衿拿了木盆,便打开门,朝着屋外走去,打算盛些冷水来,给司言冷敷一下。 只是,苏子衿离开后不到几秒钟,司言便恍惚睁开了眸子。 那双清冷淡漠的凤眸,依旧漆黑透彻,仿若夜空辰星,璀璨夺目。 身子微微一动,司言感受到臂膀和手肘处传来一阵剧痛,胸口处也有块皮肉隐隐灼烧着,他不由微微蹙眉,思绪一下子便回来了。 他记得昏厥前的最后一幕,苏子衿拉着他,在水中艰难前进的那一幕…… 脑中有一根弦忽然便绷断了,司言素来毫无神色的脸上浮现一抹震色,随即顾不得身上的疲乏和伤口撕裂的剧痛,便立即起身,打算下床。 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不到片刻,便有女子高雅从容的身影出现。 只见那女子一身素白的布裙,墨发随意扎在脑后,顺着昏暗的光线看去,她容色艷绝楚楚,桃花眸子却闪过一抹淡淡笑意。 苏子衿见司言站在自己面前,不由低声道:「世子?」 「嗯。」见到苏子衿的那一刻,司言心中的某根弦忽然便又接了起来,他本是想着苏子衿才如此急切,如今见到她人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自是不再担忧什么。 只是,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心急如焚的担忧着苏子衿的安危,司言不由便愣住了。 担忧?他竟是在担忧苏子衿?这样的担忧,与他素日里的性情,实在天差地别,可他为何会担忧苏子衿?分明苏子衿与他,不过合作关系…… 见司言面色沉沉,不知在想着什么,苏子衿以为他在思索着麒麟血和其他物什的事情,便缓缓笑道:「世子不必忧心,麒麟血和其他的东西,都没有落下。」 苏子衿的话,让司言思绪万千的神色徒然恢復了几分,他大约,真的如同苏子衿说的,在担忧那些物什罢,毕竟此行便只为了那些而已。至于苏子衿……也许他也只是想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因为他说过,在祁山,他会护着她。 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理由,司言终于不再胡思乱想。 只是,他正打算应苏子衿的话的时候,却听到苏子衿略微有些责备的声音响起。 「世子怎的如此莽撞?」苏子衿微微蹙眉,眸光落在司言胸口的纱布处:「现下这伤口,倒是又裂开了。」 司言胸前那伤口,此时不就是鲜血溢出,湿了纱布么? 瞧着苏子衿那略带责备的模样,司言不禁微微一愣,抿了抿干涩的唇角,他便垂眸道:「无妨。」 说着,司言便看了眼一旁桌子上的纱布,下一刻便打算迈开步子过去拿。 「世子且坐下罢。」苏子衿有些失笑,旋即便缓缓转身,将手中的木盆置在架子上,继而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纱布和替换的药草等一些物什。 等到她转过身,见司言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便不由笑起来:「世子以为子衿是那等子没心没肺、不知好歹之人?」 说着,苏子衿便端着那些物什,走到司言面前,轻声道:「世子救过子衿,子衿亦是救了世子,现下子衿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偿还世子的救命之恩,世子自是受下便是。等到出了这幽蝶岛,子衿与世子便互不相欠了,届时,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眸色浅淡,她笑吟吟的瞧着他,看起来多情至极,却又绝情到底,一时间便让司言心中一塞,有些堵得难受。 抚了抚胸口处突如其来的剧痛,司言缓缓坐下身子,心中直直暗道这伤口有些与寻常不一样,便是疼痛,也与先前他受过的每一次伤都不一样。 半晌,司言才垂下眸子,苍白的唇角微动,道:「好。」 见司言没有执着,苏子衿便也坦然一笑。于是,她从容上前,将手中的物什一放,便手法娴熟的为司言拆开了浸了血的纱布。 司言此时赤裸着身体,除了手肘和臂膀处缠着的纱布外,几乎整个精壮的身体都微微裸露,他肤色匀称,偶有陈年的旧伤的疤痕交错,胸膛坚硬,宽肩窄腰,比想像中身材更是要好许多。 只是,苏子衿显然对此并不以为意,她几乎看也不看司言的身子,只专心致志的处理着伤口。 苏子衿兀自处理着的时候,司言清冷的眸光不受控制的便落到她的脸上。 自古都是灯下看美人,此时司言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去,苏子衿正微微低垂着眸子,长而卷翘的浓密睫毛像是一只蝴蝶在司言的心中挠着,不疼不痒,却有种奇异的感觉。 她神色极为认真,动作也很是轻柔,似乎怕他疼一样,从容的眸底露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令人着迷…… 18美人本心黑 苏子衿将司言原先染了血的纱布拆开,随即又用药草将他的伤口处理了一番,等到这两步都做完了,才拿起一旁干净的纱布,缓缓靠近了司言一些。 她左手将一头的纱布按在司言的胸口,右手微微举起,作缠绕的姿势,随后她看了眼司言,轻声笑道:「可能会有些疼,世子且忍着点。」 司言眸光一顿,便蹙眉道:「你的手受伤了?」 方才司言还没有注意到,如今却是发现,苏子衿的手掌缠绕着纱布,显然便是受伤了。 苏子衿闻言,手下动作一顿,便缓缓笑道:「不过擦伤罢了,不碍事。」 眼中划过一抹别样的情绪,司言正打算开口之际,苏子衿手下已然开始动了起来。 一时间,司言波澜不惊的眸底剎时便掀起一阵风浪来,他鼻尖隐约闻到苏子衿身上浅淡的木樨香味,同时,她一唿一吸间吐气如兰的幽幽气息,让他心跳声骤然响起。 分明苏子衿的指尖很是冰凉,可司言却觉得,她五指就像是携带着烈火一般,所到之处,皆是炙热,即便隔着纱布,也几乎将他灼烧。 好半晌,司言都没有动弹,他盯着苏子衿,看着她缠绕纱布时候,绕过他的胸膛,就好像环抱在他怀中一样,那么近,那么的令人心悸不已。 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脸去,他的眸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架子上,等到情绪逐渐平復了一些,他才淡淡问道:「这里是哪里?」 苏子衿听到司言的问话,手中的动作倒是没有停下,只一边包扎,一边缓缓回道:「这是子归湖上的一个隐世村落,唤作幽蝶谷。」 子归湖离祁山是有些距离的,也就是说,这里离锦都更是颇为遥远。基本上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够抵达锦都。 「幽蝶谷?」司言眸光微微一顿,脑海中便想起了关于幽蝶谷的传说。 幽蝶谷,百年前曾有诗人说过去到一个唤作幽蝶谷的地方。他说幽蝶谷桃花遍地,蝴蝶四季长存,是个极好的去处,那里的人善良淳朴、热情温和,黄髮垂髫皆是怡然自乐。只是,在那之后,诗人回去,想要带了其他人前去幽蝶谷,却再无法寻找到所在之处。于是,那诗人便作了篇文章,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写了进去。 后世之人不知真假,只道那幽蝶谷不过是诗人醉了酒,做的一场春秋大梦罢了。 「不错。」苏子衿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大约这就是《幽蝶谷记》里头的隐世村落了,世子与子衿落到这地方,大抵也是命运使然。」 见司言的神色,苏子衿便知道,他对于『幽蝶谷』这三个字并不陌生。幽蝶谷乃隐世村落,从前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便迁到了这般住所,不过,他们倒是不像《幽蝶谷记》所言的一般,千百年不曾与外界接触。偶有为之,还是有人撑着竹筏去到外面的世界观望一二。 顿了顿,苏子衿便又继续道:「世子与子衿被白家人所救,白家只有白大娘和她的儿子白杨,他们皆是善良淳朴之人,倒是与《幽蝶谷记》里头所描述的没什么相差。因着那时情况不明,子衿便同白家母子撒了个谎,只说世子与子衿乃兄妹,家中因遭了变故,被人追杀至此……」 「是何变故?」司言清冷的眸光落在苏子衿的脸上。 苏子衿抿唇,悄然一笑,灼灼其华:「家中父母辞世,兄长管理家业,然而,兄长未过门的媳妇儿与妹妹即将出嫁的夫君勾结在一起,为图谋家财,害命你我二人。」 司言:「……」 这故事……有点倒霉到狗血的意味,司言着实不明白,苏子衿怎的就编了个如此奇怪的遭遇? 见司言面色有些寡淡,苏子衿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她从容一笑,颇有些无奈道:「虽说这故事有些悲伤过头,但那时候,子衿实在是只想到了这个故事。」 这是哪里的故事,说实在的,苏子衿自己也是一丝都想不起来,她自己是不太喜欢戏本子的,但若水却是异常喜欢。从前每每看了哪些有趣亦或者感人的话本子,若水都要跑来与她说道一番,她大抵是将自己都带入整个故事当中,总是十分情绪到位。 于是,那一天,苏子衿也不知怎么的,便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故事,悲惨又不失逻辑,叫人义愤填膺之下,难免又生出许多信任之意。 司言想了想,半晌,才憋出这么几个字,面无表情道:「今后少看一些话本子。」 苏子衿:「……」 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苏子衿想了想,便道:「那把屠麟剑,丢在了子归湖底。」 那日风浪太大,司言和苏子衿都自身难保,那屠麟剑自然也便蓦然的消失了去,即便后来苏子衿问白杨和白大娘的时候,他们也表示没有见到。 「无妨。」司言抿唇,只神色淡淡道。 屠麟剑是他从百里奚手上夺来的,虽那时他是以『借』的名义,但如今剑丢了,他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子归湖着实很大,若真是想要打捞,难度实在是颇有些大。 只是,司言这般想着,却是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即将因为没有及时归还屠麟剑而招惹来十分『讨厌』的人物,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室内忽然传来『咕噜』的声音,苏子衿和司言皆是微微一愣。 不过转瞬之间,苏子衿便笑了起来,她瞟了眼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司言,只淡淡道:「世子大抵是几日不曾进食,有些饿了。」 说着,她手下纱布恰好打了个结。于是她将物什简单一收,便缓缓起身,不紧不慢道:「世子且等着,子衿去给世子做些清粥来。」 「好。」这一次,司言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诚然如苏子衿所说,他几日昏迷,不曾进食,如今正是饿了的时间点,自是没必要拒绝了她。 只是这肚子叫的太过突兀,以至于他神色之间有一瞬间的尴尬划过。 苏子衿点了点头,很快的便提起明灯,走了出去。 身后,司言思绪有些沉沉,他打量了一番四周,心下便知道这里不算富丽堂皇,自是没有什么丫鬟婆子伺候。 可至始至终,苏子衿都是一派从容,丝毫没有高高在上被伺候惯了的小姐模样,便是她的手受了伤,也只一言带过,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的矜贵之意。 无论是为他换纱布包扎时候的熟稔,还是如今独自一人提着烛火幽幽远去,这样的苏子衿,与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太一样,她的从容雅致,仿若融入到了骨子里,却偏生的,让他觉得有些不妥。 因为这样的苏子衿……实在太过完美,完美到没有一丝烟火之气。 司言有些不懂,苏子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般想着,不多时,苏子衿便端着一碗清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如今穿着粗布长裙,头上没有丝毫金银饰品,眉如远山,不施粉黛,却依旧媚而艷,妖且雅,叫人心神微动。 「世子。」苏子衿微微将清粥端到他面前,淡淡道:「若是待会儿觉得不够,子衿再去盛些。」 司言点了点头,正打算抬手去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如今左右手都受了伤,完全无法抬起。 显然,苏子衿亦是同样看到了这些,于是她弯了弯眉眼,轻声道:「世子暂且别动罢,这些时日伤口需要休养,寻常的用膳,便由子衿来给世子搭把手罢。」 司言的手是因为救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他是一个要拿剑的人,自是不能伤了筋骨。 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而,苏子衿的体贴,到底是让司言感到惊诧,可他瞧着苏子衿,眉眼之间却是全然没有其他神色,她十足的平静从容,也十足的清醒异常,想来这般举动,也是别无他想。 心中如此思索着,司言胸腔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失落情绪转瞬即逝,于是他抿唇,便道:「多谢。」 「无妨。」苏子衿微微弯唇,温软笑着。 随即,苏子衿素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执着勺子,她舀起一口清粥,微微放到自己的唇边吹了吹,等到那股热气散去了口,才递到司言的面前。 虽说心中知晓如今两人不过是形势所逼,但司言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这感觉实在是极为微妙的,以至于他自己也说不准是个什么滋味儿。 只是,瞧着这样的苏子衿,他心下却是不可遏制的悸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见司言有些愣住的样子,苏子衿倒也没有太过着急,她抿起唇角,微笑着宽慰道:「世子不必觉得不自然,就把子衿当作是孤鹜或者落风他们罢。」 司言:「……」 有一瞬间,苏子衿的话让司言脸色愈发清冷了几分,显然是苏子衿那句『将子衿当作是孤鹜或者落风』让他有些食不下咽。 眸光落到苏子衿的脸上,司言便缓缓垂下眸子,微微张开了薄唇。 瞧着司言那一口吃下清粥的样子,苏子衿不觉实在有趣,难道他对她餵他的举动这样不满意?以至于一说是当作孤鹜和落风,他便如此利索的吃下了一口粥。 当然,苏子衿并不知道,司言其实是真不敢深入去想像,相较于孤鹜等人,他还是比较喜欢看着苏子衿的。 苏子衿一口一口的餵着司言,她自己倒是没有觉得不妥之处,从前木木在身边的时候,也是整日里只要她餵饭。 只是,一想起这个,苏子衿便有些恍惚起来,也不知木木是不是长高了些许,那孩子,当是很记挂她罢? 瞧着苏子衿那有些思绪飘模样,司言不禁蹙起眉梢,心下有些不太愉悦,可到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悦什么,只隐约知道,自己不喜欢苏子衿这般样子,在他面前还一副惦念着其他人的模样。 司言垂下眸子,掩住心中的那抹情绪,只清冷冷道:「大约半月之后,便回锦都罢。」 「好。」苏子衿回过神,便点了点头,虽然这与世无争的地方她着实欢喜,可到底,她没有多余的时间,一旦百转丹的药效过去,后果便是不堪设想了。 所以,她必须赶在百转丹药效挥散之前,回到锦都,让燕夙给她治疗内伤。 …… …… 次日一早,白家母子皆很是欢喜。因为睡了几日的司言,终于醒了过来。 白杨被白大娘催去找李大夫再拿些治疗的伤药时,苏子衿出言表示自己也想跟着前去。 她只道想亲自同李大夫道一声感激,白大娘便直夸苏子衿温婉知礼,是个好姑娘。 于是,苏子衿便跟着白杨一起前往李大夫的住所。 李大夫的药堂离白家有些距离,徒步走过去,大抵要一刻钟的功夫,苏子衿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白杨却是气的不行。 不因其他,只因这一路上过来,总有无数的村民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苏子衿,尤其是小孩子,一个个瞧着苏子衿,不断的说『女妖精』『女妖精』的,更有甚者,一群顽童编了个小曲儿,直唱起来。 见白杨十分生气的样子,苏子衿不禁微微一笑,眉眼温软:「白杨大哥不必气恼,不过是小孩子不知事罢了,长安并不在意。」 苏子衿实在不甚介怀,她本就是在流言蜚语最是繁盛的锦都过来,相较于锦都恶意满满的言语,显然这些孩童所说的话并不打紧,至少这里的人只是认为她漂亮的像妖精,却不曾污言秽语,谩骂诋毁。 人们总是容易对那些与众不同的事物产生敌意,这大抵是许多人的天性,若是她真的介怀了,想来难受的也只是她自己。 「长安姑娘总这样心善。」白杨见苏子衿依旧笑吟吟的样子,不由脸色一红,只道:「他们不知长安姑娘却如此诋毁,实在气恼。」 说着,白杨便想起了苏子衿的那个『未婚夫婿』,一时间更是对她心疼起来。分明是这样美好的女子,聪明、雅致、贵气,却为何总是备受误解?就连那所谓的未婚夫婿,也是这般豺狼,图谋不轨之人,实在是眼瞎至极,不懂珍惜这样好的姑娘! 「白杨大哥也说了,他们是不知长安。」苏子衿眉眼弯弯,看起来性子极好:「不知者无罪。」 见苏子衿这样温柔的样子,白杨不禁愤愤道:「长安姑娘如此好,也不知……」 刚要说她的未婚夫,下一秒白杨便意识到自己一时最快,竟是差点在苏子衿的伤口上撒盐。 「无妨的。」苏子衿自然知道白杨接下来的话,于是她微微一笑,神色淡淡:「长安与他本就是没有任何感情,不过早些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说实在的,白家母子是极好的人,苏子衿其实不愿欺骗他们的良善,可如今事已至此,她自然也只能圆谎过去。只是,她到底不想让他们在她『未婚夫』的事情上,太过小心翼翼。 听苏子衿这么说,白杨心中有些庆幸,随即他便又道:「长安姑娘心思玲珑,为人又这样的温柔,也不知那卑鄙无耻之人怎的下得去手。」 「繁华一纸,世人皆是容易沉醉其中。」苏子衿莞尔,眉眼浅淡。 这话到底不错,可苏子衿的通透,还是令白杨有些惊异。难怪他娘与他说,这长安姑娘和她的兄长长言,都是世间少见的聪明人物。 「长安姑娘,那个……」忽然想到司言,白杨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不知你哥哥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这个脾性?」 白杨着实有些不明白,分明他们两人是兄妹,可为何性子竟是相差如此之大?长安姑娘温柔体贴,高雅从容,长言大哥却冷冰冰的瘫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这样一想,白杨便又觉得怪异,为何长安姑娘和长言大哥,两人生的丝毫不一样? 一个似妖般艷绝美丽,一个如仙般清冷无情,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兄妹。 瞧着白杨脸上浮现的那抹疑色,苏子衿不由失笑。白杨是个什么话都写在脸上的人,猜测他的心思,简直易如反掌。 于是,她缓缓扬唇,不紧不慢道:「哥哥从前便是如此性情,与已逝的爹爹极为相似,他自来便不爱说话,那时候娘亲还是为了让他多说些话,才给他起了长言这个名字。」 长言、常言。白杨一听,确实很像。 这般想着,他便又听到苏子衿这般说道:「长安和哥哥其实生的不太相似,长安像娘亲,偏柔媚一些,哥哥像父亲,英气十足。从前在府中的时候,也有许多人说我们生的不像,不过那些人大都见过已逝的父母,故而并不以为意。」 「原是这般。」白杨闻言,恍然大悟,确实如此,有的人肖像父亲,有的人肖像母亲,这模样问题,也有可能有着如此的诧异。 白杨说着,便发现,他们已然走到了李大夫的药堂门前,于是他憨笑一声,摸了摸脑袋道:「光顾着同姑娘说话了,这不,这么快就到了。」 苏子衿看了眼药堂,只轻笑一声,随即便和白杨一起,进了药堂之内。 「李大夫。」白杨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光亮。 彼时李大夫站在药柜上摆弄,转头见是白杨,便笑了笑:「是白杨啊!」 说着,他便很快从药柜上顺着梯子下来了。 苏子衿抬眸看去,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有些皱纹爬上,整个人也显得清瘦十足,只眉宇之间隐隐可见慈善之意,让人心生好感。 「李大夫,我们来抓些伤药。」白杨道:「长安姑娘的兄长已然醒了,多亏了李大夫呢!」 「李大夫救命之恩,长安与哥哥感激不尽。」苏子衿垂下眸子,脸上露出温软的笑意,便朝着李大夫行了个礼。 李大夫赶紧上前,扶了苏子衿一把,便摆手道:「姑娘不必如此,救人乃医者的本职,再者说,真正救姑娘的不算是李某,而是白杨和他娘。」 「李大夫和白大娘、白杨大哥,长安都得感激。」苏子衿宛然一笑,神色从容:「长安身子骨不好,也亏得李大夫配了药与长安,才能保住长安一命。」 李大夫闻言,不由神色一顿,忽然便想起苏子衿的脉搏。那日他诊脉的时候,确实诊治到她体内有寒毒,那寒毒深入骨髓,且她五脏六腑皆有严重的损毁,这女子…… 心中思及至此,李大夫便唤道:「小六!」 「师父?」被唤作小六的少年放下手中的物什,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眉清目秀,很是斯文。 只是,眸光在落到苏子衿的脸上时,一时间便红了脸,下意识的便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她。 李大夫自然也看到了小六的反应,不过他倒不以为意,毕竟苏子衿确实生的好,但凡年轻点的小子,都要心动一二。 微微颔首,李大夫便道:「白杨,我让小六带你去取药罢?」 小六是李大夫的学徒,在他这里学医大约也有四五年了,为人机敏,心性也颇稳,一直很得李大夫的心。 白杨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看向苏子衿,道:「长安姑娘且在这等等,我去去就来。 「好。」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小六,你且领着白杨去后堂拿药。」这一头,李大夫便又吩咐道:「三七昨儿个我好像忘记放了,你去确认一番。」 「是,师父。」小六点了点头,随即便领着白杨离开了。 等到白杨和小六离开了,李大夫才转身看向苏子衿,温和笑道:「姑娘若是有空,可否随着李某过来?」 苏子衿弯了弯眉眼,极为温软:「自然有空。」 她知晓,李大夫所谓之事,大抵与她的寒毒有关。 说着,苏子衿便随着李大夫,两人一同前往药堂后院。 瞧着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李大夫才微微看向苏子衿,语气沉沉:「姑娘大概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罢?」 「严重的内伤导致五脏六腑皆移了位,寒毒入骨,四肢百骸都蔓延开来。」不待苏子衿回答,他便继续道:「最是要命的,姑娘还用了百转丹。」 说到这里,李大夫的目光渐凝,神色颇有些凝重。 苏子衿闻言,眉眼间却是没有丝毫动静,她只是微微弯唇,扬起一抹浅淡高雅的笑来。 她说:「大夫以为,若是长安治好了内伤,还可以活几年?」 她一直知道,便是将内伤治好,她体内的寒毒也不会容许她像常人那般活下去。她其实,只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人罢了。 瞧着苏子衿这般平静的模样,李大夫不由有些诧异。饶是他见过无数的病人,唯独眼前这女子,她对自己的生死,实在是从容到了一种境界,无人可比拟。 李大夫道:「姑娘倒是极为豁达。」 这句话,也不知褒贬,只是他眉宇之间,隐隐有嘆息之色。 说着,他接着道:「若是好生调养,大约十年。若是姑娘再如此思虑下去,便只是五六年了。」 五六年么? 苏子衿微微扬唇,缓缓攒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意:「足够了。」 即便只有五六年,也足够她执刀屠戮,化成修罗! 见苏子衿如此,李大夫先是一愣,随即无奈道:「姑娘不是平常之人,李某自是不会多加劝阻。」 几乎从第一眼,他便知道白家救回来的两个人不是平庸之辈,尤其是探查了这两人的伤势后,他更是十分笃定。 就好像眼前的女子,一个能够在身子骨如此颓败的时候,还如此从容雅致的,言笑晏晏。这样的女子,註定不是普通女子之流。 只是,她如此拼命的活下来,大概有着自己所求的执念,若是执念不消,她便无论如何也会咬牙活下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活下来的代价,有多么的大。 这时,李大夫忽然一笑,流露出几分淡然来:「只是,李某虽是医者,但生平到底对一些疑难杂症颇感兴趣,若是姑娘山穷水尽,可来寻李某一番。不过姑娘要知道,若是姑娘来寻李某,想来便意味着,接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结果了。」 李大夫的话,显然没有令苏子衿惊讶,亦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对这个隐世村落的大夫便抱了些许渺茫希望。 不禁莞尔一笑,苏子衿眉眼生辉:「李大夫不愧为医狂之称。」 医狂李逍遥,一个多年前名声大噪的医毒狂魔,世人皆知李逍遥痴迷医术,但凡有人患于绝症找他医治,不分黑白两道,他皆是趋之若狂。故而,被江湖之人称之为医狂。他与燕夙的师父神医鬼谷子是师兄弟,两人出师后,却走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只是,十五年前,李逍遥绝迹于江湖,有人说他被仇家追杀,葬身异处,也有人说,他寻了一处隐世之地,从此远离浊世。 没有人知道李逍遥是否还活在这世上,但苏子衿却从白杨的口中,得知李大夫并非幽蝶谷的原住民,而是十多年前偶然入了幽蝶谷,从此便没有再离开了。所以,苏子衿便开始怀疑,这李大夫是不是与医狂有些干系? 「你……」李大夫不由瞳孔微微一缩,神色染上少许惊诧和复杂。 医狂这个称唿,他大抵有十多年没有再听到了。那是他青年疯狂时候的往事,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然而,最让他惊诧的,还是苏子衿语气中的笃定。 这女子,竟是将他认出来了?不过是一个照面,便能够揣测到如此地步,实在叫人佩服。 回过神,李大夫便笑起来:「姑娘实在有些惊为天人,若是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可惜了!」 这话,便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等到长安将心中夙愿了了,便前来叨唠李大夫。」苏子衿璀璨一笑,淡淡道:「届时,生死有命。」 生死有命,各人之异罢了。 「好。」李大夫摇了摇头,只道:「这便当作姑娘与李某的约定,姑娘可莫失约才是。」 莫要,在没来得及再见他一次,便香消玉殒了才是…… …… …… 苏子衿和白杨两人回到白家的时候,司言正坐在屋外的院子里,他神色寡淡,几乎看不出一丝情绪,旁边是白大娘在洗菜,气氛显得很是奇怪。 一瞧见苏子衿的身影,司言便出声道:「你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等着妻子归来的丈夫,只是相较于夫妻之间的温馨,他的脸色明显过于清冷。 「你们兄妹俩的感情实在是好,」白大娘看向苏子衿,不由笑眯眯道:「方才叫你哥哥进去,你哥哥却是不肯,想来是要等你回来呢!」 这两日下来,白大娘是愈发的喜欢苏子衿,故而连带着称唿也不再那么疏离。 苏子衿微微一笑,阳光下的艷绝脸容在光晕下,显出几分灼灼之意。 她说:「哥哥自来是心疼长安。」 不得不说,苏子衿实在很美,她气质高雅,即便唇齿微扬,淡淡笑着,也是容易让人心动不已。 听着苏子衿那一声温温软软的『哥哥』,司言不禁心中一滞,漆黑清冽的凤眸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愫。 只是,这丝情愫在触及到她身边那个青年痴痴的神色时,徒然冷却下来,空气中的气压瞬间变得很是低沉,即便今日阳光温暖,也是让人深觉寒凉。 「进来,」司言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苏子衿,冷冷道:「换药。」 说着,他便淡漠转身,如玉的身姿显得极为清贵优雅,也极为清冷无情。 一时间,气氛极为尴尬。 苏子衿:「……」 白大娘:「……」 白杨:「……」 盯着司言那有些不悦的背影,苏子衿不由微微蹙起眉梢,不过转瞬,她便展颜一笑,略带歉意,幽幽道:「大娘和白杨大哥请见谅,哥哥他年少时候生了场怪病,从此以后,脸上再无法有其他的表情,便是长安也十多年没见他笑过了,如今他这般模样,并不是刻意为之……」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屋内司言的脸色便更加沉了几分,他几乎可以想像的到苏子衿此时的神色,一定是含笑且认真,丝毫看不出一丝虚假! 「这世上竟有如此罕见的病?」白杨有些诧异,倒也不是说不信,只是他前所未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白大娘不以为意,只摇了摇头,道:「只可怜了你哥哥了,分明生的那般好,竟是得了面瘫之症。」 对于苏子衿的话,显然白大娘并没有起疑,在她看来,眼前的姑娘实在极为纯善、温软,这样的女子,自是不会胡乱诓人。 白杨闻言,点头称是,随即他认真一想,便提议道:「不然过几天等长言大哥伤口好一些,便带他去给李大夫瞧瞧罢?李大夫的医术,可是顶顶好的!」 「长安先去问问哥哥。」苏子衿点头一笑,医狂的医术,自是极好。只是……她不禁有些失笑,司言这『面瘫』也不知可不可以治的好呢? 说着,苏子衿便缓缓走进了屋里。 见苏子衿进门,司言便清冷冷开口,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那种病?」 「可能是世子不自知罢。」苏子衿微微笑着,神色之间看不见丝毫窘迫,反而从容平静,好似司言确实有『面瘫』之症一样,那模样倒是极为认真。 「……」司言一时有些无言以对,苏子衿这人,实在有些黑心,然而,她越是黑心,说出来的话,就越是一副认真至极的样子,若是寻常人,大约都要被她诓骗的。 见司言不说话,苏子衿便不紧不慢道:「子衿知晓世子素来高高在上惯了,但白家母子对世子有恩情,便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希望世子能够平和一些待人。」 她看向司言,虽说眉眼皆是笑意,但若是仔细瞧去,依稀可见她往日里的笑意有些淡了几分,幽深的桃花眸子也隐隐浮现一抹漠然的神色。 苏子衿知道司言并不是好脾性、好相与的人,可白家母子对他们有恩,这样淳朴、善良的人,他若是还要在他们面前摆架子,端地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便有些看不过眼了。 见苏子衿如此,司言便知道她心中对他有些不满,虽然她表现的很淡,几乎不可窥见,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这样的情绪。 敛下眸子,司言道:「抱歉。」 他其实并不是要摆架子,只是看着那青年瞧着苏子衿的眼神,他便觉得浑身不适,尤其苏子衿还对他回以笑颜,更是令他不悦起来。 司言的低头,显然是苏子衿想像不到的,她本以为自己的话司言也许不会回答,亦或者无视过去,没想到这厮却是率先道了歉。 这样柔顺的司言,便是苏子衿也是没有办法再朝着他发泄心头的不快了。 嘆了口气,苏子衿缓缓道:「罢了,世子且忍耐着便是,左右再有些时日,我们便要离开这里了。」 说着,苏子衿便又接着道:「世子先坐下,子衿给世子换药。」 「好。」莫名的,司言心下有些雀跃,大抵在这里的时间,最为令人愉悦的,便是苏子衿为他换药的时候。 只是,司言这人实在有些沉闷,以至于心下怎么高兴,面上倒是依旧清冷十足。 苏子衿倒是没有注意到异常,她只是极为熟稔,很快的便为司言换了药。 这时,屋外传来女子和小孩的声音。 「白大娘,婉婉能不能先在你家住几日呢?」女子道:「这两日我染了风寒,婉婉若是呆在咳咳……」 话还没说完,那女子便咳嗽起来,好半晌才缓过劲儿。 「七娘,你身子还好罢?」白大娘担忧道:「婉婉放在我这儿自是没有问题,只是你的病……」 「老毛病。」七娘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惨白:「只是这两日又染了风寒,我怕会传给婉婉。」 「婉婉放我这,你自是安心下来。」白大娘道:「只是你这身子骨,还是我去照看你几日罢。」 七娘迟疑道:「可是白大娘,你若是照看了我和婉婉,这田间的劳作……」 「无妨的,让我来。」白杨憨笑着,显得很是热心:「七娘且安心养病便是。」 不得不说,白家的母子,是极为纯善热心之人,即便在困难的时候,他们还是很乐意给街坊邻居搭把手的。 「可是,白大娘又要照看我,又看照看婉婉……」七娘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样太累了。」 白大娘正打算说什么,这时,苏子衿缓缓走了出去,温软笑道:「七娘若是放心,长安可以帮衬着照看婉婉。」 苏子衿抬眸看去,只见七娘看起来二十八九的模样,她生的很是清秀,虽病容憔悴,却依稀可见温和气质。 七娘微微一愣,眼前的女子,实在太美了,美的妖艷却又异常高雅,这女子……便是村里人所说的,白家救起的『妖精』? 「好……漂亮。」忽然,从进来到现在都默不作声的小姑娘瞪大眼睛,盯着苏子衿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而婉婉的出声,倒是令七娘有些震惊。婉婉这孩子不太爱说话,即便对她这个娘,也是不甚亲近,一整日下来都不说话。只是,她没有想到,今儿个一瞧见苏子衿,这孩子便说了一句话。 白大娘上前一步,摇头劝道:「长安,带一个孩子,怕是很累,你身子……」 白大娘自是知道,眼前这姑娘大约是想要报答他们的恩情,想着要帮衬一二,可李大夫的吩咐她可是记得,这姑娘身子骨不好,不能够太过劳累了。 「无妨的。」苏子衿轻笑一声,淡淡道:「婉婉看起来很是乖巧,想来照顾她几日,并不困难。」 这个唤作婉婉的小姑娘,大概七八岁的模样,神色却丝毫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她看起来冷漠而无神。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袭布裙。她一只手拄着一个小小的拐杖,同时,裙下有一边,是缺了腿的。 一时间,苏子衿便瞭然了。 见苏子衿神色之间有坚持之意,白杨便道:「娘,我认为长安姑娘可以的,不劳作的时候,我还可以回来帮衬她一二。」 白大娘闻言,便看了一眼七娘,只见七娘道:「多谢姑娘,咳咳。」 话还没说完,七娘便又是一阵咳嗽。 「七娘不必客气。」白大娘道:「长安是个极好的女子,一定会照看好婉婉的。」 七娘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即她低头看向婉婉,抚了抚她的脑袋,低声道:「婉婉,这几日娘先在家养病,你在白大娘这里,同长安姐姐一起,要乖乖的,若是娘病好了,就接你回去。」 对于七娘的问话,婉婉几乎不为所动,她看也没有看七娘,只是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七娘神色闪过一抹尴尬之意,但她似乎习以为常那般,只恋恋不捨的看了几眼自己的女儿,才一步一步的在白大娘的搀扶下离开了。 瞧着七娘那浮弱的背影,苏子衿一时有些不解。 白杨似乎也是看出了苏子衿的不解,于是他便道:「七娘是个苦命的女人,她丈夫早年便逝去了,只留下她和婉婉。她先天便是心肺不好,这些年为了维持和婉婉的生活,过的很是艰辛,只是婉婉……」 说到这里,白杨不由停顿住,他看了眼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婉婉,不禁摇了摇头。 苏子衿一下子便明白了,婉婉先天出生便少了一只腿,父亲不在,母亲又病重,看来也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孩子。罢了。 ------题外话------ 一直喜欢桃花源记,所以借用了桃花源记的某些小灵感~飘过 19故事 一连几日下来,锦都风平浪静。 这天一大早,司卫便被陶皇后叫到了皇宫里。 「母后。」司言走进来,语气有些不耐,神色也略显焦躁:「你突然唤儿臣进来,所为何事?」 陶皇后挑眉,她坐在贵妃榻上,只恨铁不成:「怎么,给母后亲个安都这样不耐了?也亏得母后素日里这样疼爱你。」 虽说的嗔怪,但陶皇后显然并不生气,对于司卫,她到底疼到骨子里,自是不会真的对他心生恼意。 「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司卫坐了下来,捻起桌上的一个葡萄,哼道:「只是今儿个皇兄们都去探望子衿,我若是不去,未免子衿被皇兄们夺了去!」 说到最后,司卫口气满是愤愤。分明是他先看上苏子衿的,怎么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突然的便抢在他前头献殷勤了?实在让人生气! 「卫儿,你且放心。」陶皇后淡淡笑起来,勾唇道:「苏子衿会是你的!」 陶皇后说的实在笃定,以至于司卫有些诧异,他看向自己的母后,眼中一亮,便急急道:「母后是不是有什么计策?」 「瞧你急的。」陶皇后摇了摇头,却是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来:「你且在宫中等着母后安排便是,这几日你便少去找苏子衿,她如今不是身子不好么?不妨让她歇息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陶皇后眼底划过一抹暗芒,有冷意自她眼中掠过。 懿贵妃想跟她斗,实在太过不自量力! 「母后既是这般说,儿臣当然听从。」司卫有些犹豫道:「只是子衿……她如今正在病中,若是皇兄们藉此献了殷勤,可如何是好?」 瞧着司卫那忧心忡忡的模样,陶皇后心下有些无奈,她倒是没有料到,卫儿竟是对苏子衿如此上心,先前他还一副厌恶她的模样,如今便是连苏子衿的一个注意,他都不愿意给别人……委实有转变太大。 不过,好在这一次她们母子之间意见一致,不然她实在有些把握不住卫儿是否会因为苏子衿一事与她生了间隙。毕竟她也是从少女时候走过来,心中对于年少慕艾的狂热之情很是明白。 「卫儿,」陶皇后眸光一顿,便笑道:「你要知道,女子若是嫁了人,无论如何都会以那人为中心。」 「母后的意思……」司卫有些不解。 陶皇后冷笑一声,美眸闪过一丝算计:「只要苏子衿嫁给了你,还怕她今后不对你死心塌地吗?」 「母后一定有把握她会嫁给儿臣!」一瞬间,司卫便站了起来,只见他走至陶皇后身侧的贵妃榻前,蹲下身子,眼睛满是光泽,俨然一副期许的模样。 「傻卫儿。」陶皇后伸手摸了摸司卫的脑袋,慈爱道:「从小到大,只要是你要的,母后哪一次没有为你得到的?」 在陶皇后心中,司卫永远是她的骄傲,这是一个母亲的自豪,也是一个母亲的爱。只要司卫提出想要什么,她便一定会为他得到,毕竟……她曾经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孩子,在那之后,自是越发珍惜起来。 她的儿子,一定要得到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女人,包括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无论如何! 「母后。」司卫高兴的抱住陶皇后,像个即将得到心爱之物的孩童,笑的十分开怀:「儿臣就知道,母后最是疼爱儿臣!」 陶皇后反手抱过他,心中不由嘆着:「母后只有你了,卫儿。」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丝毫没有去惦念司天娇,甚至于,在她心中,她的女儿已然死了,早早便死去了! …… …… 与此同时,战王府 亭台楼阁,女子半倚在镂空雕花太师椅上,她一袭素白的长裙,一副瘦弱的模样,即便隔着纱帐,依稀可以瞧见那曼妙之姿。 「今日郡主可是好些了?」司天儒低声问道,眉宇之间倒是有些真挚的关怀。 「好一些咳咳……」话还没有说完,纱帐中,女子便开始咳嗽起来。 透过纱帐,依稀可见女子手中捏着帕子,她轻捂唇角,一副极难受的弯起腰来。 「郡主这病……」司天飞脸色有一瞬间的厌弃,生怕被传染一般,只淡淡问道:「可是肺痨?」 众所皆知,肺痨是会传染的,几乎得了肺痨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早早便死去了,基本上肺痨就是绝症。 纱帐内,扮作苏子衿的青茗听出了司天飞语气中的嫌弃,心下有些恼意,她便看了眼身侧的青烟。 青烟见此,立即便会意。随即她冷哼一声,很不给面子的道:「四皇子这是在咒我们家主子吗?青烟倒是头一次见着有人来府上探病,还当面咒人!」 青茗此时自是不能说话,毕竟她是『苏子衿』,苏子衿的性子一直都极为『温和』,自是不会当众斥责司天飞了。 「你……」司天飞脸色有一瞬间暗沉下来,这一个小小的贱婢,竟也是敢对他斥责?难道是活的不耐烦了? 「四哥。」司天儒显然也是看不过眼,故而在司天飞还没说话之际,便率先道:「母妃可是让咱们来探望一番长安郡主,切不可将玩笑开过头了才是。」 这话,无疑便是在用懿贵妃敲打司天飞了。 司天飞闻言,不由垂下眸子,眼底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阴冷之色。 而后他復又一笑,脸色变得极快:「罢了,都怪本皇子与长安郡主开了不合时宜的玩笑,倒是让长安郡主不舒心了,都是本皇子的错。」 「无妨。」青茗学着苏子衿的口气,声音极为虚弱,但依旧是淡淡笑道:「几位皇子的好意,子衿心领了。」 这几个皇子,这两日早早的便齐齐上前拜访,说是与自家主子有些交情,便要探望一番主子,于是,青茗不得不先装作苏子衿的模样,意图矇混过去。 只是这司天飞着实有些令人厌恶的紧,就他这样的人还敢嫌弃他们家主子,实在有些噁心至极! 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司随忽然温润道:「七弟今日一早被皇后娘娘唤去了,便托着我将薄礼送来给郡主。」 说着,他便示意身后的侍从将东西拿上前。 司天飞和司天儒见此,两人倒是心思各异。前者鄙夷于司随像个奴才一般,任人摆布,后者则是有些想要探究。 这一头,听司随这般说,青茗心下一边欣慰陶皇后阻止了司卫的出现,一边便笑道:「多谢二皇子,望二皇子同七皇子转达子衿的感谢之意。」 话落,青茗便给了青烟一个眼神,青烟心中清明,便缓缓上前,她掀开一边的纱帐,一瞬间便露出里头『苏子衿』苍白而魏丽的脸容。 司天儒和司天飞皆是神色一顿,只见里头的女子依旧高雅从容,一张蛊惑人心的脸容,极为妖艷动人。 「郡主多礼了。」司随不去看里头的『苏子衿』,只淡淡笑了笑,神色间没有丝毫变化。 「若是几位皇子暂且无事,」青茗道:「子衿便先去歇着了。」 话音一落,青茗便又低声咳了起来,便是那声音,也丝毫不像是在作假。 「叨唠了。」司天儒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司天飞,道:「四哥、二哥,我们走罢。」 「那么,我们便先行告辞了。」司天飞道:「郡主注意身子骨才是。」 「好。」青茗点了点头,随即轻笑道:「青问,送客。」 小暗卫青问闻言,便立即走上前。 司随深深看了眼青问,不知在想着什么,眸底有一瞬间的暗沉划过。 然而,相较于司随,显然司天飞和司天儒没作他想。 很快的,几位皇子便在青问的指引下,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了,青茗才从纱帐中走了出来,与此同时,战王爷也同样自一旁缓缓踱步过来。 「辛苦你们了。」战王爷凝重道:「想来这些人都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要图谋苏子衿的婚事,迫不及待想要将手伸入战王府。 「王爷,这是我们该做的。」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拱手道。 她们是苏子衿的人,无论战王爷与苏子衿什么关系,她们都永远只是她的人。 战王爷闻言,点了点头,便又问道:「你们那头,可是有消息了?」 苏子衿的失踪,几乎有许多拨的人马都在暗中寻找。其中苏子衿自己的一拨人、战王府的一拨、长宁王府一拨、昭帝一拨,只自己的人,都已经有了四拨,其余暗中的人,战王爷还是不能确定。 「青书那头传来消息。」青烟道:「说是在子归湖的岸上找到主子的一方手帕。」 青烟和青茗作为苏子衿的贴身之人,自是最不能消失不见,故而,这寻找苏子衿的重担便落到了青书的头上。 好在青书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他几乎扩大了排查的范围,几日下来,已是一路查到了子归湖附近,就在子归湖的岸边,他终于搜查到苏子衿的踪迹,苏子衿的帕子都是有专门的缎子和独特的绣法,这一点只有她们几人清楚。 听到青烟的话,战王爷心下有些激动。终于找到了子衿的下落,这一连好几日下来都没有消息,如今好歹有个方向,自是令人欢喜。 压抑下心中的那抹喜悦之色,战王爷便道:「你们可有让人排查子归湖到祁山这段的流经领域?」 子归湖离祁山有些距离,战王爷想,若是苏子衿的帕子在那里找到,也许她就在祁山与捡到手帕方位的中间领域,毕竟子归湖从祁山下来的水流,是自上而下的。 「已是让人排查中。」青茗回道:「王爷不必忧心。」 战王爷闻言,不由看了眼青茗,见青茗顶着苏子衿的面皮,心下便有些惦念起苏子衿来。 点了点头,战王爷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缓缓转身,便领着无常离开了。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这天下午,锦都城内不知从何处,有一个消息悄然爆发起来。 …… …… 茶楼酒肆,人声鼎沸。 有说书先生一手执摺扇,一手拍了下堂木,嗓子一清,便说道:「今儿个,给大家说一个恩怨痴缠的故事。」 「话说这天上,有一百花仙子唤作流苏,生的着实美艷动人,堪比妲己。她素日里喜穿一袭素白的衣裙,只是,便是简单的白衣,穿在她身上也同样艷骨楚楚,惹人侧目。有一日王母娘娘寿诞,宴请众位仙家前来参宴。其中东岳大帝最是风流不羁,他几乎第一眼便相中了百花仙子的美貌。」 「好!」这时,底下众人拍手叫好,等着说书先生继续说下去。 说书先生脑袋一晃,便继续道「百花仙子对东岳大帝并无他感,她本与司禄星君两情相悦,又怎的会瞧上东岳大帝这般风流的人物?于是乎,在百花仙子的无数次拒绝下,东岳大帝越发的对她起了痴缠之心。」 「人都说,得不到的最是想要,这个道理,便是神仙也不例外。就在百花仙子第九次拒绝东岳大帝后,东岳大帝一气之下便求了天帝,央求天帝给他一道赐婚的圣旨。」 「天帝顾念东岳大帝为诸神之尊,于是便无奈下了道圣旨,将百花仙子赐予东岳大帝为妻。百花仙子在得知此事后,伤神不已。可那时司禄星君正在凡间歷劫,根本不知百花仙子与东岳大帝的事情。」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故意停顿下来,瞧着底下一片唏嘘,他才继续道:「百花仙子是个极为刚烈的女子,她心中不愿嫁与东岳大帝,却被强迫着无法逃离。于是在成亲当日,她提了一把毁神剑,洞房花烛夜,她手中利刃刺去!」 「东岳大帝被她伤了元神,至此昏迷不醒。整个东岳为之震怒,于是便齐齐上表天庭。此事被天帝所知后,天帝一怒之下便贬了百花仙子下凡,令其十世为人,并十世身体浮弱、尝颠沛流离之苦,以偿还欠了东岳大帝的债。」 「等到百花仙子落入凡尘,司禄星君才回到天庭。在知晓心爱之人落入凡尘后,司禄星君便自请下界,他用毕生的仙力改写百花仙子十世的命运。但凡百花仙子十八岁前,便必须嫁给司禄星君转世之身,届时,司禄星君将以自身福禄之缘让百花仙子安稳康健的度过一世,同时也会庇佑百花仙子所诞生之国百年安康,福禄双全。」 「只是……司禄星君为防止东岳大帝甦醒后搅了浑水,也同样下了咒术,若是有人阻止致使百花仙子香消玉殒,那么这普世的百姓便会遭到诅咒,福禄不再,安康渐失,国破家亡!」 「啪!」的一声,堂木重重落下,众人一时间脸色苍白起来。 这故事,不止悲欢离合、爱恨痴缠,同时也是诅咒怨怼,叫人心中难安。尤其是那些入了戏的人,实在担忧那所谓的百花仙子会诞于大景,出于锦都。 然而,就在这时,听众中有人惊唿起来:「百花仙子转世……不会就是长安郡主罢!」 「啊!说起来倒是和长安郡主很是相象。」又有一个人道:「郡主早年离家,颠沛流离多年,如今回来,身子浮弱,久病卧榻,也算是尝了颠沛流离、病体柔弱之苦了。」 「别说,还真是极像啊!」又有人爆发出惊唿来:「想着长安郡主也是十七岁了,如今却是尚未婚嫁……这越是近了年关,她便是越发近了十八岁的年纪,难怪前些时日还好一些的身子,突然的便又病重起来,莫不是司禄星君的咒开始起了作用?」 「天啊!这……这也太可怕了!若是长安郡主十八岁前没有嫁对人,莫不是……要祸国殃民了?」 「……」 「……」 一时间,众皆纷乱,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问台上的说书先生:「百晓生,你说的这故事,哪里听来的?莫不是自个编的,害的我们一阵惶恐罢?」 「是啊,莫要害的我们一阵惶恐了!」有人附和道。 「这可不是在下瞎编的!」说书先生脸色一沉,便严肃道:「早些日子有一疯疯癫癫的老道上门前来,说是要拯救黎明百姓,便将这故事说与了在下。那时在下只道是个疯和尚,如今听着各位的言论,倒是有些与老道的话重合了!」 「那……那老道可有说其他?」有人惊诧起来,说出来的话也有些颤抖,显然颇为害怕。 「那老道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唯一可以告知的便是,司禄星君若是想要在凡间找到百花仙子,一定要有一些可以窥见之处。」说书先生信誓旦旦的说着,随即便又道:「依着在下这些年的经验,这事情倒是有些玄乎。且不说百花仙子唤作流苏与长安郡主这一苏姓有些想干,便是司禄星君的司姓……」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看在众人眼中皆是灵光一闪。 可不是?长安郡主苏子衿,不仅命格与百花仙子相似,便是姓氏也极为相像,那么司禄星君……这司姓,不正是大景皇室的姓氏吗? 众人想到这里,便又联想到早些时日,苏子衿与司卫、司言之间的流言蜚语。若是按照常理去想,苏子衿应是与司卫先有婚事,后司言又出来……如此一深思,简直是与百花仙子、司禄星君还有东岳大帝三人间的情感纠葛一模一样! 众人有些悚然,于是,一时间,这流言蜚语像飞箭一样,传遍了锦都的大街小巷,众人皆是开始感到些许不安。 若是说只是普通的皇室艷事,也许人人只会当作茶余饭后,消遣之意。不过,当关乎自己的生死存亡,哪怕只是流言蜚语,看客们也开始坐不住了。 然而,真正点燃锦都百姓的事情,却是第二日爆发的一系列问题。 次日,锦都东街的盈客酒楼开始出现死人事件,那酒楼是陶皇后娘家的产业,一直都相安无事,却在那一日,有十多名进内用膳的客人相继中毒身亡。 昭帝震怒,于是大理寺卿立即便带了一批人马,迅速前往盈客酒楼勘察。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盈客酒楼的中毒事件还没有查出真兇,西街的十户人家开始也相继出现中毒现象,其中便是有惠妃的母族安阳侯府。 于是,这一头还没顾好,大理寺卿便又急急的带了一队人马,前往西街调查。西街的受害者,显然比东街严重许多。 只是,一连查了两日下来,这两桩案件都没有丝毫进展,只隐约知道中了何种毒药,却是连下毒之人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更别提下毒的缘由了。 百姓间开始爆发极大的危机,民心不安,世道突变。 不过几日下来,开始有无数的百姓怨声载道,他们一个个的,都在要求昭帝将苏子衿嫁给司卫,以制止上天的诅咒。 自古迷信封建,从没有离开过人心,只要遇到危难,人人便开始信奉诸神,跪求庇护,他们似乎都忘记了,是谁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也开始忘却,是谁在乱世下,给了他们一个盛世太平。 人心,但凡遇到与自己利益相挂钩的事情,便开始变得自私且狭隘,畏畏缩缩且道貌岸然! 彼时,御书房 「好,好一个诅咒使然!」帝王手中的杯子狠狠摔碎,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竟是敢用民心来逼朕,真是极好的手段啊!看来是朕小看他们了!」 连连两个好字,几乎咬牙切齿,可见昭帝心中有多么愤怒。 「陛下息怒。」高公公心下一惊,便赶紧上前:「莫要伤了龙体。」 高公公自然知道,这一连两日下来,朝中上奏让昭帝下旨赐婚的声音无数,可见民心已经乱到了何种地步,也难怪乎昭帝现下如此震怒。 昭帝眯着眸子,冷冷的光折射着瓷杯的碎片,神色莫辨:「你说这件事是谁做的?」 他这话,显然便是在问高公公了。 高公公吓了一跳,只惊惧道:「陛下恕罪,老奴愚钝,着实猜不出。」 「猜不出呵。」昭帝冷笑一声,这件事,虽然受益的是陶氏,出了事情的却是惠妃所在的安阳侯府和陶氏的产业,若是正常去想,也许都会以为是懿贵妃为了陷害陶皇后所作。 但昭帝却不那么想,因为无论如何,这件事受益的还是陶氏,还是陶皇后和司卫!即便她被猜忌,也依旧是最核心的受益者。 瞧着昭帝半晌没有说话,高公公心下有些恐惧。毕竟陛下委实有许多年不曾发过这样的大火了,如今无论是谁算计了民心,在陛下看来都是不可饶恕的。 帝王的尊严,踩之必死! 室内一瞬间冷沉至极,良久,昭帝才眯了眯眸子,语气莫测道:「给朕备圣旨!」 「是,陛下。」高公公不疑有他,只应了一声,便很快的为昭帝准备了圣旨。 不一会儿,圣旨拟定完毕,昭帝将圣旨交于高公公。 他幽幽道:「你说苏彻可是会恼了朕?」 高公公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圣旨,心下嘆息之余,便回道:「陛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想来王爷会理解的。」 「罢了,去下召罢!」昭帝闭上眼睛,龙袍下的五指紧紧捏成一个拳头。 既然陶氏敢这样逼迫,那么就要准备承受帝王之怒。 也该是时候,打算着废旧立新,打断丞相府的根基,替换新的柱子上去了! …… …… 「长安姑娘,这是……你做的?」白杨发出一声赞嘆。 他看着眼前这几道简单却精緻的小菜,不由整个人愣住了。 原本他以为,长安姑娘是个娇养在闺阁里头的小姐,自是对这些庖丁之技不甚上手,却不想,她竟是蕙质兰心。 苏子衿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缓缓答道:「今日白大娘没办法回来,我便简单做了点,还望白杨大哥不嫌弃才是。」 七娘那儿今日有些脱不开身,于是早晨的时候,白大娘便叮嘱了白杨下午早些回来做饭,不过苏子衿倒是深觉不太好意思。于是,她便借着空闲的劲儿,领着婉婉和司言便开始做了些饭菜。 苏子衿这一笑,白杨便不由脸色一红,显然对于眼前这美丽的女子,很是心动。 然而,他正打算多看几眼的时候,不期然的,一双冰冷刺骨的眸子挡住了他的视线,随即,他脸色一僵,瞧着眼前之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见,此时司言正站在白杨和苏子衿之间,他面色极冷,空气中的气压也很是低沉。 「长言大哥请坐。」白杨有些尴尬道。 这几日下来,司言的身子倒是恢復的很好,尤其他手臂的伤势,简直以极快的速度在癒合,实在超乎他的想像。 不过相较于白杨的诧异,苏子衿倒是不感惊奇,司言喝了麒麟血,自是自愈能力很强,不仅如此,因着他喝过麒麟血的缘故,等到他完全伤好了,想来功力也会有很大的进步,倒是因祸得福。 司言没有回答,只是漠然转身,眉梢几不可见的一蹙,倒是没有拂了白杨的面子,而是冷冷的坐了下来。 见司言不算太过分的样子,苏子衿便也没有说什么,这几日下来,显然白家母子对司言的『面瘫』加冷情,已然习惯了许多。 没有去管司言,苏子衿只是略微有些歉然的朝着白杨笑了笑,只是,这一幕落到司言的眼底,更是脸色冷了几分。 苏子衿没有注意到司言的反应,只是淡淡笑着为婉婉盛饭。 白杨见苏子衿一个人忙活,便忍不住上前,憨笑道:「长安姑娘,还是让我来罢。」 说着,也不待苏子衿反应,他便拿起一旁的碗,动了起来。 瞧着苏子衿和白杨还有婉婉一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司言实在有些憋得内伤,于是,他抿了唇角,便冷淡道:「长安,你坐这。」 一边说,司言一边还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这一次,倒是让苏子衿愣住了。 「男女有别。」还没等苏子衿说话,司言便一脸认真道:「你从前所託非人,自是要更加注意一些才是。」 苏子衿:「……」 白杨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苏子衿,可见苏子衿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女子的娇羞之色,不由心下有些许失望。 散漫一笑,苏子衿便委婉道:「婉婉坐在这儿,我坐她旁边,也有个照应。」 显然,婉婉对此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亦或者有想法,这孩子也是怕生的紧,自是没有任何反应。 司言闻言,不由垂下眸子来,随即他沉默半晌,忽然缓缓起身,一手捞起一凳子便朝苏子衿走过去。 苏子衿不由眸光一顿,这司言到底怎么了,这些日子阴晴不定也就算了,还有些奇奇怪怪,实在叫人摸不透。 心下这般想着,司言已然坐到了苏子衿的身侧,这样一来,苏子衿的左侧是司言,右侧是婉婉,而白杨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司言此时心情才恢復了一些,苏子衿是他护着的人,怎么可以随意让人靠近?要是这白杨图谋不轨,岂不是他食言了? 这样想着,他便不着痕迹的又看了眼白杨,眸光清冷至极。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也不算太差。 等到吃完了,白杨便又回到田间劳作了。 这幽蝶谷都是自给自足,基本上每户人家都种有田地,偶尔会到后山头捕猎,子归湖环绕四周,故而有时候也会撑着竹筏捕一些淡水鱼食用,倒是生活简朴。 而苏子衿这一头,她吃完饭便打算带着婉婉去散散步,消消食。正巧司言也要一块去,于是三个人便一同往白家后山走去。 很快的,苏子衿等人便到了后山的一片桃林。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绵延数里。大概再美的桃林,也不过是如此了。 那是苏子衿第一次看见幽蝶谷的桃林,那时候在《幽蝶谷记》中读过,知道幽蝶谷有桃林,但是却没有想到,十一月的天,幽蝶谷的桃林竟是还开的这般美好。 就在这时,忽然有孩童的声音响起,不到片刻功夫,便有一群孩子吵吵闹闹、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 「喂,你们快看!」有小男孩奚落的看过来,惊奇道:「小瘸子和女妖精在一起呢!」 「真的假的!」另一个瘦瘦的孩子凑过来,瞧了眼苏子衿和司言,便惊唿道:「哇,这女妖精好漂亮啊!还有她身后那个哥哥,生的真好看!」 「嘁,」另一个小男孩笑嘻嘻道:「这是不是女妖精骗过来的书生呀!我听隔壁花婆婆说过妖精勾引书生的故事,那里头的女妖精,就跟她一模一样诶!」 「嘿嘿,你说小瘸子会不会在女妖精的帮助下,长出一只腿呢?或者给她找一个爹?嘻嘻。」 「……」 「……」 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好似格外有趣一般,他们叽叽喳喳的,最纯也最恶。 苏子衿下意识的看了眼婉婉,见这小姑娘脸色有一丝羞愤划过,不由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幽蝶谷再怎么纯净,也不过是在『人』的世界,人的世界,总有许多恶意,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的民风淳朴,极乐世界。 司言看了眼苏子衿,瞧着苏子衿眸底一闪而过的隐晦,不由的心下对那群孩子生了一抹厌恶的情绪。 然而,就在这时,苏子衿轻柔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说我是女妖精吗?」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脸色极为温柔,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让那些孩子一时便有些愣住了。 女妖精不是应该张牙舞爪?为什么这么温柔? 「就是说你。」其中有个孩子大着胆子,回道。 「是谁同你说,我是女妖精呢?」苏子衿缓缓走上前,弯起眉眼,笑起来。 另一个小男孩见苏子衿似乎没有要『变身』的样子,不由回答道:「村里人都这么说。」 「村子里的人天天都祭拜土地,」苏子衿莞尔笑起来,淡淡道:「可你们谁见过土地了?」 苏子衿知道,这幽蝶谷最主要还是靠『田地』生存,故而祭祀天地这些,时常有之。 「我们……」一时间,孩子们都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有见过土地爷爷,可家中长辈都说寻常玩耍绝对不能对土地不敬。 「你瞧,连你们也没有见过土地,若是你回家问问你们爹娘,想来他们也会回答你们,没有见过。」苏子衿从容一笑,继续道:「由此可见,我是不是女妖精,村里人也不知道。」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便有孩子怯怯道:「那你说……你是不是女妖精?」 「你们觉得我哪里像女妖精了?」苏子衿微微笑着,她站在阳光底下,即便素衣布裙,也依旧高雅至极:「我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长的也没有妖精那般可怖,怎么会是女妖精呢?」 司言一直注视着苏子衿,尤其见苏子衿将孩子哄的一愣一愣的,心下不由有些愉悦。这些孩子在苏子衿这只狐狸面前,想来也只有被骗的份儿了。 果不其然,这些孩子一听苏子衿的话,几乎每个的脸上都开始有了相信的神色。 其中有个孩子思考了一番,最终道:「不行,要回去问问我娘!」 「我也要回去问我娘!」 「我也要!」 于是,接二连三的,所有孩子都一闹而散,个个都是选择跑回家问娘亲。 等到那些人都离开了,苏子衿才偏头看向婉婉,璀璨一笑:「婉婉,你看,你这样在意他们的话,可他们的话到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真假。」 她看得出来,婉婉极为在意这些小孩的嘲讽。可说到底,人不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嘴里,总该要有自己的生活。 司言的眸光落在苏子衿的脸上,他忽然便觉得,眼前的女子实在有些温柔的过分,她说的话,做的事,看似毫无意义,可没有人知道,对一个幼小的心灵来说,她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可我就是没有腿……」婉婉忽然出声,带着些许哽咽:「也没有爹爹。」 她咬着唇,忍着眼底的泪花,试图不让它流下来。 苏子衿走到她跟前,微笑起来,神色异乎寻常的认真。 她说:「你有爹,只是他没能对抗的住病魔,离开了。即便如此,他还是爱你的。你也有腿,只是这双腿没有人看得见而已,只要你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活下去,这双腿,终有一天你可以看得见。」 「真的么?」婉婉泪水模煳了眼睛,却固执的不肯让它流下来,只问道:「姐姐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苏子衿摸了摸她的发梢,桃花眸底柔软一片,犹如春水碧波,动人心弦:「你娘亲这样爱你,无论怎样,也不是她的错,更不是你的错。只是每个人生来不同,你只是看不见自己的腿,可有的人看不见自己的心。你瞧,比起那些看不见自己心的人,你是不是幸运很多呢?」 「嗯!」婉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素手抚上婉婉的脑袋,苏子衿微微一笑,神色极为从容高雅,也极为温柔。 清冷的凤眸掠过隐晦之色,司言看向苏子衿,不只一言。 不由的,司言便忽然想到,苏子衿将来若是做了他人的妻子,有了孩子,大约会是个极好的人妻、人母罢? 只是,苏子衿……真的要嫁给司卫? ------题外话------ 百花仙子:哈气,是谁在说本仙坏话? 东岳大帝:脑婆,素不素感冒了?来抱抱~ 20归途 十一月二十,司言的伤已然痊癒。 这一天,幽蝶谷下了一场小雪,天气格外寒凉。 苏子衿站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美人如画,而她的神色,却是有了一丝恍惚之意。 在幽蝶谷度过的半个多月,大抵是苏子衿生平最为安稳的时候,她就好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那些仇和怨,不期然的便渐渐淡忘远去。 只是,无论多么安详,也终归是要离开的。 白杨自屋内走了过来,见苏子衿如此模样,不禁问道:「长安姑娘可是有心事?」 「并不是什么心事。」苏子衿转身,微微笑了笑:「只是这些时日的叨唠,想来长安与哥哥也是该离去了。」 「长安姑娘?」白杨闻言,不由有些慌神:「你们并没有唠叨我们,我……我和我娘都很开心家里添了两个人……」 苏子衿闻言,不由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她神色不变,只轻声道:「长安很感激白大娘和白杨大哥。」 白杨见苏子衿这么说,不由连忙摆手:「长安姑娘严重了,长安姑娘……是个极好的女子……真的很好。先前姑娘不过照顾了婉婉几日,那孩子便开朗了起来,七娘也是极为感激姑娘。」 白杨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但苏子衿知道,他其实是不希望自己离开。这青年每每见她,总是面含羞怯,眸光明亮,若是说她看不出他的情意,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心中思绪起来,苏子衿便敛了几分笑意,从容道:「白杨大哥是个好人,将来总会遇到最合适的姑娘。」 苏子衿这话,大抵便是在委婉的暗示了。 只是,白杨的性子很是耿直、热情。 于是,他微微抬眼,眸光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咬牙道:「我心悦长安姑娘,若是长安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留下来。」 白杨的直率,让苏子衿不由有些嘆息,只是,她还没来的及回答,一道清冷冷的嗓音便传了口来。 他说:「她不会留下来!」 苏子衿微微看去,只见司言神色极冷,眉眼有股浓浓的戾气隐约浮现,便是这天气如何寒凉,也不及他此时的冷厉清寒。 「长言大哥?」白杨有些愣住,心下以为司言是因为苏子衿曾经受到『未婚夫』的伤害,所以不太愿意自己与她的事情。 于是,他想也没想,便一鼓作气道:「长言大哥,我知道长安姑娘以前所託非人,但是我……我绝对不会对不起长安姑娘的,我是真心……真心欢喜长安姑娘!」 白杨本以为自己的话会给司言一颗定心丸,却不想,他的话一落地,司言的眸色便愈发沉了几分,他盯着白杨,眼底有杀意掠过:「我说过,她不会留下来。」 这样的司言,是白杨所没有见过的,他虽然知道司言为人清冷漠然,但却不曾见过他这般杀气腾腾,戾气满满的模样。 一时间,白杨不由往后退了两步,他脸色微微泛白,心下却是升起了一股子惧意,脑中混沌一片,不知所措。 「哥哥。」苏子衿见此,不由伸手攥住司言的衣袖。 司言偏头看去,只见苏子衿依旧言笑晏晏的样子,眸底无比平静。 不待司言反应,苏子衿便缓缓道:「白杨大哥的心意,长安很是明白,你是个好人,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可唯独却不是长安心悦之人。」 苏子衿的话,已然是明白的再不能明白了。白杨脸色有些苍白,下意识便问道:「那姑娘可有心悦之人?」 「有。」苏子衿笑起来,眉眼温软:「长安的心上人,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已然出现了。」 有那么一剎那,白杨和司言的脸色变得极为相似。 谁也不知道,苏子衿说的那个心上人,究竟是谁?她们之间,如何相识,如何纠缠? 一想到这里,司言心下便有些堵的慌,他抿起薄唇,脸色亦是冷的仿若可以滴下水来。 「收拾东西。」敛下心中的那抹情绪,司言面无表情道:「离开。」 「好。」苏子衿微微颔首,神色从容自若。 白杨立即便道:「长安姑娘,小船……」 白杨正打算说什么,却不料,司言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冷漠道:「我们的人已然来了。」 早在昨日,他便放了信号,将孤鹜等人招了过来,想来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 他们的人?白杨微微愣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苏子衿淡淡一笑,眸光温柔:「白杨大哥,多谢你和白大娘的救命之恩,长安无以为报,只能铭记于心。若是他日大哥和大娘有难,可以拿着这玉佩来锦都找长安。」 说着,苏子衿自袖中取出一块小巧的玉佩,递到白杨的面前。 白杨低头看去,只见那玉佩呈淡紫色,周边纹麟,玉佩的正面镌刻着战王府三个字,背面则是小字的郡主刻在上头。 郡主?白杨眸光一滞,他虽生长于幽蝶谷,但至少也知晓郡主和王府意味着什么。只是,他到底没有想到,眼前这风华无限、秀外慧中的温婉女子,竟是一国郡主! 难怪娘总说,长安姑娘是个不凡之人,原来如此。 瞧着白杨有些震惊的样子,苏子衿便轻声笑道:「长安并不是刻意欺骗,只是那时情况不允许,若是长安的踪迹泄露了,唯恐生变,望白杨大哥莫要介怀。」 见苏子衿和白杨有些磨磨唧唧的说着话,司言心底有些不悦起来,可到底他们就要走了,他也只好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 「长安……不对,是姑娘,姑娘真名可是虚假的吗?」白杨有些失魂落魄的盯着苏子衿,心下说不出什么滋味。 「长安是我的封号。」苏子衿弯起眉眼,璀璨一笑:「大约寄予了一世长安的祈愿罢,所以白杨大哥便唤长安就好。」 白杨虽知道郡主是个什么含义,但他自小在幽蝶谷长大,自是对那些个尊卑礼教不是很上心,故而,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是没有任何畏惧、甚至疏离的样子。 「长安姑娘!」这时,白大娘风风火火的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湖边有一艘大船,好像是来找你们的!」 「走罢。」司言冷冷道。 苏子衿点头,随即看向白大娘,笑道:「大娘,长安要离开了,多谢大娘这些时日的照顾,长安感激不尽。」 苏子衿的话,让白大娘不由红了眼眶,她上前一把拥住苏子衿,神色却显得异常平静:「长安姑娘,大娘不懂外边儿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只是,姑娘若是想要回来,大娘这里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白大娘没有女儿,自是对这个美而温柔的小女子很是喜欢。即便在一开始,她就知道这女子不会是等闲之辈,可到底这并不影响她对她的感情。 「多谢大娘。」苏子衿反手抱了抱这个善良至极的人,心下极为动容。 …… …… 很快的,苏子衿便和司言一块儿抵达了湖边,湖上停着一艘极大的画舫,精緻奢华,岸上还齐排排的站着一众暗卫,看起来场面十分壮观。 彼时孤鹜和落风已然在此等候多时,一见到苏子衿和司言过来,两人的脸色便徒然有些喜上眉梢,心中的一块石头也随之落下,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寻回的喜悦之情。 只见司言和苏子衿两人皆是穿的极为朴素,可眉眼风华,都是无可比拟,即便朴素,也依旧贵气十足,气质灼灼。 他们的身侧,跟着一个青年和一个中年妇人,看起来都是良善温和之辈。 小雪开始一点点下了起来,周边围着无数的村民,他们就像是在看皇帝御驾一般,几乎每个人都兴奋十足,评头论足,大抵是生平都一次看到这般的奢华与景象。 「伞。」司言微微凝眉,看了眼落风。 落风心下有些奇怪,但还是毫不迟疑,低头拱手道:「是,爷。」 说着,落风很快飞身而起,入了大轮船里取伞。 看着司言如此高高在上的模样,白杨一下子便愣住了。如果说,长安姑娘的身份是郡主,那么长安大哥又是谁?他会是长安姑娘的亲兄长……还是心上人? 就在白杨思索之际,落风已然拿着拿着伞飞身而来,他的动作极快,快到不过眨眼的功夫,看的周围所有人都不由惊唿起来。 「爷。」落风双手捧上,神色极为恭敬。 司言接过那把伞,随即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动,便优雅的将伞开了起来。 只是,与此同时,他却是做了一件所有暗卫都不由悚然的瞪大眼睛的事情。 司言将伞撑开后,便立即走近了几步苏子衿,胳臂一移,就将伞置在了苏子衿的头顶之上。 「爷……?」落风忍不住张了张嘴,整个人已然风中凌乱。 他本来还奇怪,爷怎么就突然需要一把伞了,毕竟这雪实在有些小,小到即便站在雪中半天也不可能被落满身上。更何况,爷自来就不那么矜贵,便是大雪,也不曾见他撑伞的。 谁也没想到,爷让他拿伞,竟是为了苏子衿……这也太小心翼翼了罢? 司言不知落风心中所想,听他忽然唤自己,便掀起眼皮子,面无表情道:「何事?」 在这幽蝶谷的时日,苏子衿和司言也算是相互扶持下来的,故而他做这些事情时候,心下倒是什么也没有去想。 「没。」咽下即将脱口的问题,落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 只是,苏子衿的神色极为自然,自然到对司言的撑伞习以为常……意识到这一点,落风心下咯噔一声,看来爷和苏子衿……果然有一腿? 司言凉凉的看了眼落风,看的落风有些背嵴生寒后,他才侧身,看向白大娘,郑重道:「多谢救命之恩。」 对于司言的反应,白大娘实在有些吃惊,毕竟相处这么久来,司言一直都是极为冷漠的,几乎平常不会主动说话,只偶尔与苏子衿一起时,才会说两句话,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感激之言,听得白大娘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愣了愣,白大娘才笑起来,摆手道:「不妨事的,你们兄妹两,也是给我们母子帮衬了许多。」 司言在伤势好的差不多时,便在苏子衿的劝服下,为白家把将近大半年需要的柴火噼了,这件事,一度震惊了白杨和白大娘,毕竟这效率实在太快,而司言本人又几乎纤尘不染,就像是施了魔法一样,实在惊奇。 兄妹?落风一脸莫名,他下意识便看了眼孤鹜,见孤鹜也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般,一群人对于司言与苏子衿『兄妹』的身份从何而来,皆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显然,白杨亦是察觉到了这群人的不对之处,心下便更加怀疑了几分,看来这司言与苏子衿……果然不是亲兄妹。 「我们不是兄妹。」就在这时,司言忽然说道:「那时情势所逼,抱歉。」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脸色如此,依旧面无表情,可不知为何,孤鹜和落风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挑衅的意味,他盯着那个青年,眉眼清冷十足。 白杨心下不由混乱起来,他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没有反驳的样子,不由脸色更差了几分。 看来,长安姑娘的心上人,果然是长言……不,是这个人。 他一直记得,她对司言照顾非常,那时他只当做是亲兄妹,便没有深思,可如今既然不是亲兄妹……便是因为有其他感情羁绊的缘故了。 「没事没事。」白大娘摆了摆手,倒不是很介怀。 司言点了点头,于是便领着苏子衿,很快上了画舫。 画舫微微晃动,很快的,开始动了起来。 瞧着那两人渐渐消失的身影,白杨心下有些难受,他对长安姑娘,是真的极为欢喜的,可却没有料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傻小子。」白大娘拍了拍白杨的肩膀,嘆了口气道:「你与长安本就不合适,先前娘劝过你,你却不听。」 先前她便察觉到儿子的心情,所以她及时的同他说过,只是,显然这傻小子并不以为意,他一心只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却是没有发现,分明长安看他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便是言语之间,也尽是疏离淡漠。 白杨听着,却没有说话,手中捏紧了苏子衿留给他的玉佩,心思一时间便恍惚起来。 依稀可以回想起,那女子言笑晏晏,温软弯眉,容颜艷丽如春,那般的叫人心动。 …… …… 画舫越是离开幽蝶谷,天气便越发冷了起来。 苏子衿坐在画舫里头,她面前摆着水果糕点,船内有暖炉取暖,司言就坐在她的对面,两人倒是一时没有说话。 苏子衿靠在窗边,眸光落在窗外的纷纷纷纷小雪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有些恍惚。 司言盯着苏子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苏子衿每每这幅样子,就好像离他很远一般,这样的意识,让他心下有些不愉。 就在司言想的入神之际,苏子衿忽然偏过头,她盯着他,似乎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只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世子为何如此盯着子衿?」 微微一愣,司言抿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为何盯着苏子衿,这个问题便是他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又如何去回答苏子衿? 就在司言沉默之际,苏子衿已然再度开口,她说:「世子可还记得,先前子衿说过,至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世子只需记得,应许子衿的条件便好,等到时机到来,子衿自会找寻世子兑现承诺。」 苏子衿面容艷绝依旧,笑容浅淡生辉,可即便是这样,司言还是看到了一丝孤冷之意,她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感情。 心中微微有些抽疼,司言想要捂住自己胸口,可一时间却像是僵住了一样,有股无名的恼意渐渐升起。 他垂下眸子,面色冷淡,道了一声:「好。」 见司言应声,苏子衿只微微笑了笑,看起来依旧温软,却莫名有种残忍。 她心中自然知道,司言对她起了一丝不同的情意,她不是一个懵懂不知情爱的小姑娘,便是再怎么迟钝,也隐约察觉了司言对她的好。 然而,司言的感情,不是她能够承受的起。在这半个多月中,司言与她经歷了许多事情,有惊险、有平淡,他三番两次救了她,期间也算是对她颇有照顾,所以,她不想误了他。 她与司言,只能存在利益关系,其余的,她不想,也不愿多有纠葛,只要她得到自己要的东西,从此往后,她便只是司言生命中的过客,仿若不曾驻足的存在。 所以啊,最好的方法,大约便是将这些忽然生出的情丝,一刀斩断。 先前种种,便只当浮梦一场罢。 …… …… 一直到下了画舫,苏子衿与司言都没有再说话,他们两人开始处在某个冰点之上,苏子衿依旧笑容浅浅,司言的面色却比往日里更冷了几分。 岸上,以青书为首的一群人正在候着苏子衿,因为接到孤鹜传去的消息,他们便率先守在这儿,以防万一。 一见到苏子衿,青书等人便齐齐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恭迎主子!」 「什么时候,你们花样也这样多了?」苏子衿微微一笑,从容道:「都起来罢。」 「是,主子。」青书起身,可眼眶却是微微有些泛红。 苏子衿没有嘲笑,只是淡淡凝眸,心下知道,他们是怕她再像三年前那般……九死一生。 「主子,马车已然备好。」青书敛了情绪,便道:「里头有替换的衣物,请主子移步。」 苏子衿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司言,缓缓一笑:「子衿在此便与世子分道扬镳了,望世子一路顺遂平安。」 司言盯着苏子衿,眼前的女子笑颜如花,她就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暗道里温暖、地宫中的暧昧,一切的一切,仿若只是镜花水月,只是他的一场荒唐大梦。 而她,表现的这样从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瞬间便打回了原型,他是长宁王世子司言,而她是长安郡主苏子衿。 是了,原本他们两人,便不是一派的,他只是与她达成协议,如今麒麟血到手、赤炎曼陀罗到手,他要的都得到了,又有什么不满意? 垂下眸子,司言掩住眼底的幽深,只漠然道:「郡主一路顺遂。」 说着,司言便身姿一动,径直的便越过了苏子衿,转而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落风和孤鹜跟在司言的后头,两人皆是不明所以,又心下惶恐。 爷这模样……实在叫人不安,莫不是与长安郡主恼了矛盾? 苏子衿见此,只含笑着转身,她在青书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踏上了自己的马车,神色之间,没有丝毫不愉与眷恋。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在意他人,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之纠缠,她想,一切,就当虚梦一场罢。 梦醒,也该忘记一切了。 马车骨碌碌的转动起来,不到片刻功夫,苏子衿便换下那一身的布,重新穿上雪缎长裙。 系上狐皮大氅,她眉眼温雅高贵,唇边漫起淡淡笑意:「王府那头,可是派人通报了?」 「回主子,已然在第一时间便知会了。」青书道:「想来如今王爷和王妃都收到了消息。」 苏子衿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即她低声问道:「近日锦都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她的话音一落,青书手下的缰绳便不由顿了顿,好长时间,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那样的消息,他着实不愿主子知道。 见青书好半晌没有说话,苏子衿便笑道:「莫不是与我有关?」 「主子……」马车外,青书面色有些沉,一时间不知如何去告知苏子衿。 「说罢。」苏子衿轻声一笑,从容道:「左右现下知道,还能够想想对策,不是么?」 「主子,陛下十日前下了圣旨。」青书语气有些沉重,道:「将主子许给了七皇子!」 一想到这件事,青书便有些气恼。他一直在祁山这带搜寻苏子衿的下落,故而对锦都的事情,全然不知,只是,不久前收到青烟的飞鸽传书,他简直是要崩溃。 「哦?」苏子衿挑眉,神色倒是有些诧异。按理说,昭帝不可能如此快的下了决定,毕竟她与司言,还有些『生死不明』,可按着青书所说,十日前……这也就意味着,昭帝并不是自己愿意下的旨意,而是……有人威逼? 能够威逼昭帝的人,苏子衿心下一思索,便笑了起来:「陶皇后可是利用了民心来迫使陛下下了旨意?」 听到苏子衿的话,青书不由瞳眸微缩。即便跟着主子多年,他还是不由得佩服着主子,就这件事来说,主子没在锦都,竟是能够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着实令人惊讶。 只一点,青书有些不解,为何主子的语气,全然没有不悦的样子? 「不错。」没有多想什么,青书便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苏子衿。 苏子衿闻言,好半晌,她才幽幽一笑,眸色浅淡:「看来陶皇后是孤注一掷了。」 利用民心,最是容易让昭帝起反感之意,自古帝王,无不忌讳被逼,这陶皇后实在聪明又愚蠢。聪明在于,逼迫昭帝的手法狠辣果决,是最佳、最有效、也是最猝不及防的手段。而这同样的,也是他的愚蠢所在,她自以为掩人耳目,将罪责栽赃到懿贵妃的头上,实际上却是一眼便被昭帝看了清楚,毕竟这件事,最是得益的只是司卫。 想来,陶皇后还是不了解朝堂的局势,她的手段只能用在后宅之内,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以至于,加速了昭帝想让陶家被取而代之的想法。 陶家,看来很快就要被连根拔起,寸草不生了。 见苏子衿沉默下来,青书以为苏子衿因为此事而心绪不佳,于是便劝慰道:「主子,王爷和王妃那边,已然在忙着为主子周旋了。」 「婚期定了何时?」这时,苏子衿却忽然笑了笑,她言语之间,丝毫没有不愉之色,好似对这桩婚事无所谓一般,听得青书有些胆战心惊。 「主子莫不是……」青书瞪大眼睛,迟疑道:「莫不是打算顺应这门婚事?」 话一出口,青书便又觉得不甚可能,毕竟司卫那人……着实太过上不了台面,便是整个锦都,能勉强配得上他们主子的,也就是长宁王世子司言了。 一想到司言,青书的思绪便飘了起来,他忽然想起,方才主子与司言之间,分明有不一样的气氛……主子可能是在这次的经歷上,与长宁王世子互生情愫? 就在青书胡思乱想之际,苏子衿淡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听她笑道:「陶皇后所作的,不过是我的助力罢了。既然这是上天的旨意,何不妨顺应一次天意?」 百花仙子与司禄星君么? 倒是有些意思啊! 然而,苏子衿这话一落地,青书便不由道:「主子,可那七皇子……」 「婚期定在何时?」这时候,苏子衿微凉的声音打断了青书的话,她语气依旧淡淡,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尊贵。 青书心下一惊,深知苏子衿的语气显然表明了她的不悦,于是便立即恭敬回到道:「回主子的话,定在了十二月初七。」 因为那不能超过十八岁的预言,于是在民众的压迫下,婚期很快便定了下来,几乎有些仓促,就定在下个月的初七。 「还有十七日。」苏子衿微微扬唇,陶皇后这唯恐生变的样子,倒是显得有些急切。 只是,无论是十七日、二十七日还是五十七日,只要赶在次年的三月初九前,一切都是无妨。 敛下眸子,苏子衿偏头看向窗外,她素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深觉冬季来临。 …… …… 与此同时,司言神色冷清的坐在马车内。 「爷,是先回王府还是……去宫里?」马车外,落风小心翼翼问道。 司言冷冷看了眼马车的帘帐,隐约可以看见外头驾车的落风,便冰寒开口:「去皇宫做什么?」 司言的语气,极为冷沉,与从前的每一次,几乎都不太一样,这一次,显然隐隐含着不悦之意。 落风闻言便立即噤声,心下想要告诉他苏子衿与七皇子大婚的事情,又一时间不敢吱声了。 他看了眼孤鹜,见孤鹜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两人不由同时犯愁起来。 若是说先前他们还对爷与苏子衿之间的关系有些不敢相信,现在便是十足十的认定了。爷这模样,俨然便是一副与情人闹了别扭,所以将气『撒』在他们无辜的人身上的架势啊! 这件事,实在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就在孤鹜和落风有些迟疑的时候,就听司言低到可以结冰的声音传来。 他说:「锦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落风和孤鹜的心皆是『咯噔』一声,两人脸色白了几分,现下他们大抵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无论如何,都得说。 落风看了眼孤鹜,心下想要让孤鹜来说,可孤鹜亦是有些憷得慌,下意识的便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司言薄唇微抿,吐出两个字:「落风。」 「爷,是……是这样的,」落风心下一跳,便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一时间,空气冷沉下来,那寒凉的气氛,几乎可以冻住整个马车,四下除了落雪和马车的声音,徒然变得极为寂静。 孤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同情的眼神便落到了落风的脸上。 爷这样子,显然是不悦到了极致啊! 然而,就在孤鹜和落风岌岌自危的时候,司言忽然语气莫辨道:「你们管得事情太宽了。」 说着,他修长的手执起矮桌上的杯盏,微微抿了口茶水后,神色清冷至极:「既然如此闲,连男女婚嫁的事情都要操心一二,不妨便去幽冥干点正事。」 落风和孤鹜闻言,不由心下滴血。爷,我们还不是操心你吗?你这样懵懂不知所爱,是很容易失去真爱的啊! 半晌,落风和孤鹜才应了一声,神色委屈而无奈:「是,爷。」 马车内,司言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掩下一片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盯着杯中打着旋儿的茶叶,一时间神色漠然。 …… …… 苏子衿回到战王府的时候,已然是次日的傍晚,彼时锦都的雪堪堪停了下来。 她自后门入内,悄无声息。 一瞧见苏子衿回来,一家子都像是舒了一口气那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悦之情。 尤其是战王妃,她看着苏子衿,忍不住的便红了眼眶,即便在苏子衿失踪的这段时间也强忍着不曾落泪的她,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苏子衿心下一疼,便上前抱住了战王妃,她轻声说道:「爹、娘,子衿回来了。」 一时间,众人皆是顿住了。尤其是战王爷和战王妃,两个人皆是呈现震惊状态。 苏子衿从没有唤过他们爹娘这样亲昵的称唿,从来都是父亲、母亲的喊着,无比的冷情,又无比的疏离。可如今,她竟是这样亲昵的唤着他们,实在让人心中激动。 「子衿,」一听到苏子衿唤她娘,战王妃便哭的更厉害了:「子衿,你瘦了。」 大抵每个做父母的,若是长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最先关注的,永远是她胖了或者瘦了。 因为胖瘦,不止在于身形的变化,还在于他们能够从此处最直观的看出,她是否吃了许多的苦头。 「娘也是瘦了。」苏子衿微微一笑,她虽看着很是镇静,可心中,到底有几分动容之意。 在幽蝶谷的这段时间,她确实想通了许多事情,尤其李大夫说她只剩下几年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等到她入了土,化作尘埃,她的父亲双亲,便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在世的时候,若是连一句『爹娘』都叫不出来,她若是不在了,他们会有多么遗憾呢? 这世间,最是伤情的,大抵便是天人永隔,而更为伤情的,也许是在那之前,没有将心中的感怀与爱意表达出来。 一时间,战王妃哭成了泪人,便是战王爷也有些伤怀,经过这次苏子衿的失踪,他其实也是想明白了很多。 子衿是他们的孩子,他的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便是不去验证,他也相信,这是血脉的相连。 尤其是在『百花仙子与司禄星君』的故事爆发出来后,他勐地便感到心寒无比,从前他坚守国家,妻子在战场上生子才导致苏子衿流离多年,不想单单一个故事,甚至没有证据,这些人便挥刀向他们战王府,什么英雄人物、家国情怀,都抵不过人心的自私! 「妹妹。」苏宁捏了捏拳头,有些犹犹豫豫齿道:「你的婚事……」 苏子衿自然知道苏宁要说什么,于是松开抱着战王妃的手,偏头笑道:「二哥要说的,子衿已然知道。」 她的神色极为从容,从容到看不出一丝的不愿意,可这样的苏子衿,让苏家人愈发的心疼了几分。 「子衿,我们这几日便收拾东西。」战王爷沉声道:「我已经决定了,辞官离开锦都,这些尔虞我诈,都算了罢。」 功名利禄,本就是身外之物,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是无妨。 听到战王爷的话,苏子衿不由眸光微微一动。 她不是不知道战王爷的话意味着什么,而是太清楚他的决定所要承担的后果。且不说昭帝会不会同意,便是这锦都的百姓……既然他们都能够迫的昭帝下了旨意,便决计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 「我贊成爹的意思。」苏墨冷笑一声,坚定道:「妹妹的终身幸福,谁也不能够当作筹码!」 「我也贊成。」苏宁咬牙切齿:「这些人,以为咱们苏家人会迫于皇威吗?」 「子衿,咱们离开罢。」战王妃也点头道:「左右咱们可以去蜀郡找你外祖父。」 对于一家人的认真,说不感动是假的。可苏子衿没有的选择,她垂下眸子,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依旧从容高雅。 她道:「子衿愿意嫁给七皇子,望爹娘、二位哥哥成全。」 有一瞬间,室内安静下来,苏家几个人都齐齐看着苏子衿,他们难以置信,可又有些懊恼气愤。 「子衿,那是你的终身大事啊!」战王爷上前一步,语气却是软了下来,他像是在哄小女孩一般,低声道:「你若是想要什么,爹都帮你得到,只要你别拿自己的婚姻做筹码,一切的一切,爹都应允了。」 他想,便是她要这大景的天,他也一定会给她弄到手,只要她安然无恙,顺遂康健。 苏子衿有些愣住,她以为,这个父亲应当最在意的是江山,毕竟他守了这些年,若是因为她便成了乱臣贼子,岂不是毁了一世的清誉? 「爹爹大抵是误会了。」大氅下细嫩的五指微微拢起,苏子衿敛下心头的那抹情绪,笑的璀璨夺目:「我对七皇子,心中悦之。」 21情根深种 十二月初旬,锦都的天气开始明媚起来。 彼时,长宁王府。 「爷,太后娘娘让您进宫一趟。」天色低下头,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那日落风和孤鹜进了幽冥前,便与他们几个人都说了一通爷待苏子衿的不同,只是无奈他们家主子情商不在线,便是到了如今,也不清楚自己对苏子衿是怎样的心情,反而这几日下来,随着苏子衿和司卫的婚期越来越近,他们家主子也愈发的性情暴躁起来。 这暴躁的直接后果,大抵便是……冷着脸挨个的将他们都惩罚一遍……不过短短几日,他们实在是痛苦至极。 司言坐在窗前,他的眸光落在对面屋檐中落满积雪的貔貅上,瞧着那积雪反射着阳光,发出璀璨的光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极为冷峻。 「爷……」见司言半晌没有动静,天色不由再次出声,他微微抬眼看向司言,见司言秀美清贵的脸容寒冰一片,心下一紧,其余要说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司言没有回头,只冷冷抿唇,道:「不去。」 「是,爷。」不敢有丝毫忤逆,天色拱了拱手便应声道:「爷若是无事,属下便先退下……」 「对面屋檐上那只貔貅。」司言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天色的话,眸色漠然却隐藏森寒:「砸了。」 「爷,那可是王妃很喜欢的金玉貔貅……」天色脸色有些苍白,那貔貅若是砸了,王妃回来,可不得把他抽筋扒皮了! 司言淡淡的掀起眼皮子,语气含着一丝不愉:「上头的雪,太刺眼了。」 天色惶恐道:「爷,雪刺眼,把雪扫了就成,那貔貅还是留……」 「砸还是不砸?」司言冷冷的眸光落到天色身上,眼底浮现一抹戾气。 天色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但他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就道:「砸。」 「明天之前。」司言面无表情道:「不要让我再看到它。」 天色:「是,爷。」 说着,天色便默默退了出去。 心下不由有些悲伤的想着:爷,你拿那屋檐出气,王爷和王妃回来,可不得要了属下的命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属下们…… 天色一出去,秋水便同情的上来,她拍了拍天色的肩膀,嘆了口气:「天色,你待会儿便多吃点东西,想来接下来的日子,有的受了。」 宫苌凑过来,也跟着嘆息道:「我听说七皇子今日要到战王府下聘了,难道咱们爷就这样把长安郡主拱手让人?」 「真的假的?」秋水有些诧异:「这么早下聘?难道是婚期要到了?」 在大景,所有男婚女嫁,聘礼都是婚前七日下,同时也是借着下聘这天,让男女双方各自见上一面,因为在这之后,想要再见便是要等到婚礼那天,否则就是不吉利。 「当然是真的,现下大抵已是在西街了。」宫苌点了点头,他悄声道:「我这样关心主子的终身大事,怎么可能拿了错的情报?」 「那咱们要不告诉爷?」天色皱了皱眉梢,信誓旦旦道:「只要没成婚,一切皆有可能。」 「去你的!」秋水瞪了一眼天色,脸上带了几分惧色:「你忘记落风和孤鹜啦?他两可是因为提了下苏子衿三个字,便被主子又扔进了幽冥,而且我看,这次他两齣来是真的要躺一阵子了。」 原本那日孤鹜与天色因为提及苏子衿的婚事便已然被关进了幽冥五天,不想这两二货才出来,便又因为不小心提起『苏子衿』,被他们爷听到了,于是,落风和孤鹜便光荣的二进幽冥…… 「可是……」宫苌有些迟疑:「咱们爷如果再不出手,恐怕没机会了。」 若是说之前他们对司言与苏子衿的事情并不很以为然,如今接连几日下来遭受的『痛苦』,便足够让他们清醒的明白,爷究竟多么欢喜苏子衿了。 只是,他们爷实在是不懂情爱,就是自己在吃醋、嫉妒,他也全然不知道,只每日里冷着一张冻死人的脸,换着法儿的在他们几个身上『撒气』。 这是在此之前的十多年里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于是,他们更怕的是,等到苏子衿真的嫁给了七皇子……爷是不是真的要将他们处置了才能解气? 「爷不知道他喜欢苏子衿,我们得想个办法啊!」秋水苦着一张脸,只要爷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一定会动作起来,届时也就皆大欢喜了! 就在这时,司言如玉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只见他神色异常冷清,清贵的容颜没有丝毫情绪。 秋水,」司言看了眼秋水,漠然道:「倒是很会出谋划策。」 「爷,属下不敢!」秋水一惊,便立即下跪。 然而,司言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冷冷转身,便抿唇道:「备马车,进宫。」 秋水闻言,不由诧异,爷这意思,是不罚她?难道爷想通了? 「是,爷。」天色心下一喜,便立即应了声。 …… …… 西街街尾 随着婚期的临近,战王府里里外外忙成一团,四处张灯结彩,年关将近,婚事即到,整个锦都城内,大都笼罩在喜气的氛围内。 锦都城内的怪事停息下来,坊间皆是在传,只道长安郡主即将嫁给七皇子做正妃,男才女貌,好一个天作之合。 彼时,司卫身骑高马,脸上洋溢着喜色,他的身后是十八抬的聘礼,沿街百姓无不艷羡非常。 素来下聘之事,都是由男方派人送来,如今司卫前来,想来便是对苏子衿珍视的意思。 这时,飞卢忽然从前头过来,低声道:「殿下,前面有长宁王府的马车。」 「什么!」司卫脸色骤变,一时间慌乱起来。 苏子衿和司言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听说,只是他不敢去深思,只当做什么也没有,便想着矇混过来。 只是,如今他亲自下聘,却是路遇司言……难道司言要来阻止他? 就在司卫惊惧不已的时候,前头宫苌的声音传来:「请七皇子退避一二,长宁王世子车驾在此!」 一时间,围观的百姓不由个个伸长了脖子,没有谁不惧怕这个冷面阎王,可他们更在意的是,这长宁王世子会不会为了长安郡主,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司卫脸色一僵,心下便觉得十分丢脸。他若是真的退避了,显然就是要给底下百姓笑话的,他堂堂一个皇子,竟是为他一个世子让路? 可若是他不让路的话……司卫有些担忧,司言此人,会不会以此为藉口,为难他? 这样想着,司卫便下意识的抬眼看去,只见司言的手下,个个玄衣肃容,杀气腾腾,而且就阵仗上,他便显然敌不过司言。 这时,马车内,司言清冷至极的声音响起:「七皇子这是不愿给本世子退让了?」 一瞬间,周围气压变得极低,众人开始屏息,就连看热闹的百姓也不由止住了声音,一个个惶恐至极,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司卫压下心头的恐惧,只干笑道:「今儿是本皇子的下聘之日,误不得时辰,还请堂兄见谅。」 这堂兄二字说出来,明显便是在打亲情的牌了,同时也是在提醒司言,他们是堂兄弟,若是落了他的面子,他也不太好看。 司卫的话一落地,宫苌和天色便对视了一眼,这七皇子还真是胆子肥了,难道没有看到今儿个他们家爷是『故意』上来找麻烦吗?竟是还不懂赶紧退避,就这样撞在了枪口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司言寒凉冷戾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七皇子看来是听不懂本世子的话了。」 见司言一副要动手的样子,司卫心下一惊,便口不择言道:「难道世子这样为难本皇子,是为了子衿?」 有那么一瞬间,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苏子衿?」冷冷的三个字自司言的唇边滚落,他语气莫辨,道:「为何要为苏子衿为难你?」 「既然如此……」司卫闻言,不由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与他争夺苏子衿便好。 「只是,你挡着本世子进宫的道了。」就在司卫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司言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着司言的声音落地,下一秒,马车内,他手中瓷杯忽然的便飞射出去,那小巧的物什,带着凛冽的杀意,直直朝着司卫而去。 司卫心下一惊,来不及喊一声『来人啊』,便整个人摔下了马车。 只听『彭』的一声,那瓷杯落在司卫骑着的骏马的眉心,那马受了惊,不由的嘶鸣一声,便踏过司卫的身子,直直冲着司言的马车飞奔过来。 司卫被马狠狠踩了一脚,不由吃痛的整个人蜷缩起来,竟是没有在意那朝着司言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司言似乎早有料到一般,亦或者说,他所作就是为了让这马匹朝着他奔跑过来。 于是,他冷冷扬唇,嗜血的两个字便滚落在地。 他说:「杀马!」 宫苌和天色闻言,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在下一刻,宫苌飞身出去,手中的长剑出鞘,转瞬之间,那高马被噼成两半,鲜血飞溅四处,底下的百姓因为靠的近,几乎一大部分的人都沾染上了温热的马血。 『轰隆』一声,高马轰然倒地,那落在尘埃中的马头落在司卫的眼前,只是,因着方方才死,马的眼睛依旧睁的大大的,仿若死不瞑目的厉鬼,整个马头上还满是鲜血。 司卫心下一惊,整个人便吓了一跳,他连滚带爬的起身。感受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落下,他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抹了一把。 只是,当他看到自己满手是血的时候,不由嘴唇白了起来。当即便嚎叫起来:「快!快宣太医!本皇子……本皇子受伤……」 说到一半,他便晕了过去,大约是因为司言给他的印象极为手段兇残,以至于他下意识的便以为自己的头也被噼开了,俨然便是被自己给吓到了。 一系列动作,不过转瞬之间,底下百姓皆是不敢说话,便是司卫的手下,也只敢跑上前将司卫扶起来,却是没人敢对司言如何。 「扫兴。」就在这时,司言冷沉的声音从马车内缓缓传了过来:「回府罢。」 杀了司卫的马,吓晕了司卫,还觉得扫兴? 天色和宫苌对视一眼,心下有些摸不透司言的意思。 不敢有任何犹豫,两人便齐齐道:「是,爷。」 说着,长宁王府的马车便悠悠然的调转了马头,马车声响起,很快的,那马车便消失在了西街。 原地之处,司卫还昏死着。他原本穿着很喜庆的衣服,如今也染成了吓人猩红,更何况他大半个脸都是马血,整个人看起来,简直不要太狼狈了。 「飞侍卫,咱们……」有人犹豫的看向飞卢,如今司卫昏迷,他们这聘礼……还下吗? 「领着人过去战王府罢。」飞卢嘆了口气,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不省人事的司卫,继续道:「千万同苏家言明情况,我先带着殿下回去看看太医,顺便禀明皇后娘娘。」 这一下聘便出了这等大事,误了时辰又见了血,着实不吉利。尤其惹上了司言这尊大佛……实在令人惶恐。 …… …… 此时,皇宫 「太后娘娘。」有太监进殿禀报导:「世子爷来的路上遇到了些差错,临时来不了了。」 太后坐在案几旁,闻言不由便停下了抄佛经的动作。 她抬眸看向那禀报的太监,问道:「世子遇到了什么差错?」 「回太后娘娘的话,」那太监道:「世子路上遇到了七殿下,不巧七殿下阻了世子的道儿,世子爷有些不悦,便与七殿下起了些不愉,只是,没想到七殿下的马突然发狂……」 说到这里,那太监咽了口唾沫,才继续道:「世子爷当机立断,便让人斩杀了七殿下的马!」 「马发狂?」太后不由笑起来,语气有些无奈:「这好端端的,马怎么就发狂了?这阿言啊,还真是孩子气的很。」 说着,太后也没有让人回答的意思,只放下手中的狼毫,淡淡问道:「如今这七殿下如何了?」 「七殿下被吓晕了过去。」那太监答道:「倒是没有受伤,只是被马踩了一脚,不过皇后娘娘震怒,好似已然领着一群人,找陛下评理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那太监几乎都要为司卫捏一把汗了,你说这七殿下惹到谁不好,竟是惹到了冷面世子?实在是有些……倒霉催的。 「这皇后也是爱子心切,忘乎所以了。」太后不以为意,只这么说了句,却是没人知道她的含义。 唯独一旁的容嬷嬷心中知晓,如今这陶皇后因为耸动民心来逼迫陛下下旨,已是彻彻底底惹得陛下厌弃了。便是往日里发生这样的事情,陛下也未必会为七殿下做主,如今更是没有可能。 想来她这一去,也只是灰头土脸,徒惹笑话罢了。 「下去罢。」这时,太后挥了挥手,便情绪莫辨道:「容嬷嬷留着便好,其余人等也都退下罢,哀家要歇息一会儿。」 「是,太后娘娘。」一众宫婢应声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走的彻底以后,太后才缓缓起身,她走到屏风前头。 见太后思索,容嬷嬷便笑着问道:「太后,您说世子此举,可是开窍了?」 「开窍?」太后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她无奈道:「阿言这孩子心思太沉,哀家其实也摸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只阿言这模样,俨然便是情根深种了。」 也不知那些失踪的时日,司言与苏子衿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太后却是看出来了,先前司言兴许只是对苏子衿有些在意,如今却是种下很深的情根。 忽然想到什么,太后眸光一顿,眼底有笑意浮现。 看来这桩婚事,阿言心中也许有了答案了…… 此时,御书房外 「高公公,陛下可是在里头?」懿贵妃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盅养生汤。 她穿着一袭艷红色长裙,裙上绣着富贵牡丹,她外罩一件华贵的紫貂裘衣,妆容精緻,身姿曼妙,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动人,显然便是经了一番精心的打扮。 「回娘娘的话,」高公公低头,恭敬回答道:「陛下正在处理公务,吩咐了谁也不见。」 「哦?」懿贵妃高傲的眉眼浮现一抹不悦之色,不过转瞬之间,她便柔媚一笑,道:「你去禀报一声,只说本宫来送养生汤,不会烦扰陛下。」 高公公闻言,不由眸光一顿,随即他笑了笑,应道:「是,娘娘,奴才这就去。」 说着,高公公便行了个礼,随即很快的便进了御书房。 昭帝这时正伏案批改奏摺,他一手执着狼毫,一手捻着奏章,神色严肃认真。 「陛下,」高公公走到昭帝跟前,低头道:「懿贵妃正在外头候着,说是要给陛下送一盅养生汤……」 「让她回去。」昭帝没有抬头,眸光依旧落在奏摺上,眉梢微微蹙起。 高公公闻言,立即便点头称道:「是,陛下。」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陶皇后的声音。 昭帝凤眸眯了眯,有股厌恶的神色划过。 高公公看了眼昭帝,见昭帝如此模样,一时间便停住了步子,等着昭帝的吩咐。 「让懿贵妃进来。」果不其然,昭帝冷下声音,淡淡道:「其余的人,便不必禀报了。」 言下之意,便是只让懿贵妃进来,陶皇后这『其余的人』,无论如何也是不见的。 「奴才遵旨。」高公公低眉应了一声,倒是没有立马的离开。 「还有何事?」昭帝问起来,依旧没有抬头。 高公公闻言,小心翼翼的瞧了眼昭帝,才道:「陛下,奴才今儿个听人说起七殿下下聘的事情……」 「你这老东西,」见高公公这吞吞吐吐的模样,昭帝不由抬眸看他,瞪了一眼,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陛下盛明。」高公公腆着脸一笑,随即便道:「今儿个七殿下下聘,在西街遇着了世子爷,后来与世子爷出了点争执,便被世子爷吓晕了过去。奴才思忖,大约皇后娘娘此行,是要为七殿下讨一个公道。」 「公道?」昭帝冷笑一声,脸色很是不好:「她做那等子事情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找朕讨公道了?如今倒是想到朕了!」 陶皇后的行径,大抵是昭帝十分厌恶的,他忍了她二十年,已然是给足了她面子,却不想,她竟是变本加厉,越发的不知分寸来! 昭帝顿了顿,便继续道:「不过阿言这小子倒是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说这话的时候,昭帝神色之间丝毫没有斥责的意思,分明前一秒还是冷厉的模样,可一提及司言,昭帝的脸色便瞬间好了许多。 高公公抬眸,看向昭帝:「那这婚事……」 「无法迴旋。」昭帝眉宇间有一丝苍老,嘆了口气道:「朕知道你这老东西也是最疼阿言,但这一次,只能看阿言自己,若是失之交臂,也是命了。」 「陛下说的是。」高公公点了点头,心下也知道昭帝的为难之处。 他跟在昭帝身边几十年,年轻时候也算是与昭帝、战王爷有过最铁血的时候,故而一直下来,他都是对昭帝忠心耿耿。若是说起来,他也是看着司言长大,不得不说,如今皇室年轻的这一代,最为出彩的,非司言莫属了,这一来二去的,他便也对司言十分上心,因此如今见着司言终于有了心中在意之人,便望着他能够得偿所愿。 「去罢。」昭帝放下手中的笔,眸光有些微沉。 「是,陛下。」高公公道:「老奴先退下了。」 说着,高公公便缓缓退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陶皇后带着一群人,正好便遇到了等候着的懿贵妃。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懿贵妃很是随意的给陶皇后行了个礼,眼底闪烁着不屑的光芒。 「原来是妹妹,」陶皇后温和一笑,像个长姐一般,关切问道:「妹妹是来见陛下的?」 「臣妾做了一盅养生汤。」懿贵妃笑了笑,如水蛇的腰肢微微一扭,娇艷道:「陛下终日里劳累,这些时日又因为民间传闻的事情,昼夜不歇的,实在让臣妾心疼极了。」 说这话的时候,懿贵妃妖娆的眸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森冷,这贱人,自己做的好事,竟是嫁祸在她的身上,让她百口莫辩,实在是狠毒!如今陛下也不问,她自是不能一开口便是辩解之言,否则便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妹妹有心了。」陶皇后美眸一动,却是笑的温婉端庄:「只是,妹妹这汤,最好能够送达陛下的手中,否则便是浪费了妹妹一番苦心了。」 懿贵妃今日的目的,陶皇后岂会不知道?她想趁着送汤便探探昭帝的口风,只是,就她看来,这几日昭帝没有召见任何人,想来便是对懿贵妃起了疑心。 「多谢姐姐体贴。」懿贵妃倒是不恼,只娇媚一笑,语气带了三分嘲讽之意:「不过姐姐有这闲心操劳妹妹的事儿,不妨多关心关心七殿下?」 嗤笑一笑,懿贵妃一副同情的样子,继续道:「臣妾今儿个可是听人说了,七殿下今日下聘,却是不设防遇到了长宁王世子……哎,也是可怜见的,竟是就这样被当众吓晕了,实在是有些不吉利呢!」 司卫被吓晕一事,几乎已然传的街知巷闻,懿贵妃因着错失苏子衿这个『儿媳妇』,这段时间可是牟足了劲儿的盯着这桩婚事,故而,司卫一出事,她便率先接到了『喜』报,实在令她痛快不已。只可惜这司言没有再狠一点,若是将婚事搅黄了,自是再好不过了。 「妹妹说话可是要当心才是。」陶皇后眸底闪过一抹明晃晃的阴冷,恨不得上前撕了懿贵妃那满是嘲讽的笑脸。 这贱人,自己得不到便如此幸灾乐祸,最好不要栽到她手上,否则……她一定将她剥皮抽筋,悬挂于城墙之上曝晒! 「妹妹省得,」懿贵妃笑容愈发深了几分,眼角眉梢,皆是讽刺的意味。 然而,就在这时,高公公走了出来,他手中拿着拂尘,神色很是恭敬。 「陛下怎么说?」懿贵妃上前一步,脸上漫过几分期待之色。 「娘娘,陛下已然在里头候着了。」高公公笑着道:「娘娘可以进去了。」 高公公的话音一落地,懿贵妃脸上的得意便浮现了起来,她睨了一眼陶皇后,心下十分期待她被拒之门外。 「高公公,帮本宫禀报一下,」陶皇后见懿贵妃可以入内,不由跟着道:「本宫有急事找陛下。」 「皇后娘娘息怒,奴才是着实不敢再去烦劳陛下了。」高公公嘆了口气,似模似样的道:「陛下方才说了,贵妃娘娘进去后,便不准其他人等再来烦扰了。」 这话,无疑便是在说陶皇后是『其他人』了,虽然高公公不想这么回答,但昭帝的吩咐,他到底只能厚着脸皮说了。 「哎。」懿贵妃故作可惜道:「可惜了姐姐竟是晚了臣妾一步,否则,陛下一定也会见娘娘的。」 昭帝的意思,显然便是知道陶皇后来了,刻意不见陶皇后的。一想到这里,懿贵妃便不由更加得意起来,她斜睨了眼陶皇后,见陶皇后脸上浮现狰狞之色,心下简直是快意至极。 贱人,得了战王府又如何?还不是失去了陛下的心?简直愚蠢!如今倒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哼! 「姐姐且回去罢,」没等陶皇后说话,懿贵妃便笑的花枝乱颤:「臣妾便不陪姐姐闲聊了,陛下可还在等着臣妾呢!」 懿贵妃明白的事情,陶皇后又如何不知道,只是,这高公公是昭帝身边的红人,她自是不敢如何生气。便是这懿贵妃,现在与她也自是不能撕破脸皮,故而陶皇后咽下心头的恨意,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妹妹且去罢!」 懿贵妃点了点头,便很是得意的扭了扭腰,端着盘子便缓缓进了御书房。 身后,陶皇后咬牙切齿,等到懿贵妃的身影消失在她的眼前,她才缓下心神,难得的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看向高公公,问道:「高公公,不知陛下可是知道卫儿的事情?」 「回娘娘的话,奴才不知。」高公公低头,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陛下的事情,奴才不敢过问。」 虽然高公公的话是这样说,几乎滴水不漏。但显然对于陶皇后提起的事情,高公公没有丝毫的不解,也就是说,其实高公公已然得知了。 一想到这里,陶皇后便明白了,昭帝显然也是知道了这件事的。只是,为何他即便知道,也如此淡漠?难道卫儿不是他的儿子吗? 难道他素日里表现出来的纵容宠爱,皆是虚假的吗?还是说……因为某些事情,迁怒了他? 「陛下可有说什么?」华服长袖下的五指微微拢起,陶皇后扯出一个笑来,问道:「还是说,陛下什么也没有说?」 「娘娘恕罪。」高公公低头,不卑不亢道:「奴才实在不敢妄言陛下的心思。」 高公公是昭帝身边的红人,虽然常常都是恭恭敬敬、没有居高自傲的意思,可在面对某些事情的时,他还是十分硬气的,毕竟在帝王的身侧侍奉,若是随意便说出一些事情,不是等于要掉脑袋么? 一瞬间,陶皇后紧紧的捏紧手心,陛下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难道是发现了民心一事是她做的? 不!不可能,他若是知道,决计不会如此平静……可他为何召见了懿贵妃?难道是不怀疑懿贵妃那贱人了?还是说,她这次,太着急了? 想到这般的可能,陶皇后的脸色不由变得十分苍白,眸底划过一抹冷意,她咬了咬牙,无论是对还是错,只能继续走下去!只要得到战王府的支持,一切都会好起来……还有几日,只剩下几日了! 敛下心中的那抹慌乱,陶皇后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先回去了。」 「奴才恭送娘娘。」高公公弯腰,只是,眸底有一抹嘆息划过。 难怪陛下二十年来,愈发的对陶皇后心下厌恶……这样的不知进退的女子,如何能不厌倦呢? …… …… 落樨园 亭台水榭,有女子身着素色衣裙,外披狐皮大氅,此时正倚在贵妃榻上,她肤如凝脂,眉若远山,精緻妖艷的五官,此时显得尤为柔和。 贵妃榻旁,炉火生起,一时间使得原本寒冷的亭内极为暖和。 「怎的在这儿睡着了?」燕夙嘆息的声音传来。 苏子衿微微醒来,她睁开眸子,璀璨的桃花眸子漫过一丝笑意:「本是在等你,只是,近日天气实在寒凉,控制不住的,便有些嗜睡。」 「好在这里还算暖和。」燕夙走过来,很是随意的便坐到了苏子衿的对面。 「燕太医且放心,」青茗笑嘻嘻道:「我们可不会让主子在阴冷的地方歇息。」 「是啊,」苏子衿瞧了眼青烟和青茗,莞尔笑道:「这两个小妮子就可是啰嗦呢,我便是夏日里想要偷个凉,也是被她们拘的严严的。」 「也亏得有她们两。」燕夙温润一笑,随即话锋一转,便挑眉道:「今儿个司言与司卫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燕夙今日恰巧路过西街,便听到了底下人人议论,左右不过说司言如何的残忍霸道,便是没有亲眼所言,燕夙听着那些人的描述,也堪比身临其境。 他几乎可以想像到,司言当时那张面无表情又含着戾气的脸。 「你什么时候也八卦起来了?」苏子衿不以为意的一笑,手下却是不紧不慢的摆弄着茶具。 青烟瞧着苏子衿要煮茶,便缓缓走到一旁,将煮茶的工具挪了过来。 燕夙也不否认,只坦然一笑,打趣道:「在祁山的时候,我便觉得司言对你心中有意。」 燕夙见苏子衿一副不信的模样,便接着道:「我可一直记得,那时你对着我笑的时候,司言那傢伙可看了我好几眼。那眼神,简直是冷到了极致,若非我胆子大,着实容易被吓破胆儿。」 小火转瞬便生起,苏子衿将茶壶置到架子上,手下的动作不由一顿,随即她微微一笑,抬起眸子,语气有些淡淡:「也许司言当真对我起了一些意,只是,那也不过一时的沉迷罢了,那些时日,他对我也算是有恩情的。」 她看着燕夙,弯起眉眼:「我不想、也不会利用他。」 听着苏子衿的话,燕夙摇了摇头,他问:「子衿,你不是他,又怎知他只是一时的沉迷而不是情根深种呢?」 苏子衿闻言,不由缓缓笑起来:「阿夙,便是不说其他,你觉得司言若是欢喜上我,会有好结果?」 「子衿,我且问你。若是没有从前种种,你会不会喜欢上司言?」燕夙看向苏子衿,温润如玉的脸上浮现认真。 没有从前种种?苏子衿微微一愣,不过一剎那,她便扬唇,淡淡笑起来:「不会。」 她说:「无论有还是没有,我都不会喜欢司言。」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眉眼极浅,笑容艷艷,眸底却一片淡漠,谁也看不懂她心中的想法,便是燕夙,也一无所知。 「今日之事,只当他最后的无理取闹。」苏子衿敛下情绪,手中一边煮着茶,一边轻声道:「等过段时间,他也便淡了。」 「罢了。」燕夙摇了摇头,无奈道:「你总这样一意孤行,让人无可奈何。」 想了想,燕夙便正色道:「今日的药吃了吗?」 「吃了。」苏子衿点了点头,她看向燕夙,问道:「这缓解的药,还要吃多久?」 自那日回到王府后,燕夙便开始用给苏子衿拿回来的麒麟血制药了,只是,那时候苏子衿吃下了百转丹,百转丹危害极大,若是再服下治疗内伤的药,苏子衿的身子骨根本受不住那药力的勐烈。 于是,燕夙便用了两滴的麒麟血,为苏子衿做了一种缓解的药,以补充先前亏空的体力,正是因为如此,苏子衿这些时日才渐渐疲乏,整日里都在嗜睡。 「不急。」燕夙嘆了口气,淡淡道:「左右要等你成亲之后,如果你恢復的好的话,也就在这个月的月半。」 顿了顿,燕夙想起一件事,便又道:「司言那里的九色莲花,你找个时间派人拿来罢,你成亲之前便得将其入药了。」 「好。」苏子衿点了点头,只不慌不忙的倒了杯茶与燕夙,笑道:「品茗。」 燕夙接过那杯茶,闻了闻阵阵幽香,不由笑了笑:「偶尔我也会想,你有什么事情,是不会的?」 无论是琴棋书画、庖丁、煮茶、制酒还是其他,苏子衿就像是个文物双全的奇才,实在有些让燕夙无奈。 「自然是有的。」苏子衿缓缓笑了笑,倒是没有回答,随即看向青茗,道:「让雪忆进来喝杯茶吧,他已经在外头练了有半个时辰的射技了。」 「是,主子。」青茗点了点头。 随即她很快便跑到院子的另一头,将雪忆领了进来。 雪忆拍了拍身上的落尘,手中却依旧提着曜日弓,他看起来极为欢喜,这些时日连睡觉都要拿着。 「子衿姐姐。」雪忆露出一抹清透的笑来,朝着苏子衿便走了过去。 苏子衿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冷不冷?」 「不冷。」雪忆吸了吸鼻子,咧嘴笑起来。 燕夙凝眸,眸光落到雪忆手上的曜日弓,不由道:「原来你那日得的曜日弓,是为了雪忆。」 苏子衿不可置否,只淡淡笑了笑,随即她素手微动,倒了一杯茶,便递到雪忆面前,道:「雪忆,喝点热茶。」 雪忆闻言,便乖巧的接过了苏子衿手上的茶盏,随即他吹了吹,便慢慢喝了起来。 这时,苏子衿看向燕夙,敛了些许笑意:「你为雪忆看看,他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说着,苏子衿便示意雪忆将一只手伸过去,青烟上前,将雪忆手上的曜日弓收了起来。 燕夙微微颔首,而后便伸出手,四指搭在雪忆的手腕上。他沉吟半晌,凝眉道:「他身上已然没什么问题,只是……缺一个契机。」 「契机?」苏子衿眸光微微冷了一些:「你是说关于他过去的事情或者人?」 雪忆并不是天生就如此,先前苏子衿让燕夙给自己诊治的时候,便也暗暗的让燕夙给雪忆看过了。 燕夙的说法,大抵雪忆从前也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只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才变成如今这样,心智停滞生长。后来,燕夙也给雪忆施过几次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苏子衿却知道,雪忆从前总是对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但这些时日,他的记忆力却是越发的好了起来。 燕夙点头,继续道:「你做好准备了吗?雪忆若是回忆起从前的事情,也许……」 燕夙的话没有说完,但苏子衿知道,他是在说,也许雪忆会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从此便与她再没有交集。 「又有何妨呢?」苏子衿不以为意,她温柔的看向雪忆,只轻笑起来:「那是雪忆要面对的未来。即便从此以后不再有交集,只要他好好的,便足够了。」 雪忆的来歷,她大约已然查明白了。只是,她不是个自私的人,雪忆有自己要走完的人生,而这人生,即便没有她,也是无妨,他本就不可能一辈子陪着她。 「你倒是想得开。」燕夙摇了摇头,看着苏子衿这俨然如长姐的目光,心下有些嘆息。 「子衿姐姐?」雪忆有些懵懂不知,他眸光温和,有些水雾蒙蒙的,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受到了苏子衿的那抹惆怅。 「无事。」苏子衿笑了笑,随即道:「晚上给你做桂花糕,怎么样?」 「桂花糕耶!」雪忆眸光微微一亮,神色很是雀跃,显然心中极为惊喜。 「是呀。」苏子衿摸了摸雪忆的发梢,笑道:「再过些时日,便让人带你回去一趟,想来木木也是很想你了。」 「雪忆也想木木。」雪忆笑起来,隐约可以瞧见可爱的小虎牙,只是想了想,他便若有所思道:「子衿姐姐不回去吗?」 听着雪忆的反问,青烟和青茗皆是一愣,果然如主子所说,雪忆的心智这些时日在飞速的成长着,若是放到以前,雪忆决计不会想到主子这话的意思含着她不会回去,可如今,他几乎下意识的便反应过来,便是普通的人,也是不如他聪颖的。 「不回去了。」苏子衿摇了摇头,没有瞒着他,只笑道:「有些事情要办,雪忆已然长大了,还需要子衿姐姐陪着么?」 「可是……」雪忆心情有些低落,犹豫道:「可是雪忆更想陪在子衿姐姐身边……」 虽然他很想木木,可更想陪着子衿姐姐…… 「雪忆,你又不是不回来了。」苏子衿缓缓笑着,眉眼温软,显得十分好脾气:「只是去见见木木而已,左右不过十日就会回来。」 雪忆闻言,不由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他才皱着眉,慢慢道:「那……好吧。」 苏子衿笑了笑,就听见燕夙不解道:「子衿,木木是谁?」 虽然燕夙很是奇怪,苏子衿怎的变得如此温柔,可到底比起苏子衿不回回答的问题,这个问题更显恰当。 燕夙的话,让苏子衿不由沉默下来。 见苏子衿没有说话,燕夙不由瞳眸微缩,不禁道:「你的孩子?」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燕夙简直有些惊悚。他也曾想过,苏子衿从前可能过的伤情,可到底这孩子的事情……实在太远了。 苏子衿闻言,一时有些忍俊不禁,便笑道:「自然不是。」 「那是谁?」燕夙挑眉,一脸认真:「莫不是雪忆的童养媳?」 苏子衿:「……」 青烟:「……」 青茗:「……」 雪忆一脸天真:「童养媳是什么?」 燕夙:「……」 …… …… 长宁王府 偌大的屋子,冷寂一片。 司言走到案几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提起笔,在纸卷上落了墨。 一笔一划,他画的着实认真,原本不知为何动笔,现下却是开始专注起来。 只是,画到一半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纸上,赫然是一张女子巧笑倩兮、美艷至极的脸容。 苏子衿…… 司言心下一滞,忽然便想起,再有几日,她就要成亲了。 手中的狼毫一挥,就打算将这幅画摧毁干净。只是,就在那笔触即将落到画卷上女子的脸容时,司言不禁停了下来。 他静静的凝视着画卷中的女子,即便白纸黑边勾勒着,依旧可以看出她笑的灼灼如桃夭。 脑海忽然便中回想起那日自水中出来,她浑身湿漉漉的,便是眼角眉梢,也都是雾蒙蒙的水汽,她看着他,眸光犹如一只迷途的小狐狸,有些美好的令人难以忘怀。 还有,在幽蝶谷的时候,她偶然唤一句『哥哥』,沖他言笑晏晏。 一时间,司言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他抚上心口,鼻尖仿若闻到她身上隐约传来的木樨香味。 他一边手捂着心口,一边执起狼毫,再次墨色挥洒。 不多时,一副美人含笑的图便勾勒了出来。 画中的女子,温柔浅笑,从容的桃花眸子,犹如初春最艷的一抹色泽,璀璨至极…… ------题外话------ 你们猜,柿子是抢亲呢?还是不抢亲呢? 另外,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等过段时间,凉凉就要开v群了,各种福利都在v群,不过小仙女要进v群,就要先进这个验证群哦~到时候从验证群里面验证,然后拉人入v群呢~爱你们(づ ̄3 ̄)づ╭?~~ 22梦中梦 十二月六日,夜色寒冷,有小雪落下,瞧着那趋势,俨然是要下上三五七天的模样。 长宁王府一派冷寂,往日里暗卫几人还会开开玩笑,闲聊几句,但这几日下来,几个人却是意外的安静。 司言站在窗边,屋外银霜遍地,他似乎感觉不到寒意一般,只着一袭云锦纹麟的黑袍,那幽暗的色泽,越发衬的他如玉秀美,清冷卓绝。 「爷,孤鹜回来了。」这时,天色上前禀报。 司言薄唇微抿,面无表情道:「让他进来。」 「是,爷。」天色闻言,立即拱手,随即很快他便退了出去,不到片刻功夫,孤鹜一身落雪,乘风而来。 「跟丢了?」司言掀起眼皮子,冰冷的眸光落到孤鹜的身上。 孤鹜头皮发麻,素日里有些呆滞的脸上下意识便流露出一丝惧色:「属下知错!」 言毕,孤鹜便立即单膝下跪,低头等着领罚。 前几日战王府有马车离开,司言便立即让孤鹜暗中跟随。只是,孤鹜跟到城郊,那马车便忽然消失了,显然就是有认提前布了阵法,扰乱他的视听。 「意料之中。」司言淡淡出声,随即他缓缓转身,侧着身子对着孤鹜,漠然道:「里头的人,是谁?」 孤鹜闻言,立即便道:「雪忆。」 虽然他跟丢了人,但却还是看到了雪忆。只是,他不知道,苏子衿即将大婚……雪忆怎么忽然便要离开? 司言听着,便一时沉默了下来。他知道那马车内是苏子衿的人,故而会跟丢并不是多么意外。只是,他原本以为……或者说,他其实希望那人是苏子衿。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司言不由眸光愈发冷了几分,他不知在想着什么,顿时便没了声响。 即便是十二月的飘雪天气,孤鹜还是感受到一阵极大的压迫感,额角有汗水落了下来,暗卫几人,倒是没有人能够猜的到自家爷的心思,尤其那日,爷明明存了心故意为难司卫,却是在回来后,只字不提。 就在这时,孤鹜敲门入内,见司言长身如玉,沉默着站在窗前,不由禀报导:「爷,苏……长安郡主派人来取九色莲花。」 就在方才,青茗奉了苏子衿的命,便来到了这长宁王府取九色莲花,于是孤鹜瞧见,便代之禀报。 司言闻言,不由身形一顿,随即他抬眸看了眼窗外的积雪,淡淡道:「苏子衿来了?」 「爷,」孤鹜掀起眼皮,看了下司言有些孤冷的背影,才道:「来的人是青茗,长安郡主没有过来。」 司言垂下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才神色莫辨,冷冷道:「让苏子衿来。」 「爷?」孤鹜有些诧异,不由再次道:「爷的意思……」 「她若是不来,那便等着改日本世子得空了,再与她送过去。」司言面无表情,语气之间,却让人听不出究竟。 孤鹜看了一眼司言,见他神色极为认真的模样,便低声道:「是,爷。」 说着,他拱了拱手,很快退了出去。 正是时,青茗站在庭院的走廊内,兀自等着孤鹜过来。 不过片刻,孤鹜便朝她走了过来。青茗定睛看去,只见孤鹜双手空荡荡的,显然没有带上九色莲花。 于是,青茗皱起眉梢,有些奇怪道:「怎么九色莲花没拿来?莫不是你们世子反悔了罢?」 这九色莲花,本就是先前苏子衿同司言的约定,如今她来替苏子衿取这约定的物什,司言理应爽快一些拿出来才是。 「爷说了,让长安郡主自己过来拿。」孤鹜看了眼青茗冻得有些通红的鼻子,心下一紧,便继续道:「若是长安郡主不来,他便等着哪日心情好了,再送去与她。」 「自己来?」青茗脸色有些不好,眉宇浮现一抹不满,道:「这天寒地冻的,我家主子身子弱,怎么过来?更何况,明日就是她的大喜日子,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十二月的天,整个锦都已然十分寒冷,再加上今夜下着雪,苏子衿要是出来,可不得冻坏了? 思及至此,青茗对司言的不满便愈发显露了几分,连带着看孤鹜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我知晓,」孤鹜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可是爷那么吩咐……我也是没有办法。」 话虽这么说,可孤鹜心中却是想着,要不是你家主子明日成亲,我家爷也不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整日里给他们找罪受啊! 「真是奇怪。」青茗道:「主子来和我们帮忙取之,不是一个样儿?哪里有什么差别了?」 「这……」孤鹜一时有些语塞,心中知道司言是想见苏子衿才故意寻了这么个由头,可到底他没法说出口。 「罢了,」青茗哼了一声,也不期待孤鹜能说出什么中听的话,只道:「那我便回去同我家主子说说好了。」 想着大冷天的,自己却白来了一趟。心下有些烦躁,青茗便也不去看孤鹜,转过身,便打算离开战王府。 「那个……」孤鹜的声音自后头传来,只听他道:「咳……那个,你穿的太少了,我衣服给你披着罢,左右能够抵御些寒风。」 说着,他便很快脱下了自己的披风,伸手递到青茗面前。 青茗转过身,瞧着孤鹜手中的那件披风,不由一愣,随即她皱了皱眉梢,睨了眼神色不自然的孤鹜,扯了扯嘴,摇头道:「平常少看点话本子罢,这才子佳人的,实在荼毒年轻人的思绪。」 话落,青茗便很快转过身,也没去接孤鹜的披风,便一跃而起,消失在了长宁王府。 「哈哈哈!」黑夜中,不知道是谁的嘲笑声响起,打破这平静的氛围。 另一人低声道:「嘘!小声点,不要让他听到了。」 说着,那人便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心中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已然听到了!」孤鹜脸色有些尴尬和羞愤,瞪了眼黑夜中的人,便拿着自己的披风,扬长而去。 …… …… 青茗回到落樨园的时候,苏子衿正坐在炉火边看着书籍,她素手执着书本,艷绝的脸容在火光的映射下,显得愈发高雅如仙。 青烟在一旁整理着明日要穿的嫁衣和物什,她将手中的嫁衣挂到架子上,动作很是缓慢。 屋内的气氛,相较于外头的落雪,一时间显得十分安宁。 「回来了?」一瞧见青茗推门进来,青烟便放下手中的物什,上前道:「东西呢?」 青茗一边拍着衣上的落雪,一边走近炉火,将双手放到火上,道:「那长宁王世子也是奇奇怪怪,说是要主子亲自去拿,还说什么主子不去拿,他等有心情了再送过来。」 说到这里,青茗不由皱起眉梢,不满道:「这长宁王世子不就是在找麻烦吗?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苏子衿闻言,眸光不由顿了顿,好半晌,她才散漫一笑,不以为意道:「随他罢,左右他答应过给我,便不会食言。」 司言的意思,苏子衿又如何不明白?只是,她不想去,也不能去。所有的变动,只要过了明日,便将尘埃落定。 她想着,大概司言自己,也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罢。他在摇摆不定,她便不需要去提醒他任何。 「可是主子,」青烟蹙眉,道:「燕太医可是说要快点拿到,用以入药。」 燕夙那日说要早些时候拿到,可这一连几日下来,苏子衿却是毫无动静,只今夜,她就好像恍然想起一般,才临时吩咐了青茗前去。 「倒是无妨。」苏子衿淡淡一笑,从容道:「阿夙虽说要明日前拿到,但也不至于太过着急,否则这几日下来,他一定会催促许多。」 燕夙做事,素来都是未雨绸缪,故而,苏子衿倒是了解,他那日所说,其实不是过于急迫。 感觉到身上暖和了一些,青茗便嘆道:「主子这模样,倒是丝毫不像个待嫁的新娘。」 这几日下来,她们实在是看惯了苏子衿这仿若旁观者的模样,故而先前的那些个小心翼翼,此时也淡了许多。 「随意罢。」苏子衿微微一笑,丝毫不甚介怀:「原本嫁给司卫,就是一场筹谋罢了,你们自是也不必当真。」 这话,便是苏子衿有意的宽慰了。她自己没有当真,但青烟和青茗却是当了真,这两个丫头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实在有些坏人心情的很。 「青烟省得了。」青烟低下头,却是蹙起眉梢:「虽说如此,可主子也太过随意了。」 青茗闻言,也跟着点头:「对呀,就拿这件嫁衣来说。」 指了指一旁的嫁衣,青茗接着嘆气道:「这嫁衣原本便要新娘子自己绣的,主子绣技不好,王妃便说让她来做,可主子又说直接买件现成的便是,硬生生的阻止了王妃,最后王妃实在拗不过主子,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过一件嫁衣罢了。」苏子衿莞尔笑起来,她放下手中的书籍,缓缓道:「左右明天一穿,以后便是压箱底的,何必让娘那般费神?」 绣嫁衣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苏子衿并不愿让战王妃如此辛劳,原本嫁妆和琐碎的杂事已然让她疲于应对,这嫁衣的事情,她便更是不想战王妃操心了。 听着苏子衿的话,青烟和青茗一时间便又无可奈何了,毕竟素来,她们都知道苏子衿性子执拗的很,但凡她决定了的事情,总归没什么迴旋余地。 想了想,青烟便又道:「对了,主子其他的衣物真的都不带过去吗?」 原本青烟是准备了很多的衣物,毕竟锦都的冬季尤为寒凉,过冬还是需要厚一些的衣物。不想,苏子衿倒是又让她们不必麻烦,生生的阻止了她们的整理,一时间,她们也真是摸不透苏子衿的想法。 「不必带了。」苏子衿缓缓笑着,不紧不慢道:「婚事虽是如此,但到底没几日便要回来。」 按照大景朝的俗礼,但凡出嫁三日的新嫁娘,都需要回门住上两日,表示对娘家人的贴心之意。 「这习俗倒是不错。」青烟点了点头,便道:「可是主子,回门也不过两日,主子……」 青茗脑子一转,便瞪大眸子,打断青烟的话,道:「主子是要在回门那日,长久住在王府?」 「不错。」苏子衿微微笑起来,抿唇道:「届时托个藉口,便不是又可以住下了?」 说着,她便又道:「难道你们住在七皇子府,会感到习惯?」 不得不说,苏子衿的想法实在有些惊世骇俗。这世上着实没有哪个新嫁娘像她一般,出嫁三日便接着回门,长久住在娘家。 「可是七皇子那边……」青茗有些惊疑不定,虽说司卫愚钝,但到底也不是傻子,这突然生病,且长久住在娘家,实在叫人不能信服。 「无妨。」苏子衿淡淡道:「司卫不会如何,再者说,便是陶皇后想强迫与我,也要看看战王府同不同意。」 司卫中了『幻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恼火,更不会惹他生气,而陶皇后……她如今所有的依仗都在战王府,便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 她已然孤注一掷,没有退路了。 「难怪主子让雪忆回去一阵子呢。」青茗道:「等雪忆回来,估计主子还在落樨园,这样,他便不知道主子已然『出嫁』,自然也不必有什么顾虑了。」 苏子衿闻言,只缓缓攒出一个笑,没有说话。 …… …… 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整个冬天。皇城宫墙,冷寂一片。 彼时,司言下了马车,挺拔如玉的身姿缓缓便进了宫门。 他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在等着什么,眸光有些深沉。 不远处,有个小小的人影跑了过来。 司言微微凝眸,只见小小的孩童,一身厚厚的朱色锦衣穿在身上。他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生的精緻漂亮,一双桃花眸子洋溢着无邪与快乐,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瞧着便是极为可爱。 「母妃,快来追我呀,哈哈。」那孩童嘻嘻笑着,一边奔跑,一边道:「母妃,快过来呀!」 「慎儿,你慢一些。」女子轻柔温软的声音传来,她低低一笑,便道:「莫要摔了才是。」 司言眸光微动,几乎下意识的,脑海中便浮现起那张高雅艷绝的脸容。 「母妃,我才不会摔倒呢!」孩子回过头去,笑嘻嘻的扮了个鬼脸,张牙舞爪道:「我可是会功夫……」 「哎呦。」正说着,下一秒,他便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身子,整个人反弹过去,一屁股摔在了雪地之上。 司言皱了皱眉梢,却没有低头去看撞到自己的小孩,而是微微抬首,清冷的凤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极美,她穿着素衣长裙,外罩一件黑色的大氅,那张艷骨楚楚的脸容上,一双桃花眸子顾盼流连。 彼时,她正微微弯着唇角,言笑晏晏。 她似乎也看清了是他,只见她不紧不慢的笑起来,神色从容:「世子安好。」 说着,她缓缓看向那孩子,轻声嗔道:「慎儿,还不快起来道个歉么?素日里母妃怎么教导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含爱惜,嗔怪的同时,却透着一股子似水的温柔,一瞬间便好像可以融化这严寒的冬雪似得,那样的动人心弦。 那孩子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反驳,他乖巧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冰雪,便打算抬头朝司言道歉。 却不想,这时,司言却是率先出声,只听他冷冷道:「无妨。」 说这话的时候,他眉眼清冷异常,丝毫看不出喜怒亦或者别的情绪,只眸光,却是紧紧盯着眼前女子的脸容。 幽深、沉静,却自有一种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慎儿不太懂事,望世子不要见谅才是。」女子温软一笑,高雅的眉眼灼灼生辉。 司言下意识的便低头看去,只见眼前这个小男孩,眉眼极为肖像他的母亲,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露着童稚的笑容。 是了,他竟是忘却了,这个女子,在许多年前就嫁给了司卫……而这小男孩,便是她与司卫的孩子。 苏子衿。 心中喃喃的念了一声,司言忍不住垂下眸子,感受到心口传来的那一阵阵痛楚,他的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起来。 「对不起……」慎儿跑到苏子衿身后,探出小小的脑袋,似乎被他的清冷吓到了,神色颇有些怯怯。 「无妨。」司言凉凉的回了一句,心下对这个孩子,丝毫没有好感。即便这孩子生的像苏子衿……他依旧,喜欢不起来。 说着,他便抬眸看向苏子衿,凤眸深邃:「这些年,可是还好?」 他想,他大约,已经有五年不曾入锦都了。自从她嫁给了司卫,他便自行请旨,戍守边疆。 「不算太差。」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从容:「世子当是知道,在众多妃嫔中,七皇子大约待子衿算是不错的了。」 有那么一瞬间,司言仿佛看见了她眼底的嘲讽。他以为,她当是要嫁一个顶顶好的男子,就像她的父母一样,一生一世,只守着彼此。 可是,她终究没能嫁得如意之人。多年前,她与司卫大婚的时候,他就那样站在楼阁之上,透着窗户看着那所谓的皇子娶妃。 他,终究还是后悔了。后悔那时,自己没能站出来,将她夺回府中,不顾一切的,将她夺到自己的身边…… 「世子久不曾入锦都,算上从前的一些情谊,也可以称之为故交了。」这时,他听到苏子衿这般说道:「若是世子不介怀,可以到府中小叙。」 她微微笑着,一如五年前那般,从容雅致,潋滟不惊。 「好。」司言点了点头,凤眸微凝:「现下可以?」 他不想等到明日,他怕,再等下去,他会为这个女子揪心至死。 苏子衿微微一愣,脸上片刻便漫开如花笑意:「自是可以。」 说着,她微微偏头,缓缓笑道:「慎儿,我们回家罢。」 慎儿抬眼看了下司言,脸色漫过几分惧色,随即便拉着苏子衿的手,不敢靠司言太近。 苏子衿摸了摸慎儿的脑袋,神色很是温柔,只对于司言的模样,显然并不介怀。 于是,很快的,司言与苏子衿便到了七皇子府。 苏子衿成亲以后,大概极为想念战王府的那个落樨园,便将自己的院落改名为落樨园。 七皇子府与战王府不一样,战王夫妇恩爱非常,所以两人一同住在楚园。而苏子衿与司卫却是不然,他们就像是所有府邸一样,夫妻住处虽靠的近,却是不同院落。 亭台水榭,空气有些凉薄。 慎儿已然被青烟带了下去,此时便只剩下苏子衿与司言对面而坐。她优雅的煮着桂花酿,神色极为从容。 半晌,这桂花酿微微热了,她素手微动,执着杯盏便将酒递到了司言的面前。 只是,她微微抬眸,便瞧见司言眸光落在她的身上,他眸底幽深,有些情愫渐渐溢出。 微微偏过头,苏子衿淡淡笑道:「世子这些年可是还好?」 过的好?司言有些无言,他怎么会过得好呢?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苏子衿……想着他们之间那零星点点的回忆。 「不好。」半晌,他忽然抬眸看她,眼底有些伤情。他说:「苏子衿,我一直在后悔。」 「世子……」苏子衿垂下眸子,失笑道:「我已然嫁人了,也有孩子了。」 司言心中微微抽疼起来,他看向苏子衿,一字一顿道:「我后悔那时候没有将你夺来。」 他怎么能不后悔呢?自己深爱的女子,嫁给其他的男子……分明他那时候若是早些明白,也许,他们的结局便不是这般。 苏子衿张了张嘴,便道:「世子……」 然而,不待她说完,便有噪杂的声音传了过来。 「殿下,您不能入内!」青书的声音传来。 司卫怒气沖沖道:「怎么不能入内?这是七皇子府邸,苏子衿的本皇子的妃子!」 说着,他便沖了进来,在看到亭台中的苏子衿和司言时,眼底有怒火喷射出来。 「苏子衿!」司卫奔了过来,一手抓住苏子衿的手腕,他捏的极紧,神色森然:「这就是你的清高?」 相较于司卫的面红耳赤,苏子衿显得极为平静,她依旧淡淡的模样,神色没有丝毫不愉。 司言的眸子落到苏子衿的手腕上,只见那白皙的柔荑转瞬便泛起了红晕,隐约可见的是司卫青筋暴起的手背。 眸光森寒起来,司言道:「放开!」 说着,他修长的五指落到了司卫的手腕上,那几欲捏碎骨头的力道,大的令司卫不由吃痛,下意识的便放开了苏子衿的手。 司言的维护,让司卫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眸光阴冷,手臂一伸,在司言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苏子衿拉到了自己的身侧,他说:「长宁王世子,这是本皇子的家事,苏子衿也是本皇子的妃子!由不得你管!」 说着,司卫转过身,阴鸷的眸底满是怒意:「苏子衿,这就是你的清高?不让本皇子碰,却是邀请司言过来?」 「殿下误会了。」苏子衿淡淡垂眸,缓缓道:「子衿与世子,只不过是叙叙旧罢了。」 她神色极为冷淡,眼底的笑意也一瞬间消失殆尽,有的只是习以为然的淡漠,好似一潭死水那般,这样的神情,看的司言心下极为难受。 「贱人!」就在这时,司卫眸光一冷,便立即伸出手,朝着苏子衿脸上挥过去:「你就这么喜欢勾引其他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司言的心跳都快停滞了,他眼底有滔天怒意升起,不等司卫的动作落下,便率先挥了一掌,只听『砰』的一声,司卫狠狠的便摔在了柱子之上。 司言眸光冷戾,隐隐含着嗜血的杀机。他心爱的女子,自己都捨不得碰一下,司卫竟是敢伸手要打她? 「司言,你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什么货色?」司卫艰难的爬起来,指着苏子衿便骂道:「这贱人早已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身子了,那贱种也不知是和哪个野男人生的,你就这样喜欢她?就这样喜欢这破鞋?」 司言手下五指微微拢起,清冷的脸容也愈发沉了几分,那几欲滴墨的脸色,带着骇人的杀意。 他微微一动,转身便移到了司卫的眼前,长臂伸出,轻而易举的便将司卫拎了起来,骨节分明的五指也狠狠的掐住司卫的脖子。 他微微启唇,神色冰冷至极,唇齿之间却有血腥味瀰漫:「信不信我杀了你?」 此时的司言,宛若地狱修罗,他凤眸冷厉,手下更是开始用力起来,即便依旧面无表情,但那一副怒火滔天的样子,显然并不是开玩笑的。 司卫的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翻着白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几乎就要气绝。 「世子。」苏子衿幽幽一嘆,缓缓道:「算了罢。」 「他要打你!」司言眯了眯眸子,手下的力气越发大了几分。 这个他连一丝的伤害都不捨得让她受的女子,司卫竟是敢伤她?那么,他没有在的这些年,她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若是死了,子衿便成了寡妇了。」苏子衿微微一笑,神色有些伤情。 一瞬间,司言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狠狠将司卫扔到了地上,寒冰的薄唇滚落一个字:「滚!」 司卫心下惊惧,即便再恼恨苏子衿,也只好爬起来,临走前,他恶意满满的看了眼她,随即便灰熘熘的离开了。 盯着司卫离去的背影,苏子衿轻声一笑,道:「司言,你知道吗?我也后悔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眸光恍惚,眼底浮现一抹深深的悲哀。 她说:「成亲以后,我们便没有同房过。后来,他夜里醉了酒,便强了我。只是他似乎全然忘记了……我心中不想多言,也就一直没有争论。没想到,竟是有了慎儿……我不介意他说我不干净,也不介意他整日里宠妾灭妻,可我不能容忍,他说慎儿是野种!」 司言看着苏子衿,心中疼的无以復加。 他心爱的女子啊,竟是过的这般不如意! 「你……」司言抿唇,清冷的面容浮现一抹痛楚:「你可是愿意离开司卫,让我来护着你?」 这是多年来,他无数次想要说出口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他可以不介意一切、不要一切,他只要她! 「司言……」苏子衿恍然一笑,嘆道:「我们,没有可能了啊!」 说着,她低头看向满池的湖水,轻笑一声,眼底是浓浓的悲哀:「帮我照顾好慎儿,可好?」 话落,她纵身一跃,便直直朝着湖中而去。 「子衿!」司言眸光勐然一顿,他下意识的便沖了过去,整个人也毫不犹豫的随着她落入湖中! …… …… 「阿言。」耳边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那温热的气息,淡淡的木樨香味,令他幽幽转醒。 睁开漆黑璀璨的凤眸,司言瞧见,那个艷绝楚楚的女子,此时正媚眼如丝,言笑晏晏的盯着她。 红罗帐下,龙凤床上,一片旖旎暧昧。 她穿着红色的桃花肚兜,外罩一件绯色薄纱,那若隐若现的雪肌,如同最诱人的春色一般,蛊惑人心。 「阿言,你怎么睡着了?」苏子衿缓缓一笑,桃花眸子溢出一抹爱意与柔软,语气含着些微娇嗔:「说好了沐浴完便陪我下棋的,怎么就睡着了?」 「子衿……」司言清冷的脸上漫过一抹难以置信,随即他拥过那柔软的身体,将她纳入怀中。 闻着那醉人的香气,他埋在她的肩头,低低道:「我做了一个梦。」 他说:「一个可怕的梦。」 梦中,她嫁给了司卫,成了别人的王妃、别人的母亲……她过的不太如意,眼底满是悲伤。 只是,还好,那一切都只是梦罢了,不是真的。 「可怕的梦?」她缓缓看向司言,如玉的小手圈住他的脖颈,歪着脑袋笑起来:「那梦里面,有我么?」 意识到苏子衿的动作,司言不由心下一滞。方才他没有回神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彼时他与苏子衿皆是落于龙凤床上,她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上眉眼娇嗔,含羞带怯,犹如妲己转世,着实魅惑至极。 「有。」他抚上她的脸颊,深深的凝望着她,眸底涌动着情愫:「还好,那只是梦。」 他的子衿……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如今竟是就在他的身边,她依旧笑吟吟的模样,没有那样的哀伤神色。 还好,那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感受到她微凉的身子,那紧贴着自己的娇躯温软至极,司言深深凝视着苏子衿,心下一动,便微微挑起她的下颚,长长的羽睫落下,就要吻上她的红唇。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细腻柔软的小手挡住了他,她笑容艷艷,眼底是一丝戏嚯之色:「阿言,说好的陪我先下棋。」 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眼含着娇媚,红唇微微扬起,分明依旧从容,却偏生有一股女子的娇憨。 「好。」司言点了点头,随即身姿一动,便发现,苏子衿还坐在他怀里,一副娇小的模样。 面色有些微红,感觉到鼻下一热,他便偏过头,低声道:「子衿,你不下来,怎么去下棋?」 「阿言,我要你抱我过去。」苏子衿笑起来,眉眼灼灼:「地下这么凉,我可没穿鞋。」 司言闻言,不由便朝着她的玉足看去,这一看,他的脸色却是越发红了几分。 彼时,苏子衿身上只穿着一件半长不短的肚兜,外头那件绯色薄纱,几乎透明一样,修长纤细的玉腿,裸露在外的玉臂白皙柔嫩,她就像是诱惑帝王的至美妖精,美入骨髓,媚出皮囊。 心下有些嘆息,他还是伸手,将她纳进怀里,随即抚下内心的躁动,很快便将她抱到榻上。 等到将苏子衿安稳的放置榻上后,司言便转过身,朝着一边而去。 「阿言,你做什么呢?」身后传来苏子衿似笑非笑的声音。 司言身形一顿,便压抑下有些沙哑的声音,淡淡道:「给你拿件轻裘。」 说着,他便长臂一伸,拿了件轻裘过来。 走到苏子衿面前,他一言不发,沉默着便为她披上了轻裘。动作很轻却很是快速,在这之间,他的眸光却是不敢去看苏子衿。 「阿言,」苏子衿莞尔笑起来,顺势便楼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 不喜欢吗?司言垂下眸子,俊美的容颜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喜欢的女子,穿的如此美艷诱人,只要是个正常男人,便都忍不住诱惑。 「子衿,别闹。」司言手下依旧没有停下来,只是将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包裹住,声音沙哑:「你这是在玩火。」 「阿言,我没有在闹。」苏子衿微微松开手,笑颜如花的瞧着司言,悄声道:「你真的不喜欢我这样吗?」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这犹如暗夜妖精的女子,委实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清冷的眸子漫过一抹浅淡的笑意,司言道:「喜欢。」 他答得很是认真,只是,这句话自胸腔流露,便自有一股禁慾的秀美。 「阿言。」她低声唤了一句,柔媚娇艷的脸颊犹如染上云霞一般,艷骨楚楚,却一时间有哀伤划过。 苏子衿道:「阿言,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谁?」司言眸光一顿,一抹惊色浮现:「司卫?」 他忽然想起,梦中,她也是嫁给了司卫,她也是用这般哀伤的眼神瞧着他,似乎在说: 阿言,带我走罢! 「我不想嫁给他。」苏子衿不可置否,只兀自一笑,语气带了七分伤情:「阿言,带我走,好不好?」 「好。」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思索。 他不想如梦境一样,后悔终生! 「阿言,我等你。」她微微凝眸,眼底浮现一阵雾气。 看着这样眸光含泪的苏子衿,司言一时间心疼到就要窒息。 如玉的修长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他轻轻为她擦拭着泪水:「子衿,莫怕,有我在。」 说着,他一手轻柔的捏住她的下颚,眸光温柔,薄唇微微贴近她,就要吻上她的娇艷诱人的唇瓣…… 「爷。」 耳边忽然传来落风的声音,眼前的一切在那一剎那,分崩离析,便是他怀中的娇小女子,也一时间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司言微微蹙眉,冰冷的凤眸一瞬间睁开,他眼底含着三分怒意,七分欲求不满的不悦,就这样一下子起了身,冷厉的盯着眼前的落风。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这落风,早不来、晚不来,正赶上点儿了!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司言面色极差,眼底有寒冰浮现。 落风心下一惊,便立刻单膝跪下,硬着头皮道:「爷,属下……属下是来告诉爷,七皇子府已然过来迎亲了!」 「照昨日的计划,调五万禁卫军。」司言凤眸不由眯了眯,薄唇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抢亲!」 …… …… ------题外话------ 苏子衿(嫌弃):为什么在你的梦里,我这么悲催?又是被强、又是被误会?还差点被家暴! 司言:……大概觉得……只有我能给你幸福。 23苏子衿,我是这样欢喜你(两万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楔子 十二月七日,锦都的天空开始飘起大雪,连日的落雪不断,一直到这一日,也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 天色渐亮,战王府周边被围水泄不通。 彼时,苏子衿已然收拾妥帖,精緻的妆容、艷红的凤冠霞帔,素日里言笑晏晏的脸容隐在薄纱绣凤红盖头里,她缓缓被扶了出来,身姿曼妙,步步生莲。 司卫今日穿着广袖红衣,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喜庆,几日前被司言为难的那股子郁气,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个也顿时消散了去。 他紧紧盯着被青烟和青茗扶出来的苏子衿,脸上不自觉的便露出一丝笑意,想着盖头下苏子衿该是怎样绝色的脸容,他立即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瞧着苏子衿即将出嫁,战王妃眼眶便红了起来,心头有千万的不舍。苏墨和苏宁亦是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有些伤怀。 沈芳菲和燕夙作为苏子衿的友人,皆是站在一边,两人微微有些嘆息,但到底不觉得喜气,毕竟苏子衿这模样,并不是嫁的如意郎君的愉悦。 新娘就要被背上轿,战王爷缓缓走到苏子衿的跟前,嘆了口气,道:「子衿,上来。」 说着,战王爷心中又是喜又是难过,原本背上轿是苏墨或者苏宁的事儿,他们是兄长,在习俗中,便是兄长来背的,只是,战王爷心中自是不服,故而昨日夜里,苏墨和苏宁两兄弟被叫了过去,最后只好妥协于自家老爹的『无理取闹』。 在场的百姓也皆是极为诧异,一个个交头接耳,直道战王爷疼宠苏子衿。毕竟自来,极少有父亲背女儿上花轿的,尤其是在兄长都在的情况下,由此可见战王爷委实疼爱这个女儿。 苏子衿听到战王爷的声音,不由愣了愣,不过瞬间,她便轻声道:「好。」 应了一声,苏子衿便在青烟和青茗的扶持下,上了战王爷的背。 原本还有些嘆息的战王爷,一瞬间眼眶便红了起来。感受到背上自家闺女轻的好像羽毛的体重,心下又是心疼,又是不舍。 他一步又一步,走的极慢,成熟俊美的脸上满是伤情。恨不得这条路一直走不完,这花轿一直处在远方。 只有这样,他的子衿啊,才能多留一会儿。 苏子衿盖着盖头,自是不知战王爷的神色,只是,她隐约便感觉到,这个叫作父亲的男人,背嵴宽厚,温暖而可靠…… 「长安,」就在苏子衿恍神的时候,耳边传来战王爷低沉的声音。他说:「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受到伤害,若是司卫敢欺负你,便回来同爹爹说!」 这一声长安,沉重而不舍,听得苏子衿心下有些难受的紧。她一直知道,出生之前,她便被给予了最美好的祝愿。 一世长安,喜乐康健。 只是,她来不及长安康健,也尝不到喜乐欢愉,便就这样过来了,到底有些造化弄人。 「长安省得。」苏子衿紧了紧自己搂着战王爷的手,轻声道:「爹爹莫要忧心。」 一言落地,这条路便走到了尽头,花轿也徒然出现在了眼前。 战王爷轻轻的将苏子衿放下,他深深看了眼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卫上前一步,拱手道:「岳父放心,子衿今后有我照顾!」 战王爷看了眼司言,只点了点头。直到她被扶进轿子里头,他才缓缓转身,一下子便好像老了十多岁一般。 「新娘子起轿!」一声高唿落地,唢吶声、鞭炮声开始响起,场面一度热闹起来。 苏子衿坐在花轿里头,神色十分浅淡,似乎外头的热闹与她无关那般,红盖头下的脸容依旧从容。 原本坊间有颠轿的习俗,但因着一早战王妃便吩咐了下去,故而轿子一直十分平稳。毕竟谁都知道长安郡主身子骨差,颠轿这事儿,还是不能太过肆无忌惮。 花轿一路顺遂,到了东街的时候,雪渐渐大了起来,只是,即便如此,周围还是极为热闹。 司卫坐在高马之上,面上满是春风得意的笑,只是,就在这时,前头忽然出现一队人马,百来号齐齐涌了过来,一时间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沿街的百姓尖叫着,一个个慌忙逃窜,就连抬花轿的轿夫也停下了步子。 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两人手下按住兵器,便是暗处的青书,亦是戒备起来。 苏子衿听到了外头慌乱的声音,不由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主子,突然出现一队人马!」青烟沉声道。 人马?苏子衿敛下眸子:「哪里的人马?」 青烟还来不及回答,只听前方有人惊唿起来。 「是禁卫军!啊!是禁卫军来了!快!快跑!」 「啊!杀人啦!」 「快躲起来!」 「……」 「……」 禁卫军?苏子衿眸底闪过一抹冷意。锦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司言掌管十万禁卫军?只是,苏子衿终究没有料到,司言,竟然如此大胆! 分明他这几日来,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极为强烈的反应,怎么忽然的便来抢亲?莫非……眼底有风云掀起,苏子衿眉心蹙了起来。 「来人啊!」这时,司卫愤怒的声音传来。 「殿下!」一群黑衣人迅速自四面八方汇集,瞧着那架势,并不是司卫素日里带着的侍卫可以比拟。 看了眼底下的人,司卫眸光阴鸷十足:「禁卫军造反,全数击杀!」 这是陶皇后为避免司言捣乱而提前准备的死士,这里的死士统共五百人,再加上随行的侍卫……司卫双手握拳,他就不信不能够将司言这几百的禁卫军全数击杀! 「是,殿下!」为首的死士领命,随即他大手一挥,无数的死士便持刀挥剑过去。 只是,就在这时,四周更多的禁卫军沖了进来,那一波又一波的人马,俨然不是百来号人那么简单,若是仔细估算,起码也有几千、甚至是上万人! 远远望去,附近几条街都被禁卫军围的死死的,司卫脸色微微泛白,心下有恐惧蔓延开来……司言的禁卫军,竟是敢出动这样多的人! 顿时,场面变得极为血腥,整条街都是厮杀的声音,犹如浴血战场,令人惊骇! 人头涌动,唯独中央的花轿,却是谁也没有去碰。 然而,与此同时,另一队莫名的人马沖了出来,那群人不过百来号人,几乎清一色的黑衣蒙面、手持大刀。只是,相较于司卫与司言的人,那队人马却是朝着花轿内的苏子衿而去。 那队人马来的实在突然,以至于禁卫军和死士这头,皆是没有人及时察觉,便是司卫,也后知后觉的才看到。 马上,司卫神色一惊,便立即大喊:「保护郡主!快!」 可无奈的是,此时的黑衣人已然冲到了花轿之前,青烟和青茗齐齐围住苏子衿所在的花轿,便是青书,也领着一群暗卫沖了过来。 场面顿时更为混乱,好几波人马相互厮杀着,唯独禁卫军这头,却显得目的清晰,精锐无比。 就在众人以为厮杀就快结束之际,花轿的不远处,一个黑衣人正与禁卫军打斗,却不想,当是时,他忽然调转剑身,寒光掠过,立即便狠狠挥剑,一剑噼向了花轿。 就在千钧一髮之际,司言一袭白衣纹麟锦袍,长身如玉,飞身而来,他掌风一噼,便将那黑衣人连剑带人掀翻在地。 随后,他跃入花轿,入眼便是苏子衿那盖着红绸下的曼妙身姿。 这时,红绸下传来苏子衿轻柔且微凉的声音,她问:「世子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做什么?司言眸光幽深,薄唇吐出一个字:「知。」 苏子衿轻笑起来,情绪莫辨:「知道世子还一意孤行?难道世子不怕……百姓暴动?」 这桩婚事,便是昭帝和战王爷也无可奈何,司言这般举动,无疑是惊世骇俗的。若是锦都城内的百姓因此暴动……他又该如何? 「我不允许。」微微敛眸,他说:「我不允许你嫁给他人!」 清冷的凤眸,寒冰逐一碎裂。 恍然梦中的场景渐渐浮现,无论是她悲伤的看着他,纵身跳入湖水之中,还是她笑吟吟的搂着她,细语呢喃,他心痛,也心动。 那一刻,他才蓦然发现,原来,苏子衿这三个字,已然刻入他的心头,浸入他的骨髓,倘若失去她,便是天崩地裂的毁灭! 所以,他决计不允许,不允许她就这样嫁给司卫,不允许她就这样,远离他的世界! 司言话音落地,在苏子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长臂伸出,将她纳入怀中,而后,他内力掌风落下,只听『砰』的一声,花轿整个自中间向四周炸裂开来。 他紧紧的抱着她,如玉的身姿一跃而起。 寒风过耳,绣着金凤的红色盖头随之缓缓飘落,一时间便露出一张活、色、生香的倾城面容。 一瞬间,在场的人都不由微微一愣,就连司言,也不由眸光微微一滞。 美人如斯,艷绝动人。 她妆容精緻,素日里苍白的脸色,此时像是晕染开来的娇艷桃花,透着媚骨丝丝的诱人色泽。 那一袭艷红的嫁衣穿在她身上,神秘而妖娆,高雅却蛊惑,便是衣上绣着的那栩栩如生的彩凤,也不及她肤如凝脂,眉眼如画。 不远处,司卫心中一动,顾不得其他,便立即朝着苏子衿和司言的方向,策马而来。 「放开子衿!」司卫嘶吼道:「司言,苏子衿是本皇子的!你这是在夺兄弟的妻子,天理不容!」 即便他们之间只是堂兄弟的关系,但司言的作为,显然便是不符合礼教制度,这是要受到世人谴责的! 然而,司卫的那句妻子、那句天理,在司言看来着实是可笑至极!苏子衿从来不是司卫能够肖想的女人,从前不是,往后更加不是! 「天理何惧?」司言面色清冷寡淡,隐隐有寒冰掠过:「本世子若是惧天理,便不会有此一行!」 从那日毁了司卫的纳彩开始,司言便已然做了这个决定,他要的,只是苏子衿,若是天理不容,那么他就毁了天理! 苏子衿看着这样的司言,桃花眸底一瞬间便有情绪划过。 她终于知道,原来,司言先前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在迷惑她罢了!无论是纳彩时候故意表现出给司卫难堪却又不搅乱这场婚事,还是昨夜青茗去拿九色莲花却是无果回来。 司言所有这样的做的理由,都是要迷惑她,让她以为司言并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这样一来,今日大婚的时候,她便对司言的防备,少了许多。 而这一次,她确实如同司言算计的这般,没有多加防备,也没有留心司言的动作,这一来二去,到底还是她落入司言编织的圈套里了! 「司言!你……」司卫正打算说些什么,不料,有禁卫军提着长剑朝他刺了过来,司卫心下一惊,下意识便闪躲起来。随即他立即策马转头,心头惧怕,再没有任何敢与司言抗拒的勇气提起。 为今之计,只是在命! 看着司卫慌忙要跑的模样,司言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凤眸有利刃划破,司言薄唇抿起,有冰冷字滚落在地:「杀!」 司卫闻言,不由面色一白,手中的皮鞭挥舞的越发快了几分。 苏子衿垂眸,心下知道司言这番不过是在吓唬司卫罢了,毕竟当街杀害皇子的行为,着实不太明智。 只是,她到底不知道,司言如此行为,究竟在发泄哪个不悦? 「是,爷!」落风等人亦是提前得了司言的吩咐,于是几个人齐齐应了一声,转瞬便有无数暗卫涌了出来。 顿时杀意渐盛,血染锦都,而司言,却脚下轻点,下一刻便抱着苏子衿,离开了街头。 …… …… 战王府 「什么!」战王爷站起身来,盯着眼前的青书等人,惊道:「你说司言抢亲了!」 「是,王爷。」青书拱手,低头道。 战王妃道:「那子衿……」 青茗和青烟对视一眼,她们看了眼略显平静的战王妃,便齐齐道:「主子现下在长宁王府,应当没有危险。」 因为知道苏子衿没有危险,他们几个才如此平静,毕竟在他们眼底什么都没有主子的安危来的重要,既然司言当街抢亲,费了如此大的周折,想必是不会让主子有丝毫损伤。 只是……在寻常人家,不是应当最先考虑门风问题?怎么战王妃显得如此平静? 「那便好。」战王妃点了点头,神色确实没有很焦急的样子,她只嘆了口气,继续道:「还好司言来抢亲了。」 「娘?」苏墨和苏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这司言如此行径,简直令人髮指,娘怎么还庆幸起来了?妹妹的名誉,可是要毁在他手里了啊!」 一想到这个,苏墨和苏宁便脸色黑了下来,心下对于司言,实在是气愤至极。便是心中欢喜子衿,也不至于抢亲罢?这众目睽睽之下,将来子衿可要怎么办? 「迂腐!」战王妃还未说话,战王爷便狠狠瞪了眼苏墨和苏宁道:「难道名声问题,比你妹妹的终身幸福来的重要?」 战王爷是个武将,自是不像那等子文臣一般,在意虚名,而战王妃则出生武将世家,故而这两夫妇倒是从来不是很在意名声。只要苏子衿终身不要耽误了,便是好的。 再者说,就司卫那样的,他们着实是瞧不上,要不是苏子衿执意,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自己的爱女嫁给这样的人。便是一直呆在家中,嫁不出去,战王府也养得起她! 苏墨和苏宁闻言,心下倒是明白,不过……两人脸色皆有些迟疑,司言这样的行为,真的对子衿是好的? 「你们两个,看来是在锦都过的太恣意了些,人也变得愚钝了!」战王妃不太乐意的瞧了眼苏墨和苏宁,便道:「先前坊间的传闻,你们觉得,子衿会不知道?」 苏墨和苏宁在担忧苏子衿的想法,毕竟苏子衿是女儿家,寻常女儿家最是受不住世人的言论,故而,他们两才会迟疑起来。 沉默了片刻,苏宁便道:「妹妹应当是知道的。」 战王妃道:「子衿知道那事情,却是丝毫没有介怀的样子,你们两个做哥哥的,难道看不出她的性子?」 苏子衿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战王妃一直都知道,即便她看起来却是扶风若柳,性子也极好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极为刚强,或许苏墨和苏宁……都是比不上她的。 「娘的话确实不错。」苏墨点了点头,沉吟道:「妹妹虽看着柔弱,可实际上,她并不是很在意他人的言论,若是在意,她平日里便不可能那般从容随意。」 「那……我们要怎么做?」苏宁闻言,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若是苏子衿不在意,他们自然便是贊同她的行为的,毕竟诚然如战王爷所说,声名什么,实在比不上她的幸福来得重要。 只是,现下司言抢亲,他们若是没有动静,岂不是显得这场亲事是他们苏家人与司言所谋划? 「带人上门罢。」战王爷道:「想来司言是不会交出子衿,这样一来,咱们便可以状告司言……」 「爹,司言不是帮了咱们?」苏宁有些诧异,司言既是阻了苏子衿与司卫的婚事,便也算是帮了苏家人一个大忙,那么他们去状告他,岂不是有些……忘恩负义? 「你爹的意思,我看行。」战王妃点了点头,十分贊同道:「虽说比起子衿的幸福,声名不那么重要,但是司言抢亲却是事实,若是我们放任自流,届时坊间的传闻一定不堪入耳,不妨便将这黑锅甩给司言好了,这样一来,咱们子衿便也是受害之人。」 听了战王妃的话,青烟几个人不由面面相觑。 眼前这个光明正大『甩锅』给其他人的,真的是正直善良的战王妃?为什么……有点腹黑的感觉…… 「娘……」苏墨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有些不敢苟同:「我们这样做,真的好么?」 好歹战王府也算是清流,怎么可以做这种受益了还『忘恩负义』的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厚道罢? 「我贊成楚楚的话。」战王爷立马表示忠心,笑着给战王妃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说,爹……」这一次,苏宁也有些看不下去,这两夫妇……怎么这样黑心。 青茗和青烟暗暗点头,看来主子的『黑心』真的不是自带的,而是遗传的! 「臭小子!」战王爷斥道:「你妹妹重要还是『秉性』重要?这方法虽然有些『出其不意』但到底可以保住你妹妹的清誉,怎么说也是司言那小子自顾自的来抢亲,难道是咱们苏家逼他的?」 顿了顿,战王爷便又沉吟道:「更何况,依着我看来,司言既是敢做这样的事情,便决计不可能没有后路。」 司言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抵是清冷而谋略深沉的人,虽然战王爷与他同样在朝为官许多年,但心下还是知道,司言并不是一个黄毛小子。他既是敢当街纵禁卫军抢亲,便是有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毕竟这等大事,就算昭帝再怎么宠信他,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苏宁闻言,便认真道:「那我和大哥现在带人去长宁王府?」 无常:「……」 二爷,你的正义凛然呢?这么快败下阵来,真的好吗? …… …… 司言一路便带着苏子衿抵达了长宁王府,彼时,长宁王的守卫极为森严,里里外外皆是禁卫军守着,俨然便是司言一早便安排的。 司言手中一松,便放开了苏子衿。 这时,秋水恭敬上前,道:「爷,膳食准备好了。」 膳食?苏子衿不怒反笑,司言倒是有闲情逸緻,强抢了她也就罢了,还专门吩咐了膳食,这计划倒是极为详略。 她先前一直认为司言是个通透的人,不屑阴谋算计,不想,这厮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他的手段,可不比她苏子衿来的差! 「走罢。」司言微微看向苏子衿,眸光暖了些许:「你今日铁定是累坏了。」 苏子衿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眸子,兀自便朝前走去。 她穿着火红的嫁衣,艷骨楚楚,寻常见惯了她笑吟吟的,此时不笑的样子,便含了几分冷艷的感觉,实在是如火似冰,令人迷乱。 只是,秋水倒是没有太过沉迷,毕竟……这苏子衿的模样,也算是给了自家爷一个冷脸……心中这般想着,秋水便有些忧虑,爷可莫要冲动,这美人儿可是花了大功夫抢回来的,若是就这么给处置了,岂不是可惜? 然而,就在秋水以为司言会不悦的时候,司言却是淡淡敛了眸子,道:「去准备换洗的衣物,待会儿用完膳,要让她沐浴一番。」 啥?秋水整个人有些傻眼,爷竟然不介怀?什么时候脾气这样好了? 「没听到?」司言冰冷的声音响起,那深不可测的眸底有寒冰浮现。 秋水一惊,便立即道:「属下遵命!」 司言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他看了眼苏子衿远去的背影,很快跟了上去。 长宁王府的院落其实很大,比起战王府,这里要显得格外贵气、清冷。 苏子衿在司言的带领下,便走到了一处偏厅,里头清一色皆是侍从和暗卫,光是看着,都叫人有些无语。 「坐罢。」司言微微上前,将凳子拉到苏子衿的身后,依旧显得十分冷清。 苏子衿抿起红唇,神色冷淡:「子衿想同世子说几句话。」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旁人在场了。 司言点了点头,便道:「退下罢。」 「是,爷!」一时间,众人皆是散去。 苏子衿看向司言,素来似笑非笑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她勾唇:「世子今日的行为,实在与寻常的作风不太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色很淡,几乎有一丝倦怠在她眼角眉梢划过。 今日的司言,实在有些与往常不一样,他依旧漠然,却平添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尤其是抢亲一事,苏子衿从没有想过,沉静如他,也会做出这等子疯狂的事情。 只是,即便对象是自己,苏子衿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愉悦。 司言闻言,只敛下神色,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瞧着司言沉默下来,苏子衿不由弯起眉眼,她忽然便睨了眼他,桃花眸子幽深含笑:「世子,可是爱慕子衿?」 爱慕?司言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子衿,只是,瞧见那犹如桃花般灼灼盛开的脸容,心下不由微微一跳。 他薄唇紧紧抿着,清贵的容颜有一时间的不知所措。 顿了顿,他凤眸垂下,突然便回答道:「是!」 这个『是』,他说的干脆且坚毅,眸光不再清冷,神色不再淡漠,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可苏子衿知道,眼前这青年,是极为认真的。 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她朱唇微动,道:「可子衿不喜欢世子。」 她说:「一丝一毫也不喜欢。」 她说的极为残忍,可笑容却那么的柔软,一瞬间,司言心下微微抽疼,清贵的俊颜也染上一抹苍白。 半晌,他才抬眼看向苏子衿,淡淡道:「无妨,左右你也不喜欢司卫,一丝一毫也不喜欢!」 他说的极为坚定,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司卫送与她的玉簪子,她可以那般绝情的转身便丢给她人,这样的苏子衿,决计不可能对司卫存着哪怕一丝的心悦。 苏子衿闻言,不由笑容愈盛起来,她似乎被司言逗乐了一般,可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美人璀璨一笑,眉眼生辉:「世子,你可知子衿为何要嫁给七皇子?」 不待司言回答,苏子衿便接着弯起唇瓣:「我是要利用他!可如今,世子毁了一切,就因为你那可笑的欢喜之意!」 这是她筹谋已久的事情,司言说喜欢她,可他终究不是司卫,因为司言……决计不会让任何人利用他。 她知道,司言这样的人,需要的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爱。这一点,她自是觉得理所应当,没有人愿意自己爱的人是抱着某种目的才与自己一起。 可如今的她,要不起。 她没有时间去给他一份干净的爱,所以从一开始,她便希望自己与司言不要有任何情感纠葛。所以从祁山回来,她便彻彻底底断了司言的念想,因为她知道,司言这般高傲的人,应当可以清醒的看待这份感情。 然而,就在这时候,司言忽然便看向她,素来清冷的凤眸漫过认真之色,他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夺来与你,比起司卫,难道我的利用价值不高?」 司言的话音一落,苏子衿便不由愣住了。她看着这青年,一时间有些陌生的紧,这个与她想像中那么不一样的青年…… 朱唇一动,苏子衿幽幽笑着,莞尔道:「若是我要这大景的天呢?」 她眉眼弯弯,笑起来:「司言,你也夺来给我吗?」 大景的天啊!司言,你也敢给吗?还是说,你从一开始,本就是怕我筹谋那个位置? 然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下一秒,司言低沉的嗓音便响了起来,他道:「你要,我便夺!」 只要她要,便是大景的帝位,他也可以给她夺来一坐! 他司言,从来不惧任何!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心脏骤然一缩,她错愕的盯着司言,素来言笑晏晏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从前有人为了江山,要她死。如今竟是有人为了她,抛弃一切?是她太不清醒,还是司言太不理智? 突然之间,她开始去想这样的一个问题:司言,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冷情,即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他的眼底,分明有情愫涌动,那么撩人,又那么的情意绵绵…… 好半晌,苏子衿才恍神一笑,她桃花眸子一派从容,说出来的话却含着一股妥协的意味:「司言,我输给你了。」 输给了他的真挚与情意,输给了他的清醒与沉沦。分明知道她是一个城府深沉、目的不纯的女子,他竟还是这样,不顾一切。 这样的司言,她终究还是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不留余地。 因为伤过情,所以她不相信男女之间的爱,可司言……他终究与那人不同。而她,如今同样别无选择。 司言微微一愣,清冷的凤眸划过一抹不解之色,他如今并不知道苏子衿话里的意思,可当有朝一日,他恍然想起的时候,心中唯独的,只是心疼。 苏子衿朱唇扬起,缓缓勾起一抹戏嚯的笑来:「世子强抢子衿,难道不该对子衿负责吗?」 司言闻言,不由瞳孔微缩,素来清冷至极的脸容瞬时便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苏子衿眸光落到司言脸上,瞧着他那略微不自然的神色,灼灼的眉眼愈发盛开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烈了几分。 瞧着苏子衿那戏嚯的笑意,司言不由正色,谪仙般俊美的容颜上满是认真的神色:「我是认真的。」 虽然苏子衿的那句话很是让他心中愉悦,可到底,她言语之间颇有戏嚯,大抵只是玩笑罢了。 「子衿也是认真的。」弯起眉眼,苏子衿似笑非笑道:「还是说,世子其实不想负责?」 「我想!」司言来不及思索,便下意识看向她,清冷的眼底有情愫蔓延:「苏子衿,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这样欢喜你……」 他怎么会不愿意呢?他只是怕,怕她被吓到了,怕她抗拒,更怕她恨他! 司言从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会这般小心翼翼,也从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会喜欢一个女子,喜欢到,即便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也甘愿捧着自己的心肝,哪怕她想要践踏,只要看见她的笑容,他便觉得……心甘情愿。 大抵,这就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苏子衿不着痕迹的偏过头,心中有一阵悸动划过。本以为司言这厮纯情至极,却又有些意外的耿直,以至于说出这般情话的时候,还这般认真自然,一时间便让她心中不好意思起来。 抿起唇角,苏子衿便岔开话题,道:「如今,世子可有对应的策略?」 其实,苏子衿并不相信,司言会这般不计后果,他既然做了抢亲的准备,便一定有了退路,毕竟司言并不是愚蠢之人。 「有。」司言淡淡点头,虽面无表情,但看着苏子衿的眼底却是璀璨至极,满是情愫。 「咳。」苏子衿不由轻咳一声,实在是司言这眼神太过直勾勾,简直可以称得上痴汉了。 「怎么了?」司言蹙起眉梢,立刻便上前一步,有些担忧的打量着苏子衿的脸色,道:「是不是受了风寒?」 一边说着,司言一边便脱下自己的外袍,在苏子衿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嫁衣实在太薄,他知道苏子衿畏寒,心下不由便冷了几分。 苏子衿:「……」 一时间,她有些无言以对,大抵司言是真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么的含情脉脉,虽然这青年一直没什么表情,可那明亮至极的眸光,实在极为露骨。 苏子衿有些不懂,分明只是时隔十多日未见,司言怎么变化如此之大?难道说,他的反射神经真的……这样长? 见苏子衿不说话。司言便以为她真的不太舒服,下意识的便伸出手去,如玉的修长大手下一秒便贴在了苏子衿的额头上。 「子衿没事。」苏子衿眼底有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她伸手,试图将司言的手拉下来。 却不想,她堪堪触到司言温柔宽厚的手背,转瞬之间,她的手便被司言反手握住。 一时间,两个人皆是一愣,苏子衿是没有预料到司言的动作,故而觉得猝不及防。司言则是因为,他其实只想握住苏子衿的手给她暖暖罢了,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好像有些登徒子? 想了想,司言掩下神色间的不自然,便垂下眸子,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淡淡道:「你手很冷,我帮你暖一暖。」 苏子衿:「……」 …… …… 一顿饭下来,苏子衿满是尴尬和无言以对,司言则又是慌乱、又是不知所措。只是,这两人都掩藏的极好,面上瞧着倒是一丝不露,只是彼此的心中,却是犹如雨中湖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用过午膳,司言便带着苏子衿进了一处院落。 苏子衿瞧着那牌匾上写着『无题阁』三个字,心下倒是有些奇怪,不由的便多看了两眼。 司言见苏子衿看去,便解释道:「从前母妃让我自己起名字,我那时候觉得麻烦,便随意起了无题两字。」 听司言提起长宁王妃,苏子衿心中颇有些诧异,长宁王夫妇这么些年一直很少回到锦都,到底是个谜,苏子衿其实深以为,他们离开的原因,并不如传闻所言的那般潇洒。 毕竟,将唯独的一个儿子丢在锦都这般虎狼堆里,到底不是做父母的做的出来的事情。 敛下心中那抹猜想,苏子衿只微微一笑,道:「这几日,大抵要劳烦世子了。」 无论如何,这几日苏子衿都会在长宁王府住下,直到司言将事情处理好。她的婚事,不仅是皇子间的争夺关系,还有便是先前陶皇后散布的谣言……关于那所谓的『百花仙子』的故事。 民心,若是不处理妥当,极为容颜衍生变故! 「你放心住下便是。」司言看向苏子衿,低声道:「其余的,交给我。」 苏子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苏子衿和司言两人便进了院子里。 这是一个极大的院子,略微显得空旷,周围一切却都很是干净。苏子衿心中念想转过,难道……这是司言住的院落? 司言似乎看出了苏子衿的疑惑,便道:「这是我一直来住的院落,王府中其他院落一直荒废着,收拾起来大约没有那么快。」 说着,他微微侧过脸,耳朵泛红:「你不必觉得不方便,这院落很大,我让人为你在对面收拾了一间房。」 说着,司言微微指了指走廊对面的一隅,苏子衿抬眸看去,只见那地方确实离司言的寝屋有些距离,大概要穿过一个走廊,才能抵达。 缓缓攒出一个笑来,苏子衿道:「好。」 「我让人领着你过去罢。」司言道:「你现下……可以去好好沐浴一番,衣物一类,我都安排人给你准备着了。」 话落,司言便清冷道:「秋水。」 「爷。」秋水至屋顶上下来,恭敬道:「郡主安好。」 「不必多礼。」苏子衿莞尔一笑,便又看向司言,笑道:「世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将青烟和青茗带来?子衿委实习惯了她们在身边。」 虽说话的这样,但苏子衿其实只是想身边有两个自己的人,某些事情做起来也方便一些。 一旁秋水闻言,不由看向司言,心中有些忐忑。长宁王府之所以方圆八百里除去她一个暗卫是女的外再无其他女子,主要还是司言对雌性的靠近一直不是很喜欢。如今苏子衿提出让青烟和青茗过来……大约是要被拒绝的。 「好。」司言点了点头,淡淡道:「不过需得明日。」 今日风头正盛,许多人都盯着长宁王府,故而,倒是不能轻举妄动。毕竟这抢亲之事,他不想苏子衿被牵连进去,若是要坏了名声,他也只想让她在世人眼中做一个『受害者』,而不是与他有了首尾后的刻意筹谋。 一时间,秋水诧异起来。心中不由将苏子衿在司言心中的地位,又提了三个档次,便不说婢女的事情,就是这等子维护之意,都要叫人惊掉下巴。 看来爷这次,真的栽倒了。 苏子衿闻言,心下自是明白司言的意思。 有些动容,她微微笑道:「多谢世子。」 …… …… 容华宫 司卫躺在床上,喜服上满是暗红的血渍,显得极为虚弱。 「薛太医,卫儿怎么样了?」陶皇后急急道:「可是有什么大碍?」 薛太医放下司卫的手腕,淡淡道:「娘娘不必担忧,殿下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虽看着严重,但好好休养几日,便可痊癒。」 「那便好。」陶皇后点了点头,美眸瞧着昏迷不醒的司卫,心下又是疼惜又是怨恨。 薛太医微微颔首,便很快留下药方,离开了。 等到薛太医离开,陶皇后才顺势坐在了司卫的床头,眼底有森冷的寒意升起。 司言!又是司言,不仅抢了她儿子的亲事,还损毁了她几百个死士!陶家与司言,大抵是不死不休的冤孽! 这时,桂嬷嬷忽然敲门入内:「娘娘,丞相大人来了。」 陶皇后闻言,眸底有阴冷的光芒浮现,下一刻,她便道:「快让父亲进来!」 「是,娘娘。」桂嬷嬷应了一声,随即便很快的出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陶丞相一袭墨色蟒袍,缓缓入内。 「父亲!」陶皇后起身,上前道:「父亲一定要为卫儿讨一个公道啊!卫儿是父亲的亲外孙,这司言如今的举动,实在欺人太甚!」 说到最后,陶皇后不由咬牙切齿起来。若说从前她对司言是半畏惧半恨意,如今便全是森然恨意! 「皇后娘娘如今是念着与陶家的亲缘关系了?」陶行天忽然嘲讽笑了笑,眸底阴鸷:「先前不听劝的时候,不是还指望着战王府?」 自陶皇后开始设局开始,陶行天便知道,自个这个做皇后的女儿,可是心比天高,急急的便想着换个依仗,也好从此摆脱陶家之人的身份。 虽然那时候他心中也是有些恼意她的举动,但到底不知司言突如其来的抢亲之举,实在出乎意料。 「父亲,我错了!」陶皇后抱住陶行天的衣袖,恳求道:「父亲就看在我不懂事的份上,帮帮女儿这一次罢?女儿再也不敢有他想了!」 话虽如此,但陶皇后其实心中并不觉悔恨,若是时光倒转,她也还是会这样去做,毕竟这一次要是没有司言,苏子衿就是她们母子囊中之物,而战王府,也顺势成了他们的依靠。 要不是司言!一切都会好,她也不必向自己的父亲妥协认错!想到这里,陶皇后眼底划过一抹愤恨之色。 「帮?」陶行天淡淡笑起来,神色却很是冷酷:「司言是个什么人?你以为本相想弄倒就可以弄倒?」 若是可以,他也不必费心多年,仍旧拿司言没有办法! 「父亲!」陶皇后勐然跪了下来,抓着陶行天的袍角,低声道:「女儿就求父亲这么一次!无论父亲有何安排,女儿都愿意听从!求父亲帮女儿一次罢!」 这口气,无论如何她都咽不下去,她心爱的卫儿,竟是一次又一次被这般折辱,若是没办法将司言处置了,卫儿今后在锦都,可怎么抬得起头? 要是没有陶行天帮忙,陶皇后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将司言如何,毕竟司言所有的肆无忌惮,还是因为他权势滔天,若是陶行天能够藉此机会削弱司言的权势,那么……一定可以乘胜追击,将司言扳倒! 「起来罢。」陶行天语气缓和了一些,眸底有精光闪过:「司言本就是我们陶家的死敌,想要他的命,还得徐徐图之,但是这一次,只要你能有所作用,一定可以藉此机会,给司言以致命的打击!」 「多谢父亲!」陶皇后道:「女儿一定听从父亲的安排,再不擅自行事。」 说着,陶皇后便缓缓起了身。 见陶皇后起来,陶行天便接着道:「这一次你用民心所向逼陛下下旨,虽风险极大,但好在没有被发现,为父且问你,为何大理寺那头,丝毫找不出下毒的证据?」 就是因为找不到下毒之人,也找不到下毒的痕迹,百姓们才会如此惶恐,一心以为是怪力乱神。而陶皇后这一次做的,倒是真的连陶行天都感到些许诧异,毕竟此次大理寺的人,是一直忠心与昭帝的,若是连他们都查不出个所以然,这事便是有很大的蹊跷了。 「这事其实不难。」陶皇后笑了笑,美眸像是淬了毒一般,有犀利划过:「只要让那些人自己服毒,便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下毒的证据!」 陶皇后的话,令陶行天不由感到惊异。确实,只要买通了那些百姓,便可以让他们自己给自己下毒,同时,服毒后,这些人及时清理掉毒药……这样一来,下毒的人和下毒的痕迹便找不到了。 只是……陶行天仍旧有些意外,盈客酒楼是陶家自己的酒楼,那里头死了人的事件,可以派了内部的人去下毒,同样是悄然无声。但安阳侯府,惠妃的母族……她的手又怎么深入的了?毕竟皇子夺储,司卫和司天凌可是竞争对手! 见陶行天面上出现疑虑的神色,陶皇后便得意一笑,解释道:「兴许父亲要惊讶,但安阳侯府中,确实有我的人安插了进去,只是这其中极为复杂,说起来太过麻烦了些。」 鲜少有人知道,其实陶皇后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时,便与惠妃有些交情,虽不是闺中密友,但到底有些来往。惠妃早年的时候,是在陶皇后之前入宫为妃的,那时候陶皇后也预备着入宫,只因为她害怕入宫后,斗不过惠妃,便想着暗中插了个小婢女进安阳侯府以备不时之需,所谓的不时之需,大抵便是利用这婢女诬陷惠妃未出阁时品行不佳一类。 不过,她到底没有想到,这些年过去,自己与惠妃没什么大的争端,却是跟懿贵妃槓上了,于是这婢女便一直没有用到,直到不日前,为了设计筹谋,她才动用了那颗棋子。 陶行天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是因为,那时他的所有心思都在两个嫡子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小的细节。 「既是如此,倒是不必细究。」陶行天点了点头,心下忽然发现,其实这个女儿说起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想了想,他便继续道:「如今司言想要翻身,大抵便是要借着那些未死之人的口供,如若想让司言百口莫辩,上策应是……斩草除根!」 只有那些收了陶皇后好处、自己给自己下毒的人统统死了,司言这『亵渎』的罪名才能够成立,这样一来,死亡的恐惧将笼罩锦都的百姓,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只会闹得更大,而百姓的暴动也会因而愈盛! 「父亲所言极是!」陶皇后贊同的笑了笑,美眸闪烁着阴毒的光芒:「这件事交给女儿去办,其余的……父亲便辛苦了。」 所谓其余的事,大抵便是指煽动朝廷上的其他官员,一齐联名上奏,参司言一本! 「还有一件事。」陶行天忽然看了眼仍旧躺在床上昏迷的司卫,眯了眯眸子,道:「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便让卫儿娶圣心做正妃!」 这话,无疑是不容置疑的。陶行天深深的看着陶皇后,似乎只要她敢拒绝,他便把方才所说的话,统统作废! 敛下心头的那抹不悦,陶皇后笑起来,显得极为顺从道:「是,父亲。」 陶圣心和苏子衿……简直云泥之别!更何况,陶圣心心中还有司言,这件事,是她决计不能够放任的! 「你哥哥如今也辞官在家,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捲土重来。」陶皇后的识相,让陶行天颇感满意,随即他点了点头,便继续道:「等卫儿醒了,你便好生开导开导他。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再美丽的女子,只要他坐上了那个位置,难道还怕得不到?」 「父亲说的是。」这一次,陶皇后倒是贊同陶行天的,毕竟经歷这样大的事情,苏子衿无论如何都是卫儿不能够再娶的,一个被强抢入王府的女子,谁知是不是被染指了去?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陶皇后心下对苏子衿便嫌恶起来,先前之所以对她存有好感,不仅在于这女子的家世背景、手段容貌,更在于她到底也算是清白的。只如今,司言既是抢了她入府……苏子衿便是有可能成为骯脏至极的女子,便是卫儿想要,她也决不允许! …… …… 皇宫 昭帝坐在太后对面,笑道:「母后可是有阿羽的消息?」 太后闻言,执杯的手不由顿了顿,随即摇头嘆息:「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羽那孩子,就像是野马一般,一旦脱缰,便是很难牵的回来。」 长宁王司羽,昭帝的嫡亲弟弟,他是司言的父亲,也曾是锦都第一公子。相较于昭帝,长宁王是个极为放浪形骸的人,他性子随意,禁不住这繁华世界的诱惑,所以一直都嚮往着江湖漂泊的生活。 「都是朕的原因……」昭帝见太后神色淡淡,心中却是知道她记挂着司羽。可要不是因为他,司羽又怎么会早早便离开锦都,且常年都不怎么回来? 「皇帝。」太后放下手中的杯盏,宽慰道:「当年的事情,阿羽早早便放下了,只是,你到如今还不能释怀么?」 「母后,朕……怎么能释怀?」昭帝笑起来,俊美成熟的脸容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这些年,朕总会想,当年若是朕不那样选择,如今又会如何?可到底,这世上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昭帝神色有些伤怀,那个高高在上、城府深沉的帝王,其实,也不过是个正常人罢了。 既是人,便是有那些不可避免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陛下!不好了!」就在这时,有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陛下!不好了!大事1不好了!」 「怎么回事?」昭帝敛下情绪,淡淡蹙眉:「这样慌慌张张!」 「陛下啊!大事不好了!」那太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长宁王世子率禁卫军当街抢亲,东街如今屠戮一片,大臣们现下都在外头要参他一本!」 「什么!」昭帝还来不及说话,太后便站了起来,道:「你说阿言抢亲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句句属实!」那太监心中惊惧不已。 「抢谁的亲?」昭帝也是一副不信的样子,虽然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可这抢亲的事情……实在太过惊世骇俗,阿言那般沉闷的人,真的做得出来? 那太监完全不知太后和昭帝的关注点不是司言的肆无忌惮,只一心以为他们是被司言的『大逆不道』气到了,便颤抖道:「是……抢七殿下的亲!」 「太……」太后心下一激动,差点一句『太好了』就说出来了,于是她赶紧改口,故作不悦道:「太大胆了!」 昭帝看了眼太后,发现自家的母后实在有些惊喜的过分,即使她一脸的不悦,但眸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又是怎么回事? 「现下情况如何?」昭帝敛下情绪,镇定道:「长安郡主和七皇子如何了?」 那太监答道:「七皇子受了重伤,好在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七皇子带去迎亲的人马几乎全部……被世子带去的禁卫军和暗卫屠戮殆尽了!」 说到这里,那太监抬眼看了下昭帝,见昭帝面色如常,便接着道:「至于长安郡主……她……她被世子抢到长宁王府去了,至今王府守卫森严,战王府的两位公子带了人马去,却是无功而返,现下战王爷正在外头和众位大臣一起,直言要陛下给个公道!」 「放肆!」昭帝沉下脸,道:「司言实在是放肆!」 看向那太监,昭帝冷冷道:「宣旨让长宁王世子进宫!」 「是,陛下!」太监闻言,立即便领命出去了。 偌大的宫殿里,再次恢復寂静,一时间只剩下昭帝和太后两个人。 昭帝:「母后,阿言终于开窍了。」 太后:「嗯,这小子终于要有后了!」 言毕,两母子忽然相视一笑,两人前一秒还怒气沖沖的样子,如今却是喜笑颜开,便是一直不太表现情绪的昭帝,也表现的极为好心情。 瞬间,画面诡异至极。 …… …… 与此同时,长宁王府 天色走了进来,低头禀报导:「爷,齐世子求见。」 司言点了点头,显然心情颇好,便淡淡道:「让他进来罢。」 「是,爷。」天色抬眸看了司言一眼,心下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爷终于恢復正常了,这样一来,他们便也不必战战兢兢下去了,难熬的日子终于到头。 这一切,还是得归功于苏子衿…… 这般想着,天色便缓缓退了出去,不到一会儿,齐子亦一袭华贵的湛蓝色袍子,便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哟,世子今儿个心情颇好啊!」齐子亦自然的坐到了司言的对面,笑道:「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大胆,实在霸气了!」 司言闻言,只抿了口茶水,淡淡道:「还好。」 这话,便是应下了齐子亦的夸赞了。 瞧着司言这一副顺心的模样,齐子亦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凑上前道:「我说司言,你倒是真的认真了?」 「我何时不认真?」司言睨了眼齐子亦,凉凉道:「说话可需要经过脑子的。」 苏子衿如今住在长宁王府,若是她不小心听到齐子亦的话,误会了他怎么办?司言想,他完全不想苏子衿有什么误会。 「我的天!」齐子亦简直难以置信,不由便唿道:「司言!你真的是司言?」 司言的言下之意,齐子亦哪里听不明白?就是因为太明白,他才完全不可置信,这样小心翼翼、宛若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的男人,真的是司言? 齐子亦的惊唿,司言显然并不想理会。只见他清冷的垂下眸子,便道:「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就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被苏子衿迷住了而已。」齐子亦摇了摇头,一副调侃的样子:「不过显然,你是真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齐子亦一直记得,在第一次见苏子衿的时候,他曾问过司言,是不是被苏子衿给迷住了,而那时,司言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你觉得有可能? 回忆起那时司言的神色和语气,齐子亦简直有些无言以对了。分明那时候司言义正言辞,一副冷漠的样子,全然对苏子衿没什么好感。不想几个月过去,他竟是就这样成了苏子衿的『裙下之臣』,啧啧,实在是天下奇闻了! 司言掀起眼皮子,面无表情道:「没事你便可以回去了。」 「你这是有了女人,忘了兄弟!」齐子亦有些不满,瞧着司言便道:「想当初我与你在一起的时候,苏子衿可还没出现呢!」 司言不想齐子亦见到苏子衿,这一点,齐子亦自然不知道,只是,如今司言这幅并不想理他的模样,却是伤了他的心。 耳边传来脚步声,司言脸色一黑,便正打算轰了齐子亦离开。不想,就在这时,有女子轻笑的声音传来: 「原来二位世子是这等子关系,倒是子衿破坏了。」 说着,苏子衿便缓缓走了进来,她穿着素白的衣裙,裙上绣着灼灼盛开的桃夭,可那花儿却丝毫比不上她眉眼的艷丽,反倒越发衬的她肤如凝脂,妖艷高雅。 齐子亦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便有些看痴了。只是,同一时间,有冰冷森寒的犀利眸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偏头便瞧见司言神色极差的瞧着自己。 齐子亦挠了挠鼻子,心下有些尴尬。他实在不是有意的,谁叫苏子衿这人生得好呢?世人皆是有一颗爱美之心,他便也就一时多看了两眼罢了。 司言收回警告齐子亦的眸光,随即看向苏子衿,眼底浮现一丝暖意:「子衿,过来。」 司言看苏子衿的眸光,太过温柔,以至于他即便此刻面无表情,也不由的透出几分暖意。再者说,他本就是生的极好,如今这般模样,更是惹人侧目。 这一次,不止是齐子亦,便是一旁的天色等人,也不由差点惊掉下巴。 爷这『两幅面孔』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啊!分明刚刚看齐世子还一脸森寒,一转眼便又温柔的滴水……果然人和人的档次是不同的。 相较于其他人的反应,显然苏子衿已经是习惯了司言对她的『温柔』,故而,她倒是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便朝着司言走去。 走到司言的身侧位置,苏子衿便顺势坐了下来,她坐在司言的身边,看的对面齐子亦不由连连摇头。 等到苏子衿坐下了,司言才淡淡道:「齐子亦,你可以回去了。」 这话,便是在赶人的意思了。尤其方才苏子衿的问话,让他心下有些不想看见齐子亦……毕竟,他只欢喜子衿一人。 齐子亦正端着一杯水喝着,勐地听到司言的话,不禁被水一呛,下一刻便咳嗽起来:「咳咳!」 苏子衿倒是没有在意,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便问道:「齐世子的妹妹可是安好?」 齐子亦闻言,不由手下一顿,下意识便抬眸看向苏子衿,见苏子衿依旧言笑晏晏的模样,眼底却一片高深莫测,心下不由便一惊。 敛下情绪,齐子亦笑起来,道:「上回的事情,是怜儿不对,改日我定是让她登门告罪,给郡主赔礼道歉。」 苏子衿不提,齐子亦都差点忘记,她可是扬言要收拾齐子怜的。那件事确实是齐子怜的错,虽然如今齐子怜已然想开了许多,但到底先前得罪在先,故而,齐子亦还是害怕苏子衿会出手对付。 「倒是无妨。」苏子衿微微扬唇,温软笑道:「镇国公夫人教导有方,子衿便也不多加计较,但子衿有一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 说到这里,苏子衿睨了眼司言,便继续道:「如今子衿与世子这件事,也算是街知巷闻,若是他日齐三小姐再因此而无端生事,子衿便决计不会手下留情!」 这锦都中爱慕司言的女子,其实委实许多,而当真敢如何算计的,也许陶圣心和齐子怜算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了。所以,她便要提前警告一番,只要齐子怜不主动上前惹事,她倒是不会如何,可齐子怜若是一意孤行,凭藉她的手段,自然不会简单放过。 苏子衿着实不愿浪费时间在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上头,毕竟她如今与司言『在一起』,并不是要为他处理烂桃花的! 「多谢郡主宽宏大量。」齐子亦笑了笑,心下知道,苏子衿这不仅是告诫他,更是警醒司言,毕竟一切都是因为司言。 司言显然亦是看出了苏子衿的用意,心下有些嘆息,他便认真道:「若是再有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烦扰与你,自是同我说便好。」 他说:「除了你,我没有那等子怜香惜玉的心。」 司言这头兀自说的认真,他看着苏子衿,虽面色依旧淡漠,但眼底却是浓浓的钦慕之色,素来清冷的眸子此时极为璀璨,亮的仿若可以洒下漫天的星辰。 苏子衿从容的眸光一顿,直道司言这厮功力高深,不过寥寥数语,便句句都能撩拨人心,可偏生这厮说的如此认真,丝毫没有戏嚯的嫌疑,更是令人难以遏制的有些心下狂乱。 一时间,屋子内极为安静,静的仿若一颗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齐子亦和天色等人,皆是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到了极致。 「我说……司言,」齐子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啧啧道:「我算是头一次认识你了!」 原本他还觉得,苏子衿跟司言这等子没有情趣的人呆在一处,难免心中无聊。不想,司言这厮竟是如此会甜言蜜语,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便是在此之前,打死他也不信司言会说这等子讨女子欢心的话来。 司言闻言,看都不看齐子亦,只蹙眉,清冷开口道:「子衿,我是认真的。」 苏子衿闻言,不由笑起来,眉眼生辉:「我知道。」 她知道司言是认真的,所以才不会感到厌恶。因为司言这人,大抵不会说谎话,所以他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 这样的司言,其实有些可爱的紧。 瞧见苏子衿笑颜如花,司言一时间脸色便微微有些不自然起来,他盯着苏子衿,眼底有一抹情愫划过。 果然,每次苏子衿一朝他笑的灿烂,他的心跳便会剧烈的跳动,这样的感觉,原来……便是心动! 齐子亦:「……」 他这一大个人坐在他们对面,好像……隐形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走了过来。 苏子衿微微看去,便瞧见孤鹜和落风缓缓入内。 一进门,孤鹜和落风便拱手道:「爷,属下等完成任务!」 司言凤眸恢復冷情之色,只见他淡漠道:「说。」 孤鹜和落风不禁一愣,便对视了一眼,随即落风便回道:「七皇子的死士全数击杀干净!那波人马,也已然问出了指使之人!」 司言让孤鹜和落风就地禀报,显然便是不把苏子衿当外人了。这一点不仅齐子亦看了明白,就是苏子衿自己,也有些诧异。 听着孤鹜和落风的禀报,苏子衿便从容一笑,神色有些许悲悯之色:「那波人马,可是丞相府的?」 苏子衿虽人在花轿之内,但却知道,当时其实有三波的人马,一波是司卫的死士,一拨是司言抢亲的人马,其中包括暗卫和禁卫军,而另一波,却是直接冲着要她的命而来,那群人大抵是一早便埋伏在了四周,却不想正好遇到司言抢亲,于是顺势便钻了个口子,想要趁乱刺杀与她! 「不错。」孤鹜点头道:「出自丞相府陶大小姐的手笔。」 陶圣心?齐子亦有些诧异。显然陶圣心是一早便安排了暗卫刺杀苏子衿的,即便没有司言的出现,陶圣心依然会动手。只是,分明苏子衿那时候是要嫁给司卫的,若是陶圣心当真恋慕司言……想来应当高兴才是,怎么会刺杀苏子衿呢? 苏子衿自然是看出了齐子亦的不解之色,她微微抿唇,便笑道:「齐世子大抵不知道,女子的狭隘可不是常理可以衡量的。」 陶圣心恋慕司言,并且在那之前,便与苏子衿有许多过节,无论是玉琉璃还是汝南王府的事情,陶圣心都是恨毒了苏子衿的。因为恨到不能自已,所以她自是不愿苏子衿嫁了司卫做正妃,大约在她看来,苏子衿惨死街头才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可惜的是,苏子衿到底活着,而且活的很好,想来,如今这样的结果,陶圣心一定气的更不能容忍,毕竟……抢亲的是司言。 「这件事,我来处理。」司言凝眸,淡淡道:「这一次,一定会将她处理干净!」 司言从不在意多少女子、哪个女子恋慕与他,因为在他看来,一切都与他没有干系,但如今这陶圣心既是存了害苏子衿的心,那么他便决计不会姑息! 苏子衿闻言,不由温软一笑,道:「这件事,不妨子衿来出主意,世子让人去办,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眉眼含笑,一副高雅悲悯的模样,任由谁看了都要嘆一声好风华、好心肠,可落在司言的眼底,偏生有些趣味的可爱,因为他知道,这只小狐狸又披上了兔皮,伪装成良善的模样,心中却是满满的算计。 「好。」司言微微抿唇,清冷的瞳眸倒映着苏子衿脸容,有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快的没有人捕捉的到。 见司言这幅纵容的模样,齐子亦心中有些恶寒,分明苏子衿是在算计别人,为何司言还一副『此女子着实可爱』的模样?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 …… 「啪!」只听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下,美丽女子睁着一双浑浊的眸子,神色怨毒:「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没有胡说啊!」婢女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疼的脸颊,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下。 「没有胡说?」女子揪住那婢女的头髮,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狠厉:「长宁王世子怎么可能抢亲?你当本小姐是愚蠢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女子满目的森然,素来端庄的脸容浮现狰狞之色。若是不仔细看去,没有人会相信她就是曾经锦都的第一美人,人人趋之若鹜的陶圣心! 「小姐,奴婢不敢啊!」婢女哭喊起来,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显然极为畏惧:「奴婢打听到的消息,说是,说是长宁王世子他……他为了长安……」 说到长安两个字的时候,陶圣心手下的动作越发粗暴了几分,婢女头皮一疼,便立即改口道:「为了苏子衿……为了苏子衿屠戮了七皇子的人,便是七皇子也被打伤,送进了宫里!奴婢……啊!」 陶圣心手下蓦然一使劲儿,疼的那婢女不由尖叫起来。 只是,她的尖叫却换来了陶圣心更为用力的撕扯。只听『刺啦』一声,那婢女头顶上方有一大撮头髮被陶圣心扯落在地,那一根根连根拔起的头髮,隐约还带着殷红的鲜血,有些触目惊心。 「啊!小姐放过奴婢吧!」婢女哭的更凶起来,便泣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然而,那婢女的求饶,不仅没有让陶圣心软下心肠,反而她愈发狠厉起来,涂满蔻丹的艷红手指下一刻便捏住了那婢女的下颚,她低下眸子,语气极为阴冷:「你说司言为了苏子衿抢亲?你说司言杀了司卫所有的人?你说司言将苏子衿带回了长宁王府?」 每一个问话,陶圣心的语气便愈发重了几分,每一个语气加重,她手下便愈发用力了几分,直到那尖锐的五指掐的那婢女脸上出了血,她仍旧不曾松开。 「小姐……奴婢……奴婢……」好半晌,婢女那一句『句句属实』没有说出来,她的头皮很疼,她的脸颊更是疼的厉害,可看着陶圣心那几欲杀人的眸光,她一时间不敢哭了,连半点的声音也不敢发出来,生怕激怒了眼前这个疯溃不已的女子。 就在这时,魏氏推门入内,只是,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她不由整个人愣住了,这个痴狂疯癫的女子,真的是她的女儿? 下一秒,魏氏便忍不住喊道:「圣心!」 陶圣听到魏氏叫她,不由抬眸看去,见魏氏一脸可怖的瞧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梢,心下升起一股厌恶来,好似自己的发泄被他人打断一般,神色有些不愉。 松开自己的手,陶圣心拿出一方手帕,动作很慢的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渍,眼中满是嫌恶。 而那婢女一时间便疼的倒在地上,她捂着脸,咬着唇,却是不敢哭出来。 「娘找我什么事?」陶圣心抬眸看向魏氏,脸色依旧不愉。 这样的陶圣心,就连魏氏都感到了恐惧。难怪……难怪这些时日,隔三差五的府中便有婢女暴毙,她那时以为风水不好,还请了道士前来驱魔了一番。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切,会与陶圣心……她最疼爱、最优秀的女儿有关! 敛下心头的那抹不安,魏氏小心翼翼道:「圣心,你……心情不好?」 陶圣心闻言,却是发出一声古怪的笑来,她盯着魏氏,眼底有怨恨划过:「自从娘说要女儿嫁给表哥开始,女儿什么时候心情好过了?」 是了,自从她的娘亲逼着她嫁给司卫开始,她便开始崩溃了。 那时候她们堪堪自祁山回到锦都,魏氏便告诉她,她的父亲和祖父都要她嫁给司卫,因为苏子衿,已然不是他们要选择的对象了。 这样的事情,陶圣心自然拒绝。于是,她便央求着魏氏,帮帮她,她只想嫁给司言,其余的人,便是做正妃,她也不愿意! 可是,魏氏拒绝了她,她告诉她,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必须嫁,因为她没有选择!那时候开始,陶圣心便有些看不起魏氏了,为了讨好陶子健,她便就是这样甘愿的奉出自己的女儿,牺牲她的终身幸福? 实在,让她噁心! 「圣心,娘也是没有办法啊!」魏氏见自己的女儿这般神色的看向自己,心中极为疼痛。 要是被陶子健和陶行天知道陶圣心喜欢的是司言,陶然便会代替陶圣心嫁给司卫,而陶圣心也会被嫁给其他的氏族,因为司卫是陶家夺储的依靠,若是他身边之人受制于司言,今后若是陶家要诛杀司言,也许就不那么容易了。 陶家的人,总是想的极为深远又极为慎重,尤其在此事上,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所以,魏氏才妥协了,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嫁给司言,还不如嫁给司卫?毕竟司卫从小恋慕与她,自是不会待她太差。 「娘有什么事?」陶圣心显然并没有将魏氏的话听进去,只见她美眸冷淡,懒懒道:「如果没有事情,娘便出去罢!」 说着,她的眸光便又落到那婢女的身上,俨然心中有火气没有消除,只想找个人狠狠折磨一番! 魏氏想了想,便意欲劝慰道:「圣心,长宁王世子当街抢亲……」 「闭嘴!」陶圣心突然尖锐的吼了一声,五指微微拢起,她眼底有厉色再次浮现。 「圣心!」看着这样的陶圣心,魏氏心中惊惧不已。她就好像是魔怔了一般,竟是变得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不滚?」陶圣心盯着魏氏,一字一句道:「那就我滚!」 说着,她径直走向那婢女,脚下狠狠一踹,便朝着那婢女的腹部用力过去。 「小姐!」那婢女完全没有料到陶圣心会如此,话音还没落地,下腹便是一痛:「啊!」 一瞬间,那婢女尖叫一声,随即,有鲜血自她嘴边冒了出来。 「噁心!」陶圣心盯着那婢女,冷冷啐了口,便朝着门边走去。 「娘可千万记得帮女儿处理干净这些晦气的东西!」走到门边的时候,陶圣心忽然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来:「否则这些个东西乱嚼舌根子损了女儿的声名,届时,女儿可就很难卖出好价钱了!」 说着,陶圣心长袖一甩,便开了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魏氏怔怔的站在原地,瞧着那婢女疼的满地打滚的模样,心下生了一丝凉意。 她的女儿,终究是变得面目全非了吗?难道说,她就这样喜欢司言,喜欢到即便司言抢亲是为了苏子衿,她也奋不顾身? 好半晌,魏氏才悠悠回过神来,她盯着满脸鲜血的婢女,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人救命啊!」那婢女见魏氏还在原地,便哀求道:「奴婢……奴婢什么也没有做,求夫人救救奴婢!」 「救你?」魏氏忽然笑了笑,她道:「救了你,你要是到处乱嚼舌根子,损了大小姐的脸面可怎么是好?」 「夫人?」那婢女震惊起来,她盯着魏氏,眼底有浓烈的恐惧蔓延开来:「夫人饶命!奴婢……奴婢不敢啊!」 顾不得疼痛,那婢女咬牙起身,直直跪在了魏氏的面前,她一边磕着头,一边哭道:「奴婢不敢乱说,夫人饶过奴婢贱命一跳罢!呜呜!」 这样的夫人、这样的大小姐,都是她所不曾见过的,她一直以为夫人温顺仁慈、大小姐良善温婉,却不知……如今竟是如此可怖的模样! 「来人!」魏氏眸底有森冷划过,她盯着跪地磕头不止的婢女,淡淡道:「将这个偷窃大小姐珠宝的婢女拉出去,杖毙!」 ------题外话------ 说好了收藏破3000两万更~给小仙女们的福利哈哈! 柿子开始宠妻无度的忠犬生涯了~一本正经的情话boy上线中~ 24我的心上人 陶圣心离开之后,便一路乘着马车,来到了醉意轩的雅间。 她推门入内,只见里头有男子着一袭云锦白衣,背对着她站在窗台。 「世子!」陶圣心一时间恍惚起来,眼底瀰漫着丝丝爱意。 男子低声一笑,转过身来,眼底有邪肆浮现:「陶大小姐可是认错人了。」 陶圣心微微一怔,瞧着那张俊秀的脸容,一时间美眸闪过厌恶之色。她确实忘记了,与她约好在醉意轩见面的,不是司言,而是三皇子——司天凌! 只是,这司天凌的背影实在与司言有些相似,若是乍一看,倒是极为容易误以为是司言。尤其今日,他穿着一袭云锦白衣,便俨然与司言一般无二了。 但眼前这人……别说司言了,便是司卫,也是及不上的! 「三皇子今日倒是穿的有些不一样。」陶圣心温婉一笑,仿佛方才在府中的冷厉面孔不是她一般,一时间,倒是全然变成了从前的模样。 「哦?」司天凌微笑起来,神色有一丝恶意。他缓缓上前,欺身嗅了嗅陶圣心的发梢,只道:「陶大小姐今日也有些不同。」 陶圣心下意识一躲,便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反问道:「三皇子是说哪里不同?」 私底下,其实陶圣心极为厌恶司天凌。她所看到的司天凌,其实一直与外人看来的不太一样。在外人眼中,司天凌淳厚、和善,是个极为温文尔雅的人。然而,在她的面前,司天凌却是个极为邪肆的男子,这也就是一直以来,陶圣心为何牴触他的原因。 这个男子,阴暗而深沉,让人恐惧不安。 「血腥味。」司天凌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来,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极为变态的神色:「这股新鲜的味道,可是先前陶大小姐不曾带有的!」 司天凌话音一落,陶圣心便不由脸色惨白起来,她眸光微微一闪,便凝眸道:「三皇子可真会说笑话,圣心今儿个可是堪堪沐浴出来,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说着,陶圣心下意识的便攥紧了右手,忽然便想起那婢女的脸颊被她的利爪深陷而流出的血来。 「本皇子在同陶大小姐开玩笑呢!」司天凌忽然扬唇,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不过陶大小姐是刚刚沐浴过么?要不要本皇子来检查一番,看看洗干净了没有?」 陶圣心心下一惊,便抬眼看向司天凌,只见司天凌眼底闪烁着贪婪的欲望,唇边的笑意却有些浓烈而刺目。 「三皇子莫要……莫要同圣心开玩笑了!」陶圣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便道:「若是无事,圣心便先行回府了!」 说着,陶圣心快速的转身,便要开门离开。 只是,这时,身后便又传来司天凌幽幽的声音,他说:「陶大小姐这是利用完本皇子,便打算过河拆桥了?」 陶圣心脚下微微一停,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心中的恐惧便顿时消散了三分,于是,她转过身来,勉强一笑:「三皇子说什么呢?圣心岂会是过河拆桥之辈?」 「哦?」司天凌启唇笑了笑,随即兀自坐下,手下执起杯盏,悄然道:「本皇子还以为,陶大小姐用完了本皇子的死士,便打算转脸不认人了呢!」 一边说,司天凌一边抿了口酒,动作优雅之余,却有一丝难以言状的睥睨之气。若是司天飞在场,一定要惊掉下巴,且从此不会再愚蠢的将司卫看作竞争对手。 因为,比起司卫的愚蠢无状,显然眼前这个深藏不露、邪肆非常的司天凌更具备夺储的资格! 「三皇子说笑了。」陶圣心手下微微拢起,感受着司天凌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不由端庄笑道:「圣心很是感激三皇子的帮衬,只是……今日那批死士,全数被击杀了!」 她向司天凌借了一批死士,只是,在苏子衿的大喜之日,那些死士却被司言的人击杀了!心下有些恼恨之余,陶圣心却没有太多的心疼之意,毕竟那些死士不是她的人,所以乍一听消息的时候,她只是恨苏子衿抢走了司言罢了! 「那便击杀罢。」司天凌很无所谓的勾唇,他一口喝光杯中的酒,淡淡道:「不管那些人死了还是活着,陶大小姐不要忘了和本皇子的约定便是!」 司天凌的话音一落地,陶圣心的脸色不由更加白了几分。心下有些抗拒的厉害,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法辩驳。 她想报復甦子衿,想杀了苏子衿,可陶家的人,根本不会支持她,便是她的母亲魏氏,也一定不会贊同,而她一个闺中女子,根本没有任何势力可用。所以,陶圣心找上了司天凌,她知道司天凌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所以……她便与虎谋皮,在他看来,只要杀了苏子衿,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她答应司天凌,只要司天凌借给她死士,她便嫁给司天凌!她知道,司天凌一直对她求而不得,所以这样的要求,司天凌不会拒绝。 「陶大小姐不必害怕。」司天凌瞧着陶圣心惨白的脸,不由轻蔑一笑,手中一挥,便道:「不妨先与本皇子吃一顿饭?」 「三皇子……」陶圣心看了眼司天凌,下意识的便要拒绝。 只是,司天凌哪里容的她拒绝,他只笑了笑,便道:「看来陶大小姐是看不起本皇子了?若是如此,陶大小姐今日来,又是所为何事?」 说着司天凌动起筷子,夹了口菜,一副很是随意的样子,看的陶圣心心下一慌。 今日她前来赴约,是为了什么?自然便是为了苏子衿……是了,她一定要除去苏子衿,无论如何! 敛下心中的那抹情绪,陶圣心抬眼笑起来:「圣心方才只是同三皇子开玩笑的。」 言毕,她便缓缓坐了下来,心中所有的畏惧,都消散不见,一时间,眼中只剩下恨意森然。 「喝酒。」司天凌不以为意,倒是不去问陶圣心所谓何事,他极为有风度的为陶圣心斟了一杯酒,仿佛又回到了外人眼中的那个温和忠厚的皇子形象。 陶圣心怀疑,故而只微微抿了一口,便笑道:「三皇子先前的帮衬,圣心心中感怀,只是可惜,苏子衿……还活的很好,圣心实在愧对表妹。」 陶圣心口中的表妹,无疑便是魏半月了,自那时魏半月被打伤,不仅毁了名声,而且在遭到了家中之人的排挤厌恶,她的手已然算是毁了彻底,一时间在锦都销声匿迹起来。故而,这一次,陶圣心依旧打着为表妹讨回公道的旗帜,她想要苏子衿死,却不将这等子心思安在自己身上,大约她已经做惯了伪善的事情,一时间着实难以撕开伪装,任人观摩。 司天凌不以为意,只掀起眼皮子,嘲弄一笑:「陶大小姐竟是这般欢喜司言?」 陶圣心的心思,司天凌自是一览无余,只是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他人愚钝,便总是装模作样,实在叫司天凌有些瞧不起的很。 「三皇子……这意思,圣心听不懂。」陶圣心咬了咬红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瞧了都要疼惜几分。 只是,司天凌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有些恶意满满道:「陶大小姐可莫要装了才是,本皇子可不太喜欢这种无趣的把戏!」 瞧着司天凌满是嘲讽的笑意,陶圣心有一瞬间脸色涨红起来,那种被窥见骯脏心思的羞耻感,一瞬间涌上了她的脑海。 陶圣心的反应,似乎在司天凌看来极为有趣一般,不待她回答,他便笑道:「陶大小姐这般执迷不悟的模样,可真是像戏台上的丑角,只不过,司言知道陶大小姐的心意吗?还是说,他即便知道,也对陶大小姐没任何情意?」 「够了!」陶圣心脸色徒然变得阴沉下来,她脸上的端庄笑意不再,只剩下明晃晃的恼羞成怒。 「够了?」司天凌哈哈一笑,眸底却闪烁着邪念:「陶大小姐大概不知道,与虎谋皮可要做好谋皮的准备!若是你再这般畏畏缩缩,便没甚意思了!」 陶圣心怒容满面的看向司天凌,嘲讽道:「三皇子是什么意思?圣心若是畏畏缩缩没有意思,那么三皇子又算什么?难道三皇子就是个上的了台面的吗?」 他们都是伪装了十几年的人,若不是她没有势力,没有人手,会像如今这样,畏畏缩缩? 司天凌闻言,倒是没有恼怒,他缓缓起身,俊秀的脸容靠近陶圣心一步,笑道:「本皇子确实看起来畏畏缩缩,可本皇子不仅要权势江山,还要……」 他微微勾唇,森然道:「还要白骨成堆,尸浮万里!」 陶圣心心下一惊,下意识的便想要躲了过去,却不想,司天凌快她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要做什么?」陶圣心惊惧起来,隐隐便想要起身逃跑。 只是,司天凌哪里容的她动作?只见司天凌手下更是紧了几分,他低头嗅了嗅陶圣心的发梢,眼底有欲望缓缓的浮现起来。 「若我是你,不仅要苏子衿的命,还要……司言的命!」说着,司天凌突然便凑下嘴,一口咬在了陶圣心的唇上。 陶圣心挣扎的推开司天凌,眼底闪烁着惊恐:「放开我!」 这一推,便有血珠子自她的唇边溢出,看的司天凌一阵血脉喷张。他下腹一紧,便很快朝她扑了过去。 陶圣心尖叫一声,立即便要开门逃开。只是,无论她怎么拍打,那扇门就是紧紧关着,便是门外的人,也好似没有听到吶喊一般,安静至极。 「不要碰我!」陶圣心忽然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她一边躲避,一边尖叫着。 「哦?」司天凌暗哑下声音,倒是停下了动作,他缓缓走到一旁,自柜子里抽出一条皮鞭,十分下流的舔了舔唇,阴测测道:「待会儿,你可不要求我!」 「你说什么!」陶圣心忽然全身一抖,感觉到有股奇异的颤抖自身体发出,便瞪大了眸子,尖锐叫道:「你给我下了药!」 说完这句话,陶圣心便觉得一阵心悸,她缓缓靠在角落,感觉整个人都酥麻起来。 半晌,她忽然轻启唇瓣,美眸开始混混沌沌起来:「世子,是你吗?」 低低的一声呢喃,司天凌的眸色愈发深了几分。 一室旖旎,醉意轩的雅间内,有男女交缠在一块,听得门外的侍从一阵心猿意马。 …… …… 然而,谁也不知道,屋顶上有一男一女正在静静的窥探着,只是在司天凌即将脱了衣袍的时候,男子宽厚的手掌便覆在了女子的眼睛上,遮住了她的眸光。 「走罢。」清冷冷的嗓音响起,不待女子反应,男子便一把将她抱进怀中,眨眼之间,两人便回到了对面肆念轩里头。 「世子可是好魅力。」一到雅间里,苏子衿便发出一声轻笑来:「没想到陶大小姐到了最后,竟是将三皇子幻想成了世子。」 司言闻言,不由眼底浮现一抹冰冷和厌恶,只是,相较于对陶圣心的厌恶,司言更为不悦的是苏子衿的态度,她好似,一点也不介意他被陶圣心意淫了一般,那股子从容的模样,实在叫人心中不好受。 见司言不说话,苏子衿便缓缓看向他,却不想,这厮一脸冷冰冰的样子,眉宇间有几分不悦之色浮现。 「世子不必如此,」心下以为司言是被陶圣心噁心了才这般神色,于是苏子衿便宽慰道:「左右她也只是意淫一番,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一脸的认真,便是眉眼中的笑意,也不似先前那般轻巧从容,只隐约露出一丝安慰的神色。 然而,苏子衿的安慰,却是意外的让司言觉得有趣起来。他从前其实不知道,原来苏子衿也有这般低情商的模样,如今瞧着她如此一脸正经的,他便觉得格外可爱。 这般想着,司言便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苏子衿的脑袋。只是,手刚伸出来,他便意识到自己此时似乎略显登徒子…… 于是,这伸出来的手便在那一刻,生生又往后缩了回来。 苏子衿不解仰头:「世子?」 司言:「……嗯,你头上有虫子。」 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说了什么,司言一时间有些懊恼,只是他面上分毫不显,只淡淡的抿着唇。这虫子一说,实在有些噁心的紧,平常女子大抵是要尖叫一声…… 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苏子衿却是只愣了愣,随即蹙眉,淡淡道:「世子可否帮忙将虫子捻下来?」 方才他们在屋顶上窥探,而那上头确实是有一颗参天大树,苏子衿心下并不意外,毕竟在树下呆了许久的话,即便是冬天,也不是没有可能沾染到虫子。 「好。」司言应了一声,随即他微微上前,伸出手的一瞬间,司言素来清冷的凤眸有笑意闪过,他忽然便觉得,苏子衿这女子,聪慧至极,又意外的有些大胆、可爱至极。便是这样拙劣的谎言,她也没有怀疑。 苏子衿:「……」 捻虫子便捻虫子,有必要突然靠她那么近?分明司言手臂很长,即便不上前一步,也可以轻易便将她发上的虫子捻起。 若不是司言这厮极为耿直的性格,苏子衿想,她大抵就要觉得他这是……在吃她豆腐? 很快的,司言便装模作样的假意在她发上捻到一只虫子,随即在苏子衿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他长袖一甩,便将『虫子』扔到了窗外。 苏子衿没有多想什么,只微微笑了笑,道了声多谢。 随即她看向司言,便接着道:「瞧着三皇子那模样,想来也是不需要下药的。」 今日齐子亦离开后,司言便和苏子衿出来了,因为他们两人,其实都不相信陶圣心会有那么多、那么有势力的死士。所以,经过一番推测,他们便怀疑起了三皇子——司天凌,经过孤鹜的探查,确实发现了司天凌手底下的死士,少了一些,而司天凌本人却隐藏的很是秘密,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知道。 司天凌在人前总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其实司言却是一早便知道,他并不是无能之辈,毕竟惠妃那女子,不显山不露水,隔岸观火,端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却也受宠了这么些年。 这样的女子,大抵教出来的儿子,不会太差。 于是,司言便带着苏子衿单独出来了,出来之前,苏子衿可是还让司言带上一些催情粉,因为在药效上,这催情粉委实比一般的要勐烈一些。接下来的事情,其实顺理成章,只是,苏子衿到底没有料到,司天凌这次将陶圣心请来,其实也是想要占了她的身子。 司言闻言,只淡淡道:「司天凌本就与司天雄无异。」 司天凌虽看似敦厚老实,其实内心十分淫靡且残暴,只是这些他都隐藏起来,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这一面。 他虽时常不在锦都,却是对这些皇室的子弟极为了解,因为他的存在,对这些同样有些威胁,他们既是想着讨好他、拉拢他,同时也想着除掉他!所以,司言自是要将这些人掌握清楚,只不过他从来不说罢了,这种沉默的性子,便让司天凌和司随这两个惯会隐藏的人以为,他完全不知道。 苏子衿闻言,倒是有些惊奇,不由展颜一笑,她道:「世子其实也是极为莫测的人。」 这话倒是不知褒贬,只是,听在司言的耳朵中,却是有些不甚动听。若是苏子衿的话,大抵……并不关乎褒贬罢,她如此说,只是因为,她下意识的,将他当作敌对之人去揣测。 心中不太愉悦,司言便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他垂眸看她,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容惯性的便浮现一抹笑意来,她的笑容很是温软,却一时间变得冷情至极。 「倒是没有什么。」苏子衿微笑着,心思莫辨。 她其实在想,若是司言与她为敌,若是公平的争夺一样东西……譬如江山,譬如战争,那么会是谁胜谁负? 不过,这是一种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揣测,其实无关其他,故而苏子衿并不是特别认真去思索。 就在这时,司言忽然低眉看她,他眸光璀璨而认真,有情愫划过深邃之处。 他说:「我不会与你为敌。」 便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与苏子衿为敌,这个女子,已然成为他心尖上的珍宝,无论如何,他也不会与她为敌。 苏子衿微微愣了愣,心下来不及深思司言为何摸透了她的心思,不由便启唇问道:「为何?」 她不明白,司言为何待她如此之好,又如此笃定她是最重要的,毕竟未来,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她其实,素来便不太相信男子的誓言,便是没有从前那个人,她也不是很信。 这世间太多的山盟海誓,可当他们毁去誓言之后,山依旧、海依旧,变得,只是人心。 「因为我是司言。」他微微抿起薄唇,清冷的面容漫过动情之色:「而你,是我的心上人,苏子衿。」 因为他是司言,只是一个恋慕着苏子衿的司言,而她是苏子衿,只是他的心上人苏子衿! 司言不慕富贵、不爱权势,唯独有的一份真心,也落在了苏子衿的身上,所以,他不会、也不愿与她为敌。她若是喜欢权势,他便为她争夺一番。她若是喜欢江湖,他也可以放下一切。 他不愿成为天下人的司言,只愿是住在她心中的司言,仅此而已。 苏子衿看着司言,一时间桃花眸子闪过一抹情愫,胸腔传来一阵阵悸动的响声。 她抚上心口,忽然便想起了,她左胸口有一道疤,那是羽箭穿破留下的痕迹,入骨入髓。 那仍旧在灼烧的伤提醒着她,一切不过过眼云烟罢了,当不得真。 苏子衿兀自微微一笑,她偏过头,眉眼弯弯道:「我对世子,别无他想。」 她想,司言此时的爱,是浓烈的,炙热的,也是真实的。只是,他的爱太过炙热,以至于她怕自己会被灼伤。所以,她不会,也做不到去回馈,去感知,因为她的心上有一道疤,这伤口很深,即便过了三年,也依然宛若新伤。 若是早些年的话,苏子衿知道,她一定会爱上司言,这样炙热又冰冷的司言,这样直率又从不隐藏爱意的司言……然而,那日燕夙曾问过一样的问题,只是她刻意便只说不会爱上,其实心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苏子衿这话,无疑便是在婉拒了,司言心中有些心疼,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苏子衿。他恍然想起,在地宫的时候,她问他,是否曾经爱过一个人,那时候,他说没有。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世子大抵不知,如果你恨极了一个人,便是死,也不愿意再见他一面。 他想,其实苏子衿,爱过这样一个人,只是那人,伤她至深,所以她在害怕,害怕他的爱太过炙热,会像那个人一样,将她汹汹燃尽。 司言抿唇,清冷的瞳眸溢出一丝情愫,他只垂眸,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淡淡道:「司天凌那头已然安排好了,现下先送你回去。」 苏子衿能够出来,其实是司言极为小心谨慎的带着,毕竟如今那么多人盯着,他便借着昭帝宣他入宫的这个机会,故意做了个假象,只装作他已然进了皇宫,便带着苏子衿出来了。 司天凌和陶圣心既是敢动苏子衿的主意,大抵便要承受住这后果!没有人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试图打苏子衿的主意,还能够安然无恙! 「好。」苏子衿点了点头,见司言不再提及,便淡淡笑了笑,她也故作一副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模样,只是心中……到底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沉郁之感。 …… …… 御书房内,昭帝与战王爷相对而坐。 眼前是一张棋局,相较于外头大臣们的天寒地冻,现下的昭帝与战王爷却是安逸的坐在屋内,烤着小火,品着清茗,优哉游哉。 「陛下,你这里的雪山云雾倒是不错。」战王爷抿了一口茶,笑道:「清爽甘甜,回味无穷!」 「朕不是让人送了些给你?」昭帝斜眼看向战王爷,有些无语道:「怎么还想着变着法儿从朕这里骗茶过去?」 今年的雪山云雾并不高产,所以仅存的一些,便被进贡给了昭帝,而昭帝与战王爷关系极好,又都是最爱雪山云雾之人,自是不吝啬这一些茶叶,便拿了三分之一与战王爷、三分之一分下各个宫中,还有三分之一留给自己。 「哎……」战王爷放下手中的杯盏,捻起一颗黑棋,便道:「陛下不知道,我们家楚楚是极为心疼子衿的,这不,陛下拿来的全部茶叶,都给了子衿了,臣这儿倒是点滴不剩。」 虽说话是这样说,但战王爷却是丝毫没有很心疼的模样,他一副『给女儿的自然要是最好的』的模样,看的昭帝有些无语至极。 这厮就是这样,自己宠闺女也就罢了,还装模作样想从他这儿骗到一些茶叶,实在是……无耻! 「陛下,不妨我们来赌一盘棋罢?」见昭帝故意不说话,战王爷脑子一转,桃花眸子便漫过一抹精光。 「赌什么?」昭帝面色寡淡,心下知道战王爷的用意,便故意兴趣缺缺道:「左右赌了这么些年,你可是输大于赢,朕若是赢了,也觉得没劲的很。」 战王爷笑起来,俊逸的脸容浮现一抹不以为意:「赌棋有什么意思?没新意没心意!」 说着,战王爷摆了摆手,继续道:「若是陛下愿意,不妨我们赌一赌长宁王世子?」 「哦?」昭帝有些来了兴趣,便忍不住挑眉道:「怎么赌法?」 见昭帝上勾,战王爷便道:「咱们也莫要赌太复杂,就赌一赌长宁王世子何时能到。」 昭帝如今下旨去宣司言,大抵已然过了半个时辰了,而这半个时辰下来,司言便是从长宁王府到皇宫一个来回,也是可以的。 只是,司言却没有出现,这让昭帝心下无奈。故而,他便借着给战王爷『讨公道』这个理由,将战王爷召了进来,两人聊了会儿,寻思着无聊,便又下起了棋,独留下一群大臣在外头吹着冷风、顶着寒雪,实在腹黑。 「若是阿言一个时辰内能够过来,便算是朕赢。」昭帝手中黑子落下,继续道:「若是不能,便算是你赢。怎么样?」 「甚好。」战王爷抚掌,笑道:「只是,臣若是赢了,陛下便送与臣一些茶叶,倘若是陛下赢了……」 「你那把弯刀。」昭帝打断他的话,笑道:「你就拿那把鬼蜮弯刀做赌注,如何?反正旁的东西,朕也是瞧不上。」 战王爷:「……」 这老皇帝可真是心狠!竟然还在觊觎他的鬼蜮弯刀呀!那可是他年轻时候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宝贝,算得上上古的神器,与屠麟剑大抵是不相上下的。 「怎么?不敢赌了?」昭帝扯出一个嫌弃的神色来,淡淡道:「既是不想赌了,那便算了罢,朕自是不会勉强他人。」 「赌就赌!」战王爷一咬牙一跺脚,便道:「不过这赌注不对等,臣还要加上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昭帝掀起眼皮子,笑道:「莫不是玲珑棋?」 玲珑棋是世上少见的珍宝,大约天下爱棋之人,都想纳入怀中。普通的棋子分为黑白,而玲珑棋却分黑白红三种颜色,玲珑棋十分袖珍,棋子材质是万年血珊瑚、千年玄铁以及冰蝉雪琥珀制成,当得天下独一无二。 「不错,」战王爷点了点头,笑道:「臣的闺女喜好对弈,若是可以将陛下手中的玲珑棋赢来送与她,想来她定要欢心一二。」 「苏彻,你这厮……」昭帝瞪了一眼战王爷,想要从他这里拿到玲珑棋去献宝给闺女,谄媚!实在太谄媚了! 「陛下若是不想赌,那便算了罢。」战王爷故作无奈的笑了笑,随即道:「陛下是皇帝,臣自是不敢勉强陛下的。」 「赌罢!」昭帝手下棋子落地,吹鬍子瞪眼道:「朕可提前说好了,愿赌服输!」 「自然。」战王爷桃花眸子闪过笑意,随即道:「愿赌服输!」 说完这句话,两人便开始沉默着下棋。 而与此同时,屋外的雪愈渐下大了几分,大臣们顶着风雪,执着玉板,正在御书房外等着。 陶行天心下有些怀疑,便上前一步,看向高公公道:「公公可知现下陛下与战王爷谈得如何了?若是再这般等下去……」 高公公会意,便笑道:「丞相大人安心,奴才这就进去禀报陛下。」 「有劳公公了。」陶行天点了点头,心中倒是觉得这高公公极为上道。 高公公道:「这是咱家的分内事,丞相大人不必如此。」 说着,高公公便很快进了御书房。 不到片刻,他便又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 见高公公出来,不止是陶行天,便是其他的大臣,也都期待的瞧着他,心中只盼着昭帝能够让他们一齐进内,毕竟现下实在太寒冷,已经有几个大臣打起了喷嚏,想来要是再不取取暖,很是容易染了风寒。 高公公走到陶行天等人的面前,温和笑道:「大人,陛下正在与战王爷说着事情,也不知什么时候说完,陛下说了,各位大人若是觉得累了,便自行回府歇着,等到陛下和战王爷说清楚那事以后,便召见各位大人。」 高公公的话音一落地,大臣们的脸色便瞬时更加惨白了。甚至有的大臣已经发起了抖,一个个皆是面面相觑。 这时,右侍郎便率先道:「既然如此,那么臣就先回府等候了。」 有了右侍郎的这个开头,其余的大臣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告了声辞,接连的便离开了。 一时间,在场的只剩下陶行天和丞相府为首的大臣,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陶行天见一些臣子都期盼的看着他,心下一沉,好半晌,他才道:「陛下与战王爷既然还没结束,那么臣等便先行离开了。」 说着,陶行天拱了拱手,只片刻功夫,那些浩浩荡荡的大臣们便走了个彻底。 高公公笑着凝视,心中暗暗道一声:陛下这手段,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啊! …… …… 陶行天很快便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相较于外头的寒冷,显然马车内要暖和许多。 他一路沉默不语,眼底有阴鸷的光芒闪现,然而,就在马车快到锦都南街的时候,外头忽然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传了过来。 陶行天不由皱起眉头,不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相爷,好像是三皇子糟蹋了良家妇女。」车夫一边留心沿街百姓的议论,一边回道。 「三皇子?」陶行天眸光浮现一抹不明之色,三皇子不是一个憨厚的人?怎么会闹出这等子荒唐的事儿来? 这样想着,陶行天便不由吩咐道:「先停下马车。」 车夫点头称:「是。」 于是,很快的,马车便被停了下来。陶行天套上大氅,便缓缓下了马车。他一路过去,随着人流的方向,便抵达了醉意轩的门前。 一众百姓围的密密麻麻,陶行天根本看不到里头的情形,却听耳边有女子哭喊的声音响起。 「大姐姐怎么样了?」陶然哭哭啼啼道:「三皇子怎的这样,好歹大姐姐是相府的嫡女,三皇子便是心中欢喜她,也不能……不能这般……!」 司天凌整了整衣服,脸色十分阴郁:「这儿的雅间是本皇子包了的,陶大小姐自顾自的跑来本皇子的雅间勾引本皇子,怎么陶二小姐说是本皇子的错了?」 今日司天凌本就是想强占了陶圣心的身子,这样一来,陶圣心自是不敢坑声,毕竟说到底,吃亏的也是她。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倒是有些奇怪,火气旺盛至极,不过,在他还未尽兴的时候,这陶然便带着一群人沖了进来,不仅坏了他的好事不说,还直接的便将事情闹大了起来。 一时间,众皆譁然。 原来这与人苟且的女子,竟是丞相府的陶大小姐,锦都第一美人陶圣心! 「天啊,这陶圣心也太不知廉耻了吧!」有人嫌恶出声。 另一个人便附和道:「是不知廉耻,这样的女子,实在有些让人作呕!平日瞧着可是冰清玉洁的很,原来骨子里是个骚娘们儿!」 「噫,原来丞相府的家教就是这样!还书香门第呢!老子看啊,是个男人她都喜欢!」 …… …… 一句又一句污言秽语传入陶圣心的耳朵里,她死死的盯着地面,整个人还处于呆滞状态。此时,她穿着被撕的破烂的衣物,裙摆满是秽物,分明方才她看见的是司言……为何竟是成了司天凌了? 脑海一片混沌,她咬着红唇,感受到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意。不仅是下身的疼,还有那浑身的鞭痕…… 完了!如今,什么都完了!司言不会再看她一眼,便是司卫,也决计不会娶她,她先前嫌弃魏半月毁了,如今自己比起魏半月,竟是毁的愈发彻底起来! 见陶圣心如此,陶然心下更是痛快极了,没有犹豫,她便立即道:「无论大姐姐如何,现下三皇子占了大姐姐的身子,所有人都是知道的,难道三皇子就没有任何责任吗?」 这话虽说看着便像是在为陶圣心讨公道,只是,听在旁人的耳朵里,便是承认了陶圣心勾引在前。 司天凌闻言,不由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来:「陶二小姐与陶大小姐可真是姐妹情深啊!」 如今他心情不佳,浑身的火气还没有发泄完,尤其是看向一旁的陶圣心,他便觉得下腹微微紧了紧,一心便只想着回府一趟,自是没有太过隐藏自己的脾性。 只是,司天凌没有料到,这一幕竟是落在了陶行天的眼里。 阴鸷的眸光微微一沉,陶行天便看向司天凌,那青年脸上透着邪肆,与往日里所见的模样竟是天差地别,这司天凌…… 陶然闻言,便面色一红,恼羞道:「三皇子莫要扯东扯西的,如今我已然派人王府里禀报,三皇子最好不要……」 「啪!」然而,就在这时,陶圣心忽然伸手,狠狠一巴掌甩在陶然的脸上,她眸光有些狰狞,眼底的惊涛骇浪的嗜血。 「你……」陶然下意识便想破口大骂陶圣心有毛病,可话到嘴边,她便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哭道:「大姐姐,然儿知道大姐姐心情不好,可然儿只想为大姐姐讨一个公道,大姐姐若是有气要撒,然儿可以……可以回去后再任凭大姐姐处置!」 陶然的话音一落地,众人皆是开始唏嘘起来。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陶圣心是嫡女,陶然的庶女,瞧着陶圣心和陶然两人的反应,分明在府中的时候,陶圣心便是这般蛮狠手辣,这才致使如今陶然好心好意为嫡姐着想,还被反手打了一巴掌。 「陶然!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陶圣心上前一步,美眸中所有的端庄良善,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已经毁了,毁的彻彻底底,如今司言不会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再接纳她,这件事若是府中的祖父和爹爹知道,想来也不会留下她的……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再撑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陶然咬了咬红唇,便委屈道:「大姐姐,然儿没有,然儿只是……」 「闭嘴!」就在这时,陶行天缓缓出现。 一时间,众人皆是炸开了锅,许多认得陶行天的人都不由惊唿起来,这便是大景的丞相——陶行天! 陶圣心脸色一白,心下犹如一潭死水,有惧色划过眼角。 陶然看了眼陶行天,心下虽害怕,但到底认为这件事丢人的只是陶圣心,便低下头,不敢出声。 司天凌不耐烦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微微变化,他盯着陶行天,紧握的五指捏成一团。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陶行天不去看其他人,只眸光落到司天凌身上,道:「只是,三皇子心中要有数,这事总该有个交代罢?」 司天凌微微一顿,只是,不待他说话,陶行天便冷冷道:「回府!」 这话,无疑便是对陶圣心和陶然说的了。如今这样的情况,越是待下去便越是对陶家不利,这两个人,实在愚蠢到了极致! …… …… ------题外话------ 明天阿言收拾陶皇后,见证柿子的腻害,走起~哈哈 25陶皇后下场 御书房内,昭帝和战王爷依旧下着棋,在知道大臣们都离开后,战王爷默默的为昭帝竖了个拇指。 棋到末尾,一个时辰也过了一大半。 这时,有太监跑了进来,便禀报导:「陛下,长宁王府的马车进宫了!」 「进宫了?」昭帝眸底有喜色划过,随即他看向战王爷,笑道:「苏彻,这局朕赢了,愿赌服输。」 战王爷闻言,不由嘆了口气,心下有些后悔,嘴上却还是不死心的继续道:「臣自是愿赌服输,不过陛下可得等世子来了才能定论。」 「好。」昭帝大手一挥,便吩咐那太监道:「你去催促一番阿言,让他赶紧过来!」 「是,陛下。」那太监应了一声,随即便笑着打算出去。 不想,这时高公公却是匆匆进来。 昭帝心情颇好,便淡淡问道:「何事?」 高公公低头,恭敬禀报导:「陛下,世子爷遣人送来消息,说是今日不方便入宫……」 「你说什么?」昭帝眸光一顿,立即便打断道:「他不是已经进宫来了?怎么又不能到?」 「回陛下的话,」高公公道:「世子爷让人将马车驱进来,只是为了代为转达这不能来的消息!」 一瞬间,昭帝脸色有些差起来,然而,与他相反的是战王爷却满面喜色,显得非常开怀。 「陛下,看来这一局,是陛下输了。」说着,战王爷手下棋子落地,一时间,棋局上的胜负一眼便可以看出,这黑白纵横的棋盘上,战王爷赢了昭帝半子。 昭帝看着那棋局,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直直道司言辜负他的一片期望,可到底他素来纵容司言惯了,便是如今司言抢亲了,他心中也依旧相信,司言会有解决办法。 见昭帝沉默下来,高公公便紧接着道:「世子还说了,今日抢亲之事,夜间时候便可给陛下一个交代,届时,他自会同陛下和战王爷吿个罪。」 昭帝瞪了一眼喜滋滋的战王爷,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嘆气道:「去将朕的玲珑棋拿来。」 高公公微微一愣,不过转瞬,便笑道:「是,陛下。」 说着,高公公便很快退了出去,而那太监也在昭帝的挥退下,随即而去。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便又剩下昭帝和战王爷两人。 昭帝放下手指的棋子,掀起眼皮子朝着战王爷瞧去:「我说苏彻,你闺女被抢了亲,怎么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虽然方才昭帝没有去问,但现下眼见着战王爷赢走了他的玲珑棋,心下就有些不悦了。 「陛下不也是一样?」战王爷抿了口茶,不咸不淡道:「七皇子被人抢亲,陛下不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彻,你分明知道的,这件事朕也是不太贊同。」昭帝眯了眯眼睛,便道:「陶皇后竟敢设计逼朕,朕自是不会给她和老七做主!」 见昭帝说了实话,战王爷便道:「陛下当是知道,子衿是我苏家的掌上至宝,这桩婚事,莫说我了,就是战王府的一众人,都是不甚看好。」 苏子衿的反应,战王爷自然没有去说。祁山一行,本来昭帝和战王爷最初的意思是想看看苏子衿是不是苏家的血脉,只是,后来苏子衿和司言出了一些事情,这羽化泉之事,便也搁置下来。再后来,战王爷便已然不执着与验证身份一事了,毕竟他心中,苏子衿确确实实是他的女儿,这一点,便已是无需验证了。 「看来你是相信了那丫头了。」昭帝淡淡道。 即便战王爷没有说,昭帝心中亦是明白,如今战王爷的模样,显然便是将之前的怀疑都消除了去,否则他如今的神色,决计不会这般释怀。 「陛下,子衿确实是我苏彻的女儿。」战王爷忽然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单膝跪地道:「人都说父女连心,大抵便是这个意思。虽然子衿有时候虚虚假假,目的不明,但臣知道,她决计没有图谋大景的意思,臣以性命担保!」 此时,战王爷眉眼的笑意皆是淡了几分,他看起来极为认真,这是这些年来,昭帝很少看见他露出的神色。 凤眸微微顿了顿,昭帝倒是没有太过惊讶,他微微凝眸,道:「起来罢。」 说着,昭帝偏头看向棋盘上交错纵横的黑白子,缓缓道:「朕若是真的容不下她,又怎么会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举动?又怎么会任由阿言胡来,抢亲夺人?」 苏子衿确实是个神秘莫测的女子,可自从司言和她失踪回来以后,昭帝便对苏子衿有些改观了。 虽然司言没有说期间他们都经歷了什么,但昭帝却是知道的,他作为大景的帝王,自是知晓火麒麟的方位,也知晓祁山存着的墨家机关术。 司言能够活着回来,大抵是昭帝意料之外的,毕竟先帝在世的时候,便一直觊觎里头的火麒麟,于是派了许多高手前去寻宝,只是,这些人,没有一个回来。他们就好像消失在茫茫森林中一般,连白骨都不曾留下。于是,昭帝登基后,便开始封山、驻兵,为的只是不让任何有企图的人前往祁山。 可司言,在不懂奇门遁甲之术的情况下,他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也就是说,会奇门遁甲的,只有苏子衿。她很聪明,保全了司言的性命。只是,若她真有所图,便不会让司言轻易回来,毕竟在锦都之中,所有的人都不及司言来的通透,也不及司言手段厉害。只要司言不在了,她想要谋夺什么,便会愈发简单一些。 「多谢陛下!」战王爷敛下心中的喜悦,随即拱了拱手,才缓缓起身。 …… …… 夜幕降临,锦都有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原本长宁王世子抢亲一事已经是爆炸性的消息,却不想,又有消息传出,说是陶家大小姐与三皇子苟且被当场抓住,场面一度闹得极为厉害。 家家户户,茶余饭后便是讨论着这些事情,原本畏惧于诅咒的百姓,一时间不敢乱动起来。毕竟此次抢亲的是司言,人人畏惧的冷面阎王——司言! 没有人敢挑衅司言,因为今日司言抢亲,几乎是屠戮一般,整个东街尸体无数,一时间震惊了无数人,而一整日过去,昭帝却是没有任何要惩处司言的意思,皇宫里一片安静,搞得百姓们更是惶恐不安,却不敢有任何举动。 毕竟『诅咒』若是真的应验,遭报应的下家谁也说不定,但谁若是胆敢让司言不悦,那么毫无疑问,那挑衅之人的下场只能更惨。 司言在锦都的存在,亦正亦邪,正是因为他既守护朝纲、赈灾除贪,又丝毫不看任何人的情面,只要敢招惹他的人从没有好下场,这才致使愈发的没人敢去招惹。 暗夜悄然,西街有狗吠声响起,惊悚吓人,尤其是在这等寒风凛冽的落雪夜晚,更是有些凄冷的吓人。 一批黑衣人缓缓靠近西街的几所屋子。 「动手!」为首的人声音低沉,说出来的话却含着一股血腥味:「皇后娘娘有命,斩尽杀绝,一个活口也不留!」 「是!」一时间,有人齐齐应道。 说着,那几个黑衣人便抽出腰间的长剑,寒光闪过,冷厉一片。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的几户人家忽然便亮了自家的灯,一时间,灯火通明起来。 随之,有暗影落下,为首的男子面容清冷贵气,只听他凉凉开口,薄唇有凛冽之意滚落:「杀!」 「长宁王世子!」为首黑衣人闻言,立即便惊声一叫,喊道:「无论如何,要完成娘娘的密令,一个不留将这几户人家统统杀光!」 一时间,屋外刀光剑影,有厮杀声响起。 屋内,百姓们相互抱成一团,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恨意。 不到片刻功夫,屋外的刀光剑影缓缓消散。 宛若谪仙的如冷漠青年淡淡开口,清冷道:「都出来罢!」 听着那一声发号施令,众人不敢迟疑,便个个携家带口,出了屋子。 此时,屋外尸体横陈、鲜血四溢,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之中,犹如炼狱。 有胆小的妇女和孩童低声哭了起来,个个都是惧怕的模样,便是男人也都一副惊惧不已的样子。 司言看了眼在场的百姓,清冷道:「现下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集体去击鼓鸣冤,状告陶氏皇后。要么……」 他拖长尾音,冷沉的嗓音有一瞬间隐过嗜血之意:「要么等着她第二波的杀手前来,将你们统统斩草除根!」 这个『她』,众人都再清楚不过了,方才他们在屋内听的清楚,这些倒地的杀手,便是陶皇后派来的杀手,而杀他们这些『无辜』百姓的原因,自然便是因为……不留后患! 有胆大的男人忧心忡忡道:「可是……世子,我们只是一介百姓,怎样斗得过皇后娘娘呢?」 今日一早,司言便派了人前来告知他们这些人,只道陶皇后会派人前来处置他们,于是这些人惊惧之下,便按照司言所说的,一到晚上,便全都躲在屋子内,熄了灯,灭了烛火,在司言的保护之下,等着陶皇后派来的人。 果不其然,杀手还是接踵而来,陶皇后竟是过河拆桥,一到他们没有用的时候,便想要杀了他们灭口! 在屋内听着黑衣人的话时,他们都是又惊又惧,心下更是后悔万分。 司言抿起唇角,睥睨道:「有本世子在,你们何所畏惧?」 一瞬间,众人开始动摇起来,若是有司言的话……确实无所畏惧。毕竟,司言此人虽清冷,但到底是个不食言的人,他也没有理由过河拆桥…… 「我……我愿意!」有人站出,咬着牙道:「皇后娘娘先是威逼我们假装中毒,后又是派人杀害我们,即便我们不去揭发,她也是要再让人来动手,左右都是死,还不如信一次世子!」 那人的话音一落地,便有另一个人接着道:「我也愿意!」 前后有人站出来后,于是,所有的百姓都纷纷义愤填膺,齐齐点头。 司言幽深的凤眸划过一抹光,他清贵的容颜依旧冷峻,薄唇吐出几个字,道:「击鼓,鸣冤!」 于是,就在这一夜,锦都城内爆发了一场更大的动乱,西街百姓齐齐上街击鼓鸣冤,状告陶氏皇后威逼利诱、杀人如麻! 在这些百姓的游说下,于是便有更多的百姓加入行列,斥责陶氏皇后利用民心,居心不良,有谋朝篡位的嫌疑! 而与此同时,皇宫内。 「卫儿,你醒了?」陶皇后上前一步,轻柔的扶起司卫,眉眼皆是疼惜:「你不知道,今儿个你被抬入皇宫的时候,母后可是吓死了!」 「母后。」司卫在陶皇后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他身上确实没有受很重的伤,可是他的心中,却是无数的恨意森然。 顿了顿,司卫忽然想到什么,便急急道:「母后,子衿呢!她在哪里!」 「卫儿!」陶皇后面色一暗,眼角有厌恶划过:「苏子衿已然被司言掳到了王府,想来那女子……已是不洁之身了!」 一想到苏子衿,陶皇后便又想起陶圣心来,陶圣心今儿个和司天凌的事情,已然传的大街小巷皆知,陶皇后心中实在是又嫌恶又庆幸,嫌恶的是陶圣心的不知检点,庆幸的是,好在今日陶行天只是提说要司卫娶她做正妃,这般被玷污的女子,怎么有资格嫁给她的宝贝儿子? 司卫一听陶皇后的话,便有些心如刀绞起来,他几乎下意识的便相信了陶皇后的话,眼底有无数恨意惊起:「母后,儿臣一定要司言的命!一定!」 说这话的时候,司卫到底是忘记了,在司言的面前,分明他是那般惧怕的模样,便是今日,他也是眼睁睁瞧着司言将苏子衿劫走,却是不敢上前一步。 「卫儿,你且放心。」陶皇后心下亦是恨毒了司言,便眯起美眸道:「只要过了今夜,司言一定会万劫不復!」 民心的力量,没有人比上位者更明白意味着什么!即便昭帝再怎么宠信司言,即便司言再怎么权势滔天,也决计要被扒下一层皮! 司卫咬着牙,开口道:「母后……」 然而,就在这时,有侍卫敲门入内。 为首的是大统领沉干,只见他沉声拱手道:「皇后娘娘,陛下请您到县衙一趟。」 「县衙?」皇后眉梢蹙起,有些不悦道:「这深更半夜的,陛下怎么会让本宫前去县衙?」 沉干没有回答,而是重复道:「娘娘,陛下请您前往县衙一趟!」 陶皇后凝眸,心下升起一股不安来。只是,这沉干是昭帝的手下,自是不会假传旨意。 想了想,陶皇后便伸手抚了抚司卫的鬓角,道:「卫儿,你且休息着,母后去去就来。」 司卫闻言,只狐疑的看了眼沉干,到底没说什么。 …… …… 于是,很快的,陶皇后便随着沉干,一路出了皇宫。 等到来到府衙门前的时候,看着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陶皇后心下的不安便愈发盛了几分。 「快看!」有人指着陶皇后,尖声道:「是陶氏皇后!」 听着此人无状的言语,陶皇后下意识便拧起眉头,想要呵斥一声,却不想,前方传来昭帝的声音。 昭帝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公堂之上,天子威仪,尊贵而霸气。 只见,他沉着面容,漠然道:「陶氏,上前来!」 这一声陶氏,听得陶皇后心下一惊,素日里虽然昭帝没有唤她闺名,但好歹也都是唤她皇后的,如今这样的称唿,让陶皇后心下的惊恐愈发盛了几分。 「陛下。」陶皇后暗自镇定下来,只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便端庄上前。 昭帝高坐公堂,战王爷就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周边一些官员亦是同行在列,百姓将整个公堂围的密密麻麻,难以透风。 只是,眸光在触及一旁的清贵如玉的身姿时,陶皇后脸容不禁有森冷划过。 司言……这个时候,他竟是出来了?要不是司言,她如今的计划一定顺遂的完成了,卫儿也正在喜入洞房! 想到这样,陶皇后便厉声道:「请陛下给本宫和卫儿一个公道!长宁王世子东街抢亲、屠戮迎亲之人……」 昭帝毫不留情的打断陶皇后的话,冷笑道:「陶氏且看看这些人是谁,再同朕说公道的话罢!」 说着,便有人将一群人带了进来。 陶皇后微微一愣,便抬眸看去,只见那是一群普通的百姓,个个面带惊惧和愤恨。心下『咯噔』一声,陶皇后忽然便知道了现下是什么情况了。 那日她威逼这些西街几户人家的时候,其实是亲自出马的,因为她知道,若是没有自己这个皇后在场,这些百姓说不准便不受威胁了。 只是,她不是已经派人将他们杀了吗?为何……为何这些人还活着? 瞧着陶皇后的神情,其中一个西街的百姓便捏着拳头,道:「皇后娘娘是惊讶为什么我们还活着吗?」 现下有昭帝在场,他们便都不怯场了,尤其方才一群人击鼓鸣冤,在那样情绪高涨的情况下,他们如今便也胆子大了许多。 「本宫不认识你们!」陶皇后敛下情绪,只温和笑道:「本宫常年呆在深宫内院,怎么会识得这群草民?望陛下明鑑!」 看向昭帝,陶皇后依旧显得十分镇定。毕竟这几十年的皇后并不是白当的,这等魄力要是都没有,她岂不是失败至极? 「娘娘说不认得你们。」司言忽然清冷冷开口,他睨了眼在场的西街百姓,瞧着这些人义愤填膺的模样,凤眸越发的幽深了几分。 「长宁王世子可不要逼迫良民陷害本宫。」陶皇后怨念很深的看了眼司言,在她眼中,这个谪仙般的青年却宛若幽魂罗剎,叫人害怕却又深恶痛绝! 「世子并没有逼迫什么!」这时候,另一个人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抛出一袋装有银子的锦囊,道:「皇后娘娘给了我们一人五百两银子,让我们假装中毒受害,不知皇后娘娘可还记得?」 「本宫不曾出宫,怎么会给你们银子呢?」陶皇后嗤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温和:「谁知道你们手中那些银子,从何而来?」 面对这些人的质问,显然陶皇后并不以为意。她给的五百两是随处可见的银锭,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她并不怕这些人的对峙! 就在陶皇后笑的从容的时候,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忽然走了出来,他摊开手心,质问道:「皇后娘娘既是没有出过宫,那娘娘可还认得此物?」 只见,那少年手掌心中,赫然有一个红玉色的耳坠,那耳坠上刻着一个容字。世人皆知,陶皇后的闺名唤作陶容华,那么这个容字……不就是陶皇后的闺名? 昭帝眯了眯凤眸,凉凉道:「这是朕送的,天下只此一对。」 那玉坠是五年前陶皇后生辰的时候,昭帝让人送过去的,一直是陶皇后的心头好,这件事,几乎整个容华宫的人都知道。那时候懿贵妃还讽刺过,说陶皇后不得宠,所以陛下赏赐的哪怕一个小物什也能够令她喜不自胜。 「陛下!」陶皇后脸色有些惨白,却依旧很是镇定:「臣妾这对耳环早些时日便丢了去,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些人的手中,一定是……一定是有人要嫁祸臣妾!」 这『有人』,大抵便是指司言了。 只是,陶皇后心中有些诧异,她当天并没有戴着那对耳环,而自那次被懿贵妃讽刺后,她便将耳环收了起来,心下有些气恼,便是没有戴了。 想到这里,陶皇后不禁瞪大眸子,她惊恐的看向司言,身子也逐渐颤抖起来。 「皇后娘娘耳环丢了?」司言清冷道:「可分明耳环应当还躺在皇后娘娘宫中的首饰盒中才是。」 司言的话一落地,众人皆是譁然起来,便是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战王爷,也颇有些诧异。 若是依着司言所说,陶皇后方才急急的找藉口说耳坠丢了,岂不是心中有鬼?毕竟仔细去想,这耳坠应当是司言拿出来的一个幌子,一个诈陶皇后的幌子,不想陶皇后却是上当了! 昭帝不怒反笑,语气却没有任何感情:「陶氏,你怎么说?」 「陛下!」陶皇后跪下身子,伏在地上道:「是臣妾的错!」 承认了?众人皆是不解,陶皇后这认错的模样,便是意味着她承认了? 司言眸光不变,只静静瞧着陶皇后,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时,陶皇后便又道:「陛下,臣妾不该因为心中生畏,便胡乱回答,臣妾只是害怕有人偷了臣妾的耳坠,陷害臣妾!」 陶皇后这一席话,说的在场的百姓面面相觑。说实在的,这样的场面,确实有些吓人,而陶皇后久居深宫,也不是没有可能对这样的陷害手段避防一二,若是因此慌忙藉口丢失,也是合情合理。 然而,司言似乎对陶皇后的把戏没有任何惊讶的感觉,只见他微微抿唇,清贵的脸容浮现一抹冷意:「那么娘娘以为,这死士又作何解释?」 司言话音刚一落地,孤鹜便拉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那黑衣人下意识看向陶皇后的方向,只是陶皇后却只跪在地上,目光落在昭帝的方向,不为所动。 「娘娘可是认得此人?」司言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孤鹜在他的示意下,将那死士往前拉了一把,堪堪拖到了陶皇后的面前。 陶皇后心下有些惊异,面上却依旧镇定的看了眼死士。随即她眸光不动,只故作不知道:「陛下明鑑,臣妾不识得此人!」 「本世子可是记得丞相府的死士都有一个特点。」司言不以为意,只淡淡道:「在死的一瞬间,脸色会变成暗青色!」 因为丞相府一直以来都是文臣世家,在培养死士方面并不能与武将世家相提并论,故而,丞相府的死士,都在服用一种提高内力的毒丸,这种毒丸致使他们寿命短暂,但内力却会提升两倍、甚至三倍。 而这种毒丸因为极毒,几乎服用此丸的死士都会在死的时候,脸上呈现出暗青色的中毒迹象,不过却是转瞬即逝的。 几乎整个锦都,只有丞相府的死士才会服用这种毒丸,这毒丸便是陶家的先辈为了提高陶家的死士能力,花了极大的功夫才让人造出来的,自然不会轻易给人。 「世子难道是要将脏水泼到我丞相府头上吗?」 就在这时,有人的声音响起,众人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陶子健和陶行天,双双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一进来,两父子便齐齐先朝昭帝行了个礼,倒是显得极为恭敬。 战王爷脸上极快的划过一抹,冷笑之意,不过转瞬,便又恢復到寻常的模样,他坐在一旁听着,却是没有打算要说话的意思。 昭帝神色冷淡,显然不太愉悦:「免礼罢。」 「多谢陛下。」陶子健和陶行天不以为意,两人皆是挺直了身板,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陶皇后一见到陶行天和陶子健的到来,便不由一喜,心中的惊惧,也随之消失了一些。 这时,陶行天看向司言,阴鸷问道:「世子如今这话,便是要当众将脏水泼到丞相府的头上?若是这人并不是丞相府的人,世子又当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显然陶行天没有丝毫畏惧,看的昭帝一时间有些不解,难道这死士不是丞相府培养出来的? 可司言,素来不是会出错的人…… 这一头,司言神色漠然,只冷冷启唇,不紧不慢道:「陶丞相想让本世子如何?」 「如何?」陶行天阴冷笑起来,沉声道:「世子抢亲在先、冤枉在后,本相以为,世子当辞官放权,好生反省!」 辞官不是重点,重点是放权,一旦司言的权势消失了,陶家便可以真正对他下手了! 只要司言敢应承下来,便是他死到临头了!因为陶行天心中知道,他给陶皇后的死士,从来不是服过毒丸的!自从他这个女儿嫁到皇宫开始,他给的死士便都只是普通的。因为女子进了宫,便是要学会尔虞我诈,丞相府不仅是她的后盾,同时也是极容易被她争夺权势所牵连。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存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出什么事情,只能是陶皇后一个人的过错,丞相府不会担责,也不会允许被连累进去! 显然,陶皇后亦是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她不由仰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这两人皆是一脸的阴鸷,可唯独没有的,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份拥护! 原来……原来从入宫开始,她便是要被放弃的啊!只是她这些年争的好,没有落下坏的下场,否则早早便被丢弃了罢? 眼底浮现一抹悲哀,陶皇后手心越发攥紧了几分,恨不得摧毁眼前的这一切! 昭帝眸光一沉,正要说话,不想司言却是薄唇一动,冷冽的吐出一个字:「好。」 与此同时,司言看了眼那死士,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底浮现一抹寒冰。 不待任何人反应,他薄唇冷冷吐出一个字,道:「杀!」 一言落地,孤鹜毫不犹豫的便长剑出鞘,『滋』的一声,有利刃划破咽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血痕飞溅出来,公堂地面满是殷红的血渍,看的在场百姓骇然不已。 这司言……竟是在昭帝面前杀人! 战王爷看了一眼司言,不由微微挑眉,心下倒是贊一声司言的手段与心思。如今他虽看似残忍,但却也让底下的百姓不敢喧譁,想来他日若是造谣子衿的事情……大抵也要三思几分。 昭帝显然并不以为意,他要的便是丞相府被牵扯进来,故而,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死士,果不其然,那死士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暗青浮现。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惊了一惊。这死士,果然是丞相府的人!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陶行天和陶子健却是惊骇住了,怎么可能!这死士怎么可能是陶家餵养的死士?决计不可能! 陶皇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下便知道了司言的今日的所作所为。冷笑一声,她无声的看了眼陶行天和陶子健。 想要甩开她独善其身? 笑话!他们啊!根本不是司言的对手! 司言先是用百姓勾她引起众人的怀疑,再用那耳坠引起她的不安,最后这死士便是直逼陶行天与她认罪! 这一环扣一环的,即便她不认罪,陶行天为了自保,也会将罪名全部压在她的头顶之上,无论如何,司言的目的都达到了!这人证物证具在,她只能选择一个人认罪、亦或者拉着丞相府一起下水! 司言微微看向陶行天的方向,见陶行天和陶子健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由眼底愈发冷了几分。 他自然知道陶子健给陶皇后的死士并不是餵了毒丸的,因为在陶皇后派出死士后,他便已然将那些死士诛杀了,且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当中的秘密。于是,他派人潜入丞相府,施展计策,在陶岳的身边诱捕到一个死士。 陶岳是陶家的命根子,保护他的死士自然要是最好的,所以便都是餵了毒丸的。有了那个死士,他便将其穴道封住令其说不出话来,并且阻止那死士自杀。而这死士,陶皇后和陶行天却都不曾识得,毕竟丞相府这样多的死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全部都记住。 在那之后,司言便故意让落风等人伪装成陶皇后派去的死士,并故意让他们说出受命陶皇后而斩草除根。这样一来,这些百姓自然激愤,想要活命,便必须将事情闹大! 陶行天和陶皇后自然不知道,所有的一切的都是司言下的一个套罢了,从司卫下聘那日开始,他便已然部署了一切…… 「陶丞相有何可说?」昭帝眸光一瞬间浮现起怒意,气压也开始骤然低下。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不敢出声,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昭帝的脸色。 帝王的怒意,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住。 就在陶行天打算将事情全部泼到陶皇后身上的时候,却听陶皇后道:「陛下,一切都是臣妾做的,与父亲无关,与陶家无关。」 陶子健不由微微一愣,他看了自己的妹妹,眼底有怪异的神色划过。 昭帝掀起眼皮,凉凉道:「陶氏,你的死士从何而来?」 「陛下大概知道,臣妾进宫服侍陛下,宫里头牛鬼蛇神许多,自是要人护着。」陶氏笑了笑,垂下的眼底却依旧有浓烈的不甘与恨意:「父亲疼惜臣妾,早些年便将死士派了一些与臣妾,于是臣妾便用了这些死士,干了这起勾当。毕竟,苏子衿很是优秀,臣妾觉得,很适合做卫儿的正妃!」 陶皇后的话音一落地,众人便有些震惊起来。原来这所谓的『百花仙子与司禄星君』不过是陶皇后设下的一个大局,而这个局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娶到长安郡主!这未免……有些疯狂吧? 同时,也有人看向一旁的战王爷,见战王爷脸色极差,不由心下升起愧疚之意来,尤其是西街收了陶皇后贿赂的百姓,一个个皆是面色泛红,十分后悔。毕竟苏子衿,是战王爷的女儿,而陶皇后的算计,让他们直接便逼迫着苏子衿嫁给司卫。 这般想着,便有百姓愤愤然的盯着陶皇后,顿时怨声一片,所有人都将罪责归咎到了陶皇后的身上。 相较于百姓的情绪高涨,昭帝自然知道她其中的用意,只是,陶皇后不提司卫爱慕苏子衿,也不提夺储之争,她将所有罪名都一律担在了自己的身上,将丞相府和司卫都撇的干干净净。 她大抵……是在保护司卫! 陶行天显然也是明白陶皇后的意思,心下倒是放宽了些许。只要陶皇后不攀咬下陶家,一切便都还好,尤其是今日……他已然找到了更好的支持者! 陶皇后哪里知道陶行天的想法,要是她知道,便决计不会这般心甘情愿的应下罪行。她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她的儿子司卫,她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她不是被贬入冷宫,便是以死谢罪,而陶家若是屹立不倒,便可以护着司卫一些,毕竟没有她以后,懿贵妃一定会对司卫下手! 只是,她没有想到,陶行天如今已然不想再支持司卫夺储了,原本他还有些动摇,经过今晚的事情后,便完全下定了决心下来了。 这一头,见陶皇后将所有罪责都承担下来,司言却是没有丝毫的诧异,只见他依旧沉静,清冷秀美的脸容,如玉似冰:「人证物证具在,便是皇后娘娘也是承认下了一切,也就是说,长安郡主与七皇子的婚事,全然只是娘娘的强逼罢了!至于本世子抢亲杀人一事,也皆是因为发现了娘娘的阴谋,不想让世人再度被蒙蔽罢了……」 说着,他看向陶行天,眉眼寒凉:「这样的话,陶丞相还认为本世子当要负责?还是说,陶丞相与皇后娘娘,其实是一丘之貉,所以才赶着想治罪本世子?」 司言的话一落地,陶行天的脸色便暗沉至极,他咬着牙,额角有青筋暴起,却不得不拱手,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世子严重了,既是本相教女无方,便与世子没有干系。世子所作所为,也是为锦都百姓着想,本相敬佩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要世子被治罪呢?」 顿了顿,陶行天便又看向昭帝,只听他道:「陛下,臣以为,世子此举乃心繫百姓、忠勇仁义之举,望陛下明鑑!」 看着这样被司言步步紧逼的父亲,陶子健心下不由有些愤怒,可到底,连陶行天都低头了,他便是再怎么气愤,也是不得不同样认命。 昭帝深深看了眼陶皇后,若是陶皇后不将罪名自己一人承担,那么陶行天也会被拉下马来,这样一来,陶家的势力便会被大大的削弱了去! 深吸一口气,昭帝眯了眯眸子,冷声道:「丞相的话不无道理,司言确实该赏赐,但丞相教女无方,也是该罚的!」 「陛下圣明!」陶行天拱了拱手,低头道:「微臣教女无方,确实该罚!」 「陶氏蛊惑人心、心狠手辣,差点酿成大错,自此废除后位,打入冷宫!」帝王眸光微冷,睥睨道:「陶丞相教女无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朕以为,丞相手底下的吏部当暂且教出,由朕亲自监察,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陶行天闻言,不由攥紧了袖袍,阴沉的脸容埋在举起的手臂衣物之下,低声道:「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间,底下的百姓皆是唿喊起来,他们跪在地上,心中一片感激。 昭帝大掌一挥,便吩咐道:「来人!将陶氏给朕拉走!」 「是,陛下!」沉干领着几个人上前,将陶氏带离,期间,陶氏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眸光阴毒的看着司言,令堂下百姓深感惊惧。 还好长宁王世子及时揭穿,否则他们便要被这样的皇后,矇骗了去! 昭帝不去看陶皇后,只抬眸看向司言,语气温和了下来,问道:「司言,你立了大功,还了天下一个真相,令锦都百姓不受蒙蔽,朕且问你,有何所求?」 昭帝言毕,百姓便皆是好奇的盯着司言看去,一个个皆是猜测着他所求为何。 司言闻言,只敛下凤眸,他容颜清贵秀美,神色却依旧清冷道:「陛下,臣心悦长安郡主,望陛下赐婚!」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就连战王爷,也不由抬头看向司言…… ------题外话------ 虐渣虐渣~柿子要求娶子衿了~哈哈哈 26换皮 公堂之上,有青年拱手低眉,他脸容秀美清寒,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却光彩熠熠。 他神色极为认真,清冷冷道:「陛下,臣心悦长安郡主,望陛下赐婚!」 一言落地,四下皆是安静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司言,几乎难以置信,就连陶行天和陶子健父子俩也不由看向司言。 这样的司言,实在是他们所不曾见过的……难道他对苏子衿当真如此钦慕? 「苏彻,」昭帝敛下眸底的讶异,便偏头看向战王爷,低声道:「你意下如何?」 战王爷闻言,心下自是一片清明,可到底,这事情他只想让苏子衿自己做主,若是苏子衿不愿意,便是司言再好,他也是不愿许之的! 于是,战王爷上前一步,沉声道:「臣以为,小女今日受了惊吓,此事也是受害者……若是陛下准许,臣想为小女求一个婚嫁自许!」 这言下之意,便是让苏子衿自己决定婚事了。 一时间,众皆譁然。谁也没想到这个锦都所有女子都趋之若鹜的青年,战王爷就这样给拒绝了? 昭帝闻言,便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随即他道:「苏彻说的没错,此事长安最为受苦,虽你如今救了她于府中,但到底这婚事,还是得看她怎么说。」 昭帝现下只说在这件事上,苏子衿是被司言所救,虽不甚明显,但若是细究,其实是在诱导这底下的一众百姓司言只是为了『救』苏子衿才如此行径,这样一来,有关乎苏子衿清白的问题,人们便会看淡一些,毕竟被救入王府,和被掳掠进王府,可是有些天壤之别。 这一头,司言听着昭帝和战王爷的话,似乎并没有很意外的模样,只见他抿起唇角,清冷道:「臣记得陛下曾以龙佩许臣。」 「龙佩!」陶子健眸光一震,下一秒便落在司言的脸上。原本他以为,司言大抵是被苏子衿的容貌所惑,才做出这等子鲁莽的请婚,可如今,司言这意思……明显便是要用龙佩换一个苏子衿了! 只是一个苏子衿,值得用龙佩换之? 昭帝沉下凤眸,语气一瞬间让人捉摸不透:「司言,你确定要如此?」 昭帝的话音一落地,就连战王爷,也不由看向司言,眼底是满满的震惊。 司言对子衿……竟然这般用情至深?以至于可以换到皇位的龙佩,竟是用来换一桩婚事? 司言抬眸,素来淡漠的眼底浮现一抹坚毅,他薄唇微动,道:「陛下,臣十分认真。」 他也想给苏子衿时间去选择,也想让她心甘情愿,可他等不了,仅仅现下,苏子衿便是人人炙手的存在,而未来却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他这一生,唯独苏子衿……是丝毫不能够出差错的!与其如此,不如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身边,谁人也不能夺去! 看着这样的司言,昭帝一时间觉得无比陌生。他看着这青年成长,所以,一直知道他性情如何,只是,如今他竟是这般轻巧的,为了苏子衿……割捨一切,便是那全天下人都想要掌握的龙佩,他也视若无物。 心中不由轻声一嘆,昭帝才道:「既然如此,朕便应允了!」 龙佩的许诺,不可拒绝,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是一代帝王的信用,司言既是要这结果,给他又有何妨? 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战王爷,昭帝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到片刻功夫,所有人都渐渐散去,围堵在衙门口的百姓自发的为昭帝等人让出一条道来。 司言跟在昭帝身边,等走至马车旁边,他才停下步子,看向昭帝,神色寡淡道:「陛下,天色不早,臣先回去了。」 现下的天色,何止是不早,已然算是到了次日。 「阿言,」就在这时,昭帝却出声:「你留下来,朕有话同你说。」 司言闻言,只面无表情道:「陛下想问臣对子衿可否真心?」 说着,司言掀起眼皮子,瞟了眼昭帝身侧的战王爷:「司言从不儿戏。」 昭帝想要留他下来,司言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为了战王爷,虽然他方才表现出了对苏子衿的认真,可到底不是亲口说出,战王爷心中自是不能就这般唬弄过去的。 战王爷闻言,桃花眸子一顿,便淡淡道:「世子对子衿的用心,本王自是知道,只是世子这般冷情之人,子衿同世子在一处,可是欢心?」 这其实才是战王爷最在意的事情,同战王妃的想法一样,他也一样觉得,司言这人太过冰冷,冰冷到整日里面无表情,心中淡漠,这样的司言,即便再怎么优秀,也不是苏子衿的良人,他们委实不愿意,自家的掌上明珠在司言那儿,被冷脸以待。 更何况,司言既是想要娶苏子衿,那便是意味着,战王爷即将成为司言的岳父,对待岳父的时候还这般不冷不热的模样,瞧着便是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如此女婿……实在有些闹心的很! 战王爷兀自这般想着,昭帝又如何看不出来?只是,这件事情,终归只是司言和战王府的纠葛,他虽是皇帝,但人家家事,也是不便管辖的。 所以……他其实,就是想同司言商量下丞相府的事情而已……为什么这两人会自发的以为,他这个皇帝只想过问儿女情长? 他有那么庸俗? 这一头,一听战王爷的话,司言便明白了个中意思,于是他微微抿唇,淡淡回答道:「王爷这话,问错人了。」 战王爷问他,苏子衿与他在一起,可是愉悦。可他并不是苏子衿,哪里知道她愉悦不愉悦? 他只知道,自己想她愉悦,仅此而已。 战王爷:「……」 瞧着司言这般冰块般的性子,战王爷心中实在有些气恼,这司言简直极不上道,好歹他也是他的岳父,他这般模样,着实有些让人不悦的很。 「阿言。」昭帝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便出声道:「朕只是想同你商议一下政事,并不是要关乎这些。」 「陛下,今夜便算了罢。」司言看了看天色,便道:「臣府中有些事情,明日再进宫与陛下商议一二。」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的神色极淡,唯独提起府中的『事情』时,眸光划过一抹温色。看的昭帝实在有些无奈,为何他觉得,司言如今的模样,简直和战王爷要回家陪媳妇儿的样子那么的相似? 可到底,这锦都也就司言和苏彻敢给他这个皇帝甩脸子了。 想了想,昭帝便道:「罢了,你先回去罢,好歹长安也是第一次去你府上。」 战王爷:「……」 …… …… 与此同时,揽月宫 火盆簇拥,惠妃坐在榻上,江南女子般温婉清秀的脸容上,盛满笑意。 她对面坐着三皇子司天凌,只见司天凌眉眼邪肆,唇角挂着愉悦之色:「母妃,陶皇后已然下了冷宫,看来这司卫,也算是废了!」 惠妃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眼底有轻蔑划过,却是连司天凌也没有瞧见。 如玉的指腹磋了磋瓷杯,惠妃笑道:「凌儿,你忘记母妃同你说的了吗?」 司天凌凝眸,道:「母妃……」 「成大事者,必须隐忍为先。」惠妃打断他的话,语气看不出丝毫不愉,只笑道:「原本司卫便不是你的对手,即便她陶氏再如何聪慧,没有看透陛下的心意,便是愚蠢的。」 说着,她执起杯盏,眸光落到那瓷杯的杯壁上,继续道:「记住,无论他们怎么拉帮结派,急着站队,你现下,只能养精蓄锐,隐藏实力!」 「母妃,可父皇的心意……」司天凌邪肆的眸底浮现一抹冷然,昭帝的心思,他们谁也猜不透,就是因为这般,懿贵妃和陶皇后才如此着急,而看着他们势力愈渐大起来,司天凌心下便有些浮躁了。 「你父皇才到中年。」惠妃看了眼司天凌,眼底有笑意划过:「你如今若是急切了,便是会被他所看到,那么……这夺储,将来无论你多么努力,也只会以失败告终。」 昭帝不封太子的行为,显然便是不太喜欢有人你争我夺,而懿贵妃和陶皇后不明所以,两人越是争夺,在昭帝眼中,便越是惹人厌烦,别看昭帝现下是疼宠懿贵妃,但这样的疼宠,只是转瞬即逝罢了。 眸光一顿,惠妃便微微凝神,又问:「听说你今日做了荒唐的事情!」 这所谓荒唐的事情,大抵便是占了陶圣心身子并且还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情了。惠妃虽在宫里头,素日里也表现的不争不抢的模样,但她的耳目,却是遍及整个锦都,故而,司天凌做的这齣荒唐的事情,惠妃心中还是有数的。 「母妃,这件事只是意外!」司天凌邪肆的眸底一沉,便眯着眼睛道:「要不是陶圣心的庶妹将事情闹大,这件事根本不会被这么些人知道!」 原本司天凌确实打算尝一尝这曾经的锦都第一美人儿是什么滋味,他很早以前便是对陶圣心有些动心,虽然这所谓的『动心』,只是动了邪念,但到底男人劣根就是如此,越是得不到便越是觉得心中惦念的紧。 所以,那日陶圣心找他借死士的时候,他便很是爽快的应了下来。后来这些死士失败了,司天凌倒是不觉多么可惜,毕竟陶圣心正是因为这次的失败,再次想要有求于他。只是,他安排的极好,却没有想到,陶然竟是闯了进来,不仅毁了他的兴致,还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搞得现下全锦都都知道,陶圣心与他有了首尾! 惠妃不以为意,只又问道:「听说还撞见了陶行天?」 「不错。」司天凌点了点头,不禁道:「陶行天倒是奇怪,今日也没多说什么便带着陶然和陶圣心离开了。」 这件事,一度让司天凌有些不解,毕竟陶行天不是个肯吃亏的角色,陶家这些年将陶圣心培养出来,也是有其用意,难道就这样无所谓了? 就在司天凌深思的时候,惠妃却是一笑,她道:「看来你这是因祸得福了!」 说这话的时候,惠妃神色间却是浮现许多的喜色,比起往日里她一副小家碧玉温婉浅笑的模样,显然这笑容是当真愉悦的。 见惠妃笑起来,司天凌不由凝眉:「母妃的意思?」 惠妃摇头,放下手中的杯盏,扬唇道:「凌儿,你以为,今日自己荒唐的行径被揭露,当真是意外吗?」 「不是意外?」司天凌微微怔住,下意识便道:「母妃知道是谁在算计?」 对于惠妃,司天凌到底极为相信,故而,她的话他自然不会起疑。 惠妃道:「你可想的起来,这些时日惹到谁?」 司天凌沉默下来,他几乎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到了末尾,忽然便想起一个人来。 司天凌道:「母妃是说……苏子衿?」 点了点头,惠妃笑道:「准确的说,应该是司言和苏子衿。」 司言抢亲的举动,无疑是让所有人感到震惊的,可这世上谁又能逼得了司言?所以说,司言对苏子衿,当真是存着情意的。 只是情深情浅,暂时还说不准罢了。 司天凌手中的杯子落下,下一秒便瞪大了眼睛,道:「母妃,司言知道了?」 若是司言知道了他的伪装,知道了他的心思,也知道了这死士是他的人,接下来又会如何? 「凌儿,你以为没有这件事,司言就不知道你的本性?」惠妃反问道:「司言此人何其通透,你以为他会和其他人一般,一无所知?」 曾经一度的,惠妃觉得,司言若是昭帝的儿子,一定很早便被封了太子,而其他这些皇子,一定也毫无反击之力。 毕竟司言此人,委实厉害至极。 司天凌闻言,不由沉下眸子。好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下惶恐的同时,也想着如何去行事,才能保全自己。 「司言那头想来已然算是过去了,若是他真的有意整治你,一定不会这般简单。」惠妃淡淡抬眸,目光落在司天凌的脸上,警戒道:「只是,苏子衿,你可是要切记不要再有任何心思!」 惠妃是司天凌的母亲,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儿子对苏子衿也存着觊觎之心?只是,哪个女子都可以,唯独苏子衿……这女子有司言护着,他若是敢动一下,想来也是好日子到头了! 「母妃,儿臣知道。」司天凌眼底划过一抹可惜之色,但到底还是应承下来了。 想起苏子衿的美貌与身段,司天凌便着实心动的很,原本他还想着,等苏子衿回去,便设计她出来,好好尝一尝这连司言都心动的女人会是什么味道…… 见司天凌神色还存着惦念的意味,惠妃便沉下脸来,淡淡道:「凌儿,你可还记得你大皇兄?」 「当初你算是幸运的,否则现在的你,就是和他一样了!」眯了眯眼睛,惠妃继续道:「如果最后死在女人的肚皮儿上,你可是甘心?」 没有人知道,当初司天雄奸淫掳掠皆是在司天凌的怂恿之下做出来的,所以,基本上每一次都是兄弟共享。便是最后的那一次,也是司天凌的怂恿,但那天司天凌正巧有事情,便没有前去,最后事发,惠妃从中想了许多办法,最后才勉强保住了司天凌。 为了堵住司天雄的嘴,她甚至费了很大的力气将他弄疯,故而,一看到如今司天凌还如此模样,惠妃便心下恼火。 「是,母妃。」见到惠妃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司天凌只好点了点头,不敢再有什么心思。 诚然如惠妃所说,他不甘心死在女人的肚皮儿上,也不甘心止步皇位,他有野心,要做就做九五之尊! 瞧着司天凌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惠妃便恢復了惯常的笑来:「凌儿,方才母妃说过,你这是因祸得福。」 不待司天凌问,惠妃便继续道:「今夜陶皇后被废,司卫也算是废棋一颗,陶家若是再想扶持,怕是十分难的,你今日占了陶圣心的身子,正巧是一个契机!」 说到这里,惠妃眸底亮了起来,司天凌看着,心下便明白了起来。 司天凌惊喜道:「母妃是说,陶行天打算站在儿臣这边?」 「不错。」惠妃颔首,随即接着笑道:「他别无选择!」 陶家要么退出夺储的舞台,等着哪天新帝登基,彻底倒台。要么便是继续下去,换一个人扶持。而陶行天的性子,显然不会是毫不作为的,自从他参与夺储开始,便註定了要坚持到最后。 「那儿臣何时请父皇赐婚……」司天凌看向惠妃,邪肆一笑:「让陶圣心做儿臣的侧妃!」 他是有正妃的,所以给陶圣心的位置,只能是侧妃。 「明日。」惠妃兀自笑了笑,缓缓道:「现下陶皇后堪堪倒台,你今日也已然表现出不同,无论如何,懿贵妃都会怀疑,便是陛下那边,也少不得对你的猜忌,既然如此,不妨就打铁趁热,免生变故!只是,你需得记住,对陶圣心,你一定要表现出心中极为爱慕的样子,如此一来,陛下才会对你的戒备放下一二。」 「母妃说的是。」司天凌点了点头,眸光沉沉。 确实,若是表现出只是因为痴慕陶圣心才如此急切的求亲,那么便与结党营私没多大的干系,毕竟在帝王的眼中,过早的拉帮结派、权力争夺,便是最大的毒瘤,即便是亲生的儿子,亦是必须除去! …… …… 长宁王府,入夜寒凉。 惊梦袭来,有一世浮华转瞬即逝。 苏子衿越过重重的缭绕云雾,穿过暗色小巷,终于,看到那年的自己。 她一袭红衣猎猎,仿若可以灼烧一切的火焰,美的肆无忌惮,张扬不已。 「你听说过换皮术?」无心站在她的面前,淡淡道。 她看见年少时候的自己蹙起眉梢,不解笑道:「换皮术?什么换皮术?」 无心闻言,嗤笑一声,于是缓缓踱步至桌前,兀自倒了一杯茶与她,说道:「就是天魔教那个魔尊啊,你不是江湖人,也难怪没有听过。」 天魔教的魔尊?微微凝眸,她想了想,自己确实听过这个人,只是天魔教已然散去许多年,自从魔尊玉璇玑与心爱的男子远离俗世之后,便再没有天魔教的存在了。 魔尊玉璇玑,十六岁时登上教主的位置,当时在江湖也是极为厉害的一个角色。听人说她二十五岁那年遇到了一个男子,那人是闲云野鹤之辈,最后便带着玉璇玑离开了江湖,从此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 这些,都是江湖传闻,谁也不知真假。 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无心淡淡道:「你大概不知道,玉璇玑幼时因为一场大火,被毁去了容貌,后来在魔教摸爬滚打,浑身便都是刀伤剑痕,那男子每每瞧见她满身的伤痕,便心中疼惜至极,为此,玉璇玑便用了换皮之术,给自己换了一张全新的皮囊。」 「皮囊?」她舒展眉梢,一边抿了口茶水,一边失笑道:「换了皮囊,岂不是就变了一个模样?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无心凝眸,不以为意道:「换皮之术,其实只是换一层崭新的皮罢了,原本的容貌并不会改变。」 就像毒蛇蜕皮、金蝉脱壳,一样只是换了一层崭新的表皮。 苏子衿看见,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兀自一笑,她放下手中的茶盏,似是而非道:「所以,你今日告诉我,为了什么?」 她其实一直知道眼前这女子喜欢君行,一个天下第一杀手门的女杀手,为了君行捨弃一切,只愿护在他身边。 这样的女子,如何会只是报恩这样简单? 无心手下一顿,眼底浮现一抹厌恶来,只是那抹情绪被掩了过去,她背对着艷绝的姑娘,语气莫辨道:「我想同你说的,你大概心中有数。」 心中有数? 她微微笑起来,明艷的小脸染上一抹骄傲之色:「你觉得,我会换皮?」 即便她伤痕累累,她也不会换皮,因为,她很爱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他人去换皮,即便是君行……她忽然便想,其实君行不会在意,不是吗? 「我知道你不会。」无心转过身来,她看着苏子衿,一字一顿道:「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看不见他!」 苏子衿闻言,便下意识的看向那个自己,只见她眉尖不着痕迹的掠过一丝不悦,但下一秒,她便一脸的不以为意,只轻笑凝眸,说道:「与你何干?这是我和君行的事情。」 说着她孤傲起身,艷丽的小脸有不屑划过,几乎没有去看无心,她便冷冷转身,离开了这地方。 等到出了门,便瞧见君行一袭矜贵紫衣,玉冠俊颜,正巧入内。 一见她,君行便笑着上前:「丝丝怎的了?谁惹你不开心?」 「倒是没什么。」敛下心中的不悦,她看向君行,偏头道:「你怎的回来这样早?不是说今日陛下找你有要事相讨?」 她知道君行需要无心办事,所以,即便是这个时候,也不愿多说什么。她有她的冷傲,她有她的倔强,她只是,不愿像个宅中弱女子一般,凡事只等着男子来解决。 他低眉,眸光满是笑意:「听人说你来了,我草草与陛下谈了几句便回来了。」 苏子衿闻言,眼底浮现一抹嘲讽之色。可年少时候的自己,却扬起一抹明媚欢愉的笑来。随即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便自袖中取出一个物什,递到他面前,道:「喏,我前几日做了个香囊,送你。」 君行低头一瞧,她的手心,赫然便有一个红色的香囊置着。 眸光一暗,他没有先去看那香囊,而是抚上她满是老茧、旧伤布满的手心,一时间有疼惜自眼中化开。 他说:「丝丝,今后,便不要再握剑了罢!」 她微微一愣,忽然便想起方才无心的话,一时间有些恍神。 君行……是在心疼她?她顺着光线看去,只见他俊美的脸容漫过疼惜之色,素日里邪魅的眸底也浮现一抹痛楚。 「丝丝,陛下已然答应了。」他看向她,眸光深深:「从现在开始,你便只做寻常女子,其余的一切,你都不必再管了。」 「好。」她微微一笑,艷丽的眉眼有一瞬间绽放开来,美好至极。 君行瞧着她的笑颜,不由失神片刻,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捻起香囊,细细的打量一番。 只是,稍稍一看,他便不由失笑起来:「丝丝,这香囊,有点特别。」 绣法极差,几乎看不出绣的到底是鱼还是鸭子…… 她笑的肆意,几乎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有些自得道:「自然是特别的,不过你先猜这是什么?」 说着,她指尖落在香囊上,眉眼皆是艷绝之色。 「大概……」君行看了眼她,不确定道:「是鸳鸯?」 「……」她瞪了他一眼,不满道:「分明是白鹭!你果然眼光不好,又俗气!」 说着,她便伸出手,想要夺过那香囊。虽说面上没有生气的模样,可心里头,她却是有些恼羞成怒。 分明这香囊耗费了她好大的功夫,也是她绣的极为认真,没想到,绣出来,他竟是看不出什么。 君行手中一缩,便将锦囊揣入怀中,笑吟吟道:「你既是送与我,便是我的了。」 「那你可得收好了!」她张扬的一笑,阳光下,灼灼其华:「孟青丝送你的香囊,必要时还可以当作锦囊一用,里头兴许便有妙计!」 …… …… 眼前的这一幕,蓦然便消失了去,苏子衿倾身上前,沿着那一滴又一滴的水声追寻过去。 梦中的场景再度浮现起来,她看见自己站在一张铜镜跟前,依旧红衣艷艷,眉眼却满是冷绝之色。 青烟低低的哀求着,她看向她,眸底溢满了泪水:「主子,即便是为了十七爷,这东西……也不能沾染啊!」 君行被下了噬心蛊,命悬一线。 唯独可以救他的,便是藉助人的身体养蛊,以蛊血为解药,方能救回他一条命。只是,能够餵养蛊虫的身体,必须是拥有一甲子内力的,而她,便正好符合条件。 苏子衿看着那个自己,忽然觉得颇有些愚蠢,这样的谎话,那时的她竟然也是相信?即便那时君行命悬一线她才知道这件事,也不该那般傻才是啊! 而年少的自己,竟是真的落入了圈套。 君行的手段,原来是这样的高,他先是用无心,说出这换皮术,后又突然『命悬一线』,这样前后的计策之下,便让她以为,无心其实是想救君行,那时才刻意与她提起换皮术。而不告知真实的原因,只是顾念着君行不愿她担忧,不愿她牺牲。 「无妨的。」她微微笑起来看着那浸满药材的浴桶,眉心一蹙,便坚定道:「只不过养只虫子罢了,左右我有那么深的内力护着,能有什么事情?」 青烟挡住她的去路,制止道:「主子,这东西哪里是什么虫子?它可是噬心蛊啊!若是这蛊虫取出来,还危害身子,可怎么办?」 以肉身养蛊,待蛊虫培育完成,即可取出并用以解蛊。 「你忘了吗?君行曾经救过我。」十四岁的小姑娘眸光坚定,眼底有信任浮现:「更何况,这蛊虫过一会儿便会取出,至多是侵蚀我一些内力罢了,我如今左右也是待嫁之人,陛下已然给了我最新的身份……我今后安于府邸,再不必冒任何的险了。」 苏子衿站在她的面前,看着这个愚蠢而又果敢的小姑娘,突然便扬起一抹笑来。那笑容极为冷冽,犹如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便是夏日热浪,也无法将其融化。 她到底错了,错在太过信他,以至于不曾发现,这只是死局的开端,因为他给她的,是母子蛊,母去,子留。母蛊被取出用作解药,而子蛊却是留在了她的身体之中。 养蛊者,亦是新的中蛊者,只是那时……她不知道。 这时,青烟和青茗都被她挥退了出去,苏子衿看见那个年幼的自己褪下红衣,交错纵横的刀痕布满了几乎整个躯体,在铜镜的反射下,显得有些可怖,可她却极为怀念。 小姑娘走到桌子旁,手执匕首,靠近自己。锋利的尖端划开她的锁骨,她另一只手捻起一只黑色的蛊虫,蛊虫闻血甦醒,下一秒便钻进了她的身体之内。 身体传来一阵刺痛,她抚着伤口缓缓走到浴桶前,玉足踏入,整个人便没入了药浴之中。 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传来,那整个皮肤都在撕裂的感觉,堪比剜心,蛊虫吸食鲜血与内力,一旦养成,便会蜕皮变异,而养蛊者的身体,同样亦是这般。 故而,这也就是无心所说的,所谓的换皮术。 只是,如果你曾有过倒刺,并撕过倒刺,便会知道,浑身的皮肤都像是撕开一般是怎样的疼痛。 而她,十四岁年华的她,为了那所谓的『爱人』,便任由自己的血肉被蛊蚕食,任由自己的皮囊被一寸寸撕裂。 苏子衿就这样看着那个自己,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容颜,看着因为疼痛而咬伤了自己的红唇,一时间,便觉得无比讽刺。 鲜血开始不断自她锁骨的小伤口处溢出,整个浴桶中的水没变成了暗红色,她咬着唇瓣,任由一滴又一滴的鲜血落下,却浑然不自知一般。冷汗浸湿了她的髮丝,狼狈而狰狞。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几乎去了一条命的靠在桶壁,身上的皮肤也开始一寸寸的癒合起来。 苏子衿盯着那年少的自己,她喘着气,几乎昏厥过去,只是,灯光下,那娇嫩而白皙如玉的肌肤在艷红的血水中,泛着妖媚而惑人的色泽。 午夜梦回,这是死局的开端,而那时的她却尤不自知。 …… ……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苏子衿勐然惊醒,她睁着眼睛盯着那漆黑如墨的一切,缓缓便坐了起来。 脑海中有些混混沌沌,她垂下眸子,恍惚间便想起,身体内的那只蛊虫。 她那时为了救他,终究还是换了皮……或者说,那其实不是什么换皮之术,而是噬心蛊的转嫁之术罢了。 她从前不知道,后来噬心蛊发作,才明白了一切。 只是,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人的噬心蛊,是当真被人下了,还是说,其实只是为了引诱她入瓮,他才下的? 五指下意识的便微微拢起,她狠狠的攥紧手掌,桃花眸子划过刺骨的寒凉。 这时,门外传来司言清冷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听他道:「睡不着么?」 那声音十分清冽,却又隐隐带着些许温柔,一瞬间便将苏子衿的所有恍惚吹散开来。 她低眉,片刻便起了身,披上一件大氅。 直到走至门前,她素手开门,淡淡笑道:「世子才回来么?」 清冷冷的月光下,女子笑容浅浅,她鬓角有些微湿润,神色却是异乎寻常的苍白。 「不舒服?」司言蹙眉,下意识的便伸手,想要替她拭去汗水。 只是,苏子衿偏过头去,微微笑道:「不过是睡不着罢了,不碍事。」 她蜻蜓点水的一笔带过,神色依旧从容,却有一股令人难以言喻的低迷情绪。 司言收回手,只低眉看她,见苏子衿不甚愉悦的模样,便淡淡道:「出去走走?」 苏子衿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司言这样体贴。于是莞尔一笑她便道:「好。」 说着,两人便缓缓走了出去。 苏子衿跟着司言,两人一路便走到了长宁王妃的花圃之中,那花圃里头十分明亮,堪比白昼。 苏子衿走进去后,才发现,几乎隔一尺不到的距离,便有一盏夜明珠制成的灯悬在上头,故而,整个花棚显得极为明亮。 低眸去看,苏子衿不由有些嘆服,长宁王妃果然是爱花之人,她这花棚不大不小,却养着许多珍稀名贵的花卉,若是现下拿出去,也可谓是一盆千金。 只是,她不知道,长宁王妃既是喜欢花卉,又如何会这般长久的在外头?十年不曾归来。 见苏子衿看的认真,司言便淡淡道:「母妃很喜欢花卉,只是她自己却不是个养花的好手,于是多年前便花了重金聘请全锦都的有名的花匠打理。」 年少的时候,其实司言并不能理解长宁王的纵容。无论做什么事情,长宁王总是骄宠着王妃,便是她说要游歷江湖,他也二话不说,就这样带着她离开了。如今有了苏子衿,司言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想来若是苏子衿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为她摘到。 苏子衿不知司言的想法,只听着司言的话,便抿唇笑了笑,不可置否。 忽然想起什么,苏子衿便问道:「世子今夜出去,可是将事情办妥了?」 司言出去做什么,苏子衿自是知道,虽然司言不曾与她提起,但苏子衿想,若是她的话,大抵也会这般去做。可以说,从某个角度来看,她与司言还是有一些共同点的。 司言闻言,倒是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苏子衿是个极为通透的人,大约她能够想到,也是没有什么惊奇的。 这般想着,司言便清冷道:「皇后被废,丞相府受到少许牵连。还有……我向陛下求娶了。」 「嗯?」司言的话,让苏子衿不由微微一愣,她凝眸看向他,眼底浮现一抹惊诧之色。 司言转过身,面对着苏子衿,垂眸道:「我向陛下求娶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的神色极为认真,他凤眸微醺,深邃而璀璨,看的苏子衿不由的想要偏过头去,心下也随之升起一抹不自然的情绪。 稳下心神,苏子衿神色极为寡淡:「陛下怎么说?」 「他允了。」司言紧紧盯着苏子衿,似乎想要出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苏子衿神色半分不动,她显然没有怎么惊讶,甚至连女子该有的羞涩,在她的脸上,也不曾看到。 缓缓攒出一个笑来,苏子衿眉眼弯弯,轻声道:「好。」 …… …… ------题外话------ 以后凌晨一点更新~希望小仙女们可以最最最早就可以看见~么么 27醋王世子 翌日,大雪渐停。 来仪宫 「实在是大快人心!」懿贵妃抚了抚头上的簪子,美艷的脸上漫过一抹得意,道:「也亏得那贱人想要逼陛下下旨,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有趣啊!」 「母妃,陶皇后下台倒是其次,只是……司天凌!」说到这里,司天飞脸上划过一抹阴冷之色。 司天凌与陶圣心的事情,他自是不关心的,不过,他最关心的是,有探子来报,昨日司天凌跟往日十分不同,那模样,显然是个极有城府的! 今日早朝后,他看见司天凌去了昭帝的御书房,心下更是有些许不安。若司天凌从前的憨厚都是伪装的,那么……这一次,他的对手显然比起司卫要更为棘手许多,也更为难对付许多! 「这件事本宫知道。」懿贵妃冷下眸子,哼笑道:「这惠妃也真是有手段,装作安静的样子,在一旁看着本宫与陶氏那贱人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她却是在一旁想要渔翁得利!」 惠妃素日里倒是个不争不抢的,因着她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淡然,懿贵妃都差点以为,她本性如此,再加上司天凌整日里一副老实愚钝的模样,她便愈发的掉以轻心了去。只是,没想到,惠妃和司天凌,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司天飞捏着手中的杯盏,眯眼道:「母妃,那我们怎么做?」 「先不着急,为今之计,便是夺得陛下的欢心。」懿贵妃忽然笑起来,她眉眼带了三分喜色,道「锦都这些时日一丝要过年的喜庆都没有,自然便是要让本宫来增添一丝了。」 「母妃是说……」司天飞眸光落在懿贵妃的腹部,脸上有一丝笑意蔓延来开。 「不错。」懿贵妃点了点头,便道:「你现下就遣人去太医院,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让人来瞧瞧!」 「是!」司天飞点了点头,眼底一片光亮。 …… …… 御书房 司天凌跪在昭帝面前,低眉拱手道:「父皇,儿臣与陶家大小姐陶圣心两情相悦,求父皇赐婚。」 他看起来十分憨厚,有一丝鲁莽的意思,可模样又是极为认真,昭帝没有说话一时间沉默下来,他凤眸忽暗忽明,让人猜不出想法。 司天凌见昭帝不说话,心下有一丝压迫,却依旧顶着昭帝的审视,低着头,道:「父皇,儿臣……」 这时,昭帝忽然打断他,淡淡开口:「丞相府如何说?」 昨日的事情,昭帝自然已经有了耳闻,而对于司天凌和丞相府的打算,他心中也是十分通透。 「丞相大人已然应允了。」司天凌道:「今儿个上朝前,儿臣便藉机与丞相大人提过此时。」 今日上朝之前,司天凌确实在宫门口见到了陶丞相,和惠妃所料的不差,陶丞相显然很是贊同这次的联姻,想到这里,司天凌低垂的眸子愈发亮了几分。 看来,陶行天是当真要藉此机会,辅佐他上位了! 出乎司天凌意外的是,昭帝丝毫没有反感的模样,他显得极为平静,只淡淡开口:「既然如此,朕这两日便给你二人下旨。」 微微一愣,司天凌便立刻喜道:「多谢父皇成全!」 就在这时,屋外高公公忽然敲门入内。 昭帝看向他,缓缓道:「何事如此着急?」 高公公闻言,便下意识的看了眼司天凌,随即他笑了笑,禀报导:「陛下,天大的喜事啊!来仪宫传来消息,说是懿贵妃怀了龙嗣了!」 龙嗣?司天凌眼底有阴冷之色划过,手心也下意识的攥成一团。 昭帝闻言,难得的脸上有了几分缓和之色,随即他点了点头,便道:「摆驾来仪宫!」 「是,陛下!」高公公应了一声。 司天凌见此,便低声道:「父皇,那儿臣先行告退!」 昭帝的妃子怀孕,他一个皇子自是不能随意去凑这种热闹。 「退下罢。」昭帝没有说什么,只是长袖一挥,便示意司天凌离开。 司天凌拱了拱手,随即弯腰行了个礼便很快的退了出去。 等到司天凌离去,昭帝仍旧站在原处,他凤眸有一丝暗色划过,眼底是沉沉的思绪。 有时候,他其实很羡慕苏彻,至少比起他这个当皇帝的,苏彻不用考虑子女会为了所谓的权势,明争暗抢、置他于死地! …… …… 长宁王府 亭台楼阁,有女子安于榻上,素白衣裙,恍然若仙子。 青烟端着一碗药汁,缓缓走了过来:「主子,喝药了。」 苏子衿看着手中的书籍,却没有动,只淡淡道:「搁着晾一会儿罢。」 今儿个一早,司言便让人将青烟和青茗接了进来,还放出消息,说是她受了惊吓,昨日到现下都病的厉害。 苏子衿知道,这是司言保护她的方式,只有说她病了,世人才会减少对她的猜忌。毕竟大景再怎么开放,也是对女子苛刻至极的。 她昨日被司言强抢进府,少不得有许多流言蜚语,说她失了清白一类,若是按照司言的说法来办,倒是能减少许多流言蜚语。 「主子,这长宁王府的景致倒是不错。」青茗站在高楼上,逡巡了下四周,笑嘻嘻道:「只可惜寡淡了点,没有咱们那儿红月金木樨来的美妙。」 「已然不错了。」苏子衿微微抬眸,笑着说了一句。 司言此人如此无趣,想来王府的打理他都是一概不管的,能保持这么个不错的样子,显然已是难得。 青茗闻言,心下倒是不知道苏子衿这话什么意思,眉头一皱,便思索着苏子衿话里的延伸意。 然而,孤鹜和落风却是一清二楚,这两人跟在司言身边许久,自然便是知道,自家爷实在不是个有情趣的人,以至于长宁王府原本极为精緻雅气的一些物什,都被他撤了去。 苏子衿放下手中的书,随即接过青烟递来的药,轻轻一吹,便道:「锦都现下可是安分下来了?」 「昨儿个不是听说陶圣心和三皇子苟且么?」青烟有些嫌弃道:「今儿个便又听说,陛下要下旨给他俩赐婚了。」 青烟和青茗自是不知道,这件事其实与苏子衿和司言的算计有些干系。他们今日才被接进长宁王府,昨日的事儿显然不知。 苏子衿闻言,没有很是惊讶的模样,只弯了弯眉眼,淡淡笑道:「倒是有些意思。」 「对了,主子。」青烟想起一件事,便道:「王妃今儿个还让我们问你,什么时候回府。」 「是呀,」青茗也跟着道:「王妃说回去的时候,可以让长宁王世子跟着一起吃顿饭。」 青茗的话一落地,孤鹜和落风便面面相觑,显然对这话有些诧异,看着战王府这架势,是认了爷这个准女婿了?可分明昨夜……战王爷还有些不喜的样子。 苏子衿闻言,只轻声一笑,显然不以为意:「这话再说罢。」 说着,她便抿了一口苦涩的药,依旧神色从容,看不出一丝的苦楚。 就在这时,天色跑了上来,禀报导:「郡主,燕太医来了。」 苏子衿点了点头:「让他进来罢。」 「是,郡主。」天色闻言,很快便下楼去了。 不多时,燕夙一袭烟青色的广袖长袍,面如美玉的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见到苏子衿,燕夙便似笑非笑道:「听说你病了。」 话落,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周边虎视眈眈的孤鹜等人,心下更是有了几分玩笑之意。 今日一早的时候,司言便派了人前去请他,说是苏子衿昨日受了惊吓,一病不起。燕夙听了之后,自然是不相信的,苏子衿何等胆识之人,怎么可能因为受惊就病了?再者说,便是昨日的行动受了伤,想来司言老早便派人来将他带来了,如何会等到第二日。 苏子衿倒没有什么反应,她一口抿了整碗的药,随即接过青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笑吟吟道:「我还在喝药,哪里不是病了的模样?」 「看着倒不是什么急症。」燕夙随性的坐在苏子衿对面,缓缓道:「不过託了你的福,好歹我也是进过长宁王府的人了。」 人人都知道,锦都有三个地方闯不得,一是祁山,二是皇宫,第三则是长宁王府。这三个地方,入了祁山有可能生还,入了皇宫有可能喘口气,但入了长宁王府,便很容易只剩下枯骨一堆了。 苏子衿不理会燕夙的夸张,只顺手倒了杯茶与燕夙,低眉笑道:「喝茶。」 燕夙接过苏子衿递来的茶,倒是没有立刻喝,看向她,便笑道:「那日同你说九色莲花,你倒是还没有与我。」 「如今我过来,便是当真要将花拿走的。」他淡淡说着,却没有提及其他。 这里是长宁王府,不是苏子衿的落樨园,燕夙并不能确定苏子衿与司言的关系究竟如何,所以,有些话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即便他看得出来司言对她情根颇重,可到底他不是当事之人,说不得准。 「这就要问长宁王世子本人了。」苏子衿莞尔一笑,眸光落到不远处的孤鹜和落风身上。 青茗闻言,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孤鹜,显然便又想起那夜风雪之下,她讨要九色莲花无果的忿忿不平。 相对于落风的自我感觉良好,孤鹜显然有些尴尬,心中不由嘆着自家爷作死,想来这苏子衿不声不响的模样,却是个记仇的。 「罢了,左右等他回来,你好好同他说一番便是。」燕夙笑着摇了摇头,忽然便又道:「有些话要同你说。」 这言下之意,便是孤鹜和落风不便在此了。 「你们先退下罢。」苏子衿微微一笑,偏头看向孤鹜和落风,缓缓道:「这里有青烟和青茗伺候便是。」 孤鹜和落风对视一眼,两人显然都想到了司言离开前的嘱咐,一时间两人皆是有些欲哭无泪起来。 「怎么不走?」青茗有些不满,皱眉道:「难道我家主子的吩咐不是吩咐?还是说你们是来监视我家主子的?」 「属下不敢!」落风和孤鹜对视一眼,便拱手朝苏子衿道:「只是爷离开前有吩咐,属下等……不敢不从!」 他们家实在是个『小心眼』的男子,离开前可是吩咐过,要是燕夙来了以后,他们敢离开半寸,便要承担严重的后果。 「他让你们贴身候着?」这一回,燕夙倒是有些乐了,只听他洒然一笑:「还是说怕我与他这未过门的妻子发生什么?」 司言昨夜请旨赐婚的事情,已然闹得沸沸扬扬,大概整个锦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故而,燕夙此时倒是想起了祁山时,司言的那个眼神,心下觉得十分稀罕。 落风道:「爷有命令,望郡主见谅。」 这话,便是承认了的意思。苏子衿不由有些愣住,下意识的便攒出一个笑来。 她问:「你们世子原来这般不讲道理么?还是说他当真因为这些小事,罚过你们谁了?」 这件事,其实苏子衿当真是有些不信的。在她眼中,司言虽然对着她的时候,略微显得羞涩又大胆,可那是情愫使然,平日里的司言,大约也是个极为理智、且十分赏罚分明的人,否则的话,这些人都不会对他言听计从,恭敬有加。 听到苏子衿这么问,孤鹜和落风简直有些有苦难说,诚然如苏子衿所想,司言是个极为赏罚分明的人,可一旦遇到苏子衿的事情,他便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那一副醋罈子的模样,实在有些让人害怕。 「当真有人被罚过?」青烟瞧着这两人的模样,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是。」孤鹜点头。 前几日被罚的有几个暗卫,至今还在幽冥…… 苏子衿:「……」 心下有些无言以对,苏子衿嘆了口气,才缓缓道:「你们都退下罢,左右世子那儿,有我在,自是保证你们安然无恙,若是还有暗卫被罚,我也让世子放了。」 孤鹜和落风闻言,两人皆是有些惊疑不定,可他们都知道,若是惹恼了苏子衿,那爷也是同样要收拾他们的。 顿了顿,两人便齐齐道:「是,郡主!」 说着,孤鹜和落风也没有作太多的停留,两人便齐齐离开了阁楼。 等到孤鹜和落风离开了,苏子衿才缓缓看向笑的戏嚯的燕夙,道:「说罢,什么事情。」 她知道燕夙在笑什么,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司言竟是这么个醋罈子,有时候她竟是觉得,这厮冷冷冰冰,却是十分可爱。 「等给你配了药,我便打算离开了。」燕夙敛了笑意,看向苏子衿,道:「我有多年没回去,也该是时候回去一趟,给师父请罪了。」 燕夙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知道,他突然的回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微微凝眸,苏子衿嘆息:「阿夙,你不该为我这样。」 燕夙原本游歷各国,便是为了他的师妹。可如今,他尚且没有找到师妹,却又要回去,这其中缘由,不是为了她,又是何人? 他大概是想为她求得神医鬼谷子的应允,为她想办法除去体内的寒毒罢? 燕夙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便开口道:「子衿,你应该知道,便是吃了这药,你身上的寒毒仍旧要威胁你的生命。」 即便苏子衿吃下了用还魂草、九色莲花和麒麟血为药引的药,也只是起到治疗内伤的作用罢了,至于她的寒毒,燕夙却是无能为力。 所以,他想试一试,回一趟师门,让他师父鬼谷子来为苏子衿诊治,兴许,会有一线转机。 「阿夙,我不想你为了放弃什么。」她抬眸看向他,素日里言笑晏晏的眸底显得尤为肃然,她说:「你这些年来回走动,只是为了那人,如今只差一点的机会,你难道便要因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 「子衿,你是我的挚友。」他眉眼有不羁浮现,洒脱道:「我可还等着你痊癒了,同我一起,饮酒作乐,抚琴舞剑呢!」 他与她,是情义相投的好友,他曾欣赏她的洒脱孤傲,也曾钦佩她的谋略胸怀,纵使这些年他游歷人世,也再找不到像苏子衿这般,与他如此契合之人。 大概,这就是缘分,无关男女之情,无关风花雪月,只是天地为证,此情长久罢了! 看着这样的燕夙,莫说是苏子衿,便是青烟和青茗也极为感怀。他从不求回报,只希望她安好,这样的理由,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却又那么令人信服。 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灼灼如桃夭,一时间盛开艷绝:「阿夙,倒是我迂腐了!」 没有道谢,没有拒绝,这样的燕夙,苏子衿不愿辜负,也不喜扭捏,君子之交,感怀在心。 然而,就在这时,司言携着天色和宫苌踏入院内,远远便瞧见阁楼上苏子衿沖燕夙笑的极为美好。眼中有暗色袭来,他清冷冷抿唇,下一刻便飞身而起,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去。 苏子衿听到有些动静,便转身看去,只见一道白影掠过,转瞬之间,司言便落在了她的跟前。 苏子衿还没有说话,便听燕夙戏嚯道:「世子怎的如此仓促?莫不是怕这儿什么东西丢了不成?」 「你可以回去了。」司言冷冽的凤眸落在燕夙的脸上,不知在想什么,显得有些不悦至极。 「世子?」苏子衿不由蹙起眉梢,燕夙是她的好友,为了她又捨弃许多,苏子衿实在不喜司言这等子甩脸子的行为。 苏子衿的这一个蹙眉看在司言的眼中,俨然便是袒护燕夙的意思,一时间,那双清冷冷的凤眸便愈发浮现了几分暗沉。 「子衿,我便先回去好了,左右也没什么事情。」燕夙瞧着司言那黑的几欲滴出墨汁的脸色,一时间忍俊不禁起来。 说着,他便缓缓起身,倒也不以为意,只说:「不过,世子需得将九色莲花先与燕某,燕某急需这九色莲花为子衿配药。」 司言不去看燕夙,只冷漠的吩咐道:「天色。」 「爷!」天色上前。 「带他去。」司言面无表情的说着。 天色拱手:「是,爷。」 说着,他便朝燕夙做了个请的姿势,俨然便是知道自家爷心中不悦,连一秒也不愿和燕夙多呆。 「阿夙,」苏子衿缓缓起身,唤道:「抱歉。」 这一声抱歉,大抵是替司言说的,如今她与司言也算是有些关系,司言亦是为了她才对燕夙这般无礼。 然而,她这一声阿夙一出,司言脸色便更是黑了几分,他清冷冷的眸光尖锐的落在燕夙的身上,几乎想要提剑刺去。 「无妨。」燕夙无奈的扯出一个笑来,摇了摇头,便道:「先回去了。」 说着,不待苏子衿反应,燕夙便潇洒肆意的转身,像是天边的浮云一般,衣袖轻挥,便随着天色一起,阔步离去。 苏子衿盯着燕夙离去的身影,一时间便有些嘆息。 司言凝眸,朝苏子衿看去,本想嘲讽一句:你似乎很是捨不得? 却不想,话一到嘴边,便又徒然转了意味,只听他道:「喝药怎么没有吃蜜饯?」 话音一落,便是司言自己也有些懊恼了去,分明应该生气的,可看见桌子上那碗有些孤零零的,被喝了干净的药,他便下意识的问出这么一句。 一旁的宫苌:「……」 爷,咱说好硬气一点,好么? 苏子衿:「……」 一时间,苏子衿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她才缓缓一笑,道:「不习惯。」 不习惯吃蜜饯,因为苦涩的药能够时刻提醒她,血债未尝,安能思乐! 司言闻言,便垂下了眸子,半晌,他吩咐道:「下次你们主子喝药,不要忘记准备蜜饯。」 这话,便是对青烟和青茗说的了,只是,司言的话,到底让她们两皆是一愣,转瞬便明白了司言的意思。 没想到,这长宁王世子,竟是如此心疼主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苦,也不愿她受。 「是,世子。」这一次,青烟和青茗倒是不再追究她们的主子是谁了,毕竟从前她们要给自家主子备蜜饯的时候,皆是被她给拒绝了。 苏子衿看着,倒是也没说什么。 这时,司言却又道:「你们都下去罢。」 「主子?」青烟和青茗看了眼苏子衿。 虽不知司言所谓何事,但苏子衿还是点了点头,道:「去罢。」 「是,主子。」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便很快随着宫苌一起退了下去。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苏子衿才看向司言,淡淡道:「世子,你……」 「你叫他阿夙。」司言垂下眸子,偏头看向苏子衿,面无表情道:「却叫我世子。」 苏子衿闻言,不禁微微一愣,心下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她才又轻声道:「阿夙是我的挚友,希望世子下次不要那般待他。」 司言心下一紧,便立即上前一步,他身姿如玉,就这般站在苏子衿的面前,清冷道:「子衿,我是你未来的夫婿。」 司言一上前,苏子衿便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去,只是,她堪堪往后而去,便发现,她身后已然是楼阁上的木漆长凳,再往下便是高高的楼底。 然而,她的避退动作即便此刻顿住,也无法令她站稳,相反的,这样的情况下,她直直的便往后倒去。 心下一惊,司言长臂一伸,便将苏子衿抱进怀中。 温香软玉,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时间,司言便捨不得松开手了。 苏子衿本以为自己会一下坐到凳子上,却不想,下一刻便落入司言温暖的怀中。他的胸膛依旧温热且坚挺,因为贴的很近,以至于她几乎可以听到那剧烈的心跳声。 『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楼阁处,显得格外清晰。 苏子衿面色微微一僵,便打算推开司言。 然而,她手下一用力,却发现司言抱得越发紧了几分。 他将头顶在她的墨发上,低低的声音便传来了。 他说:「叫我阿言。」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背对着司言,完全看不到司言的脸容,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方向,司言此刻脸色微微泛红,素来清冷的凤眸不仅有情愫涌动,还有一丝紧张。 虽然他知道他如今的行为有些轻薄的意味,但他心中实在不愉,苏子衿为何总世子世子的唤他,而到了燕夙这里,却成了『阿夙』? 他只想,听苏子衿喊他一声阿言,最亲密最温柔的喊一声。 「世……」苏子衿刚想喊世子二字时,不料司言的手下却是越发抱紧了她几分。两人如今这般亲密的举动,着实让苏子衿有些不自然。 唇瓣微微一动,半晌,苏子衿才轻声唤道:「司言,放开我罢。」 司言手下一顿,清俊秀美的脸容漫过几分笑意来,虽然苏子衿现下也只是叫他司言,但到底,她还是松了口。 而他,往后的日子还长,自是不必那么心急。 这样想着,司言便很是依依不捨的松了手,他低眉看向苏子衿,如玉的面容依旧看不出丝毫表情,但眼角眉梢却有一丝温柔:「以后,都不许叫我世子。」 苏子衿闻言,不由有些失笑,微微抿唇,她莞尔道:「好。」 就在司言心下愉悦之际,便听到苏子衿道:「不过……」 「不过什么?」司言低头看她。 苏子衿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听说你这些时日罚了几个暗卫?」 「嗯。」司言点了点头,虽依旧面无表情,但显得十分诚实:「基本上全都罚过了。」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忽然便想到,那几个暗卫好似早就该出来的,只是这两日他有些忘记了。 全都罚了一遍?苏子衿心下嘆了口气,难怪方才落风和孤鹜那般神色,原来是司言这厮做的太过了,吓得他们估计都有阴影了。 「若不是大事,你便算了罢。」苏子衿道:「若是因为子衿……」 苏子衿话还没说完,司言点头:「嗯,确实因为你。」 苏子衿:「……」 有些无言,苏子衿便又道:「那更应该放了。」 对于苏子衿的话,司言显然没有任何要反驳的趋势,只见他微微颔首,眸底有笑意一闪而过:「好。」 …… …… 彼时,西宫 司天娇搂着楼宁玉的胳膊,娇声道:「宁玉,陪我去外头逛逛,可好?」 「公主今日心情颇好。」楼宁玉微笑起来,神色却有一丝疏离。 他知道,昨夜陶皇后被打入冷宫,司卫也一时间失了宠,司天娇今晨知道后,显得极为高兴。 「自然。」司天娇笑了笑,神色有一瞬间的高傲不屑:「母后和皇弟自食恶果,我自是高兴许多,更何况……」 司天娇看了眼楼宁玉,便继续道:「更何况,母后原本要我嫁给苏墨,现在她自身难保,这便意味着,我再不必受她钳制了!」 一想到这个,司天娇的心情便十分舒畅,虽然她一直极为讨厌苏子衿,但这次因为苏子衿能够拔了她心中的毒瘤,自是最好。 「是么?」楼宁玉弯了弯唇角,清隽的脸容浮现一抹神秘,随即他道:「公主自去逛街罢,宁玉今日有些累了。」 说着,楼宁玉便拨开司天娇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宁玉,你这些日子怎么了?」司天娇没有动,只是声音有些发冷。 「公主想多了。」楼宁玉道:「宁玉只是有些累了而言。」 说着,他脚下步伐再次提起,几乎便要冷淡着离开。 司天娇眸光一冷,便道:「宁玉,你不会是对苏子衿又什么臆想罢?」 自从苏子衿在祁山重病的消息传出,楼宁玉便有些奇怪了,那时候司天娇也说不出来究竟是怎么了,但隐约就是我感觉楼宁玉对她有些淡了。 楼宁玉闻言,不由脚下一顿,心中便生出了一丝嘲讽。楼宁玉本来要动手『毁』了司天娇的,但那日苏子衿『重病』后,他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因为他知道,苏子衿前一天夜里还与他说着事情,决计不可能突然的便重病到无法见人的情况。 心下有了这丝疑惑,楼宁玉便暂时停下了动作。只是,司天娇的疑心实在太重,重到无论他怎么解释,她也不信他对苏子衿无心。一直这么些日子下来,楼宁玉心下却是生了一丝厌倦的意思。 然而,见楼宁玉顿住,司天娇便以为楼宁玉果真对苏子衿有意,心下一股怒意升起,她便尖锐道:「宁玉,你可别忘记,莫说你如今身份低贱,即便不是,苏子衿现在也是在长宁王府住着,有司言在,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肖想她?」 说这话的时候,司天娇实在是气急,她丝毫不介意,这个『身份低贱』几个字,对楼宁玉有多大的伤害,或者可以说,她就是因为知道,才这般说出口。 目的,只是要他痛,因为她也在心痛,所以她就是见不得他好! 「公主随意罢。」楼宁玉垂下眸子,素来温暖如春水的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寒凉至极。 他想,也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说着,楼宁玉抬起步子,便只留下一个背影,离开了。 司天娇心下恨的不行,她随手操起桌上的杯盏、水壶,便狠狠一扫过去。 只听『彭』的一声,随即便是瓷片碎裂的声音徒然响起。 只是,她的怒火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便是一旁的宫婢奴僕,也没人敢出声。 攥紧手心,司天娇怒意沖沖的走了出去,她要去的地方——冷宫! 很快的,司天娇便踏出了西宫,她心中有怒火灼灼燃烧,只想找一个发泄口,狠狠纾解心中的不愉。 不过,她堪堪踏入御花园时,便遇到懿贵妃和司天儒。 只听司天儒道:「母妃,我过些日子便要离开锦都了,今年过年,也不陪母妃一块儿过了。」 「小五,你何必这样着急呢?」懿贵妃有些不舍,便道:「现下母妃也不让你娶谁了,你自是安心在锦都过年便是……」 话音还没落地,懿贵妃便瞧见司天娇极其高傲的走了过来,她几乎没有行礼,便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大胆!」懿贵妃心下一恼火,便立即斥责道:「二公主难道不向本宫行礼吗!」 虽然司天娇与陶皇后关系不好,但这并不能阻止懿贵妃对司天娇的厌恶,从前司天娇还十分得宠的时候,便经常对她趾高气扬,看的她心中极为不悦,如今司天娇又是这般模样,不禁的便让懿贵妃脸上露出恼火的神色。 司天娇脚下微微一顿,便转过头来,极为轻蔑的看了一眼懿贵妃和司天儒:「懿贵妃不是正与五皇子说话吗?本公主不过是看懿贵妃说的起劲,便不想打扰罢了。」 司天儒闻言,不由蹙起眉梢。司天娇的语气极为嘲弄,想来便是故意气懿贵妃的,毕竟懿贵妃方才的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是指先前她让司天儒娶苏子衿的事情,如今懿贵妃怀了子嗣,自是最容易脾气焦躁。 果不其然,下一刻,懿贵妃火气上来了,拧着眉就道:「如今陶氏被打入冷宫,二公主说话做事,可要三思而后行!」 司天娇闻言,不由上前一步,冷笑道:「本公主如何,还不用你来教!一个连自己的儿子都拴不住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本公主?」 「司天娇,你可不要太过分!」司天儒心下升起一股子不悦,便冷冷道:「我和母妃如何,自由不得你来置喙!」 懿贵妃心疼他,司天儒一直知道,他虽然不愿参与夺储,但到底对这个母亲极为孝顺,也极为上心,如今这司天娇一字一句的诛心话语,对一个母亲来说,会是多么大的伤害? 原本懿贵妃脸色还有些苍白,下一刻听到司天儒为自己说话,便缓和了些许,随即她看向司天娇,忽然便笑的花枝招展:「是了,二公主大概是嫉妒本宫与小五罢,毕竟二公主可是一个从出生便被厌弃的人啊!」 看着司天娇脸色徒然变得极差,懿贵妃心下便更是得意了几分:「不过呢,也不是全天下的母亲都与陶氏一般势力,像本宫,就很希望这一胎能是个小公主,这样的话,本宫便可以更好的将她捧在手心!」 司天娇凤眸一眯,有杀意自眼中划过,只是那抹情绪转瞬即逝,快的懿贵妃和司天儒都没有注意到。 随后,她冷冷看了眼懿贵妃,阴测测道:「那本公主就等着有这么一个妹妹出生吧!」 说着,也不待懿贵妃反应,司天娇从她身边快速的走过。 身后,司天儒看了眼司天娇的背影,便叮嘱道:「母妃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一些罢,这司天娇……有些危险的很。」 懿贵妃闻言,倒是心中很开心,司天儒是她最爱的儿子,得到他的关怀,便是喜不自胜。 点了点头,懿贵妃倒也没有多么在意。毕竟在她看来,司天娇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如今陶皇后被打入冷宫,她便更是没有任何依靠,这样的司天娇,还能害的了谁? …… …… 锦都南城,人声鼎沸,闹市屹立。 有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背着一把古剑,身穿大红色的衣袍,流连于南城街道。路人纷纷朝他看去,只见这人眉眼清俊,却意外的留着极为狂放不羁的络腮鬍子,那鬍子甚是蓬松,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怪异至极。 少年郎拦住前行的男子,咧嘴笑道:「大哥,想问你一个事儿呗。」 「异族人?」那男子盯着眼前的少年郎,诧异出声。 「不是,大哥,老子是要问你话的。」少年郎皱起眉头,正打算说什么,只见那男子吓了一跳,便赶紧侧身跑走。 「诶!诶!」少年郎正欲追上前去,却不想,那男子跑的极快,一熘烟,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我靠!」少年郎发出一声不满,随即转过身,便打算问周边的其他人。 不想,这些人一瞧见他,便好像看见了鬼一样,个个唯恐避之而不及。 少年郎习惯性的摸了把背后的古剑,不想,他这一举动,直接便是吓得所有的人仓皇而逃。 少年郎眉头一皱,便有些不开心的迈着步子一直朝前走去。 不远处,有卖包子的小贩正吆喝着,少年郎上前一步,便道:「这位大哥,请问长宁王府怎么走?」 他就不信,这小贩还能丢了自个儿的摊子跑了不成! 「公子要去长宁王府?」小贩看了眼少年郎,因着常年在这条街卖包子,见过的人也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故而,他倒不是很害怕。 「不错。」少年郎点头,飒然一笑:「大哥可是知道在哪个方位?」 小贩闻言,见这公子虽穿着打扮奇怪,但眼睛亮晶晶的,不像是个坏人,便看了眼四周,见没人看过来,便低着嗓音,提醒道:「公子若没有什么大事,最好不要去那里!那长宁王府,可不是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可以去的!」 「怎么了?」少年郎被这小贩勾起好奇之心,便咧嘴一笑,贼兮兮的问道:「莫不是那司言是个变态,最喜欢老子这等清奇的美男子不成?」 小贩一时间愣住,随即嫌弃的看了眼少年郎,嘆气道:「公子,不是小的说啊,就是你脱光了站人家府门前,也是不会有人看上你的。更何况,长宁王世子昨儿个抢了长安郡主入府,哪有可能看得上你啊!」 「长安郡主?」少年郎不由诧异:「漂亮?」 小贩竖起大拇指,语气夸张道:「贼美艷呢!听说昨日有人瞧见,啧啧,简直跟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漂亮的像个妖精!」 少年郎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半晌,他才正色道:「不过,大哥,我只是来问个路而已啊……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怎么走?」 小贩:「……直走,左拐,路过一个小巷子,那里有车夫,直接跟车夫说去哪里就可以了。」 少年郎:「……」 为什么不早说? ------题外话------ 猜猜红衣骚年郎是谁? 28传说中的疆南第一公子 冷宫 陶皇后坐在窗边,她一袭简陋的衣裳,外头却罩着一件十分精緻的大氅,神色有些怨毒阴沉。 「皇后娘娘在这里过得怎样?」这时,一道女声传了过来。 陶皇后微微凝眸,素来端庄的脸容浮现一抹厌恶之色:「你以为本宫入了冷宫,你便会多么好?」 顺着光线看去,只见司天娇一袭华贵的衣裙,眉眼皆是嘲讽的笑。 她缓缓走进来,拢了拢身上的貂皮披风,便开口道:「再怎么不好也是比皇后娘娘好吧?」 说着,她走到陶皇后的跟前,盯着那件大氅,掩唇道:「听说今早皇弟来看过你啦?」 那件大氅,不就是司卫留下来的吗? 陶皇后转头,冷冷盯着司天娇,一字一顿道:「兔死狗烹,这个道理你竟是不懂。」 司天娇今天来,陶皇后哪里不知道?她是来嘲讽她的,是来羞辱她的,然而,眼前的女子,到底丝毫不像是她的孩子。 「那你也看不到了!」司天娇轻蔑道:「听说懿贵妃怀孕了,父皇可是极为高兴。」 言毕,司天娇看向陶皇后,正巧便将她脸色上的震惊与恨意收进眼底。心下有些愉悦,司天娇便继续道:「想来要不了多久,懿贵妃便会将手伸入这冷宫之中,皇后娘娘可要自顾安危才是,毕竟皇弟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懿贵妃如此恨陶皇后,虽然现下她没有任何举动,但不难猜出,再过一些时日,等这件事情淡去,懿贵妃便会迫不及待要除掉陶皇后。 「那又如何?」陶皇后冷笑一声:「昨夜认下一切的罪时,本宫早就想好了!」 便是死,她也不怕。只是,她的卫儿……只要卫儿可以登上皇位,她便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一看陶皇后脸上的神色,司天娇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眼底划过一抹怨毒,司天娇冷声道:「皇后娘娘不会以为皇弟还能有什么机会罢?」 直到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在想着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可笑之极!她就不懂,为何她眼中看不到她?分明她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啊! 「这便不需要你来操心了!」陶皇后不屑去看她,只是冷笑着,转过头去。 「既然如此,」司天娇五指掐入掌心,有恨意森然,却生生被她忍住了。冷冷勾唇,她高傲道:「不妨皇后娘娘给本公主解一个解惑?」 「你想问本宫为何对你这样?」陶皇后不屑轻哼,眸光却是不去看司天娇。 只是,她的态度却是激怒了司天娇,原本司天娇在楼宁玉那里便不太欢愉,路过的时候又在懿贵妃那儿受了嘲讽,如今在陶皇后这里竟是还被这样对待…… 脸上浮现一丝扭曲的怒意,只见司天娇上前,一把扯开陶皇后身上的大氅,她狠狠将那大氅扔在地上,语气极为嘲讽:「都不是皇后了,还披这样好的大氅做什么?无端便让人瞧着噁心!」 「司天娇!」陶皇后脸上怒容闪过,她转过身来,阴毒的瞧着司天娇,说出来的话极为诛心:「本宫就是瞧不上你!」 「是吗?」司天娇不怒反笑,她一步踏在那雪白的大氅上,仿佛脚下是陶皇后一般,狠狠的碾压着,斜眼挑衅道:「那正好,本公主也瞧不上你!」 司天娇的行为,让陶皇后眼底的光芒逐渐碎裂开来,她盯着被司天娇踩得满是脚印的大氅,忽然便一巴掌甩了过去。 只听『啪』一声,司天娇捂着脸颊,眼底掀起狂怒来。 「你凭什么打本公主?」司天娇上前一步扯住陶皇后的头髮,狠狠拽去:「不过是卑贱的身份,一个被废弃的贱人,你也敢动本公主!」 说着,司天娇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狠了几分,她几乎就要将陶皇后的头髮扯落,失去理智的时候,甚至是忘记了,眼前这人是她的母亲。 陶皇后自然是不甘示弱,只是,她到底年纪颇长司天娇许多,气力和灵活度也没有司天娇来的大,不过片刻,她便被司天娇拽倒在地。 然而,司天娇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她几乎是发了疯似得,拼命的挥着巴掌朝陶皇后狠狠的打过去。 「知道本宫为何看不上你吗?」眼见着这一巴掌便要落下来了,陶皇后忽然狰狞一笑,她道:「因为你就是个疯子,冷血无情的疯子!」 披头散髮的脸上,隐约可见一双满是恶毒的眸子,那样的眸光,看的司天娇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一步,手下也是跟着松开了。 陶皇后见此,立即便起身,她慢条斯理的整理了头髮,一字一句道:「你九岁那年,和卫儿在祁山发生的事情……你不会忘记那一次罢?」 她看向她,眼底有厌恶之色划过。 陶皇后的话一落地,司天娇脸上便浮现震惊。九岁那年的事情,她记得。只是,那件事……竟是被母后知道了?分明那个宫女死了啊! 陶皇后冷笑一声,继续道:「对亲弟弟也下得了狠手,你以为,本宫还敢指望你对本宫有什么母女之情?」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司天娇与司卫一直还是关系不错的姐弟,便是陶皇后,也不曾厌弃司天娇。 司天娇九岁的时候,司卫还只是七岁的男孩,比起司卫的不懂事,司天娇显然是要成熟许多。那一次,是在祁山发生的事情。 狩猎之前的几日,司卫发了一场高烧,后来只是堪堪好一点,司卫便嚷嚷着要去祁山。陶皇后心下不放心,但又拗不过司卫,便应允了。临走之前,她还吩咐司天娇好好照顾他,另外还找了个贴心的宫女随身伺候。 只是,司卫他们走的第二天,陶皇后心下又极为不放心,于是她便偷偷的上了祁山,为了不引起注意,她那次做的极为谨慎。只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却看到了令自己心碎的一幕。 不过九岁的司天娇,将自己昏迷的幼弟拖向野兽笼去,那时候笼子里有一只十分雄壮又飢饿的狮子被铁链拴着,便是陶皇后自己看见了,也心底发憷。 那一刻,陶皇后简直心中惊惧不已。正打算冲出去的时候,先前派去伺候的宫女从另一头沖了过来,直接便把司卫抱过去,不想,司天娇似乎是害怕宫女泄露这件事,便将那宫女一推,直直的便推进了笼子内。 好在那宫女在进去之前,松开了抱着司卫的手,这才导致司卫只受点皮外伤,并没有危机生命。 一瞬间,雄狮扑了过去,张嘴便将那宫女一口撕开,顿时鲜血淋漓。然而,司天娇那稚嫩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松了口气的阴鸷笑容,看的陶皇后心惊不已。 司卫似乎被摔疼了一般,迷迷煳煳便醒了过来,随之的便有宫婢太监急沖沖跑了过来,陶皇后至今还记得,在其他人都过来的时候,司天娇的脸上却浮现一丝遗憾的神色,只转瞬,她便故作害怕的哭起来,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那婢女身上。 那样的残忍、伪善、冷血,看的陶皇后内心发冷。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让司卫接近司天娇,并同时也不再亲近司天娇,渐渐的,司卫在她的教导下,开始厌恶这个皇姐,而陶皇后自己,也愈发的不喜司天娇。 大约从那一日开始,她心中的女儿就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司天娇,只是被附身的妖魔罢了! 「原来如此!」司天娇愣了半晌,忽然便眯着眼睛笑起来。原来是被她看到了啊,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做事不稳妥,若是放在现在,司天娇想,她一定不会这般鲁莽,一定做得完美无缺! 低低一笑,司天娇阴测测开口:「你以为我为什么那样做?一切都是你的错!」 她从小便知道母后不爱自己,所以她努力装作很乖、很懂事的样子,就是为了博得她的关注。而后来,她确实疼了自己一些时日。 只是,在司卫出生以后,她所有的爱,都放在了司卫的身上,无论司卫犯了什么错,她都推在她的身上,无论自己再怎么讨好,只要司卫一句话,她便将所有目光都落在司卫的身上,何其讽刺啊! 明明她那么努力,那么渴望! 所以,那一次,她忍不住了,她想要借着祁山之行,趁着母后没有跟出来,趁着司卫还不懂事的时候……杀了他! 只要将他伪装成贪玩被雄狮咬死的模样,就没有人怀疑了。可她到底还是疏忽了,否则的话,只要司卫一死,她再好好安慰自己的母后,一定可以夺得她的爱! 「本宫的错?」陶皇后看向司天娇,厌恶道:「本宫最大的错,就是生出你这种东西!」 「好!很好!」司天娇眼底有阴霾浮现,她兇残的看着陶皇后,有血腥划过眸子。 既然得不到,不如,就毁了罢! 说着这句话,司天娇便高傲的起身,在陶皇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她迈开步子,缓缓走出了冷宫的大门。 一走出去,门外便有送饭食的宫婢提着篮子过来。 司天娇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她上前一步,淡淡道:「让本公主看看母后吃的什么东西?」 「是,公主。」婢女不敢忤逆,便立即掀开篮子。 司天娇右手抬起,长袖一时间遮住了婢女的视线,就在那一瞬间,有瓷瓶自她袖中落到掌心。 她微微一动,有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入饭食之中。 「倒是没什么差错。」收回手,她点了点头,神色依旧高傲,只开口道:「好好照顾母后罢。」 「是,公主。」婢女低头称是,很快便又将篮子合上了。 司天娇没有说话,只掀起眼皮子,不着痕迹看了眼那婢女,随即,她越过她,便很快提起裙摆,离开了。 …… …… 然而,与此同时,西宫。 楼宁玉站在树下,如玉的修长手指捻起一片枯黄的落叶,眸光依旧温暖如春,方才待司天娇的冷淡也转瞬消失。 「公子。」青石拱手道:「一切办妥了。」 楼宁玉微微笑道:「东西也放好了?」 「放好了,公子。」青石点头,继续道:「不过属下发现,二公主在皇后的饭食中……下了毒。」 楼宁玉手下一顿,淡淡道:「她们起争执了?」 「还打起来了。」一想到司天娇的蛮狠,青石便觉得心下有些反感。 楼宁玉闻言,不由笑起来,犹如天边的浮云:「倒是有趣。」 青石抬头看了眼楼宁玉,便道:「公子,长安郡主那边有消息传来。」 「内容。」说着,他将手中的枯叶丢掷到地上,神色依旧不咸不淡。 「郡主让公子务必先了解东篱的情况,并且……」青石抬眸看了眼楼宁玉,继续道:「并且要不遗余力的安插自己的眼线。」 纤尘不染的衣袍微微一动,只见楼宁玉笑道:「苏子衿倒是极为聪慧。」 她所说的眼线,大抵便是从前他母妃那里的人了,南安侯府虽不是什么百年大府。但到底有些根基,他记得很清楚,即便在南安侯府被斥通敌卖国后,还是有几个大臣暗中救济过他几次。 只是,楼宁玉不知道,苏子衿竟是连这等子密事都清楚一二……到底这女子有些深不可测。 青石又道:「另外,郡主让人告知公子,如今她与长宁王世子之间的事情,公子不必忧心。」 言下之意,便是说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计划了。只是这含煳的话语之下,却有着一丝心向司言的意思…… 楼宁玉眸光微微一凝,苏子衿实在太懂人心了,以至于连他现在出现的一丝丝,几不可闻的忧心也揣测了去,实在叫人无奈至极。 与苏子衿合作,大抵便像是将自己的所有面孔,哪怕是阴暗面,也要暴露出来。这样的感觉,蓦然的便让楼宁玉觉得轻松。 因为他知道,如果是苏子衿的话,她大抵并不会怎么瞧不起,相反,她总能够看透人的黑暗面,并给予最真实而体己的看待。 这样的苏子衿,着实让人有些欲要探寻,也难怪司言会对苏子衿上心! …… …… 用完午膳,司言便又应了昭帝的召见,匆忙便进了皇宫,自昨日陶皇后的事情出现后,如今的锦都尚且还算是安稳一些。 只是,这平静之下的暗潮涌动,唯当权者最是清楚。 苏子衿这几日格外嗜睡,自司言走后,她大抵喝了药便又睡了下去,一直到未时三刻,她才幽幽转醒。 冬日的午后,其实分外好睡,只是苏子衿心中有些事情要吩咐,便困难的起了身。 青烟一边为苏子衿梳着墨发,一边道:「主子,七皇子的幻情已然解了。」 在决定相信司言的时候,苏子衿便派了青茗潜入七皇子府,给司卫悄无声息的解了毒。 这幻情虽是说毒,但其实却是不会危害人命,故而,司卫的毒虽是解了,却是没有什么异样。 「嗯,」苏子衿闻言淡淡应了一声,随即便微微沉眸,道:「东篱那边的人,有什么动向。」 青烟和青茗闻言,不由沉默下来,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说罢。」苏子衿轻笑一声,淡淡道:「你们该知道,我这人,素来爱恨分明的很。」 顿了顿,她又笑起来,道:「更何况,三年了。」 她是个孤傲的女子,即便如今成了这幅模样,骨子里的某些东西,还是不会改变。那人伤她至深也就罢了,还毁了她所有的一切,她从来一直渴望着的友情、亲情,堪堪握在手中,便烟消云散。 如果你曾一直在黑暗中摸爬滚打,那么你就会知道,生命中唯独的一缕光芒,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可如果有人摧毁了这微弱的光芒,剩下的,便是不死不休的入骨仇恨! 「主子,一个月前,那人娶了威虎大将军的嫡女。」青茗咬牙,艰难的从嘴里说出这么几个字:「琴瑟和鸣!」 琴瑟和鸣,何其可笑?从前她们跟在主子身边的时候,可是听着那人说过『今生非你不娶』的誓言,如今转眼便和她人琴瑟和鸣,着实有些可笑啊!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垂眸,唇齿间有笑意流出:「人之常情。」 威虎大将军是个有实权的,自然娶了他的女儿,便手中握有更多的兵权,更何况,早在三年前,那个小姑娘便对他心中有意,他如此娶了人家,也算不得强娶强卖,如此和顺的一桩婚事,怎么会不琴瑟和鸣呢? 「主子……」看着苏子衿这般从容微笑的模样,青烟和青茗皆是一阵苦涩。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当年主子是怎样欢喜那个人。 她放下最肆意的人生,甘愿为她步入后宅。她用执剑的素手,拿起了最不擅长的绣花针,成亲前的那件嫁衣……凝结了她最大的心血,却是在一夕之间,化作烟尘。 「走罢。」苏子衿缓缓起身,微微笑道:「冬日睏乏,好不容易起了身,莫要白费了时光才是。」 说着,苏子衿走到一旁的衣架前,她素手拿起一件司言为她准备的貂皮大氅,下一刻便披在了身上。 青烟和青茗闻言,便随着跟去,几人很快就走出了屋子。 银装素裹的庭院,显得一片白雪茫茫,苏子衿素衣白裙,步履从容的自走廊上而过。 只是,这时,她耳边传来天色和秋水的对话。 天色难以置信道:「你确定那鬍子拉碴的怪人是百里奚?」 「是他!」秋水笃定道:「也不知短短几个月,他怎么就变得这般邋遢,分明那时候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清俊的少年……」 「那咱们,先晾着他?」天色迟疑道:「等爷回来了,再看怎么办。」 「可那傢伙是个厉害的!」秋水不贊同道:「估计没等着爷回来,他可就闹开了!」 「怎么会?」天色道:「好歹也是什么第一公子的,不会这么不要脸面罢?」 秋水:「他的不要脸,真的天下第一,但是爷好像不太愿意他将屠麟剑的事情说出来……」 听到百里奚三个字的时候,苏子衿已然上前过去,她缓缓走着,很快的便走到了秋水和天色的面前。 一看到来人是苏子衿,天色和秋水便齐齐拱手道:「郡主金安!」 虽说在外头他们几个暗卫跟着司言从来也都是横着走,基本行礼的事情不必他们来做,但苏子衿又是极为不同的。更何况,如今几个暗卫被放了出来,心中自然极为感激苏子衿,一下子,一群暗卫对苏子衿的好感急速上升,恨不得一开口就是『世子妃』三个字去称唿。 苏子衿见此,不由弯起唇角,轻笑道:「不必多礼。」 紧接着,她状似无意,微笑着问道:「方才你们可是说了百里奚?」 「不错。」秋水点头,道:「先前爷去借屠麟剑,便是自他手上拿到的。只是爷回来的时候,好像弄丢了屠麟剑,那傢伙如今追上门来,实在有些棘手。」 说这些的时候,秋水和天色倒是没有防备什么,毕竟如今司言那般欢喜苏子衿,众人皆是看在眼底,这也就是说,他们自是不必将苏子衿看作外人,只需要有问必答便是。 苏子衿闻言,缓缓点了点头,随即继续笑道:「他如今还在府外?」 「是的。」天色道:「爷还没回来,属下等爷在犹豫是否先让他进来,毕竟听说那傢伙是个难缠的。」 说着,天色不由抬眸朝苏子衿看过去,心下有些不解,苏子衿何时对百里奚这样感兴趣了?还是说她其实认识百里奚? 「倒是有些没皮没脸。」苏子衿闻言,莞尔一笑,眉眼灼灼。 百里奚成为疆南第一公子的时候,苏子衿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她认识的百里奚,从来都不是那等子温润文雅之人,相反的,那厮委实没脸没皮,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郡主与他……有交情?」秋水诧异道。 听着苏子衿这语气,俨然便是有些熟稔的样子,尤其是那四个字『没皮没脸』,简直是完美诠释了百里奚此人。 「故交。」苏子衿弯唇,轻声道:「屠麟剑丢失一事,也算是有我的责任,你们将他带进来罢,左右有我与他说道,大抵不会如何。」 话虽是这般说着,但苏子衿心中却是没有那等子多么自责的心态,她如今想出手,不外乎两个原因。 其一,她与百里奚多年不见,心中倒是有些惦念。其二,司言帮了她许多,她自是不能那般自私的只顾及自己。 「是。」秋水和天色闻言,倒是没有犹豫,两人皆是应了一声,便很快走了出去。 这一次,倒是令苏子衿有些诧异了。 见苏子衿诧异,青茗便道:「主子午休的时候,我听世子吩咐了他们,说是在王府中,主子的命令便相当于世子的命令。」 司言的举动,实在是出乎苏子衿的意外。 虽然苏子衿知道,现下她与司言,就像是步入了一个奇怪的关系,她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利用司言,可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利用司言,这样的矛盾情绪,让她一时间不想去思考。而司言呢,他做的便是恰好让她消除了心中的疑虑,因为他的所有为她,都是发自他心中的想法,丝毫与她的算计无关。 原本苏子衿是打算,即便嫁给司卫,也是要步步算计的,可如今与司言这般关系,她反倒是一丝一毫也不必去算计司言。 因为司言已然拥有了该拥有的一切,在她的身上,并没什么可以图谋,大抵唯一可以图谋的便是她这个人了。 这般想着,下一刻,苏子衿便撑着伞出了长廊,只是,她才走到庭院处的时候,便在纷飞的小雪中见到了百里奚。 那少年留着络腮鬍子,穿着一件艷极了的红袍,眉眼清俊,身姿亦是修长挺拔,背上背着一把青铜古剑,看起来确实有些神神叨叨,不似正常之人。 「你是谁?」一见到她,百里奚便蹙起眉梢,神色之间有些迷惑。 眼前女子容色艷丽,五官精緻,一双桃花眸子微微弯起一个弧度,隐隐含笑。她撑着一支四十八骨紫竹伞,素衣白裙,外罩一件雪色的貂皮大氅,看起来分外高雅从容,也分外扶风若柳。 分明眼前女子生了一张和他记忆中十分相像的脸容,可她的神色笑意,却是极为陌生的。 记忆中那个女子,肆意洒脱、放浪形骸,她穿着一袭猎猎的红衣,面上戴着银制獠牙面具,总高高坐在马头上,神色之间有孤傲划过。 她总唤他:百里。 就在百里奚想的入神之际,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似是而非道:「百里,你长高许多了。」 多年前她遇到百里奚的时候,他还是个瘦弱且矮个的少年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十二岁,他十四岁。只是,那时的百里奚,看起来就跟十岁的孩童一般,要不是簿子上写着他的年纪,她实在有些不敢置信。 「师父!太好了!竟然真的是你!」百里奚眸光一亮,满脸欢愉之际,便又张开双臂,眼见着就要朝着苏子衿抱过去。 这一声师父,叫的苏子衿十分怀念。 那时候百里奚还是个邋里邋遢的小鬼,整日里一个劲儿的老子老子的自称,同行的伙伴都将他看作是癫狂之人,但他这人却是不失乐趣,所以那时候很得众人的欢喜。 「大胆!」这时,秋水和天色跳了出来,两人皆是神色冷厉的护在苏子衿跟前,生生阻止了百里奚的行为。 「竟敢绑票老子的师父!」百里奚眸光一沉,络腮鬍子一抖,便牛气哄哄的哼道:「信不信老子端了你这长宁王府!」 绑票?众人皆是诧异。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百里,我并不是被绑票到这里。」苏子衿微微笑起来,温软道:「过来一起喝杯茶,如何?」 「茶?」百里奚一下子愣住了,有些不解道:「师父,你以前不是爱喝酒吗?怎么现下变得这般俗气,喜欢喝茶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百里奚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子衿,这女子实在与记忆中的太不像了,以至于即便容貌没有太大变化,他也很难认得出她。 「来或者不来,你自己看罢。」苏子衿没有回答百里奚的话,而是轻声笑着,神色依旧从容雅致。 百里奚看了眼苏子衿,眉头一拧,迟疑片刻,便下意识的随之而去。 一路上,苏子衿都没有说话,百里奚的心中却是浮现起了许多的疑惑。 坐马车过来的时候,那车夫絮絮叨叨的,也就把这两日锦都发生的事情说了彻底,其中百里奚最为关心的,自然是司言的事情,毕竟司言欠了他的屠麟剑,至今没有归还。 那车夫说,司言强抢了长安郡主的亲事,并拿出龙佩要挟陛下赐婚,至今长安郡主还奄奄一息的躺在王府里,九死一生。 可是眼前,他的师父,分明不是大景的人,也不是什么长安郡主,便是几年前和现在的言行,也没有丝毫相像之处……这人,真的会是他的师父? 百里奚一个人兀自想的入神,不过片刻,苏子衿便带着他来到了庭院一处。 两人坐下来后,苏子衿慢条斯理的煮着茶,看的一旁的百里奚简直心急如焚,尤其他多次想要打岔,苏子衿却是一直制止了他的打岔。 直到一壶清茶煮完,她斟了一杯与他,眉眼含笑道:「知道你不爱喝茶,但这王府里,却是没有你爱喝的酒,只能先用茶代替,委屈你一些了。」 百里奚接过苏子衿递过来的茶,只眉心一跳,便道:「师父为何换了名字和身份?」 「情势所逼。」苏子衿莞尔一笑,素手微扬,便兀自抿了口茶:「从前的种种,便暂且忘了罢。」 话落,百里奚便抬眸看向苏子衿,虽然他整日里有些放浪形骸,但到底也是聪慧的,故而苏子衿话中的意思,他瞬间变明白了起来。 她是在说,不要泄露她的身份罢?大约这长宁王府确实不是她的地盘,以至于如今她说的话,做的事,都透着一股神秘。 见百里奚会意,她便唇瓣一扬,轻笑道:「你只需知道,我现下是苏子衿,长安郡主苏子衿。便是往后,也都只会是这个身份就够了。」 「师父,」百里奚勐地喝了口茶,放下杯盏,道:「你怎么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其实,这才是百里奚最在意的东西,苏子衿的变化,实在让他极为陌生,陌生到几乎就像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一般,完全找不到从前的感觉。 苏子衿微微垂下眸子,掩下那一抹情绪,淡淡开口:「你在东篱认识的人,都死了。」 她说:「除了我。」 「什么!」百里奚瞪大眸子,难以置信:「老赵、小叶子……他们都死了!」 苏子衿微微点头,她依旧眉眼含笑,几乎看不出一丝哀伤:「三年前便都死了,你在疆南的隐世居所,大概不了解这些事情。」 百里家一直隐世,听说在疆南是极为神秘的存在,所以他不知道这些事情,苏子衿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是谁!」百里奚咬着牙,拳头攥的紧紧的,眸底却有热泪盈眶而出:「是谁害死他们的!」 这是秋水第一次见到这少年这般神情,便是那时候司言抢了屠麟剑,他也只是气的跳脚,骂了几句罢了。 可这一次,他却是红了眼眶……看来苏子衿所说的事情,是他很是在乎的。 只是,就在秋水和天色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瞧见百里奚身子徒然一震,他盯着苏子衿的脸容,颤抖道:「师父!你是不是……也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原本还哀伤的画面顿时碎裂。 青烟和青茗盯着百里奚,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果我死了,」苏子衿不由失笑,她指了指自己,睨了眼百里奚,道:「那这又是谁?」 「可能是灵魂转世……」百里奚忽然咬着唇,一副惊恐的样子:「也可能是恶鬼缠身!」 是了,师父肯定是缠上了长安郡主的身,想要报仇雪恨,所以她才会突然的换了名字换了身份,连性子也变得如此阴阴柔柔,没有任何阳刚之气! 这般想着,百里奚便忽然起身,在苏子衿猝不及防的时候,便直直跪在了她的面前,下一刻便磕了个响头。 「师父,您安息吧,有什么仇怨,您告诉老子……徒儿,徒儿一定会为师父和大家,报仇雪恨的!」说到最后,百里奚便哽咽起来,继续道:「师父从前待徒儿极好,徒儿没能送师父最后一程,实在是徒儿的罪过,书上说了,恶鬼要是不去转世投胎,很容易最后灰飞烟灭的,师父就是有再多的恨,也不能置自己于不顾啊!」 百里奚兀自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这画风突变的情况,看到天色、秋水、青茗和青烟都目瞪口呆,完全有点接受无能。 唯独苏子衿,却是笑容渐盛,心下倒是也明朗了几分。 百里奚这个人,就是这般有趣,他如今的架势,俨然便是自己臆想着,将她当做了恶鬼,所以那日在麒麟洞中看到那个叫作『南洛』的少女,苏子衿才觉得格外熟悉。 不就是活脱脱女版的百里奚么? 这般想着,苏子衿便笑着开口,从容道:「百里,你今后还是少看些聊斋志异罢!」 据百里奚说,他娘亲从前是一个捉妖除魔的女道士,故而家中书桌上,总有一堆又一堆的聊斋志异、怪力乱神、论如何修仙等类似书籍,而百里奚自小崇拜他娘亲,便也跟着整日里沉浸在书海之中。 所以越是长大,这厮便越是像个癫狂之辈,正常的时候十足正常,不正常的时候,却又极为唬人。 到底极为与众不同。 听苏子衿这么说,百里奚不禁抬头,惊悚的看着苏子衿,双手捏着衣襟,颤颤巍巍道:「师父,你不会想抓我罢!」 「百里,正常点。」这一次,苏子衿实在忍不住,便露出一抹嫌弃的神色。 要是不打断他,估计他一个人能够演一出大戏了。 「诶?」百里奚:「果然还是我师父!」 瞧着苏子衿那熟悉的嫌弃眼神,百里奚便立刻起身,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嘻嘻道:「师父,看来你真的不是恶鬼!」 说着,众人便看见,他跪着的地方留下一张符咒,上面乱七八糟的写着一些东西,却是谁也看不懂。 不过一瞬间,众人便都明白了他刚才的用意了。原来是借着磕头,使出符咒想驱散恶灵…… 苏子衿:「……」 ------题外话------ 昨天问小仙女们这素谁,结果评论区清一色猜疯太子南洛哈哈,今天揭晓答案,素百里奚哦~上一章有提示:背着古剑 百里家可是锻造世家一枚~啦啦啦,坐等明天醋王柿子肥来~ 29未婚妻一说 皇宫,御书房 昭帝负手而立,笑道:「阿言,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司言的能力,昭帝一直极为相信,因为相信,他昨日才显得格外淡定,因为他知道,司言无论如何也会将此事处理到最好。 「陛下谬赞。」司言垂下眸子,清冷的容颜依旧淡漠,丝毫看不出被赞赏了的喜悦或者自谦。 昭帝倒是不以为意,只正色道:「丞相府大抵要与惠妃结党了。」 今日的时候,昭帝便已经拟好了圣旨,司天凌污了陶圣心的身子和名声,他自是不能拒之不理。 只是,这样一来,丞相府就很难连根拔起,毕竟惠妃身后的安阳侯府,也是不容小觑。 「陛下,」司言看向昭帝,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急不得。」 早在昨日苏子衿提议设计司天凌和陶圣心的时候,司言便清楚这一切即将带来的后果。做这件事,他从不感到后悔,毕竟苏子衿的意愿,在他看来是尤为重要的。至于丞相府,即便没有司天凌,也一样不会就这样倒台。 「朕知道。」昭帝点了点头:「这些年下来,就是因为难以连根拔起,朕才容忍了陶氏……」 听昭帝提起陶皇后,司言便抬眸道:「听说她今日午时便死了?」 昭帝闻言,皱起眉梢道:「朕在想,这件事,是懿贵妃干的,还是天娇?」 饭菜是懿贵妃的人送去,而最后一个接触饭菜的却是司天娇。 见司言沉吟,昭帝便继续道:「朕派了人去检查,中的毒是鹤顶红,十分普遍的毒药,无论是天娇还是懿贵妃,拿到这毒药都十分容易。」 说到这里,昭帝看向司言,缓缓道:「阿言,你怎么看?」 司言闻言,凤眸微深,神色莫辨道:「陛下对二公主可还存着父女之情?」 虽说是疑问的口气,但司言问出来,显然便含着肯定的意味。正是因为对司天娇还有父女之情,昭帝才如此问出。 因为他心底,其实已然有了答案。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朕其实有时候会去想,」昭帝看向司言,神色有些恍惚:「分明天娇小的时候那般惹人疼爱,怎么长大后,便完全转了性子?还是说,一切都因为那人……」 昭帝说的那人,毫无疑问便是楼宁玉了,可司言却不这么想,无论如何,陶皇后的死,楼宁玉得不到丝毫好处。更何况,司天娇毒死了陶皇后,昭帝也依旧不会为了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女子,去追究司天娇什么。 「陛下心中既是放不下,又何必将罪责推到他人身上?」清冽的眸光落到昭帝的脸上,司言秀美的脸容看不见丝毫情绪。 听着司言的话,昭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復。诚然司言说的都很对,他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可司天娇毕竟是他疼宠了许多年的小女儿,即便对她再怎么失望,昭帝也一时很难做到诛而杀之。 若是昭帝当真如此狠心,大概这些年司天娇的日子便不会过得这般和顺了。只是这一些,司天娇却是全然不知道,一心只认为昭帝对她无情至极。 昭帝心下有些嘆息,便话锋一转,又问道:「长安那边,你可是安抚好了?」 苏子衿的态度,其实昭帝心中有数的很。说到底她想嫁给司卫的事情,也不知司言知道与否,若是知道…… 想到这里,昭帝眸光不禁沉了几分。 看着昭帝的神色,司言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微微凝眸,薄唇微动,道:「陛下不必忧心,臣自是安抚好了。」 司言的语气,带着一股维护的意思,听得昭帝有些微微愣住。他知道司言喜欢苏子衿,可不知道,竟是这般喜欢。 微微拧眉,昭帝便试探性的问道:「你可知道长安对于嫁给老七的这件事,怎么看待?」 司言闻言,倒是没有迟疑,只颔首,沉声道:「知道。」 果然。 昭帝心下既是惊讶又是觉得理所应当,司言这样的通透的人,哪怕是陷入情爱之中,应当也不是那等子盲目之辈才是。 想了想,他便嘱咐道:「阿言,你对苏子衿的感情……莫要太过深了。」 这一句叮嘱,昭帝觉得还是有些必要的,毕竟苏子衿实在太过神秘,谁也说不准她要的是什么,相对于昭帝这把年纪的人来说,司言此次显然便是个初识情爱的毛头小子,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司言最是容易深陷其中而不自知,难以自拔而伤了情怀。 这一回,司言却是下意识便反驳起来,只见他眉目清冷,薄唇微微抿起一个弧度,道:「陛下,臣对子衿是认真的。」 因为认真,所以他不愿仍何人猜忌,因为认真,所以他不想有人阻挠,便是昭帝……也不行! 昭帝闻言,心下便生出一股不悦来:「阿言,朕是为了你好,苏子衿实在太过神秘,若是把握不好,便是容易……」 司言冷淡出声,反问道:「陛下曾经爱慕她的时候,可是想过要把握她?」 即便司言没有点名道姓,可昭帝知道,他所说的『她』是谁。那个女子是昭帝一生的挚爱,只可惜那女子红颜薄命,早早的便死去了,以至于这些年来,昭帝一直都不再动心。 这些事情,极少有人知道,因为昭帝藏得极为隐秘,便是陶皇后,也一无所知! 一时间,昭帝沉默下来,他垂下眸子,凤眸划过一抹极为幽深的痛楚。 这道伤疤,终究是他过不去的坎儿,可如今由司言撕开,他又觉得无能为力。 好半晌,昭帝才闭上眼睛,苦笑一声:「阿言,你在怨朕,朕知道。」 「臣不怨陛下。」司言漠然道:「只是臣与陛下不同,臣这一生别无所求,无论是权势、名利、金钱,还是其他,臣皆是无心觊觎。只唯一一点,苏子衿……臣不能失去!」 「陛下大抵不知,臣只有看着苏子衿的时候,才能感受的到,人活着是件有趣的事情。」微微抿唇,司言拱了拱手,便凉凉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先告退。」 说着,司言垂下眸子,转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昭帝有些失魂落魄,他兀自站了许久,才缓缓走到一旁的花瓶边上。 在他移开花瓶后,一瞬间便有一幅画自壁上的暗格中渐渐出现。眸光微凝,他上前一步,双手拿起那幅画来,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展了开。 顺着光线看去,只见那画上是一个女子的丹青图,那女子生的十分清雅,仿若天上的仙子一般,眉眼皆是风华。 低声一嘆,昭帝道:「倾漪,朕有些累了……」 「陛下!大事不好了!」就在这时,高公公略显慌张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昭帝神色一顿,手下不慌不忙的收起丹青图,一边沉声道:「什么事?」 高公公道:「陛下!懿贵妃小产了!」 手下不由便停了下来,昭帝大步走到门边,开门道:「摆驾来仪宫!」 「是,陛下!」高公公道。 …… …… 彼时,来仪宫 「陛下!」一看到昭帝过来,懿贵妃便哭起来:「陛下啊!你要为臣妾、为皇儿做主啊!」 懿贵妃素日里美艷的很,如今这一哭,也甚是梨花带雨,自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感觉。 然而,昭帝却是神色不动,只道:「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时候,昭帝的眸光却是看向一旁的陈太医。 陈太医一惊,便立刻下跪,悚然道:「陛下,贵妃娘娘差点误服了毒药,现下母子……母子平安!」 听了陈太医的话,昭帝便不由冷下神色,他淡淡看了眼懿贵妃,心下便明白这是懿贵妃的大题小做。 眸色微微一沉,昭帝便看向一旁的司天儒,道:「天儒,你来说!」 对司天儒,其实昭帝感情是比较淡漠的,倒也不是说不喜欢,只是这孩子常年在外,一直无心朝政,日子久了,昭帝也便渐渐淡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不过即便如此,司天儒和司天飞两兄弟,昭帝还是偏疼司天儒多一些。 「父皇,事情是这样的。」司天儒拱了拱手,便继续道:「今日母妃回来的时候,便说是有些馋了,想吃一些桂花糕,就让宫婢去御膳房端了些许来。不过桂花糕来了以后,母妃便又不想吃了,便搁置在了桌上。」 说到这里,司天儒看了眼昭帝,见昭帝神色莫辨,又继续道:「后来白雪不知何时跳上了桌,大抵是吃了一些桂花糕,不到片刻功夫,它便死了。」 白雪是懿贵妃养的一只猫,生的十分可爱,一直很得懿贵妃的喜欢。这件事,几乎整个宫里都是知晓。 只是,这下毒之人,便是为了要害懿贵妃,那猫儿却是误食了才会如此。 「这件事,朕会让人来差。」昭帝垂下眸子,素来宫中贵人用的食物,都是要经过银针验毒的,而懿贵妃的糕点,显然也是验了毒后才端进来。 尤其懿贵妃怀了身孕,她自是不容许在这些事情上出错。所以说,这毒,是一种银针验不出的毒…… 想到这里,昭帝心中便隐隐有些猜测。 「陛下,一定是二公主!」一旁的懿贵妃心中气愤难挡,便哭道:「今儿个早上臣妾还与二公主起过争执,那时候二公主阴测测的说要等着臣妾生出一个小公主……没想到,现下便出了事情!」 一想起这件事,懿贵妃心下便恨的厉害。要不是她忽然便有些食不下咽,吃下这些毒糕点的,便是她了!只是可怜了她心爱的白雪,为她挡了致命的一刀。 「天娇?」昭帝凝眉,只见他看向司天儒,便问道:「天娇今日可确实说过那等子话?」 司天儒闻言,便点了点头:「天儒不敢欺瞒。」 一时间,昭帝的眸光暗了下来。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毒……想到这里,昭帝便看向陈太医,语气莫测道:「什么毒?」 「是……是……」陈微微颤抖起来,完全不敢说出那毒的名字。 「不必说了!」昭帝眯起眸子,心下已然明白了。 见昭帝神色不愉,懿贵妃灵光一闪,便恍然明白了!看来,这毒是『千机』,当年北魏九王爷就是中了这毒才暴毙,而懿贵妃自然也知道,下毒的人正是司天娇无疑。只是这件事关系到两国的和平,懿贵妃再怎么争风吃醋,也不会沾染这些! 就在懿贵妃和司天儒沉默下来的时候,昭帝忽然眼含厉色,吩咐道:「来人!去西宫搜查一番,朕倒要看看,这毒究竟是不是司天娇下的!」 昭帝想,若是真的自司天娇处找到毒药,那么再留着她也是祸害了!毕竟这千机的毒,与当年的事如此密切关系,司天娇竟是还存着那毒药,且敢用它害人。只能说,她并没有把国家放在心上。 如此公主,不要也罢! …… …… 长宁王府 「师父,你不觉得老子这样格外俊美?」百里奚照着铜镜,神色极为自得。 苏子衿闻言,不由似笑非笑道:「你想被当作怪人的话,便自行找个住处罢。」 「师父,不是说好了收留老子么?」百里奚放下手中的铜镜,双手捧着下巴,一副故作『可爱』的模样。 苏子衿一时没忍住,只偏头不去看他。便是青烟等人,都不忍直视。 百里奚此刻留着一圈的鬍子,整个人虽不至于像大汉,但到底也有些显得老气,而他这一托腮的举动,简直让整个画风都有些扭曲起来。 苏子衿嘆一口气,简直觉得惨不忍睹:「百里,你还是把鬍子颳了罢。」 从前百里奚虽也这般神神叨叨、古里古怪,但到底没有留这般惊悚的鬍子,再者说,那时候他年纪尚且还小,便是有了鬍子,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略显毛髮旺盛! 百里奚咧出一个自认为俊秀可人的笑来,谈条件道:「师父给下厨?」 「送客罢。」苏子衿缓缓一笑,下意识便要起身离开。 「诶!诶诶!」百里奚赶紧上前,按住苏子衿的肩膀,嬉皮笑脸道:「师父不要认真嘛,老子……啊呸,我只是跟师父开玩笑的呢!」 苏子衿眉眼含笑,轻声道:「青烟,带他去洗漱一番罢。」 「是,主子。」青烟点了点头,便领着百里奚离开了。 不多时,百里奚很快回来了。 只是,看着这样的百里奚,除了苏子衿外,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只见眼前的少年郎看起来格外俊美,一袭红衣,却衬的他愈发如玉雅致,他五官尤为俊俏,剑眉星目,眉眼皆是风华,看起来很是贵气惹眼。 疆南国的第一公子,百里家的少主——百里奚! 谁也没有想到,刮去鬍子以后,这少年郎竟是如此好看,也难怪乎疆南国的女子皆是趋之若鹜了。 百里奚满意的瞧着在场之人的神色,唯独看到苏子衿那波澜不惊的眸光时,不由蹙眉:「师父,你怎么不惊艷一下?」 「为何惊艷?」苏子衿不以为意,只笑道:「从前你虽个子不高,但到底相貌没太多的变化。」 「无趣啊!」百里奚哀嘆一声,红袍随即微动,便很快熘到了苏子衿的跟前。 只是,他这般快速的移动,竟是让天色和秋水不由诧异起来。 原本瞧着百里奚嘻嘻哈哈的样子,便私心里觉得他只是个花架子,如今只这一个移动,便是足以证明他隐藏的实力有多么惊人了! 这一头,百里奚却是凑到了苏子衿的面前,张扬一笑,问道:「师父近来不喜穿红衣了吗?」 百里奚之所以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大抵是因为苏子衿,他那时年少,跟在她身边时,便觉得她穿红衣有种孤冷艷绝的好看,于是他心中艷羡,便也学着穿了红衣,只是相较于她的孤冷,他看起来却是如玉又奔放。 「不喜。」苏子衿垂下眸子,她看向他,微微笑道:「不过,你穿着很是好看。」 从三年前那漫山的血腥之后,苏子衿便对红色不太喜欢了。从前她总是一袭红衣,张扬而孤冷,如今,已然过了喜欢的年纪了。 而百里奚不同,他还是个很干净的少年郎,即便在知道那些人死了,他也是极为看得开。苏子衿知道,不是不在意,而是他明白,再怎么在意也无法换回他们的重生。 这一点,苏子衿倒是没有生气,她反倒为百里奚高兴,因为他,还是当初的那个他,几乎不曾改变。 「师父,你很少夸我的!」百里奚感动起来,张开怀抱就要将苏子衿抱住。 他是个极为跳脱的性子,想到什么便来什么,故而,在抱向苏子衿的时候,自是没有在意什么男女之防。 然而,他这一举动落在众人眼底,便是有些惊世骇俗起来,一群人齐齐想要制止住他的举动,却不想,百里奚离得苏子衿实在太近,近到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这厮已然就要抱上。 与此同时,司言却是堪堪踏入庭院,一瞧见红衣少年的举动,素来清冷的眸底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放开她!」一声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响起,只见司言身形一动,便牟足了劲儿的朝着苏子衿而来。 不管能不能赶上,他都决计不想苏子衿被其他人『轻薄』! 只是,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苏子衿只是拿起身侧的那把油纸伞,便生生抵在了百里奚的胸膛。 她神色从容,笑道:「百里,又忘了规矩了?」 这句话,显得十分熟稔,司言不由眸光一顿,却还是在下一刻,便将苏子衿拉了开来,只是心下,有股不悦之感,骤然升起。 百里奚瞧着苏子衿说出那句话,心下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反应,显然是在很早之前便有过类似的经歷一般。 是了,他差点忘记了,从前师父女扮男装,他确实下意识便将她当做了男子,虽然他为人有些不羁,但也不至于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 不过,眸光一瞥见一旁的司言,百里奚不由脸色一变,立即便破口大骂起来:「死面瘫!你他娘的终于敢来见老子了啊!快放开老子的师父,否则老子一定见你大卸八块!」 「这是本世子的未婚妻。」司言冷冷盯着百里奚,神色很是不好:「你认错人了!」 司言的话一说出来,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她偏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他,心下有种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 「死面瘫,你说认错就认错啊!」百里奚抽出背在身上的古剑,剑尖指着司言,厉声道:「快把老子的师父放了!有什么事,沖老子来!」 微微蹙眉,苏子衿轻声道:「百里,你那屠麟剑是被我弄丢了。」 苏子衿的话,不由让司言和百里奚皆是一愣。前者是惊讶于苏子衿竟是为了他而『顶罪』,后者则是因为,难以置信自己的师父竟是一副与面瘫脸处于一个阵营的模样。 不待司言说话,百里奚便悚然道:「师父,你真的是死面瘫的未婚妻么?」 「现在还不是。」苏子衿从容笑起来,神色没有丝毫羞窘之意。 现下圣旨还未下来,她确实不是司言的未婚妻。 一听苏子衿说不是,百里奚手中的长剑便愈发直了几分,司言脸色也极为清冷,他盯着百里奚,俨然是想着要教训一番这个方才想『轻薄』苏子衿的少年郎。 看着这两人蓄势待发的模样,苏子衿心下一嘆,便缓缓从司言的身边走开,似是而非的弯唇道:「既然你二人想要切磋,我便不加干涉了,只是江湖规矩,你们可得遵守才是。」 所谓的江湖规矩,便是切磋不伤及对方,毕竟只是切磋,而不是当真对立。 说着,苏子衿便走到一旁,顺势坐了下来,她手中执起杯盏,笑吟吟的便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 看着苏子衿这般模样,天色和秋水皆是有些惊讶,毕竟苏子衿没有维护司言也同样没有维护百里奚,她这般一视同仁的模样,让一旁面容清冷的司言原本有些暗沉的眸底,渐渐明朗了一些。 「打?」司言面无表情的看向百里奚,凤眸划过不为人知的冷淡之意。 百里奚原本还想唠唠叨叨问一番苏子衿为何说方才的话,只是听着司言问这一个字,便又满血復活,再次拧眉看着司言,显然对于他先前夺了他的屠麟剑一事,耿耿于怀。 「为什么不打?」瞪了眼司言,百里奚狠狠道:「老子难道会怕你不成?」 说着,百里奚古剑挥起,整个人犹如闪电一般,脚下微微一动,便急速沖向了司言。 司言一个侧身,就躲过了百里奚的攻击,比起百里奚的轻灵,他的身姿显然极为缥缈,缥缈到即便人只是微微一动,也依旧可以看到重影。 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言,手中的杯盏却浅浅触到唇瓣,她微微抿了一口茶水,便继续言笑晏晏的瞧着那两人比试。 这么多年没见,百里奚的功夫倒是长进了许多,尤其在轻功方面,更是有些举世无双的意味,只是,相较于司言来说,显然百里奚并不是对手。 几十个回合下来,司言几乎像是在逗猫儿一般,腰间长剑仍旧未曾出鞘,招式也以躲避为主。 看来,这司言喝了麒麟血,果然功力又深厚了许多。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看到司言抽出腰间的长剑,他似乎是玩腻了躲猫猫的游戏,冷峻的脸容有一瞬间的嗜血划过。 只见他提着长剑,一个翻身便晃到了百里奚的身后,在百里奚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长剑已然抵到他的脖颈处,有墨发被剑锋削落,飘飘荡荡的便落到了地上。 就在长剑即将刺入的时候,司言却停下了动作,而与此同时,百里奚亦是转过身来,看着司言停下的动作,不由一愣。 随即他微微蹙眉,便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司言。 分明几个月前,司言还只比他厉害一点点而已,怎么如今竟是武艺大增到这般地步? 两人的动作,几乎就要定格下来,司言却是毫不恋战,只微微一动,便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司言淡漠转身,只清冷道:「饶你一命。」 说着,他便缓缓走向苏子衿,秀美的脸容看不出丝毫情绪。 「喝茶。」苏子衿兀自倒了一杯茶与司言,她动作极为从容优雅,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司言与百里奚之间的不和情绪一般,笑容浅浅。 司言走来,便伸手要接过苏子衿递来的茶盏,不想,这时候百里奚却是飞身过来,司言下意识的一躲,却不料,百里奚伸手过去,便将苏子衿递来的茶握在了手中。 他仰头喝了一口,笑嘻嘻道「师父,什么时候咱们喝酒去吧!这清茶淡水的,可是没劲儿!」 一边说,百里奚还一边瞪了眼司言,心下也不知怎么想的,倒是没有了方才那股子剑拔弩张的气势。 「百里公子。」这时,青烟忽然出声,只见她肃然道:「主子身子骨不好,喝不得酒。」 这话,无疑便是在提醒了,毕竟百里奚为人疯疯癫癫,有些痴狂放浪,若是他一直缠着,也是怪烦人的。 「喝不得?」百里奚微微一愣,下意识便看向苏子衿,只见苏子衿一副柔弱的模样,心下不由更加疑惑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问什么的时候,百里奚却是嘆了一声,幽幽道:「师父,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以前的苏子衿,大概很是肆意,不像如今这般,总让他有一种活的不真实的感觉。 苏子衿闻言,倒是丝毫没有不悦,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高雅:「从前都过去了。」 她也喜欢从前的自己,坚韧、年少、肆意,她记得那时候自己偏爱一身红衣,像是游走于天地的妖鬼,邪佞却又肆然,着实很是不羁。 看着苏子衿眉眼展开的那抹笑意,司言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她的过去,就像是迷雾一般,神秘却又有时哀伤,尤其现下,她的神色,分明看不出丝毫的牵强,却蓦然让他觉得无比牵强。 苏子衿,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敛下眸子,苏子衿便又接着笑道:「百里,你先去战王府罢,左右过两日我便回去了。」 苏子衿说过要收留百里奚,却不是让他在长宁王府住下,毕竟这长宁王府,她也只是暂住。 「住长宁王府。」这时,司言的声音忽然便想起,只听他清冷冷道:「屠麟剑是本世子弄丢的,自是也算欠了他一些。」 虽说话是这样,但司言其实只是不想百里奚和苏子衿太过靠近罢了,光是从她们两人的熟稔程度和称唿,便可知那是一段没有他的过去,既然这样,便是不能让百里奚离苏子衿太近,左右过两日苏子衿便要回战王府,这两日长宁王府中,他更是会看紧许多。 「屠麟剑是老子的传家之宝!」百里奚瞪着司言,咬牙道:「就是你整个王府给老子,都不够赔老子的屠麟剑!」 一想起屠麟剑,百里奚就火冒三丈,好歹那也是他百里家的祖传宝贝,代代相传,极为珍贵。 「换一个传家宝罢。」苏子衿淡淡一笑,看向百里奚,从容道:「不然也可以去子归湖打捞一番,想来会在其中。」 苏子衿这所谓换一个传家宝,听的司言有些嘴角抽搐,都说了是传家宝……换一个不是没有意义了? 然而,显然司言并不懂百里奚的逻辑,只见百里奚一听苏子衿的话,便眸光发亮起来:「师父这个主意好!等老子成了百里家的家主,就直接换把剑好了!反正整个百里家都是老子的,哈哈!」 越说百里奚越觉得这主意可靠,于是他灵光一闪,便直接取下自己背上的古剑,递到苏子衿面前,一脸的得意道:「师父你看这剑怎么样?这可是正宗的琴心剑,江湖上那些都是冒牌货!」 众人:「……」 …… …… 西宫 司天娇盯着一群侍卫闯入,不由瞪大眸子,高声斥道:「你们干什么!」 「二公主恕罪!」为首的沉干低声道:「贵妃娘娘糕点中有下毒的痕迹,陛下命我等前来搜查!」 「凭什么怀疑本公主!」司天娇阻拦住沉干,尖声道:「这是西宫,不是懿贵妃的来仪宫!既然是下毒,便是要从她身边的人开始排查,凭什么怀疑上本公主?」 「公主请恕罪。」沉干眸光冷沉,只大手一挥,便有许多侍卫涌入宫内。 司天娇心下又是气愤又是觉得羞耻,可到底一丝办法也是没有。心中不由想着,让他们搜也是无妨,左右她还没有动手害懿贵妃,这些人一定找不到证据!只要他们找不到,她一定要他们好看! 一众侍卫蜂涌入内,宫内响起掀翻东西的声音,在场的宫女太监皆是不敢动弹。司天娇心中念头一转,便想着要去寻楼宁玉的踪迹。 只是,她步入屋内,几乎逡巡了一遍西宫,也是没有找到楼宁玉的下落,便是屋子里他素日里用的一些物什,也全数都消失不见。 心下有一个惊骇的想法升起,司天娇死死盯着门槛,一时间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另一间屋子传来侍卫的声音:「沉大人!这里有可疑物品!」 「将陈太医带进来查证!」沉干道。 「是,大人!」侍卫领命,很快便出去寻找沉干了。 司天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果不其然,那屋子确实是她的寝宫,心下有恨意划过,她眸光一冷,转身便悄然从宫内的另一扇门跑了出去。 「大人,这……这就是贵妃娘娘糕点内的毒!」陈太医颤抖道:「没有错,就是它!」 「这是谁的屋子?」虽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沉干还是开口问一旁颤颤巍巍的宫婢。 「回……回大人的话,」那宫婢抽泣道:「是二公主的寝宫!」 沉干眼底微沉,便低喝道:「将二公主捉拿,觐见陛下!」 「大人,二公主不见了!」届时,侍卫惊恐的声音响起。 沉干眯了眯眼睛,大手一挥,便道:「追!」 一声落地,一众侍卫皆是蜂涌而出,一个个步调平稳,很是有秩序。 与此同时,司天娇正逃往宫墙,她一路换了宫女的服饰,低着头便慌慌张张的打算离开。 只是,走到宫墙一侧的小道上,一道清隽的身影恍然出现。 「宁玉。」司天娇顿住脚步,她抬眸看向楼宁玉,眼底有恨意涌动:「是你做的吧?」 下毒懿贵妃,陷害与她,将一切的矛头对准她后,逃之夭夭! 楼宁玉缓缓走上前去,他看着司天娇,犹如春水的眸底有雅致笑意浮现:「公主很是聪明。」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像是情意绵绵的郎君,言行之间,没有丝毫狰狞之色。 给懿贵妃下毒的是他,将毒药放置在司天娇的屋内的,也是他。而故意挑中千机这种毒药的,也是因为……只有勾起昭帝对她的彻底失望,司天娇这一次,才会难逃死劫! 「为什么?」司天娇咬唇看他,双手紧紧攥住裙摆,泪眼婆娑:「我分明这样喜欢你,这样对你好!」 楼宁玉闻言,却只是低声一笑,他走近司天娇,修长如玉的指尖划过司天娇的脸容,眼含冰冷,语气却温柔至极:「公主的喜欢,便是餵宁玉毒药么?」 从祁山回来以后,司天娇便开始给楼宁玉下毒,那是一种慢性的毒,这种毒旨在令人腿脚失去灵活度,尤其是对曾经受过腿伤的人来说,更是十分快的便可以见效。只要用毒两个月,渐渐的,那人便再也不能走动。 而司天娇的举动,无疑便是要废了楼宁玉的腿! 只是,司天娇明显将楼宁玉想的太过简单,以至于她竟是天真的以为,他一丝一毫也不知道。 「你……」司天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盯着楼宁玉,眼底有震惊之色,随即她神色一变,可怜楚楚道:「宁玉,你误会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我只是太爱你了啊!」 因为爱他,所以不能容许他对苏子衿起了意,只有给他餵了毒药,让他失去行走的能力,他才不会离开她!他才不会走向苏子衿! 这一切,错的只是苏子衿……是苏子衿勾引了她的宁玉,否则她是决计不捨得这样做!都是苏子衿的错! 想到这里,司天娇的神色便有些森然起来,她盯着楼宁玉,尖声质问道:「宁玉,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只是在与我开玩笑,对不对?」 「公主大抵高估了宁玉的心性了。」楼宁玉抿唇一笑,眉眼仿若初春阳光,一瞬间温暖夺目:「这是第二次,公主对宁玉的腿下手了!」 第一次是让人差点打断他的腿,第二次则是直接下毒,这两次,都是她的一己私利,说是爱情,可司天娇的爱,未免太过狠毒霸道了罢? 「宁玉,要不是你对苏子衿有意,我会对你下手吗?」见楼宁玉神色决绝,司天娇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脸色极为悚然:「你大约不知道,我还想过,若是毁了你的腿都不能留住你的心,我便杀了你好了!既然得不到,便毁去!彻彻底底毁去!」 她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得到!无论是母亲的爱,还是楼宁玉的爱,她都要摧毁!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那么,这一次,便让宁玉来毁了公主罢。」楼宁玉低声笑了笑,神色极为雅致,他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如玉公子,温润如浮云,清隽却优雅。 说着,楼宁玉手中便有粉末落下,司天娇神色一惊,就欲推开他,只是才堪堪一用力,她便觉得浑身酥软,『扑通』一声,整个人摔倒了地上,昏迷过去。 不远处有侍卫的声音传来,楼宁玉低眉看了眼司天娇,眼底笑意不改。 白衣蹁跹,他微微转身,便很快消失在了宫墙之内…… ------题外话------ 听说明天要揭开子衿在东篱的身份了~哈哈坐等 30当年的她 这一天,锦都街头有消息传出,说是二公主司天娇因为陶皇后被打入冷宫,一时间接受不了,整个人也开始疯溃起来,最后竟是一条白绫结束了性命,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然而很少有人关心的是,从前锦都第一公子楼宁玉,也因此回到了质子驿站,从此相安无事。 彼时,丞相府 陶圣心坐在铜镜前,盯着镜中自己憔悴的脸容,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狰狞可怖。 她手中是明黄的圣旨,上头写着将她赐婚与三皇子司天凌,只是这圣旨,却是在她手中捏的不成形状。 这时,魏氏敲门入内,只听她低声道:「圣心,半月来看你了。」 一边说,魏氏还一边打量着陶圣心,原本那日她失了清白回来,应当是要大哭大闹才是,只是,陶圣心的反应却是十分冷静,她几乎一个字也没有多说,便进了屋子。一时间,她就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模样一般,依旧端庄美丽,却没来由的令魏氏有些发憷。 这样的陶圣心,实在太过妖异,也太过可怕。 「半月?」陶圣心美眸微微一缩,便笑道:「娘便让她进来罢。」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圣旨,从首饰盒里拿了一支玉簪出来,对着铜镜便插在了自己的髮髻上。 魏氏担忧的凝眸,可心下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她点头,便很快掩门出去。 不一会儿,魏半月很快就进来了。 只是,在看到魏半月的那一瞬间,陶圣心不由愣了愣。 眼前的少女,十分清瘦,先前有些婴儿肥的脸容,此时却不过巴掌大小,即便眉眼依旧,她的神色却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再不是从前那般,俏丽可人。 「半月,你怎么……瘦成这幅模样?」陶圣心下意识的便诧异出声,她盯着魏半月,眼底皆是陌生。 「表姐,你不也是?」魏半月只轻笑一声,她上前一步,抚了抚陶圣心的脸容,眼底有森然恨意划过:「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咱们姐妹,便成了这幅模样,倒是有些造化弄人了。」 陶圣心闻言,不由眸光微冷下来,她盯着魏半月,一时间便笑起来:「半月今日来,大概不是看看表姐这般简单罢?」 从前的时候,她便不觉得魏半月是个心思单纯的,故而,如今魏半月表现出这幅模样,陶圣心并不惊讶,或者说,她其实是期待的,期待魏半月与她一起,化成魔鬼! 「表姐就是聪慧。」魏半月收回手来,缓缓挪了凳子,坐到陶圣心身边,笑道:「不过可惜的是,表姐斗不过苏子衿。」 说这话的时候,魏半月神色莫辨,也不知是故意气陶圣心的,还是如何,看的陶圣心又是不悦,又是有股恨毒自心头涌出。 苏子衿……她一定会除去!既然她已然毁了,那么便嫁给司天凌好了,那天司天凌的话,其实还是有一句令她感到贊同的。 如果得不到司言,那么就毁了他! 是了,曾经陶圣心以得到司言为目的,如今的她却是再没有可能,既然如此,她不妨嫁给司天凌,只要掌控住司天凌,扶持司天凌登上皇位,总有一天可以将苏子衿杀了,总有一天可以将司言毁了! 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她如今的牺牲,不是吗? 见陶圣心的恨意被勾起来,魏半月便接着道:「表姐心中恨意,半月省得,如今半月亦是毁了,不妨表姐帮衬一把,让半月……登堂入室,将战王府的清水搅混!」 「你的目标是……」陶圣心眯了眯眼,道:「苏墨?」 「不。」魏半月笑着,一字一句道:「苏宁!」 苏墨是世子,自是不可能娶她一个被毁了的女子做正妃。所以,只能是苏宁,只有苏宁,才能无法拒绝的将她娶进王府……也只有苏宁,才不像苏墨那般难以掌控。 只要登堂入室,进了战王府的门,魏半月想,她一定会将战王府搞得鸡犬不宁!无论如何! 「好。」陶圣心将魏半月眼底的恨意收入眼底,不禁狰狞道:「十二月十六,我的大婚,你可一定要盛装打扮!」 「多谢表姐。」魏半月抿出一个邪气的笑来,楚楚可怜的脸上满是阴毒。 …… …… 罗剎营内,有士兵排成多队,秋风萧瑟,校场内却肃穆一片。 营台上,红衣少年一言不发的斜靠在软塌之上,他盯着底下数十万人的队伍,微微抿唇,便起身踏步,行云流水一般的走到了新兵三连面前。 此时,新兵三连中,有一百人正扎着马步,其中一个瘦小的小子躲在人群中,企图矇混过关。 「林叶!」红衣少年孤冷出声,只见他目不斜视,一双桃花眸子隐藏在面具之下,显得异常寒凉。 被唤作林叶的青年上前一步,他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五官生的清俊,但由于常年日晒雨淋的,肤色便透出一种古铜色的光泽。 拱了拱手,林叶便低头恭敬道:「将军。」 红衣少年红唇微微一动,便沉声道:「将那傢伙给本将军揪出来!」 一时间,新兵三连的百人皆是有些惊惧。容青——这个年少便成名的大将军,不仅是他们心中崇敬的对象,更是罗剎营中鬼魅一般的存在。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出手,便决计不会手下留情! 「是,将军。」林叶应了一声,随即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中间有一个瘦弱至极的小子正半蹲在其中,眸光不由一顿,他便大声喊道:「新兵三连百里奚出列!」 百里奚被点名,不由愣了愣,随即他赶紧站直了身子,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背,很快走了出来。 看了眼传闻中的鬼面将军容青,百里奚不由微微凝眸,眼前的少年看起来颇为高挑,丝毫不像是十二岁的模样,若是不知道,他险些以为这人已然有十四五岁年纪。 少年将军穿着一袭张扬至极的红衣,大半张玉容被银制面具掩藏,只唯独看得见那艷红而冷傲的唇。 容青盯着百里奚,不由低声冷笑起来:「林叶,告诉本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站直了!」林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百里奚,直到百里奚呆愣愣的站直了身子,他才转过头,拱手迟疑道:「将军,这百里奚虽个头……个头不是很足,但年纪确实到了十四岁了。」 「十四岁?」容青桃花眸闪过一抹轻蔑,这个子极小的少年……不,应当说孩童,竟是也有十四岁?分明看起来不过十岁罢了! 底下一众人听到容青的话,不由齐齐忍不住哄然笑了起来。 这一头,百里奚自是看到了容青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而身后却传来同伴的嘲讽笑意……眼中不服气的怒意便徒然窜起,只见他上前一步,梗着脖子道:「将军莫要小看了老子,老子虽个头不高,但到底在年纪上却是略长将军两岁!」 这话,便是在嘲讽少年将军的年幼了。 一时间,众人皆是噤声起来,一个个感受着蓦然沉下来的气压,心中皆是惊惧不已。 入罗剎营前,便听人说起过少年将军容青。他尤为禁忌的,大概便是底下之人拿年纪说事,听说但凡与他提起年纪长幼的,都无不下场悽惨。 「哦?」就在众人极为害怕的同时,容青却是忽然笑了起来,只见她眉眼一动,便淡淡道:「既是如此,不妨比试一番?看看年纪的大小重要,还是真材实学重要!」 「有何不敢!」百里奚得意一笑,灰扑扑的脸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神色。 比起武艺,他可是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要不是与他老爹打了赌,铁定不会来这劳什子罗剎营受苦受累! 「来罢。」容青桃花眸子微微一挑,便肆意笑道:「莫负好时光!」 说着,她便伸出食指,举动极为冷傲。 百里奚心下一怒,便立即脚下微动,轻功使起,就朝着容青沖了过去。 只是,就在他马上要靠近容青的时候,只觉身子一疼,便整个人往后飞了过去。 『砰』的一声,他狠狠的被摔在草垛之中,口里却一抹鲜血溢了出来。 然而,众人皆是感到惊骇,容青连半步都没有挪开,甚至手中都没有动作,只自身的内力,便将百里奚弹开如此远的距离…… 顿时,所有人都开始明白,这少年将军,名不虚传! 「太差!」容青轻飘飘的声音落下,下一秒,就见他抬起步子,唇边扬起一抹邪佞的笑来:「就让本将军来给你好好操练一番罢!」 言毕,容青红袍微微一动,抬腿便离开了。 百里奚瞪大眼睛,心下不由后悔起来,看来这鬼面将军,当真是要往死里整治他了! 见容青离开,一旁的林叶不由一嘆,便缓缓走上前,将百里奚扶了起来,他就像是个老好人一般,嘆了口气,道:「小子,今日开始,你便不要再来三连报导了,改去大帐前罢。」 「不!」百里奚摇了摇头,心口一疼,便似真似假的哭起来:「林校尉,老子……我,我家中有一八十老母要赡养,还有一大堆的孩……弟弟妹妹要养活,我不能就这么……牺牲啊!」 「小子,不是我不体谅你,但大将军的话……」林叶摆了摆手,道:「便是我也不敢不从。」 「林校尉,你就劝劝大将军罢,」百里奚哭丧着脸,道:「我只不过一介小人物,要是大将军那身手来操练我,恐怕我一天都活不了啊!更何况,我……我可以给大将军道歉,负荆请罪,三跪九叩……」 一想到他娘亲说的『气节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这句话,百里奚便怂了。方才的那股子不服气,也一瞬间消失了无影无踪,看的在场众人不由一愣一愣。 林叶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大将军是个极好的人,等你跟在他身边久了,就知道了!」 百里奚闻言,不由悚然:他还能活到明天的太阳升起吗? 只是,就在这时,画面突然一转,百里奚看见不远处有屠戮展开,阴森森的寒风刺骨的吹着,满地皆是鲜血。 他微微抬头,发现此时有一把长剑正刺穿着他的腹部,那令人窒息的疼痛不知为何,竟是没有想像中来的勐烈,只仍旧流淌的鲜血在他眼中,显得异常可怖。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去,便瞧见,容青凝眸看他,眼底有血腥划过:「百里,哭什么?有本将军在,你就不会死!」 说着,她沖了过来,手里长剑挥过去,有敌人的头颅翻滚落下。 然而,下一秒,百里奚的眸光便不由惊骇起来。只见身后有敌军大刀落下,一刀噼在了容青的背上,而他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一般,只上前将他拉入怀中,内力运起,周围包抄的敌军皆是被震落在地。 「师父,你流血了。」百里奚听见自己青涩而隐隐含着颤抖的微弱声音传来,容青的嘴角,鲜血直淌着,丝毫不必他腹部的伤口来的轻多少。 面具下,容青的脸色微微泛白,但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桀骜孤冷,张扬艷丽:「有力气说话,不妨留些力气攒一口气!」 他说:「百里,我要你活下来,无论如何!」 心中有什么渐渐碎裂,只是他眸光一凝,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师父是男子,为何抱着他时,胸口软软的? 只转瞬之间,他便堕入无尽黑暗之中,眼前忽然有人影出现,雪地茫茫,林叶赤着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追了上前,便皱起眉梢:「小叶子,你怎的不穿鞋?」 「百里。」林叶眸光沉沉的看着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悲伤。 「百里。」他又这般唤了一声,只是这时,身后有老赵和其他人出现在他跟前,那是曾经一起的兄弟,他们出生入死,肝胆相照。 脑海中忽然想起师父说的话,她说:除了我,他们都死了! 苦涩蔓延开来,他眼角有热泪盈眶,他下意识便跪了下来,低低伏在地上,再没有白日里那抹无厘头的模样,只双拳紧握,咬牙道:「对不起,是百里的错,没有与你们同生共死!」 …… …… 游园惊梦,百里奚感到身子一凉,便恍然惊醒。 他盯着窗外那轮冷月,心下徒然便生起了一股悲凉之意。 他竟然,梦到了从前。 第一次与师父见面的时候……是了,那个时候的师父,高高在上,年少而不羁,孤傲而放浪形骸,与如今的模样,实在判若两人。 还有小叶子,那个总是跟在师父身边,将士们心中永远的老好人……小叶子! 百里奚微微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素日里嘻嘻哈哈的脸容一片沉寂。 师父的身子骨,是如何坏的?他今日突然冲到她跟前,若是放在从前,她应当一早便踹过来,将他踹翻在地,可如今,她只是微微笑着,沉默不语的执起身边的伞去抵挡。 他想,自己错过的那几年,当真是极为致命的啊,若是他那时在,是不是会和小叶子他们一样,埋葬在枯骨堆里? 他大概,太久没有去关心东篱的事情了。 垂下眸子,百里奚缓缓起身。 今夜,註定难眠。 穿上衣物,他拿着琴心剑便开门走出去。 夜色实在凉的很,这会儿落雪已然停下,他摸了摸囊中的纸条,正打算招来信鸽,彻查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贵气的身影不紧不慢的朝他走了过来。 脸色一僵,百里奚转瞬便摆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转身道:「死面瘫,你还没睡啊!」 司言没有应他,只是漠然走到他不远处,凉凉开口:「你和子衿是师徒关系?」 百里奚冷哼一声,十分傲娇的斜睨了眼司言,艷红的袍子在风中飘动:「你是在向我打听师父的事情?」 「不是。」司言冷冷瞥了眼百里奚,明月下,那少年显得格外清俊。 「看什么看?」百里奚忽然便双手环胸,悚然道:「老子是直的!直的!你他娘可不要想打老子的主意!」 瞧着百里奚这幅模样,司言心下有些无语,不由暗道:这人戏真多! 只是,百里奚见司言没有任何反应,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脸色一变,他下一刻便急急道:「死面瘫,老子跟你说啊,即便你功夫比老子厉害,也是不能强迫老子的!老子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你喜欢女人?」司言清冷冷出声,秀美绝伦的脸容依旧情绪莫辨:「谁?」 「还没出现!但是不等于没有!」百里奚脖子一梗,便气哼哼道。 只是,话一出口,他便立即反应过来,司言这问的……明显是在套他的话啊! 「死面瘫,没想到你这么狡诈!」百里奚怒容满面道:「你其实是想问老子和师父有没有暧昧关系,对吧!」 「不傻,」司言抿唇,掀起眼皮子看向百里奚,淡淡道:「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他确实是在套百里奚的话不错,但却不是怀疑苏子衿与百里奚不清白,而是怀疑百里奚对苏子衿存着觊觎之心。毕竟苏子衿看百里奚那眼神,实在是没有丝毫爱意,显然便是一个看孩子的神色罢了,这点眼力见,司言还是有的。 「你!」百里奚咬牙切齿,可一想起自己功夫不如此人,便又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师父不在,要是司言将他毁尸灭迹,再寻个理由说他回去了,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想着,百里奚眼珠子一转,便忽然嘻嘻哈哈的调侃道:「死面瘫,看来你很喜欢老子的师父嘛!」 「嗯。」司言不可置否,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只是,他的承认来的太突然,以至于百里奚完全没有料到司言会这般直接的便点了头。心下有些惊奇,他就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司言,见司言神色极为认真,他便一时间不说话了。 平心而论,司言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功夫好、容貌……比他差一点点,为人虽没什么趣味,但是花花肠子倒是不多。 比起君行……忽然,百里奚便眸光一顿,下意识的就看向司言,正色道:「你可知东篱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百里奚自从离开了罗剎营,便被自家的老头子抓回去勤学苦练,他大约有四年多都没有出谷,直到半年前,他一出去,便『不小心』遇到了江湖中的还算有名的葵花派追杀门徒,那时候也算是机缘巧合,他便救了那门徒,从此倒是得了个疆南国第一公子的称号。 这称号着实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在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蓦然便成了那劳什子第一公子,实在太俗气了点! 见百里奚如此难得的正经模样,司言不由眸光一顿,他盯着百里奚,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漠然道:「知道一些。」 「说来听听?」百里奚凑上前去,心中有急迫的念头闪过。 「你为什么叫子衿师父?」这时,司言却只是淡淡出声,月光下的如玉面容,一片清贵寒凉。 这话,便是要交换的意思了。 百里奚心下着急,一咬牙、一跺脚便道:「因为她厨艺好啊!偶然一次机会,发现师父的庖丁之技极佳,于是便拜了师,想要与她学习一二。」 司言:「……」 难道不该是功夫上的学习才拜师的? 百里奚见司言一副不信的模样,便急急道:「老子发誓!要是老子骗你,就诅咒老子娶不到媳妇儿,生不了儿子!」 「东篱三年前换了一次血,」司言抿唇,俨然便是相信了,只见他清冷道:「文宣帝驾崩,留了遗诏说是让十三皇子继位,而后楼霄任摄政王,辅佐幼帝重振朝纲。」 「什么!」百里奚瞪大眸子难以置信:「文宣帝驾崩了?」 他十四岁入罗剎营,那时候苏子衿十二岁,在罗剎营,他仅仅是呆了一年左右,也就是说,推算过来,大抵是在他走后一年的时间,文宣帝驾崩…… 百里奚分明记得,那时候师父还同他说起过,文宣帝待她如亲女,且身子骨一直硬朗十足,怎么可能就短短不到一年便驾崩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这件事,一定与君行分不开关系,因为君行……也是几乎与他同一时间,离开罗剎营! 眸底有冷光闪过,百里奚顿时便静默不语了。现下他自是没办法多问什么,毕竟他要是再问罗剎营安在否,司言一定就会猜到师父的身份,依着师父的模样,显然是不欲要任何人知道的,至少是现下! 想到这里,百里奚不由抬眸看了眼司言,只是,司言却也只是抿唇不语,一副寡淡的样子,神色莫辨。 他原本以为司言会多加追问,却没有料到,这厮竟是一句问的也没有,仿若丝毫不好奇一般,看的百里奚有些诧异。 下意识的,百里奚便出声道:「死面瘫,你怎么不问?」 司言心下知道百里奚指的是什么,便冷峻道:「为何问你?这件事,子衿若是想说了,自然会同我说。」 他从前想要查出,但如今,却是淡了这些念头了。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想等苏子衿愿意了,等她敞开心扉了,再来同他说。 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司言淡淡转身,如玉挺拔的身姿犹如暗夜中盛开的雪莲,似仙清冷,淡然无声。 身后,百里奚看着司言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有些愣愣。 …… …… 不觉间,几日便是恍然一过。 如今锦都,便又恢復了往日里的热闹劲儿,当权者的尔虞我诈,在百姓眼中,也不过是饭后的谈资,当不得真。 这一日,战王府内格外安静。 战王爷独自坐在书房之内,手中执着一本《兵赋论》看的十分认真,那书皮呈墨色,中央是兵赋论三个字,用鎏金的笔墨勾勒出来,里头的页脚微微泛黄,字迹苍劲有力,可见写书之人,十分大气洒脱。 「爹。」就在这时,苏宁敲门入内,一瞧见战王爷手中的书,苏宁便忍不住道:「爹你怎么还在看这本书?瞧着你这模样,莫非以后要给咱们苏家做传家之宝不成?」 这本兵赋论,大抵是三年前战王爷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里头的内容,皆是一些行军打仗的战略谋论,只是这本书,战王爷倒是极为宝贝,苏宁就是想碰一下,都要被战王爷骂个半死,也不知道这本书的魔力何在,实在叫人无奈。 「臭小子。」战王爷没有看苏宁,而是依旧眸光盯着书里头的内容,嫌弃道:「你要是哪一天像容青一样,你爹我就是拿着你的破扇子当传家宝都愿意!」 容青,东篱最具传奇色彩的少年郎,说起他的故事,大抵只短短几年,便可超越寻常人的一生。就是战王爷,也是自愧不如。 据说,容青九岁因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军队,那时候正是东篱内忧外患最紧张的时期,自是没有人太过计较年岁一说。几乎可以说,只要是个人、能够战斗便会被拉入军营。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容青入军营不过三个月后便开始一路攀升,一直到十一岁,他领着三千骑兵,于漠北击杀边疆蛮子,并包抄入内,一路解救了边疆六县三城的百姓,直逼得五万蛮子溃不成军。 至此,他一战成名,被文宣帝钦点为骠骑大将军,后短短一年,她组建罗剎营,战场杀敌,无不攻克!一直到如今,罗剎营在东篱,也依旧是不可否认的绝对强兵营。 那几年,在容青的守卫下,东篱的天渐渐明了起来,百姓也开始安居乐业,各自谋生。一时间,容青这个名字,响彻四方,惊动各国。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三年前,东篱周边几个蛮族部落联合起来,造反生事。容青受文宣帝的命,再次出征,只是这一次,她足足打了两个月战,却唯独死在了旗开得胜的路上。 一连三万的军队,全军覆没于雪崩之中,尸骨不存。 那时,东篱举国丧期,恰逢文宣帝驾崩,险些闹出动乱来。不过在摄政王楼霄的主持下,东篱的天再次恢復湛蓝,一直到如今,也依旧平静繁荣…… 听着战王爷的话,苏宁不由撇了撇嘴,不满的嘀咕道:「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要是容青是你的儿子,估计你是要乐的没边了。」 「嘀嘀咕咕的,以为我没听见?」战王爷手下微动,便想将书扔过去,不过刚一挥手,他便又急急的收了起来,将书放置在桌上,整平后,战王爷才合上书。 「啧,爹,你这爱护的样子,可不就像是对待儿子的遗物嘛!」苏宁摇了摇头,有些嘆息。 容青确实是个很出彩的人物,他的出彩,大抵不亚于司言。曾经东篱的第一高手,便是十二岁的容青,只是可惜,那少年将军死的太早,若是在世……也不知会是何等风华之人。 战王爷不理会苏宁,只嘆气道:「可惜英年早逝,无法与之攀谈一二。」 容青那样的人,实在叫人仰慕。当年他十二三岁的时候,战王爷虽心中想要结识,但总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的人,若是主动凑上前,岂不显得有些落了面子? 只是,战王爷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英年早逝,要是知道,战王爷一定不会像那时一样,总觉时日方长。后来他好不容易弄到容青的这本真迹,看完之后,便更是后悔不已。 微微回神,战王爷便又看向苏宁,拧眉道:「臭小子找我什么事情?」 「诶?」苏宁有些哭笑不得,差点把正经事儿忘记了:「长宁王府来了消息,说是妹妹明儿个早上便回来了。」 战王爷闻言,不禁眸光深沉,半晌,他才不悦开口:「终于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她呆在人家府邸不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战王爷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怨念,就像是个吃女婿醋的岳丈一般,那股子愤愤的模样,看的苏宁直直想笑。 只见苏宁戏嚯笑起来,奚落道:「爹,好歹明儿个你也这样同妹妹说呀。」 不过短短三四日,没想到自家的老头子竟然表现出这般模样,从前他和苏墨出走个把月,也不见这老头这般惦念。 果然,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这句话,倒是没有错。 战王爷不以为意,只怒瞪一眼苏宁,道:「还不快去把苏墨那小子也喊过来?咱们得商量一下计策。」 苏宁不解道:「商量什么计策?」 「明天你妹妹回来,估摸着司言也会跟着过来。」战王爷摸了摸下巴,不悦道:「陛下还没赐婚呢,那厮就整日里痴缠着你妹妹,要是成亲了可怎么了得?还不得把你妹妹绑在长宁王府不成?」 苏宁诧异,有些难以置信道:「虽然司言对妹妹动了情,可到底……不会这样变态罢?」 「你懂什么!」战王爷看了眼自己这不争气的傻儿子:「别看司言跟个闷葫芦似得,那傢伙的心思可是沉的很,咱们若是不提前给他一个下马威,你妹妹可就被夺去了!」 「说的有些道理。」苏宁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爹,咱们要商量什么对策?」 「当然是商量下明儿个怎么怼他了!」战王爷一脸的理所应当。 苏宁:「……」 爹,你这样,真的好? …… …… 十二月十一日,苏子衿在司言的陪同下,回到了战王府。因着百里奚说是要逛一逛锦都,便也就老老实实的自己放飞去了,倒是不管苏子衿和司言如何。 一路上,长宁王府的马车显得格外惹眼,苏子衿坐在马车里,司言为了避嫌,便坐在了外头的骏马之上。 沿街的百姓皆是探着头,既是想看,但又畏惧于冷面阎王的名声,只好止步于不远处。 很快的,马车行驶到了战王府门前,车帘掀起,有美艷女子笑吟吟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只见那女子生的极好,眉眼艷丽之余,神色又是极为高雅的。一时间众皆唏嘘,这长安郡主,竟是如此绝色,也难怪乎长宁王世子和七皇子竞相争夺了。 只可惜她一副扶风若柳的模样,好似大病未愈一般,看着倒是极为虚弱。 这时,苏子衿正提起裙摆就打算下马车,司言早早便下了骏马,此时已然站在马车前,想要扶苏子衿下来,不想,府门的战王爷眼色一使,苏宁便很快跑了过来,自发的与司言站在了一排,等待苏子衿的抉择。 司言脸色一暗,却见苏子衿伸手向苏宁,在苏宁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看了眼不远处的微微有些得意的战王爷,司言脸色极为清冷。天色和落风对视一眼,心下直直嘆息自家爷未来在老丈人家的日子不好过。 「子衿,快进来。」战王妃招唿着,和苏子衿几乎一致的美艷脸容浮现一抹慈爱之色。随即她看了眼司言,便笑道:「这些时日子衿叨唠世子了,世子若是有时间,不妨进来一同用膳?」 「楚楚,人家世子可是很忙的。」战王爷勾起唇,皮笑肉不笑道:「这顿饭还是放在改日罢。」 苏子衿一时间有些失笑,从方才苏宁上前,她便看出了自家这个爹存着怎样的心思,看来,他还真是极为不喜欢司言。 否则也不会表现的如此直白,丝毫不做作。 司言抿唇,神色极为寡淡,清冷卓绝的容颜看不出丝毫情绪:「多谢王妃,司言却之不恭。」 一言落地,四下皆是有些安静。 苏家以战王爷为首的三个男人,齐刷刷的看向司言,那神色显然便是不太乐意的。而战王妃却是点头笑了笑,私心里觉得,战王爷说司言不懂人情世故,想来也并不那么回事。 「走罢。」苏子衿偏头看向司言,轻声笑道:「左右还没到午膳的时辰,不妨便先逛逛战王府。」 苏子衿这话,便是要为司言解围了,否则依着战王爷的性子,铁定要将司言阻在门外不可。 战王爷看了眼苏子衿,心下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没嫁人呢,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 不过,苏子衿此举,到底是让司言心中欢喜了几分,他虽面色依旧漠然,可眼中却是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凤眸深邃,他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苏子衿,一齐进了战王府。 身后,苏墨和苏宁见苏子衿有些心向司言的意思,不由看了眼战王爷,只听苏墨沉吟道:「爹,妹妹的意思……」 「记住你们的阵营!」战王爷皱眉,警告道:「待会儿随机应变。」 虽然苏墨的话没有说全,但知子莫若父,战王爷自然知道苏墨要表达的是什么。他这是瞧着苏子衿维护司言,便不想再为难下去了。 苏墨和苏宁闻言,不禁对视一眼,两人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神色一时间有些踌躇之意。 战王妃转过身,眉头一挑,便道:「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不进屋了?」 「咳,」战王爷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咱们进去罢。」 说着,一家子便进了屋子,沿街的百姓皆是面面相觑,心中不禁思索着,这王府内,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题外话------ 凉凉在评论区看到有一两个小仙女说子衿和阿言的感情戏里面,不喜欢子衿太容易接受阿言,表示有点奇怪,其实凉凉最开始也是打算让子衿很晚很晚喜欢并接受阿言的,但是写到后来,凉凉发现,控制不住子衿的想法。 有人说,主人公是你自己写出来的,你想让她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会控制不住?其实凉凉以前也这样认为,但是自从将《将军策:嫡女权谋》一步步刻画出来后才发现,如果都是作者在控制,人物就只是一个人物,不是真正的人。所以,在这里,凉凉想跟小仙女们解释下,为什么『子衿』的想法是这样。 解释在评论区置顶处~因为发现题外话容不下凉凉写的内容,所有凉凉就换地方了~唉~ 31谁的局?(v群已开,详见作者有话) 又说这一头,司言已然坐在了苏家的桌子上。 他就坐在苏子衿的身旁,这位子战王爷等人原本都是不愿让出的,但在战王妃的眸光下,终究他们还是败下阵来。 相较于苏家三个男人的冷淡,战王妃显得较为殷勤一些,她盯着司言看了会儿,心下倒是少了几分当初的不喜。 婢女端了一碗鲜虾上来,战王妃夹了一只,便熟稔的剥了起来,等到剥完了,她便递到了苏子衿的碗中,像是寻常人家的母亲一般,温柔至极。 苏子衿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诚然先前与战王妃一起的时候,她便已然吃上了战王妃剥的虾子,但到底不是这般众目睽睽之下。 如今这样,倒是显得有些孩子气的很,到了这样大的年纪,还让娘亲做这般事情…… 苏子衿兀自想得认真,却不料,司言却也夹了只虾子,十分优雅的剥了起来。三下五除二,他便剥好了一只虾,放到了苏子衿的碗里。 在场众人皆是微微愣住,谁也没有料到,冷面阎王竟是这么个柔情的模样,即便远远瞧着,也有一股粉红色的气息涌动在两人之间。 身后,天色和落风都不由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毕竟他们家爷可是从来不吃虾的,故而这剥虾一说,倒是有史以来的破天荒啊! 苏子衿微微顿住,掩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不由缓缓道:「你不必这样的。」 司言这般举动,实在有些惹眼的过分,如今战王妃等人皆是盯着他们瞧,莫名的便让苏子衿有些无奈起来。 「无妨。」司言看向苏子衿,凤眸有宠溺之色转瞬即逝:「左右将来都要学会,早一些容易上手。」 他这话,显然便是意味着自己在为做一个好夫君做准备了。 苏子衿被司言那溺死人的眸光看的心中颇有些悸动,下意识便偏过头去,不敢再看。虽然这青年依旧冷冷清清的模样,看不出丝毫表情,可不知为何,无端的便让人觉得有些情意绵绵。 「咳!」战王爷轻咳一声,淡淡道:「子衿,你这些时日在长宁王府过的可是还好?」 这话问的,大抵便是想看看苏子衿心中的态度了,虽说她在府外的时候有偏袒司言的意味,但战王爷瞧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儿,私心里,他还是想探一探。 只是,苏子衿还未开口,司言已然清冷出声:「很好。」 战王爷这火气旺盛的模样,看的苏子衿有些嘆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他故意为难司言,只是司言这耿直的性子,显然只会和战王爷硬碰硬。 战王爷瞪着桃花眸子,一副不满的样子:「本王在问自家闺女,与世子……」 「吃饭。」战王妃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战王爷,及时打住了战王爷的失礼行为。原本当着人家的面问这种问题,便是故意在找茬的,无奈战王爷还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看着实在令战王妃不悦。 尤其刚才,司言不仅说了那样的话,还主动为苏子衿剥虾,战王妃心中的不喜便顿时消失了彻底,心中直道这女婿不错。 战王爷有些委屈,看了眼不争气的苏墨和苏宁,一时间便只好默不作声。 这时,余管事敲门入内,他拱了拱手,将一张帖子放在手心上,低头道:「王爷,三爷那儿送来庚帖。」 「拿来罢。」战王爷凝眸,将庚帖从余管事手中拿了过来,打开看了起来。越是看到最后,他越是有些神色不悦。 苏子衿瞧着,便笑着问道:「可是老太太那边又有什么事情?」 苏老太太前些时日便已然搬了出去,那时她宠爱着的幼子苏生到锦都,战王爷给他们在锦都南城置办了些房产,于是老太太便兑现了先前的承诺,自行出府,顺带着,便也是将云兮带走了。 战王爷沉声道:「苏生说明日邀请咱们家去他府上家宴坐坐。」 说是家宴,可战王爷倒是十分怀疑,这突如其来的家宴,又是搞什么名堂? 苏墨皱眉,淡淡道:「找个理由推了罢。」 「是啊,爹,咱们就不去了。」苏宁也道:「那什么破家宴,咱们本就是不稀罕。」 对于苏老太太和苏生一家子,苏墨和苏宁皆是看不上眼,这两人一个恶毒一个无耻,便是苏生的那个嫡子苏旭,也是个乌七八糟,叫人心烦的货色。 「子衿倒是觉得可以一去。」苏子衿从容笑起来,眉眼灼灼:「否则依着老太太的性子,指不定过两日便要上门说道,平白添了一些麻烦。」 「嗯,」战王爷沉吟着点了点头,他看向战王妃,叮嘱道:「明日你便别去了,楚楚。」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明显感觉到,战王爷脸色有一瞬间的阴郁,虽然那种神情转瞬即逝,但却是极为暗沉的。 「没事。」战王妃倒是笑了笑,宽慰的拍了拍战王爷,道:「又不是龙潭虎穴,怕什么?」 只是,战王妃的话音刚落,便有侍从自外头进来,只听那侍从禀报导:「王爷,高公公来宣旨了!」 宣旨?战王爷看了眼司言,果不其然,司言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想来对这宣旨一事,心下很是清楚。 苏子衿散漫一笑,即便不去看司言,她也知道,这道圣旨,是司言昨儿个去求来的。 于是,一众人便很快放下碗筷,齐齐出去接圣旨了。 高公公站在小院中,一看见战王爷过来,便微微颔首,只是,在看见苏子衿旁边那道清冷贵气的身影时,他一时倒是愣住了。 回过神,高公公便笑着道:「没想到今日世子也在王府,既然如此,那咱家便将两道圣旨一齐宣读了罢。」 司言闻言,不可置否。 于是,一众人等着接旨,只听高公公道:「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安郡主温婉贤德、品貌出众,经朕与太后躬闻之甚悦,特赐婚长宁王世子司言,为之世子妃,择良辰吉日成婚,钦此!」 苏子衿闻言,不由眸光微微一顿。这择良辰吉日,看来便是昭帝为了弥补先前仓促成婚,特意留给战王爷的选择余地。 只是…… 苏子衿笑吟吟的脸容上有一丝思绪飘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低声道。 说着,战王爷便上前一步,将高公公手中的圣旨接了过来。 高公公看向司言,缓缓道:「世子,您的圣旨。」 司言闻言,秀美绝伦的脸容看不出丝毫情绪,便走上前去,接过了高公公递来的圣旨。 高公公笑了笑,便接着道:「既是如此,咱家便先回宫復命了,世子与王爷,你们好生用膳便是。」 说着,高公公很快便退了出去。 司言看向苏子衿,见她桃花眸底有思绪飘过,不由心下一紧。 子衿,你在担心什么? …… …… 第二日,悄然来临。 晚间时候,苏家人一行,便坐上马车,缓缓朝着南城的苏宅而去。 不多时,便很快的抵达了苏宅。 苏子衿下了马车,便瞧见府外站着的一群人。 为首的便是苏老太太的嫡么子,苏生。不过,相较于战王爷的俊美丰仪,显然苏生要秀气瘦弱一些,他留着八字鬍,眸中却有一丝精明泄露。 苏生的左侧,站着他的嫡妻姚氏和三个姨娘,听说姚氏未出阁前是西城书香门第的小姐,倒是看起来很是温和,至于那两个姨娘,却是比姚氏要年轻貌美一些。苏生的右侧,站着他的嫡庶女儿,只这样一看,便可见七个之多。听说苏生只有一个嫡长子苏旭,不过今日苏旭显然便不在这其中。 一见到他们,苏生的眸光便亮了起来,走上前来,他便十分热情道:「大哥大嫂,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目光看向苏子衿的方向,迟疑道:「这就是子衿?」 苏子衿缓缓一笑,淡淡的看向苏生。苏生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妥,可在看向她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艷,倒是令苏子衿觉得有些意思。 一个做叔叔的,看自家的侄女,会是这般神色? 桃花眸子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幽深,苏子衿不露声色的笑道:「正是子衿。」 这时,姚氏笑着走出来,贊道:「真是个绝色美人,比大嫂当年,可是要艷绝许多呢!」 苏子衿挑眼看向姚氏,这姚氏显然看起来很是老实,便是这些场面话说出来,也是显出了几分紧张之意。 战王妃闻言,只淡淡凝眸:「三弟和三弟妹想来刚来锦都,大约不知锦都最是看重身份地位,虽说是家宴,但规矩礼教,不可废除。」 战王妃的话音一落,姚氏和苏生的脸色便都是一僵,尤其苏生,整个脸色简直可以说是沉了下来。 这话,无疑便是在提醒,他们之间身份差距太大,称唿行礼,都是必不可少的。 「倒是没错,」这时,战王爷亦是出声道:「三弟和三弟妹可要注意一些,本王虽不是个拘礼的,但终归有些礼节不可枉顾。」 看着这样尖锐的战王爷和战王妃,苏子衿不由眸光微深,想来这苏生一定先前做了什么,以至于战王爷和战王妃皆是如此一副不太乐意的模样。 苏生眼底有阴霾划过,随即便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道:「王爷和王妃说的不错,这礼节,自是不能废了的!」 说着,苏生便弯腰,想要行此礼节。 却不想,战王爷淡淡挑眉,便道:「这次便算了,下次三弟可要自行记住才是。」 苏生不由顿住,好半晌才勉强稳住脾性,道:「王爷说的是。」 看着自己父亲如此卑微的模样,一旁苏生的女儿们皆是觉得无比丢脸,尤其是嫡长女苏雪贞,她更是瞧着苏子衿,心下嫉妒的发狂。 姚氏脸色有些僵硬,却只是勉强笑道:「王爷王妃请进。」 战王爷和战王妃皆是点了点头,随即一家子便进了府内。 一路跟随,很快的,所有人便入座了。 管事禀报一声,苏老太太便在芍药的搀扶下,缓缓入内。 她依旧穿的极为富贵,神色之间倒是看不出丝毫,苏子衿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都到了,唯独一个人的身影,却是完全瞧不见的…… 「祖母!」苏雪贞一瞧见苏老太太过来,便娴静一笑,直接便上前,亲昵的搀扶住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见此自是心中开怀,只见她拍了拍苏雪贞的手,眼底满是慈爱,与看苏子衿时候的眼神,简直判若两人。 「母亲,这边坐。」苏生笑着上前,给老太太安置好座位后,才徐徐坐了下来。 战王府一家人,几乎对此充耳不闻,尤其苏子衿,依旧笑吟吟的模样,显然不以为意。苏雪贞见此,心中不由有些不悦,她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没有任何弹力。 原本在一般人的家中,大抵祖母长辈的疼爱极为重要,所以,她才故意显出一副与老太太关系极好的模样,想要惹得苏子衿心急。只是,她到底是错估了苏子衿,也错估了苏老太太在战王府一家人心中的地位。 苏家二房、三房趋之若鹜的老人家,大约在战王府的人眼中,只是讨人嫌的老太婆罢了,没有丝毫可以惦念之处! 这一头,苏老太太自是将苏子衿的神色收进眼底,心中升起一丝不屑,她便故作慈爱道:「子衿这几日病可是好些了?」 这几日苏子衿在长宁王府病着的事情,基本上也算是街知巷闻的,故而对于苏子衿有没有与司言『有首尾』一说,众人还是持着怀疑态度,毕竟苏子衿的身子骨锦都人人都知,前些日子还请了燕夙前去,想来是病重无疑了。 只是,在苏老太太看来,一个被当街抢了亲事的女子,已是名声极为不好,即便抢亲的是长宁王世子,也不比一个皇子来的珍贵。 战王妃闻言,心中便明白了苏老太太的用意,她不是存着关切之心,而是存着想要嘲笑、诛心的念头,若是寻常女儿家,一定会自惭形秽,难受不已。 苏宁和苏墨齐齐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面色如常,不由更加厌恶起苏老太太来。唯独战王爷,他显然是了解苏子衿的,或者说,这些时日来,对苏子衿的手段和性情,已然有了初步的认知,所以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苏子衿会有一般闺阁女子那般想法。 苏雪贞看了眼苏子衿,本以为苏子衿会羞窘难挡,不想,苏子衿只是从容笑起来,眉眼极为艷绝好看。 她道:「老太太关心,子衿自是无碍。」 苏老太太见此,心下更是存了几分恶意,便接着道:「身子无碍便好,不过老身身为你的祖母,也是有义务教导你遵循女德女戒,如今整个锦都都在议论纷纷,长宁王世子虽是位高权重,但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你自己当是要多珍重一些才是,毕竟女子的礼义廉耻,不可儿戏,更是容易连累家门。」 说着,苏老太太的眸光便落到了战王妃的脸上,显然便是在说战王妃教育的太差劲,将女儿教导成这幅不知羞耻的模样,以至于她这个做祖母的都有些看不下去,着实有辱家风。 「老太太这话本王妃便听不明白了。」战王妃冷笑一声,淡淡道:「这几日锦都之人可极少有议论子衿哪里不好,反倒是最多的,都在说佳偶天成,叫人艷羡!」 这几日锦都悄然有风声传出,说是苏子衿与司言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司言为了苏子衿调禁卫军抢亲,也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了,这天底下如此爱一个女子的男子,又有哪几个?甚至还有人羡慕着苏子衿,毕竟司言也是极为优秀,全锦都的女子大都趋之若鹜! 苏老太太闻言,不由脸色一沉,便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件事情,只会令苏家家门蒙羞!」 「老太太倒是懂得多。」苏子衿弯眉眼,看似温软,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含着冰刃:「当初老太太闹得战王府人仰马翻,成为整个锦都笑料的时候,子衿倒是不见老太太如此在意家风门面,怎的如今便又追究起来了?再者说,战王府是战王府,苏家是苏家,虽都是一个姓氏,但到底一个是一品大臣府邸,另外一个……」 说到这里,苏子衿便停了下来,但即便她不说下去,众人心中亦是十分清明。 美人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诛心至极,看的苏生脸色一黑,便忍不住道:「郡主可知孝敬长辈?母亲好歹也是你的祖母,如今这般说也是为了你好,你怎的就这样不识好歹!」 「三弟说话可是要注意分寸!」战王爷眯了眯眸子,常年征战的人自带一股杀伐锐利,一瞬间气压低了下来。 一时间,苏生的子女妻妾皆是脸色苍白下来,他们并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场面,自然对这般气势吓了一跳。 这时,只见苏子衿偏过头,看了眼战王爷,似是而非的嘆气道:「爹爹,既然老太太和三叔这般不欢迎咱们,不妨我们回去罢,左右现下回去,也能够吃上一口热饭。」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苏生和苏老太太便齐齐眸光暗沉下来,现下决计不能够让他们回去,毕竟……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办妥! 战王爷会意,便点了点头,作势就要起身离开:「不错,既然母亲和三弟不欢迎我战王府一家,那么这顿家宴便作罢吧!」 「大哥……王爷莫急!」苏生心下一着急,便起身道:「这件事是我和母亲欠缺考虑,徒然惹得侄女……郡主和王妃不悦,咱们都是一家子,莫要因此生分了!」 「是啊!」苏老太太见此,也是嘆道:「都是老身关心则乱,罢了,老身也不多说什么,你们年轻人终归有你们的天地,与老身这老婆子倒是有些不同。」 这苏生和苏老太太的话,令战王妃和苏墨、苏宁不由诧异起来,这两人如此模样,倒是从前极少见过的,苏生倒也就罢了,可苏老太太……她难道就是个善茬? 这般想着,战王爷便淡淡道:「子衿,既然他们都如此承认错误了,不妨你就原谅他们?」 苏子衿微微一笑,从容反驳道:「爹说什么呢?三叔和老太太可是没有道歉,莫要将责任推到子衿身上才是。」 说着,苏子衿便理了理衣裙,一副就要起身的模样,看的苏老太太和苏生皆是恨的牙痒痒。 五指掐入掌心,苏生勉强扯出一个笑来,眸光闪过阴霾:「郡主莫要气恼,都是三叔的错,三叔该罚!」 见苏生认错,苏老太太心中简直疼惜的不得了,要不是如今情势所迫,她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到苏子衿的脸上,好好教训一番这个小贱人! 咬了咬牙,苏老太太便陪着笑脸,道:「子衿且坐下罢,都怪老身管得太宽,平白让你心中不悦了。」 这话说出来,一旁的苏雪贞和姚氏皆是心中震惊,素日里苏生虽不多么硬气,但在家中极为得苏老太太宠爱,故而也算是作威作福,极为有话语权的一个,但如今,不止是他,就是苏老太太,竟是也要同一个小辈去道歉……未免有些惊人了? 这一头,苏子衿闻言,便故作无奈的嘆了口气,只见她半真半假的笑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老太太可要切记,世子他是个脾气不好的,若是你今儿个的话落入他耳中,未免要惹得他心中不悦,届时这怒意……便是子衿也是保不住老太太的!」 话音一落地,苏老太太的脸色便愈发难看了几分,她手中拐杖攥的极紧,恨不得这拐杖便是苏子衿笑吟吟的脸,撕烂了最好! 「都是误会,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姚氏缓了缓心神,见场面不那么僵硬了,才敢笑着打圆场道:「王爷和郡主不妨都坐下来,等着上菜。」 苏子衿和战王爷闻言,便对视一眼,随即两父女便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很快的,菜色便都齐齐上来了,战王府的人倒是不怎么吃,唯独苏家三房的人显得异常热情。 餐过半巡的时候,苏生倒了一杯酒,便走到战王爷面前,一脸感激,道:「大哥,我十分感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要不是有大哥的扶持,苏生现下一定不会在锦都这般繁华的地方安宅为官,虽只是小小的七品,但我一定努力争气,不给大哥丢脸!」 说着,苏生便一手举起杯子,另一手拿起酒壶,为战王爷满上一杯酒后,双手持杯,拱手道:「小弟先干为敬,大哥随意就好。」 话落,苏生便举起杯盏,一口气将酒喝了干净。 他拿着空杯微微一翻,表示滴酒不剩。 这种时候,战王爷倒是没有去纠正他的称唿。只见战王爷颔首,就道:「好。」 一言落地,战王爷也毫不犹豫,便拿起杯盏,一饮而光。 看到战王爷将酒喝完,苏老太太和苏生下意识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有诡异的光芒浮现。 战王爷放下杯盏,便依旧侧过头,同战王妃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只是,过了半晌,他忽然抚了抚额角,脸上带了一丝醉意。 战王爷揉了揉太阳穴,便疲乏道:「你们先吃,本王去一趟如厕。」 苏生眸底有精光闪过,只见他笑道:「我领大哥去吧,左右我也正好要去一趟如厕,不妨便一起。」 战王妃闻言,不由拧起眉梢,她看向苏生,眼底有一丝猜忌和不安。 苏子衿见此,言笑晏晏道:「既是如此,三叔便带着爹去吧,早去早回。」 说着,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战王妃和苏宁,桃花眸底一片沉静,叫人瞧着便平白觉得安心。 「没问题。」苏生点了点头,很快的,两人便走了出去。 见苏生离开,苏雪贞忍不住抬眼笑道:「郡主堂姐寻常可是喜欢看戏?听说锦都新进了一个戏班子,许多人都去戏楼听戏了呢!」 「妹妹不怎么喜欢看戏。」苏宁一脸抱歉的笑道:「实在可惜了。」 这苏雪贞,苏宁和苏墨皆是不喜的很,即便她如今一副想要与苏子衿交好的模样,他们也对她无比戒备。 苏老太太有些不满,便淡淡道:「贞儿是在同你妹妹说话,怎的你一个做哥哥的,这般着急?」 苏子衿闻言,只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眉眼温软:「二哥说的不错,素日里子衿很少出去,对戏曲并不是很感兴趣。」 说着,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老太太,也不知是个什么含义,竟是看的苏老太太有些心慌起来。 下意识的,苏老太太便避开了苏子衿的目光。于是,除了姚氏的热络之外,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好半晌,见苏生和战王爷都还没回来,姚氏便不由吩咐道:「小菊,你去看看三爷和王爷怎的还没回来。」 「是,夫人。」唤作小菊的婢女应了一声,随即很快的便出去了。 不过片刻,便见小菊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老太太,夫人!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苏老太太激动的站了起来,眼底有欣喜一闪而过。 「是……是王爷。」那婢女颤颤巍巍的看了眼战王妃,便道:「王爷他醉了酒,现在正在云姑娘屋子里……」 这婢女说的,无疑便是战王爷玷污了云兮的意思了。 「这……」姚氏心下有些茫然,她下意识的看向战王妃,只见战王妃神色不变,显然没有相信的意思。 眸光一凝,战王妃便坚定道:「不可能!」 说着,她看向苏老太太,依旧风华无限的脸容浮现一抹怀疑之色。 「给老身带路!」苏老太太在感受到战王妃的眸光后,便立即眯了眯眼,有歹毒的心思骤起。 她便要看看,荆楚楚这贱女人还要嚣张到什么时候,若是她看见自己的夫君同另外一个女人躺在一处,按着她这般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是不是会发狂? 苏墨和苏宁对视一眼,显然也是不太相信,只有苏子衿一人,依旧浅笑吟吟,看起来矜贵而高雅,桃花眸子幽静如古井。 于是,很快的,战王府等人和苏家三房的一群人,便齐齐朝着后院云兮的住处走去。 房中传来男女呻吟的声音,那声音一听便是极为暧昧…… 战王妃脸色极差,她阴沉着脸,看的苏墨和苏宁心中狂跳不已。 苏墨看了眼战王妃,便想着宽慰一二:「娘,爹他……」 「不是你爹!」战王妃冷冷的眸光落在苏老太太的脸上,心下有忿意徒然升起。 即便不看,她也决计不相信里头的人是苏彻!她相信苏彻,即便这老太婆再怎么算计,苏彻也不会中计! 「开门!」苏老太太冷笑一声,随即便道:「让王妃看看,里头的人究竟是谁!」 不信?那就让她亲眼看看好了! 「是,老太太。」有嬷嬷上前一步,于是下一刻,便走到门前,将虚掩着的门推了开来。 就在这时,战王爷淡淡的声音传来,只听他道:「什么是本王?」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不远处,战王爷身着青墨色华服,挺拔俊美的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时间,苏老太太整个人便愣住了。 里面的人,不是苏彻,又是谁? 脑中有红光闪现,苏老太太尖锐一叫,便道:「不许开门!」 然而,苏老太太的命令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门『吱呀』一声便开了起来。瞬间,屋内淫靡的场面一览无余。 只见一男一女正卖力的运动着,那女人楚楚可怜的被压在身下,而男人略微显得瘦弱,不是苏生,又是谁? 一瞧见众人出现,苏生不由微微一愣,整个人有些呆滞,便是身下的云兮,在看到外面一群人……还有战王爷的时候,脸色一瞬间犹如溺水。 「关门!」苏老太太手中的拐棍用力的击着地面,神色极为恼怒:「给老身关门!」 那嬷嬷听命,便很快将门掩上了,顿时,屋内的交战开始停了下来。 「原来是三叔和云兮姑娘啊。」苏子衿红唇微微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笑吟吟道:「怎么老太太一直认为是爹爹呢?倒是有些奇怪。」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众人便立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便是苏雪贞和其余人等,也同样心中明白。 想来是这是苏老太太和苏生设计的,只是也不知怎的,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苏子衿和战王爷下了套。 「都是这贱婢的错!」苏老太太心下一怒,便一脚朝着那小菊要踹过去。 「来人。」苏子衿微微一笑,神色有一丝悲悯:「把老太太给本郡主压下!」 「什么!」苏老太太盯着苏子衿,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她简直不敢相信,苏子衿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便要让人来捉拿她!毕竟她还是她的祖母,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苏子衿也敢? 姚氏以为苏子衿开玩笑,便有些为难道:「郡主,这……老太太她……」 「老太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苏子衿莞尔一笑,眉眼皆是风华,说出来的话却是犹如利刃,冰冷刺骨:「看来老太太是把子衿先前的警告当作耳旁风了。」 …… …… 与此同时,锦都,月下酒楼 正是午膳时间,月下酒楼格外热闹。 女子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腰间繫着秋香色软烟罗锦带,她眉眼如画,面若芙蓉,看起来十六七岁,神色稍显慵懒,却端是一副极美的模样。 那女子走进酒楼,一瞬间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瞧着这张漂亮的生面孔,一时间便有人打了坏主意上前。 「姑娘从外地来?」年轻公子哥领着几个小厮,垂涎的眸光落在女子曼妙的身姿上。 女子素手执起茶盏,神色却依旧平静,只不咸不淡道:「你最好滚得远点。」 「滚?」那年轻的公子哥淫笑起来,一边凑上前去,一边低声道:「姑娘不妨与本公子一起滚?两个人嘛,也好歹可以……」 女子眼底有笑意划过,只微微抬手,便将滚烫的热茶泼了过去。那年轻的公子毫不设防,就这样生生的被泼到了面上。 「哎呦!」公子后退一步,捂着脸疼的叫了起来,下一刻,那公子便一手指着女子,一手捂着脸,恶狠狠道:「臭娘们,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就不姓苏!」 说着,他便招唿一旁的小厮,怒道:「给本公子上!活捉这小娘们!」 一时间,周围的客人皆是惊惧不敢乱动,看着这把场景,更是有人慌忙想逃。 「有趣。」女子慵懒一笑,她不紧不慢的放下杯盏,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神色却是丝毫没有慌张。 「上!」那苏姓公子一挥衣袖,便狰狞起来。 领了命的小厮齐齐上前,十多个人眼见着便扑向了女子。 只是,就在他们就要靠近至极,忽然一个接着一个抱着手臂倒地痛唿。 眼前这一幕,实在叫人惊悚,看的那苏公子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你……你是妖女!」苏公子指着女子,后退两步。 只见躺倒在地上的小厮皆是七窍流血,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抽搐着,不过转瞬,便有人死的悽惨至极。 「啊!」一时间,酒楼内的一众人皆是惊叫着跑开了,便是掌柜和小二,也是悄然无声的躲在柜子底下。 没有人看见这女子出手,可就是因为这样,所有人才更加惶恐不安。 「我说过滚得远点,」那女子转头看向苏公子,慵懒懒道挑眉:「丑八怪!」 「你!」苏公子心下升起一股恼羞成怒,正打算说什么,却不想脸上忽然传来一股极为强烈的疼痛,那犹如被硫酸泼了的灼热感,从他的脸颊蔓延起来。 酒楼中几个还未走全的人下意识便朝着苏公子看去,不想这一看,众人更是恐惧到几乎昏厥。 苏公子的脸上,根本不像是被开水泼过的模样,反倒像是被毒物咬了,那已经化为浓水的皮肤,溃烂发紫,隐约可见的是,有不知名的些微毛茸茸的纤细触角自他脸上缓缓生出…… 苏公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即便在剧烈的疼痛下,他已然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触觉,一种像是蜘蛛的触角一般,而且……还会动! 悚然的神色自苏公子的眼中浮现,他盯着眼前的女子,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哀嚎一声,他捧着自己的脸,便一句话也不敢说的离开了。 见苏公子离开,女子蹙了蹙眉,半晌,才慵懒偏头,斜睨了眼掌柜的方向,淡淡启唇:「掌柜的,我要的菜怎么还没上来?」 这一声问话,吓得掌柜一阵恐慌,心下惊惧,他便颤颤巍巍道:「快!快给这位姑娘上菜!」 「是……是,掌柜的。」小二吞了口唾沫。 这时,只听那女子再度出声,不疾不徐道:「对了,长宁王府的方向在哪里?」 『砰』的一声,有瓷片落地的声音传来,一时整个酒楼鸦雀无声。 ------题外话------ 猜猜是谁~很好猜哈哈。 另外,小仙女们,v群今天正式开启,想入v群的小仙女们,先进验证群,并私聊管理员发送帐号截图和订阅截图(全部章节的订阅截图哦~),通过之后,管理员会将小仙女拉进v群~么么(* ̄3)(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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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贱婢!」这时,老太太回过神,忽然便低喝出声,眼底皆是厉色,道:「竟敢帮衬着云兮勾引……勾引三爷!」 原本老太太是要说勾引王爷的,但她突然便灵光一闪,意识到构陷王爷一说是苏子衿诱导她承认的事实,但至今为止,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证据证明原本这场设计是要针对战王爷。所以,她决计不能中了苏子衿的圈套! 苏子衿见苏老太太如此快的改口,脸上的笑意不由愈发浓烈了几分。这苏老太太还真是有些意思,竟是没有上她的当,不过倒是无妨,她原本就不指望这小小的诱导能够起什么大作用。 这般想着,那头的两个婢女已然惊慌失措的跪下身子,低低抽泣道:「求老太太开恩,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是冤枉的!」 苏子衿闻言,自笑吟吟的开口:「冤枉?那你们为何要想要将王爷扶进云兮的院子?可别告诉本郡主说,你们不知道这是云兮的院子!」 说着,苏子衿眸光落到这两个婢女的身上,一时间看的那两个婢女背嵴生寒。下意识的,两人便齐齐朝苏子衿仰头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子浅笑吟吟,眉眼极为艷绝,可偏生又高雅似仙,犹如古井的眸底,有血腥划过,令人心惊胆战! 两个婢女心下一跳,便急急低下头去,不敢与苏子衿对视。 这两个婢女是苏宅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云兮的屋子,便是再多的辩解,如今也是说不出来了。 「奴婢……奴婢……」其中一个婢女颤颤巍巍,倒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婢女胆子大一些,咬着唇便道:「郡主饶命,是云兮姑娘……是云兮姑娘吩咐我们这么做的!」 婢女的话音一落地,苏老太太脸色便好了一些。云兮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货色,若是将所有事情推到她的身上,显然再好不过。 这时,战王爷忽然冷笑一声,厉声道:「本王倒是不知道,原来云兮和苏生是一伙的!」 「王爷!」那胆大的婢女瞪大眸子,抬眼看向战王爷,便道:「您……您……没有……」 「没有中毒?」战王爷打断她的话,眸光却落到了苏老太太的脸上:「今日无论如何,本王都势必让人将所有牵扯进来的人等,都统统杖杀了!」 那婢女闻言,身子一抖,便立即磕头道:「王爷饶命啊,是云兮姑娘和三爷让奴婢们这么做的,奴婢冤枉啊!」 「小桃,你可莫要胡言乱语冤枉了三爷!」苏老太太厉声道:「三爷待你一家子不薄,你若是这般冤枉他,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苏老太太的话音一落地,小桃便瞳孔微缩,这话,显然便是在拿她的家人要挟她了!心下一颤,小桃便打算自己承认下一切。 不想,这时候苏子衿却是言笑晏晏的开口,轻柔道:「小桃,你若是说了实话,本郡主便好生帮你料理家中事宜,只是……」 苏子衿的眸光幽幽,似是而非道:「你若是说了谎,本郡主便也照看不了你的家人了!」 小桃闻言,不由抬眸看向苏子衿,眼底有泪光滚落。 「苏子衿,你这是在拿她的家人威胁她!」老太太瞪大眼睛,阴冷的看向苏子衿。 一旁的战王妃冷笑一声,护道:「兴得老太太这般做,难道子衿便不行了?老太太可不要以为,在场所有人,什么都不懂!」 「你……」苏老太太愤怒的指着战王妃,心下委实是恨毒了这母女俩。 这时,小桃和另一个婢女对视一眼,忽然便齐齐道:「回王爷的话,这件事是苏三爷和云兮姑娘的吩咐,奴婢不敢欺瞒!」 苏子衿微微一笑,望了望苏老太太阴沉下来的脸容,只继续道:「将酒壶拿上来。」 「主子,」暗卫上前一步,沉声道:「这是阴阳壶,里头装了两种酒。」 「倒是有些意思。」苏子衿微微弯起眉眼,唇畔含笑:「老太太还不相信么?不妨子衿请人来验验里头是不是有两种酒,又是不是有奇怪的毒药?」 这奇怪的毒药,自是在说催情药一类了。 苏老太太心知肚明,但现下自是不能让苏子衿将此事闹开,否则这构陷之罪,便是当真成立了。朝廷与后宅不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是容易诛连,这一点,便是苏老太太不为官当朝,也是知道的! 心下生了一丝惧意,苏老太太便道:「郡主,不过是误会,何必闹得街知巷闻?都是苏家之人,便是窝里反也是徒惹笑话罢了。」 想打亲情牌?苏墨和苏宁皆是冷笑起来。 「看来老太太还知道是笑话?」苏宁嗤笑一声,嫌恶道:「苏生构陷我爹,老太太怎么不说是笑话?怎么不加以阻止?」 「老太太莫不是以为一句一家人,便可以将这一切作罢吧?」苏墨亦是冷声道:「真当我们战王府是这般好欺辱的?」 苏宁和苏墨的话一落地,战王妃便冷着脸,眼底有愤恨露出:「老太太莫要以为,这件事还像是从前一般,转眼便可以烟消云散罢!」 这话,便是在提醒战王爷从前的事情了。 顿时,战王爷脸色便满是阴霾。一而再再而三地,倒是看他苏彻好欺负了! 「来人!」战王爷脸色阴沉,厉声道:「进去将苏生给本王带出来!本王倒要看看,刀斧在脖的时候,他还能不能如此心思阴诡!」 「是,王爷。」苏彻一声令下,便有一群战王府的暗卫飞身出现。 这一次饶是苏老太太也不由愣住了,原本邀他们来苏宅,便是因为苏宅不像战王府,把守森严,处处都是战王爷的人,可如今看来……俨然没有不同! 难怪!难怪苏彻没有中计,难怪苏生反倒入瓮,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是他们低估了战王府的实力了! 一时间,姚氏和苏雪贞等人不由惊慌起来,瞧着阵仗,显然战王爷不是开玩笑的,只唯独苏老夫人一个自以为能够挽救。 「不行!」苏老太太上前一步,尖锐的骂道:「苏彻,三儿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不论你三弟做错了什么,终归没有酿成大错,不是吗?你何必咄咄逼人,难道非要害的他身首异处不可吗!」 苏老太太的话,说的战王府一家深觉可笑,这恶人先告状的行径,苏老太太倒是做的得心应手。尤其是战王爷,心下更是觉得荒唐至极。 说他心狠手辣?若不是苏生设计在先,他如何会心狠手辣?没酿成大错?若非他提前悉知,现下他美好的家庭便会分崩离析,便是他自己,也会遗憾终生!还说他咄咄逼人?要不是他们一直咬着他不放,他又如何会如此? 可悲、可嘆! 就在这时,苏子衿忽然笑吟吟开口,只见她眸光灼灼,却自带利刃:「老太太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么?倒是有些天真过头。」 苏老太太呆在后宅这么些年,大抵是养尊处优惯了,竟是连这些个厉害关系都拎不清了。 「苏子衿,你还要怎么样!」苏老太太此时已然不想和苏子衿再打太极下去了,对于苏子衿,她有的只是满腔恨意,甚至比起战王妃,她要更厌恶苏子衿许多。 「小菊。」苏子衿如三月春风的声音响起,在这静谧中,却显得微微泛凉,吓得一旁的小菊直直跪了下来。 只听苏子衿接着道:「本郡主记得,你禀报的时候,可是说屋子里的人是王爷,对吧?」 说着,苏子衿上前一步,缓缓靠近小菊。 这小菊便是方才禀报,并且将他们引过来的婢女。只是,她显然便是不知道屋内的人会是苏生,要是知道,她决计不敢禀报说是战王爷。 所以说,这一切,小菊也是参与其中,并且……提前便得了吩咐的!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小菊便整个人一缩,颤抖道:「郡主饶命啊!奴婢……奴婢也是被逼无奈!」 「哦?」苏子衿轻声笑道:「你是姚夫人的婢女,谁又能逼得了你呢?不妨与本郡主说说,也好让本郡主为你……主、持、公、道!」 最后的几个字,苏子衿几乎是一字一顿说的,虽然语气依旧温软,但到底含着一股尊贵与睥睨之气,莫说小菊,便是被提及的姚氏也不由自主的便想要低头下跪匍匐。 眼前这女子,实在太过深不可测,她就好像久居高位之人,便是言笑晏晏,也能够让人心中颤抖! 小菊捏住裙摆,心下惶恐无比,也顾不得其他,便抽泣道:「郡主饶命啊!都是老太太……是老太太吩咐奴婢这么做的,说是到时候夫人遣奴婢去查看的话,就说是王爷进了云姑娘的屋子……奴婢一开始不敢,可是老太太给了奴婢一袋银子,还说……还说奴婢不这么做,便让人将奴婢发卖了去,还请郡主明鑑啊!」 小菊的话,无疑是一道重击,让苏老太太整个人便有些难以置信。她盯着小菊,眼底是骇人的杀意掠过。 身旁,苏雪贞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心中惊惧不已。 她虽然争风吃醋,虽然爱慕虚荣,但到底不是那等子下作的女子,看见苏老太太这般行径,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起来。 若是说她的父亲,她倒是不以为然,毕竟苏生素来便是个贪图美色的人物,她自小看着,便也就习惯了。可苏老太太……她眼中慈爱精明的祖母,竟是也做出这等子事情,构陷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大儿子……简直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你……你这贱婢,竟是陷害老身!」苏老太太一口气堵在心口,手中的拐棍也顺势要往小菊的身上捅去,心下着实想直接弄死这贱婢算了! 苏子衿看了眼青烟,青烟上前一步,便将小菊从老太太的棍下拉了出来,见老太太一脸恼怒的瞪着自己,苏子衿却只是淡淡勾起一抹笑来,温和而悲悯:「老太太急什么?不是还有一个人可以指证老太太与苏生、云兮勾结吗?」 「什么!」苏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浮现一抹惊色,毕竟构陷战王爷的事情,不是小事,她和苏生其实已然做的谨慎许多,若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应当是在在屋中发现战王爷和云兮,这样一来,看守的两个婢女、小菊便都不会被怀疑,同时,在引他们来云兮的院子时,就会有人将酒壶调换…… 酒壶!苏老太太忽然意思到什么,下意识便往身侧看过去。 然而,当她往身侧看过去的时候,有人忽然上前一步,跪在了苏子衿和战王爷等人的面前,俯首道:「奴婢芍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多年,前几日便听老太太和苏三爷、云兮姑娘的计划,说是要让云兮姑娘失了清白与王爷,这样一来,云兮姑娘便可以令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失和,与此同时,也可以为三爷谋划前途!」 眼前跪在众人面前的,不是芍药又是谁?那个先前在战王府,苏老太太杖杀陈嬷嬷后,心生惶恐之意,并答应做苏子衿眼线的婢女! 早在苏老太太和云兮的谋划后,芍药便将此事告诉了苏子衿,只是苏子衿故作不知,便就是等着这一日,苏老太太他们一步步跳入自己拉的这张网中。 只是,这张网,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密不透风……扼杀一切! 「芍药,你……」苏老太太盯着芍药,眼底是惊涛骇浪,如今这情形,俨然一眼便可知其中,芍药这般举动,无疑便是意味着,她其实是苏子衿的人……不,应当说,在某个时候,她成了苏子衿的人! 心下恨的滴血,苏老太太看向苏子衿,眼底开始有挑衅之色浮起:「苏子衿,即便这些都是老身做的,你又要如何弒杀祖母?你难道要你父亲背负杀母、杀弟的罪名,被世人所诟病吗!」 如今这般,也是没有办法再为以否认了,毕竟芍药确实是苏老太太的人、小菊也是姚氏的人,便是方才的两个婢女,也是苏宅的人,这些人,没有一个在明面上与苏子衿有干系的,所以说,无论谁来看,都是一个答案。 那么,索性她便认了下来!就算认了这些,苏彻又真的会将他们如何?毕竟她可是他的母亲!只要他敢做出弒母的事情,便是天理不容的,全天下人可是都要谴责他的! 见苏老太太这般破罐子破摔了的模样,战王爷的眼底浮现一丝深沉的阴霾,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这苏老太太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挟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手脚、陷害他! 心中有怒火升起,苏彻盯着苏老太太,就要不顾一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子衿却是忽然莞尔一笑,只见她眸含春水,微波粼粼:「老太太倒是严重了,弒杀母亲之事,爹爹自然做不出来。但是将三叔送进官府的事情,倒还不算太过有悖人伦,甚至于,爹爹若是将三叔送官查办,这锦都之人,想来是要歌颂爹爹为人正直,大义灭亲!」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姚氏和苏雪贞的脸色便顿时变得煞白。只见姚氏上前一步,鼓起勇气便哀求道:「郡主,放过你三叔一次罢,就只是这一次!我保证,他决计不会再犯!」 苏生虽平日里对姚氏并不是多么好,但如果此次苏生出事,这苏家三房便会分崩离析,到时候他们孤儿寡母的,根本活不下去! 苏子衿闻言,只不疾不徐的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缓缓攒出一个明媚的笑来:「三夫人这是说笑了,这件事,要子衿说啊,主要还是得看老太太的意思,你说是也不是?」 「你要做什么!」苏老太太瞪着苏子衿,恶狠狠道:「你以为你爹会像你一般?」 在苏老太太看来,苏彻俨然便是在她手心紧紧攥着的,只要苏彻不追究,苏子衿便没有任何资格做什么! 「为何不会?」战王爷不怒反笑,他看了眼战王妃,见战王妃以支持的眼神回之,便冷笑一声:「母亲以为,本王是任意拿捏的吗?」 「你……」苏老太太盯着苏彻,难以置信:「你难道忘记你爹他曾经要你照顾我们的话吗?你难道是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吗!」 要说苏彻与谁的感情最是亲厚,大约便是非苏老太爷莫属了,因为苏老太爷临死前要他起誓,今后照顾苏老太太和两个兄弟的事情,这些年来,战王爷才这般容忍苏老太太。 只是,苏彻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老太爷死后,苏老太太便跟换了一个人一般,开始恶意丛生,犹如蛆虫! 「本王记得。」苏彻勾唇,面色寒凉:「可本王也不是十分君子之辈,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本王只能将那誓言作罢,终归吃亏的不是本王,不是吗?」 听着战王爷的话,苏老太太心下『咯噔』一声,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苏子衿见此,便继续轻声笑道:「现在老太太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苏生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眼不见心不烦,也省的我们战王府的人瞧着不舒坦。要么呢,就是等着苏生被送到官府查办,想来这般构陷朝廷命官的罪责,不是诛连就是砍头,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 分明苏子衿的语气极为轻柔,可这轻飘飘的字眼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便是带了一股凛然的杀意,听得苏雪贞和姚氏皆是一惊。 两人下意识的便看向苏老太太,试图求一求苏老太太,毕竟如今权势没了,左右有战王爷这个靠山在,还能够吃香的喝辣的,但若是苏生没了,那她们孤儿寡母的,便也就没有盼头了。 只是,还没等到苏雪贞好姚氏求情,苏老太太已然恶狠狠的看向苏子衿,道:「好,既然你如此逼迫,老身便带着三儿离开锦都!」 这话说的,好似苏子衿和战王爷在逼迫一般,听得苏墨和苏宁心里头皆是不甚愉悦。 苏墨眉头一拧,便冷声道:「老太太说这话,可是要良心的,这事情原本就是老太太你们的不是,若是老太太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便不要被我们『逼迫』好了,左右只要唤来官府,自是有其他人逼迫你们!」 「你!」苏老太太食指指着苏墨,心中恨不能掐死战王府的一行人。可瞧着战王爷等人一副认真的样子,又无可奈何。 苏子衿微微一笑,倒是没有等着苏老太太回答,只神色散漫,缓缓道:「老太太可要记住,三日之内,锦都,便再无苏宅!」 这话,便是警告之意了,只是苏子衿看起来着实有些高雅悲悯的紧,若是不注意她话里的意思,倒是极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在宽慰什么。 「好!」苏老太太恶阴毒至极的盯着苏子衿,爬满皱纹的脸上扭曲不已,显然是气极了的模样。 「将芍药带走罢。」苏子衿看向青茗,淡淡吩咐道:「留在老太太这儿,显然不甚安全。」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小菊和其他两个婢女皆是期待的看着她,显然是希望苏子衿也能够救她们一命,毕竟现下她们若是无法脱身,依着苏老太太的性情,想来也是死路一条。 然而,苏子衿却是不为所动,她几乎一眼也没有看她们,一瞬间令她们心如死灰。 是了,于公于私,她们都算是帮凶……苏子衿怎么可能救她们? 「是,主子。」青茗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几个痴心妄想的婢女,便将跪在地上的芍药拉了起来。 芍药看了眼苏子衿,心下有一丝焦灼升起。即便如今她跟着苏子衿离开,但她的卖身契却是在苏老太太的捏着,若是有朝一日…… 青茗似乎看出了芍药的忧心便低声安抚道:「放心,主子决计不会让你吃亏。」 苏子衿做事素来极为周密,既然如今她敢不拿卖身契便将芍药带走,便是意味着……她其实还有后招! 芍药见此,便点了点头,心下稍微安心了几分。 「既然如此,」这一头,战王妃已然淡淡道:「我们便不多作打扰了。」 说着,战王妃嗤笑的看了一眼那里头的屋子,显然心中极为嫌恶苏生。那苏生一定是不敢出来,否则不会外头闹了半天,里面却还是死寂一片。 战王爷点了点头,牵过战王妃的手,便领着苏子衿等人离开了。 等到他们都离开后,苏老太太便眯了眯浑浊的眸子,她看了一眼跪在她面前的小菊和其他两个婢女,有森冷之色划过。 「来人!」苏老太太手中拐杖狠狠敲击地面,吩咐道:「将这几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给老身拖出去,乱棍打死!」 「啊!」小菊尖叫起来,哭喊着爬到姚氏的身侧,道:「夫人救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夫人救命啊!」 「动手!」姚氏没有去看小菊,而是嫌恶的皱起眉梢,附和着苏老太太。 小菊难以置信:「夫人!」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地,便有小厮上前一步,很快将几个人都拖走了。 直到尖叫和哭喊声渐渐远去,苏老太太才抬腿朝着屋子走去。 她手中的拐棍顶住木门,狠狠一推,那门便缓缓开了起来。 屋内的场景一览无余,云兮坐在床边,倒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就连衣物此时也是穿戴整齐的,她看了眼进来的苏老太太,眼底是绝望之色。 苏生此时却是光着膀子,神色有些恍惚。 他方才明明是扶着战王爷进来的,因为害怕事情出了差错,他还特意亲自上场。只是抵达这处院落的时候,他堪堪瞧见那两个看门的婢女正便被人打晕。不过转瞬,他便感到脑袋一重,眼前的一切便都黑了下来。 再醒来的时候,他便觉得浑身燥热,刚好身边躺着一个女子,那会儿也顾不得想其他的,他便随着欲望而动…… 直到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看清外头的一切后,苏生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都听见了?」苏老太太走到苏生的面前,怒其不争的敲了敲地面,厉声道:「你怎么就这样把持不住?」 「母亲,我也是……被设计了啊!」苏生掩面,有些痛苦。即将离开锦都,叫他如何不难受?好不容易上锦都,想要图谋更好的发展,却不想,只此一次,便要一败涂地! 苏老太太见此,心中的疼惜之意便又涌了上来,一时间责怪之心便少了几分,只是,一旁的云兮却是让她有些恨得牙痒痒。 苏生被算计也就算了,这云兮竟是任由他胡来,难道她便想着要攀上苏生不成? 心下有怀疑的念头升起,苏老太太便阴狠的看向云兮。只是,云兮此时的神情已然是绝望,完全是不在意苏老太太怎么想了。 她知道,只要她没有完成苏老太太交代的任务,苏老太太一定不会再留下她的,毕竟老太太的眼中,她已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然而,就在苏老太太想要命人将云兮带走之际,苏生忽然道:「娘,这云兮……就留下罢!」 云兮微微一惊,便朝苏老太太看去,只见苏老太太眸光徒然变得冷戾下来,原本还想将她送回去的心思,现下竟是成了杀意。 「来人!」下一刻,苏老太太便厉声道:「将这勾引三爷的下作女人拖出去,杖毙!」 一个低贱的瘦马,竟也是敢肖想她的儿子!要不是当初为了让她勾引苏彻,她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儿,给她制造假的身份,千里迢迢带她入锦都! 只是,她原本觉得云兮还是有点能耐,才如此大费周章,不想,这云兮却是如此无用,还将她的三儿勾引了去,实在下作至极! 「老太太!」云兮瞪大眼睛,惊慌跪到苏老太太的跟前,求道:「云兮不想死,求老太太饶命啊!」 说着,云兮便又跪着挪到苏生跟前,哭的梨花带雨:「三爷,救救云兮罢,云兮真的不想死啊,三爷!」 苏生一时有些诧异,不过好歹云兮姿色与气质都算不错,便是床上功夫……也是极好。 想了想,苏生不由道:「母亲,这云兮既然与我……」 「拉下去!」苏老太太打断苏生即将出口的话,只见她眉心紧紧拧成一团,脸色越发狰狞了几分。 小厮听令,便急急上前,几个人压住云兮,也不顾云兮的尖叫哀嚎,就这样将她拖了出去。 很快的,庭院外几个婢女的哭喊声还没断绝,便又传来云兮尖锐的惨叫声,在场众人,尤其是姚氏和苏雪贞,皆是脸色发白,不敢吱声…… …… …… 彼时,长宁王府 司言坐在树下,一袭白衣依旧出尘淡漠,即便身处皑皑白雪之中,也显得极为惹眼。他容色极为清冷,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修长如玉的手指中攥着一块璞玉,此时正神色认真的雕刻着什么。 孤鹜走上前来,恭敬低头道:「爷,牌匾换好了。」 司言闻言,微微抬头,他将雕到一半的璞玉收入怀中,随即优雅起身,白袍微动,很快的便迈开步子,朝着院落处走去。 孤鹜紧随其后,心下倒是有些稀奇,毕竟他们家爷自来很少把玩玉器,也不知怎么的,这两日却是时常钻研这些物什。 就在孤鹜出神之际,司言便已然走到了庭院外头,他顺势看向那牌匾,只见那原先的『无题阁』三个字,被替换成了如今的『长安阁』,甚至比起从前的牌匾,现下的牌匾更显精緻贵气一些。 「不错。」司言清贵的脸容依旧看不出情绪,但语气却少了几分冷意:「下去领赏罢。」 「是,爷。」孤鹜拱了拱手,倒是没有推辞,自抢亲之日后,爷的心情显然愉悦许多,时不时便会赏赐一些东西,倒是让他们几个有些惶恐,不过爷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们自是不敢拒绝。 「爷。」这时,秋水走了进来,低头禀报导:「轻衣姑娘来了!」 轻衣姑娘来了?孤鹜有些诧异,原本以为不来了,如今虽是来了,但竟是晚到了这么久…… 想着,孤鹜便下意识抬头看向司言,只见司言没有丝毫惊讶的模样,只沉吟一番,便清冷冷开口:「将她请进来罢。」 秋水闻言,点了点头:「是,爷。」 于是,秋水也不迟疑,便走了出去。不多时,她便领着轻衣进来了。 只见那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裙,腰间繫着秋香色软烟罗锦带,她眉眼如画,面若芙蓉,端是一副美貌的模样。 这女子,不是轻衣,又是谁?雪域药王谷谷主之女,人称毒手美娇娘的轻衣。 「听说今日月下酒楼有女妖作怪。」司言看向轻衣,薄唇微抿,神色淡漠道:「不出意料,是你罢?」 「没错。」轻衣闻言,倒是不慌不忙,只慵懒懒一笑,便缓缓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她兀自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神色极为随意,问道:「听说你前两日去抢亲了?」 在来的路上,轻衣便听到许多关于司言和苏子衿的传闻,不过她想着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司言自来就是个极为冷淡之人,今年年初的时候,他还去了一趟雪域药王谷,那时候轻衣也没有觉得司言有什么不同。 这青年十多年如一日,素来是个冷情的。 「嗯。」司言倒是没有迴避,只淡淡点了点头,薄唇微动,继续道:「你现下到,已然迟了,麒麟血不会给你。」 「咳咳……」轻衣嗓子眼一紧,便不禁被呛了一口,也不知她是被司言承认抢亲的事情吓了一跳,还是司言说不给麒麟血的事情吓了一跳。 拍了拍胸口,她难得的神色严肃起来:「阿言,你当真抢亲了?」 麒麟血什么的,虽然重要,但到底比不得司言说的这话惊世骇俗啊! 轻衣诧异的瞧着司言,可司言脸色却是依旧淡漠,令人看不出情绪。 见司言如此,轻衣便忍不住劝道:「阿言,不是我说,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姑娘,便不要这样糟蹋,好歹这世上女子大都脸皮子薄,你现下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以后要是捨弃了人家,可让她怎么活?我从小就教导你……」 「我是认真的。」司言打断轻衣的话,神色极为认真,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那股子执着的劲儿,倒是令轻衣有些吃惊。 她不由沉默下来,素来慵懒邪肆的眸光,忽然暗沉下来。 孤鹜和秋水对视一眼,心下有些奇怪。忽然,秋水灵光一闪,便不由瞪大了眸子,难道秋水是喜欢他们家爷?所以现下才一副这般模样?所以……长安郡主即将遇到最强劲的情敌? 「秋水。」轻衣食指敲了敲桌面,有些无奈道:「收起你那奇奇怪怪的想法!我只是难以相信阿言竟是真的如此生勐!」 准确的来说,轻衣其实是在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司言…… 「有空让我见见她罢?」轻衣淡淡睨了眼司言,又抿了口茶,才继续道:「总归我也是你的长辈,合着来算,将来也是她的长辈……」 司言没有回答,而是凝眉看向轻衣,漠然道:「你以为你年纪多大?」 「这可不是年纪的问题,」轻衣摆了摆手,一副老成的模样,嗤笑一声:「这辈分总归摆在这儿,无论你是长我四岁还是长我十四岁,亦或者说,你就算长我四十岁,我也是你的长辈!」 司言不理会轻衣的怪论,只冷清道:「方才我同你说的,你大约没有听清楚。」 「哦?」轻衣放下手中的杯子,娇美的脸容浮现一抹疑惑之色。 半晌,她忽然瞳孔一缩,声音少见的大了起来:「你是说不给我麒麟血!」 司言微微颔首,脸色却是一成不变。 「阿言,你怎么能这样?」轻衣愣了愣,不过倒也是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嘆息一声,语气又恢復了素来的稀松平常:「虽然我是晚到了一些时日,嗯,也就十几二十日……三十日的,但这儿到雪域可是极远的,我好不容易抵达这儿,终归不是很容易。」 轻衣是个痴迷于医毒的人物,比起当年的李逍遥,几乎相差无几,故而,江湖上还有人将她与李逍遥,并成为『医毒二痴』。 这一次,她千里迢迢从雪域来到锦都,其实还是为了司言手中的麒麟血。 「听说你去了疆南。」他抬眸看向她,神色寡淡:「莫不是冲着那疆南的国师去的罢?」 疆南有一俊美的国师,听说唤作无尘,那国师极为得人们的爱戴,也有不少江湖女子倾心于他,倒是个出彩的人物。 不过,司言此话的言下之意,只是在『揭露』轻衣谎称路途遥远才来的晚的一说,毕竟疆南离大景,可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方向。 「是去了一趟疆南。」轻衣懒懒的笑了笑,眼皮子一掀,便淡淡扬唇:「不过,那国师不国师的,我倒是没有见到,只是为了去那儿找味药引子罢了。」 顿了顿,她便看向司言,扬眉道:「对了,你去找火麒麟的时候,可是有看到还魂草?若是有的话,顺带把还魂草和你府上那一株九色莲花给我罢?」 九色莲花、还魂草、麒麟血…… 有那么一瞬间,司言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光凝结起来。 ------题外话------ 好像柿子要知道子衿的病了~嗷嗷嗷,期待么? 33情愫 司言凤眸微凝,看向轻衣,声音低沉:「你要救人?」 「嗯,不错。」轻衣点了点头,脸容淡淡。 司言手中微微攥紧,眸底深邃了几分,神色却是丝毫不变:「那是个女子?」 「你怎么知道?」轻衣有些诧异,不过倒是没有隐瞒:「三年前我偶然救了一个姑娘,那姑娘伤的很重落到了药王谷的无稽寒池里头,足足昏迷了五天五夜,我费尽心思才勉强保住了她的命。只可惜的是,那姑娘的身子骨完全不中用了,不仅中了蛊毒,而且内伤太过严重,五脏六腑皆是移了位,想要痊癒几乎不可能。」 内伤严重、蛊毒……一时间,司言心中有千金重的石头压了下来,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垂下眸子,司言长长的睫毛掩下一丝情绪,只声音略显暗哑:「那姑娘,叫什么?」 「苏子衿。」轻衣想了想,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回答道:「青青子衿的子衿,倒是个好名字。」 『砰』的一声,有杯盏落地的声音响起,孤鹜和秋水皆是愣愣的瞧着轻衣,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苏子衿受了内伤一事,他们都是略知一二,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原来苏子衿不止内伤极为严重,而且还中了蛊毒。习武之人,自是知道五脏六腑移位是怎样的伤害,更何况,轻衣的医术,其实当得天下数一数二,连她都说活不了多久…… 苏子衿,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司言沉默下来,一时间有些心如刀绞,他冷清的凤眸一片片碎裂开来,有情绪溢了出来。 他的子衿……竟是受了这样多的苦? 轻衣见司言和秋水等人的反应,不由皱起眉梢。能让司言如此失态的人,会是谁? 莫非……轻衣看向司言,眼底有惊异浮现:「你抢来的未婚妻,可是唤作苏子衿?」 她虽一路上听人说起,但小老百姓并不会直言尊贵之人的名讳,他们只说长宁王世子和长安郡主之间如何如何,却是不曾说起,长安郡主姓甚名谁,而轻衣又是初来锦都,自然不知道战王府一家,都是有谁。 于是,这一来二去,她便完全没有料到,苏子衿……就是长安郡主,就是司言心中在意的那个女子! 「是。」司言抬眸看向轻衣,眸光深深,漆黑而看不见底:「告诉我,子衿的身子骨,究竟怎么样?」 这样的司言,大抵是轻衣所没有见过的,他虽然依旧面色冷淡,可眉宇间却有一丝沉重,完全不似从前,冷情到没有一丁点的烟火之气。 看了眼司言,轻衣便低声,娓娓道来。 「我初次见到苏子衿的时候,大概便是三年前。她落在无稽寒池之中,浑身伤痕累累,胸口还插着一把羽箭,看起来几乎就像是死了一样。你大约不知道,她醒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眼底却有浓浓的绝望之色,不过令我惊奇的是,她对生的渴求,是那么的强烈。」 「后来我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她体内的蛊毒却堪堪发作了……那是蛊毒中最负盛名的噬心蛊,基本上药石无灵。唯一的办法,便是以毒换蛊,用寒毒将她体内的噬心蛊冻住,再将其生生剜出。只是这方法极为兇险,且不说能不能成功,便是成功了,也同样难逃厄运,毕竟寒毒极为霸道,基本上中了寒毒的人,不出几年,也会毒发身亡,这其中只不过是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的区别罢了。」 「可是,我同她提起的时候,她竟是想也没有想,便同意了。那大约,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韧劲的女子了,她几乎全程咬着牙,一点声音都没有出,所以在万中无一的情况下,她竟是奇蹟般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轻衣声音徒然变得有些嘆息,只是,她没有想到,苏子衿如今,竟是成了司言的未婚妻。 轻衣的话音一落地,四下便静谧无声,司言盯着桌子一隅,眸色极为暗沉,谁也看不懂他眼底的风云涌动,只是气氛一瞬间便压抑下来。 先前他想要找轻衣询问苏子衿的来歷时,其实只是想看清楚她的图谋,然而如今,在听到轻衣的话后,司言忽然便觉得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隐隐刺痛,即便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他也想像得到……那一幕幕令人断肠的画面! 「轻衣。」半晌,司言忽然清冷冷出声,只听他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她?」 说着,司言便抬起头,秀美绝伦的脸容满是执着。 他的子衿,绝对要活下来,无论如何! 「阿言,」轻衣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许复杂之意:「我得先诊治一番苏子衿的情况。」 如今她并不敢确定,苏子衿的身子骨,已然坏到了何种地步,亦或者说是好到何种程度,所以作为医者,她没有办法下这个定论。 「九色莲花在燕夙那里。」司言沉吟道。 依着燕夙与苏子衿的交情,想来是了解苏子衿如今的状况的,他既是拿了五色莲花,有了还魂草和麒麟血,想来便是有办法诊治苏子衿的内伤。 「燕夙?」轻衣诧异出声,问道:「燕夙竟是与她有交情?」 燕夙在锦都这件事,轻衣也是知道的,虽然他们都是少年成名的医者,但性子却是截然不同。她早年间也是与燕夙有过一些交集,大抵算得上点头之交,不过,即便如此,她也知道燕夙是个极为淡泊之人。 可以说,轻衣医治苏子衿,那是因为她素来对医毒很是感兴趣,故而但凡有疑难杂症,她总愿意多插手一些。但燕夙却是不同,只要没有交情,基本上燕夙不会理会。 司言闻言,微微颔首,神色莫辨道:「明日我安排你与子衿见面,届时你可诊一诊她的脉象。」 「为何不是今日?」轻衣不解道:「既然你如此在意她,终归早一些让我瞧瞧也是好的。」 司言眸光沉静,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抿唇漠然道:「你应下便是。」 原先找轻衣的时候,司言是为了探查苏子衿的过去,可如今轻衣入长宁王府一事,想来苏子衿已是知道。 他其实……还是怕苏子衿会误解,毕竟在这之前,他的目的确实那般。 眸光沉沉,司言心口的疼惜浓烈的难以化开,他心下便想着去一趟战王府,于是身姿一动,在众人没有意料之际,便犹如一阵寒风,转瞬离去。 轻衣素来慵懒的脸上浮现一抹怔神,下一秒便嘀咕了一句,只道司言此人实在还是不懂人情世故。 …… …… 雪夜撩人,银松上有白雪皑皑,堆积一片。 忽然,松枝上微微一震,有白色影子一晃而过,顿时惹得积雪落下,寒鸦夜啼。 彼时,战王府 走廊上,青茗穿着一件小袄子,手中提着一盏明灯,下一刻便喊住了青问。 「青问,」青茗瞧着小暗卫,吩咐道:「落樨园的炭火不够了,你明儿个一大早,记得同余管家说道一番。主子畏寒,这两日眼见着愈发冷了几分,不妨再拉个一辆车过来。」 青问闻言,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好的,青茗姐。」 「下去休息罢。」青茗点了点头,随即便拎着明灯,朝着屋内走去。 她缓缓推开门,屋内,苏子衿坐在铺了火狐皮的榻上,身上盖了一件绒丝的小被子,手中却搁着一个暖手炉,显得极为畏寒。 没有迟疑,青烟便很快关上雕花木门,将风雪挡在了外头,生怕苏子衿受一丝的寒。 「主子,」一边走进来,青茗一边将明灯放到一旁,说道:「云兮死了。」 苏子衿此时正兀自摆弄着棋局,乍一听青茗的话,倒是没有丝毫惊讶之意。她只缓缓一笑,眉眼极为温软:「老太太下手倒是很快。」 云兮是从哪里来的,苏子衿已然着人查了清楚。那时候苏子衿便觉得不对劲,毕竟云兮的手段,可丝毫不像是个被迫害了的小姐,反而说起来,倒像是瘦马…… 扬州有瘦马,听说一些年轻漂亮、穷苦人家的女子被挑选了,自小学习琴棋书画。等年纪大了,便送与门阀富贵之人,供其玩乐。一般这样的瘦马,大都是送与有『特殊』癖好的人家,这样一来,到了那等子地方,便是只会落得一个悽惨的结果。 而云兮,显然是早些年便被送进去了,后来逃了出来,便是被苏老太太所救,不过苏老太太要的大抵只是一颗棋子,云兮聪慧且多才多艺,自是会被看重。 这一点,苏子衿倒是不由要贊一声苏老太太的好手段,若是没有她的出现,大概苏老太太的计策便可以顺利进行。 「可不是呢,」青茗摇头嘆息道:「听说是给活活打死的,连尸首都扔到了乱葬岗,这苏老太太可真是狠毒。」 苏子衿没有说话,只问道:「芍药可是安置妥当了?」 芍药原本就是苏子衿要用来安插在苏老太太身边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苏老太太前路不再…… 这芍药,苏子衿自然便让人将她带出,与家人团聚,也算是给了她一条全新的道路。 「安置妥当了。」青茗点了点头,便问道:「青烟,楼宁玉那儿可是有什么消息?」 「暂且没有。」青烟夹了一块炭火,说道:「质子驿站的那几个质子,都是很安分的人,即便楼宁玉回去了,也没有人宣扬开来。」 司天娇死后,楼宁玉便自行回到了质子驿站,昭帝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楼宁玉现下身份极为尴尬,无论怎样,都是掀不起风浪的。 一想起楼宁玉,苏子衿便忍不住轻声一笑,她眉眼极为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含着微微凉意:「楼宁玉的手段,看着颇有些狠辣。」 这一句话,青烟和青茗都是听不出褒贬,唯有苏子衿自己知道,她其实还算欣赏楼宁玉此人,狠辣果敢,有一国之君该有的残忍。 她想起,若是当初陛下不那么仁慈,想来便不会有那后来的种种,到底这一国之君,最是要不得的便是仁慈…… 眸光有冷意划过,苏子衿脸色一时间愈发的柔和了几分,只是那抹柔顺看起来极为淡漠。 就在这时,窗边传来一丝异声。 「谁!」青茗和青烟微微凝眸,不由便抚上各自的腰际。 只是,下一刻,一道如玉的身影便闪了进来,只见那青年生的极好,面若冰莲,人似谪仙,一袭云锦白衣,愈发衬的他如玉秀美、如仙清冷。 「世子!」青茗和青烟对视一眼,不由脸色有些诧异。 心下不由便想起先前在祁山的时候,司言似乎也这般突如其来的夜探过一次…… 「你们先下去罢。」苏子衿淡淡吩咐了一句,便抬眸看向司言。 青烟和青茗闻言,倒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声是,两人便很快离开了。 一时间,屋内极为安静,司言和苏子衿就这般互相看着。 半晌,苏子衿兀自微微一笑,绝美的脸容浮现一抹高雅:「世子可知夜闯女子闺阁是登徒子所为?」 司言面无表情,薄唇清冷的吐出一个字:「知。」 「那为何世子要来?」苏子衿从容道。 司言:「睡不着。」 苏子衿:「原来世子睡不着就夜闯闺阁?」 司言垂眸,谪仙般俊美的容颜依旧淡淡道:「只是突然想你。」 苏子衿:「……」 一时间,苏子衿有些无奈,这已然是好多次下来,司言的突袭了,只是这次他倒是比上次好了一些,起码到了屋外,他会刻意弄出些声响出来,也免得她觉得突兀的很。 「世子且坐罢。」心下知道再怎么纠正,司言这厮也是不会听从,苏子衿便缓缓笑道:「下次世子若是要来,可否也如这次一般?」 这话,便是苏子衿在妥协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妥协,毕竟若她执意谴责,想来司言也是会注意一些。可想起这青年待她的好,她又一时间不愿小题大做。 苏子衿兀自这般想着,不料司言却是出声:「好。」 他声音中,有些愉悦的意思,大抵先前是做好了苏子衿谴责他的准备,如今瞧着苏子衿这般模样,心下倒是松了几分。 见司言没有要坐下的趋势,苏子衿便从容一笑,手中的棋子悄然落下,她一边起身,一边牵起唇畔,轻声道:「世子先前说的那些,可是算数?」 先前司言说过,她要什么,便给什么,而她现在要的,便是成亲,因为只有成亲,她才能借着世子妃这个名头,随司言一起,参加四国大会! 素来四国大会,都会持续半年之久,每三年一度,皆是由各国皇亲贵胄被派出週游。 四国大会要求颇为严苛,但凡代表本国出席的,都得是皇室正统血脉,战王府是异姓封王,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参与,而唯独可以参与的,便是皇子、公主以及正统的王爷世子。 苏子衿原本想着的,便是让司卫前去,只要她成了七皇子妃,便可随同前去,毕竟这各国的代表虽是风光,但却暗藏着未知的危险,基本上想要登上皇位的皇子,皆是不会轻易请愿。 所以,也只有司卫这般的心性最好利用。 至始至终,她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 「子衿,我说过,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从不虚言。」司言垂眸,掩下那即将溢出的疼惜之色。 生平头一次,司言发现,原来心疼一个人,是这样的难受。一想起轻衣的话,他便觉得心中窒息,尤其一瞧见苏子衿这一副从容浅笑的模样,他更是心痛的紧。 「司言,我要你娶我。」苏子衿忽然一笑,明媚温柔,却又含着一股戾气,她说:「我要堂堂正正的踏进东篱,我要那些欠了我命债的人,一一还来!」 他们摧毁了她唯一的光,那么她就是化身恶鬼,也要将那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一个一个践踏在脚下! 她要东篱朝堂的天,暗沉如夜! 眼前的女子,依旧言笑晏晏,可她眸底,却有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森然恨意露出。这是第一次,司言在苏子衿的脸上看到这般神情,她宛若地狱修罗,看起来依旧美艷,却自带幽暗。 心中一窒,司言的大掌抚上苏子衿的脑袋,他微微凝眸,语气十分轻柔,有痛苦之色转瞬即逝:「那些欠了你命债的人,我会为你一一讨来。」 他说:「子衿,有我在,莫要害怕。」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觉得眼眶发酸的厉害,她仰头看着这青年,只见他凤眸极为深邃,眼底却泛起浓烈的疼惜。 心中微微一颤,苏子衿垂下眸子,掩饰住那一抹情绪。 片刻,她话锋一转,只语气稀松平常,轻声道:「听说轻衣入锦都了?」 问起轻衣的时候,苏子衿俨然便是一副随口一说的模样,但即便如此,司言还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试探意味。 她大概想要了解,司言都知道了什么。 薄唇抿起,司言盯着苏子衿,清冷的瞳眸倒映着她的脸容,有情意翻涌而出:「我与轻衣算是旧识,诚然,原先让她来锦都正是为了调查你的过往。只是子衿,我未曾料到,在轻衣入锦都之前,我便如此欢喜你。」 苏子衿微微一愣,她抬眸看他,这青年就站在她的面前,他看起来有些出尘俊逸,却异乎寻常的真实不已,即便面无表情,他眼底也依旧有情愫溢出。 眉心一跳,苏子衿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受,眸光熠熠,弯唇笑起来:「司言,我是将死之人,你也不介意么?」 即便司言什么也不说,苏子衿也知道,他一定知道了她如今的身体状况。 司言清冷的眸光微微一凝,眼底有浓浓的痛楚划过,下一秒他便上前一步,在苏子衿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将她拥入怀中。 他说:「子衿,我不会让你有事。」 这是他的誓言,也是他的所愿。苏子衿的手,他决计不会放开! 鼻尖传来青竹淡淡的味道,青年的胸膛坚硬而温暖,她侧耳听着,那剧烈的心跳声犹如击鼓一般,『咚咚咚』的,有些撩拨人心。 心口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跳动,苏子衿恍然一笑,却是在司言的怀中,没有动静。 她想,她大概,有些累了…… 感受到怀中女子柔软的娇躯,司言心中一阵悸动,耳朵也微微有些泛红起来,他抱着苏子衿,好半晌都在恍惚中度过。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苏子衿竟是在那之后都没有动弹,心下一惊,司言便低头朝她看去。 只见苏子衿此时微微闭着眼睛,长长的羽睫捲起一个弧度,仿若桃李的面容极为柔顺,她唿吸很是均匀,红唇轻抿,安静的像是个孩子。 这模样,明显便是睡着了。 眸光微微一动,司言盯着苏子衿的红唇,眸光愈发深邃了几分,心尖上有些被撩拨的几欲吻下去。 只是,心下有些不耻自己的登徒子行为,他便压下思绪,抬眸不去看苏子衿,不多时,他的眸光便恢復了清冷之色。 而后,司言动作轻柔,双臂一动,便打横着将苏子衿抱了起来,走了几步,他轻轻的将苏子衿放置在了软塌之上,扯过丝绒锦被,缓缓的便为她盖上。 有嘆息自司言的胸腔溢出,他清冷的凤眸有些愈发深邃了几分。 他心爱的姑娘,竟是被伤的如此之深。落入无稽寒池,浑身伤痕累累,胸口上插着一把羽箭…… 他最怕伤了她的心,却不知,原来她的心,已然支离破碎。 那些没有他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暗沉? 一时间,司言开始,有些后悔,没能早一点遇到苏子衿……只是,那些伤了她的人,他决计不会轻易放过! 好半晌,司言才回过神来,他凤眸有些不可遏制的又朝着苏子衿的面容上看去,那张素日里言笑晏晏的脸容,此时显得极为可爱。这般想着,司言心中有些难以抑制的跳动起来。 垂下眸子,他思索半晌,忽然便弯腰,薄唇怜惜的吻了一下苏子衿的额角。 顿时,就好像触电一般,有奇异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流转,薄唇亲吻下的额头,微微有些凉意袭来,而她长长的睫毛,亦是酥麻的挠着他的下颚…… 司言心下有些犹豫,便赶紧起身,薄唇离开的那一瞬间,苏子衿忽然便睁开了桃花眸子,她眼中有些迷惑,看的司言不由心中悸动,慌乱不已。 不过,苏子衿却是在瞧见眼前之人是司言后,便又缓缓闭上眸子,安稳的睡了过去。 一时间,司言如玉的俊美脸容忽然便微微泛红起来,他就好像是个被抓包的现行犯,忐忑不安之际,又有些思绪纷乱。 不敢再去看苏子衿,司言便敛了眸子,他缓缓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等到出了门,便瞧见青烟和青茗守在外头。司言淡淡扬唇,一副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清冷冷道:「方才说着话,子衿便忽然睡下了,你们可知为何?」 「主子睡下了?」青烟和青茗皆是有些诧异,虽然这几日苏子衿确实因为喝了药的缘故,很是嗜睡,但到底她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 想到这里,两人便不由齐齐对视一眼,看来主子对世子是当真不再防备了,否则绝不可能松懈下来,就这般睡去了。 司言见青烟和青茗半晌没回答,不由冷声道:「理由?」 青茗回过神来,便道:「世子,主子最近在喝药,故而比起往日里要疲乏一些,人也变得嗜睡许多。」 听着这样的回答,司言心下总算是安了些许。他微微颔首,便淡淡道:「你们先退下罢,我来守着她。」 青烟心下一掂量,知道司言不会危害苏子衿,便点了点头,道:「是,世子。」 说着,青烟便带着青茗,缓缓退下。 等到这两人离开,司言才又回到了屋内,他动作极为轻,生怕惊醒了苏子衿一般。 他无声走到软塌前,见苏子衿还在熟睡,心下便泛起了一丝柔软来。 …… …… 不夜戏楼 红衣少年郎晃晃悠悠的便从戏楼里头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酒壶,一边仰头倒酒,一边哼着小曲,很是快意。 走到一处小巷的时候,他忽然便停下了步伐,漂亮的脸容浮现一抹嗤笑来:「老子生平最是看不惯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了,还不出来吗?」 一言落地,四下皆是安静下来,蓦然有黑影闪现,下一刻,便有黑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人面戴银制面具,一双毒辣的眼睛隐藏在面具之下,嘴角却是扬起一抹笑来。 他双手抚掌,只听『啪啪啪』三声,便魅惑一笑:「百里家的少主果然是厉害的角色。」 眼前这红衣少年郎,不是百里奚又是何人? 百里奚不以为意,只仰头喝了口烈酒,便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语气冷淡:「弦乐,你这些天跟着老子看戏看的可还是满意?」 弦乐闻言,不由微微一愣,他盯着百里奚,眼底闪过一抹犀利。百里奚认得他,他其实并不惊讶,在疆南的时候,他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只是,他暗中跟随百里奚已然有好几日了,这几日百里奚皆是在戏楼子里度过,基本上不是喝喝酒,就是埋头大睡,连一步也没有踏出去过,俨然浪荡至极。 可弦乐没有料到的是,他这几日的跟踪,他竟是一清二楚,而且还如此不声不响,看来这百里奚也是个心思通透的,疆南第一公子这个称号倒不是浪得虚名。 牵起一个邪肆的笑来,弦乐不急不慢道:「还算满意,只是可惜,被你发现了。」 百里奚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要是想看戏,直接跟老子说不就好了?何必偷偷摸摸?」 难道这暗影门这么穷?穷到门主看戏的钱都付不起?啧啧! 百里奚的回答,一时间让弦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盯着百里奚,便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百里奚这厮好似是看出了弦乐的心思,便就故意不再说话,只自顾自的又喝了一口酒,好不潇洒。 气氛一时间颇为尴尬,弦乐拧了拧眉,心下不去思索百里奚的意思,只意味不明,开口道:「百里奚,听说你入住了长宁王府?」 「废话!」百里奚睨了一眼弦乐,一脸的不乐意道:「你都跟了老子这么多天,难道还不知道老子住长宁王府?」 说着,不待弦乐回答,百里奚便再次道:「弦乐,你小子其实是想问老子那个长安郡主的事情罢?还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百里奚的话音一落地,面具下,弦乐的脸上浮现一抹厉色。他位居暗影门门主的地位这些年,便是皇亲贵胄,也是要看他脸色行事,这百里奚实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口一个老子,还出言讽刺他像娘们? 眼底浮现一抹杀意,弦乐便阴测测的笑起来:「百里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座的脾气,可素来不是很好!」 言毕,便有十几号玄衣人势如破竹般涌入小巷,一时间狭窄的街巷显得异常拥堵。 百里奚冷哼一声,俊逸的脸容有张狂之色徒然升起:「老子的脾气难道会输给你?」 说着,百里奚手中酒瓶毫无预兆的便往弦乐的方向掷了过去,那酒瓶犹如利刃,一时间犹如飞驰。 弦乐脸色一暗,整个人便往一侧躲了过去,只是,那酒瓶却『砰』的一声,落到了一旁的墙壁上,若是仔细想去,明显百里奚并不是真的要丢向弦乐。 弦乐眯了眯眸子,心下有不悦之感浓烈涌出。正打算吩咐什么,却不料,与此同时几十个黑衣人蓦然飞身过来。 他们手执利刃,眼含杀意,便就这样护在了百里奚的跟前,比起暗影门的杀手,丝毫不差。 「愚不可及!」百里奚脸上有肆意与嘲笑之色浮现,只见他眉梢挑起,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道:「你以为老子会这么傻,单枪匹马的跟你干?」 论武艺,百里奚虽不如司言,但也是佼佼者一个。可奈何这厮实在极为怕死,就恐出个意外的,身边自是有无数人相护。 「你!」弦乐眼底有怒意浮现,显然没有想到百里奚会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你什么你?」百里奚咧嘴笑起来,红口白牙,甚是少年倜傥:「老子的爹就老子一个儿子,要是老子死了,他以后可就没人送终了,所以老子带几百个小弟出来混江湖,很奇怪吗?」 百里奚一脸的理所应当,听得那些『小弟』个个汗颜。 原本少主出来闯荡江湖的时候,门主和门主夫人可都是言明禁止携带手下的,可少主哭了三天,又是上吊又是绝食的,硬是逼着将他们几个带了出来……更何况,他那所谓的几百个,实在极为浮夸,统共能出来的,也就他们这几十个了…… 弦乐一听百里奚的话,自是不知道他全数都是在诓骗自己的,心下微微一思忖,便当真信了他的话。 毕竟百里家,确实只有一儿一女,而百里奚若是出了事,百里家俨然便算是绝后了。 这样一想,弦乐便冷声一嗤,看了眼身边的几个人,便道:「走!」 说着,弦乐一个挥手,便转瞬消失不见。 那模样倒是丝毫不显灰熘熘,反倒是有种诡异的快速。 瞧着自己将弦乐吓跑了,百里奚便不可遏制的哈哈大笑起来,等到笑够了,他忽然便严肃起脸,看向为首的黑衣人,道:「都查到了吗?」 换脸只在转瞬之间,黑衣人神情一滞,心下有些嘆息自家少主这疯疯癫癫的模样,毕竟门主和门主夫人都是无比正常的,就少主一人奇奇怪怪,着实令人担忧。 想了想,黑衣人便沉声禀报导:「少主,三年前边界几个蛮族联合起来造反,容青奉文宣帝之命,携罗剎营五万余人前往镇压,那场大战持续了足足两个月,容青受了重伤,那五万人也只剩下三万,却不料,在归途的路上,一场雪崩,葬送了三万人的性命,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百里奚眸底有火光跃起,他盯着暗夜中的小巷,冷笑连连:「好一个无一生还!」 「少主,」那黑衣人又道:「属下查到,弦乐此番来大景,是受东篱女相委任,想来便是探查苏姑娘的身份。」 「女相?」百里奚挑眉,不屑道:「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也敢称作女相?滑天下之大稽!」 说这话的时候,百里奚清俊的脸容有暗沉浮现,看的底下一众人诧异不已。这样深沉的少主,倒是他们前所未见过的。 就在众人惊讶之际,只听到百里奚冷淡的声音响起:「告诉那老头子,这江湖不甚有趣,既是找到了师父,便要随同闯一闯朝堂。」 黑衣人不解:「少主的意思?」 见黑衣人不解,百里奚有些气恼,咬牙道:「傻子,回去跟老头子说一声,老子人手不够!」 既然要闯朝堂,这几十个人怎么够用?这群人实在是太蠢了,竟然没有听懂他言下之意! 黑衣人:「……」 …… …… 一夜无梦,翌日一早,苏子衿便幽幽转醒。 她微微睁开桃花眸子,眼前忽然出现青年安静的睡颜,他支着脑袋,就这般坐于她榻前,面容沉静。 脑海中忽然便想起昨夜恍然如梦的一幕,苏子衿眉梢蹙起,便思索着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记得那时候司言是将她抱进怀中,她一时间有些安心,便是疲倦袭来。梦中……好似司言离她很近,可脑海中有些莫名的片段浮现,一时间令苏子衿有些想不清楚。 屋子里极为安静,苏子衿有些不忍打扰,便没有出声。不由自主的,她的眸光便落在司言的脸容之上。 不得不说,司言确实生的极好,他看起来就像是不染纤尘的谪仙,即便沉睡之际,看起来也尤为清冷。只是,那堪比女子浓密的睫毛,着实好看,长而卷翘,忍不住便让人想要伸手摸一摸。 这般想着,苏子衿便伸出手去,素白纤细的柔荑轻轻抚上司言长长的睫毛,指尖一动,那极淡的触觉,令她不由攒出一个笑来。 然而,就在这时,司言清冷的凤眸蓦然一睁,便恰巧抓了个现行。 一时间,两人皆是齐齐愣住。 空气骤然愈发安静下来,司言忽然抿唇,璀璨漆黑的凤眸掠过一抹无声笑意,看的苏子衿心下一跳,素日里苍白的脸容顿时泛起丝丝红晕。 她素手微微一动,很快便收回手,撑起身子来。 司言见苏子衿这般模样,倒是没有多加为难,只是,心中有股难以言状的愉悦之感,悄然升起。 「这几日,」苏子衿敛下情愫,眸光潋滟道:「百里可是有回你那儿?」 百里奚这小子实在是极为随性的一个人,以至于自那日与苏子衿『师徒相见』后,第二日便熘了出去,只说要见识一番锦都的繁华,便再没有回来。 不过那时候苏子衿倒是不甚担忧,如今忽然想起,也就想着问一句。 「没有。」司言蹙眉,以为苏子衿是在担心百里奚的安危,语气含着一丝冷淡:「他那样大的人,左右出不了大事。」 苏子衿闻言,不由失笑着解释道:「司言,他是我徒弟,你若是有徒弟,大抵也会像我一般担心一二。」 司言蹙眉,一想起百里奚,面色便愈发冷了几分:「我不收徒弟。」 苏子衿:「……」 见苏子衿不说话,司言便又问道:「今日沐休,要不要去长宁王府一趟?」 说着,司言略显期待的瞧了眼苏子衿,苏子衿回到战王府不过仅仅一日,司言便觉得有些思念的紧,尤其用膳的时候,他都有些不习惯一个人了。 「去长宁王府做什么?」苏子衿不解抬眸,就瞧见司言凤眸亮亮的,好似一只期待被餵食的小狗儿,看着极为可爱。 忍不住唇畔一牵,苏子衿便笑了起来。 司言神色清冷,一本正经道:「昨日新换了个牌匾。」 苏子衿:「……」 所以去长宁王府看牌匾? ------题外话------ 安宁夫妇感情升温中~嗷嗷嗷~(长安郡主vs长宁王世子),坐等他们完虐浪渣~哈哈 34一见钟情 苏子衿到底是随着司言去了长宁王府,理由是司言想问问她怎么布置婚房……但实际上,苏子衿其实还是知道司言的心思。 于是,一大清早,苏子衿便悄然出了战王府,这一次倒是没有带青烟等人,毕竟惊动府内的其他人,到底不好。 抵达长宁王府的时候,天还一片雾茫茫,正打算入内之际,苏子衿便瞧着百里奚提着一壶酒,坐在长宁王府的后门。 看了眼司言,苏子衿便缓缓走过去。 就在那一剎那,百里奚睁开眸子,有一瞬间的犀利划过。 「倒是没有什么长进。」苏子衿低声一笑,眉眼弯弯:「年纪轻轻的,便像个酒鬼似得,委实是洒脱过头了。」 瞧着百里奚这模样,俨然便是这几日昼夜颠倒,过的有些肆意。不过好在没有危险,也算是万幸。 毕竟,暗影门的人,时刻紧盯着她,如今百里奚虽是住在长宁王府,但仔细深思便是与她有些干系。 「师父!」百里奚眼睛一亮,笑嘻嘻的就要抱向苏子衿的裙摆处。 然而,就在这时,司言眼疾手快,一下便将苏子衿拉进自己怀中,那一副护犊子的样子,看的百里奚目瞪口呆。 「啧啧。」就在这时,有女子的声音缓缓传来,只听她笑道:「阿言,你这一大早的,怎么就把人家姑娘拐过来了?」 还没瞧见是谁,可乍一听是女子声音,百里奚便一下子跳了起来,眸底闪烁着怒意,骂道:「死面瘫,你竟然偷吃!」 这言下之意,便是在说司言背着苏子衿将女子带进府中了。 「闭嘴。」司言冷冷的瞧了眼百里奚,眼底满是不悦之色。 「怎么,偷吃还不兴老子揭发啊?」百里奚冷哼一声,就要伸手去将苏子衿拉过来。 君行的事情,他已然知道了七七八八,如今自是格外心疼自家的师父,从前她所託非人,如今他便不能让她在男女之情上受了委屈。 「哪儿来的酒鬼!」女子慵懒的声音愈发靠近了几分,随着百里奚的手刚伸出,便有一奇怪的『东西』朝着他的手飞了过来。百里奚身子一动,便极快的躲过了那『东西』。 『砰』的一小声,只见那『东西』落在地上,定睛一看,赫然便是一只黑色的毒蝎子。 百里奚心下一怒,便转过头,看向那发声处的女子,骂道:「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老子……」 眸光落到那姑娘的脸上时,一瞬间,百里奚忘记了唿吸。 只见眼前的女子,生的很美,她眉眼精緻,面若芙蓉,神色之间满是慵懒清丽,瞧着便是容易让人心中一动。 轻衣似乎没有看到百里奚的异样,只冷笑一声,懒懒道:「没想到你这烂酒鬼还真是反应灵敏。」 说着,她也不看他,便偏头看向苏子衿,幽幽一笑:「苏子衿,好久不见。」 苏子衿闻言,不禁弯起眉眼,从容笑道:「多年不见,轻衣姑娘。」 她记得初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将死之人,那时,是这眼前的姑娘救了她。 不过时光荏苒,一转眼,便是三年。 轻衣靠在墙头,双手环胸,勾唇笑道:「喏,既然来了,待会儿便让我给你号脉一番罢。」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起来极为随意,只眼底的那股子认真,倒是一览无余。 司言看了眼苏子衿,便见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眸光潋滟道:「好。」 轻衣闻言,点了点头,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司言,眼底满是戏嚯之意。随后,也不待司言开口,她便不咸不淡道:「左右也不是太着急,便先用了早膳罢。」 说着,轻衣笑了笑,就缓缓转身入内。 等到轻衣离开了,苏子衿才发现,自方才起,百里奚便一直没有动静。这般想着,她与司言便齐齐朝着百里奚看去。 只见百里奚此时紧紧盯着轻衣离开的方向,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意思,他眸子极为明亮,闪闪的就好像魔怔了一般,眼神一时间变得呆滞起来。 「百里,你怎么了?」苏子衿唇畔噙着浅浅笑意,走上前去,挥了挥手,试图将百里奚的神思拉回现实。 「完了!」百里奚忽然转过头,清俊的脸容浮现一抹不可置信,他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空洞,却低声喃道:「师父,我完了!」 苏子衿失笑,问道:「什么完了?」 司言淡淡扫了一眼百里奚,心下便大抵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时,百里奚忽然痴痴道:「师父,我好似见过那女子。」 苏子衿扬唇:「所以?」 百里奚一脸迷醉:「所以我陷入爱河了。」 苏子衿诧异:「这么突然?」 百里奚深情款款道:「师父,你是不知道,刚才那女子只一瞬间便偷走了我的心,完了,我真的陷入爱河了……」 这一痴慕的眼神和语调,听得苏子衿有些微微愣住。尤其百里奚此时,还忘记了用『老子』自称,那一口一个我的,委实有些失魂落魄的意思。 有的人,一眼沉沦,有的人,一见钟情,而百里奚对轻衣,大概属于两者都是。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他的师父就是极美的,可他偏生就是对师父没有任何感觉,反倒对轻衣,一见怦然。 苏子衿:「……」 这么浮夸么? 司言:「……」 这招可以学一学。 见苏子衿和司言皆是沉默下来,百里奚便一脸痴汉道:「师父,你看她多么美丽动人,多么气质如华,多么……」 「可是,百里……」苏子衿有些无奈,她看着百里奚,便提醒道:「方才轻衣可是对你爱搭不理的,便是唯独看你的那一眼,也是……」 「嫌弃。」司言接着苏子衿的话,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 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言,心下倒是有些好笑,诚然如司言所说的,轻衣确实对百里奚尤为嫌弃,只看她后来一眼都不想瞧百里奚的模样便可知,百里奚若是凑上前去,也只有被『毒』的份儿了。 「老子就是喜欢她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百里奚忽然一笑,他眸光极为璀璨,犹如天上的骄阳一般,艷丽夺目。 司言凝眉,有些嫌弃的看了眼百里奚,倒是没有说什么。自方才他那痴痴然的模样露出以后,他便知道这小子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人的事情,司言大抵没什么心思参与。 苏子衿莞尔一笑,眸如碧波:「百里,你可是认真的?」 百里奚不贊同的看了眼苏子衿,略显成熟道:「师父,老子什么时候开过这番玩笑了?」 他见到轻衣的一瞬间,心中便想着:这女子我一定要娶回家当媳妇儿! 无关其他,只是忽然的便有心动的感觉涌了出来。那种怦然的悸动,即便她只是一个眼神,也能令他失魂落魄。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犹如触动般让人心神激盪! 苏子衿想了想,便一脸认真道:「从前你不是还说要老赵家的闺女做媳妇儿?」 百里奚欲哭无泪,连连摆手道:「师父,那时候只是年少不更事罢了,莫要提了。」 当年老赵提了一篮子自家闺女做的点心分发给他们几个,百里奚尝过之后,便觉得格外好吃,所以当初才戏言冲着老赵闺女的厨艺,也要娶了她做媳妇儿。 司言凝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便淡淡道:「她大概不会欢喜你。」 百里奚闻言,不由脖子一梗,便怒气沖沖道:「死面瘫,你不要胡说八道,小轻衣都没有说话,你凭什么这样说?」 百里奚到底是个自来熟的,一口一个『小轻衣』叫的十分肉麻,可他自己却是毫不自知,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着实有些趣味。 然而,在那一瞬间,苏子衿桃花眸底闪过一缕幽深,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言,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轻挑了下眉梢,便微微笑着道:「先进去罢。」 言毕,她便提起裙摆,也不理司言和百里奚,就缓缓走了进去。 见苏子衿忽然的淡漠下来,司言一时不知怎么回事。 然而,百里奚却是啧啧了两声,心中颇有些幸灾乐祸。 师父虽然变了许多,但某些小习惯还是没有消失。比方说,她心中不悦的时候,便会轻挑眉梢。 …… …… 进了屋子,苏子衿便瞧见轻衣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吃着早膳。 一看见苏子衿进来,轻衣便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随意笑道:「坐罢。」 苏子衿闻言,温软一笑,就坐到了轻衣的身侧,而司言和百里奚,也在她之后便踏了进来。 「师父,」百里奚清俊的脸容浮现一抹惹眼的害羞,道:「咱们换个位置呗。」 轻衣坐在最外头,她的左边位置坐着苏子衿,右侧则没有碗筷,百里奚这意思,其实极为明显,摆明了要与轻衣『独处』,看的身后的孤鹜几个人汗毛竖起。 苏子衿还没说话,轻衣懒懒抬起眸子,挑眉道:「你,要坐这?」 接触到轻衣投来的那几乎冰冷的眸光,百里奚不由心神一盪,脸上浮现娇羞之色:「嗯。」 说着,他还特『小媳妇儿』的样子,朝着轻衣抛了媚眼。可奈何百里奚生的清俊非常,这样一动作,倒是显得眉眼极为好看。 苏子衿:「……」 磕碜人。 司言:「……」 子衿为何不理我? 轻衣厌恶的拧起眉梢,神色一瞬间冷了下来:「酒鬼,你有病?」 轻衣此人,其实是专攻毒医之术痴狂至极的人,素来对那等子男欢女爱,极为瞧不上眼。尤其是那些打着她主意的不纯之辈,更是心生反感。 一向以来,但凡她不喜的男子,大都很快被她的眼神与言语吓跑。不过,这一次,她遇到的却是百里奚,一个没皮没脸到了极致的『痴狂』之辈。 只听百里奚依然笑嘻嘻的模样,眸光满是情意绵绵:「有。」 他说:「刚得的,相思病。」 轻衣:「……」 就在轻衣恨不得一掌拍死眼前这个傢伙的时候,苏子衿便弯唇一笑,淡淡道:「百里,你且坐下罢。」 虽然百里奚十分热情不错,但第一次见面便这般孟浪的,到底还是有些招人厌烦,尤其轻衣这般的女子,更是极容易心生反感。 听着苏子衿的话,百里奚一时间有些丧气,可他知道,苏子衿是为了他好,毕竟这师父可不是随随便便叫的。 点了点头,他便乖乖的坐了下来,偏头看了眼一侧沉思的司言,百里奚忽然眸光一亮,有计策自脑海中浮现。 于是,几个人很快便用了早膳。期间有百里奚在,氛围倒是不算太差,只是苏子衿和司言之间,却有不知名的情绪涌动。 一个早膳下来,苏子衿吃的并不多,她虽看起来依旧从容高雅,但心中有淡淡的不悦升起,大抵自司言那句『她大概不会欢喜你』开始,苏子衿便觉得莫名有些不太好受。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司言不了解她,她也同样不了解司言,几乎可以说一丝一毫都不了解,她知道的,只是他是长宁王世子,权倾朝野的司言,然而他的背后,她都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司言与轻衣如何相识,也不知道司言与轻衣关系如何,只是,司言是个极为冷情之人,她有些不明白,司言想要阻止百里奚的追求,那是意味着什么? 用膳期间,司言不断提醒她多吃一些,然而她都轻声笑着应付过去。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是别扭,有些孩子气的过分。 可是,她做不到不介怀。她不是懵懂不知事的小女孩,所以知道这样的情绪意味着什么。然而,临到了这一刻,她忽然便发现,其实自己还是很害怕。怕这一腔的爱慕,最终又输给了其他的东西。 对于司言,她蓦然的便开始望而却步。 等到收了碗筷,轻衣便示意苏子衿伸出手去。 敛了情绪,苏子衿笑着将手腕递给了轻衣,轻衣五指微微一动,便搭了上去。 一时间,众人皆是屏息以待,便是百里奚,也静静的等着轻衣的结果。 其实这个结果,苏子衿早早便是知道的,燕夙的医术大抵与轻衣不相上下,只是司言坚持,苏子衿便不想拂了他的意,毕竟他是这样担忧着她。 好半晌,轻衣才凝眉,面色有些严肃:「燕夙竟是这样纵容你。」 轻衣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知道她在说什么。 微微一笑,她眉眼弯弯道:「现下已是还好了。」 苏子衿说的极为含煳,轻衣一听,便知道她其实是在表明,让她帮着掩饰一二罢了。 眉梢一蹙,轻衣便接着道:「现下你便按着燕夙给的药吃罢,大约过个一年半载,你的内伤便会痊癒,只是……」 说到这里,轻衣抬眸看向苏子衿,严肃道:「你今后,再不能提剑。」 这意思,便是说她今后再动不得武了。 百里奚手中杯盏滑落,不由难以置信的看向轻衣:「师父的身子骨,竟是这般严重了?」 不能提剑,这对一个孤傲的人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残忍?她曾经站在最巅峰的位置,俯瞰芸芸众生,她曾经冷傲的笑着,肆意洒脱,而如今,她就像是个被囚住的笼中之鸟,翅膀断尽! 司言看向苏子衿,只见她温软一笑,眉眼依旧艷绝,却看不出丝毫的伤感。 她扬唇,言笑晏晏道:「无妨。」 一声无妨,听得在场众人皆是有些心酸至极,尤其是百里奚和司言,一个是曾经见过她如何风华,一个是心疼她如此要强。 便是痛到极致,她也依旧能攒出一个笑来,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 轻衣闻言不由皱起眉梢,可她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苏子衿一定不希望她将她寒毒入骨的事情说出来。 垂下眸子,轻衣淡淡道:「回去好生将养着罢,燕夙的医术倒是可以,只是这寒毒的事情,还是得徐徐图之。」 寒毒?百里奚微微一愣,袖中的拳头不由紧紧攥了起来。 师父,这三年来,你到底独自承受了多少? …… …… 司言将苏子衿送回去的时候,苏子衿仍旧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可言词之间,却是有些躲闪他的靠近。 于是,这天夜里,司言便再一次来了个夜访。 然而,他一抵达落樨园的时候,便有些觉得奇怪,直到闪进苏子衿的屋子,才发现,屋内一片通明,却没有苏子衿的身影。 青茗听到动静,便推门入内,只见屋子里司言一袭清贵云锦白衣,犹如谪仙一般,惹眼十足。 一瞧见司言到来,青茗便有些诧异道:「世子?」 司言抿唇,清冷的脸容依旧淡漠而矜贵:「子衿呢?」 青茗不由一愣,随即回道:「主子今夜在楚园歇下,没有回来。」 今儿个去楚园用膳的时候,战王妃说要苏子衿留下来,大约是这些时日下来,愈发的捨不得苏子衿离开,尤其前两日圣旨下来,更是唏嘘不已。 司言闻言,不由沉默起来,他看了眼榻上苏子衿惯常盖着的那张狐皮锦被,便清冷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青茗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然而,第二日,同一个时间,司言再次踏入落樨园。 这一次,苏子衿依旧没有在屋内,屋子里灯火通明,却极为寒凉。 青茗依旧是闻声入内,只是这一次,司言几乎一言不发,也不过问什么,便转身再次离去。 紧接着,第三日,司言依旧还是携着一身清寒,自风雪中而来。 窗户开起来的那一瞬,青茗就这般毫不意外的看着司言进来。 蹙起眉梢,司言不禁垂眸,清冷的脸容极为秀美。 「世子爷,」这一回,青茗倒是率先开口,只听她道:「主子这几日大概不会回落樨园,依着奴婢来看,不妨世子明日在城郊处候着?」 司言闻言,凤眸一片淡漠,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而后他看向青茗,便淡淡道:「听说孤鹜对你有意。」 这是前些日子他听暗卫几个说的,只是孤鹜的性子素来有些呆板,自是不会自己来同青茗说起,司言瞧着青茗还算上道的模样,忽然便想起了这件事情。 说着,司言便淡漠转身,下一刻,在青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消失了去。 青茗瞪大眸子,一副见了鬼了样子,脸上写满了不信之色。 只是,她想起主子说过的,世子这人极为冷清,为人也很是耿直,素来是不会说谎……莫非是真的? 想到这里,青茗便不由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的皱着眉梢,好半晌,才摇了摇头,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倒是没有再说话。 缓缓关了门,她便提着明灯,朝着楚园走去。 等到走进楚园,她便瞧见苏子衿站在屋外,面色极为寡淡的瞧着外头的落雪,神思恍惚。 「主子,」青茗缓缓上前一步,忧虑道:「这样冷的天气,主子怎的还在外头?莫要染了风寒才是。」 「不碍事的。」苏子衿微微一笑,只淡淡扬唇道:「他走了么?」 「走了。」青茗点了点头,便道:「主子现下可是要回去了?」 「再过一会儿罢。」苏子衿拢了拢大氅,深觉寒意袭来。 「主子总这般躲着世子也不是一回事儿呢,」青茗劝道:「奴婢瞧着,要不是方才劝了世子明日莫要来了,想来世子一定是日日都要来上一次。」 自第一日司言前来寻苏子衿后,青茗便将此事告知了苏子衿,于是,便有了第二日苏子衿依旧在楚园歇下的事情,至于今日,苏子衿大抵是算准了司言不见到她不罢休,便留在了楚园,想着等到司言离去了,再回落樨园。 只是,苏子衿并不知道,青茗将她明日会在城郊出没的事情竟是告诉了司言。大约是因为这几日下来,苏子衿显然不是心绪很佳,青茗知道这是与司言分不开干系,所以想着解铃还须繫铃人,便刻意存着心思要他们二人化解了心头的不愉。 苏子衿闻言,只微微沉默片刻,随即恍然笑道:「再过些时日罢。」 说着,她抬头看向雪中的冷月,不知在想着什么,心底一片冰冷。 …… …… 翌日的时候,苏子衿便悄然出了战王府。她领着一群人,坐上软轿便很快抵达了城郊。 羊肠小道上,满是积雪覆被,梧桐树上的落叶早已秋逝,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显得尤为凄冷。 不远处,有三辆马车徐徐行驶过来,几乎每一辆都满满当当载着物什,有男子掀起车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眸光一顿,他便瞧见不远处挡着的软轿,心下一恼,苏生便怒道:「前边儿什么人?不长眼睛吗?挡着爷的道,小心爷将你剥皮抽筋了!」 原本今日离开锦都,便是极为晦气的一件事,苏生心下很是不耐,一大早便发了一通脾气,如今瞧见这挡道的,他便越发的不悦起来,心下只想找个出气的傢伙,狠狠折磨一顿! 「怎么?」有轻软的女声自软轿中传来,只听她笑吟吟道:「三叔这是要将谁剥皮抽筋呢?」 话音刚落,软轿的帘子便幽幽然掀起,那女子生的极为美好,艷骨楚楚,身姿曼妙,似是妖姬又似仙子,一袭贵气的狐皮大氅,看的苏生不由眼睛都直了起来。 马车内,苏旭听到动静,不由便探出脑袋,有些不耐烦道:「爹,是谁啊?」 苏子衿抬眸看去,只见苏旭脸上包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眸子,俨然一副被毁了容的模样。 前两日说是酒楼内有妖女生事,毁了苏家三房嫡次公子苏旭的脸容,想来便是轻衣的杰作了。 苏旭一探出脑袋,便瞧见苏子衿坐在软轿内,眸底不禁有贪婪的欲望升起。 搓了搓手,苏旭不由淫靡道:「爹,这小娘子真真美极了,不妨……」 他倒是没有见过苏子衿,那日战王府的人去苏宅的时候,苏旭正巧出去调戏轻衣了,故而并不知眼前这女子,便是自己祖母这些日子恨得牙痒痒的苏子衿。 「大胆!」青烟眯起眼睛,冷冷的瞧着苏旭,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剑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苏旭吓了一跳,就是苏生也不禁回过神来。 只是,相较于苏旭的胆小,苏生好歹也是年长许多的,只见他眯着眼笑了笑,眼底依旧浮现着觊觎之色,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侄女啊!」 苏子衿还没说话,就听马车内有老人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极为愤怒尖锐,隐隐含着恨意森然。 「苏子衿,你来做什么!」苏老太太恶狠狠的盯着苏子衿,她掀起帘子,就示意一旁的苏雪贞搀扶起她。 对于苏子衿,苏老太太一干人等都不太以为意,即便苏老太太曾经在她手底下吃过亏,受过她威胁,也一样不认为一个闺阁女子能够做出什么事情。 不过,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苏子衿的到来,不是给他们践行,也不是看他们笑话,而是……斩草除根! 「老太太还真是没有眼力见。」苏子衿笑吟吟的自软轿中走了出来,她体态极为优雅,看的苏生和苏旭皆是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二堂哥这眼神,」苏子衿似笑非笑,语气极为轻柔:「本郡主不太喜欢。」 苏旭咽了口唾沫,暗暗想着,美人一笑,着实令人心醉不已,便只是这般,他连魂儿也要被勾走了去,要是能够与之快活一夜…… 然而,就在苏子衿的话音刚着地的一瞬间,只见青茗手中长剑出鞘,她飞身一跃,便极快的落到了苏旭的面前。 「啊!」鲜血一瞬间四处飞溅,苏旭来不及躲避,就感到双眼一痛,那两颗眼珠子,就这般清晰的自他眼眶中被挑了出来,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啊!爹!好疼啊!祖母,快救救旭儿!啊……」强烈的疼痛骤然涌起,苏旭哀嚎起来,双手抱着尚且流着鲜血的眼眶,原地打滚。 苏生就坐在苏旭的对面,瞧着这般血淋淋的一幕发生,他不由惊叫一声,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吓了一大跳,下一刻便手脚并用,滚下了马车,整个人呆呆坐在地上,看也不敢去看苏子衿。 这一幕,同样是让苏雪贞吓得面色苍白,她松开扶着苏老太太的胳膊,整个人不停的颤抖着退了两步。 苏子衿,竟是有这般残忍的手段! 「苏子衿!」苏老太太抚着胸口,尖声喊起来:「你这个贱女人!你竟敢……你竟敢……」 「老太太以为这就完了?」苏子衿微微一笑,看着和快退回来的青茗,偏头弯唇,语气微微凉了下来:「看来老太太是忘记了本郡主曾经告诫过你的事情了罢?」 「你……你要做什么!」苏老太太后退一步,她看了眼坐在地上的苏生,下意识的便护了过去。 「老身绝对不允许你对三儿做什么事情!」咬着牙,苏老太太面目极为狰狞:「你要是敢弒祖,便踏着老身的尸体来!」 这话,便是在威胁苏子衿了,苏老太太知道,就苏子衿方才让人挖了苏旭眼睛的架势,显然再重的手她也下的去,尤其先前苏子衿曾威胁过她,若是她再敢动歪脑筋,便让苏生……和薛姨娘母子一个下场! 苏生是苏子衿的三叔,可苏老太太却是她的祖母,因着这层关系,苏老太太便觉得苏子衿不敢对她如何,故而,才这般威胁着。 不过,苏老太太到底小看了苏子衿,只见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灼灼,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汹涌而来。 「老太太以为本郡主不敢弒祖?」她似是而非的勾起红唇,神色有一丝悲悯,幽静的眸底却藏着血腥。 「母亲!」苏生打了个寒颤,心下惊惧不已,便立即抱住苏老太太的大腿,颤抖道:「母亲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母亲!」 若是说方才他还觊觎苏子衿的美色,那么现在,这女子就像是炼狱归来的女鬼,言笑晏晏,却也恶意森然,委实有些令人肝胆具颤! 苏老太太见苏生吓成这个样子,不由心下疼惜,下一刻她便抬眸盯着苏子衿,眼底满是厉色:「苏子衿,你这贱人!有老身在,绝对不允许你乱来!」 无论如何,苏老太太都不相信苏子衿会真的动手,毕竟人言可畏,她若是真的杀了她,难道不怕锦都的人非议诟病吗? 「老太太真是天真。」苏子衿眸光潋滟似春水,说出来的话却藏着一股戾气:「若是子衿在这荒郊野岭将你们统统处理干净,你说还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苏子衿言毕,苏老太太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那双浑浊不已的眼底有精光闪过,她忽然便明白了一切。 难怪!难怪她将芍药带走,却是不问她要卖身契,原来一切竟是如此! 苏子衿要他们离开锦都,不是因为厌烦他们,而是因为,她就是要故意让锦都的人以为,他们都离开了,这样一来,便是路上死了,也是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只说是盗匪所为,想来也是没有人能够如何! 「贱人!」身子微微一颤,苏老太太便立即恶狠狠的骂了起来:「你竟然这般恶毒,丧心病狂!贱人!下贱的胚子,难怪是荆楚楚那贱女人生的贱种……」 苏子衿素来言笑晏晏的眸底有一瞬间划过隐晦之色,随即她打断了苏老太太的叫骂,唇畔微动,一时间,眉眼极为温软:「砍了苏生一条胳膊!」 苏老太太死死的盯着苏子衿,发出一声极为尖锐的叫声:「苏子衿,你这个贱种!」 「两条!」苏子衿微微笑着,艷绝楚楚的脸容浮现一抹高雅:「你骂一句,本郡主便让人砍一条!」 苏生闻言,不由惊悚的睁大了眼睛,他怨毒的看了眼苏老太太,眼底是愤恨之色。 都怪这老太婆!要不是她,他怎么会要被砍掉两只胳膊? 苏子衿注意到苏生的眼神,璀璨的桃花眸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先砍一条胳膊,留下的那条,本郡主要好好欣赏一番,母子相残的景象!」 苏老太太恨毒的盯着苏子衿,指着她便道:「苏子衿,你……」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只见青茗一个闪身,在众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长剑挥动,只听『咔』的一声,有经骨断裂的声音传来。 「啊!」苏生嘶吼一声,他抱着鲜血飞溅臂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条胳膊被砍了下来,那胳膊连着的手上,还戴着几枚亮闪闪的玉扳指,那玉扳指反射着积雪的,发出夺目而刺骨的光芒。 一旁的苏雪贞终于吓得两眼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倒在地上无人理会。 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蔓延开来,青茗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只见苏生被吓得已然尿了裤子。 青茗冷啐一声:懦夫! 额角有冷汗一阵阵的冒出,苏生顾不得臂膀处传来的疼痛,跪着挪到了苏子衿的不远处,颤抖道:「郡主,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一切……一切都是母……都是这个恶毒的老太婆干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啊!求求你放过小的一条贱命吧!」 一瞬间,苏老太太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苍白着满是褶皱的老脸,眼底满是厉色的瞧着苏生。 「哦?」苏子衿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睨了眼面色惨白的苏老太太,不由笑起来:「本郡主从来可是只看有没有利益带来,如今你只不过将过错推及罢了,到底没什么用处……」 「有!有!」苏生立即便狂点头,道:「绝对有!」 见苏生这幅模样,苏老太太简直是心寒不已,尤其他一副要说出什么的趋势,更是令苏老太太心中惊惧,于是她上前一步,便抓住苏生的衣袍,恶意森然的斥责道:「三儿!莫要胡说八道!」 「老太太这般着急做什么?」苏子衿弯起唇角,笑的如沐春风:「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见不得人?」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眸子却是看向苏生,大有一副苏生若是不说,便无可饶恕的模样。 那目光极为刺骨,即便是寒冬腊月,也比不得苏子的眸光来的寒凉。心下升起一丝惧意,感受着臂膀处传来的疼痛,苏生咬着牙,便立即道:「只要郡主放过我,我便将这老太婆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郡主!」 话落,苏生却是不去看苏老太太,苏老太太抓着苏生衣袍的手越发用力了几分,忽然冲上前来,就要堵住苏生的嘴。 只是,还没等她靠近过来,青烟便上前一步,她腰间长鞭『啪』的一声抽了过去,打的老太太不由后退跌倒在地。 苏子衿眉眼弯弯,轻声吩咐道:「让老太太暂时歇一会儿罢。」 「是,主子。」青烟领命,手下动作极快,便点住苏老太太的穴道。 「唔唔!」一时间,苏老太太说不出话来,她死死的盯着苏子衿,连身子都没办法动一下。 「说罢。」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容来,神色颇有些寡淡。 苏生咽了口唾沫,便咬着牙道:「其实当年这老太婆不想让荆……王妃嫁给大哥,就故意设了个计,想要让她成为我的人……不想却是被大哥率先察觉,这才闹得极为不愉快,也是因为那件事,大哥和母……老太婆闹得很僵。后来……」 苏生转身看了眼苏老太太,在看到她眼底可怖的惊骇之后,不由赶紧回过头,咬着牙便继续道:「后来王妃在战场上怀孕的事情,也是……也是这老太婆托人告知重阳公主,并且安排了重阳公主的人进入营帐,本来意图是要趁着王妃产子之际,要了她的命,不想重阳公主却是让人将……将郡主给抱走了……」 苏生说完,一瞬间青烟和青茗等人便都恶狠狠的看向苏老太太。这老太婆着实太过噁心,不仅设计自己的儿媳妇,想要让苏生染指,而且还导致自家主子被歹人抱走,以至于这十几年下来,一直都活在黑暗的边缘! 桃花眸子闪过一抹幽深,苏子衿低眉,一时间不知喜怒。 难怪战王妃如此厌恶苏生,难怪当年那歹人之事如此奇怪! 一军营帐,并不是想进就能够进的,苏子衿一度怀疑有内应,不想,这内应却是苏老太太!而苏老太太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的娘亲,不仅要算计她的清白,而且更是要她的命!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而家人,尤其是战王妃,大抵便是苏子衿的逆鳞之一! 红唇微微一动,苏子衿幽幽然笑起来,道:「这些事,到底不算多么有用,青茗……」 「还有!还有啊,郡主!」苏生吓得脸色苍白,立即便跪着挪了几步,试图抱住苏子衿的裙摆。 只是,一众暗卫哪里容得苏生这般做?只见青书挡住苏生的去路,手里的长剑亦是在下一刻便抵在了苏生的脖颈处,眸含戾气。 苏生吓了一跳,额角的汗渍更是如泉水般涌现出来:「郡主饶命啊,小的……小的还有事情禀报!」 「说来听听。」苏子衿媚眼一勾,便瞧着几乎发狂的苏老太太微微笑起来。 她知道,像苏生这样的人,一定有自己的后路,所以,这便是意味着,他说这些有价值的『密事』时,一定会说一半,藏一半。因着这般心思,苏子衿方才才刻意去吓唬他,而苏老太太,显然比苏生精明许多,自是看明白了她的做法。 不过,如今苏老太太寸步难移,寸声难发,显然也只能这般眼睁睁的看着苏子衿算计苏生,而自己却毫无办法。 「大哥……大哥其实……」苏生声音颤抖,心下不愿意说,但又不敢不说。 额角的汗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臂膀的鲜血也一滴滴的染红了白雪,苏生咬着牙,好半晌才挤出这么几个字:「大哥其实不是苏家的人!」 这时,有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只听那人冰寒开口,淡漠道:「原来如此。」 …… …… ------题外话------ 南洛:为什么他也一见钟情? 凉凉:同性(性格)相吸~ 35让我走进你的世界 不远处,有青年缓缓走来,只见他身着一袭云锦纹麟黑衣,长身如玉,容色秀美绝伦,眉目清冷,宛若谪仙。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其中以落风为首,皆是清一色的面容冷峻。 「唔唔!」苏老太太一瞧见是司言,眸光不禁一亮,就好像遇到了救星一般,那神色极为惊喜。 「世子救命!」苏生显然也是瞧见了司言,于是便率先挣扎着爬向司言,悽惨的状告道:「郡主手段极为残忍,还望世子救命啊!」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愿意看着自己的未来的妻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故而,苏生和苏老太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若是司言亲眼所见这女子极为残忍毒辣,还会存着心思娶她? 与此同时,马车内的一众女眷皆是齐齐跑了出来,其中以苏生的妻子姚氏打头,哭喊道:「世子救命啊!」 原本在马车内的时候,她们便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可心中着实害怕,便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即便苏雪贞和苏旭是姚氏的孩子,可自来姚氏便是极为胆怯的一个人,如今她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工夫管其他人? 因此,一听到外头苏生惊喜的声音,她们私心下便以为自己也可以获救,于是一个接着一个,便跑了出来。 一跑出来,瞧见司言那宛若神祗的姿容,一些年纪小的少女便羞红了脸,眼神都变得痴迷起来。 这长宁王世子,当真是俊美若天神,伟岸似谪仙……着实叫人情难自禁。 瞧着这一群也算美丽的女子,个个哭的梨花带雨,媚眼丝丝的,苏子衿不禁弯起唇角,微微笑起来,神色莫辨。 「世子救命啊!」与此同时,苏旭忽然从马车内连滚带爬出来,他浑身沾染了鲜血,眼眶处血淋淋,唯独那黑白之物不翼而飞。 「世子,郡主不止挖出我儿双目,而且还砍断了我的一只手臂,欲图弒杀祖辈……」苏生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恨声道:「此乃丧心病狂、有违天道之举,还望世子为我等做主啊!」 说着,苏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姚氏,姚氏一个激灵,便立即跟着哭道:「世子,郡主如今便是如此,将来若是嫁进了王府,岂不是要残害世子的子嗣?」 言下之意,便是苏子衿残忍怨毒,若是他日司言将其娶进王府,苏子衿定是要危害司言的其他子嗣,比方说:姨娘生的孩子。 然而,面对着这些人的状告,司言却只是走到苏子衿的身边,他面色依旧寡淡如冰,眸光却异乎寻常的温柔起来,只听他清冷的嗓音响起,便道:「要我帮忙?」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司言的凤眸幽深而沉静,他紧紧盯着苏子衿,眼底有淡淡的思慕之意,汹涌而出。 他已然有四日不曾见到她了,心中着实有些惦念的紧。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在场的人皆是愣愣不知缘由。司言这话,难道不是厌弃苏子衿的心狠手辣?难道不该有一丝心惊之意?毕竟这般手段的,岂是闺阁女子做的出来? 众人中,唯独不感意外的,大抵便是苏子衿了。只见苏子衿轻声一笑,低声道:「已然快要结束了。」 她语气十分轻柔,仿若在说什么呢喃细语,然而,言语中的意思,却是让苏家三房皆是一震。 苏子衿的意思……难道是要结束他们的性命? 「不过,他们可都指望着世子搭救,」桃花眸子划过一抹幽深,苏子衿笑吟吟道:「世子现下可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苏子衿的这一声世子,听得司言不禁眉梢微微蹙起,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竟是一时半晌没有回答。 然而,苏子衿的问题一抛出,苏老太太就瞪大了眸子,她看着苏子衿和司言,满是皱褶的老脸上,所有的喜色都消失殆尽。 这一头,苏生打算爬到司言的身边,只见他一边颤抖,一边道:「世子救命啊,我苏家一行人与郡主无仇无怨,世子……」 然而,苏生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司言周身气流涌动,只下一刻便将他整个人掀翻,那被砍断胳膊的伤口触到地面的砂砾上,疼的苏生哀嚎不已,原地打滚。 一时间,苏家的女眷皆是白了脸色,她们死死的盯着苏生,脚下的动作亦是停了下来。尤其是姚氏,心下更是凉了几分,眼底有惊骇浮现。 这长宁王世子的意思……难道当真是对此不以为然?甚至于……他其实是要帮苏子衿的! 下一刻,司言冷清的声音便响起,只听他面无表情道:「苏生、苏旭无恶不作,苏家老太太不敬郡主,藐视皇威,按律例当是诛连之罪,本世子何必救之?」 在前几日听说苏家三房的时候,司言便已然打听清楚苏生和苏旭的为人,这两父子不仅在南城无恶不作,而且在锦都也是打着战王爷的名号,强抢良家妇女,杀人如麻!这样的两人,本就是没有理由袒护,再者说,他们既是敢招惹苏子衿,便是更加没有活下来的理由! 说着,司言走到苏子衿的面前,深邃的凤眸落在苏子衿的脸容上,有璀璨的光芒浮现。 苏子衿微微偏头,神色略显寡淡,只道:「世子且候着罢,待子衿处理好这里的事情。」 言落,苏子衿便漠然的越过司言,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老太太的穴道,解开罢。」 早在司言出现的时候,苏子衿便知道司言的打算。毕竟司言未欢喜她的时候,便是知道她如何手段,故而,苏老太太和苏生他们的指望,苏子衿并不以为然。 「是,主子。」青烟闻言,便立即上前。她手中的长鞭一挥,只听『啪啪』两声,苏老太太疼的银牙直咬,却仍旧动不了身子,只堪堪能发出声音。 「贱人!」苏老太太眯着眼睛,狠厉的骂道:「你以为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不过陈年往事,其他的事情,你别指望老身会告诉你!」 苏老太太这所谓的其他的事情,大概便是指战王爷的真实来歷了,大约在她看来,苏子衿还留她到现在,只是为了套出战王爷的生父母是谁。 「母亲,绝对不能告诉她!」在司言说不救的时候,苏生的脸色早已阴鸷无比,眼下便寻思着要保住性命,唯一能靠的,就是战王爷的身世问题了…… 苏子衿瞧着苏老太太和苏生此时的神色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老太太着实有些高估了自己的价值。」 「可惜,本郡主不想知道,老太太不妨带着这些个秘密……」缓缓走上前一步,苏子衿神情高雅,说出来的话温柔十足,却犹如利刃:「下地狱罢!」 原本苏子衿便不打算询问苏老太太,虽然今日知道了战王爷并不是苏老太太的亲生儿子,但是并不一定要知道的那般详细。战王爷在大景已然安然无恙的生存了几十年,这就意味着,他的身世其实并不会有什么影响,若是当真要去细究,左右不过是苏老太爷年轻时候的风流债罢了,这种事儿天底下多得是,何必非要问个一清二楚? 「你!」苏老太太难以置信的瞪大浑浊的眼睛,一时间看着苏子衿,犹如魔鬼。 不待任何人反应,只见苏子衿温温软软道了一声:「动手。」 言毕,青烟和青茗皆是眸光一冷,两人手中利器舞动,苏家一行人见此,皆是尖叫着跑了起来,企图逃离这场屠戮。 然而,没有人给她们喘息的机会,就连苏子衿,亦是笑吟吟的瞧着这样一场血腥蔓延开来。屠戮不是她所愿的,但她既是开始动手,便不能妇人之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低估女子的力量是多么荒唐的事情,若是她现下留下姚氏等人,这些人一定会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便是不闹,也难保有毒蛇潜藏在其中,数年之后,反口攀咬! 在这个世界里,不允许任何多余的仁慈之心,若是想要活着,便决不能给自己留下后患。慈悲的心,苏子衿从来没有。 苏老太太死死的瞧着苏子衿,直到苏生倒下的那一刻,她才露出惊骇的目光。 「魔鬼!」苏老太太盯着苏子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恶毒与怨念:「苏子衿,你就是个魔鬼!老身诅咒你……」 苏老太太尖锐的叫骂着,试图诅咒苏子衿一二,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把匕首自司言的方向飞驰而来,与此同时,匕首瞬间没入肉体,苏老太太瞳眸一缩,浑浊的眼珠子转瞬便失去了焦距,于是,便整个人『砰』的一声,无声无息的便倒了下去。 苏子衿微微偏头看向司言,只见这青年容色极为冷淡,瞧着苏老太太倒下去的方向,眸光森寒。 一瞬间,苏子衿便看懂了司言的意思,他大概是不愿意听到苏老太太诅咒她罢?心下有一丝情绪划过,她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掩下嘆息之色。 见苏子衿不说话,司言沉吟,半晌,忽然便淡淡道:「我们走罢。」 「什么?」苏子衿凝眉,有些诧异道。 「子衿,」司言走向苏子衿,容色冷峻,语气却显得极为温和:「我要同你谈谈。」 谈谈?司言的话,让苏子衿不由愣了愣,不过转念之间,她心下便明白了。看了眼青茗等人,苏子衿沉默片刻,才最终道:「好。」 说着,她偏头看向青烟和青茗,轻声吩咐道:「你们处理妥当便先回府罢。」 「是,主子。」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心下倒是没有阻拦,对于司言,她们倒是没有那么戒备。 苏子衿微微颔首,便看向司言,轻笑一声:「走罢,世子。」 话落,苏子衿便提起裙摆,缓缓朝着另外一头走去,司言抿起薄唇,一言不发的就跟上了苏子衿的步子。 身后,落风等人倒是极为自觉地没有跟着司言,只看了眼司言和苏子衿离去的方向,神色各异。 苏子衿和司言两人走了好一阵子,大约到了临河的小道旁,才停了下来。 城郊的冬季,显得格外荒凉,梧桐的落叶被积雪覆被,几乎看不出一丝的烟火之气,河水冻结成冰,大抵要到了阳春二三月才会逐一破冰。 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弯唇道:「世子想要同子衿说什么?」 「子衿,你在躲着我。」司言垂眸,看向苏子衿。 虽然她依旧笑吟吟的模样,几乎看不出丝毫的不悦之色,可这些日子来的躲避,司言却是看在眼底。 「世子说笑了。」苏子衿微微凝眉,眸光潋滟道:「子衿怎么会躲着世子?」 说出这话的时候,苏子衿心下只想着与司言打太极罢了,想着就这般矇混过去,也就算了,毕竟……她心中的那股不愉,现下是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在恼我,」司言蹙眉,凤眸却紧紧盯着苏子衿的脸容,继续道:「我可以解释。」 苏子衿在生什么气,大约司言已然有些眉目,昨日回到长宁王府,百里奚便凑了上来,本来司言不欲搭理百里奚的,但百里奚又说自己知道苏子衿为何不悦,于是,司言便停下了步子。 两人大抵说了一阵子,百里奚那厮便借着给司言『开窍』机会,同司言交换了一个条件,这所谓的条件,自然就是与轻衣有关…… 解释?苏子衿心下微微一顿,艷绝的脸容漫过一抹笑意:「世子要解释什么?」 其实私心里,苏子衿并不觉得司言会知道她究竟在气什么,毕竟司言此人,其实对女子的了解并不是多么深入。 司言面容依旧冷清,说出来的话却隐隐含着一丝温柔之意,他薄唇微微抿起一条直线,道:「我和轻衣,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苏子衿闻言,不由看向司言,他神色极为认真,瞳眸倒映着她的脸容,有那么一瞬间,心悸之感油然升起。 见苏子衿不说话,司言便接着道:「若是按辈分,轻衣算是我的小姨。」 其实司言一直不承认这个所谓的『小姨』,即便轻衣总自诩是他的小姨,但到底轻衣年纪比他小,只这一点,他便只是将轻衣看作是熟识之人罢了,甚至于,他其实与轻衣的关系,亦不是那么亲密。 至于那日,百里奚表现出欢喜轻衣的时候,司言之所以出言打击,其实不为其他,只是因为百里奚这厮实在脸皮极厚,若是将来他当真与轻衣在一起,岂不是在辈分上要压他一大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司言的眉梢便不由蹙的更紧了。 小姨?苏子衿幽静的桃花眸子闪过不为人知的诧异之色,司言与轻衣竟是小姨和外甥的关系?可轻衣来自雪域药王谷,而长宁王妃并不是出身自雪域…… 心下有了这丝疑问,苏子衿却是没有问出口,她看了眼司言,见司言依旧神色淡漠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子衿,莫要恼了。」司言上前一步,他修长如玉的身姿极为优雅,却让苏子衿不由后退一步。 「世子……」苏子衿后退着,想要躲开司言的触碰,不料,她堪堪一声落下,司言便直接的将她拥入怀中。 苏子衿身子一顿,鼻尖便传来淡淡的青竹香味,这青年极为炙热,这样被他一抱,反而令人不由的有些燥热。 这般想着,苏子衿娇弱的身子便开始微微挣扎,她一副试图逃离司言的禁锢的模样。却是让司言眉梢越发拧紧了几分。 于是,她越是挣扎,司言便越是紧了几分,他所用的力道极为巧妙,不会让她觉得疼痛,却又意外的十分紧。 寒冬腊月,即便天气很冷,但两人这番纠缠之下,徒然就好似升温了一般,气氛有些不可言状之意。 清冷的凤眸有情绪划过,在苏子衿尚未开口之际,司言便率先低声道:「子衿,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那一句世子,实在太过疏离,疏离到司言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涩。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苏子衿挣扎的动作便不要微微一顿,随即,不待苏子衿说话,司言优雅而低沉的嗓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他道:「在知道你醋了的时候,我其实很是开怀。」 「我听人说,这大抵便是欢喜的一种表现。」 「就好像我不喜欢百里奚靠近你,不喜欢燕夙与你如此熟稔,甚至于……我不喜欢任何男人多看你一眼。」 司言淡淡说着,语气清冷而温柔,即便他显得镇定十分,依旧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可在苏子衿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耳根子却开始泛红,神色之间,有莫名的紧张之意。 他大抵有些摸不准,苏子衿对这样的他,会是反感,还是接受? 耳畔传来剧烈的心跳声,苏子衿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她侧着脸靠在司言的怀里,一时间心乱如麻。 原本她还有些恼意的心,不知为何,被司言这三言两语的,便抚平了一切。即使是那一丝拉不下脸的靠近,亦是在司言的拥抱下,消散而去。 不得不说,司言确实很能撩拨人心,可这样的司言……为了她,值得吗? 「司言,」苏子衿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朱唇抿起,便轻声道:「我与你,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与司言是这样的不同,她背负着几万人的性命,肩负着深仇,她唯独的执念,便是血债血偿。在她的心中,情爱已然是被捨弃的东西,是完全多余的存在。 可司言的这份爱,炙热到她竟有时无能为力。即便她知道自己心动,也无时无刻不在强力镇压下那份悸动。 因为,她做不到去爱一个人,做不到像年少时那般,回以最明媚最热烈的应答。 若非要说个透彻,她其实最怕的还是愧对司言的思慕,害怕他被自己的冷淡伤害…… 毕竟司言,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司言闻言,凤眸不由愈发深邃了几分,他优雅下颚定在苏子衿的墨发之上,语气低沉,几欲令人迷醉其中:「那么,便让我走进你的世界。」 俊颜染上一丝情动之色,无论苏子衿怎么说,司言都不会放手,因为他的欢喜,从不需她的回报。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心下一滞,她下意识的便抬眸看向司言,只见司言此时神色极为认真,即便在说着绵绵情话,亦是面色冷清,唯一可以看见的便是泛红的耳根…… 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彼时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皆是心跳如雷。他们就这样凝视着对方,好似画面定格住了一般,半晌没有动静。 温香软玉,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子,看着这样难得的显露出几分茫然神色的苏子衿,司言凤眸不禁愈发璀璨深邃起来,薄唇微微抿起,性感的喉结一动,他脑中什么也想不到,便由着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低头欲要吻上那仿若淬了罂粟娇媚红唇…… 「爷!」然而就在这时,落风的声音忽然便冒了出来。 瞬间,苏子衿便一副恍然醒来的模样,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推开司言,素来苍白的脸容有可疑的红晕划过。 司言这厮实在生的太过好看,以至于她竟是顿时有些恍惚不已,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他正缓缓低头靠近自己…… 只是,苏子衿怎么也没有料到,司言看起来极为纯情,可有时又异乎寻常的孟浪…… 落风呆呆站在不远处,心中已是跌进了低谷。他自是看见了方才的那一幕,只是,那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瞧着司言几乎黑的可以滴出墨汁的脸色,落风简直有种死期将至的感觉。 就在落风面如苦瓜的时候,司言已然冰冷冷开口:「何事?」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的神色寒凉刺骨,眸底仿佛深藏着利刃一般,几乎令落风窒息。 「爷,那个……」落风一咬牙,便硬着头皮禀报导:「陛下宣爷进宫。」 「等着。」司言凉凉的看了眼落风,随即视线落到苏子衿的身上,一瞬间便又温柔了几分,只不知为何,有股不为人知的欲求不满之色一闪而过,就连苏子衿,也丝毫捕捉不到。 「你送我回去罢。」这时,苏子衿已然调节好了情绪。只见她一脸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幽幽笑道:「出来太久,也不能让府中起疑。只是不知,青烟她们处理的如何了。」 原本出来截杀苏家三房的时候,苏子衿便是做了不惊动任何人的打算,她很早之前警告过苏老太太,只是苏老太太不听,倒是还牵连出其他的事情。 所以,这苏家大逆不道的魔鬼,便由她来做好了! 落风低下头,不敢去看司言的视线,便禀报导:「郡主,已然全数击杀,并处理妥当。」 那时候司言带着苏子衿离开,落风便自觉地领着几个暗卫帮衬着料理苏家人的事情,只是,他心下其实有些惊诧,苏子衿的手段,其实极为毒辣。 苏家三房无论男女,皆是一併诛杀,瞧着青烟和青茗等人的做法,便可知提前得了苏子衿的吩咐。不过,落风倒不觉得苏子衿这份毒辣有什么不对,她既然是存了诛杀苏老太太和苏生的念头,便决不能留下后患,这是必然需要的手段! 苏子衿闻言,便微微颔首,她自是没必要同司言道谢,毕竟没有司言的干预,她今日亦是可以将事情处理的妥当。 这般想着,苏子衿便打算离开此处,却不料司言忽然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什,一言不发的递到她的面前。 「簪子?」苏子衿不解抬眸,唇角依旧含着笑意。 司言手中,不就是赫然有一支玉簪么?这玉簪是由两色璞玉雕刻而成,主要的色泽便是琉璃红和冰晶白,簪子外沿有银制镶边,样式是一朵灼灼盛开的桃夭,艷绝楚楚却又显出几分孤冷之意。 司言颔首,淡淡道:「送你。」 司言说的很是随意,只是他的话音一落地,落风便下意识的朝那簪子看去,这一看,落风就看出了门道。 发出一声惊嘆,落风便道:「这不是爷没日没夜做的簪子吗?」 落风的表现,其实显得有些浮夸,可为了将功赎罪,他还是硬着头皮这样干了。 只要让苏子衿知道,这是自家爷辛辛苦苦做的簪子,她一定会感动不已,这样一来,爷也会看在他立了功的份上,处置的轻一点…… 司言闻言,英挺的眉梢一蹙,便冰冷冷道:「多嘴。」 苏子衿微微一愣,她低头仔细看向司言掌中的玉簪,那玉簪确实色泽极好,不过却略微显得雕工粗糙,显然不是出自手艺人的手笔。 心下有些无奈,苏子衿便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然而,司言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漠然道:「你若是不要,就扔了罢。」 说着,司言握住那玉簪,下一刻便要将其抛入河中。 司言这厮,显然是真的要将其投入河中,心下升起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苏子衿嘆了口气,轻声道:「给我。」 「子衿,你不必勉强。」司言淡淡垂眸,他看向苏子衿,一时间看不出神色。 「不是说要送我?」苏子衿凝眉,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少许,然而却看得落风有些诧异。 苏子衿的神情,似乎越发的真实了几分,素日里她总言笑晏晏,让人看不出真假,如今她这般喜怒可辨的模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司言凤眸微动,有笑意一闪而过:「好。」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修长的手指便落到了苏子衿的墨发之上,他捻起玉簪,动作轻柔的为苏子衿戴了上去。 「很美。」清冷的薄唇微微一动,司言眸光璀璨如星辰。 瞧着司言这一气呵成的模样,苏子衿不由蹙起眉梢,这厮方才……是诱她入套? 说什么要丢掉,还一脸认真的样子,其实就是等着她主动接受罢? 压下心头的那抹思绪,苏子衿敛下神色,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温软如常道:「多谢。」 …… …… 苏子衿回到落樨园的时候,时候还不算太晚,彼时青茗等人尚且未归,战王府一如既往的安静。 「主子,」青书上前一步,禀报导:「方才三皇子府邸遣人送来请帖。」 请帖? 苏子衿微微一笑,心下知道这请帖自然是几日后陶圣心与司天凌的婚事。只是,这几日陶圣心一直悄然无声,想来这次大婚……会有些意思了。 缓缓点了点头,苏子衿便笑道:「雪忆那边,可是一切安好?」 算着时日,大抵雪忆已然到了目的地。 「一切妥当。」青书拱手,继续道:「只是小少爷似乎吵着要见主子,想来雪忆不会太快回来。」 苏子衿眸光一顿,便立即吩咐道:「不能让木木进锦都,无论如何!」 「主子放心,」青书回道:「属下已然传了消息过去,小少爷不会离开寸步。」 「等青烟和青茗回来,告诉她们准备一番,去楚园。」微微颔首,苏子衿便淡淡道:「另外,给东篱那边放出消息,让他知道我在大景!」 眼底有浓烈的血腥划过,苏子衿高雅一笑,神色极为悲悯温软。 很快,这场厮杀便要正式开始,所以,至少在大景、在锦都这块地盘,她要斩断他的左膀右臂! 青书闻言,不由身子微微一顿,不过转瞬,他便拱手道:「是,主子。」 …… …… 几日后,茶馆酒肆 「听人说城郊附近来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有青衣公子哥一脸悚然。 「真的假的?」秀气的书生不由质疑道:「咱们锦都城郊,有哪帮匪徒敢出没?」 皇朝都城,天子立足,谁人敢来? 「当然是真的!」见书生不信,那公子哥手中的摺扇便一摊开,掩面低声道:「苏府三房你知道?」 书生猜测:「你说战王爷的幼弟一家?」 「不错。」公子哥点了点头,神神秘秘道:「前几日听说全府都被杀了,抛尸入河!而且啊,他们的马车银子,全都不见了!」 「这……世风日下,朗朗干坤,」书生惊惧道:「怎么会有人敢做这等子事情?更何况,那可是战王府的胞弟,那些人未免胆子有些太大了!」 「可不是!」公子哥摇了摇头,啧啧道:「我听人说,为了此事,战王爷还亲自领了一队人去查看,但是到今日,都没有任何线索呢!想来战王爷定是要伤心的,毕竟那一群人中,不止有他的胞弟一家,还有他的母亲!」 虽然战王爷与苏老太太不和的事情,锦都众所皆知,但百姓们都知道,战王爷其实极为容忍苏老太太,苏生到这锦都,战王爷不仅购置宅子而且还给他找了一个闲散的官职,这样的帮衬,显然是有情有义之举。 「着实可怖了些。」书生脸色发白,嘆息一声。 「莫说这些晦气的事儿了。」公子哥手中摺扇一摇,便笑道:「今日三皇子大婚,咱们不妨去瞧瞧热闹?」 「有什么热闹可瞧?」书生嫌弃道:「那陶圣心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即便如今当了皇子妃,也是没有什么可看。」 想当初,他可也是那等子追着陶圣心的一群人,可自陶圣心与司天凌苟且被发现之后,他便打从心底厌弃这种女子。 「当然不是去看陶圣心了。」公子哥露出一个不以为意的神色,继续道:「这皇子大婚,自是请了整个锦都的皇亲贵胄,但凡上了三品以上的朝臣府邸,皆是在受邀的行列,那长安郡主想来也是会去……」 自苏子衿的容貌冠绝锦都后,所谓的锦都第一美人,便不復存在,因为私底下,无数的男子皆是将苏子衿看作神女。这样一来,从前对陶圣心趋之若鹜的人,如今便转而对苏子衿痴迷不已,只是因着司言的名声,没有一个人敢如何接近罢了。 「长安郡主病弱不已,怎么会去?」书生嘆息一声,只恨红颜薄命。 「说不准呢?」公子哥嗤笑一声,继续道:「昨儿个我还听人说,她和那位的婚期可是定下来了。」 这个『那位』,显然便是司言了,只是锦都人皆畏惧司言,便也就不敢怎么公开议论了。 「真的假的?」书生诧异起来,手中的杯盏微微一晃,便追问道:「长安郡主婚期将近否?」 「这我就不知道了。」公子哥手中摺扇合起,双手一摊,道:「只听说这几日他可是进了几次皇宫,昨儿个太后娘娘便派了人来与战王爷商议婚期,左右就快了罢?」 「着实也算郎才女貌。」书生嘆了口气,摇头晃脑。 「行了,」公子哥挑眉,继续道:「不管如何,反正今儿个本公子是要去碰碰运气,你随同否?」 书生沉吟半晌,忽然便道:「却之不恭。」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堂,陆陆续续便有贵胄王孙拎着薄礼进门祝贺。 司言坐在一旁,神色极为冷峻,他目不斜视,只兀自抿唇喝着烈酒。周围的人皆是不敢上前,无论是爱慕于他的少女,还是钦慕于他的少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攀谈。 他身侧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倒是姿容美丽,却依旧没人敢招惹于她。 听人说长宁王府来了客人,一个是药王谷的轻衣姑娘,一个是百里家的少主百里奚。早年间昭帝落难,被药王谷的人所救,故而如今轻衣来锦都,昭帝便就安排了她住在长宁王府。只不过,众人皆是怀疑,昭帝这般举动,大抵是要将轻衣许给司言做侧妃,毕竟前几日圣旨下来,苏子衿已然坐稳了正妃的椅子。 而百里奚,倒是与皇室没什么瓜葛,只瞧着,像是司言的旧友,便也就没人起疑,想来司言早年四处奔波,也不是没有到过疆南的边界,故而与百里奚熟识,倒是不那么出乎意料。 「这儿的酒不太好。」百里奚拎着一壶酒,朝着司言走过来:「早知如此,老子就不来了!」 「那你赶紧回去。」轻衣嫌弃的看了眼百里奚,眉梢挑起,语气有些慵懒之意。 今儿个她说要随着司言前来参加宴席,百里奚便眼巴巴的跟了过来,着实叫人厌烦的紧。 这些时日下来,轻衣是当真佩服极了百里奚这人的无赖了,无论她怎么甩脸、怎么嘲讽,这傢伙就是笑嘻嘻的围着她转,像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令她心烦意乱的很。 原本轻衣打算直接毒死他算了,可司言却是阻住了她,说是百里奚乃百里家的独苗,若是他出了事,百里家一定要和药王谷不死不休,届时便是司言,也保不住药王谷的安危,毕竟百里家……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兵器制造大家那么简单! 这样一来,轻衣便一日堪比一日的恼着百里奚却又束手无策,甚至于她都恨不得早点离开锦都了。 「不要。」百里奚漂亮的眉眼舒展开来,笑嘻嘻道:「这里坏人那么多,我要保护你。」 说这话的时候,百里奚还睨了眼司言,倒是没有刚来时候的那股冲劲儿。毕竟他与司言有过协议,彼此已然是答应了要『互帮互助』。百里奚帮司言出谋划策讨苏子衿的欢心,而司言则是尽可能的为百里奚和轻衣创造独处的条件。 于是,这一来二去的,便成了百里奚先前提点司言的要求了。 斜了眼百里奚,轻衣冷笑道:「你如果从我眼前消失,就算是保护我了。」 「我要是消失了,还怎么保护你?」百里奚显然是没有完全免疫了轻衣的『恶语相向』,只见他将酒壶放到桌上,清俊的脸容很是璀璨。 轻衣瞪了一眼百里奚,冷漠的转过脸:「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那你需要我干嘛?」百里奚笑眯眯的坐到轻衣,一副少年如玉的模样,压低了声音,贼兮兮道:「莫非你要我暖床咯?」 有那么一瞬间,司言执着酒杯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百里奚,凤眸有不为人知的情绪划过。 百里奚这厮,绝对是他见过,最无耻、最孟浪也最会轻薄女子的人。 「老娘要你,」轻衣握紧拳头,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不料,听到轻衣的话,百里奚却不可遏制,笑的更欢了些,看的孤鹜等人有些惊悚不已。 唯有轻衣丝毫没有惊讶,只不耐烦的起身,独自便踏着步子离开了。 百里奚见此,不由便笑哈哈的追了上去,原本该是有些失了风雅的模样,可偏生这少年郎生的极为俊俏,他如此一笑,就好像最为热烈的阳光一般,灿烂至极,惹得在场好些个女子娇羞不已。 就在百里奚和轻衣前脚刚离开,便见门槛处,有女子随着家眷盈盈入内。 她着一袭素白的广袖流仙裙,外罩一件淡紫色貂皮大氅,眉眼灼灼,神色温软,看起来极为美艷。然而,她的神色却是高雅而从容,瞧着便有几分出尘之气,看的在场男子皆是愣住。 长安郡主苏子衿,那个不日前司言出动禁卫军抢亲的女子!即便不是第一次见,还是令人觉得耳目一新,惊艷不已。 这一头,司言凤眸微微一动,他依旧神色冷清淡漠,但是眸光在触及到苏子衿的时候,神色顿时便温和了几分。 一时间,令周围的人诧异十足。 似乎是察觉到司言的目光,苏子衿不禁抿唇,眉眼弯弯,便微微一笑。 然而,与此同时,不远处,司卫神色阴郁,他眯起眸子,看着这个先前他爱惨了的女子和他又恨又怕的男子,眼底有阴毒之色划过…… ------题外话------ 终于知道阿言为啥有点会撩妹了,嗯,原来是百里奚带坏了…… 36局(上) 见司卫盯着苏子衿的方向看,陶然眼中划过一抹怨毒,不过她还是勉强的扯出一个笑,道:「表哥,你在看什么呢?」 说这话的时候,陶然眸底有阴霾浮现,苏子衿!又是苏子衿!跟着司言跑了也就算了,竟是还敢来招惹她的表哥!这贱人,她一定要她好看! 「没什么。」司卫看了一眼陶然,恰巧便瞧见了陶然的那抹不悦之色。 凤眸微微眯起,司卫眼中有深思划过。 那次玉簪子的事情,显然司卫还是心中有些疙瘩,大约这就是苏子衿要的效果,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司卫此人,最是心性自私,他那时候既然存了厌弃之心,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对陶然真心实意。 就好像现下,司卫已全然是个废了的皇子身份,但陶然却还是一心扑在他的身上,相较于陶然的爱慕,司卫就只想着利用一二。 见司卫这般敷衍的模样,陶然心中闪过隐晦,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的方向,袖中五指紧紧攥紧,恨不得将苏子衿捏在掌心,碾碎成泥! 那一边,很快的,三皇子府邸的管事恭敬的低着头,将战王府的一家人引到了位置上。 苏子衿缓缓坐了下来,她抬眸,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周围。 在这宾客满席,熙熙攘攘的大殿里头,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苏子衿的眼前。其中最为『特别』的,当属坐在她对面的魏半月了。 魏半月原先瞧着还是小姑娘一个,如今看着,却愈发成熟、清瘦了许多。只是,苏子衿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然是死死的盯着苏子衿,故而,两人在一瞬间,便四目相对起来。 魏半月眸底阴冷十足,一副恨不得将苏子衿生吞活剥的样子,倒是令人惊恐,而苏子衿却是回以浅笑,看的魏半月脸上的狰狞之色渐显。 「苏子衿!」这时,有清丽的女声传来。 苏子衿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沈芳菲一袭湖蓝色的长裙,外罩一件白色狐皮大氅,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很是好看。 她缓缓朝着苏子衿走来,笑道:「我就猜着你今日会来。」 「我说郡主,」苏子衿还未说话,只听苏宁不悦道:「我妹妹的名讳你倒是叫的顺熘。」 说着,苏宁看了眼因为沈芳菲的一声『苏子衿』,引得那些侧目的视线,素来纨绔嬉笑的脸上漫过一抹警告之色。 那满满含着敌视的眸光,看的那些个侧目的年轻男子不由急忙收回目光。尤其是那些个同在锦都纨绔圈子里头混迹的贵胄,一个个都快速的装作不经意便调转头去。 苏宁这一人物,大抵算得上的纨绔圈子里头的小魔王,打小就在众人眼中极具威信,故而如今他这一警告,那些人自是不敢再觊觎他妹妹的美色了。 沈芳菲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毕竟大老远的就喊着苏子衿的名讳,着实惹眼的很。 不过,她一听苏宁这趾高气扬的语气,便觉得浑身不自在的很! 斜睨了眼苏宁,沈芳菲故作不以为然道:「要你管?」 这一声『要你管』,听得苏宁有些恼火,不过如今宾客满盈,倒是不好与沈芳菲计较,平白失了自己的风度。 「二哥莫要逗芳菲了。」苏子衿有些无奈,瞧着这对欢喜冤家,不由缓缓笑道:「芳菲好歹是女儿家,素日里也没见二哥怎么与女子这般计较,怎么到了芳菲这儿,就变了个性子?」 苏宁确实是纨绔,但骨子里却是洁身自好的,故而对待女子,他倒是不甚亲近,反而对沈芳菲,有事没事总喜欢搭两句话,似乎看她气的跳脚,他就分外舒坦一般,这态度,倒是令人有些玩味了。 「咳,妹妹,你胡说什么呢!」苏宁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反驳道:「我不过是看不过眼她的行为罢了。」 原本苏子衿的话还令沈芳菲有些不自然,但听着苏宁的反驳,她所有的不自然便都成了嫌恶,下意识便瞪了眼苏宁,随即看向苏子衿,道:「苏子衿,我先过去了,晚点再来同你说说话。」 「好。」苏子衿微微一笑,心下倒是愈发觉得大景的女子着实开放,若是这话放在东篱闺阁女子身上,大约是要脸红跺脚,好不坦荡。 「别光顾着与你两个哥哥说话,」忽然,沈芳菲挑了挑眉,掩唇低声道:「对面你未婚夫可是看的我背嵴发麻啊!」 说着,沈芳菲吐了吐舌头,戏嚯的笑着便走开了。 苏子衿从容一笑,倒是没有去看司言,她执起杯盏,抿了口茶水,只装作不曾瞧见。 早在沈芳菲说这话之前,苏子衿便察觉到了那厮的目光,分明是冷情的人,可司言对她却是意外的炙热无比,有些时候,就是她想躲,也无法躲开。 然而,沈芳菲的话,不仅苏子衿听的清楚,便是苏宁也是心中明白,他侧过脸去,只见对面的司言面色极冷,但眸光就好像定格在了苏子衿的身上一般,丝毫没有要挪动的迹象。 想来是方才沈芳菲挡住了他的视线,以至于他那秀美绝伦的脸容愈发寒了几分。 「妹妹,这司言的眼神……」苏宁蹙眉,不由道:「有些太孟浪了点罢?」 那神色实在是爱意十足,便是他依旧面无表情,也是一览无余的。 苏宁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不由失笑,司言这还算孟浪么?那素日里他们没有看到的,对她又是抱又是搂的、情话满满的时候,又叫什么? 微微抿唇,苏子衿似笑非笑道:「不然二哥过去同他说,让他不要看我?」 「估计没用。」苏宁摇了摇头,心中想着,司言这厮连未来老丈人的面子都不看,又如何会在意他一个小舅子? 「司言这小子怎么回事?」就在这时,战王爷不悦的声音便冒了出来,只听他瞪着司言的方向,沉声道:「这般明目张胆的瞧着子衿,难道是要告诉全天下人,他们要成亲了吗?」 一想起这件事,战王爷就气恼不已,原本依着圣旨,苏子衿与司言只算是有一纸婚书,至于婚嫁之事,自是两家人商量了才算。但前几日,司言跑了几趟皇宫,太后便派了人遣战王妃进宫。 于是,那一日战王妃回来,便说是定下了时间,大约苏子衿和司言的婚事,就在三月份,四国大会期间。 虽然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可到底对战王爷来说,还是极快的,他对司言本就是不满意,现下这厮要抢走他的闺女,他自是心下气的不行。 「无常。」想了想,战王爷便吩咐道:「过去同司言那小子说,不要再这般明目张胆的盯着子衿看了!」 苏子衿看着战王爷对司言的这份敌意,心下倒是觉得好笑,大抵司言这厮真是不太懂人情世故,以至于战王爷这犟脾气的,就堪堪与他槓上了。 「是,王爷。」无常领命,很快便走了过去。 很快的,无常便回来了,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孤鹜。 也不知孤鹜跟战王府边上的中书令府说了什么,只瞧见中书令一脸惶恐,就很快腾出了一大排的位置,而那排的位置,便是正巧靠近战王府的。 如此一幕看在战王府众人眼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这司言此行,就是威胁着尚书令腾出位置,他自己要坐在苏子衿身旁罢了。 战王爷吹鼻子瞪眼道:「你们两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许换!」 现下苏子衿就坐在一家五口人中间,旁边是苏墨和苏宁,再过去才是尚书令腾出的位置。只要苏墨和苏宁隔着,司言便是徒劳坐过来罢了。 战王爷的话,让苏子衿和战王妃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可到底战王爷的做法并无不妥,故而苏子衿倒是没说什么。 这一头,司言清贵的身姿已然缓缓走来,他虽隔得远,但耳力极好,自是将战王爷的话听了进去,英挺的眉梢一蹙,就见司言走上前来,淡淡道:「王妃可否让二位公子与子衿换一个位置?」 这话,便是在对战王妃说的了,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司言竟是这般举动,不是找战王爷,而是直接找战王妃说这事。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就听司言清冷依旧,抿唇继续道:「子衿坐我身边,也省得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流连。」 战王爷闻言,不由瞪了眼司言,心中暗道这厮阴险,随即他看向苏墨和苏宁,使劲的使着眼色。 然而,司言的话显然是打动了战王妃,只听战王妃点了点头,便吩咐道:「阿宁,阿墨,给世子腾个位置。」 司言虽清冷,却是有一副极好的皮相和滔天的权势,如今苏子衿已然与司言有些许多交集,自是惹眼许多,不仅是男子,就是女子也嫉恨不已。 只是,若苏子衿与司言并排而坐,自然便不会有人敢将主意打在苏子衿的身上,这一点,战王妃当然想的通透。 见战王妃出声,苏墨和苏宁自是不敢说不,于是乎,在战王爷怒瞪的眸光下,苏墨和苏宁『乖乖』的给司言腾出一个位置,两人中,便有一人坐到了中书令府的位置。 「多谢王妃,」司言没有立即坐下来,而是颔首,朝着战王妃继续道:「不过王妃素日里只需唤司言名讳便是,不必如此生疏。」 司言这话,无疑便是放低了些许姿态了,看的一旁的苏子衿有些诧异,便是孤鹜等人,亦是暗中竖起一个大拇指。 人都说爷是个冷面无情的,可到了苏子衿这儿,便似水温柔。大概是知道战王爷不喜他,他便要让战王妃器重,这样一来,战王爷也就没什么可惧的了,毕竟战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惧内。 显然,司言的这般模样,让战王妃很是受用,只见她笑起来,温和道:「先坐下罢。」 这一回,战王妃大抵是岳母看女婿,越看越中意,先前总觉得司言不懂人情世故,如今看来,倒不是那么一回事,更何况,就依着他对子衿这般心思,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好。」司言点头,随即便优雅的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他便率先偏头看向苏子衿,淡淡道:「今日的事情,已然安排好了。」 「嗯,」苏子衿点了点头,眉眼弯弯道:「百里这几日,可是还安分?」 这些时日百里奚对轻衣的纠缠,苏子衿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却是不知,司言已然与百里奚有了联盟的关系,故而私心里,倒还是怕轻衣会一时忍不住,给百里奚扔个毒药过来。 「我们两日没见了。」司言蹙起眉梢,语气清冷依旧,却含着一丝委屈之意:「子衿,你竟然一开口就是问他?」 司言这语气,着实有些孩子气的很,以至于苏子衿忍不住笑起来,眉眼灼灼:「不过两日而已,司言,我倒是不知道,你竟是这么个粘人的。」 其实苏子衿并不知道,当男子真心欢喜一个人的时候,大抵都是会如司言一般,恨不得日日与之相伴。相较于司言偶尔的孩子气,当年的君行……显然要散淡一些。 苏子衿的话,让司言耳根子不由微微泛红了起来,不过他面色依旧显得极为淡漠,只低声道:「你且安心便是,轻衣并不会给百里奚下毒,这一点,我已然同她说过了。」 百里家虽明着为铸剑大家,但实际上,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他们世代相传,且与墨门有些极深的渊源,门徒子弟遍布四国大陆,并不是那般好招惹的,否则这些年百里家也不会携着无数名剑,却仍旧相安无事。 这事情,苏子衿亦是知道,只是她不如司言了解轻衣,故而心下才有些没有把握。不过,如今听司言这么说,苏子衿自然便明白起来。 见司言与苏子衿低声说着话,一旁的战王爷投以最幽深的目光,他责备的看了眼苏宁和苏墨,而后者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便是畏惧战王妃的。 战王府这一头的举动,镇国公府自是都留意到了,尤其是齐子怜,心中更是有些疼痛不已。 她喜欢司言这一点,自是不会这般轻易的改变,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莫要在意,可到底心下还是极为难受,看着苏子衿的眼底,满是艷羡。 「怜儿。」齐子亦摸了摸齐子怜的脑袋,低声道:「司言对苏子衿是当真极为在意,你也莫要再多想什么了。」 「我知道,大哥。」齐子怜咬着唇,有些伤怀。 即便如此伤怀嫉妒,齐子怜也不再敢打苏子衿的主意了。 不说其他,且看陶圣心如何,便可知,苏子衿是个有手段的女子。从前齐子怜以为苏子衿不过家世背景好些罢了,不想,这一连下来,魏半月废了,陶圣心也算是废了,而苏子衿却是安然无恙。 这样的苏子衿,实在太过出色,也太过手段厉害,她就算是欢喜司言,也做不到不顾自己的性命,所以无论如何,也决计不能重蹈覆辙,平白损了自己。 见齐子怜神色没有丝毫逆反的模样,齐子亦便知道,齐子怜是真的醒悟过来了。 这样,也好。 这时,有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惠妃娘娘到!」 随着这一声禀报,惠妃身着一袭烟青色绣菊华服便悠悠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惠妃生的很是温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虽姿色不比懿贵妃来的艷丽雍容,但气质确是极为出尘,她微微笑着,眉眼之间没有那股子喜庆的意味,却意外的让人瞧着无比舒心。 苏子衿唇角弯弯,不由高雅一笑。 这个惠妃,大抵是昭帝几个女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了,也难怪司天凌能够隐藏自己的脾性那么多年,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做母妃的会教导罢? 一时间,众人皆是起身拱手,低声行礼:「娘娘金安!」 「不必多礼。」惠妃笑着逡巡一圈,只温声道:「今日凌儿大婚,陛下有事来不了,便让本宫前来主持,诸位大人自是不必计较繁文缛节。」 司天凌和陶圣心的婚事,大抵算是颇为奇特的一个了,首先便是主持婚礼之人,若是放在往日里,大概是由陶皇后来主持的,可如今陶皇后不在其位,便轮到惠妃前来主持。再者就是,司天凌本就是有正妃的,故而如今迎娶陶圣心,便算是侧妃聘之,纳一个侧妃却是按照正妃的大婚来办,到底有些令人诧异。 不过,司天凌的正妃曹冉,她的娘家吏部尚书府都没有说什么,自然也就没人出头了。 惠妃的话音落地,便很快坐上了主位…… 与此同时,花园处。 「小轻衣,你等等我!」百里奚追上轻衣,笑的璀璨。 轻衣闻言,依旧目不斜视,走的极快,连应都不愿应一声。 「小轻衣……」百里奚俊俏的脸容忽然一动,便飞速上前,一把将轻衣拉了过来,朝着假山而去。 「百里奚,你有完没完?」轻衣脸色一黑,手中的毒物便要丢过去。 「嘘!」百里奚眯了眯眸子,神色有一瞬间深沉:「有人。」 今日司天凌大婚,这花园假山处,并不会有许多人在,基本上宾客皆是在外头,故而一路上过来,百里奚倒是没怎么瞧见人影。 轻衣微微一顿,下意识的便朝百里奚看去,只见此时,百里奚神色极为严肃,素日里像个癫狂的少年郎,如今却宛若雪中寒梅,自带一股幽然。 这样的百里奚,是轻衣不曾见过的,一瞬间,她便也忘记了,此时两人躲进假山中,几乎紧贴着彼此,好不暧昧。 这时,外头传来男子低沉邪肆的声音:「你要的东西。」 男子一袭大红的袍子,眼中有幽光闪现。 他手中拿着一小个瓷瓶,缓缓递到女子的手中,临抽回去,他还细细的摸了一把女子的手。 女子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被占了便宜,她楚楚可怜的脸容上漫过一丝娇媚,便笑道:「多谢表姐夫。」 「不必谢。」男子见女子如此,便上前一步,更加肆无忌惮的摸了把女子的脸颊,淫靡一笑:「记住,这东西可是很烈的,只要触碰到皮肤,就可以……」 说到这里,他邪佞一笑,女子闻言,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她上前为男子理了理衣袍,吐气如兰道:「半月省得了,表姐夫快去接表姐罢,免得让表姐等急了!」 「小妖精……」男子低声一喃,很快的,便抽身离开了。 那女子独自一人站在花园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才冷笑一声,裙角微动,便走向大殿。 等到这两人都离开了,百里奚和轻衣才闪身出了假山。 轻衣凝眸,开口道:「那两人是魏半月和司天凌?」 「大约不会有错。」百里奚蹙眉,神色有些莫辨。 「听说她和苏子衿有过节……」轻衣敛眉,魏半月和苏子衿的过节,她也是偶然听闻,不过瞧着那魏半月的模样,俨然便是存了歹毒的心思,而两人言语极为含煳,轻衣也是没办法一下子就判断出那瓷瓶中的物什是什么。 「先去告诉她。」百里奚沉吟道:「终归是要她多一份戒心的。」 百里奚此时的神态,倒是破天荒的认真严肃,看的轻衣即便后知后觉,也极为诧异。 这少年郎素来便如阳光般热烈,如今这般样子,又有些俊朗若清风,皎皎似明月……轻衣忽然便想起,他也是有这样的一个名号:疆南第一公子! 就在轻衣想得入神之际,百里奚蓦然偏头,红口白牙,笑的极为漂亮:「小轻衣,是不是被老子帅到了?」 轻衣:「滚!」 白瞎了眼睛,这傢伙哪里俊朗了?整个一无赖! 「真是可爱。」百里奚哈哈一笑,便低声,一副暧昧的模样,眼底闪过冷色:「做好准备,有杀气!」 什么?轻衣瞳眸微微缩了缩,她看向百里奚,四目相对,两人眼中有火光跃出! …… …… 大殿上,魏半月已然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汝南王府的人基本上已是都对她死了心,便是汝南王也不太想管她什么,原本几个小姐妹,也在她名声毁了以后,再没有交集。于是,魏半月便静悄悄的坐着,一个人倒是略显孤寂。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唢吶的声音传来,不多时,便瞧见司天凌一袭红袍,眉宇清秀而满是喜庆。 陶圣心在喜娘的搀扶下,随着司天凌便很快走了进来。 高朋满座,喜娘一声响起,便道:「一拜天地!」 随着喜娘的话音落下,司天凌和陶圣心便齐齐行跪拜礼。 喜娘接着道:「二拜高堂!」 惠妃笑盈盈的便受了这一拜,看起来母慈子孝的,很是温馨。 喜娘道:「夫妻对拜!」 三拜结束,喜娘笑道:「送入洞房!」 喜娘的声音堪堪落下,苏子衿便偏头看向站在一旁面色极差的女子,眸光中,笑意愈发深了几分。 有人欢喜有人愁,陶圣心作为新嫁娘,又以正妃的婚嫁礼节来办,自是得意满满。可曹冉却是不同,她是吏部尚书曹兴的掌上明珠,自小便受了娇惯,如今被这般踩在脚底下,心中便再怎么宽宏,也开心不起来。可奈何,按照大景的礼节,她作为正妃,便也只能够站在一边料理婚事,故而她心中的恼恨,倒是一览无余。 喜娘很快将陶圣心送了进去,司天凌作为新郎,自然便留下来应酬一二。 司天凌一一敬酒过来,无论是司随、司天飞、司天儒还是司卫,无一不是回以笑容与祝福。直到到了战王府这头,便有些提心弔胆起来。 苏墨和苏宁自是无妨,他不必说什么,这两人便兴趣缺缺的喝了杯酒,倒是没什么表现。但接下来,便是到了司言和苏子衿了。 深吸一口气,司天凌便赔笑道:「世子,本皇子……」 然而,司天凌的话还没说完,司言已然执起酒杯,清冷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便抿唇喝了一口。 掀起眼皮子,司言漠然道:「你可以走了。」 言下之意,便是在赶司天凌去下一家敬酒的意思了。 「世子海量。」司天凌故作憨厚的笑了笑,也不在意在场人对他这幅畏畏缩缩模样的嘲讽,只笑着走到苏子衿的面前。 他心中其实还是有一分侥倖,只道司言竟是这样容易就应付过去,并没有藉此为难。不想,他刚走到苏子衿的面前,司言冰冷刺骨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本世子说了,你可以走了。」 苏子衿不能饮酒,这一点司言记得清楚,只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将此事『分享』给其他人,尤其这司天凌,着实不上道的很!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司天凌脸上便有怨毒之色划过,只是他掩饰的极好,在场几乎很少有人捕捉的到那抹情绪。 苏子衿端坐着,倒是没有要为司天凌解围的意思,她轻声笑着,一副看戏的模样,更是惹得司天凌脸色沉了几分。 「凌儿,郡主身子骨差,怎么会喝酒呢?」这时候,惠妃亲和的笑道:「莫不是今儿个纳妃,高兴煳涂了?」 惠妃的话一出,气氛便稍稍缓和了些许,众人一时间才恍然大悟,是了,苏子衿身子骨很差,自是不能饮酒,想来司言这般言语,也是为了护着苏子衿。 司言对苏子衿的袒护,着实让在场无数女子艷羡不已,便是陶然瞧着,也暗暗恼恨苏子衿的狐媚子手段高超。 对面,司随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依旧笑吟吟的,丝毫没有受宠的模样,不由眸光愈深。 「倒是本皇子忘乎所以了。」司天凌回过神,只敦厚一笑,手中酒杯举起,便一副爽朗的模样,道:「这事儿本皇子给郡主赔不是了,望郡主海涵。」 说着,司天凌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无妨。」苏子衿微微一笑,只从容道:「不知者无罪。」 司言看向苏子衿,清冷的瞳眸闪过一丝宠溺的意味,看的司天凌有些气短不已,这苏子衿倒是真的心黑,分明此事并不是他的过错,但她这样一说,反倒是真的成了他的不是,再者说,她如此与司言默契配合的样子,着实扎眼十足! 咽下心里头的那股子怒意,司天凌故作没听明白的模样,温和一笑便到了战王夫妇的面前。 战王夫妇倒是也随意,两人都没说什么,但面上倒是丝毫不觉得愧对司天凌,毕竟苏子衿是他们的闺女,他的尴尬也算是因苏子衿而起。可这两夫妇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让司天凌心下有些愈发不悦起来。 敬酒仍在继续,苏宁坐在凳子上,忽然便觉得有些醉意阑珊,揉了揉脑袋,他便低声道:「大哥,我去解手。」 「去吧。」苏墨点了点头,没有质疑。 苏宁起身,便在小厮的引导下,出了大殿。 对面,魏半月勾唇一笑,眼底有诡异光芒闪过,片刻之后,她缓缓起身,领着婢女便悄然离开了大殿…… 彼时,后院 沈芳菲从茅房出来,见外头的阿穆不见了,便不由唤道:「阿穆你在哪儿?」 然而,任由沈芳菲唤了好几声,阿穆的身影还是全然看不见,不止如此,便是这一带,也显得极为静谧,空气有些森然寒凉。 心中有些不安,沈芳菲便警惕的往回走着,试图先抵达大殿。不想,她刚刚到了走廊处,便有一个人影蹿了过来。 下意识的,沈芳菲便张开嘴,想要尖叫唿救,可她身子一重,便发现,那人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整个人搭在她的身上,酒气满满。 「唔唔!」沈芳菲瞪大眼珠子,心下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她还是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人就站在跟前,他的大掌捂住她的大半个脸,力道很大,随着她的挣扎,他的动作也愈发重了起来。 他一身的酒气,看起来便是醉了、失去理智的模样,与这样的人讲道理、说身份,显然是行不通的。 不待沈芳菲抬眸去看那人的长相,只觉身子一飘,那人便抱着她躲进了假山之内。 借着略微有些亮的光线看去,眼前的人身长如玉,胸襟坚挺,他眉眼俊逸,一双桃花眸子微微眯起,白皙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绯红色浮现。 苏宁! 沈芳菲震惊的睁着眼睛,这突如其来的『醉鬼』竟是苏宁! 苏宁见沈芳菲神色安静下来,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下的动作也松了几分。 「人呢?」假山外,有女子尖锐的声音响起,只听她问道:「不是让你看着他?跑哪儿去了?」 「魏小姐恕罪!」小厮跪在地上,冷汗涔涔道:「苏二爷方才说是想吐,小的便扶着他到一旁,不想才堪堪到一旁,便被二爷给打晕了。」 方才他领着苏宁去如厕,却是不想苏宁忽然说想呕吐,他想着苏宁大概喝了许多酒,大约也是醉了,可没有料到,他才扶着他走过去,便觉得脖颈一疼,整个人眼前黑了去。 等到他才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被魏半月的人用冷水泼醒的,而苏宁,却是不翼而飞了。 「蠢货!」魏半月狠狠甩手,只听『啪』的一声,她五指便落在了小厮的脸上,留下红肿的指印。 「小姐饶命啊!」那小厮见魏半月气的厉害,不禁求饶道:「奴才再也不敢了,小姐饶命!」 三皇子府邸,从来惩治下人严厉,便是如今他坏了魏半月的好事,想来只要魏半月不留他的命,司天凌也是一样不会管他的死活。 「还想有下次!」魏半月厉声呵斥着,那楚楚动人的脸容一时间狰狞起来:「先滚去找人,若是人找不到,你也别想活了!」 虽然魏半月现下恨不得直接活剥了这坏事的小厮,但到底时间是不允许的。 苏宁这步棋,是她必须要走的,为了攀上苏宁,她不惜与陶圣心,与司天凌合作,决计不能失手!现在唯一可以挽救的,大抵便是极力找寻苏宁,一定不能迟了! 「是,是……小姐!」小厮颤颤巍巍的叩首谢恩,心下倒是没有放松,毕竟,要是让苏宁逃走了,他也是在劫难逃的! 随着魏半月的声音落下,一群人便开始四下搜寻起来。随着声音渐行渐远,沈芳菲和苏宁倒是不敢轻举妄动。 听着那对话,沈芳菲自然是知道,那说话的人便是魏半月无疑了,从那对话之中,她亦是猜出了大致的情况。 就在沈芳菲想的入神之际,苏宁已然松开了抱着沈芳菲的手,他后退一步,沙哑的嗓音忽然响起:「抱歉。」 这一声『抱歉』,大抵是为了方才情急之下抱住沈芳菲,并捂住她的嘴一事道歉。 沈芳菲微微一愣,她抬眸去看苏宁,心下略微有些心惊。 苏宁,竟是被下了媚药! 此时的苏宁气息极为紊乱,浑身也滚烫的厉害,沈芳菲虽纯善,但不是愚蠢,这种后宅女子惯用的伎俩……明显的很。 「无事。」沈芳菲张了张嘴,倒是没有出声,不过依着那口型,苏宁还是看的明白。 生平头一次,苏宁觉得,沈芳菲这姑娘,其实还算不错。 下意识的,苏宁便想要一笑,只是,鼻尖有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袭来,下一刻,苏宁体内传来的燥热便愈发厉害起来。 苏宁蹙起眉梢,素来玩世不恭的桃花眸子渐渐有些迷醉划过,看的沈芳菲有些诧异。 沈芳菲红唇微微一动,便低声问道:「你还好么?」 说着,沈芳菲有些担忧的上前一步,虽然平常她和苏宁关系极为不好,就在刚才两人还针锋相对,但一码归一码,沈芳菲并不是那种拎不清的女子,故而现下倒是放下了所有的敌对之意。 「离我远一点!」见沈芳菲靠近,苏宁不由后退一步,他咬着牙,神色变得极为冷淡,只俊脸上的红晕越发深了几分,看起来就好像喝醉酒一般,双眼开始迷离起来,一副随时会失去理智的模样。 苏宁桃花眸子眯起,这媚药着实太过入骨,他一直混迹锦都,吃喝赌,大抵都沾染了些,虽然嫖这一项他没有真的试过,但也是知道青楼里头惯常用的伎俩。 可这一次,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魏半月的手段。她大概就是知道他对酒水吃食一类有所戒备,所以就下了『百媚酥』! 百媚酥是一种产自疆南的媚药,有优点,也有其缺点。优势在于,百媚酥不似寻常的媚药,不需要入口,只需要皮肤沾染,再加上饮酒引发,便可依着药效发作。然而,它的缺点便是,不仅药效来的快去的快,而且还对武艺高强的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要撑过三刻钟……苏宁额角有汗水滴出,愈发显得俊逸逼人。 「你……」沈芳菲心下有些不忍,她看得出来苏宁很努力的保持理智,也很努力的忍住欲望。 他叫她离得远一点,大抵也是为了保护她。 「苏宁,」沈芳菲咬了咬唇,便坚定道:「我去引开他们,你趁乱跑到大殿去!」 然而,沈芳菲到底不知道,她下意识的咬唇举动,在一个中了媚药的人眼中,是多么致命的诱惑…… ------题外话------ 吃瓜群众:是不是到最后所有情侣都kiss了,只有阿言每次要亲子衿的时候就出现意外? 37局(下) 此时天际昏暗,四处虽有灯光,但到底气氛暧昧。 就在沈芳菲咬唇的时候,苏宁不禁眸光一滞,他瞳孔微微涣散,一时间便完全听不见沈芳菲在说什么。 但眼中,却只看见那醉人心弦的红唇,仿若罂粟一般,带着致命的诱惑。 脑中一热,苏宁便下意识的低头吻去。 软软的触觉,带着触电般的惊人力量,让苏宁不由沉醉其中。 然而,沈芳菲却瞳眸一缩,整个人错愕的僵在原地。随之而来的,便是有恼羞之意,逐渐涌起。下一刻,沈芳菲就挣扎起来,想要推开苏宁。 只是,苏宁此时已然有些失去理智,他堪堪觉得身上畅快了一些,沈芳菲一推,他便忍不住的将其禁锢在怀中。 湿热的吻愈发的缠绵起来,沈芳菲撇开那难以抑制的酥麻感觉,不禁眼睛一瞪,便狠狠咬住苏宁的薄唇。 一瞬间,血腥味充斥着两人的口腔。苏宁心中一顿,理智便又顿时被拉了回来。 见苏宁眸色恢復一些清明,沈芳菲便使劲的推开他,一时间,两人便就这般尴尬的对视着。 苏宁脸色极红,不知是药效的缘故,还是因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耻的缘故,他看着沈芳菲,便想要出口道歉。 可这种轻薄了人家姑娘的事情,只道歉便可以解决? 桃花眸子有坚毅之色闪过,只见苏宁咬着牙,忍着体内那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热浪,声音沙哑道:「我会对你负责。」 大景虽然开放,但并不是全然没有纲常伦理的,苏宁知道,如今自己既是轻薄了沈芳菲,就要像个男人一样,负责到底。 沈芳菲闻言,不由微微一愣,她下意识想要咬唇,可一看见苏宁那骤然深邃的眸子,便赶紧挥了挥手,胡乱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你负责!」 对于沈芳菲的拒绝,苏宁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瞧着这样的沈芳菲,没来由的他便觉得好笑。 一直觉得沈芳菲是个娇小姐,却不想,她竟是也有这般可爱的一面。这种轻薄的事情,无论放在哪家的小姐身上,至少也要哭哭啼啼一番,不然就是直接要求负责,而沈芳菲倒是极好,她不仅没有惊吓到的模样,反而还拒绝了他的负责之言…… 「你不必害怕。」苏宁声音略显沙哑,他转过头,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低声道:「拿着,若是我等会儿控制不住自己,你便不需要手下留情!」 说着,苏宁将匕首递给沈芳菲,那一副铁血刚毅的侧脸,倒是像极了战王爷。 一时间,沈芳菲觉得心中微跳,眼前的人完全不像先前那般,一副尖酸刻薄的浪荡公子模样,甚至于,沈芳菲都要怀疑一番这人到底是不是苏宁了。 见沈芳菲半晌没有动静,苏宁咬着牙,忍着涌起的欲望,将匕首塞到沈芳菲的手上:「拿着。」 言毕,苏宁便极快的收回自己的手,他不敢有丝毫流连,这媚药的效力还没有过,他的神智虽颇有些清醒,但隐约之间,便又有涣散之意袭来,着实有些危险的紧。 「记住,只要我有逾越之举,」苏宁眯起桃花眸子,背对着沈芳菲道:「不要心慈手软!」 他虽纨绔,但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他只是嚮往自由,喜欢玩乐罢了,不羁和洒脱,不是不负责任的理由! 沈芳菲愣愣的瞧着手中的匕首,再抬眸看着扶着假山壁那个青年的坚毅身姿,一时间心跳如雷。 爱情来得极为突然,有时候只是一时之间,有时候却是遥遥无期,这样的契机,便是当事人,也毫无预兆。 心中想法升起,沈芳菲便立即道:「苏宁,我去引开他们,你先去大殿……」 「不准!」苏宁拧眉,语气有些孤冷之意:「我苏宁便是当真入了圈套,也决计不会让一个弱女子前去送死!」 便是瞧着魏半月的模样,便可知如何心狠手辣,若是沈芳菲前去,想来魏半月定是要拿沈芳菲出气的,再者说,沈芳菲如今也算是无父无母,即便名头上是个郡主,却不见得多么受宠,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半月更加是不可能放过沈芳菲! 「哪里会是送死?」沈芳菲劝道:「苏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歹我也是个郡主……」 然而,就在这时,沈芳菲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女子阴测测的笑声响起:「郡主和苏二公子可真是情深义重啊!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二公子起疑了?」 按理说,苏宁应当不会发现才是,可依着那小厮的话,苏宁显然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其中猫腻,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一瞬间,沈芳菲血液凝固了起来,她抬眸看去,只见那女子笑容楚楚,眼角眉梢却有阴冷之色划过,狰狞而恶意森然! 苏宁见此,不禁后退几步,将沈芳菲护在身后。 强忍住浑身的酥麻颤抖,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并不回答,只是讽道:「魏半月,你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他出来的时候,只道是自己有些喝醉了酒,便也就没有想那么多,但瞧着那小厮将自己一路引到了没有人的地方,他心下便已然有了猜忌。 于是,越是深思,苏宁便越是觉得不对劲。 席间确实有婢女『不小心』将酒洒在他的袖子上,并且还慌乱的为他擦了干净,只是,那时候他想着不过是衣袖,倒没有多说什么。如今想来,不过是魏半月设的一个局罢了,目的就是为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身于他,这样便也就可以光明正大进王府,同时光明正大的与苏子衿作对了。 「哦?」魏半月咯咯一笑,娇媚道:「苏二公子觉得半月与众不同么?」 原本魏半月以为,她故意勾引的语调能够惹起苏宁的一丝欲望,不料,苏宁却是眼含厌恶,凉凉道:「与众不同的蠢!」 「苏宁!」魏半月脸色瞬间一变,那满满的娇媚之色瞬间消失殆尽,只见她眯着眼睛,冷笑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宁的这双眸子,着实与苏子衿的生的太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看的魏半月心中恨意森然,下意识的便对苏宁愈发厌恶起来。 「想要用我对付子衿?」苏宁不以为意,只低声一笑,邪肆道:「着实太过天真了点!」 魏半月勾唇,她伸出涂满蔻丹的手来,五指缓缓拢起,不屑道:「苏宁,你以为就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沈芳菲和中了媚药的你,能够逃得出我的手心?」 「你倒是不妨来。」苏宁狞笑一声,素来翩翩佳公子的脸容上,浮现一抹决绝之色:「小爷我虽中了媚药,但到底不是柔弱书生之辈!」 说着,苏宁怀中摺扇抽出,他缓缓摊开扇子,有淬了毒的银针赫然出现在扇子反面。 瞧着苏宁这般手段,魏半月不禁脸色一黑,她看了眼苏宁身后的沈芳菲,下一刻便勾出一抹阴毒的笑来。 沈芳菲心下一惊,便立即明白了魏半月的意思。 恐怕她是要拿住自己,逼迫苏宁了! 「上!」魏半月阴测测的笑起来,冷声吩咐道:「给我把沈芳菲拿下!」 …… …… 新房里头,炭火旺盛,红罗帐下,铜镜桌前,隐隐约约可见镜前女子盈盈笑着。 「小姐,」有婢女推门入内,只见她跪地禀报导:「表小姐与三殿下也有勾搭。」 「早有预料。」陶圣心一袭艷红的嫁衣,脸上的妆容极浓烈,却有种犹如恶灵的美感。她挑眉转头看了眼跪着的婢女,冷笑道:「只要她将事情办成,便是与司天凌当真有什么苟且也是无妨。」 原本陶圣心嫁给司天凌,就不存着任何好感,她要利用他,所以即便他有三宫六院,即便与魏半月有什么姦情,也是无妨。 「可是小姐,若是表小姐惹出事端来,汝南王府那边……」说到这里,那婢女抬眸看向陶圣心,眼底有迷惑之色。 魏半月最开始是央求陶圣心让她参加这场婚宴,自那件事情以后,汝南王府便再不允许魏半月出席任何宴会,故而,那日魏半月才会前去丞相府同她说道此事,为的只是让她寄一张请柬,里头必要附带上魏半月的名字。 从前魏半月与陶圣心便是极为交好的,故而,若是陶圣心特意相邀,想来汝南王府的人并不会怀疑。但魏半月比陶圣心想像中来的要大胆许多,她今日才堪堪进了三皇子府,便很快的勾搭上三皇子,而其中条件,陶圣心想,大概不外乎那个——推苏宁上世子位,并以此掌控战王府,让战王府成为司天凌的囊中之物! 「怕什么?」陶圣心掀起眼皮子,冷冷道:「无论如何,我只是好心让魏半月前来参加宴席罢了,其他的事情,可是与我无关!」 陶圣心其实不太喜欢自己动手,她最为钟情的手段,大抵便是借刀杀人这一招。无论是司卫、魏半月还是如今的司天凌,都不过是她的工具罢了,私心里,她其实极为不愿自己惹得一身骚。 那婢女闻言,不由愣了愣,随即她抬眼谄媚一笑,道:「还是小姐手段高。」 「不要阿谀奉承了。」陶圣心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她抚了抚发间金钗,美眸满是阴毒之色:「待会儿三皇子想来就要进来了,准备着帮我……本皇妃把红盖头盖上罢。」 是了,她今后便是三皇子了,虽说如今是侧妃,但她却是丝毫不觉得羞耻,毕竟,只要她想,再过不久,她便可以将那所谓的正妃除去,自己取而代之! 「是,皇妃。」那婢女极为上道,只见她笑着起身,便上前为陶圣心盖上了盖头。 「倒是机灵。」陶圣心贊了一声,骄矜道:「等除去曹氏,便封你做一个一等婢女罢。」 这婢女是她从外头买来的,因着陶圣心如今对丞相府的人全然不信任,故而身边之人,便不敢太过用丞相府里头的。 不过几日下来,陶圣心便发现,这婢女也算是聪慧机灵,比起从前的那些,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谢皇妃。」婢女笑了笑,只是,在为陶圣心盖上红盖头的那一瞬间,眼底有诡异之色划过。 陶圣心正巧看向铜镜,就见镜中,那个素来笑嘻嘻的谄媚婢女,忽然露出奇异的笑来。 心头有悚然划过,陶圣心便试图扯下红盖头,然而,她堪堪举起手,便发现浑身发软的厉害,一时间便整个人趴在桌上,嗓子也好似被烧毁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艰难的吐出一个字,盖头下,陶圣心死死的瞪大眼睛,美眸有惊恐之色浮现,满目皆是猩红的颜色。 「皇妃,奴婢可是等着晋升的那一日呢!」那婢女幽幽然笑起来,语气难以分辨:「不知道皇妃您是不是等的到?」 …… …… 席间,热闹一团。 「岳儿呢?」陶行天看了一眼陶子健,问道。 「岳儿方才说是要去出恭,大约一会儿便会回来,」陶子健回答道:「父亲不必担忧。」 「嗯。」陶行天点了点头,只嘱咐道:「这种场合,可莫要让岳儿胡来。」 陶行天素来知道陶岳是个喜好女色的,只是,在场皆是三品及其以上的官员,自是不能够轻易得罪了。 「父亲放心。」陶子健笑着道:「岳儿那边有人保护着,这般场合是决计不会让他胡闹的。」 陶岳身边的暗卫,不仅有保护的职责,而且还要为陶岳规避一些事情,否则这么多年,陶岳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参加许多的宴会。 陶行天闻言,便微微颔首,正打算说什么,就瞧见司天凌已然朝着他们走来。于是,陶子健不只一言,直到司天凌走到他们跟前。 「多谢岳父和相爷的赏识,本皇子一定会好生待圣心。」司天凌笑着道:「本皇子先干为敬!」 话落,司天凌手中的酒便一饮而尽。 「好说。」陶子健看了眼陶行天,见陶行天难得的有了几分喜色,便继续道:「三皇子殿下不仅要待圣心好,可也要不辜负我和父亲的厚望才是。」 言下之意,便是在说夺储一事了。 陶家素来便不会多么关心女眷的死活,即便陶圣心是陶子健和陶行天栽培多年的,但到底从来只是将其看作是棋子罢了,如今这颗棋子发挥了作用,自是再好不过。 故而,比起夺储一事,显然陶圣心是不值一提的,她充其量只是陶家与三皇子府的一个媒介罢了,至于将来,自是要看陶圣心的表现如何。 「不错。」陶丞相点了点头,相较于陶子健的暗示,他显然要大胆一些:「如今丞相府也就圣心一个嫡女,嫁给三殿下我们皆是放心,他日,只要三殿下有需要,丞相府便是三殿下的有力后台!」 这一句话落地,司天凌脸上的笑意便更浓烈了几分,他看向陶行天,眼底是晦涩的得意。 手中杯盏执起,他一连敬了三杯酒,显然很是开怀。没有什么,比起新婚燕尔,夺得权利更让人迷醉的事情了! 心下有些自得,司天凌敬完了酒,大抵也有些醉意阑珊了。 惠妃看了眼司天凌,见他脸色涨红,一副晃晃悠悠的模样,便笑着让人将其扶进新房。 宴席上依旧热闹非凡,即便少了司天凌,此时也恰是众人情绪高涨之际。 一路上,司天凌在小厮的搀扶之下,晃晃悠悠的便到了新房门前。 看了眼守门的婢女,他便招手将那婢女唤到一旁,低声问道:「表小姐那儿的事,可办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那婢女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来,说道:「表小姐遣人来了消息,说是都办妥了。殿下只管与小姐洞房便是,那边的事情,自然有人闹开!」 司天凌闻言,脸上的笑意便更加浓了几分,他虽喝的有些醉,但到底神智还是清楚的,故而,心下自然明白,这件事他决计不能被牵扯进去。 点了点头,司天凌便继续淫靡笑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等本皇子抽空了,便好好赏赐你一番!」 「多谢殿下!」婢女露出一抹喜色,恭敬道:「小姐在里头等了殿下好久,说是要给殿下一个惊喜,便将奴婢等人挥退出来了。」 「惊喜?」司天凌蓦然一笑,想起陶圣心那娇美的身子,便心猿意马。 女子大抵都是这般,未成亲之前如何清高,成了亲后,不还是变着法儿的讨夫君的欢心? 心中这般想着,司天凌已然得意的笑起来,她看了眼身后的小厮,便道:「你们且都在外头候着罢,本皇子洞房花烛,谁若是敢打搅了好事,本皇子定要将其抽皮剥筋!」 众人一惊,便道:「是,殿下!」 说着,司天凌眸光邪肆,转身便推门入内。 屋内有些昏暗,依稀可见床榻上有人半倚靠着。 司天凌有些迫不及待,便立即关上门,红袍下,系在腰间的鞭子抽了出来。 淫荡一笑,司天凌舔了舔嘴唇,低声道:「圣心,你在和本皇子玩什么呢?」 就在这时,有低低的男声响起:「美人儿!」 「谁!」司天凌神色一变,暗夜中整张脸都黑沉下来,然而,他这一个字堪堪出口,便觉得整个人身子一软,还未走到榻上,便倒在了床边。 黑影逐渐靠近,那晃晃悠悠的身影,朝他扑了过来。 司天凌咬牙,便打算立即唿救。然而,他张开嘴,却是发现,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手中的皮鞭悄然落地,司天凌瞪大眸子,眼底是惊恐溢满。 「美人儿,快来陪爷!」那男子痴痴一笑,他浑身燥热的难受,现下只想着泄泄火。 「呃!」司天凌死死瞪着眼睛,想要发出唿救声,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发出的声音却都是微弱至极的。 一时间,昏暗的新房有痛苦的呻吟之声响起,那皮鞭抽打的声音落入外面小厮婢女的耳里,却是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三皇子喜好在床榻之上鞭人,在这个府邸,没有人会不知道。 唯独那婢女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来,她看了一眼雕花木门,随即很快便走出了这处院落。 …… …… 与此同时,战王府那边。 苏墨皱紧了眉梢,心下便思索着要去寻苏宁一番了,自方才苏宁说要解手到现下,已然有了好几刻钟,可苏宁却没有回来的趋势……这件事,想来不会简单! 苏子衿似乎察觉到苏墨的不安,于是便偏头,笑道:「大哥怎么了?」 随着苏子衿看过去,司言也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苏墨。 苏墨拧眉,回道:「你二哥方才说出去一趟,到现下还没有回来,恐怕其中……」 「大哥且放心。」苏子衿闻言,倒是丝毫不显担忧,只微微一笑,从容道:「二哥为人机敏,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着,苏子衿看了一眼对面,也不知在看谁,眸光幽深至极。 「我还是去看看罢。」苏墨道:「总觉得心里头不安的很。」 然而,就在这时,有婢女惊慌失措的跑进大殿,尖声道:「不好了!惠妃娘娘,不好了!」 说着,那婢女便直直跪在了惠妃的面前,哭道:「娘娘,快去看看三殿下罢!大事不好了啊!」 这婢女的话一出,众人皆是停下了觥筹,场面一瞬间变得安静无比。 「怎么回事!」惠妃神色一变,强压下心头的那抹不安情绪,道:「你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那婢女哭道:「奴婢也不知道,但是三殿下……三殿下方才在新房里,好像杀了一个人!但是有人把三殿下给……给伤了!」 司天凌在新房杀人?又被伤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婢女的话颠三倒四的,着实令人很难听懂,众人一头雾水,但心下又好奇的紧。 下意识的,惠妃便看向陶丞相等人,见陶行天脸色虽暗沉,但没有太大的狰狞之色,心下便安了几分。 惠妃心中想着,大抵是司天凌不知什么原因,误杀了陶圣心,而陶圣心也伤了他……大约陶行天的想法与她一致,所以现下陶行天这神色,显然陶圣心的死活并不是那么重要。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陶圣心真的有三长两短,陶家与三皇子府的结盟,还是牢不可破! 镇定下来,惠妃便看向众人,眼中有幽深划过:「许是这婢女误会了什么,诸位不妨同本宫同去,一探究竟?」 惠妃的话一出,众人皆是有些不解起来。这成亲杀妻的事情,毕竟是极为糟糕的,便是不计较伦理,陶家也绝对是要与其反目成仇。可如今惠妃的意思,不就是要拉着众人一起去看看吗? 这惠妃,莫不是疯了不成? 「臣愿随娘娘前去。」陶行天脸色极差的开口,只听他道:「毕竟圣心也是我陶家的嫡女!」 陶行天的表现,让众人越发觉得惠妃愚蠢,尤其那些个大臣、皇子,个个都是嘆息不已,自然,也有如司卫和司天飞一般,等着看好戏的。 司随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战王府的方向,见苏子衿和司言皆是面色淡淡,丝毫没有惊讶的模样,心下不由直道这两人的好手段。 惠妃之所以毫不遮掩,不是为其他,而是因为要给昭帝一个丞相府和三皇子司天凌反目成仇的假象。端看陶行天最初的神色便可知,即便陶圣心当真有个万一,陶行天也不会如何,但如果陶圣心真的被杀,那么毫无疑问,众人眼里这两个府邸的关系绝对是成仇。 惠妃大抵就是要利用人们的这种心思,让昭帝以为两府结了仇,这样一来便也对司天凌放宽心。只要届时惠妃造一个藉口,把错都归咎到陶圣心的身上,司天凌的名声也便没太大影响,与此同时,两府也可以暗中结盟,一举三得! 只是,司随却不这么以为,苏子衿可是个惯常会设局的人,如今惠妃的想法,大抵也被苏子衿算计进去了! 这般想着,众人已然跟随着惠妃,一大群人便朝着新婚的处所而去。 一直到新婚屋外,众人才屏息驻足。彼时雕花木门紧紧掩着,门外好几个小厮婢女惊恐万分,一个个都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惠妃眉心一跳,强压下不安的感觉,便吩咐道:「三皇子呢?」 「在……在屋里头。」小厮额角滴着汗水,颤颤巍巍道:「方才殿下……殿下让我们把门关了,我们……」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屋内传来皮鞭触到肉体的声音,『啪啪啪』的一声比一声来的勐烈。 「贱人!」司天凌低吼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满是戾气的嘶吼,带着一股强烈的杀意,让门外的众人都愣住了。 三皇子司天凌……不是敦厚老实?怎么会这般狠辣? 惠妃心下一惊,司天凌的声音,显然露出一丝疯狂的意思……现下她是真的没有丝毫把握等到门打开后,会看见什么场面。 「呜呜……」有女子低声哭泣的声音响起,听得在场之人有些愣神。 不是说三皇子杀人了?怎么里头还有女子的声音?难道说司天凌杀的不是陶圣心? 「好一个刁奴!」惠妃眸光冷了下来,厉声道:「三皇子侧妃分明在里头,你竟敢诬陷殿下杀人!」 如今的场景,俨然便是有人精心设计过的,惠妃素来知道司天凌有床榻凌虐的爱好,但这场局太过难测,甚至于惠妃都要以为,或许是有心之人想将司天凌床榻癖好揭示给众人知晓,以此达到坏了司天凌名声的目的…… 想到这里,惠妃便朝着司天飞和司卫身上看去,但见这两人皆是一脸惊讶的模样,心下不由愈发沉了几分下来。 「娘娘饶命啊!」原先禀报的婢女跪地哭道:「殿下确实……确实杀了人,但是那人……那人是个男的,不是侧妃!」 男的?! 一时间,众皆譁然,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露出嫌弃之色。 自古龙阳之癖,倒不是多么稀奇的事儿,有些贵胄家中,自是藏着一些细皮嫩肉的少年以供享用。但司天凌的行径,着实荒唐至极,一个新婚的男子竟是在新房中与男子苟且? 惠妃整个人一懵,眉梢不由蹙了起来。 凌儿什么时候豢养男宠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陶行天忽然沉下眸子,语气有一丝颤抖:「开门!」 「父亲?」陶子健有些诧异,可见陶行天阴沉的可以滴出墨水的脸色,心下不由『咯噔』一声。 能让父亲如此……那里面的人难道是……岳儿? 不!里头被害的,一定不是岳儿! 一定不是! 随着陶行天的话音落地,有侍从上前,将门缓缓推开。 有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时间,屋内的场面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唯独苏子衿和司言,却是丝毫没有惊讶之色。 苏子衿微微弯起眉眼,言笑晏晏的瞧着那淫靡而又残忍的画面,桃花眸子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子衿,」下一刻,司言温热的大掌便抚上苏子衿的眸子,遮住了她的视线:「不要看。」 司言的声音很低,很是温柔,他虽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语气却含着一丝爱护之意。 苏子衿微微一愣,她下意识便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司言的掌心微微划过,惹得司言眸光愈发深邃了几分。 看着这两个小年轻的互动,战王夫妇的脸色着实有些复杂。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屋内,可他们两却是随时随地注意着苏子衿这边的动静。 要说司言这般举动,倒是体贴至极,值得赞赏,可……重点在于,眼前的场景着实有些惊骇,他们就这样在沉浸在情人间的世界,不觉得哪里奇怪? 「老天爷!」有女子惊叫的声音响起,一时间众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屋内的画面,一个个都发出了嘆息。 门前有一男子赤裸着身子,趴在地面,此时他已然悄无声息的趴着,一只手呈逃离状,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攥着一块艷红的袍角。他脖颈处插着一把匕首,浑身被捅了几十刀,看着极为血腥残忍,而那些伤口皆是有皮肉被翻出,几乎可以想像那鲜血四溅的场景,叫人心惊。 而往里面一点,却有三个人满身是血。其中司天凌一手捏着什么物什,一手执着皮鞭,侧脸看起来极为狰狞,他光着整个身子,看着那两个被打的奄奄一息、衣不蔽体的女子,眼底恨意森然,有疯狂溢出皮肉。 陶然站在司卫身边,神情一时间僵硬起来。里头的女子,一个是陶圣心,一个是魏半月……然而那个男子,那个趴在地上的男子,却是她的哥哥,她唯一的依靠,陶岳! 「凌儿!」惠妃整个人是安全惊呆住了,饶是她经歷过多大的风浪,也没有眼前这一幕来的令人心惊。 然而,惠妃的这一声唿喊,甚至于在场所有人的惊叫,都没有让司天凌回头,他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只手中的皮鞭举起,低吼道:「贱人!你们都该死!」 「岳儿啊!」陶子健忽然沖了过去,将那个趴在地上的男子抱了起来,疯狂的叫起来:「快找大夫!快把大夫找来!快救岳儿!」 「哥哥!」陶然冲过去,难以置信的探了探陶岳的鼻息,然而,下一刻,她便惊的坐到了地上。 她的哥哥,她在陶家的依靠……死了! 「然儿,快找大夫来!」陶子健有些疯狂起来,嘶吼道:「快去找大夫啊!」 「爹,我……哥哥他……」陶然哭起来,泪如雨下:「哥哥他没气儿了……」 「胡说什么!」陶子健眸光一顿,便下意识一巴掌挥在了陶然的脸上,恶狠狠道:「你哥哥不会有事!不会!」 「爹!」陶然捂着脸,哭的有些断断续续,可她不敢多说什么,现在的陶子健已然趋于疯溃的边缘,她怎么敢再刺激他? 「好!好一个司天凌!」陶行天气的浑身发抖,他看向惠妃,眼底是骇人的杀意。 陶岳是陶家唯一的血脉,端看陶子健这般疯溃的模样,便可知,陶岳在陶子健和陶行天心中,是个怎样的存在。 如今陶岳惨死,堪堪在司天凌的房中被发现,而陶圣心和魏半月已然被司天凌打的奄奄一息,那么毫无疑问,这下手之人,便是司天凌无疑了! 「相爷息怒,」惠妃回过神,压下心头的烦躁之意,便道:「这件事一定是有人设计,凌儿他……他不是那般之人。」 「不是?」陶行天不怒反笑,神色一瞬间阴郁无比,看的在场之人面面相觑:「绝我陶家的后,还说不是?娘娘未必以为我陶家是这般好欺辱的吧!」 这个时候,即便陶行天再怎么理智,也接受不了即将断子绝孙的事实。陶家辛辛苦苦积攒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绵延家族?可如今陶岳一死,他心中疼痛之余,更是有千万般的怒意滔滔而来,恨不得直接掐死司天凌给陶岳陪葬! 惠妃自然知道陶岳在陶行天等人的眼中意味着什么,只是如今这场面实在太过混乱,以至于她根本无法给出什么交代。 一咬牙,惠妃便看向司天凌,斥责道:「凌儿,你疯了吗?还不过来!」 只是,司天凌这一次,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死死的盯着陶圣心和魏半月,手中的长鞭再一次狠狠的挥了过去。 只听『啪』一声,陶圣心和魏半月疼的闷哼一声,即便在昏迷之际,亦是感受到那入骨的疼痛。 汝南王府的人,此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认领魏半月,他们并不知魏半月在『谋害』陶岳的这桩事中,究竟充当了怎样的角色,也不知为何失态会发展成这幅样子,如今魏半月的母亲没有参席,汝南王又已然存了放弃魏半月的心思,更是没有一个人会去管她。 不过,瞧着司天凌不搭理她,惠妃终于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神色一变,便立即惊道:「来人啊!快!快将三皇子带过来!」 「是,娘娘!」有侍卫领命上前,司天凌似乎感受到有人靠近他,下一刻便发狂起来,手中的长鞭亦是挥舞着。 「滚!」司天凌厉声道:「滚出去!」 「殿下!」只是,司天凌转过来的那一瞬间,众人更是震惊不已。 司天凌赤裸着上身,下身却只胡乱穿着一件白色的亵裤,然而,那亵裤的中央,却染了一大片的鲜血,那鲜血几乎没有停止渗出,随着司天凌的挣扎,那鲜血愈发透出许多。 一瞬间,惠妃如遭雷击,她死死的盯着司天凌的下身,有惊恐之色渐渐浮现。 「报应!」陶子健忽然狰狞一笑,他盯着司天凌另一只手上的奇怪物什,忽然便桀桀笑起来:「真是报应啊!」 众人顺着陶子健的目光瞧去,只见司天凌的左手捏着一团物什,那东西略显暗沉,就像是……一块肉球! ------题外话------ 就问你们,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激不激动~hiahia 另外,v群已开,福利已上,小仙女们快进来一起玩耍哦~么么,若水的番外出来了~小仙女们加验证群,后就可以截图全订阅和个人帐号提交管理员,管理员将会把小仙女拉进v群里哦~么么。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 38悸动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骇起来,难怪乎司天凌这样的疯狂,他竟是让人给废了! 惠妃怔怔的看向司天凌,眼底的光芒徒然变得森冷下来。 她攥紧自己的手心,长长的指甲深陷却不自知,她的凌儿,竟是就这样废了? 不!不可能!她就这样一个儿子,筹谋这么多年,隐忍这么多年,还没抵达那个位置,怎么可以废了?! 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惠妃眼底浮现惊涛骇浪,厉声道:「来人!三殿下受伤了,快把三殿下带下去,请太医,快请太医!」 受伤?司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怒意滔天的惠妃,不由勾唇。 「是,娘娘!」有侍卫上前,试图擒住司天凌。 然而,司天凌的情绪却异常激动,他手中长鞭挥舞着,就好像一个疯子那般,眼中一丝理智也看不见。 随着侍卫的动作,司天凌手中的物什不禁『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众人齐齐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东西是男子身上的某一块…… 一时间,所有人皆是惊呆了,若说方才还是猜测,那么现下就是板上钉钉,事实一个! 「凌儿!」惠妃发出悽厉的声音,她心中疼痛不已,素日里的那份算计,此时早已被抛却到九霄云外。 「啊!」瞧见东西落到地上,司天凌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他匍匐下身子,一副生怕别人抢夺的模样,快速的将其收入囊中。 惠妃心中惊惧不已,浑身气的发抖,却还是咬着牙,尖声道:「将三殿下打晕!宣太医!」 侍卫们领命,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人合力将司天凌擒住,并打晕送了出去。 顿时,场面诡异而安静,唯有陶子健疯狂的笑声不断迴响。 「相爷要本宫给你一个交代,本宫倒是想问问相爷,」惠妃眯着眼睛,斜睨了眼陶行天,强压下心头想要杀人的恨意,厉声道:「相爷打算给本宫怎样的交代!」 陶圣心毁了她儿子,魏半月亦是陶圣心请来的,而陶岳虽惨死,但难保不是陶岳先动的手脚,分明今日是大喜之日,这陶家之人,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毁了她唯一的儿子! 这样的蚀骨之恨,惠妃如何能够不计较? 现下司天凌已然是登不上皇位,丞相府也决计不会再做他们的后台,两家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层皮自是要撕破的! 陶行天闻言,不由冷笑一声,亦是气的发颤:「娘娘这话是何意?难道娘娘以为是我陶家自寻死路不成?」 在极为恼火的情况下,陶行天还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寻回一丝理智。现下的状况,明显便是有心人设的一场大局,目的就是让三皇子府与陶家反目成仇,而惠妃却是如此不理智,竟还想找他追究责任? 实在是妇人之见,愚蠢至极! 此时司言早已将手挪开,以至于苏子衿将这两人的对峙看在眼底。 见陶行天如此,苏子衿不由弯唇一笑,她下意识便抬眸看了眼司言,司言眸光清冷,一副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是显得尤为认真。 分明此事……出自他们二人的手笔。 「那么便将这两个贱人弄醒!」惠妃素来温和的眸子有阴毒浮现,她看向陶圣心和魏半月,心下恼恨不已。 这两个贱人,一旦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势必要将其抽皮剥筋不可! …… …… 三皇子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惠妃自然便打发了在场的人回去,这种阴私之事,左右不能拿到明面上让众人瞧见。 不过一日之间,三皇子被废、陶岳身死,以及陶圣心魏半月二女的荒唐之事,闹得街知巷闻,沸沸扬扬。 归途路上,苏子衿坐在马车内,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不由眸光温柔:「二哥可是还好?」 坐在她对面的人,俊逸非凡,翩翩如玉,不是苏宁还有谁? 「还好。」苏宁点头道:「现下药效已然过了,只是有些虚弱罢了,一切还是多亏妹妹早前便悉知了。」 说着,苏宁看向苏子衿,眼底是满满的激动之色。 那时候魏半月带着人来围堵,苏宁其实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尤其有沈芳菲在场,苏宁中了媚药,本就很难保全。谁曾料,当是时,有黑衣人沖了出来,不仅将魏半月带去的人全数击杀,而且还打晕了魏半月,井井有条的处理了现场。 后来苏宁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苏子衿暗中派了保护他的。 「二哥与我客气什么?」苏子衿微微一笑,只淡淡道:「只是我并不知她会使这样的手段,不过是先前有些怀疑罢了。可惜的是,那时候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才迟了一些,让二哥和芳菲受委屈了。」 苏子衿知道,魏半月前些时日亲自去了一趟丞相府,依着魏半月恨毒了她的心思,显然不会特意去探望陶圣心,若是她当真与陶圣心有这样亲厚的情谊,早在陶圣心出事的时候,就会去探望一二了。 然而,魏半月会对苏宁下手,苏子衿其实并不是提前悉知,她只是心中有所怀疑,便多留意了几分,暗中派人护着苏宁。大抵在战王府中,唯有苏宁是不带暗卫出门的,他生性洒脱,不习惯有人暗中跟着,于是战王爷便也没有勉强,听之任之许多年也一直相安无事。但谁也没有料到,这样的一个点,在魏半月看来,却是个破绽。 「苏子衿,你可真聪明!」沈芳菲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眸光有崇拜之色浮现:「要不是你提前有所准备,我估计是真的要玩完了。」 从前沈芳菲觉得苏子衿聪明,倒是心中这般认为,如今自己也算是在生死边缘熬过一劫,自是对苏子衿越发敬佩了几分。 一想起那时候魏半月的狰狞神色,沈芳菲便觉得有些后怕。若是那时候她落到了魏半月的手中,想来是要褪层皮的。 「怎么会?」苏子衿轻笑道:「我可是听人说,二哥死死的护在你身边,大抵有他在,你是不会有危险的。」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眸光浮现一抹戏嚯的笑意,神色之间却依旧从容不迫。想起青问说,看见苏宁轻薄沈芳菲的事情,苏子衿便觉得极为有趣,这两人素日里跟冤家一般,一见面就是争吵不休,互看不惯,不想到了关键时候,却是一个有情,一个有义,显然是有些别样情愫的。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沈芳菲脸色便有些绯红起来,她瞪了一眼苏子衿,故作恼怒的转过头去,只脸上的红晕,透露出她现下的紧张与害羞。 「咳!」苏宁轻声咳着,随即便道:「妹妹,我与芳菲郡主其实没……」 苏宁原本要说没什么,可一想起自己确实轻薄了人家,若是一转脸就说没有任何瓜葛,倒是显得薄情寡义了些,更何况,那时候沈芳菲甚至为了他要去引开魏半月…… 想到这里,苏宁语调一转,便倜傥笑道:「我与芳菲郡主,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你若是瞧着还行,今后我便努力争取让她做你二嫂好了!」 沈芳菲虽故意装作不理苏子衿的模样,但心下却还是在意着这两兄妹的谈话,一听到苏宁要撇开的时候,她先是一愣,随即又有失落心情划过,只是,听着苏宁转弯又这般说话,她脸上的红晕便愈发鲜艷了几分。 「谁要嫁给你了!」沈芳菲哼道:「苏宁,苏二爷,我记得你可是极为讨厌我的!」 话虽这么说,但心下,沈芳菲却是有一丝悸动浮现。这种感觉,是她生平所没有的。她其实一直记得,那时候中了媚药却极为坚毅的苏宁…… 「有吗?」苏宁打着哈哈,一副茫然的模样,笑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讨厌过你呀。」 「胡说!」沈芳菲又是觉得生气又是觉得好笑:「你这人脸皮子怎的这样厚?分明刚刚宴席上的时候,还说看不过眼我的行为,还对我嗤之以鼻!」 「那个肯定是因为我中了药!」苏宁笑起来,桃花眸子闪烁着光芒:「你瞧,我现下药效退了,便知道自己不讨厌你。」 瞧着这两人打趣逗乐的模样,苏子衿抿唇一笑,苏宁是个耿直性子的,大抵他的喜怒皆是在脸上,便是欢喜之意,他也坦坦荡荡的放在面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热情似火。 而沈芳菲呢,她良善却通透,虽偶尔透出些孩子气的调皮,但却也是个难得的坦荡女子,故而苏宁和沈芳菲这一对,苏子衿倒是不觉奇怪。 有时候,欢喜冤家亦是叫人艷羡的。 想了想,苏子衿便悄然退了出去,她稍稍叫停了下马车,打算去寻战王爷说些事情,不想,一探出头,便瞧着司言坐在马车外头,一双璀璨的凤眸,落在她的身上。 苏子衿有些诧异,分明长宁王府与战王府并不是一个方向,而且方才回来的时候,两人便也算是分道扬镳,却不想,司言不知何时,已然赶上了战王府的马车,并且就这样安静的跟随在一边。 若是她没有突如其来要下车呢?会不会司言就这样一路默默无言,悄然送她到战王府门前? 心下有念头起来,苏子衿便瞧见司言道:「子衿,我送你回去。」 此时夜色深沉,他微微抿起薄唇,眉眼清冷,面容秀美,却异乎寻常的有种温柔情绪。 话落,司言便下了长宁王府的马车,踏步上前,伸出手想要扶她下马车。 苏子衿敛眸,心中思索着,确实有事要问一下司言,于是,她艷绝的脸容有笑意浮现:「好。」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驾车的青烟和青茗,道:「等会儿若是二哥他们问起,便说我同长宁王世子在那辆马车里。」 「是,主子。」青烟应了一声。 苏子衿没有迟疑,她一边提起裙摆,另一边抚上司言的手心,很快便下了马车。 等到走到长宁王府的马车边,瞧见驾车的人是孤鹜,苏子衿不由笑道:「这几日怎的没有瞧见落风?我记得他和孤鹜倒是时常形影不离。」 苏子衿其实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不料孤鹜脸色微微一变,便下意识的看了眼司言。 司言神情淡漠,只薄唇微动,听不出喜怒道:「犯了大错,罚他禁闭一个月。」 苏子衿闻言,倒是没有说什么,这惩罚一事,到底是司言自己的决定,她自然不必多嘴多舌,左右这事与她无甚干系就是了。 点了点头,苏子衿便很快进了马车内。 外头,孤鹜摇了摇头,心中幽幽一嘆:还不是那日坏了爷的好事,爷一怒之下便将落风关进了幽冥,也不知一个月能不能出来…… 与此同时,苏子衿坐进了马车。 司言的马车显得异常暖和,大抵因为她畏寒,他便早早吩咐了多加炭火。 理了理衣裙,苏子衿便问道:「轻衣和百里那边,可是还好?」 轻衣和百里奚也去赴宴的事情,苏子衿倒是知道,她做事素来是极为严瑾的,在她尚未抵达三皇子府邸的时候,便已然安排了自己的人守在三皇子府监视,故而轻衣和百里奚被发现一事,她心里头也是有数。 不过,也是因为百里奚和轻衣被截杀,苏子衿才知道,司言亦是派了人监视三皇子府邸,这一点倒是与苏子衿的手段不谋而合。 「还好。」司言点了点头,淡淡道:「只轻衣受了点伤,百里奚便火急火燎的将他送回去了。」 轻衣和百里奚在探听到司天凌与魏半月的话后,便被三皇子府邸的一群死士发现了。于是,那群人便是展开了围堵,势必要将他们二人诛杀。 不过百里奚功夫不错,轻衣用毒之术更是出神入化,故而,轮不到苏子衿和司言的人前来保护,他们二人便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发现他们的所有死士。 于是乎,苏子衿和司言的人,大抵也只有收拾残局的份儿,未免打草惊蛇,便将那些死士的尸体处理干净了,大约一直到现下,三皇子府也没有人知道花园内曾有一场厮杀掀起。 「伤的严重?」苏子衿有些诧异,她的暗卫却是没有将轻衣受伤的事情告诉她。可百里奚都火急火燎的送轻衣回去……想来是伤势严重了。 司言蹙眉,冷淡道:「如果手背蹭破了点儿皮也算受伤的话,那就算是了。」 这些事情,都是宫苌说起的,轻衣那时候不过是因为手背擦到假山,伤到一丝丝的皮罢了,不想百里奚看到以后,整个人就是大叫起来,瞧着倒是心疼不已,便急急将轻衣抱回了长宁王府。 没错,就是抱。 轻衣不愿意,他便点了她的穴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将人带回了长宁王府,倒是个浮夸的傢伙。 见司言那一副嫌弃的样子,苏子衿不由笑起来,她几乎可以想像的到,百里奚那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又是怎样的一副夸张样子。 也难怪司言会嫌弃了,早年的时候,苏子衿也对百里奚嫌弃不已。那傢伙,大抵是真的有本事令人又爱又恨,着实厉害。 见苏子衿笑容艷艷,司言一时间便有些吃味,难道百里奚真的这样讨人欢喜? 「对了,」苏子衿倒是没有发现司言的异常情绪,只是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道:「秋水可是出三皇子府了?」 秋水其实就是那个坑了陶圣心,又坑了司天凌的『诡异婢女』,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一场局,天罗地网,就是等着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从最开始的时候,苏子衿和司言便不打算放过司天凌,司天凌到底有些贪婪的紧,就好比今日,他竟也妄图把手伸进战王府去。 着实可笑至极! 陶圣心的情况,苏子衿一直掌握着,所以她便要在她最得意的时候,摧毁一切。而秋水,便是苏子衿让司言安插进去的一个桩子,专门设计陶圣心和司天凌的。 秋水先是博得陶圣心的信任,再顺势让魏半月搭上司天凌,这样一来,一条船便绑着三个人,他们却丝毫不自知。 而想要让司天凌和丞相府失和,其中很简单。只要摧毁陶行天和陶子健最在意的东西,再把这屎盆子扣到司天凌的头上,俨然便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即便他们彼此知道这件事有人设计,但陶家绝了后,司天凌又被废了,这件事无论谁都做不到释怀。 所以,苏子衿和司言便设计,先将陶岳掳掠,同时将护在陶岳身边的死士处理干净,这样一来,便免了打草惊蛇的可能。再者就是将这几人放在一处屋子,陶岳中了催情散,自是猴急火燎的将司天凌等人都给办了……司天凌清醒过来,哪里还能不疯狂? 一个堂堂一国皇子,被这般凌辱,自是想要杀之泄恨。于是,暗夜之中,司天凌看也不看是谁,就会忍不住动手杀人,由此,陶岳便顺理成章死在了司天凌手中。 至于废了司天凌的人……苏子衿幽幽然一笑,当然不会是魏半月和陶圣心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不是在一瞬间,或者说,其实是分成两个阶段发生! 「嗯。」司言点头,见苏子衿笑的高雅迷人,私心里着实有些趣味的紧。这小狐狸,每每坑害了别人,总喜欢露出一抹温软至善的笑来。 苏子衿算计人的本领,其实当真极好。在司天凌杀陶岳之前,屋外守着的那群人便很早被迷晕了,等到司天凌杀了陶岳,再发出任何响动,也没有人知道。于是,躲在屋中的暗卫便很快动手将司天凌迷晕,并做了手脚,造成陶圣心和魏半月执刀废了他的假象。 只是,陶圣心和魏半月已然昏迷的厉害,即便在被陶岳糟践的时候,两人亦是没有清醒过来,故而至始至终,这两人都是昏迷不知何事。 等到一切处置妥当了,那暗卫便快速的离去,药效一过,司天凌便转瞬醒了过来。陶岳死了,那么废了他的人,也只能是眼前的两个女子。司天凌受的刺激极大,整个人本就处于半痴半狂的程度,如今意识到自己被废,他便更加的疯狂起来。 任哪个男子都接受不了自己先是被一个男的压在身下侵犯,再被两个女人废了命根子的事实。如此一来,屋外的守门之人便都以为这件事只发生在那个时候,而依着惠妃的浓烈恨意,陶圣心和魏半月定是要被折磨致死! 不得不说,苏子衿的计谋极为隐晦,也极为毒辣,她的手段大都是直接攻心,只要一个人的意志被摧毁,心智被捏碎,那么,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可能了。 见司言没说话,苏子衿便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道:「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 这世间,许多男子大都喜欢小白兔一般的女子,无害温柔。 苏子衿一直知道司言清楚她的为人,但说到底,她先前倒是没有这般阴险的算计过谁,如今这一次,也算是司言没有见过的了。 司言闻言,不禁凤眸幽深。他微微挑眉,薄唇一动,便道:「刚刚好。」 「刚刚好?」苏子衿有些诧异,一时间摸不准司言是个什么意思,可看司言的神色又是认真至极的,显然不是开玩笑的话。 「嗯。」司言凝眸,瞧着苏子衿的眼底有情意露出:「与我刚刚好是一对。」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苏子衿便不由有些失笑,司言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他这寥寥数语,不就是在说,他也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可不知为何,司言的这般言论,倒是让苏子衿心中有些愉悦。大抵她和司言这一次,倒也算是强强联手了。 见瞧着苏子衿笑的真实而美丽,司言清冷冷的眼底亦是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两人相对而坐,然而,就在这时,马车忽然一颠簸,苏子衿一时失重,便就要朝着某个方向摔过去。 司言波澜不惊的眸底有惊色闪过,他来不及思索,便起身将苏子衿带入怀中。 砰的一声,苏子衿就这样撞进司言的怀中。 「爷,你们还好么?」外头传来孤鹜的声音,只听他道:「方才不小心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胡闹,竟是将石头放在街道中央。」 司言没有回答孤鹜的话,而是低头看向苏子衿,蹙眉道:「可有伤到?」 「无妨。」苏子衿揉了揉鼻子,因着恰巧鼻尖撞到司言坚硬的胸膛,她的眼眶便因为酸涩而微微红了起来。 瞧着苏子衿那眼眶微红的模样,司言一时间心疼不已,他放低了声音,一副生怕惊到她的模样,轻声道:「怎么哭了?」 说着,也不待苏子衿反应,司言便将她抱着坐到自己的大腿上,仔仔细细的瞧着那微微泛红的鼻尖,手下却是不知该揉还是作何反应才能缓解她的疼痛。 「无事的。」苏子衿面色一烧,心下有些无奈:「不过是眼睛有些酸而已。」 司言这厮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难道他不知道现下两人的姿势极为暧昧么?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腰际还被搂着,两人几乎靠的极为近,近到彼此的唿吸都能感受的到。 然而,这一次,司言显然完全无心吃苏子衿的豆腐,他是当真极为心疼的,毕竟苏子衿是放在他心尖上的人儿,现下撞的她眼眶都红了,他哪里还有心情风花雪月? 想了想,司言便低低道:「我吹吹。」 「嗯?」苏子衿有些不解,吹什么?难道是吹眼睛?可是她眼睛不是进了沙子……只是鼻子撞到了眼眶便自然的发酸…… 就在苏子衿迷茫思索之际,司言却已然抚着她的脑袋,薄唇微微抿起,便轻轻的为她吹了两下。 一边吹,司言还一边问:「好一点了么?」 这一次,苏子衿倒是真的瞧明白了,司言这厮,当真是因为眼眶发酸才为她吹眼睛的,可是,他难道不知道,眼眶发酸,越吹眼睛越发酸么? 心下有些想笑,苏子衿便打算提醒司言这一点,然而,马车就在这时候,忽然的便又一震,苏子衿下意识便搂住司言的脖子,整个人也因为惯性的缘故,往司言的身上撞去。 「砰!」只听碰撞的声音响起,苏子衿眸子一瞬间睁的极大。 随着司言后背撞到马车壁,她亦是撞到了司言的脸上,不止鼻子撞到,就是唇瓣,也紧紧贴上了司言的脸颊。 不得不说,司言的肌肤确实比女子都要细腻一些,只是现在这种时候,苏子衿俨然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 心跳一瞬间徒然盪起,脑中一热,苏子衿便很快推开司言,她唇色艷红,便是往日里苍白的脸容,此时也有红晕烧起。 从前她虽和那人走到要成亲的一步,可到底东篱风气甚严,她与那人便也只是『相敬如宾』,不曾像现下,还未成亲便是同司言又搂又抱,还顺带今日吻了脸颊…… 分明司言如此纯情,可为何偏偏会走到这一步呢? 苏子衿兀自神色懊恼,司言却是一副愣愣的模样,好半晌他都回不过神来,直到苏子衿推开他,欲要逃到另一边位置,司言才恍然回神。 他伸手将苏子衿禁锢在他的怀中,清冷的凤眸闪过一丝笑意,司言漆黑的瞳眸倒映着苏子衿略微泛红的脸颊,一时间心情极为愉悦。 秀美绝伦的脸容染上一丝烟尘气息,司言微微抿唇,低声喃道:「子衿,我甚是欢喜。」 欢喜什么?自然是欢喜方才的一吻,即便司言再怎么冷情,也抵不住心爱女子的接触,更抵不住情人间耳鬓厮磨的诱惑。 大概苏子衿就是他的劫数,可他却甘之如饴。 司言的话一出,苏子衿脸上的红霞便愈发嫣然了几分,她不敢去看司言,可不可否认的是,她心中没有反感之意,没有厌弃之心,甚至连畏惧情爱的本能,也淡了几分,她那颗冰冻封存的心,似乎一瞬间活了过来,有喜悦之意,溢出皮肉。 抚上心口的那道伤,苏子衿忽然兀自笑起来,她说:「司言,你知道么,我这里,曾经有一把羽箭穿透。」 她抓着自己的衣襟,低声笑道:「那个人也说欢喜我,也说要娶我,可是到了最后,他拿起弓箭,就这样将我射入深渊。」 「他大概不知道,我的心脏与常人不同,所以我活了下来!」 她年少时候爱过一个人,可那人却伤她至深。她也曾害怕司言的爱意,也曾逃避,也曾冷漠以待,可这青年看起来是这样的温柔,即便他面容清冷,她亦是感觉得到,他与那人不同。 是了,司言,终究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司言心中疼的厉害。他从来知道她曾经有爱慕之人,也知道她受了情殇,可他不知道,她的伤竟是这样的深。 轻衣说过,初见苏子衿的时候,她濒死,胸口插着羽箭,若是没有猜错,她一身的伤、一身的病,都是与『那人』有关。 怎样的人,会忍心伤害他心爱的姑娘呢?这样美好的子衿,这样令人沉迷的子衿,这样……让他心疼不已的子衿。 轻轻拥住她,司言清冷冷开口道:「子衿,伤害你的人,我与你一起对付,可好?」 那个人是谁,司言没有去问,可他要做的,便是帮着苏子衿一起,将那人拉进地狱! 他司言,从来不是善类。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伤害他最爱的姑娘更不可饶恕的事情! 苏子衿微微一愣,心中有情愫涌了出来。她垂眸看向司言,只见这秀美若谪仙的青年神色冷峻而认真,眉宇之间却有浓浓的疼惜化开。 下一刻,苏子衿便弯唇笑起来,艷丽若初春桃夭,灼灼其华。 她说:「谢谢你,司言。」 不是客气,不是生疏,而是感谢他的体恤,他的温柔以待,若是他说一切让他来对付,或许苏子衿不会那么感动,可司言竟是这样懂她,他只是想和她一起分担,而不是绝了她心中所有的念想。 她的心,虽冰封着,却不是石头做的,她的情根虽是断了,却不是寸草不生。 这样的司言,让她不可控制的便堕入情网,委实难以逃开。 随着苏子衿话音的落地,她有些不自然的反手抱住司言。 鼻尖传来那淡淡的青竹香味,苏子衿的唇瓣下意识的便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她想,大概唯一能够回报司言的,便是真心相待…… 苏子衿的举动和言辞,让司言心中不由悸动着,这大抵是第一次,苏子衿主动投入他的怀中。 凤眸有情愫浮现,司言眼底笑意划过,他感受着女子微微单薄而泛凉的身子,便伸出手,紧紧拥她入怀。 夜色微凉,马车外,孤鹜放下掀起一小个角的车帘,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自我肯定的笑来,在这黑暗中,略显傻气。 …… …… 与此同时,长宁王府 「还疼么?」百里奚瞧着轻衣的手,心疼道:「要不要我给你再上点药?」 「只是擦破皮而已,」轻衣白了一眼百里奚,嫌弃道:「你都叨叨一整天了,烦不烦?」 百里奚的脑子,轻衣实在不懂,有时候她真是想破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和正常人哪里不一样。 今日在三皇子府,轻衣着实只是擦破点皮罢了,谁知道百里奚这傢伙一看见,就好像破皮的是他自己一样,哇哇的叫起来,喊得好像要死了一般,着实有些令人无语。 百里奚第一次提议回长宁王府『治疗』的时候,轻衣嗤之以鼻,以为他是开玩笑,便也就没有理会,谁知道百里奚这傢伙倒是真的认真了,第二次便直接上手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抱回了长宁王府。 这件事,到底气的轻衣恨不得一掌拍死百里奚这神经病,可越是到后面,轻衣越是惊悚的发现,百里奚不是夸张,而是当真为她这蹭破皮而焦虑。 「擦破皮也是受伤。」百里奚不贊同道:「更何况,疼在你身,痛在我心。」 听着百里奚这齣口即是情话的模样,轻衣显然完全免疫。只见她抬瞧了下百里奚,皱眉道:「百里奚,我说你难道从没有受伤过?」 百里奚对『伤』这样的小题大做,一副没有受过伤的模样,倒是让轻衣有些好奇。 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人连蹭破皮都要觉得惊天动地? 「小轻衣,你是对我的事感兴趣么?」百里奚做出一个害羞的表情,好看的脸容上,一双眸子闪烁着光芒,甚是惹眼。 轻衣嫌弃的收回目光,兴趣缺缺道:「爱说不说!」 「我说。」轻衣的话刚落下,百里奚便急切道:「我说还不成么?」 轻衣面无表情:「嗯,说罢。」 「我自然是受过伤的,」百里奚略显惆怅道:「自小我家那老头子就是把我当畜生养,你是不知道,他罚起老……我来,可是丝毫不带手下留情的!」 原本顺口的,百里奚便要用老子自称,但是一想起轻衣不喜欢这般粗俗,他便立即改了口。 说到这里,百里奚便继续道:「我记得那时年纪小,不喜欢吃饭,他就三天三夜都不让我吃东西,后来我哭着求着,也是不让我吃,你说这老头子,是不是很狠?好歹我也是他家三代单传的亲儿子啊!」 包括那年去东篱的军营,也是因为他们一家子正巧在东篱,那时候动乱的厉害,他不过是说了一句风凉话,那老头子便直接把他扔进军营里头,说是他要是没有长进,就直接死在战场上好了。 听着百里奚的话,轻衣有些诧异:「你娘不管?」 「这就是我的可悲之处了。」百里奚摊了摊手,无奈道:「我爹像后爹,我娘像后娘,这两人都一块儿狠心,若是我爹罚了我,我娘就在旁边看《聊斋志异》,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啊!」 于是乎,后来,百里奚便对《聊斋志异》产生了极为浓烈的兴趣…… 「真的有这么夸张?」轻衣有些不敢置信,爹娘一块儿狠心,那百里奚怎么长这么大?依着他的性子,倒是真不像安分守己的。 「不骗你。」百里奚看出了轻衣的疑惑,不由耸肩道:「我要是死了,估计我妹就可以登上百里家家主的位置了。」 「我爹娘可是把我当畜生养,把我妹当公主对待。光看我和她的名字,你就知道家中谁轻谁重了。」 「我,百里奚。我妹,百里宝贝!」 轻衣:「……」 竟然这样重女轻男?那百里奚不就当真有些可怜了? 见轻衣神色有些动容、同情的模样,百里奚心中简直乐开了花儿。 轻衣虽看着冷漠,其实内心还是极为善良的,这一点,百里奚与她相处几日下来,自是一清二楚。 所以这一次,他只能对不起自家的爹娘一次,把他们往恶毒的一面编排了…… ------题外话------ 你们猜明天要干嘛?不然明天让柿子来定亲罢? 另外,v群已开,福利已上,小仙女们快进来一起玩耍哦~么么,若水的番外出来了~小仙女们加验证群,后就可以截图全订阅和个人帐号提交管理员,管理员将会把小仙女拉进v群里哦~么么。 凉凉微博:wuli凉薄浅笑。读者验证群:496540231欢迎大家的加入~ 39定亲 年关将近,三皇子府邸的事情,却闹得沸沸扬扬。 司天凌被废,从此党派皆是散去,朝堂之上,唯独司天飞一支独大,其他皇子,大都不甚顶用。再加上懿贵妃怀了龙嗣,一时间后宫之中,亦是深得恩宠。 彼时,三皇子府 「凌儿,你终于醒了!」惠妃惊喜的声音响起,只见她看向司天凌,心痛道:「担心死母妃了。」 从昨日到现在,昭帝来看过一次司天凌,只是后来皇宫里头懿贵妃说是胎动,便又急急将昭帝唤了回去。 这一度,让惠妃心中愈发的绝望。她清楚,现下她也只有司天凌一个依靠了! 司天凌躺在床榻上,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屋顶,半晌,才沙哑道:「母妃,我不想活了。」 一睁开眼,他就明显感觉的到,自己已然是个被废之人。脑海中有令人作呕的画面一一闪现……他知道,他已然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凌儿!」惠妃哽咽着,声音发颤:「你胡说什么呢!你要是死了,母妃怎么办?母妃就你一个儿子啊!」 这些年,惠妃一直在努力隐忍,一直在为司天凌筹谋,为了就是有朝一日,母凭子贵,司天凌能够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因为这个原因,她牺牲了自己的女儿——长公主司琪,而如今一夕之间,所有梦幻都化为泡沫,她的儿子变成这般模样……叫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母妃,求你杀了我吧!」司天凌闭上眼睛,绝望道:「我现在连男人都不是……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凌儿,母妃不准你这么说!」惠妃心如刀绞,素来温和的眼中有戾气浮现:「那两个贱人,母妃已经将她们关起来了,这件事情,母妃一定要彻查到底!」 陶圣心和魏半月已然奄奄一息,可惠妃还是觉得不够!她先前没有精力去审问她们,可如今凌儿醒来,她自是要她们生不如死! 惠妃的话一出,司天凌那双眸子终于再次睁开,见此,惠妃便继续道:「凌儿,现下你虽然受了伤,可那些伤害你的人还逍遥法外,难道你就甘心让他们笑着看你的下场吗!」 无论如何,惠妃也要激出司天凌活下去的欲望!她的儿子,决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 「母妃,」就在这时,司天凌忽然出声,只见他眼底有森然恨意浮现,阴测测道:「陶岳还活着吗?」 陶岳……司天凌虽记得他已是将陶岳杀了,可心下,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将陶岳挫骨扬灰! 「凌儿?」惠妃有些惊诧,司天凌为何突然问起陶岳?又为何……昨日要杀了陶岳?难道废了他的人……是陶岳?! 心下有怀疑升起,惠妃立即咬牙道:「凌儿,你的伤……可是陶岳做的?」 若是真的,那么陶岳就算现下死了,她也决计不能让他安然下葬! 「不是他。」司天凌死寂的眸底有波澜涌起,似乎一提起陶岳,他便恨的不能自持。 惠妃一愣,心下有些不解:「凌儿,陶岳……」 「母妃!」司天凌打断惠妃的话,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将陶岳挫骨扬灰!」 有深深的恨意露出,司天凌咬着牙龈,脑海中又回想起陶岳淫靡的压在他的身上…… 陶岳的举动,是在践踏他身为男子的尊严!这样的事情,他绝对无法接受! 「好,好!」见司天凌被刺激,惠妃便立即道:「凌儿,只要你要,母妃便帮你做到,陶岳的尸体,母妃也会为你拿到!你只要好好休养,母妃一定,一定会让人治好你!」 如今的惠妃,大抵已然不存在任何挣扎的心了,若是从前她还会顾忌一二,可现下……她心中的恨意难消,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这件事的主谋拉出来,杀之泄恨! 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然无所畏惧! 「母妃,你的意思……」司天凌瞳孔一缩,他立即便跳了起来,也顾不得下身传来的疼痛,便看向惠妃,震惊道:「你是说,我……可以?」 「相信母妃,」惠妃郑重道:「母妃一定会让人治好你!」 北魏有国师,传说这国师可通天晓地,而国师的心脏却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想到这里,惠妃脸容有阴狠划过,为了凌儿,这次四国大会,她一定要将那国师诱杀,并取出心脏! 见惠妃的神色认真,司天凌眼底有疯狂的惊喜闪现,现下只要可以恢復,就算是要他吃活人,他都甘愿! …… …… 安抚了司天凌,惠妃便很快朝着地牢走去。 阴暗潮湿的地牢,寒冷至极。 惠妃领着一群人,很快便抵达了地牢。一旁太监拎着一盏宫灯,将地牢中照的明亮异常。 只见铁门前,有两个人女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她们几乎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肌肤有猩红血渍。 惠妃眸光一冷,便厉声道:「将这两个贱人给本宫拉出来!」 惠妃的话一落地,便有两个人侍卫上前:「是,娘娘!」 说着,那两人打开地牢的铁门,将陶圣心和魏半月拖了出来。 陶圣心和魏半月就像是两个破布一般,『砰砰』两声,便被人扔到了地上。 两人皆是被丢的一疼,昏迷中发出呻吟的声音。 「给本宫将这两个贱人弄醒!」惠妃眯了眯眼睛,阴测测道:「本宫倒要看看,这两个贱人究竟做了什么!」 事情的经过,惠妃自是不敢去问司天凌,司天凌堪堪醒过来,情绪还比较激动,受不得刺激。 所以,也唯能指望着从陶圣心和魏半月嘴里得知一些情况。 「是,娘娘。」侍卫领命,便很快动手将陶圣心和魏半月绑在了架子上,一旁的冷水提起,毫不手下留情的便朝着陶圣心和魏半月泼了过去。 「啊!」 「啊!」 两人皆是齐齐尖叫起来,那冰冷的水浇在她们伤痕累累的身上,疼的她们无以復加。 一瞬间,两人的神智也随之清醒过来。 看清眼前的人后,两人皆是有些发蒙,几乎完全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事情。 陶圣心逡巡了下四周,脑中有画面掠过,她不由惊惧起来,看向惠妃的眼底也满是惊骇。 她记得清楚,那个婢女在露出诡异的笑容后,她便昏昏沉沉了起来,期间她醒过一次,看见的画面……却是陶岳压在司天凌的身上,脸上露出淫邪满足的笑! 「清醒了?」惠妃拿过一旁的倒刺长鞭,意味深长道:「本宫着实好奇的紧,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你二人谁交代的好,本宫便饶她不死。可若是你们有所隐瞒,本宫便决计不会手下留情!」 说着,惠妃手中的长鞭落下,只听『啪』的一声,那长鞭落在地上,原本黑漆漆的地面被甩出一道白色裂痕,由此可见这倒刺长鞭是如何的狠辣,只要人被这么挥上一鞭……也许就真的命丧黄泉也未可知。 「娘娘,都是苏子衿!」陶圣心还兀自惊惧之际,魏半月已然哭起来,尖叫道:「是苏子衿的错!都是苏子衿!」 她那时候正要得逞抓住苏宁,却不想,有黑衣人冲撞出来,那些人个个蒙面,她自是看不清脸容,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那些是苏子衿的人,只有苏子衿……只有她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苏子衿?」惠妃眯起眸子,她看了一眼魏半月,见魏半月脸上有阴毒之色浮现,不由沉下声音,冷冷道:「魏半月,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子衿与凌儿可是没有过节的!」 魏半月与苏子衿的不和,惠妃心中自是知道,可她虽焦急司天凌的事情,却还没有到能够让人拿来当枪使的地步,更何况是魏半月这类手段低劣的黄毛丫头? 心下有一丝不悦浮现,惠妃盯着魏半月的眸子愈发毒辣了几分。看的魏半月心下一惊,不知所以。 其实她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整个过程都只是觉得身上疼的厉害,好似自己在被人鞭打一般,那钻心的疼痛,却意外的没有令她甦醒。她昏昏沉沉的,直到刚才被冷水一泼,才疼的醒了过来。 可即便如此,她也能断定,此事与苏子衿逃不开干系! 如今的魏半月,大抵不知道陶岳已死,司天凌亦是被『她和陶圣心其中一人』给废了,惠妃如今的模样,显然便是不会放过她们,无论她们说与不说。 「打!」惠妃眸光一冷,便将手中的倒刺长鞭递给侍卫,有侍卫会意,便领命上前,他拿过惠妃手中的长鞭,便立即一挥。 「啊!」地牢中有悽厉的惨叫声响起,魏半月声音尖锐,额角冷汗涔涔。 这一鞭子下来,算是只蹭到她的大腿,可即便这一点点的位置,亦是皮开肉绽,有血腥味蔓延开来,疼的她几乎昏厥过去。 陶圣心下意识的身子一颤,便听见惠妃继续道:「现在老实了吗?肯说实话了?」 说着,惠妃勾出一抹残忍毒辣的笑来,看的陶圣心心中惊惧不已。 「我说!」魏半月咬着唇,疼的声嘶力竭:「我都说!」 惠妃闻言,便示意那侍卫停下手,眸子落在魏半月的脸上,等着她的下文。 「原本,我是和三殿下合谋给苏宁下药,只要我嫁进战王府,就可以帮殿下谋夺战王府的权利……」说到这里,魏半月下意识看了眼惠妃,见惠妃眸光幽深,心中一跳,便继续道:「而我也可以藉此对付苏子衿。」 「苏宁确实中招了,可不知为何,中途却有人将苏宁带走,而我也在那之后就昏迷了……」魏半月道:「一直到现下,我才疼的醒过来。」 魏半月的话音落地,地牢便一瞬间极为安静。好半晌,惠妃都盯着魏半月没有说话,见魏半月神色之间全然不似撒谎的模样,惠妃才收回目光。 她其实并不知道魏半月与司天凌有这样的结盟,若是一早知道,她决计不允许司天凌做这种傻事! 她警告过司天凌,不能再去招惹苏子衿,却不想,司天凌还是让魏半月说动了……这件事,毫无疑问是魏半月起的头! 一想到有可能是苏子衿所为,惠妃的眸色便愈发冷沉了几分,如若此事与苏子衿有关,那么必然有司言的一份! 心中有怀疑升起,惠妃便转而看向陶圣心,挑起眉梢,惠妃阴冷道:「你呢?」 陶圣心被惠妃那阴冷的眸光看的吓了一跳,响起魏半月方才的下场,便赶紧咬唇,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娘娘,我只是在新房中等着殿下,却被婢女给算计了,那婢女给我下了药,我……我昏昏沉沉的,只中途醒过一次。」 陶圣心着实不敢隐瞒什么,虽说如今惠妃是有些发疯的模样,与素日里那温和的样子丝毫不同,可惠妃到底不比从前陶皇后来的差,甚至于看惠妃如今变了脸色,便可知这女子心思有多么的沉。 心下畏惧,陶圣心便做了要说出全部的准备。 「婢女?丞相府的婢女?」惠妃眯起眸子,有阴毒闪过:「中间醒过来,又看到了什么!」 「那婢女是……是府外新买进来的,我……皇后……姑母先前被祖父和父亲捨弃,我不相信他们对我有仁慈,所以就自己在府外买了婢女。」顿了顿,陶圣心咽了口唾沫,便哭道:「娘娘,我不知道那婢女有问题啊!要是知道,我决计不会用那婢女!」 陶圣心的哭诉,让惠妃极为不耐,她冷冷打断,便厉声道:「中途醒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惠妃的暴躁,让陶圣心不由一顿,脸上的泪依旧顺势而下,心中惊恐,她便敛了泪水,颤抖道:「我看到……看到陶岳,看到他在对三皇子施暴!」 陶圣心的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了,便是惠妃,也不由心中一滞,有森然恼意顿时升起。 「好!很好!」惠妃喘着大气,浑身气的发抖:「好一个陶岳,好一个陶家!」 涂满蔻丹的五指狠狠握成一团,惠妃眸光愈发沉了几分,有骇人的杀意逐渐浮现。难怪凌儿如此恨陶岳,连他死了也要将他挫骨扬灰!现在惠妃知道原因,更是恨不得剥皮抽筋,狠狠凌辱陶岳和陶家一番! 见惠妃如此,陶圣心私心里却有一丝喜意,丞相府待她不仁不义,她便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若是惠妃能够与丞相府为敌,自是再好不过。 惠妃站起身,看了眼陶圣心和魏半月,瞧着她们两人皆是一副等待放生的模样,不禁冷笑连连:「到底是愚蠢不知世事的,以为本宫会轻易放过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惠妃的脸上露出残忍与嗜血,看的陶圣心和魏半月皆是眉心一跳,有不好的预感即将涌出。 不待她们说话,惠妃便阴测测的开口,邪佞道:「来人!给本宫将这两个谋害殿下的贱人拉到蛇窟去,今夜带三殿下过来,看戏!」 蛇窟?魏半月和陶圣心皆是心下惊惧,瞳孔不可控制的放大,浑身吓得颤抖起来。 「娘娘!」魏半月尖锐叫起来,挣扎道:「娘娘,你不能这样啊!你分明答应过我们……」 「娘娘,求求你,放过我吧!」陶圣心亦是慌起来,哀求道:「我该说的都说了,娘娘放过我吧!我可以为娘娘做事,只要娘娘放过我啊!」 然而,陶圣心和魏半月的话却没有引起惠妃丝毫的恻隐之心,她眯着眼瞧了瞧魏半月和陶圣心,阴鸷道:「你们毁了凌儿,以为本宫会轻易放过你们?」 无论是谁,她都绝对不能放过!若是此事当真是苏子衿或者司言所为……她亦是他们血债血偿! 「娘娘,我没有,我没有啊!」陶圣心以为惠妃是在说司天凌被施暴的事情,不由尖声哭道:「是陶岳!是陶岳做的啊!我那时候半昏半醒,根本无力……」 「住嘴!」一听到陶圣心提起陶岳,惠妃心下便恨毒的不行,她恶狠狠看了眼陶圣心,便头也不回的甩身离去。 随着铁门『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时间地牢又恢復了死寂,唯有陶圣心和魏半月两个人,浑身鲜血淋漓,眼中满是绝望,发出呜咽的哭喊声。 …… …… 三皇子被废以后,丞相府和三皇子这派就开始针锋相对,大抵是因为安阳侯府被惠妃说服,还存了一丝希望在司天凌身上。 陶圣心和魏半月的死,几乎掀不起一丝的波澜,没有人去在意她们,甚至是丞相府和汝南王府,亦是一样,只除了这两人的母亲之外,大约没有一人伤心落泪。 由此,百姓中间,也有人暗暗议论这两府的冷情,不过这件事,就好像烟尘一般,风起即散。 司天凌每日在醉酒和颓废中度过,偶尔司随和司天飞等人也会去探望,倒是不知他们两人是何居心,不过司卫只是毫不关心,甚至连嘲讽的心情也是没有。 人都说龙生九子,个个不同,昭帝膝下几个皇子,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有些显现出几分颓败之意。 大皇子疯溃,二皇子势微,三皇子被废,六皇子早夭,七皇子更是一把扶不上墙的烂泥,只唯独四皇子和五皇子稍微好一些。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昭帝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他一副每日忙于朝政而无心顾及的模样,让几个妃子和皇子皆是寒了心。可帝王天生便是凉薄的性子,谁又敢多说什么?唯独一些个等着站队的朝臣心中惶恐,在摸不准圣意的时候,万不敢胡乱猜测。 一连一个多月下来,锦都风云暂息,迎来了除夕之夜,新的一年。 正月二十七,司言上门定亲。 这一天,风雪渐消,万里无云。 锦都街头,四处洋溢着喜庆之意,朝堂上的变动,大抵在百姓这里,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当不得真。 一大清早,容嬷嬷便在太后的吩咐下,抵达了长宁王府,这几日定亲的彩礼都是容嬷嬷亲自料理,依着太后和司言的意思,便准备了十八台。 在大景朝,定亲和下聘其实是分为不同的日子的,凡是定亲大都不必带这样多的彩礼,只需携着一两件珍宝和信物上门提亲,便也算是极为珍视的了。不过司言显然不这么看,在他看来,给苏子衿的彩礼自是越多越好,他这是恨不得把整个长宁王府都搬去给她,故而他这十八台,着实堪比人家成亲时候下聘来的金贵许多。 彼时,孤鹜和宫苌互相瞧着衣物,两人对镜整理完便又为了谨慎起见,互相对视着瞧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喜气洋洋的走到长安阁外头,站着等司言出来。 素日里暗卫几个都是身着黑衣,不过今日,好歹是自家爷定亲的大日子,他们便清一色的穿上了略带些喜庆的衣裳,脸上向来的冷酷也敛了一些。 人都说成婚顺不顺,全都看定亲,当时苏子衿和司卫的婚事因太过匆忙,定亲也就显得极为草率,于是,果不其然,成婚的时候,就被给自家爷抢了新娘。故而,比起司言,孤鹜等人显得更为谨慎。 就在这时,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响起,司言长身如玉,缓缓走了出来。 只见他穿着一袭绯红色的广袖华服,衣上用金丝勾勒着云凤翱翔,比起往日里的云锦束腰窄袖白衣,更是衬出风姿卓越。 「阿言,你这样真好看!」轻衣自外头进来,不禁眸光一亮,惊嘆道:「想来苏子衿一定极为欢喜的。」 素日里司言喜穿黑白色的衣裳,瞧着极为利落,如今这一袭风雅而艷绝的华服,平白添出几分妖孽天成的气质来,着实好看的紧。 「看着还可以。」百里奚略显嫌弃的瞧了眼司言,自恋道:「就是比老子差那么一点吧。」 司言闻言,倒是不为所动,只见他秀美的面容依旧清冷无比,淡漠的薄唇吐出几个字,道:「你和轻衣留在府中候着。」 「什么?」百里奚听着,不由眸子一睁,便怒道:「死面瘫,那可是老子的师父,你凭什么不让老子去,啊?」 这一回,轻衣倒是有些认同百里奚的话了,毕竟司言是她的侄子,苏子衿也算是她的侄媳妇儿,他俩要是定亲,自是少不得她这个做小姨的人在一旁……祝福。 司言没有理会百里奚,而是面无表情的看向轻衣,冷淡道「你大概忘记了,在三皇子府邸的事情。」 在三皇子府邸那一次,百里奚和轻衣杀了人后,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要不是司言和苏子衿提前安排了人去守着,大抵那满地的尸体,会引来司天凌的怀疑,同时,那精心设计的大局,也会随之破去。 这件事,虽然苏子衿没有去追究,司言却是敲打过轻衣。即便那件事是因为百里奚和轻衣提前没有知悉情况,可到底百里奚这少年心思不够缜密,他是江湖中人,自是不知在朝堂上,不能讲究光明磊落。而轻衣也同样,她素来只混迹江湖,对朝堂之事,也是一概不知,这样的两个人,若是在他定亲的节骨眼犯了什么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司言提起三皇子府邸的事情,轻衣和百里奚皆是眉心一跳,那件事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够谨慎,毕竟那时候百里奚一心只瞧见轻衣受了『伤』,于是也没有作他想,便急急忙忙的将轻衣带了回去,至于那些尸体,直到司言提起的时候,百里奚才有些顿悟。 「咳,死面瘫。」百里奚皱眉,难得的有些正色,道:「那件事都是我的不是,你就不要计较了,况且,这不是我们初涉朝堂么?经过那一次,现下自是不会再掉以轻心的。」 「不行。」司言看了眼轻衣,冷冷道:「你大概知道我什么性子。」 司言知道,只要轻衣不去,百里奚自然也不会跟去,所以打蛇打七寸,他只拿捏住轻衣,百里奚就不会闹腾。 「知道了。」轻衣懒懒的掀起眼皮子,倒是显得有些可惜,不过她也不是多么在意,便挑眉道:「不过,下次你们成亲,我可要去!」 定亲可以不去,但成亲她还是要去的。 见轻衣被司言『胁迫』,百里奚气的有些想要跳脚,可这些时日的相处,虽心下有些吃味的紧,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轻衣是护着司言的。若是他当真与司言对立起来,轻衣铁定不管他的死活,指不定还要说他两句。 心中有些郁郁,百里奚便也就没有说话。 司言瞧了眼百里奚的模样,总算是安了几分心下来。 这时候,轻衣忽然眸光一闪,便有事情想了起来。只见她看向司言,便说道:「对了,阿言,我爹那儿有消息了,他让你直接派人把东西捎带回去。」 司言闻言,淡漠的脸容依旧无波无澜,好半晌,他才淡淡道:「今日晚些时候,我会修书一封与他。」 说着,司言抬起腿,便吩咐一旁的孤鹜等人,道:「走罢。」 「是,爷。」孤鹜和宫苌对视一眼,随即一群人便跟着司言离开了长宁王府。 这一头,百里奚听得一头雾水,他看了眼神色略显凝重的轻衣,瞬间便知道,这件事一定有其中的隐秘之处。 只是,那所谓的『东西』,又是什么? …… …… 另一头,司言已然骑着黑色骏马,朝着战王府的方位前进。 街边熙熙攘攘的围着许多人,瞧见司言行头的时候,众人皆是显得有些诧异。 只见司言身后跟着几十个清俊的青年,那青年一个个都身强力壮,面带喜色,他们合力抬着一二三四……足足有十八抬的定亲彩礼,着实叫人吃惊的很。然而,众人在看到身后那一撵华美精緻的凤凰撵时,更是惊唿起来。 「天啊!」有女子失身尖叫:「这长宁王世子,竟是向陛下借了凤凰撵!」 「这也太……奢华了罢!」另一个女子失神道:「长安郡主好福气啊,简直是太好命了!」 「谁说不是呢?」身侧的男子凑上前,低声道:「世子不仅为了她抢亲,如今更是在昭告天下之人,长安郡主是他的人!」 凤凰撵是素来帝后成婚时,才会用得上的,但凡进宫便为后的女子,都会在成亲当日,与皇帝同坐上凤凰撵,巡游一日锦都城。 不过,大景有过这样的事情,那是开国时候,一代权相夜枭迎娶安家庶女安末生曾用过的凤凰撵。听人说,夜枭是爱惨了安末生的,故而,那时候,夜枭便斗胆向当时的皇帝借了凤凰撵,成亲之日,他便领着安末生坐上那凤凰撵游行整个锦都城,以此来昭告天下,安末生是他夜枭挚爱的女子。 而如今,司言在定亲之日便借了这凤凰撵,显然便是同样要昭告天下,苏子衿是他一生的挚爱。 只是,众人有些不知,曾经夜枭求借这凤凰撵的时候,是以立誓终身不纳妾、不收姨娘才得以借到,并且在那之后,夜枭确实与安末生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司言呢?他难道也是在昭帝面前起了誓? 这一点,没有人知道,唯独高马上秀美优雅的司言,他心中最是有数。 很快的,司言便抵达了长宁王府,彼时王府前有管事等人立着,见司言抵达,便招唿着将其带了进去。 不多时,司言一行人便到了正堂,彼时战王夫妇和苏墨、苏宁都坐在大堂内。 大堂后方,有屏风兀自立在那儿,龙凤呈祥的屏风面上,隐约可见女子盈盈而立其中,只是这一瞧着,自是要万分仔细去看才行。 司言清冷的眸光微微一动,眼底有温柔一闪而过。 战王爷见司言看去,心下倒是丝毫不显惊讶。大景朝的风俗便是这般,但凡定亲之日,女子是要在屏风后头暗自瞧着,看看这未来的夫婿,是否做事稳妥,同时,也显示出女儿家的矜贵,未免到时候嫁进府中,让人看低了去。 容嬷嬷上前一步,便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老奴参见王爷、王妃、世子爷。」 一瞧见容嬷嬷随着司言过来,战王妃便笑着道:「世子和嬷嬷快些坐下罢,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相较于上一次司卫和苏子衿的婚事,显然这一次战王妃才是真的满意,尤其看见司言身后带着的那些彩礼,战王妃更是笑容愈盛。 倒不是战王府缺这些物什,而是司言的行为,间接便表示出对苏子衿的看重,战王夫妇选女婿,其中最为重要的,自然便是对苏子衿要好,而司言,明显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容嬷嬷笑道:「王妃说的是,不过我们世子今日还特意向陛下要了凤凰撵,不知王爷王妃瞧着,郡主可否与之同行?」 容嬷嬷的话音一落地,战王府的一行人皆是有些愣住,便是屏风内的苏子衿,亦是略感诧异。 这凤凰撵的事情,苏子衿倒是略有耳闻,司言此次如此声势浩大,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这时,外头传来战王爷低沉的声音,只听他问道:「世子向陛下借这凤凰撵时,可是有过什么誓言?」 司言借凤凰撵的事情,其实战王爷是全然不知情的,可思及昭帝对司言的宠信,战王爷又一时间很难把握,借这凤凰撵的时候,司言可否有过誓言? 如果有……那么子衿交给司言,他也许不会再那么不喜了,毕竟……凤凰撵的誓言若是没有履行,算是犯下了欺君之罪,不可饶恕! 这也就是为何,凤凰撵自开国到现下,只权相夜枭一个人借过的原因。 司言凤眸幽深,秀美绝伦的脸容依旧看不出喜怒,他眼底浮现坚毅之色,清冷冷开口,铿锵有力道:「今生今世,惟愿娶苏子衿一人为妻,若违背誓言,极刑处置!」 一生一世,只求娶一人,即便人世无常,他也绝不会改变初衷! 一时间,苏子衿心跳升起,她透过屏风,依稀可以瞧见外头青年身姿如玉,即便没有看清,她仍然知道,此时司言一定面色清冷且认真,没有任何迴旋的意思。 艷绝楚楚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来,苏子衿桃花眸子闪烁着撩人情愫,胸口处有暖流涌动,叫人悸动不已。 「好!」战王爷起身,他缓缓上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大掌拍了拍司言的肩膀,朗声笑道:「子衿能够遇到你,大抵是生平最好的事情了!」 这话,便是认同且接纳了司言的意思了。 没有什么,比对苏子衿真心实意、温柔以待更重要的了。 「司言遇到子衿,才是一生最美好的事情。」青年面容依旧淡漠,可神色之间,却有璀璨的温柔让人不禁恍惚。 他这一生,大概最后悔的,是没能提早遇到苏子衿。 如果他知道自己会欢喜这样一个人,一定不会让她独自一人承受那些痛心疾首的往事。 瞧着这样的司言,容嬷嬷不由替太后可惜,要不是身份的缘故,想来太后一定要亲自领着司言来定亲的,而若是可以,太后瞧见他这一副有人情味的模样,定然是极为欢喜的。 这样的司言,终于像个活人了,而不是从前那清心寡欲的谪仙,高高在上,不知喜怒为何物。 苏墨笑起来,心下也是极为欢心,只听他道:「妹妹,还不出来瞧瞧你这未婚夫婿?」 苏子衿闻言,不由轻笑一声,她提起裙摆,便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袭绯红色的广袖流纱长裙,衣上有金丝勾勒而成的云凰翱翔刺绣,外罩一件火红炙热的狐皮大氅,脂粉略施的艷绝脸容愈发显出几分妖娆之意,玉肤似凝脂,朱唇若娇花,瞧着便是让人想一亲芳泽,沉醉其中。 一瞬间,司言仿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脑海中有梦中的场景浮现……那时候苏子衿穿着一袭绯红色的薄纱,面若桃李,笑容娇媚,几乎与眼前的她,不谋而合。 「子衿,」司言薄唇微微一动,依旧面无表情,可却丝毫不避讳的便淡淡出声:「你当真是极美的。」 司言的话一出,苏子衿便有些觉得羞窘,这在场如此多的人,除了战王府的人外,还有长宁王府的人,包括一个容嬷嬷,加起来也有几十至一百来号,可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司言便如此情话绵绵,而这厮又一副认真且恍惚的模样,倒是让苏子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抿起红唇,苏子衿微微垂眸,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有不自然的红霞升起,愈发显得美艷而不可方物。 一时间,大堂传来战王爷等人的低笑,瞧着这样的司言和苏子衿,众人皆是心中深觉般配不已。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抵就是如此。 …… …… ------题外话------ 吃瓜群众(捂嘴笑):柿子,你有想过自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情话么? 柿子(面无表情):哦。 吃瓜群众(不解):哦是什么意思? 柿子(一本正经):哦,我知道。不过我眼中只看见子衿,其他人是不存在的。 吃瓜群众(吃惊):柿子,就服你一本正经忽视别人的样子…… 40升温 大堂之上,一对璧人相对而立,有情意翻涌而出。 两人皆是身着绯红色的广袖华服,一凤一凰,鸾凤和鸣,着实养眼十足。 气氛一瞬间变得很是和谐,大概是司言的耿直性情让众人心中受用,一时间就连战王爷和苏墨、苏宁也笑了起来。 苏宁摺扇一开,便掩住脸,低声戏嚯道:「妹妹这模样,大抵是害羞了!」 苏子衿素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如今她这一副略显不自然的神色,明显就是羞窘难挡,倒是有些难得一见。 一旁容嬷嬷瞧着,心下更是欢喜不已,像苏子衿这般聪慧而谋略极佳的女子,并不是随意什么人能够撩拨的动的,如今司言能够令她羞窘,便是意味着苏子衿对司言亦是有些情意。 女子的情意,大都是绵延一些,不像风雨雷电,转瞬即逝。 司言听到苏宁的话,凤眸中的幽深愈发深邃了几分,瞧着苏子衿面上更是有些滚烫不已。 敛下一丝羞意,苏子衿从容一笑,回道:「二哥这般打趣我,想来等到芳菲嫁进府中,我可也不能轻易放过她才是。」 自那日沈芳菲与苏宁在三皇子府邸共患难后,两人的感情也算是有些眉目了,尤其是在战王妃察觉后,更是时常邀请沈芳菲来府中小坐,左右是在为苏宁制造机会的意思。 苏宁一听,不由失笑:「好妹妹,都是二哥的错,二哥该打!」 「不过,」说着,苏宁看了眼司言,便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今儿个你未婚夫婿在这儿,可莫要让他以为你是个连兄嫂都要调侃的人才是。」 苏宁的话一出,司言便缓缓走到苏子衿的旁边,眉头都不皱一下,只一本正经的抿唇,清冷冷道:「这叫真性情。」 言下之意,便是在说苏子衿是真性情了,大抵在司言的眼中,无论苏子衿怎么个模样,都是惹人怜爱的。 苏宁一听,故作嫌弃的看了眼苏子衿和司言,脸上的笑容倒是愈发盛了几分。便是战王爷和苏墨瞧着,也深觉司言的话极有道理。 「没脸没皮,芳菲可还没答应做你媳妇儿呢,你这就开始要子衿唤嫂子了?」这时候,战王妃笑骂一声,只又道:「今儿个你妹妹定亲,省的搭理你这皮猴儿。」 说着,战王妃示意婢女端了茶水过来,笑着看向容嬷嬷,道:「嬷嬷且坐罢。」 容嬷嬷也不推辞,这一次倒是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苏子衿见此,便也招唿了司言坐下。 原本苏子衿当是该站着等定亲仪式结束的,不料司言却是也不说什么,便下意识的将苏子衿拉到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苏子衿不由一愣,随即低声笑道:「司言,按规矩,我是不能坐的。」 无论大景怎样开放,也是男尊女卑的国家,故而素来定亲仪式,便是不允许女方坐下的。 「那是别人的规矩,」司言闻言,不禁凝眉,面无表情道:「我的规矩便是你不能受累。」 不论苏子衿的身子骨是不是不好,终归在司言看来,需要捧在掌心的。 容嬷嬷一听司言的话,便点头道:「世子爷说的不错,那些个劳什子规矩啊,老奴觉着在咱们这儿是行不通的,王妃觉得呢?」 说着,容嬷嬷看了眼战王妃,笑眯眯的问道。 战王妃看着,自是欢喜无比的,原本司言不说,他们也是决计要让苏子衿坐下的,如今司言这般体贴的说出来,更是令他们深觉不错。 依风华依旧的美艷脸容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战王妃道:「嬷嬷的话我是贊同的,司言这般疼惜我们子衿,委实再好不过。」 「不错,」战王爷点头,朗声道:「这小子有我当年风范!」 战王爷的话一落,苏宁和苏墨两兄弟便齐刷刷看向司言,毕竟他们家这个爹可是锦都出了名的妻奴,也不知司言听了那话,会作何反应? 苏子衿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司言,只见司言微微颔首,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显然便是贊同了战王爷的话了。 看着司言的反应,战王爷脸上的笑容不由愈发深了几分,心中倒是越看司言越觉得顺眼十足,大约全然忘却了,是谁先前对司言白眼相待。 这一头,荆嬷嬷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上前提醒道:「王妃,该交换信物了。」 定亲信物,大抵便相当于一纸婚书,基本上有了信物,便也就是等于踏上成婚的一大步了。 战王妃点了点头,便瞧见司言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大约巴掌大小,呈玄墨色,色泽极佳,一看便是上好的黑曜石所做。 玉佩上刻着一个『言』字,四周雕刻着祥云纹麟的图案,看起来贵气而雅致,有种意义非凡的感觉。 在场众人皆是有些震惊,这是长宁王世子的标志,基本上每一个世子都有自己身份的象徵玉佩,比如苏墨,他就有一块刻着『墨』字的玉佩。 而身份的不同,也代表着权力的不同,司言权势滔天,如今他将这玉佩当作信物送与苏子衿……也就意味着,他将所有的权势放在苏子衿的面前,只要她想,便可以收入囊中! 苏子衿自然也明白这玉佩的意义何在,心下一愣,她便微微笑起来,眉眼灼灼而耀眼。 「这是我的。」说着,苏子衿缓缓摊开手。 司言低眸看去,只见苏子衿素白细腻的掌心,有一个同心结置着,而同心结的中间,却镶嵌着一颗红色的、类似于宝石的物什,仔细看去,那物什俨然便是被琥珀凝结了的红豆。 一时间,司言冷峻的脸容仿若初雪消融,温柔而满是愉悦之意,璀璨而熠熠生辉,令人挪不开眼睛。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问君多採撷,此物最相思。 苏子衿要的是一个安稳,司言知道,她最怕背叛与伤害,所以他奉上他的权势,只想让她心安。 而司言要的只是苏子衿的心,所以苏子衿捧上自己的真心,交付与他。 两人的信物,轻重不论,只是在一份彼此情意罢了。 天地悠悠,一时间大堂内,如此寂静,如此的无声欢喜。 …… …… 苏子衿和司言的大婚,终究还是定了下来,三月初三,是个极好的日子。 交换完信物,商讨完婚事,等到一切流程都结束了,司言便带着苏子衿,坐上了凤凰撵。 今日天气甚好,一路上司言和苏子衿坐在凤凰撵内,百姓无数。 宫苌和秋水一边沿街发着铜币,一边指挥着周围的秩序,百姓们欢唿雀跃,大抵是近几个月来遇到的最好的事情。 彼时,司言和苏子衿坐在凤凰撵上,这凤凰撵极大,像是一抬没有四壁的轿子,只头顶上方有遮挡的篷子,周边有绯红的轻纱缠绕。 「司言,」苏子衿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来,缓缓道:「再盯着我瞧,可要看出花儿来了。」 自上了凤凰撵……或者说,自交换信物的时候开始,司言便时不时的盯着她瞧。司言的眼神,着实有些痴汉的紧,可与此同时,他面色又极为清冷,与寻常时候一般无异,以至于苏子衿想笑又不能笑,毕竟这厮瞧着认真极了,若是公然嘲笑,委实有些不好。 苏子衿的话一出,司言下意识便抿起薄唇,神色淡漠却又意外的透着一股认真劲儿:「花儿没有你好看。」 苏子衿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盛了几分,上上下下打量了司言一番,苏子衿才莞尔一笑,眉眼生辉:「你不也是?」 司言说她好看,那是因为他没有见到他自己的模样。若是论皮相,司言委实是生的极好的,不仅身姿高大,而且面容秀美似仙。 往日里看惯了他穿冷色的衣物,如今乍一看他穿起暖色的,竟是丝毫不觉违和。他人穿着红衣总会有意无意透一股热情似火,可偏生到了司言这儿,清冷依旧,平添一抹风华无限,风雅撩人。 一想到这里,苏子衿便不由感嘆,上天给了他一副极好的皮囊和极好的心智,这样的司言,着实有些完美到令人不敢置信。 司言闻言,不由眼底闪过一抹脉脉含情之意,他淡淡开口,反问道:「你觉得我好看?」 「自然。」苏子衿丝毫没有掩饰,不禁心中一动,有玩味之意徒然升起。 下一刻,便瞧见苏子衿微微倾身,贴近了司言几分,她缓缓靠近司言的耳畔,吐气如兰道:「你若是不好看,怎会有如此多的女子趋之若鹜?」 苏子衿的话一落,司言的耳根子便徒然烧了起来。瞧着那微微泛红的耳根,苏子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原本还想着故意逗一逗这厮,毕竟这厮如此纯情,不想她不过是微微靠近一些,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话,司言也如此害羞的紧,倒是叫她心中愉悦不已。 笑着,苏子衿便打算坐直了身子,不料,下一刻便被司言反手纳入怀中。 「子衿,莫要撩拨我。」只听头顶上传来司言低沉而清冷的声音,他语气宠溺而无奈,有温柔悄然溢出:「你知道的,我对你无可奈何。」 这厮……苏子衿抿起红唇,苍白的脸容顿时红了起来,她挣扎着就要从司言的怀中起身,不料她越是动弹,司言便愈发拥紧了几分。 红唇微微一动,苏子衿便羞窘道:「司言,好多人都瞧着呢!」 这里是沿街,无数的百姓围绕着看,着实有些孟浪。 「子衿,他们看不见的。」司言清冷的嗓音响起,只听他轻声道:「我抱着你,你睡一会儿。」 炙热的大掌抚上她的发梢,苏子衿心中一暖,便大抵知晓了司言的意思。 他大概是……怕她累着罢? 微微一笑,苏子衿低声应了下,反手抱住司言,便不再说话。 瞧着怀中女子安静的睡颜,司言一时间心疼无比,原本抱住苏子衿的时候,其实是因为那一刻的情愫翻涌,可等到他感受到她略微发冷的瘦弱身子时,心中又只剩下怜惜了。 外头,沿街百姓依旧喧闹喜庆,凤凰撵中,却一派温暖。 …… …… 与此同时,大景边界城池 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冰原上,有马车缓缓前行。 正是时,风雪渐起,几十辆马车便齐齐朝着不远处的客栈而去,直到抵达客栈门前,才作了停留。 宝马雕车,珠帘之内,有卓越身影隐约出现。 「爷,」外头,有青衣劲装的女子立在马车旁,低声道:「客栈到了。」 马车内,男子广袖微动,淡淡道:「锦都那头,有何消息?」 青衣女子闻言,不由身子一顿,深吸一口气,她才禀报导:「尚且不确定那人是不是……」 「无心。」男子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青衣女子的话,邪魅的脸容划过一抹不耐:「给你一个机会。」 「爷,属下知错!」被唤作无心的女子半跪到地上,冷汗涔涔,咬牙道:「锦都传来消息,已然基本确认。」 「还有?」男子掀起珠帘,一袭紫金色的长袍上,有落雪融化。 只见那男子生的极为俊美,面若玉冠,邪魅而惑人。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马车旁的女子,褐色瞳眸中有冷意翻涌而出。 「爷,」无心咬唇,眼底有阴冷一闪而过:「算着日子,她今日该是与司言定亲!」 说这话的时候,无心五指紧紧攥成一团,因为用了极大的力气,以至于骨节泛白却仍旧毫不自知。 孟青丝,你怎么就不去死呢?怎么还可以活着! 「定亲?」男子眯起眼睛,俊美的脸容一时间看不出所以。 空气瞬时便安静下来,无心跪在地上,却是不敢动弹。好半晌,男子才微微凝眸,他缓缓下了马车,踱步到无心的跟前。 墨色长靴停了下来,男子伸出手,修长如玉的指腹挑起无心的下颚,勾唇笑了起来。 「爷……」无心瞳孔微微一缩,心中顿时狂乱的跳了起来,望着眼前令人迷醉的脸容,她几乎忘记了唿吸。 然而,下一刻,男子微冷的嗓音响起,打破了她入梦的醉意。 只听他弯眼笑起来,语气冷厉:「你该知道,对她动了心思会是什么下场!」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无心脸色立即便惨白起来。她盯着眼前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时间嘴里发苦,心中愤恨。 「爷为何执迷于她?」咬着牙,无心不甘心道:「分明她早就是个该死之人,爷为何还要为了她,犯险来大景?连无心都看得出来,这是她的计,为何爷还要……」 「你没有资格提她!」不待无心说完话,男子便眯起眼睛,语气极为冰冷:「若是你再敢对她不敬,下场就不会这样简单!」 随着男子话音一落地,只听『咔擦』一声,无心下颚处传来钻心的心疼。 她瞪大双眼,恨恨的盯着地面,内心的恨意,森然涌出。 只不过说两句话,他便卸了她的下巴,他对她的惩罚,向来是这般毫不手软……可为何?为何孟青丝就可以?那个贱女人又什么好?值得他这般冒险前来! 「最好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男子倨傲的看了眼疼的咬牙颤抖的无心,随即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冷冷转身,朝着客栈而去。 周围的一群侍卫仿若看习惯了一般,皆是一言不发的便随着男子离去。 无心跪在原地,额角有冷汗一滴一滴落下,她忍着疼,一个字也没有说,便『卡茨』一声,将自己的下巴接了回去,没有人看到,她素来冷漠的眼底,有点点恶意浮现,骇人至极! …… …… 夜渐渐深了几分,战王府落樨园内,一派祥和安宁。 屋子内,炭火旺盛,有火光跃然而起。 苏子衿站在炭炉子前,桃花眸子盯着被烧的一点儿也不剩的灰烬,眉眼生寒。 「主子,」青茗上前一步,低声道:「可是东篱那边的消息?」 今日苏子衿堪堪被司言送回来,便接到那边的飞鸽传书,直到看完,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之间,明显有些许不愉之意。 苏子衿闻言,便微微颔首,下意识的勾起一抹温软的笑来,语气散淡道:「他来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在场之人皆是心中有数。 说着苏子衿缓缓走向窗台,直至抵达,她才停下步子。 看了眼苏子衿,青茗便深吸一口气,道:「主子可有将此事与世子爷说?」 现下苏子衿和司言的关系,大抵整个战王府都是默认了的,甚至于青烟青茗等人,亦是对司言待自家主子的好,有些感怀。更何况,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着,自是清楚,苏子衿对司言亦是极为不同,且不论她与司言在一处,心思不再那么沉重,便是那股子柔情,也显然就是女子的爱慕之意。 苏子衿闻言,不禁顿了顿,随即她展颜一笑,只淡淡道:「快了。」 她瞧着屋外月色清冷皎洁,一时间神色恍惚。 这一回,青茗没有再去问,她虽然听不懂苏子衿言下之意,但到底知道,这些事情,主子自然有其打算。 「子衿姐姐。」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苏子衿微微一笑,便淡淡道:「雪忆,进来罢。」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雪忆便推门自屋外进来。 少年一袭白色月牙锦袍,面色淡淡出现在众人眼中。 等到走近了苏子衿,他才蹙起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苏子衿不以为意,只弯起眉眼,低声笑道:「雪忆好似回去一趟,便与子衿姐姐生疏了。」 雪忆今日午时的时候便回到了战王府,那时苏子衿正巧与司言在外头,便也就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他,不过早在雪忆回来之前,苏子衿便已然知道他今日将会抵达。原本她算好了时辰,只想着定亲仪式完了,便可以在落樨园等着雪忆归来,却不想,司言那头倒是借了凤凰撵,于是一来二去的,苏子衿也就没有办法等到雪忆回来。 如今瞧着雪忆的模样,显然便是有些气恼的意思,大约他连日里的风尘僕僕、昼夜不休,便是为了早些回来见她一面,谁曾想,一直等到夜间才看见她回来,心中自是不悦的。 「雪忆没有。」少年清俊的脸容有焦灼之色划过,只见他皱着眉头,一副不甚愉悦的模样:「是子衿姐姐和雪忆生疏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转瞬笑起来,她便轻声道「这话怎么说?」 「他们都说子衿姐姐要成亲了。」雪忆执拗的看向苏子衿,清澈的眼底有点点泪花浮现:「等子衿姐姐有了自己的小宝宝,就不要雪忆和木木了。」 一说到这个,雪忆便觉得有些委屈、害怕的紧,分明他这样欢喜子衿姐姐,可为何不过一两个月,子衿姐姐就不要他了? 「雪忆,谁告诉你的?」苏子衿有些无奈,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笑道:「子衿姐姐不会不要雪忆,也不会不要木木的。」 雪忆听着苏子衿的话,不禁若有所思,心中倒是松了些许,然而却是一时间不敢相信。 好半晌他才抬眼看着苏子衿,委屈巴巴道:「可青问说子衿姐姐要成亲了。」 说着,他眼底的泪水便『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雪忆莫哭。」瞧着雪忆哭,苏子衿其实极为心疼的,雪忆虽心智不大成熟,却不是个会轻易流泪的孩子,想来是真的到了极为伤心委屈的时候,否则他也不会就这样便红了眼眶。 苏子衿一直知道,其实雪忆是个极为敏感的孩子,他最怕的大抵便是抛弃。 素手抚上雪忆的脸颊,苏子衿手中帕子为他轻轻擦拭起来,一边擦她一边笑道:「子衿姐姐确实要成亲了,但成亲并不意味着会抛弃雪忆和木木,不是吗?就好像王妃,你瞧她是不是也很早就成亲了?可她对雪忆却还是很好,是不是?」 雪忆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其实苏子衿到底是极为惊讶的,若是放在往日里,大概他会追问着,成亲是什么意思。可这一次,他好似不必问什么,便知道成亲代表着换到另一个地方住下,包括生子…… 这样的雪忆,其实已然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该有的心智了,只是因为心中害怕,他才如此惶恐不安。 苏子衿的话,到底让雪忆心安了许多,可心中却还是有些难过,不知为何的,便有这股子情绪出来。 擦了擦泪水,雪忆便道:「子衿姐姐,木木很想你,我也是。」 雪忆的话一落,苏子衿便不由轻笑起来,她轻轻将雪忆抱住,素手温柔的摸了摸雪忆的脑袋,像是长姐,又像极了慈母一般,低声道:「子衿姐姐也是,很想很想雪忆,很想很想木木。」 她的世界,有灰暗、有泥泞,可相反的,也有无暇和温暖。 而雪忆和木木,大约就是她心中最为干净的一片土地,总能够在不知名的情况下,被他们融化。 大抵孩童就像是遗落在凡间的仙童一般,令人难以抗拒。 顿了顿,苏子衿微微笑道:「雪忆长高了许多,都要比子衿姐姐高了。」 不过短短两个月,雪忆的个头倒是窜得很快,如同新出禾苗一般,转眼便高了许多。原本苏子衿算是女子中较为高挑的一个了,却不想,雪忆的个头,已然到了她下巴处,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比她更高了。 「雪忆长大了,」一听到苏子衿夸他个子长高,雪忆便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少年独有的小虎牙露出,显得分外可爱:「木木也长大了。」 一想起木木,雪忆的眉梢便不由蹙了起来。 这一次回去,雪忆发现木木高了许多,可却意外的瘦了许多,大抵是因为想念苏子衿的缘故,倒是不比先前来的瓷实。 手下一顿,苏子衿便不由嘆息道:「木木的小像你可是带来了?」 木木不能出现在锦都,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便雪忆不说,苏子衿也知道,木木定是极为念想她的,那孩子尚且年纪小,更有可能数月一过,便忘记了她是谁。 「有!」雪忆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递到苏子衿面前道:「木木听我说子衿姐姐要看他的小像,可是开心了。」 甚至于,木木还差一点儿就偷偷跟了过来,还好雪忆及时发现,否则便是极容易让木木跟着来了锦都。 雪忆一直谨记着苏子衿说过,锦都太危险,木木年纪小,要是来了锦都不知会发生什么,故而,雪忆便也就只能忍痛将木木留了下来。 这一头,苏子衿接过雪忆递来的竹筒,打开竹筒后,从里头倒出一张画纸来。 摊开画纸,苏子衿细细看去。 只见画上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生的眉清目秀,很是可人,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就好像在笑一样,极为灵动。 青烟和青茗皆是忍不住上前一看,半晌,青烟才喟嘆道:「木木长大了。」 能不长大么?足足有半年了罢?这个年纪的孩子,终归是长得快一些。 「青然照顾的很好。」桃花眸底有嘆息划过,苏子衿深深的瞧着画中的孩子,唇角不禁露出温暖笑意。 …… …… 锦都西街小巷处,一顶红色的轿子如鬼魅般停留其中。 狗吠声中,有一群玄衣男子簇拥上前,齐齐跪到轿子前,道:「主上,门内出了大事。」 弦乐身着玄色衣袍、戴银制面具,缓缓掀起轿帘,勾唇道:「什么事?」 「副门主意图谋反,」为首的玄衣男子低下头,禀报导:「情况紧急,还请主上立即回去。」 「放肆!」弦乐眸子一眯,下一刻掌风涌起,便将那为首的玄衣男子狠狠打飞。 只听『噗』的一声,那人撞到墙上,一口血喷了出来,再无声息。 冷笑一声,弦乐阴鸷的眸子闪过杀意:「别以为本座不知道,那傢伙哪里来的胆子造反!」 「主上饶命!」其余人见此,不由齐齐跪地求饶道:「是副门主要属下等如此说道,只为了让主上回去!」 「飞云倒是越发的胆大起来了。」弦乐嗤笑一声,让人全然听不出喜怒。 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不料,下一刻,弦乐竟是道:「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主上英明!」底下众人皆是齐齐唿喊。 说着,其中一个玄衣人便道:「主上,东篱那边……」 弦乐勾唇打断他的话,冷冷道:「那女人又派人来了?」 玄衣人微微一顿,于是便低头禀报导:「我们的人已然将结果与她,不过她另加了赏金,要暗影门杀了苏子衿。」 那结果,不过是证明苏子衿是东篱的人罢了,谁也没有料到,东篱的女相竟是又派了人来,指明了是要杀苏子衿! 「杀苏子衿?」弦乐闻言,不可遏制的便哈哈笑了起来,他仿佛听着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整个人半躺在轿子内,却丝毫没有愉悦的意思。 半晌,他才敛了笑声,眸光阴鸷:「这孟瑶可真是个愚蠢的货色!若是苏子衿真的这样容易拿捏,那么我们也不会连她的身份都查不出来了!」 孟瑶,东篱开国以来的第三任女相,传闻是个美貌心善,有勇有谋、不输男儿的人物。 在文宣帝驾崩前,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后来文宣帝驾崩,东篱出现水灾,便是这孟瑶出谋划策,平息了一场灾难。 一时间,这一举动,便在百姓心中立下了一功。后因此,而被追封东篱女相,轰动一时。 「主上的意思……」玄衣人抬眸看了眼弦乐,不由道:「我们是拒绝她的生意?」 暗影门做事杀人,向来只是按照一桩生意作数,有时候金主要求刺杀大人物,凡是不可能的,暗影门皆是统统推拒,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弦乐闻言,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勾起唇角,便淡淡道:「她出了多少钱?」 玄衣人回道:「五百万两黄金。」 「倒是个狠得下心的。」弦乐低声一笑,面具下的脸容有嘲讽划过:「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追杀的人物之前,这孟瑶竟还是敢出这样多的赏金刺杀,果然有些意思。」 这样急切的要杀苏子衿,若苏子衿确实是她要找的人,那么毫无疑问,这孟瑶……应当是害怕苏子衿的罢?若非惶恐,怎么会如此丧失理智呢? 看来,东篱的天,是要暗了! 笑容愈发深了几分,弦乐邪肆的脸容上没有一丝的温度:「同那女人说,若是刺杀失败她还愿意付五百万两黄金,暗影门便接下这桩生意。」 玄衣人闻言,不由身形一顿,半晌,才道:「是,主上!」 弦乐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这桩生意,想来便是不做的。因为他知道,不过是没有把握的生意罢了,若是做了岂不是徒惹司言的追杀? 想着今日白天看到的一幕……弦乐不由眯了眯眼睛,司言那模样,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是什么个意思,若是他胆敢出动暗影门的人对付苏子衿……想来司言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其他人,弦乐还会嗤之以鼻,可对方是司言……那么便着实得三思而后行了。 想到这里,弦乐眸光不由深了几分,他微微掀起眼皮子,淡淡道:「听说东篱有人抵达边界城池了?」 「大约再过半月左右,就会达到锦都城内。」其中一个玄衣人道:「主上可是要派人留在锦都看着?」 这些时日,主上留在锦都,不止是窥探锦都的风云,其实还在于打探苏子衿的来歷,可风云他倒是瞧见了,唯独苏子衿的来歷,一无所知。 这样的情况下,想来依着主上的性子,不会轻易放弃。 「不必了。」弦乐邪肆勾唇,语气有一丝兴奋的意味:「苏子衿的身份,想来很快就要公布于众,只要那人进了锦都……一定会更有意思!」 这样神秘的苏子衿呵,会不会有一个令人意外的背景? 今年的四国大会,一定分外有趣!所以,他何不明目张胆的去参与一番? 「吩咐下去,」敛下眸子,弦乐看向底下的玄衣人,神色不明道:「今年的四国大会,暗影门暂不参与任何暗杀任务!」 「是,主上!」玄衣人领命。 很快那顶红色轿子便幽然被抬起,在这雪夜之中,诡异十足! …… …… 深夜静谧,苏子衿陷入一场无止无尽的黑暗之中,有来自远方的回忆,悄然袭来。 皇城宫墙,她一身戎装,半跪在帝王面前。 「陛下,」她沉声,年少时候雌雄莫辨的声音极为孤冷:「漠北狼城已然占领!」 文宣帝坐在软塌之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局,却不说任何,只堪堪问道:「容青,你上前来,瞧瞧这棋局如何?」 她不解,抬头道:「陛下……」 文宣帝淡淡一笑,神色不明:「怎么,朕的话也不听了?」 「是,陛下!」她眸光一顿,便缓缓起身。 等到走至棋局前,她才不卑不亢的低头看去。 黑白子纵横的棋局上,白子冲锋陷阵,黑子无力反抗。 微微敛眸,她漠然道:「死局。」 白子虽一路破去,但黑子俨然有要反噬的趋势,若是再走下去,白子将难以抗衡,黑子也无法取胜。 「不愧是容青。」文宣帝淡淡笑着,随即话锋一转,便问道:「你可知朕将你单独留下,所谓何事?」 「臣不知。」她垂下眸子,神色莫辨。 文宣帝声音微微有些发冷下来,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朕接到密报,说是朕的大将军不是男儿身,你可有话要说?」 「陛下要的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还是男儿身的将军?」她闻言,丝毫不显慌张,只弯起眉眼,似笑非笑道:「若是陛下要这男儿身,那么臣死而无憾!」 文宣帝这般行为,显然便是在告诉她,她入了死局之中,只要自己的女儿身被揭发,便是再如何英勇年少,也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那告密之人到底低估了她容青现下的作用,若是东篱没了她,边境蛮子犯境,势必锐不可当! 「好!好一个容青!」文宣帝忽然笑起来,神色间满是赏识:「朕倒是没有看错,你小子……不,你小丫头有勇有谋!」 寻常人哪里能够这般镇定?可容青却是意外的只说起这利害关系,也不否认,坦荡的令人刮目相看。 「容青多谢陛下。」她微微拱手,面具下的脸容依旧沉静而孤冷。 文宣帝笑了笑,示意她坐下来:「不过,朕倒是想知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的就不再家中待字嫁人?」 大约是对眼前这少女欣赏至极,帝王的神色之间,满是喜悦。 「从前种种,不过情势所逼。」她没有坐下,而是立在原处,一手取下面具,扬唇一笑:「今后人生,还得仰仗陛下!」 说是仰仗,其实她丝毫不甚畏惧,可她到底是个女儿身,瞧着文宣帝欣赏与她,不妨便与之结交,攻心为上。只要文宣帝不说『杀』,那么天底下悠悠众口,便不敢说之! 「真是狡猾的丫头!」文宣帝摇了摇头,正打算说什么,却在看见她容貌的一瞬间,面色一滞:「你……」 这张脸容,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几乎一模一样,那个美艷而热烈的女子,那个无畏而俏皮的女子…… 她从容一笑,眉眼生辉:「孟家早年杀祖之女,孟青丝。」 孟家有外室之女,孟青丝,八岁弒祖,逃之夭夭。此事轰动一时,举国上下皆唾弃之。 「你是孟青丝?」文宣帝眯起眸子,难以置信:「若是放在从前,朕还信那小女杀了自家祖父一事,可现下,朕不信!」 有些事情,眼见为实,有些事情,看人可知。 容青……不,或者说孟青丝,眉眼极为清澈坦荡,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弒杀祖父的人?再者说,她小小年纪能有这般的心思和手段,俨然是受了许多的苦楚,若孟家有人扶持一把,又岂会这些年只让他被世人所唾弃? 她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下一刻便弯唇,灼灼的眉眼满是笑意:「陛下当是青丝的伯乐。」 文宣帝失笑,摇头道:「朕只知道你这只千里马有一颗狐狸的狡诈心思。」 分明不过十一二岁,却偏生最会算计人心,她说他是伯乐,不就是无形中套着近乎?可奇怪的是,便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亦是只觉洒脱而坦荡。 到底是这小丫头片子太过厉害了啊! 「陛下谬赞。」少女略显孤傲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心中深觉眼前的帝王不愧是仁德至上、心胸宽广。 也因为深知他性情如此,她才敢放手一搏! 见文宣帝看她的眼神透着一股思念之意,她微微凝眸,只故作随意一般,问道:「陛下可是觉得臣样貌熟悉?」 「告诉你也是无妨。」文宣帝道:「朕瞧着你像是故人之女。」 大景有战王,其幼女早年被歹人所掳,合算着年纪……大概就是眼前少女的年岁,再依着她的容貌……想来十有八九,有些干系。 然而,大景与东篱素来不和,即便这几年战火消散,依旧有些不可言状。孟青丝是如今东篱的天,若是她当真的苏彻和楚楚的女儿,又该如何? 就在文宣帝面露复杂的时候,少女已然肆然开口,只见她眸光极淡,看不见一丝喜悦:「臣本非孟家之女,只是阴差阳错成了孟家人,若说早年的时候,臣还有可能存着见父母之心的意思,但现下……臣再无心思。」 她已然长成参天大树,不必任何人庇护。她被捨弃的事情,不论真相如何,认亲回去亦是不甚现实。尤其见文宣帝的神色,想来她的家人许不是东篱之人,国与国之间的计较,她捨得,也必须忍得。 家人,也许在她看来,不过是遥远而不可信任的关系,她决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方面,再次倒下! 扬起一抹笑来,她戎装张扬,眉眼生辉,铿锵有力道:「臣只是孟青丝,只是容青,只是东篱大将!」 …… …… ------题外话------ 坐等明天某人到锦都~你们猜猜某人是谁~哈哈这次肯定猜得到了吧? 41君行,终于等到你了! 二月中旬,四国大会即将开始。 四国大会每三年一个轮迴,每年的启始国都是由各国使臣抽籤决定。 三年前抽籤的结果决定,今年四国大会开始的顺序依次是大景、东篱、疆南和北魏。 国与国之间的大会,其实多少还是存着一丝竞争的意味,故而,作为启始国的大景,格外重视。 年后的喜庆仍在延续,大街小巷自是人声鼎沸,三国使臣早早便抵达了驿站,如今天色正晚,恰巧要入宫参加接风之宴。 众人围堵在街道边沿,欲图瞧一瞧各国使臣的风姿。 马车徐徐经过,一路通行无阻,很快便到了皇宫门前。 马车停了下来,有墨绿色华服的男子走到一边,淡淡笑道:「皇妹,到了。」 这男子生的温润好看,他唇色极红,堪比施了脂粉的女子,相较于男子特有的阳刚之气,他显得阴柔而文雅一些。 有认识的人低语,知道这就是北魏的封王——北姬辰,三年前的时候,北姬辰便和九王爷来过一次锦都,不过那时候九王爷倒是有些悲惨,客死异乡。 随着北姬辰的声音落地,马车帘子便被掀了起来。 里头有女子面容娇美,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她着一袭粉紫色的长裙,外罩一件雪色的大氅,丹凤眼,柳叶眉,一张樱桃小口,妖媚至极,很是惹眼。 北魏有公主,璀璨若明珠。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唿起来,这不就是北魏的第一美人儿,明珠公主北姬画么? 北姬画在婢女的搀扶下,很快下了马车,她抬眼瞧了瞧皇宫城门,媚眼丝丝,看不出丝毫其他神情。 「公主这边请,」司天飞着迎上前,眼底闪过一抹惊艷之色。 北姬画果然是很美,相较于锦都大多数女子的清丽,显然这妖媚的美人儿更是惹眼一些。 不过私心里,司天飞倒是知道,北姬画比起苏子衿,其实还是差了一些。可论气质,他大约更欢喜北姬画这等子妖媚不已的,苏子衿到底还是太过高雅,在他看来,却是不够诱人。 北姬画自是瞧见了司天飞眼底的那抹觊觎之色,心中涌起一丝鄙夷,她不露痕迹的勾眼一笑,盈盈道:「多谢四殿下。」 说着,北姬画便转而看向北姬辰,嗔道:「六皇兄只顾着自个儿骑马快活,都不等等人家。」 北魏是马背上的国家,多游牧之人,大抵北魏上到君王、下到百姓,都是无人不会骑射之技。即便是看着娇滴滴的北姬画,亦是个中佼佼者。 「皇妹,大景可与咱们那儿不同,」北姬辰摇头,温润如玉的脸容显得很是随和:「大景女子多文雅,咱们既是入了他乡,自是要随了这个习惯才是。」 北姬辰一字一顿,倒是丝毫没有贬低之意,看的司天飞心中暗暗点了点头。 四国大会,并不是各国针锋相对的时候,即便心中不服,面上还是不能太过驳了对方面子,尤其这儿是大景的土地,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北姬辰作为北魏的六皇子,传闻是不太受宠的一个,因着没有任何夺储的可能,他和那年死去的九王爷都是早早封了王的。 听着北姬辰的话,北姬画倒是没说什么,不想,司天飞却是淡淡一笑,道:「明珠公主若是想要骑射,自是同本皇子说便是,作为东道主,本皇子奉陪到底。」 「四殿下严重了,」北姬辰一副略显温润的模样,神色淡淡:「皇妹有些不懂事,好在遇到四殿下这般宽厚之人,多谢海涵。」 瞧着北姬辰这般客气的模样,北姬画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媚眼丝丝,也一副略显乖巧的样子,倒是叫司天飞有些诧异。 就在这时,有骏马奔来,北姬画和北姬辰等人转头看去,只见为首的青年身姿如玉,他高坐马头,容颜清冷,贵气雅致,一袭云锦纹麟白衣,更是露出几分出尘淡漠,如莲似仙。 一瞬间,北姬画的媚眼不由一顿,整个人便直勾勾的朝着那男子瞧去。眼底有恋慕之意浮现,一直到那男子下了骏马,她都没有回神。 收回目光,北姬画敛下爱意,勾眼看向司天飞,道:「那是?」 「长宁王世子,」司天飞神色莫辨,只淡淡道:「司言。」 大多朝臣都是在四国使臣抵达之前便率先到了宫宴里头等候,只有接待使臣的皇子或大臣才会到现下还在宫外。 可司言,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好似在招摇着昭帝不会拿他如何一般,着实让人厌恶的紧! 司言?北姬画微微一愣,心下有无限的欢喜涌现出来。竟是司言?四国炙手可热的权势青年,司言! 听人说司言是个冷情冷心的,早年间疆南国的无双公主就是因为欲要勾引司言无果,转而想要算计他,不过司言是何等人?最终的结果,只让那无双公主落得惨死的下场。 瞧着这样的司言,北姬画心中一片悸动,她媚眼一勾,便有些大胆的上前而去。 北魏是个极为开放的国家,但凡女子欢喜某个男子,都是极为明显的去表明、争取,更何况,北姬画自诩容貌无双,自是更加无所畏惧。 那一头,司言兀自翻身下马,他倒是对周围的目光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孤鹜和宫苌亦是顺势下了骏马,上前一步,宫苌牵过司言手中的缰绳,牵着马就要朝马厩而去。 不想,有一女子缓缓走来,瞧着眼神,便是落在他们家爷的身上。 司言自是也看到了,不过他却是没有给北姬画靠近的机会,只清冷转身,便打算朝着宫门内走去。 对于司言的冷漠转身,显然北姬画有些愣住,她素来是个招人欢喜的女子,倒是头一次有男子瞧见她过去,还一副好似什么也瞧见那般,冷漠转身。 心下升起一丝不悦,可北姬画心中却愈发有了征服的欲望。 几乎没有犹豫,北姬画便追了上去。 北姬辰见此,不由眼底有阴霾划过,他敛下情绪,便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向司天飞,道:「皇妹让殿下见笑了。」 「无妨。」司天飞笑容依旧,只心里有些冷笑划过,下一刻他便提醒道:「封王大概知道司言的脾性,未免明珠公子惹到大麻烦,本皇子还是希望封王能够前去劝阻一二。」 倒不是司天飞好心,而是这北魏的使臣是由他接待的,若是当真出什么岔子,想来父皇不会责怪司言,反而是要训斥他的! 想到这里,司天飞眸底有些沉了下来,不过神色之间倒是极为温和,看不出丝毫。 北姬辰闻言,不由蹙起眉梢,他看向北姬画的背影,朝着司天飞道了声谢,便随着北姬画的身影追去。 北姬画追上司言,直直便跑到他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勾起媚眼,笑道:「世子,本公主是……」 然而,北姬画的话还没说完,司言清冷的薄唇便微微一动,有嗜血的字眼滚落在地:「不想死就让开。」 若是放在从前,也许司言会无视过去,可如今,他待苏子衿的心意很是明显,故而对其他试图接近的女子,他便愈发厌恶起来,尤其最是不想,因为这些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惹得苏子衿的误会。 若是他瞧见有男子拦在苏子衿的面前,想来也是要不悦的,故而,推己及人,司言自然便不想苏子衿有丝毫的不悦。 北姬画被司言的话吓了一跳,瞧着这青年秀美而冷酷的脸容,她一时间便僵住了。 司言似乎比起传闻中,更加的冷血无情! 「失礼了,世子。」北姬辰追上来,告罪道:「皇妹不懂事,还望世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见北姬辰上前,司言脸色依旧冷的刺骨,看也不看北姬画,司言便无情道:「封王既是知道失礼,还不让她滚吗?」 冰冷刺骨的几个字落下,几乎没有任何留面子的余地,听得北姬辰都忍不住皱起眉梢,更别提北姬画了。可心下畏惧司言的权势与手段,北姬画只咬着唇,像是被欺辱了一般,显得楚楚可怜。 「皇妹,还不让道?」北姬辰转眸看向北姬画,冷声道:「这般失礼的事情,你难道回去是要等着父皇责怪吗?」 北姬辰一搬出北魏孝武帝,北姬画脸色便白了几分,她怯怯的看了眼北姬辰,便不情不愿的退到了一旁。 司言见此,只看了眼北姬辰,随即什么话都没有说,便领着孤鹜等人漠然离开。 全程沿街的百姓都看在眼底,倒是没有人敢说什么,毕竟司言此人,素来都是如此。 北姬辰被司言看的这眼,不知为何,竟是让他觉得意味深长。 平復下自己的心情,北姬辰便看向北姬画,声音有些发冷:「皇妹大概知道,司言已然与长安郡主定了亲,今后可莫要再惹得这般是非才是。」 北姬画心中着实委屈而不甘,她确实知道司言和苏子衿的事情,可那又怎么样?苏子衿有她美艷?还是有她地位高?不过区区一个郡主,也想与她争夺? 只要她想,届时自是可以要求嫁给司言,原本父皇就是要与大景联姻才遣了她过来,如今不是正好?若是司言实在欢喜,她倒是不妨大发慈悲让苏子衿做侧妃! 心中有志在必得的念头升起,可眼下并不是逞强的时候,北姬画攥紧五指,她点了点头,便算是应了下来。 只是,司言……她决计不会放弃!大景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媲美,既然要联姻,自是要联姻最完美的男子! …… …… 彼时,重华殿。 苏子衿坐在战王府的位置上,执杯饮茶。 「苏子衿,」沈芳菲坐在她身侧,笑道:「你下个月成亲的喜服可是绣好了?」 对于苏子衿的绣技,沈芳菲也算是见识到了,先前沈芳菲想要苏子衿给她绣一块手帕,大抵就是闺中密友之间的互相馈赠,苏子衿却是不太愿意,后来沈芳菲求了好一阵子,苏子衿才无奈应了下来。 可拿到苏子衿给她的绣帕时,沈芳菲着实笑的花枝乱颤。 她原本以为苏子衿是个什么都会的人儿,毕竟两人时常一处,对于苏子衿的庖丁之技、煮茶、酿酒之技,沈芳菲常常蔚然嘆息,后来又发现,这妮子便是琴棋书画也算一绝,委实让沈芳菲看的惊呆不已。 只是不想,苏子衿的绣技竟是差的一塌煳涂,要说战王妃绣技那么好,苏子衿却是一丝也没有遗传过来。 「差不多了。」苏子衿点了点头,倒是没有羞窘之意,她弯起唇角,笑吟吟道:「你呢?」 「什么我?」沈芳菲一愣,下一刻便立即明白了苏子衿的意思,脸色一红,她便不自然道:「我还早。」 近来沈芳菲和苏宁,也算是处的不错,她素来也不是那么忸怩的女子,自是没有太过遮掩。 「差不多也该绣了。」苏子衿似笑非笑,温软道:「听二哥说,大约就在这一阵子提亲罢。」 「真的?」听着苏子衿的话,沈芳菲忍不住凑过去问道。 苏子衿从容道:「假的。」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俨然是极为认真的模样,沈芳菲不由又是一愣,好半晌才捂嘴,揶揄道:「苏子衿,你越来越坏了!也就你家世子……」 正打算说什么,却见司言清冷的身影踏进重华殿的门槛。 他就好似谪仙一般,逆着光芒而来,委实让人容易看呆。 挺拔的身姿很快便走到了长宁王府的位置,因着这次接风宴很是郑重,司言自然无法换一个位置,同苏子衿一块儿。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便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她,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苏子衿见司言看自己,不由抿唇,微微一笑,倒是温软而艷绝。 司言清冷的瞳眸在触及苏子衿的时候,有暖意一闪而过,随即他坐了下来,神色依旧。 司卫坐在司言一排的位置,自是将苏子衿和司言的情意看在眼中,心底有森然恨意浮现,他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来。 苏子衿,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贱人! 就在这时,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这声禀报声响起,就见昭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器宇轩昂的走了进来。太后就站在他的一侧,高贵而威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众人的唿声落下,昭帝道:「平身罢。」 「谢陛下!」众人起身,纷纷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各国使臣可是都到了?」昭帝看向底下的沉干,温和问道。 沉干上前一步,拱手道:「回陛下,已然陆续抵达,陛下可是宣?」 「宣各国使臣。」昭帝点头,沉声回答。 沉干低头,随即看向门槛处的侍卫,示意其通报。那侍卫会意,便大声道:「宣各国使臣觐见!」 「宣各国使臣觐见!」 「宣各国使臣觐见!」 …… …… 一时间,一声又一声的通报声响彻整个皇宫,大臣们个个抚平衣襟,等着各国使臣前来,给一个好的印象。 片刻,司天凌领着北魏皇朝的一众人缓缓进来。 「参见父皇,参见皇祖母。」司天凌上前一步,道:「儿臣身后乃北魏皇朝封王与明珠公主。」 随着司天凌话音落下,北姬辰便上前一步,温润如玉的脸容浮现一抹随和的笑意:「北魏北姬辰,参见大景皇帝陛下!」 「北魏北姬画,参见大景皇帝陛下!」北姬画亦是上前道。 「平身,」昭帝高坐龙椅,威严而温和,淡淡道:「二位使者远道而来,多有不周之处,还望见谅一二。」 「陛下严重,」北姬画娇笑一声,拱手道:「明珠一路上自北魏而来,独见大景国泰民安,繁华无比,四殿下照顾甚为周全,明珠与皇兄感激不尽!」 北姬画的声音一落地,众人便齐刷刷的朝着她看去,只见这女子生的娇媚,一双眼睛仿若会勾魂一般,倒是叫在场许多男子啧啧称奇。 「公主严重。」昭帝朗声一声,显得颇为愉悦:「来人,赐坐!」 「多谢陛下。」北姬辰没有立即坐下来,而是转而笑道:「父皇让姬辰和皇妹带了一些北魏的物什,还望陛下笑纳。」 说着,北姬辰拍了拍手,不多时,便有几个人抬进两个木箱。 「打开。」北姬辰吩咐道。 「是,王爷。」侍从领命,很快的便将箱子打开。 一瞬间,金灿灿的光芒让众人惊奇不已。只见两个箱子里装着几十匹布料,这布料是北魏特有的黄金羊毛所制成,因着黄金羊毛极为珍稀,所制成的布匹便也十分稀少,唯独北魏的皇室才能用的上这等高级的物品。 北姬辰道:「陛下,这是我北魏最负盛名的物什,还望陛下笑纳。」 「代朕感谢一番孝武帝,你们千里迢迢带来的珍宝,朕很是欢喜。」昭帝笑着,大手一挥道:「来人,赏赐!」 「多谢陛下。」北姬辰拱手,缓缓道。 等到北姬辰和北姬画坐下,就听外头有太监的禀报声响起:「疆南使臣到、东篱使臣到!」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觉得整个血液都凝固了,她抬眸看向门槛处,有人影渐行渐近,下意识的,她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可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 只见,那人一袭紫金色的华服,面若玉冠,邪魅而凛然。他依旧身形高大,眉宇间有睥睨之意溢出骨髓。 苏子衿身子逐渐发冷,她低下眸子,眼中有森然恨意浮现,长袖下的五指紧紧攥起,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温软了几分。 对面,司言凤眸一瞬间暗沉下来,她看着苏子衿仿若无事,却有些异常的模样,清冷的眼底有忧色划过。 子衿,那人,在这里是么? 下一刻,只听紫金华服的青年拱手,沉声道:「东篱摄政王楼霄见过大景皇帝陛下!」 『哄』的一声,只听在场众人皆是诧异无比。 东篱的摄政王竟是亲自来参加四国大会?怎么可能! 楼霄的话音刚落下,昭帝的眸光便深了几分。东篱的摄政王,来锦都意欲为何?他着实不信,只是一个参加四国大会就让他冒险前来! 就在众人猜测的时候,就听一旁少年郎出声,道:「疆南太子南洛参见皇帝陛下。」 南洛的声音有些男女不辨的意味,不过众人瞧着他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生的极为精緻纯净,仿若人世界最干净透澈的一汪碧波,叫人看着便深觉欢喜。 下一刻,一道缥缈虚无的声音传了过来:「疆南国师无尘见过皇帝陛下。」 随着无尘的声音落下,只见这国师二十岁出头,一袭白袍飘逸若神,他脸容生的极好,眉眼精緻出挑,清俊之余,有慈悲浮现,瞧着便是一心向佛之人。 昭帝敛下神色,勾唇笑起来,温和道:「几位千里迢迢,倒是辛劳了。」 若说东篱楼霄的到来是个意外,那么疆南国师和太子的到来更加是个谜团。 世人皆是知道,疆南的太子是疆南皇帝掌心中的至宝,因着太子南洛的生母纳兰氏深受疆南皇帝宠爱的缘故,连带着南洛也极为受宠。 在疆南皇帝的后宫,皇后纳兰氏独宠多年,更有甚者,当年在立后之时,疆南的皇帝便废去三宫六院,偌大后宫,唯独纳兰氏一个女子,这件事也一时间闹得四国震惊。 所以说,这样心疼南洛的疆南皇帝,怎么会放任他一个人来大景?毕竟此去万里,若是中途遇到什么意外…… 「陛下严重。」楼霄淡淡说着,随即将带来的薄礼送了上来。 南洛见楼霄送了,便也随之挥手,让人送上前来。 这四国皆是礼仪之邦,自是都会略带薄礼,以见面之。 很快的,三国使臣便纷纷坐了下来。 楼霄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四周,如今皆是朝臣家眷无数,着实很难一眼便看见他想要找的人。 这时,昭帝已然笑着开口,只听他道:「各位使者远道而来,今次晚宴便是为了给使臣接风洗尘。」 随着昭帝的声音落下,便有女子缓缓上前,歌舞顿时开始。 在场有些人看的入迷,有些人则是无心与此。 自楼霄进门以后,苏子衿便没有再抬头去看,她低垂着眸子瞧着杯盏中打着旋儿的茶叶,一时间神色莫辨。 青烟和青茗心中担忧,但又碍于现在场合特殊,不由咬着牙,眼神却在苏子衿的身上流连。 雪忆见青烟和青茗的神色,便知道苏子衿有些问题,于是他凑上前来,不由蹙眉道:「子衿姐姐,你是不是冷了?」 近来的雪忆,大抵是愈发的乖巧许多,往常这种时候,他都是早早便不耐烦的,如今却是意外的体贴安静许多。 苏子衿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她从容抬眸,眸光落在不远处的楼霄的位置上,红唇有森冷之意流露出来:「君行,终于等到你了。」 东篱摄政王楼霄,字君行! 对面,司言显然是将苏子衿的神色收进眼底,他心中有不安升起,清冷的瞳眸紧紧盯着苏子衿,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司言的眸光着实算是炙热的,以至于苏子衿收回目光之际,便下意识的朝着看着自己的那一方位看去。 只见彼时,司言抿唇看着她,素来无波无澜的眼底有忧色浮现。 「司言……」苏子衿微微启唇,无声的喃出司言的名字,那满是阴霾的心底,终于开始平静下来。 是了,司言……她还有司言。 不远处,北姬画看着司言的眸光,一时间瞳孔微微缩了起来。 分明看她的时候,他眼中含着冰刃,可为何看别人的时候却是含情脉脉?心下有不悦升起,北姬画便顺着司言的视线看去,只见对面的女子,生的极美,艷绝楚楚,高雅出尘,竟是比她还要美艷三分! 五指微微拢起,北姬画眯起眼睛,心中有计谋悄然升起。 长安郡主苏子衿?哼,她倒要看看,一个半路来的病秧子郡主,能有什么本事与她一较高下! 一场歌舞结束,众人皆是抚掌。 北姬画突然便起身,娇媚笑道:「陛下,明珠素来听闻大景朝长安郡主绝色姿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陛下可否准许,让明珠与郡主来一个友谊之赛?」 北姬画的话音一落地,便有人诧异的看向她,其中战王府的人皆是脸色阴霾,只见战王爷起身,拱手道:「明珠公主有这好胜之心,不妨与其他小姐比试?子衿素来身子骨极差,恐不能与郡主一较高下了!」 随着战王爷的起身,众人便将目光落到了中央苏子衿的脸上,一时间,有人失神起来。 只见那女子生的极美,艷绝楚楚,一袭素白的衣裙,衣上勾勒着寒梅孤傲,仿若九天上下落凡尘的仙子,又似迷惑君王的妖姬,那摄人心魄的美貌,委实令人难以不沉迷其中。 「青丝。」楼霄紧紧盯着那抹高雅艷绝的身影,眼底有抑制不住的思念涌现出来,看的一旁的无心银牙差点咬碎。 南洛显然比楼霄要镇定一些,只见他看了眼无尘……或者说,应该是墨白,一个法号无尘的伪和尚! 在来锦都之前,他便已然打听清楚苏子衿……那个在麒麟洞中,他一见倾心的女子。为了她,他甚至捨弃了最爱的『女装』,只是没有料到她却是定亲了…… 嘆了口气,南洛的神色颇有些哀怨。 墨白的神色俨然是极为慈悲的,可熟悉他的南洛知道,这厮大抵是恨不得直接过去灭了苏子衿和司言。 毕竟地宫那里,可还是没有修缮好。 「战王爷说的不错,」太后颔首,淡淡看了一眼北姬画,道:「长安这孩子身子骨不好,公主若是想要比试,在场女眷无数,自是不比长安来的差。」 太后的意思,显然是极为明显的了,可北姬画却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只听她不以为意,媚眼一勾,便笑道:「明珠知道王爷和太后娘娘的顾虑,可这琴棋书画并不妨碍身体,莫不是郡主怕输,才如此不愿?」 北姬画一起身,北姬辰便有些脸色便有些不好了,不过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在一旁默不作声。 北姬画的敌意其实非常明显,便是坐在一边的沈芳菲亦是感觉得到,苏宁和苏墨皆是神色一黑,就要起身。 不料,那一头,司言清冷无情的声音传来,只见他凤眸深邃,淡淡道:「子衿乃长安郡主,素来便不是供人取乐玩笑的,这一点,大概是与明珠公主不太一样。」 司言的话一落地,众人便不由捂嘴笑起来。司言这话,不就是说苏子衿身份高贵,而北姬画是那等子供人取乐玩笑的歌舞姬吗? 一时间,北姬画的脸色勐地涨红,她转头看向司言,眼底有怒意升起。 司言为何要这样护着这女人?难道就是一副皮囊吗!分明这女人柔柔弱弱的,瞧着便是让人心烦! 就在这时,只见楼霄端起酒杯,邪魅的脸容上看不出丝毫喜怒:「世子这话倒是有些过了,再怎么说明珠公主也是代表着北魏,难道这就是世子东道主之谊?」 楼霄的出声,让在场众人更是诧异至极,尤其是北姬辰,就连他自己都不想管这同父异母的愚蠢皇妹的事情了,没想到楼霄倒是管束起来了? 看来势态倒是愈发有趣了。 「摄政王倒是有些怜香惜玉的很。」苏子衿忽然低声一笑,只见她看向楼霄,语气轻柔而没有丝毫温度:「我大景乃礼仪之邦,素来只尊重以礼待人的使者,明珠公主公然下这战书,太后娘娘和爹爹只是体恤子衿身子骨不好才出言拒绝,不想公主却是当即讽刺,这般为客的,着实有些失了礼节和体统。」 说着苏子衿似笑非笑的抿起唇角,淡淡道:「再者说,摄政王可以为了博美人一笑而不分青红皂白,那么阿言维护于我,怎么能说是过分之举呢?」 这一声阿言,听得司言深觉心中愉悦,尤其他瞧着苏子衿一副维护他的模样,更是心下无比受用。 清冷的凤眸落到楼霄的脸上,司言便面无表情道:「摄政王既是如此怜香惜玉,不妨本世子向陛下求一道圣旨,赐婚与你二人,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北姬画闻言,心下又是喜悦又是恼恨,喜悦在于,这摄政王亦是生的不错,又权倾朝野,这般厉害的男子,如今显然就是倾心与她,若是撇去司言……也许这楼霄也是不错。然而,恼恨的却是,苏子衿这贱人,竟是说她没有礼节、失了体统? 昭帝和太后端坐于高位之上,倒是没有说话,两人皆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心思各异。 太后心下倒是对苏子衿和司言这两个未婚夫妇的护短行径颇感好笑,想来北姬画和楼霄并不是苏子衿和司言的对手。而昭帝……他大概知道,楼霄为何来锦都了,端是看他瞧着苏子衿的眼神…… 「长宁王世子倒是玩笑了,」楼霄眯起眼睛,神色却依旧沉稳,只听他道:「本王家中有妻室,如何能够再娶明珠公主呢?倒是世子,尚且没有娶妻,不妨便独自笑纳了,正巧明珠公主,也是心悦世子。」 说这话的时候楼霄的眼神却是落在苏子衿的脸上,他盯着她,试图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哪怕是醋意,毕竟他的丝丝……曾经那样的欢喜他,若是知道他有了妻室…… 然而,出乎楼霄意外的是,苏子衿神色上没有半点醋意,反倒是看向他的眼底,有厌恶之色,她微微笑着,看不出喜怒:「摄政王大抵是将本郡主看作无物了,阿言与本郡主有过婚事,这件事已然传遍锦都,如今摄政王当着本郡主的面要阿言娶他人又是何意?」 顿了顿,苏子衿继续道:「更何况,阿言与摄政王不太一样,听闻摄政王与东篱女相暧昧不清,后又娶了她人做妻……这等子行为,可是与阿言丝毫不同,故而纳下公主的事情,还是摄政王来做比较妥当。」 苏子衿的话一出,司言那满是宠溺的眸光便愈发温柔了几分,他盯着自己的心上人,原先还有些忧虑的心思,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有那么一瞬间,楼霄觉得心中抽疼,他盯着苏子衿,邪魅眼底有复杂的神色划过。 青丝,为了这个男人,你就甘愿把我推给别人? 见楼霄面色不好,北姬画以为是苏子衿的讽刺让他心中不悦,于是,她媚眼一勾起,便笑着道:「本公主可以不计较世子的话,不过郡主若是着实怕输,不想与本公主比试,本公主倒是无妨,只是这样一来,便是意味着你大景……到底不比我北魏!」 北姬画一说完,在场众人皆是有些无语,这北姬画大约是真的胸大无脑,原本司言嘲讽的话,根本没人为她讨回公道,便是瞧着楼霄一副抗拒的模样,也显然对她并没有上心,可北姬画却是极为自得的,一心以为自己得了楼霄的青眼,便又想着打压苏子衿,这一回倒是更傻了,竟是搬出了国与国之间的争端! 南洛坐在一旁有些嫌弃的收回目光,撇了撇嘴道:「墨白,这公主是脑子有病吗?不然你帮她算算命,看看这丑八怪什么时候命丧!」 这么能作死,还想与他的美人儿一较高下,啧啧,看来很快就会阵亡啊! 南洛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众人皆是听了个正着,北姬画更是气的脸色发黑,可她再怎么愚蠢也是知道,这南洛不能惹。 当年南洛去过北魏,就连北魏的孝武帝也礼让三分,不为其他,就因为他有一个一样痴狂疯癫的老子。在那之后,孝武帝便时常吩咐她们几个公主,只道千万不能惹疆南国的太子南洛,因为疆南国的皇帝百分之百有可能因为太子的事情,举国追杀…… 苏子衿一听到墨白二字,便下意识的无声看去,果不其然,对面坐着的两个男子,着实眼熟的很,一个是墨白,那日麒麟洞暗算司言的小人一个,另一人则是……南洛? 原来如此……先前她听着南洛二字,原先也是将疆南国的太子挂钩上了,不过那时候瞧着南洛明显是个女子,便也就打消了想法,如今看来,这南洛果然便是疆南国的小太子了。 见苏子衿不说话,北姬画顿时愈发恼火起来,只见她尖锐出声,媚眼挑起,道:「郡主果真不敢应下吗?」 …… …… ------题外话------ 吃瓜群众:子衿,请问前任和现任,你选择谁? 柿子(严肃脸):这还用选择? 子衿(笑):前任不在选择列表。 吃瓜群众:真爱! 话说,月底到了,小仙女们手中的月票、评价票砸过来么?嗷嗷~坐等砸过来呀哈哈 42所谓妲己和商纣 北姬画的声音落下,不想,苏子衿却是弯起眉眼,似笑非笑道:「公主挑战,子衿怎敢不应?」 若说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北姬画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是怎么回事,那么现下,她自然便明白了起来。 端看北姬画那有意无意看向司言的眼神,她便知道,不过又是一朵司言的烂桃花。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言,那双桃花般璀璨迷人的眸子里,笑意依旧,只有一缕唯独司言看得懂的嗔怪之意,一闪而过。 司言显然是明白苏子衿的意思,心下有无奈升起,但更多的,到底还是喜悦之意。他其实,最怕的还是苏子衿对他无意,亦或者说,他其实怕苏子衿爱慕的,仍旧是眼前这个唤作楼霄的男子。 不过,苏子衿方才的维护却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让司言的不安,顿时消散了去。 这一头,见苏子衿应下,北姬画娇媚的脸容上有不屑一闪而过,随即她笑着点头,便道:「郡主最擅长何项才艺?」 北姬画的问话,显然有些失礼的过分,以至于先前还觉得她勾人的男子,皆是有些看不过眼起来。她若是不这样问,倒是还好,可她一这样问便是含着一股轻视的意味,只要是个有血性的人物,都不会当真按着自己所愿来比试。 苏子衿倒是丝毫不显惊讶,只见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温软至极:「听闻明珠公主最是能歌善舞,不妨我们比舞?」 苏子衿挑了北姬画最擅长的才艺来比,着实是惊到了无数人,其中就连沈芳菲也不由瞪大眸子,她下意识看向苏宁和战王妃等人,见他们一个个皆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心下不由便为苏子衿担忧了几分。 「郡主此话当真?」北姬画挑眉,有些喜不自胜。原本她也想着将苏子衿带入比试歌舞的套中,却不想,这苏子衿竟是如此自不量力,想要与她比试舞蹈?她难道不知道,她北姬画可是北魏第一掌中公主! 所谓掌中公主,自然便是可以在掌中起舞的意思!若是苏子衿这比试输给她了,那么自然便是丢了大景的面子,想来是要有许多人唾弃的! 「子衿……」战王爷不由出声,可一想到苏子衿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便又停了下来。 「自然。」下一刻,苏子衿轻声一笑,眉眼灼灼。 她如今的内伤,已然在痊癒,连带着这些时日,身子骨也逐渐好转。只余下的,便是寒毒,只要她不动用内力,自是无碍的。 北姬画心中一动,深觉苏子衿光有皮囊没有内在,便又道:「不过,光是比试没有筹码,可不叫比试。」 这般想着,北姬画不由看了眼司言,虽然楼霄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北姬画倒是心高气傲的很,心中委实还想要驯服更桀骜不驯的野马! 见北姬画看向司言的方向,苏子衿心中一时间便有冷意划过。 胆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觊觎她的男人,看来这如花似玉的脑袋,是当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公主要什么筹码?」敛下冷意,苏子衿不动声色,只微微笑着,看着极为高雅从容。 北姬画闻言,却是食指一动,便娇媚笑道:「我要他!」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众人皆是一阵惊骇,只见北姬画此时手指指着司言的方位,显然便是想要苏子衿将司言让与她的意思了。 楼霄看向司言,魅惑的眼底有一瞬间森冷划过。青丝若是拿了他做筹码,那便意味着,与司言不过政治联姻,当不得真,如此的话……他大抵能够容易一些赢回她的心! 他的丝丝……他再也不能失去了! 司言抿唇,清冷的眸光落在苏子衿的脸上,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让人看不清晰。 「公主这般执意,」苏子衿低声一笑,她瞧着司言的脸容,只轻声道:「那么,便不比了罢。」 即便方才她还想着借着北姬画的比试拿下某个人,现下却是丝毫没有迴旋的余地。不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拿司言去做赌注,那是她欢喜的人,而不是一个物什! 楼霄眼底浮现阴霾之色,他紧紧盯着苏子衿,一时间仿若从不识得那女子。 他的丝丝……那个肆意洒脱、怒马鲜衣、只唤着他君行的丝丝,怎么会变得如今的模样? 司言手中的杯盏微微一顿,有笑意掠过眼底,叫人着实看不真切。 北姬辰见此,终究还是开口道:「皇妹,莫要再无理取闹了。」 虽然北魏开放,可到底北姬画的举动完全是有些任性妄为的,原本司言便是与苏子衿有婚约且定了亲的,她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提这等子要求,着实有些不知羞耻的过分,反而丢了北魏的脸面! 瞧着这忽然开口的北姬辰,不远处,司随眼底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这北姬辰倒是好性子,到了现下才出言制止,是有意还是无意? 毕竟,已然到了这种程度,瞧着北姬画这等脑子,显然…… 就在司随心下想着的时候,那一头,北姬画已然又开了口,只听她媚眼勾起,便道:「郡主不愿意,可又怎么知道世子不愿意?」 说着,北姬画含情脉脉的便朝着司言瞧去,她自诩美貌勾魂,自是不觉司言会当真抗拒的了,虽然司言到了方才还有嘲讽她的意思,但北姬画以为,或许是碍于战王爷的脸面,毕竟在大景,战王爷也是权势滔天的人物。 北姬画的话一出,四下皆是安静下来,有人坐等看笑话,也有人对北姬画嗤之以鼻。 即便司言不说话,在场之人也是心中明白,司言此人,可不是随意女色可以诱惑的了的! 墨白看了眼一脸期待的南洛,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可怜的意味,看来这小子当真是对苏子衿一见倾心了,到了现下竟还是盼望着司言会接受那劳什子公主?着实有些……傻的厉害。 与此同时,众人齐刷刷冲着司言看去,只见青年依旧手执杯盏,几乎看也没有看北姬画,微微抿唇,有冰冷刺骨的几个字滚落,他道:「本世子瞧不上你。」 不是愿不愿意,而是打从心底的瞧不上!没有人,比的上苏子衿在他心中的地位,更何况北姬画这等子庸俗的货色? 苏子衿闻言,倒是有些愉悦,她看了眼司言,见他一副淡漠无情的模样,原本略显沉重的思绪,也顿时淡了些许。 司言说话,大抵从不留余地,以至于北姬画被这般当众拒绝,再怎么欢喜都不由恼火起来,她咬着牙,却是恶狠狠的瞪了眼司言。 本以为她会放弃挣扎,却不料,北姬画忽然脸色一变,犹如翻书一般,竟是笑了起来:「方才本公主不过是同郡主开了个玩笑罢了,没想到郡主和世子都当真了,委实有些经不起调侃啊!」 北姬画的言语,显然便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意思,看的在场之人皆是嗤之以鼻。 她倒是将众人看作无脑的了,可即便如今她笑着说话,眼底依旧可见不忿之意。 不待其他人反应,北姬画便继续道:「不过是一场比试罢了,要什么赌注?」 瞧着北姬画的模样,楼霄着实觉得愚蠢的很,方才他帮她,不过是为了给司言下不来脸面,同时也想看看苏子衿的反应,倒是当真不是对北姬画有意。 北姬画大概是不知道……他的青丝,一支舞便可以冠绝天下!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苏子衿只从容一笑,她眉眼极为温软,轻声道:「公主既是如此执意,那么子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子衿再次的应下,令战王爷有些诧异,他蹙起眉梢,便看向苏子衿,见苏子衿一副极为随和温软的模样,心下有些情绪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司言也不由凝眉,只是,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瞧着苏子衿笑吟吟的脸容,沉默不语。 「好!」北姬画冷笑一声,神色略显倨傲:「为了公平起见,舞衣统一,如何?」 虽说话是这样的,可私心里,北姬画却是知道,苏子衿的气质着实太过高雅,若是与她一样的舞衣,并不能显露出她的姿色。 因为她的舞衣,在于显露娇媚,所以不论如何,这场比赛,她势必是赢定了! 苏子衿闻言,丝毫没有犹豫,只轻声一笑,眉眼弯弯道:「无妨。」 说着,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霄的方位,在瞧见无心面色阴沉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了几分。 苏子衿微微低眉,神色显得异乎寻常的高雅,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她那双素来温软的桃花眸子,有恶意闪现,叫人不寒而慄! 君行,你的左膀右臂若是被折断了,会不会还能作出这般情深不换的模样来? …… …… 很快的,苏子衿和北姬画便各自下去准备了,在场之人,皆是颇有些期待。 尤其是楼霄,他心中有些起伏,虽面上毫不显示,可一旁的无心却收入眼底。 握着佩剑的五指微微拢起,无心抓着剑鞘,眸光幽深而嗜血。 贱人,你就这般心急着要勾引爷吗! 片刻之后,北姬画着一袭红衣,飘然而来,乐声骤起,她微微勾起媚眼,娇美的脸容浮现一丝志在必得的意味。 司天凌瞧着北姬画,有些心猿意马,北姬画就像是妖媚的歌姬一般,着实撩拨人心的很,她的舞,犹如柔弱无骨的水蛇一般,勾勾缠缠,令人心动。 一曲结束,北姬画盈盈立在原地,顿时四周掌声响起。 「不愧是明珠公主,好一个掌上美人儿!」有贵胄公子抚掌赞嘆。 齐子亦点了点头,认可道:「倒是不错。」 「也不知长安郡主会是如何。」又有公子哥淡淡出声,显然便是存了一丝期待之意。 齐子亦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言的方向,见司言神色清冷至极,面无表情却隐隐含着一丝冷戾,想来倒是不愿意苏子衿引得他人注意的意思了。 然而,就在这时,有宫人将一张薄纱白屏风搬了上来,与此同时,有墨水和清水呈上,圆鼓立在四周。 顿时,铃铛声徒然响起,众人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女子着一袭艷红的裙子,眉眼如画。随着她一步步踏着清莲而来,脚踝处的铃铛声也越来越近。 司言眸光深邃,他盯着苏子衿,神色依旧清冷,眼底有别样情愫悄然划过,就见苏子衿素白的手从发上取下簪子,一时间墨发三千,如瀑布般落了下来。 她红唇一扬,便轻轻咬住那簪子,就在众人屏息之际,美人艷绝的脸容漫过一抹邪肆的笑意。 『彭』的一声,鼓声骤起,丝竹管弦骤起。 美人玉足轻点,长袖挥动,一瞬间便落在了一旁的鼓上,发出震耳的响声。随即,便瞧见她袖摆落入墨水之中,斩了墨汁的袖摆甩起,下一刻就印在了屏风之上。 众人惊觉,原来苏子衿是要作画! 一边跳舞,一边击乐,一边还可以作画!不仅舞姿艷绝动人,而且在创意上,更是比北姬画出彩了几分。 在场之人皆是目不转睛,就见女子腰肢柔软,楚楚媚骨,一袭红衣,风华绝代,令人不禁便沉醉其中。 昭帝眯起眼睛,不着痕迹的朝楼霄看去,果不其然,楼霄眼底有难以抑制的思念赤裸裸的浮现,要不是在场之人都将注意力落在苏子衿身上,显然会注意到楼霄的异常。 看来,楼霄……是为了苏子衿而来! 昭帝的发现,在场某些人自是也同样看的清楚。尤其是司随和北姬辰,两人皆是对此,心中有怀疑升起。 苏子衿艷绝迷人的身姿仍在舞动,比起北姬画的妖媚,她却是美入骨髓,有种艷绝而高雅不俗的气质,溢出皮囊。 而楼霄此时竟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这支舞唤作『惊鸿』,他在很早之前,便见过她跳。 曾经她告诉他,等到恢復了女子的身份,便要将这支舞献给文宣帝,因为文宣帝是个文雅至极的人,他曾在宫中建过乐园,专供歌舞创作之用。 所以,她费尽心思,只为了讨她心中唯独的父亲一个欢心。 可最后,她的舞还是没来得及跳给文宣帝看…… 思及过往,楼霄兀自便恍惚起来,他的眼中和脑海中,此时皆是那女子言笑肆意,鲜衣怒马的画面。 然而,他却没有看到,自己的身旁,青衣女子不可遏制的颤抖着。 无心咬着牙,手心攥的死死的,有滔天的怒意汹涌而出。 孟青丝,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 眼底杀意肆无忌惮的澎湃飞溅,无心手中长剑握紧,忽然一个飞身,在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情况下,朝着苏子衿疾驰而去。 没有人看见长剑出鞘的过程,因为太快了,快的众人只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无心便已然将剑尖对准了苏子衿的脖颈。 「子衿!」 「妹妹!」 战王府的人惊叫一声,下一秒便朝着她飞身而去。 与此同时,雪忆更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出剑柄,想要挡住无心的攻势。 楼霄瞪大眸子,下意识的便站了起来,眼底有一丝惶恐倾斜而出。 他低声一吼,便道:「无心,回来!」 然而,无心却好似恍若未闻一般,手中长剑疯狂的刺去,欲要将那艷绝楚楚的女子斩杀了去。 就在千钧一髮之际,有一道清冷冷的身影将苏子衿拥入怀中,下一刻,澎湃而勐烈的掌风顿起,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因为毫不设防,无心整个人已然飞身朝着大殿的柱子撞了过去。 『彭咯』一声,她狠狠落到地面,一口鲜血飞溅出来,有肋骨断裂的撕心疼痛传来,她亦是咬着唇,几乎昏厥。 「子衿姐姐!」雪忆恰巧慢了司言一步,若是司言没有及时冲过来,想来他也是可以阻拦住无心的攻击。 「子衿!」战王夫妇亦是沖了过来,心跳简直跃到了嗓子眼。 只见,苏子衿此时被司言抱在怀中,脸色略显惨白,瞧着好似随时会晕厥的模样,看着便令人心疼不已。 司言垂下眸子,素来清冷的凤眸有惊色闪过,他低下声音,轻声问道:「可有受伤?」 就在无心冲上前的那一瞬间,司言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跳都静止了,生平第一次,竟是有如此强烈的害怕溢出胸口,疼的他到现下还不安至极。 抚上司言的脸颊,苏子衿心中有愧疚升起:「阿言,我无妨。」 这样担忧着她的司言……若是知道这一切,会不会生她的气? 忽然之间,苏子衿觉得心中难受的紧,破天荒的,她竟是在为自己的计谋而感到一丝后悔…… 这时候,苏宁和苏墨冲上前,只见苏墨脸上满是阴霾,厉声道:「摄政王,你是不是该给我战王府一个交代!」 分明苏子衿和楼霄并没有大的争端,可楼霄的婢女……或者说手下,竟是无端的便提剑相向,瞧着方才那架势,明显就是想置苏子衿于死地! 「本王管束不周,」不过转瞬,楼霄已然沉下心思,低眉看了眼苏子衿,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道:「还望郡主见谅。」 说着,楼霄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仍旧趴在地上,似乎受伤不轻却面带遗憾的无心,眼底有戾气一闪而过。 「摄政王还真是有意思,」南洛冷笑一声,凑上前来:「一句管束不周,便想要磨平方才刺杀一事?倒是有些轻巧了些罢?」 南洛自然注意到了楼霄看苏子衿的眼神,心中有不屑升起,他倒是有些瞧不起这样的『情敌』,连自己的人都管束不住,还敢与他抢美人儿?简直可笑!要不是那面瘫脸及时上前,他的美人儿可就香消玉殒了! 见南洛为苏子衿说话,墨白连动都没有动,至始至终,他都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几乎懒得理会这些『凡尘俗世』。 苏宁和战王妃皆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南洛,心中暗道这疆南的太子着实正派。 就在这时,昭帝忽然出声,只听他淡淡开口,道:「朕以为,此时还得看长安如何说词,摄政王以为呢?」 听着昭帝的话,太后便也暗暗点头,这楼霄想就此作罢,实在有些过于轻巧的很,若是苏家这丫头当真有个意外,想来便是阿言,也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郡主想要如何惩戒无心都可以,」楼霄低眉,听不出情绪道:「好在郡主没有事情,否则本王真是万死不辞了。」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明眼人便都看的出来,楼霄是在保无心,他只说惩戒,意味着暗示苏子衿小惩大诫,他又提及苏子衿没有受伤,显然就是在说,她安然无恙,并不必要太过计较,毕竟如今四国安好,冒然起了争端总归不好。 司随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抬眸看向司言和苏子衿,一时间很是期待接来了情势的演变。 这时,苏子衿还没有说话,司言却已然清冷出声,只听他语气突然有了起伏,带了丝焦灼的意思,正色道:「子衿,你怎么了?」 说着,他朝着自己的怀中看去,凤眸有幽深划过,苏子衿心下一愣,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转瞬之间,众人便朝着苏子衿看去,这一看,战王妃和战王爷皆是心中惊了起来。 苏子衿此时面色苍白,眼睛紧紧闭着,俨然便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战王爷看向昭帝,脸色大变:「陛下!子衿受伤了!」 什么?受伤了?方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忽然便受伤了?可瞧着战王爷的模样不似作假……莫非是方才受伤了,现下才反应过来? 众人皆是一惊,就连南洛亦是脸色一白,眯着眼便朝着楼霄看去。 「宣太医!」昭帝沉声,便立即道:「阿言,先将长安带下去!」 司言闻言,微微颔首,随即他看向身后的孤鹜,冷声道:「将那刺客关押!」 楼霄神色一变,就要出言阻止。可不待他说话,孤鹜已然领命,道:「是,爷。」 说着,下一刻,孤鹜便带着人朝着无心的方向走去。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起来,楼霄眸光一暗,有猜测忽然冒了出来。 他死死的盯着司言将苏子衿抱离的背影,眼底有阴霾浮现。 青丝,你竟这样恨我,是么? …… …… 这一头,司言抱着苏子衿,便一路朝着后殿而去,直到抵达屋子内,他才将苏子衿放了下来。 燕夙此时正在候着,见司言看了眼自己,心中便一时有些会意了。 于是,他偏头,看向战王爷等人,道:「王爷、王妃,你们且下去罢,这儿有燕某和世子在。」 「可是子衿……」战王妃有些不解,为何只留下司言? 正打算说什么,不料战王爷咳嗽一声,便道:「咱们先在外头候着罢。」 说着,战王爷低头看了眼苏子衿,眼底有嘆息划过,俨然是对此心中有数。 于是,战王妃也没有坚持,很快的,一家子便退了出去。 等到脚步声逐渐远离了以后,燕夙才缓缓退到一边。 「子衿,」司言淡淡道:「还不起来么?」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依旧神色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苏子衿睁开眼睛,桃花眸子一时间璀璨至极。 她缓缓坐起来,便低眉,唇角微微泛白:「司言,你都知道了?」 「叫我阿言。」司言蹙眉,秀美绝伦的脸容依旧淡淡:「方在不是叫的很好?现下怎的又疏离起来了?」 燕夙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瞧着,就见苏子衿素来从容的脸容上,漫过一丝低迷之意。 她抿起朱唇,好半晌,才抬眼道:「阿言,你生气了?」 虽然司言此时面无表情,一如既往的模样,可不知为何,苏子衿便就是觉得他其实不太愉悦。 他大概,是知道了她刻意的入局,所以刚刚才那般……配合着假装她昏厥了。 或者说,大概就连战王爷……也是看明白了她的所愿罢? 「子衿,」司言原本还有些气恼的心思,可一瞧见苏子衿略带歉然的模样,便心中一软,下一刻就将她拥入怀着,低声一嘆:「我该拿你怎么办?」 若说在那之前他摸不透苏子衿的想法,那么现下,他倒是全然明白了。尤其是面对刺杀的时候,她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显然便是提早悉知一切。 她亲自入局,就是为了要将那『婢女』捉拿,然而,在看懂了一切以后,他也只能配合着她,不让她白白『牺牲』。 垂下眸子,苏子衿靠在司言的怀中,笑吟吟的脸容少了些许从容之意:「阿言,我只是临时起的意……」 原本苏子衿并不打算在这一次拿下无心,可北姬画却是公然挑衅,于是,她再也忍不住……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够丧失呢? 「我控制不住自己,阿言。」低低的一声呢喃,苏子衿闭上眼睛,道:「是她杀了若水。」 一看见无心,她便觉得心中堵得慌,那个女人,在冰天雪地之中,射杀了若水!射杀了她心中那唯独的小姑娘! 直至今日,她还清楚的记得,那时的场景,那时若水痛苦的模样……包括无心脸上的那抹可惜之色! 她可以隐藏住对楼霄的恨,也可以做到若无其事,毕竟这些恨意,她整整藏了三年! 可她无法做到放弃只手可得的机会,她要无心痛,更要楼霄断去臂膀,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子衿。」司言心中一疼,大掌抚上她的发梢,轻声道:「对不起。」 若水是谁,司言不去问也知道,那日在阵法之中,他便已然知道那个姑娘对苏子衿有些怎样意义。 那时候,即便知道一切只是幻象,她依旧不肯捨弃那一点点念想…… 他没有资格去责怪她,也没有资格去生气什么,他心尖上的姑娘,如此的痛苦,如此的隐忍,难道还要她继续忍下去么?即便她的做法太过危险,他也不能够这般对她。 「阿言,是我的错,我一心只想着机会难得……」苏子衿抬眸看向司言,眼底浮现一抹隐藏的恨意,她低低一笑,声音发冷:「无心喜欢楼霄,我一直都知道。方才我跳的舞其实是她编的,因为一些原因,当时楼霄将这些点子都给了我,后来我才知道真相,不过那支舞却是没有机会展现。」 那支舞的创意,其实真正源自的,是无心!只是那时候她一直在摸索,所以楼霄便将点子给了她,后来苏子衿才知道,原来创意是来自无心。 可是,从前她一直不明白,无心是个女杀手,为何要编舞?只是三年前,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曾经,无心本该是楼霄安排着要敬献给文宣帝的美人儿,因为文宣帝喜好歌舞,所以楼霄便想着安排一个人进去。然而,还没等无心进宫,楼霄便遇到了她,因为怕她揭穿,楼霄才打消了念头。 「所以,北姬画提起比试的时候,我就顿时有了一个想法,我想让无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剑刺杀!」说到这里,苏子衿恍然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无心可是掌管着楼霄三分之一的暗卫,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无心执掌的暗卫,大都是当初在无心的统领下才投靠了楼霄,所以说,那些暗卫真正的主子,其实是无心。 曾经楼霄因为这件事,同她提起过一次,就好像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久而久之,这股力量便成了楼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故而,这也就是为何,无心敢提剑刺杀的原因,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楼霄都会保住她! 所以,苏子衿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设计于此,只有这样,无心才逃无可逃,也只有这样,那些暗卫才会起反叛之意,因为楼霄……保不住无心! 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便道:「你提前吩咐了雪忆?」 虽说是疑问句,但司言却是问出了肯定的口吻。 雪忆虽武艺高,但到底若是不知情的话,速度并没有那么快。瞧着雪忆那时候只落后他一步,司言便知道,其实苏子衿早有吩咐。 「嗯。」苏子衿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件事逃不过司言的眼睛,所以便也没有隐瞒。原本她便是惜命之人,自是不会当真去冒险,故而在换衣物的时候,她便提前吩咐了雪忆,算着雪忆的功夫,一定可以挡住无心的刺杀。 想到这里,苏子衿忽然道:「对了,阿言……」 「咳。」就在这时,燕夙假咳一声,只听他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我就先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聊着。」 虽说话是这样说,但燕夙眼底却有尴尬之色,他今儿个倒算是真的见识苏子衿了,这两人委实是真能『腻歪』啊,完全不把他当作一回事儿,就自个在一边『卿卿我我』,着实是有些令人汗颜。 尤其是司言……好歹这厮也是锦都的冷面阎王罢?怎的一到苏子衿的面前,就温顺的像一只小奶狗儿?更何况,他可记得司言也说过什么『诛而杀之』的话,一转脸便这样含情脉脉的,着实有些寒碜人! 「嗯,」司言显然是将燕夙的神情看在眼底,只见他微微颔首,便清冷冷道:「有自知之明。」 燕夙:「……」 要不是得装作『诊治』过了,他还真不愿意跟这两人呆一块儿了! 有些无语的看了眼司言,燕夙摇了摇头,便很快走了出去。 等到门重新掩上了,苏子衿才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原本极为压抑的心情,一时间便缓和了些许。 燕夙这人素来也算是个清雅之人,不料在面对司言这般一本正经的人面前,竟是吃了个大亏。 「笑什么?」司言有些无奈,起身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褪下,便轻柔的为苏子衿繫上。 他做这些的时候,俨然是下意识的行为,只是觉得苏子衿身子很凉,就着实心疼的紧。 苏子衿心中一暖,面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几分。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倒是没有回答司言的话,而是轻声笑道:「你可还记得麒麟洞里头,那个南洛和墨白?」 她的话一出口,便发现,司言果然丝毫不显惊讶的模样,想来是一早便是知道了。 「知道。」司言点头,也不介意苏子衿转了话题,秀美的面容依旧淡淡,回道:「先前打听过。」 在离开幽蝶谷后,司言便打探清楚了一切,只是对南洛,他心下倒是存着敌意,毕竟那小子看苏子衿的目光,俨然非同寻常。 微微笑了笑,苏子衿便道:「你打算报仇么?」 那时候墨白暗算了司言,苏子衿倒是记得清楚,不过她还不知道,翻船一事,也算是墨白暗算他们两。 司言闻言,心下便明白苏子衿的意思了,他微微低眉,凤眸璀璨,仿若黑曜石般,引人入胜。 看向苏子衿,司言清冷冷的神色瞧着极为认真:「也算是亏了他,我才因祸得福抱得美人归。」 司言想,大概就是因为那一系列的事情,他才有机会同苏子衿相处一个多月,同时,也是因为墨白的暗算,以至于后来……苏子衿多次为他包扎伤口。 那一度,是他觉得最开怀的时刻。 「你近来倒是愈发的会讨女子欢心了。」苏子衿抿唇,低声笑道:「便是连那北魏的第一美人儿都对你一见倾心。」 苏子衿所说的,自然便是北姬画了。一想到北姬画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向司言,苏子衿便觉得着实有些不舒服的很,即便司言表现的很是冷漠,但苏子衿还是有种不太能容忍的感觉。 司言闻言,不由蹙眉,只见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解释道:「子衿,我同你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至于那北魏的公主,是她自己凑上前来,我也拒绝了几次,若是你不喜,我便让孤鹜杀了她好了。」 那北姬画委实有些惹人厌烦,司言认真的一思索,看来还是要将她处理了才是,毕竟方才,她还咄咄逼人,一直想着打压子衿…… 见司言神色之间有沉吟的意思,苏子衿不由笑起来,眉眼生辉:「阿言,我觉得,也许上辈子我当真是那妲己,你是商纣。」 为了她的一句话,他竟当真去想着要下手了,那么她不是妲己,又是何人? 司言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他靠近苏子衿几分,清冷的声音有了几分低沉:「那你觉得,妲己对商纣可是欢喜?」 分明是带着一丝调情的意味,可司言这厮却一副正经十足的模样,看的苏子衿有些失笑。 「妲己和商纣我不知晓,」微微勾唇,苏子衿朱唇微微一动,眸光盈盈如秋水:「可是阿言,我知道我欢喜你。」 『砰』『砰』『砰』,有剧烈的心跳声骤然响了起来,一瞬间,司言清冷的凤眸浮现点点笑意,他垂眸,薄唇抿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子衿,我也是,这样的欢喜你。」 …… …… ------题外话------ 燕夙(委屈):子衿,我待你不薄,为何餵我狗粮? 苏子衿:……怪阿言。 司言(一本正经):嗯,怪我 燕夙(扶额):辣眼睛,又是狗粮!老夫走还不行? 凉凉有话:听说月底了,乃们月票、评价票、花花钻钻砸过来么?砸过来么?砸过来么? 43你是容青? 重华殿的宴会很快便结束了,在发生那场意外后,大抵最得意的莫过于北姬画和陶然了,前者是与苏子衿有着新仇,后者则是有旧恨。 等到离开了重华殿,昭帝朝着御书房而去,临到了那时,他还将苏子衿和司言,唤道了御书房,只是这件事到底有些隐秘,故而没有外人知道。 昭帝彼时正坐在案几前,见苏子衿换回了自己素日的衣裳,在司言的陪同下,缓缓进来。 「故技重施,」微微抬眸,昭帝喜怒不辨,道:「苏子衿,你倒是胆子很大!」 这所谓故技重施,大抵便是在说先前重乐那件事,苏子衿也是如此『昏厥』而牵连甚大,如今楼霄的事情,她再次故作昏厥,岂不是故技重施? 司言闻言,却是率先开口,面容依旧冷漠道:「陛下,这件事是臣的主意。」 「司言,你莫不是以为,这件事与你挂钩,朕就不会如何了罢?」昭帝冷笑一声,大手狠狠拍了下桌子,神色有一瞬间凌厉划过。 然而,帝王的怒意,却丝毫没有让眼前的青年和女子生怯,两人神色仍然,只见苏子衿微微一笑,神色极为高雅:「陛下大概最想知道的,还是子衿与东篱摄政王是何关系罢?」 昭帝如此,不过是想要逼她说出自己与楼霄的关系罢了,楼霄今日的表现,想来昭帝已然洞悉。 苏子衿的话一落,昭帝便不由眯了眯眼睛,他狐疑的看向苏子衿,冷声道:「朕瞧着你这话,便是要与朕坦白的意思了?」 原先昭帝这般表情,其实是要让苏子衿说实话罢了,可不过短短两句,苏子衿的意思便骤然明显起来。 她难道……存了要坦白的心思? 司言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神色冷漠,可瞧着他靠苏子衿极近的模样,便是俨然一副维护的意思了。 「不错。」苏子衿点了点头,眉眼从容道:「陛下今日想知道的,子衿想来是可以知无不言。」 她筹谋了这么多,不就是等着这一日么?她要的,不是主动告知,而是给昭帝一种无可奈何告知的假象,帝王的心思,本就是多疑多虑,若是她在几个月前便主动说出来,反倒是会惹昭帝的怀疑,再者说,那时候她没有任何筹码,即便说出来,昭帝也不会许之,如今她筹码有了,自是时候到了。 昭帝心下不禁一顿,他看向苏子衿,好半晌才道:「好,那朕便问你,你为何与楼霄认识?」 不仅识得,而且看楼霄那眼神,显然他与苏子衿有些不可为外人道的过往。 苏子衿淡淡一笑,弯起眉眼道:「陛下可知容青?那个三年前死在凯旋归来的路上,年少的鬼面将军,容青。」 不待昭帝回答,苏子衿便兀自一笑:「我九岁进了军营,十一岁领着三千骑兵,于漠北击杀边疆蛮子,至此一战成名,坐上了骠骑大将军的位置。」 「你是容青?」昭帝不可置信,他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瞧着苏子衿,可苏子衿的脸上,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 「陛下大概是要问,容青再怎么不济,也好歹是个东篱第一高手,怎会如我这般,浮弱的仿佛就要命丧?」苏子衿缓缓捲起衣袖,一边笑着,一边上前道:「陛下可看到我的肌肤?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仿若待字闺中的女子……」 苏子衿的胳膊,却是光洁一片,她皮肤非常细腻,几乎在光芒下,闪烁着剔透的色泽,一丝一毫也不像是从军打战的人。 「若是陛下愿意听,我便将这一切的故事,告知陛下。」说到这里,苏子衿微微扬唇,她桃花眸子有恍惚之意浮现,让人不可遏制的想要相信。 「子衿。」司言心中有些微微发疼,不禁上前一步,牵住苏子衿的素手。 她指尖极凉,一瞬间让他心中发颤。 苏子衿感受到司言的温暖,不由抿唇一笑,随即她看向昭帝,缓缓将故事说了出来。 「我尚且在军营的时候,就遇到了君行……或者说,是楼霄。我那时不知道他是王爷,两人也算同生共死过,于是,这份情愫便自然而然的衍生了。我十三岁那年,他不辞而别,离开了罗剎营,后来,我在烟京城内见到了他,方知他原来是先皇的小儿子,那时候的王爷。」 文宣帝登基之前,东篱皇室内部发生了一场屠戮,大约便是上位者的杀戮,以至于最后,先皇的子嗣,除了文宣帝外,便只剩下早年就残废了的八王爷和如今的摄政王楼霄。 「陛下素来待我不薄,他知道我是女儿身,也知道我是苏彻的孩子,只是那时我身居要职,不能也没有必要回到大景认亲。大抵我前半生,唯一像家人一般存在的,便是陛下了。陛下教我琴棋书画、教我诗词歌赋,他是个极为耐心的父亲,每当我得胜归来,陛下便会为我接风洗尘。」 「我和楼霄在烟京重逢了,那时候他待我很好。不久后,陛下同我说,楼霄向他提亲,我心中无限欢喜。陛下给了我新的身份,赐了我新的名字,依着苏彻的姓氏,于是便有了现下的苏子衿。我十三岁那年,依旧是东篱的第一高手,少年得意,最是肆意洒脱。」 说到这里,她眸光微微冷了下来:「可后来,楼霄中了噬心蛊,他设了一个大局,引我入瓮,我那时最是贪恋情爱,于是便也就那般傻的入了他的局。」 「噬心蛊的蛊毒,唯有以身体养蛊,用血餵之,方能救人。他那时昏迷了,无心……就是方才刺杀我的婢女,她给了我蛊虫,说是只要我将蛊养成,再以血餵给楼霄,他便可痊癒如最初。而我,只不过损毁一些内力罢了,并不会如何。我那时救人心切,便依着她给的方法去做了。至此,我身上的皮肤,就好像破茧的蛊虫一般,全然褪去老旧,变得崭新异常,便是那之后再有受伤,那些伤口也以极快的速度,癒合着。」 垂下眸子,苏子衿缓缓一笑,唯有那心口上的伤痕,久久无法消散。 「只是,我没有料到,那是母子蛊,母去……子留,那噬心蛊在我的体内几个月,我都一无所知,一直到九月的时候,边界蛮子联合犯境,我无奈之下,便重新穿上铠甲,戴上面具,想要结束最后一场的战争,然后赶回来与他成亲。然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设计我用身体养蛊,其实想借着我最虚弱的时候,要我死在战场!」 微微扬唇,苏子衿眉眼有利刃划过,看的司言一阵抽疼。 她继续开口,往下说着,嘴里有血腥味涌现出来:「陛下大抵不知道,我那时已然大不如前,却还心心念念想着回去同他成亲,因为我答应过他,不能死。于是,那场大战,我终究还是胜了。当我拖着负伤累累的身体,率领三万大兵回烟京的时候,他……楼霄,领着千军万马,围堵猎杀我们!那一年,我恰满十四岁,他杀我三万弟兄,杀我如父陛下,甚至于马背上一把羽箭,将我射入万丈悬崖!然而,我却是活了下来,就像是上天的玩笑一般,唯独我,存活下来!」 看向昭帝,苏子衿微微笑着,有残忍的光芒,掠过眼底:「陛下问我与楼霄是何关系,我今日大可告诉陛下,我与楼霄,只能是他死、他亡!陛下问我有什么目的,我今日大可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我要东篱的朝堂,暗沉一片!我要东篱的君王,废旧立新!」 她的曾经,满手血腥,她的曾经,暗无天日,她从死人堆上一步步爬到顶端,手执利刃,本以为至少不再那样在黑暗中苟延残喘,却不料,最终还是输给了权势。 有一瞬间,昭帝震惊在原地,不仅是这个故事,还是因为,眼前的女子,戾气满满,犹如地狱的恶鬼,却平白的让他觉得,只要她想,东篱便一定会换了君王! 一直到故事结束,司言都不曾放开苏子衿的手。苏子衿偏头看他,只见这青年秀美清冷,眸底唯独有的,便是隐隐疼惜。 司言,大抵一早便猜出了她的身份罢?这样聪明的司言,只是不想让她太痛,所以故作不知。 好半晌,昭帝才回过神,他缓缓站了起来,面对着苏子衿,道:「你要东篱的皇位?」 她有恨、有手段,若是现下苏子衿说想要谋东篱的国,昭帝丝毫不会感到惊讶,这样的女子,便是男儿又如何比得上? 「是,也不是。」苏子衿微微一笑,弯唇道:「我曾与陛下说过,我不谋国,不论是大景的,还是东篱的,那些权势与我,不过是无用的东西,我曾拥有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我不渴望。」 「你要楼宁玉?」昭帝不由瞳孔一缩,惊异道:「你难道是想将楼宁玉带回东篱不成?」 文宣帝仅有的血脉中,大抵便是如今东篱的小皇帝了,在文宣帝死后的一段时间内,大大小小的皇子命丧的命丧、残废的残废,百姓们不知道,但是朝臣如何不会有猜测? 除了楼霄,便再无他人敢动这个手了。 所以,文宣帝仅存的血脉,还有一个独特的存在,便是楼宁玉! 「不错。」苏子衿弯起唇角,笑道:「陛下当是知道,楼宁玉留在大景是个隐患,但若是回到东篱,左右大景并不会损失。」 她要将楼宁玉堂堂正正的带进东篱,届时,才能够名正言顺的扶持其上位! 昭帝神色有些迟疑,虽然说楼宁玉在大景算是个不安分的存在,可那等手段的人,若是当真回到了东篱,做了君王……难免不会记恨大景,从而发动战争! 见昭帝神色如此,苏子衿心中自是明白,她正打算说话,却不料司言忽然冷清出声,只见他面无表情,抿唇道:「楼宁玉若是回到了东篱,大约在十年之内,都不会有所动作。争夺皇位、安抚民心、掌控朝政,即便楼宁玉再怎么厉害,也至少需要十年。在那之后,陛下若还是忧心,可以让楼宁玉提前签署下协议,有生之年,不犯大景。」 苏子衿闻言,不由心下一愣,司言竟是将她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可奇怪的事,她并没有与他说起过此事。 当然,司言说的倒是不错,要让楼宁玉做出实质上的承诺,其实并不难,只要等他夺得帝王之位,以辅助为要求,自是可以轻易拿到他的保证,毕竟这不发动战争一事,并不是什么难办的要求,届时,楼宁玉初登皇位,要是没有任何他国的支持,想来最是容易被楼霄反噬。 这个道理,昭帝想来不会不懂。 昭帝闻言,不由皱起眉梢,他看了眼司言,倒是显得思绪沉沉。片刻,他才淡淡出声,道:「这件事,朕会考虑,你们先下去罢。」 今日苏子衿说的,到底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昭帝自然不会单凭苏子衿的话,便信任了她,左右要等着事情查了清楚,才能做出选择。 不过,司言和苏子衿的话,其实让他有些心动,瞧着楼霄的模样,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人物,若是再过几年,楼霄取代那小皇帝的位置,想来自是容易发动战争,毕竟楼霄此人,野心不小、胃口亦是不小。 这一点,从他仍旧在暗中四处寻找墨门一事,便可看出。他大抵是想要找到墨门,制造杀人的利器,从而统领四国罢? 而若是苏子衿的话都是属实,那么倒是不妨让楼宁玉回到东篱,只要签了协议,近几十年来保证大景国泰民安,还是有可能的。原先昭帝忌惮楼宁玉,其实在于楼宁玉勾结皇子……并且还与北魏有些干系,只最近,楼宁玉不知为何,竟是消停下来,如今想来,大概是与苏子衿分不开干系。 不得不说,苏子衿的心思,着实太深太深,她布这一场局,不动声色、不慌不忙,就连如今的坦白,亦是让昭帝有些猜忌,因为她挑选的时机,着实太好了,好到昭帝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的内心,竟是偏向着她! 心中念头骤起,昭帝已然挥了挥手,脸色微微露出一丝疲倦。 苏子衿和司言倒是没有多作停留,两人告了声退,便很快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走远了,昭帝才嘆了口气,道:「苏彻,你生的好女儿啊,时不时的便给朕出这些个难题!」 昭帝的话音一落地,便瞧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屏障之内缓缓走了出来。 仔细看去,那人不是战王爷苏彻,又是何人? 「陛下!」战王爷走上前,拱手道:「臣心中难受,陛下可否与臣共饮一杯?」 战王爷说的极为认真,就是行礼,也做的十分到位,可他一说共饮一杯,昭帝的嘴角便有些抽搐。 分明是这样严肃的时刻,这苏彻到底怎么回事? 脸色一沉,昭帝便道:「苏彻,朕可是问你正经事,你……」 然而,话说到一半,昭帝瞧见战王爷微微抬眸,那双素来沉稳的桃花眸子有可疑的红肿,一时间便愣住了。 好半晌,昭帝才嘆了口气,道:「罢了,朕让人备酒。」 说着,昭帝便唤来了高公公,吩咐了几句。 「多谢陛下。」战王爷拱手,心中着实有些难受的紧。 在听完苏子衿的『故事』以后,他便不可遏制的红了眼眶。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当你听着自己的闺女吃了那样多的苦,若是还能坦然面对,着实有些无情的很。 不多时,高公公便领着一群婢女,端着酒和一些菜餚,走了进来。 等到一切物什都摆放好了,高公公才弓了弓身子,很快就离开了。 这一头,战王爷倒是丝毫不客气,便兀自倒了几杯酒,等喝了好一些了,他才嘆气道:「陛下可知臣一直敬佩东篱那个小子?」 战王爷所说的,『东篱那个小子』,昭帝自然知道。那个唤作容青的少年将军,一直是战王爷心中的遗憾。 「如今,你倒是有些随了愿。」昭帝兀自斟了杯酒,淡淡道:「先前朕还说你拿着那容青的遗物,好像儿子的遗物一般,没想到竟是有些凑巧。」 若是苏子衿当真是容青……或者说,其实昭帝心中,已然相信了苏子衿的话。毕竟,她的恨,她的肆意,都是那般真切。 「臣也以为自己会很高兴。」战王爷看向昭帝,眼眶有些泛红:「诚然,子衿最开始说自己是容青的时候,臣实在是激动的不能自持,陛下怀疑,可臣心中,子衿是个可信的孩子。所以,臣着实开怀,着实得意,恨不得昭告天下,臣的闺女,便是那个鲜衣怒马,十一岁就当上大将军的容青!」 父亲的骄傲,大抵只要做父亲的,才能体会。更何况,他的子衿,确实如此的与众不同、聪慧至极。 「可是,当臣听到她说起三年前的事情……听到她说起文宣帝的时候,臣心中着实酸涩。」战王爷忽然掩面,声音有些哽咽:「她本该是娇养在闺中的女儿,可却上了战场,做了将军,人人都道年少意气风发,可臣看到的,却是心酸与苦楚。她说文宣帝就像是她的父亲……三年前,文宣帝那老傢伙死了,臣还好一阵喟嘆。」 文宣帝曾经,与他是情敌,他尚且年轻的时候,与楚楚、文宣帝……或者说,那时还不是帝王的楼闵其实是有过交情的,那时候楚楚女扮男装,跟着他们去过不少的地方。后来楚楚的身份暴露,还是楼闵执意想带楚楚去东篱,途中经歷许多事情,后来几个人闹得不欢而散,只是没见到,最后他和楚楚走到了一块儿。 「只是,臣不知道,他之于子衿,竟是父亲般的存在。想来那个时候,子衿当真是极为绝望的。一个女子罢了,承受了这些不该承受的事情,可这三年来,她的满腔恨意都在心中,却整日里言笑晏晏的,看不出丝毫的不愉。」 他的子衿啊,竟是遭受那般多的苦难,没有人比他更懂,战场是如何残酷,可她却站在死人堆上,一步步成长。 可若是仔细去想,她不曾说过的,在她九岁以前的生活,又是如何? 没有人告诉她如何爱惜自己,也没有人去爱惜她,她咬着牙,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独自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战王爷依旧俊美的脸容有水渍落下,叫人动容:「陛下,其实臣从前,也曾幻想着,楚楚若是生一个与她生的想像的女儿,便整日里捧在手心,臣要教她骑射、教她读书识字,要让她穿上最好看的衣裙,过着最安宁的生活。哪怕她被宠的无法无天、骄纵恼人,臣也要依着她、从着她,让她成为最美好的女子。可是……臣怎么也没有料到,整整十七年,她就好像消失了一般,直至回来,却带着满身的伤与痛。她大概,再也无法做个无忧无虑的骄纵女子了。」 一个父亲的痛楚,大抵令人心酸,便是一旁的昭帝瞧着,也深觉苏子衿过的有些太不如意。 「苏彻,」昭帝嘆息一声,手下微动,倒是极为自然的给他斟了杯酒,淡淡道:「朕知道你心中难受,大抵这天底下,最是做父母的不容易吧?」 …… …… 与此同时,司言带着苏子衿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战王妃等人已然率先回去,其实一家子,大抵都知道苏子衿是假昏迷,有些像战王妃一般不知道的,也在战王爷的暗示下,心中清明起来。 夜深人静,天色暗沉。 一路上,司言都牵着苏子衿的手,倒是没有要放下的意思,而苏子衿,她心中有些恍惚,自是没有发觉,自己的手还被司言握住掌心。 直到走到宫门口,他们两才停了下来,等着宫苌牵马车过来。 「有人!」这时,雪忆冷声道:「子衿姐姐小心!」 说着,雪忆眼底浮现戒备之意。与此同时,孤鹜和青茗等人,亦是摸上腰际的利刃,等着那人出现。 不多时,果然有人影缓缓出现,孤鹜手中长剑微微出鞘,在寒冷的夜色中,有一瞬间刺骨至极。 直到看见那人影的出现,苏子衿才不由勾起一抹笑来,眉眼依旧温软,却微微透着一股森寒:「摄政王倒是有兴致。」 只见,不远处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不是楼霄又是谁? 此时,楼霄身后跟着几个暗卫,他依旧邪魅而俊美,一双褐色瞳眸却是紧紧盯着苏子衿的脸容。 司言清冷的眸底有寒意闪过,顿时,他上前一步,挡住了楼霄的目光。 楼霄眯了眯眼睛,充满敌意的看向司言,唇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丝丝,我想与你单独聊聊。」 一声『丝丝』响起,司言便感受到,身后,苏子衿身形微微一顿。 没有人知道她此时的反应意味着什么,唯独苏子衿自己知道,这样的称唿,委实让她厌恶的紧! 雪忆清澈的眸底有杀气浮现,只听他道:「子衿姐姐,我帮你杀了这人。」 原本雪忆对司言抱着一丝敌意,大抵便是因为他抢了自己的子衿姐姐,可经过无心刺杀的事情后,雪忆对司言的敌意顿时消散了些许,反而对楼霄很是恼火。 苏子衿敛眉,温柔一笑,道:「雪忆,莫要冲动。」 说着,她从司言的背后缓缓走了出来,一双桃花眸子似笑非笑的瞧着楼霄,声音为凉道:「摄政王大抵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丝丝。」 司言清冷的瞳眸有寒意闪过,他握着苏子衿的手越发紧了几分,神色沉沉:「这里,只有本世子的未婚妻。」 「丝……」深吸一口气,楼霄看向苏子衿,眼底有微光浮现:「郡主,我……想与你单独谈一谈。」 他只想告诉她心中的思念,只想将她挽回……他的青丝,那个肆意而洒脱的小姑娘。 楼霄的话音一落地,司言的薄唇不由抿成一条直线,他偏头朝着苏子衿看去,只见苏子衿微微扬唇,淡淡一笑,眉眼温软道:「不需要单独谈,摄政王若是有什么事想与本郡主说,不妨就当着阿言的面来,左右本郡主与阿言很快便是一家人,至于和摄政王……」 苏子衿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在场之人,都是知道她话里的含义,尤其青烟和青茗,更是气的恨不得直接提刀砍了楼霄! 当初他如何对待主子,现下竟是一副想要言归于好的模样,难道他真以为自己多么重要?能够予取予夺? 司言闻言,清冷的神色便愈发缓和了几分,他微微侧身,将苏子衿拥入臂弯中,仿若在宣誓主权一般,看的楼霄脸色发青,眸中冷意渐盛。 虽然苏子衿有些诧异于司言的举动,可心下她却知道缘由,脸上的笑意不变,苏子衿不着痕迹的靠近了司言几分。 月光下,男子秀美绝伦,女子艷绝楚楚,两人相互紧紧贴着,却有一股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感觉令人油然升起。 楼霄握起拳头,心中疼的无法唿吸,可现下的他,只能冷静,只能尽快将要说的说出来……他的青丝,也许就回来了你? 「丝丝,我知道你恨我。」楼霄瞳眸一缩,便上前道:「可是丝丝,我那时没有办法……我……那时以为,我对你并不欢喜……我以为我只是在利用你,可是失去你以后,我真的……真的痛不欲生啊!」 他那时以为,他对青丝不过是利用罢了,他以为她若是死了,阻挡在他面前的大石头便不復存在,可他终究是后悔了,在青丝『死』后的一段时间,他整日整日的都在想着她,自那以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情根深种! 所以,他一听到她在锦都的消息,便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顾不得想,追赶而来。他以为见到的会是她一如既往的模样,可怎么也没想到,现在的她,如此的截然不同。 她大概,是如此恨着他罢? 「好一个痛不欲生。」司言冷冷启唇,漆黑而不可见底的瞳眸,有冰刃划过:「摄政王这样的痛不欲生,怎么还能够执掌朝政这些年,不知疲倦?怎么还能另娶他人,春风得意?」 一个蝇营狗苟之辈,也敢当着他的面,说欢喜他心尖上的姑娘?也敢自诩情深不换?不过是他的怯懦和自私罢了,竟是可以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这是我和青丝的事情,」楼霄眯起眼睛,极度厌恶的看了眼司言。他大概不知道,青丝最是讨厌他人插手自己的事情罢? 然而,楼霄的念头刚起,就见苏子衿微微扬唇,似笑非笑道:「阿言说的倒是没错,可摄政王若是执意认定这是你与那什么『丝丝』的事情,本郡主便与阿言回去好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值当听的事情!」 苏子衿的声音,可谓是令人如沐春风,就连她脸上的笑意,也温暖的仿若一汪碧波,只是,她的眼底,一丝温度也没有,在看向他的时候,更是隐藏着森冷与厌憎之色。 心中抽疼起来,楼霄深情款款道:「子衿,我……」 「子衿这名字,并不是摄政王能够唤得的。」司言面无表情,眸光漠然的打断了楼霄的话。 楼霄拳头紧握,可心中却是无可奈何,因为此时,苏子衿依旧是一副认同的模样,一颗心完全偏向了司言! 忍不住咬牙切齿,楼霄眼底满是阴霾的看了眼司言,忽然想起有一个可能,于是楼霄便上前一步,道:「丝丝,你是用他来气我,对不对?你分明就是喜欢我,分明我们曾经,也是要成亲了!」 他就是不信,那个眉眼含笑的小姑娘,那个鲜衣怒马的小姑娘……会彻底将他遗忘! 她如今的表现,若不是喜欢他、想要气他,又为何与眼前这人如此的亲密? 这一头,苏子衿不怒反笑,只见她微微勾唇,语气显得极为冷漠和不屑:「楼霄,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个稀罕物么?」 「我苏子衿可不是那个无心,不会对你死心塌地!」不待楼霄反应,苏子衿便继续道:「你大概忘记了,我是个怎样的人。」 「丝丝……」楼霄急切的想要打断苏子衿的话。 只是,下一刻,苏子衿便接着笑起来,眉眼有决绝冷意浮现:「我苏子衿素来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但凡捨弃我的人,我自不会有丝毫留恋,如今与阿言在一起,与你没有丝毫干系,我只是心悦于他,与你所谓的气不气并不挂钩!」 即便她如今苟延残喘,即便她如此无法醉卧沙场,可骨子里的那些东西,依然不变。她从来是干脆的,无论是恨一个人,还是爱一个人,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藕断丝连并不是她的性格,她之所以这些年一直『惦念』着君行……惦念着楼霄,那是因为,他欠了她命债,她无时无刻不想取回来! 便是恨一个人,她也至始至终,恨的果敢决绝!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司言脸上的神色便愈发暖了几分,他偏头看向她,虽面无表情,但眼底有笑意隐隐浮现。 微微一愣,苏子衿瞧着司言,一时间有些诧异,司言这厮……是笑了? 就在苏子衿和司言两人默默对视的时候,楼霄已然有些难以忍受,只见他褐色瞳眸暗沉下来,脸色亦是一瞬间极为难看。 「丝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敛下情绪,楼霄深深的凝望着苏子衿,随即他缓缓转身,便领着一群人离开了。 无论如何,孟青丝……或是现下的苏子衿,他都势在必得! 身后,苏子衿和司言沉默下来,前者是心中嘲讽,后者则是盘算着如何『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情敌。 …… …… 与此同时,长宁王府 「你说什么?」百里奚放下手中的酒瓶,眯起眼睛:「楼霄来了?」 「是,少主。」彼岸半跪在地上,沉声道:「楼霄的手下意图刺杀苏子衿,最终被拿下了。」 百里奚立即起身,急急道:「那师父有没有事?可有受伤?」 这几日轻衣与燕夙几乎整日里呆在一处研究药理,说是燕夙过一阵子便要离开锦都云云的,看的百里奚简直抓耳挠腮,着实难受。 因着怕燕夙与轻衣独处发生什么事情,百里奚便整日里守在长宁王府,倒是连戏楼也不去了,酒也少喝了,就这般瞪着眼睛瞧着燕夙。 好不容易今儿个燕夙没来长宁王府,于是,今日的接风宴,百里奚便也没有去了,一心想着陪在轻衣身边。不想,现下得到情报,竟是说楼霄的手下刺杀苏子衿,百里奚自然心惊不已。 「倒是无碍。」彼岸道:「司言及时救了她,想来至多是受了惊吓。」 听彼岸这么说,百里奚终于松了口气,当然,彼岸说的『受惊』,百里奚倒是不放在心上,他师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便是尸骨成堆,她也不眨一下眼睛,又如何会被区区一个刺杀惊到? 「对了,少主。」见百里奚没说话,彼岸便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墨二少和南洛太子都来到锦都了。太子让属下转告少主,今夜一叙。」 「小白和娘娘腔?」百里奚诧异,有些难以置信道:「娘娘腔他老子竟然捨得让出远门?」 要知道,疆南国的皇帝,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而且护的只是皇后所出之子,南洛太子。当年无双公主惨死在锦都,那老皇帝可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而南洛无论多么荒唐,他也依旧包容至极。 「属下不知缘由,」彼岸道:「但据属下所知,应当与苏子衿……」 「臭小子!」彼岸的话还没说话,南洛便一巴掌拍到他的脑门上,恶狠狠道:「老子忍你很久了,老子的师父也是你直唿名讳的吗?」 这彼岸,着实越来越不像话,一点都不懂看脸色行事,榆木脑袋一个! 彼岸一脸呆滞,不解道:「那少主?」 「就说长安郡主!」百里奚斜了眼彼岸,脸上露出几分少年郎独有的桀骜不驯:「今后要是再敢如此无礼,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送回姥姥家!」 「是,少主。」彼岸点了点头,虽然脸上呆呆的,但心中还是十分有数,他家少主虽然看着没个正经,但是真正经起来,是会吓死人的。 见百里奚点了点头,彼岸便继续道:「所以,少主,你今夜去吗?」 「去,」百里奚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来,挑眉道:「老子倒要看看,这两个傢伙与师父有什么不解之缘!」 彼岸皱眉:「可是少主,轻衣姑娘那儿……」 今夜百里奚本是打算放烟花给轻衣看的,这几日轻衣昼夜不停,瞧着百里奚倒是心疼的紧,就连今日,轻衣也是一直在捣鼓研究那些个药理,几乎没有出屋子的门槛一步。 「罢了,今日便算了。」百里奚沉吟道:「师父救过老子无数次,如今君行来了锦都,老子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百里奚虽疯疯癫癫的,但却也是个分得清主次、有情有义的人。 彼岸立即便明白了百里奚的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拱手道:「是,少主。」 ------题外话------ 司言:「战王爷在里头。」 苏子衿:「嗯,我知道。」 战王爷(黑人问号脸):所以我在里面躲了那么久是多余的? 44寒毒(二更) 锦都,驿站 疆南国院落内,男子和少年相对而立。 男子手中拿着一张纸,笑容浅淡,含着戏嚯之意。 「去你大爷的,快把东西给老子!」南洛怒气沖沖盯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齿。 墨白微微笑着,脸上浮现慈悲之色:「殿下何必如何着急?我不过是看一看罢了,又不是不还给你。」 说着,墨白拿起手中写了一半的信,低声念道:「美、人、儿,你可知我初次见你,就魂牵梦萦、辗转……」 「墨白!」南洛冲上前来,一只手抢夺着墨白手中捻着的信纸,急的跳脚:「你他妈不要念了!快还给老子!」 这是一封写给苏子衿的信,原本南洛打算今夜送去,可写到一半,墨白便走了进来,抢走了这封信不说,还这般挑衅于他。气的他直跳脚,可奈何他武艺不如墨白,也只好这般纠缠着讨要了。 「啧。」墨白嫌弃的摇了摇头,堪堪躲过南洛后,便继续说着风凉话:「我说殿下,这苏子衿明显便是钟情于司言,你这又是何苦呢?指不定她连你是谁都忘记了,毕竟我瞧着今日,她即便看见你,也丝毫没有很惊诧的模样。」 「去死吧你!」南洛闻言,不由脸色一窘,下一刻便将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砸了过去。 墨白身形一闪,躲过那杯盏的攻击后,便笑道:「殿下莫不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不成?」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影蹿了进来,那人一进来,便瞧着飞驰的杯盏冲着他面门砸来,心下一惊,便迅速闪身,只听『砰』的一声,有瓷杯碎裂的声音响彻屋子。 南洛微微一愣,瞧着携一身寒意的少年郎,有些顿住。 「百里奚?」南洛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这高大的少年郎,惊悚道:「你他娘竟然是百里奚!」 分明一年前他去百里家的时候,百里奚还是个瘦猴子,个子小小的,与他一般无二,怎的如今勐地蹿这样高,完全就不似从前的模样! 南洛的声音一出,墨白便也不由蹙起眉梢,他有些诧异的看向眼前的百里奚,神色奇怪。 「当然是老子了!」百里奚灿烂一笑,他一甩衣袍,便帅气的翻身坐到了桌子上,得意道:「怎么一年不见,你们就不认得老子了?」 说着,百里奚双手撑着桌子,翘起二郎腿,继续道:「你们俩怎的还是老样子?娘的娘、心黑的依旧心黑。」 这所谓的娘,自然就是在说南洛『娘娘腔』了,这不,南洛这厮,一到晚间时候,便换上了一袭粉色的俏丽女装,一看便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去你大爷的,」南洛瞪起大大的眼珠子,只差没一脚踹过去了。 不过百里奚说话的口气,倒是与从前一般无二。 这般想着,那一头,墨白已然开口,只听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没想到竟还是出现了。」 来锦都之前,墨白便打听了清楚,百里奚和那药王谷的轻衣整日里形影不离,想来这厮是对人家姑娘起了念想,否则依着百里奚这性子,定是不可能这般安分。 「去你的。」百里奚笑起来,漂亮的脸容异常璀璨:「老子年纪也差不多了,正好遇到了令老子心动的女子,哪里奇怪了?」 对轻衣的心意,百里奚倒是丝毫没有遮掩,他性子放浪,故而为人也是热情奔放,没有那等子城中少年的拘束与小心翼翼。 说着,百里奚挑眉,看了眼南洛,就道:「听说你来锦都,老子倒是不太相信,那老皇帝竟然捨得你出来?」 「我说出来给他找儿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南洛也不遮掩,就笑嘻嘻道:「我父皇一听,自是乐的不得了,一咬牙一跺脚,便就让老子出来了。」 说到这里,南洛明媚的脸上不由有忧色划过,嘆了一口气,他便瞪眼道:「墨白,快把老子的信交出来!」 「信?」百里奚诧异,他挑眉看向墨白,一边兀自倒了杯水,一边好整以暇,等着墨白的解释。 南洛的取向问题……基本上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喜欢男子。百里奚在早年的时候,便这样猜测过,也许最后,南洛会与墨白在一起,从此疆南国太子断后…… 可他没有想到,百里奚却是有了心上人?瞧着他说的『媳妇儿』,显然是个女子了。 「就是殿下要写给心上人的,」墨白不以为意,只笑着瞟了眼百里奚,便道:「那个唤作苏子衿的女子。」 「噗!」百里奚正打算将水咽下去,就听墨白提起苏子衿,下一刻,他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直直便喷在了南洛的脸上。 南洛毫不设防,就这样被喷了一脸,咬着牙,那雌雄莫辨的明媚脸容浮现一抹阴霾:「百里奚,我去你大爷的!」 「咳咳。」百里奚放下手中的杯盏,歉然道:「失礼失礼,老子当真不是故意的。」 说着,百里奚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便丢给了南洛:「擦擦,快擦擦吧。」 南洛瞪着眼睛,一脸厌恶的将用帕子将自己脸上的水渍擦干,就听一旁的墨白忽然出声,道:「你认识苏子衿?」 这个『你』,自然便是指百里奚了。 方才百里奚不过是听着他提起苏子衿三个字,便忍不住喷出嘴里的水,显然便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眼底的幽深划过,墨白倒是没有去笑话南洛那满脸的口水,毕竟看着都让他觉得噁心的很,多想一点都让他难受的紧。 「认识。」百里奚点了点头,不过没有很清楚的说明他与苏子衿的关系,只含煳其辞道:「老子不是住在司言的府邸?认识一下他的未婚妻,也不算什么大事罢?」 虽然南洛和墨白在百里奚这儿,算是老熟人了,他们三人,几乎从小熟识到大,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但这件事,到底关乎他师父,故而,百里奚自是识相的什么也没有说。 话锋一转,百里奚便又道:「你们怎么会认识她?还有娘娘腔,你又怎么对她起了意?」 瞧着南洛那样,倒不似作假,只是可惜,南洛这小子……还真别说,他师父铁定瞧不上眼。 虽然他讨厌司言那面瘫脸罢,但是说实在的,便是四国之中随便挑一个最优秀的人物出来,都没有几个能够与他相比较,更何况,那死面瘫与师父也算是两情相悦的,南洛更是没有机会。 见百里奚遮掩,墨白眼底不禁有诧异闪过,不过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见南洛闻言,竟是没有怀疑,便道:「墨家那个地宫,你知道罢?几个月前,美人儿和那个死面瘫破坏了地宫,搅了麒麟洞……啧啧。」 说到这里,南洛不由又兴奋起来:「你不知道啊,墨白这傢伙可是气疯了,连他娘的都骂了出来,笑死老子了!」 一想起当时墨白气的发狠的模样,南洛便觉得甚是可乐,好歹墨白这厮素来假正经惯了,十几年如一日的故作慈悲,没想到那时候竟是气的如此厉害,甚至于如今,他心中亦是对苏子衿当时的暗算『怀恨在心』。 「哈?」百里奚一愣,随即夸张的笑起来:「小白竟然骂娘了?好可惜老子没看到!」 墨白看了眼南洛,语气幽幽:「殿下是不要信了么?」 说着,他走到一旁的烛火边,一副打算将信丢进烛火里头的模样,吓得南洛不禁赶紧捂住嘴,忍住了笑意。 好半晌,南洛才瞪了眼墨白,皱眉道:「快把信给老子!」 这一回,墨白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他一副见好就收的模样,很快将信还给了南洛。 南洛见此,心中自然是开心,一把将信夺回,便揣进怀中,一副生怕墨白抢夺的模样,倒是显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样子。 「墨白。」百里奚忽然出声,只听他道:「那苏子衿也算救过我一次,不妨你便不要与她计较,恩怨皆消一次?」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墨白究竟是个什么实力,若是要说整个四国能够与司言相媲美的,百里奚认为,当属墨白无疑了。 墨白身为墨家二少,现在担任疆南国师,大约等他二十五岁,便是要登上墨门鉅子的地位,届时,墨白此人,将更加高深莫测。 所以,在苏子衿本就危险重重的復仇路上,百里奚倒是不愿墨白再成为她的敌人。 「哦?」墨白翩然一笑,眉眼极为好看:「百里奚,苏子衿倒是何年何月救过你了?莫不是……」 说到这里,墨白尾音拖得很长,可那眼神却是极为深邃,俨然一副全都知悉的模样。 百里奚心下一跳,便瞧见墨白微微笑着,接着道:「我与她的恩怨,自是会清算,你若是要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大抵是很难的。」 慈悲的神色浮现,墨白吟吟笑容落在百里奚的眼中,一时间愈发高深莫测起来。 …… …… 那一头,司言已然和苏子衿坐上了马车。雪忆和青烟等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倒是显得乖巧异常。 略显昏暗的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 司言看向对面的苏子衿,低声道:「那个无心,你打算如何处置?」 知道无心的名字,大抵还是因为苏子衿提起,现下无心已然被押走,自是要等着苏子衿的发落。 「今夜你且将她收押,明日我再亲自收拾。」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极为寡淡,有冷色一闪而过,可仔细看去,她脸容依旧温软一片。 「好。」司言微微颔首,依旧神色寂静的模样,可眼底,却是有一丝怜惜难以掩饰。 苏子衿拢了拢大氅,便低声道:「阿言,今日多谢你了。」 苏子衿所说的多谢,大抵指的是司言在昭帝面前,表现出提前知悉,并全然信任她的模样。 原本苏子衿的身份,她并没有告诉司言,无论是目的还是所求,她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开诚布公。可那时候,司言却表现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除却他一早便自行有了的猜测,大约还有归咎于……他想让昭帝相信他的相信。 司言在昭帝心中,一直是极为信任的对象,若是今次司言也知道、并相信,想来这件事情,昭帝会更加好取捨一些。 司言闻言,不禁下意识的便抬起头,他身姿一动,转瞬便坐到了苏子衿的身侧,只见他微微抿唇,清冷的脸容满是正经之色:「你要怎么谢我?」 司言的话一出,苏子衿便不禁愣了愣,随即她缓缓攒出一抹笑来,从容道:「你要我怎么谢?」 大抵在苏子衿看来,司言这厮并不会提多么过分的要求,毕竟他素来是个纯情的,便是再怎么,也是止乎于礼。 下一刻,司言淡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有一丝莫名的紧张情绪:「明日陪我一起用膳。」 苏子衿轻笑一声,她偏头看他,笑吟吟道:「好。」 「还有。」司言出乎意料的再次出声,他看起来好似在沉吟着什么,一时间让苏子衿有些不明所以。 「还有什么?」微微偏头,苏子衿朱唇扬起,下意识的便露出一抹灼灼如桃花般的笑意。 她的笑,着实美好至极,尤其在这略显昏暗的马车内,更是仿若罂粟一般,令人沉迷其中。 顿时,司言心跳骤起,他暗夜下,他面色略微泛红,心下有一抹紧张情绪徒然升起。 「阿言?」苏子衿见司言不说话,眼底浮现一丝迷茫之意。 见惯了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如今一瞧她有些茫然的神色,司言眸底便愈发深邃了几分。 美人楚楚,娇躯柔软,就在苏子衿不解之际,司言却蓦然低下头,他薄唇微动,有温热气息喷洒出来,声音显得暗哑低沉:「还有,这个……」 说着,司言倾身上前,薄薄的唇便覆在了苏子衿光洁如玉的额头。 苏子衿微微一愣,感受到那微微湿润而柔软的触感,一时间便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半点动弹不得。 那蜻蜓点水似得吻,带着一股怜惜和小心翼翼,却是让苏子衿好似被点燃了一般,脑中『轰』的一声,素来思绪万千的脑海里,瞬间空白一片。 而司言却也好似触电一般,心中情不自禁的便狂乱的跳了起来,他只觉胸中有甜蜜之意涌起,凤眸中的动情之色亦是丝毫遮掩不住。 顿时,两人皆是面色绯红,好在天色昏暗,叫人看不真切。 …… …… 目送苏子衿抵达战王府后,很快的,司言便回到了长宁王府,彼时夜色正浓,他在走廊处,遇到了轻衣。 轻衣此时坐在院子里,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壶浊酒,她微微抬眸,一瞧见是司言,便懒懒道:「接风宴办了这样久?」 轻衣不过随意一问,司言倒也只是冷淡道:「嗯。」 说着,他微微凝眸,漠然道:「今夜百里奚不在?」 百里奚素来是喜欢缠着轻衣的,尤其夜间时候,轻衣白日里捣鼓药草,夜间便也就停了下来,故而,百里奚便时常陪着轻衣,坐在这院子中赏花赏月赏风雪。 「哦。」轻衣点了点头,慵懒一笑:「他大抵有些事情罢,也没同我说一声,便出去了。」 原本轻衣丝毫没有介怀的意思,可下意识的,便来了那么一句『也没同我说一声』,听得司言不禁将清冷的眸光落到轻衣的身上。 轻衣一说完,自己便也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于是干笑一声,她掩饰着心中的慌乱,道:「我这不是不习惯么?那傢伙整日里缠着我,着实烦得很,今儿个他不在了,我委实有些难得的神清气爽。」 说着,好似为了表现她说的话不掺假一般,轻衣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扬唇道:「阿言,要不要来陪我喝两杯?」 「不了。」司言面无表情,神色没有一丝起伏:「我是有未婚妻的。」 「有未婚妻?」轻衣诧异道:「我自是知道你有未婚妻,可这与你陪我喝两杯有什么干系?」 司言的思绪,轻衣着实不太明白,她只不过随口一问,他却如此严瑾的模样,倒是显得她有哪里不对一般。 司言看了眼轻衣,眼底划过一抹淡色,便正色道:「子衿若是知道,大抵要醋了。」 轻衣:「……」 一时有些无语,嘆了口气,轻衣便道:「阿言,我可是你的小姨啊,又不是外头那等子对你有意的女子……」 「轻衣,」司言打断轻衣的话,只沉声道:「你是不是对百里奚有意了?」 「没有!」轻衣放下手中的杯盏,坚决道:「我怎么可能对百里奚那酒鬼有意?」 「那你为何喝酒?」司言眉眼清冷,淡淡道:「我记得你素来不太喜欢碰酒这一物什。」 轻衣是个极少饮酒的人,大抵在她看来,喝酒坏事,是个极大的问题。可今夜,轻衣不仅月下独酌,而且还邀他一同饮酒,本就是极为不寻常的情况。 司言的话一落地,轻衣便面色一僵,手中摸着瓷杯的五指更是顿了下来。 她为何喝酒?大抵是因为,往日里都是百里奚与她一起坐在此处,而百里奚这厮是有饮酒的习惯,故而,她今日便也有些不习惯桌子上没有酒杯的存在。 等到酒被端了上来,她也不知道怎的,有些不知不觉的就兀自喝了起来,若非司言点破,想来轻衣自己都很难发现。 「大概是……有些无趣罢。」轻衣蹙起眉梢,随即话锋一转,便道:「阿言,你可还记得先前同你说的……」 「记得。」司言凤眸深邃,他微微抬眸,看向清冷的月色,淡淡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她活下来。」 苏子衿以为,司言大抵不知道她身子情况,可司言哪里是那般心大的人?先前轻衣为苏子衿诊治的时候,苏子衿那刻意的打断,其实司言都看在眼底,他之所以没有说,其实还是在顾全苏子衿的感受。 她怕他担忧,所以不愿让他知道,而他却是知道她的心思,所以装作一无所知。 寒毒入骨又如何?只要他坚持,那么她的寒毒,终有一天要解了! 「我爹今日来了消息。」嘆了口气,轻衣道:「对苏子衿这样的情况,他大抵也没有几分把握,你若是可以,便早些同苏子衿说了罢,我所能做的,就是缓解她毒发的痛苦……」 「不好!」说到这里,轻衣不由看向冷月,一时间声音大了起来:「苏子衿今夜毒发!」 「你说什么!」司言眸光冷了下来,有寒意森然浮现。 「依着燕夙说的,苏子衿的内伤正在痊癒,今日她已然开始服用麒麟血制成的药,麒麟血太过刚烈,最是容易催生寒毒发作!阿言,你……阿言!」轻衣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司言身影一闪,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轻衣姑娘,」孤鹜道:「郡主寒毒发作,你要不要去瞧瞧?」 孤鹜的意思,就是让轻衣去看看苏子衿的状况。 然而,轻衣却是嘆了口气,摇头道:「我也想着能起到一丝作用,可她第一次服用麒麟血,只能忍过去,切不能加以干涉!」 麒麟血和寒毒皆是霸道之物,若是冒然干涉其融合的过程,恐怕引起相反的效果。这一点,燕夙也早早便是同苏子衿说过的,正因为如此,燕夙那边,这两日才全无消息。 原本前两日燕夙便与她提起,让她知会一声司言,可这两日下来,她竟是忘却了,还好现下想起了,否则司言定是要责怪于她的。 说着,轻衣看了眼清冷的月色,一时间心中有嘆息划过。 若是苏子衿当真有个三长两短,阿言,又会如何? …… …… 暗夜,驿站。 北魏暂居的院落,彼时一片安静。 北姬画披着貂皮大氅,神色阴冷。 「公主,」有侍卫上前一步,禀报导:「七皇子求见。」 「哦?司卫?」北姬画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来:「让他进来……记住,别让皇兄发现了。」 「是,公主。」侍卫领命,于是,很快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袭蓝袍的司卫便被引了进来。 瞧见北姬画,司卫先是一愣,眼底有不知名的贪婪之色掠过,不过转瞬,他便低声笑道:「公主能见本皇子,着实是本皇子的荣幸。」 「七殿下严重了。」北姬画掩唇一笑,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不屑之色掠过,只见她微微抬头,语气稀松平常道:「七殿下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商谈?」 「公主当是知道,」见北姬画故作不知,司卫挑起眉梢,阴冷一笑:「我们共同的敌人……苏子衿!」 分明北姬画就是知道他与苏子衿、司言的过节,所以才让人引他进来,可如今这女人故作不知情的模样,显然是想要与他打太极的意思了。 自从陶皇后倒台、丞相府与司天凌起了极大的争执,陶行天因为陶岳的事情,气的卧病在床以后,司卫的性子便也大变起来。或者说,他比起从前,更加的阴冷毒辣,懂得隐忍。 「哦?」北姬画勾眼笑道:「七殿下可着实是有诚意呢,不过,本公主倒是想知道,七殿下有何筹码,想要与本公主合作?」 司卫如今一来便开诚布公出自己的目的,俨然便是极具诚意的。可思及司卫在大景的地位……北姬画着实有些鄙夷,他如今自己都没有任何夺储的胜算,拿得出她要的筹码? 瞧着北姬画神色中一闪而过的高傲,司卫眼底有阴霾浮现,只见他冷笑一声,开口道:「公主初次来到锦都,虽事事都打听妥当,可到底不比我们这等子局内人来的明白一些。如今苏子衿深得司言的庇护,公主若是想要打苏子衿的主意,委实是不可能的!」 北姬画闻言,不禁嘲讽勾唇,语气尖酸道:「本公主没有可能,难道你就有可能?」 不过一个失宠的皇子罢了,还真当作自己能耐多大?委实有些好笑了罢? 见北姬画如此,司卫心中有愤恨一闪而过,不过他脸上却是分毫不显露,只阴鸷回道:「本皇子手中握着苏子衿的致命弱点,只要本皇子将其交付出去,想来司言便决计不会再维护与她,甚至……还会因此唾弃这贱人!」 司卫难以相信,为何之前自己如此欢喜苏子衿,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他却是像鬼迷了心窍一般,整日里痴缠着。如今想来,他心中只有愤怒和恨意,要不是因为苏子衿,他的母后便不会惹到司言,要不是苏子衿,他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司卫一心想着要苏子衿的难堪,却是习惯性的,隐藏了畏惧司言的那颗心。毕竟,陶皇后是司言扳倒的,苏子衿的亲事,也是司言抢夺的,可正是因为瞧着苏子衿是弱女子,司卫才将满腔的恨意放在了她的身上。 北姬画闻言,不由微微一愣,眼底有喜悦之色浮现:「你说的可是当真?」 若是有这样的把柄在,那么,司言到时候……岂不是她的了? 北姬画的喜色着实有些明显,司卫点了点头,便道:「不过公主也是知道,本皇子现下的处境……所以,这件事,还是得靠公主配合才是。」 阴毒的笑容逐渐浮现,司卫脸上的神色,看的北姬画有些心惊,可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够独占司言,北姬画还是点了点头:「只要你所言不虚,本公主,自然可以出手!」 司卫见此,脸上便露出一抹笑意来:「只要公主……,然后……」 司卫低下声音,北姬画一边听,脸色一边转而阴险。 暗夜深沉,有恶意悄然滋生。 …… …… 苏子衿进了战王府后,战王夫妇和苏墨苏宁便已然在大堂内等着她回来。 一家子说了几句话,见苏子衿神色略显疲倦,便也就让她早些回去休息了。 于是,苏子衿便领着雪忆等人,朝着落樨园而去。 走到一半,苏子衿忽然身子一颤,她手中的暖手炉『砰』的一声,落到了地面,发出极大地响声。 雪忆第一个反应过来,便上前一步,扶住苏子衿摇摇欲坠的身子,语气急切:「子衿姐姐,你怎么了?」 一股钻心的疼痛自心口处蔓延开来,苏子衿掩下那一抹疼意,勉强攒出一个笑来:「无妨,只不过手中有些滑了。」 说着,她看向青茗,示意她将其拾起。 青茗眼底有惊骇闪过,她赶紧弯腰捡起那暖手炉,随即压下心中那抹情绪,笑着看向雪忆:「雪忆,你随我过来,忽然想起先前做了件袄子与你,倒是忘记给你了。」 话落,青茗便要上前拉住雪忆。 然而这一次,雪忆却是没有动弹,只见他扶着苏子衿眼底有担忧浮现:「不要,我不要什么袄子,我要陪着子衿姐姐!」 子衿姐姐的身子,分明是在颤抖的,虽然她在极力压制,但却还是让他感觉到了! 「雪忆……」青烟咬着唇,试图让雪忆回去歇息。 瞧着主子这模样,俨然便是寒毒发作了,主子不愿让雪忆担忧,才想要瞒着他…… 「我不要!」雪忆咬着牙,抱住苏子衿的胳膊,语气有一丝哀求的意味:「我只要子衿姐姐,我只要陪着她!」 苏子衿见此,不由微微一嘆,然而,她的话还没出口,只感觉有痛意自心口处蔓延扩散,几乎已然遍布她的五脏六腑。 寒意一瞬间朝她袭来,苏子衿额角有经脉暴起,素来温软的脸容苍白如纸。 「雪忆。」苏子衿艰难的抬起胳膊,抿出一个笑来,轻声道:「我知道你长大了,扶我回落樨园,好么?」 如今的雪忆,委实不是先前可以比拟了。瞧着他如今聪慧的模样,显然是对她的异样有所感知,并形成了自己的猜测,若是现在不让他陪同,想来才是最折磨他的。 「好。」见苏子衿松了口,雪忆赶紧便搀着苏子衿,心下担忧不已。 青烟和青茗见此,倒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现在最是要命的,是主子的寒毒发作,竟是如此的突然…… 然而,苏子衿到底没有能够走到落樨园,只堪堪到落樨园的门前,便已然蜷缩成一团,四肢百骸的痛意,比先前更为勐烈许多,一时间让她的意识开始出现了涣散的迹象。 青烟心下惊惧,便焦急的将苏子衿抱了起来,她素来练武,自是不比寻常女子,再者说,苏子衿委实有些轻的过分,以至于她将她抱起来后,也丝毫感觉不到重量。 雪忆一路跟随,脑海中有记忆浮现,忽然便想起,先前的好多次,子衿姐姐都要在屋子里歇息几日,那几日谁也不见,便是他……也见不到子衿姐姐。 如今想来,他立即便知道了缘由,可是为何,他先前便一点儿怀疑也没有? 雪忆心中有想法升起,这一头,苏子衿已然被安置在了榻上。 她浑身颤抖,不到片刻功夫,唇瓣处便泛起了小小的冰凌,看的雪忆心惊不已。 「快!」青茗声音尖锐起来,失声道:「快准备药浴!」 「不要药浴……」苏子衿艰难的睁开眼睛,素来璀璨的桃花眸子有混沌之意:「这次只要热水!」 燕夙先前便与她说过,这次决计不能再用药浴,她体内麒麟血和寒毒起了冲突,今夜的毒发,自然便是二者融合的一种表现,故而,这一次的毒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来的剧烈,而她,只能选择隐忍过去。 只要初晨的日头升起,她体内的寒毒便会暂时消退,而麒麟血也会逐渐开始起到癒合她内伤的效果。 「热水!」青茗不疑有他,立即便道:「青烟,快,我们去准备热水,你和雪忆在这儿照顾主子!」 说着,也不待青烟反应,青茗便拉着随之进来的青书,两人很快便跑出了屋子。 榻上,苏子衿已然冻得嘴唇发紫,她额角有汗珠刚一落下,便接着立即凝成了寒冰,不到片刻功夫,她周身的床榻,也渐渐开始凝结成冰。 …… …… ------题外话------ 今天二更,撒花撒钻撒票票,乖巧的坐等,嗷嗷 45吻 榻上,苏子衿已然冻得嘴唇发紫,她额角有汗珠刚一落下,便接着立即凝成了寒冰,不到片刻功夫,她周身的床榻,也渐渐开始凝结成冰。 雪忆瞳眸一缩,便拉着苏子衿的手,想要将自己的内力输给她。然而,青烟却是及时打断了他的行为。 只见青烟摇着头,低声道:「雪忆,主子现下身子骨太弱了,受不得内力!」 若只是寒毒,还可以输内力缓解,可偏生她体内五脏六腑皆受了严重的内伤,自是不可以再触到内力。 一想起这个,青烟心中便发狠的憎恨着楼霄,要不是他,主子岂会变成这般模样?如今他竟是还有脸要求主子回心转意?简直痴心妄想! 「那怎么办?」雪忆急的团团转,恨不得如今寒毒发作的是他自己:「青烟姐姐,子衿姐姐可怎么办啊!」 一看到苏子衿现下仿若冰人、无声无息的模样,雪忆心下就疼的不行,他的子衿姐姐啊,怎么就这样了呢?还是说他以前都活在自己的世界,竟是丝毫都没有察觉! 瞧着雪忆眼眶通红的模样,青烟心中着实有些难受,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握住苏子衿的手,道:「雪忆,主子若是瞧见,定是要心疼你这般模样。」 然而,青烟的话音刚落地,雪忆的眼睛便徒然瞪的极大。 只见,苏子衿此时躺在榻上,她面容依旧,可那墨黑的青丝,却一寸一寸的,从髮根处开始,渐渐变成了白色! 『轰』的一声,雪忆眼底闪过惊骇,他求助般的看向青烟,眼角有润泽逐渐浮现。 子衿姐姐,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 「雪忆,」青烟语带哽咽,道:「主子是中了一种毒,只要她熬过这一关,就一定会好起来,你莫要担忧。」 苏子衿说雪忆的心智已然成熟起来,现下,青烟倒是有所感知了。若是放在从前,大抵雪忆是要惊慌失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究其缘由。 雪忆沉默下来,半晌,只见他咬牙,恨声道:「是今天那个人对不对?」 那个唤作楼霄的男人! 「雪忆?」青烟有些惊诧,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苏子衿的过往,雪忆素来都是不知道的,如今雪忆一出口,便是这般笃定,着实让青烟难以置信。 眼前的人,当真还是雪忆吗? 「我看见了。」雪忆攥紧拳头,眸光森冷:「我看见子衿姐姐的眼神了!」 在看见楼霄的那一瞬间,苏子衿眼底有抑制不住的恨意,还有那时候,他分明在问子衿姐姐可是冷了,可子衿姐姐却是恍若未闻,只道『君行,我终于等到你了!』,那一幕,雪忆看在眼底,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心中知道,子衿姐姐一定……一定很恨那人。 什么是恨?大抵比起讨厌、厌恶,更为严重,而能够让子衿姐姐如此恨的人,显然与她如今中的毒分不开干系。 「雪忆……」青烟心中一惊,生怕雪忆做出什么傻事。若是从前,雪忆不会如此深藏,他素来是个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的性子,可如今的雪忆,竟是有些成熟的令她觉得陌生! 然而,就在这时,青茗和青书已然推门进来,只见青茗急急跑进来,便道:「青书,你快些将主子抱进浴桶中!要快!」 青书闻言,一言不发的便将苏子衿抱了起来,他眼中有颤意浮现,很快便将苏子衿抱到了里屋屏风后的浴桶之中。 青茗见此,便立即道:「我去端水,你和雪忆先出去。」 「好。」雪忆点了点头,竟是丝毫没有迟疑。 青茗一时心急,倒是没有多想什么,青烟闻言,更是所有心神都落在了苏子衿的身上,顾不得其他。 很快的,雪忆和青书便退了出去,屋子里,青烟将苏子衿身上的衣物褪了下来,上身只余下一件肚兜儿,而那一头,青茗亦是很快的便端着热水,将浴桶倒满。 在触及热水后,苏子衿身上的寒冰开始一点点融化,与此同时,热水也随之变凉。青烟赶紧起身,便径直走去,她将雕花木门打开,熟稔的从门槛处青书和雪忆接回来的热水端了进去,重新又为苏子衿换了热水。 这样一直反覆了十几遍,苏子衿唇角的冰棱总算开始有褪去的趋势,然而,她的身体却依旧冷的像块寒冰,着实惊人。 与此同时,屋外,雪忆不断的烧着热水,他顾不得擦去额角沁出的汗渍,便立即添了柴火。 端着一盆热水,雪忆很快便又朝着苏子衿的屋子走去。 然而,走到门前的时候,有不同寻常的气息逐渐靠近,眼中有杀意掠过,雪忆便站直了身子,打算将这热水泼向夜探之人。 不远处,有白色身影飞身而来,雪忆脑子有熟悉的感觉浮现,但手下已然狠狠将这热水丢了过去,下一刻便抽出腰际长剑,想要与之抗衡。 白色身影清冷卓绝,只见他一个闪身,便堪堪躲过了雪忆的攻击,月光下,他面容如莲,似冰寒凉,很快就落到了地面,一双凤眸漆黑而深邃,叫人不禁愣住。 「是你!」雪忆瞪大眼睛,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 眼前这人,他是识得的,子衿姐姐要成亲的对象……今日还救过子衿姐姐的那个人! 好像唤作……司言! 「子衿呢?」司言没有迟疑,只冷沉道:「在屋里?」 「你不能进去!」雪忆上前,拦住了司言的去路,眼神极为执拗。 就在这时,青烟正打算出来端热水,一出来就瞧见司言和雪忆相对而立,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子衿在里面?」虽说是疑问的句子,司言却是问出了肯定的语气。 只见他神色依旧冷漠,有焦灼之色溢出眼底。 果然,子衿寒毒发作了! 说着,不待青烟反应,司言便快速闪身,在众人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便进到了屋内。 「子衿姐姐!」雪忆心下一急切,便想要上前阻止。 青烟却是挡住了他,只见她摇了摇头,示意道:「雪忆,世子是自己人。」 「可是子衿姐姐那里……」雪忆有些不放心,迟疑道。 「无妨的,雪忆。」青烟嘆了口气,道:「或许主子现下最想见的人,是世子。」 这些时日,主子好不容易有了些生机,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切了几分,甚至于,在用计的时候……不再像从前那般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 这样的主子,其实当真是欢喜着世子罢? 雪忆听青烟这么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间没有说话,好半晌,他才点了点头,眸光却是紧紧盯着屋门,显然还是担忧至极的。 这一头,司言一入屋子里,便快速将门掩上了,彼时青茗正为苏子衿添着热水,完全没有注意到司言的到了。 直到一片阴影投下,她还以为是青烟,便急急道:「将那边的帕子给我一下,主子好似开始发热了!」 青茗的话音一落地,司言紧紧抿着薄唇,却是没有动弹,他深深的凝视着苏子衿的脸容,一时间心如刀绞。 只见苏子衿此时闭着眼睛半靠在浴桶内,她肌肤如玉,泛着迷人的色泽,可那一头的青丝,却已然成了雪色! 「青……」青茗正打算唤一声青烟,却不想,一抬头便瞧见司言清冷的脸容,心下一惊,她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司言薄唇微动,俊颜染上一丝低迷的情绪:「你先出去。」 看了眼疼的已然失去意识的苏子衿,青茗点了点头,便道:「是,世子。」 随着话音落地,青茗便很快退了出去。 司言瞧着苏子衿的模样,忍不住便弯下腰来,取了旁边的帕子,一言不发的便为她轻拭汗水。 那双素来言笑晏晏的眸子,此时紧紧闭着,她就好像是沉睡过去一般,眉梢紧紧蹙着,叫人不禁心神颤抖。 就在这时,苏子衿低咛一声,感觉浑身仿若被红莲业火灼烧着一般,下一刻她便恍恍惚惚的半睁开眼睛。 「热。」她咬着唇,面色变得绯红起来,声音却低微至极:「青烟,快把我抱出去。好热。」 寒毒的勐烈攻势,此时已然褪去一些,可麒麟血的灼烧感,却是让苏子衿有些神志不清起来。 四肢百骸好似有蚂蚁啃食一般,血液沸腾起来,难受的她不断扭动的娇躯,素手亦是下意识的撕扯着身上的肚兜儿。 司言眸光一顿,这才发现苏子衿竟是只着了一件红色的肚兜儿。 随着她的动弹下,那雪白的细颈上,略显松垮的绑带几欲松开。 冷峻的脸容染上一丝不自然,司言垂下眸,立即便从屏风上扯下一件袍子,随即,他偏过头去,目不斜视的便将苏子衿从浴桶中抱了起来,一只手腾起,他快速的将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挡住了那抹撩人的春光。 胳膊处感受到苏子衿细腻而发烫的肌肤,司言耳根子略微有红色泛起,强压下心头的念想,司言抱着苏子衿便很快到了榻前。 等到将苏子衿置到榻上,司言才转身,打算让青烟和青茗进来为苏子衿将衣物穿上。然而,他才微微一转身,便听到,身后苏子衿发出极难受的声音。 于是,司言下意识的便转身去看,只见此时,苏子衿脸色绯红,整个人就好像高烧不退一般,手下亦是不安的撕扯着,将方才他为她披上的衣袍拉了开来。 一大片春光顿时露了出来,那原本雪白的玉肌,也开始泛起了红色,却意外的撩拨人心。 「热……」苏子衿半睁开眼睛,素来深不可测的眼底,此时一片雾气蒙蒙:「好热!」 寒毒的疼,麒麟血的热,让苏子衿已然陷入混沌之中,便是她睁开眼睛,脑海中亦是丝毫意识也没有。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便又开始撕扯着自己身上仅存的肚兜,看的司言的耳根子更是艷红起来。 他垂下眸子,深吸一口气,掩住眼底的那抹情动之色,立即便上前,捏住衣袍,重新将苏子衿裹了起来。 做完这些,司言便再次转身打算唤青烟和青茗进来,不想,就在这时,苏子衿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袍,那略微泛白的五指紧紧攥着袍角,樱唇有低吟响起:「给我冰!我要冰块!」 心口处就好像被火烧了一般,炙热而抽疼,苏子衿咬着唇,额角汗水不断的冒了出来。她抓着一缕袍角,就好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眉头却只是紧紧皱起。 司言心下一紧,便弯腰去看,只是,他才一弯腰,苏子衿炙热而柔软的身子便凑了上来,她素手微动,竟是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司言,仿若在找能够解了炙热的寒凉一般,手下倒是越发的肆无忌惮。 司言身子一僵,凤眸更加深邃了几分,他喉头一动,便不禁道:「子衿,快停下了。」 一边说,司言一边伸手,打算去擒住苏子衿不安分的素手。 然而,他的话出来,苏子衿却依旧半眯着眼睛,混混沌沌的抚摸着他,她在找一丝凉意,可是无论怎么找,也只是半响贪欢,很快那抹凉意便转瞬即逝。 本能的驱使下,苏子衿整个人贴了上去,她鼻尖微微一动,下意识的便胡乱的蹭去。 「子衿。」司言声音暗哑,耳根子更是红的滴血。他艰难的将苏子衿的手扒拉下来,便快速的用袍子裹住她那令人恍惚的玉臂。 只是,司言没有料到的是,苏子衿挣扎着双手从裹紧的衣袍中抽了出来,迷迷煳煳的便搂住司言的脖子。 她用力一搂,只听『砰』的一声响起,画面顿时定格住了。 一瞬间,司言清冷的眸子微凝,有情愫四散开来。 薄唇处有湿热的触感传来,那一阵阵酥麻的悸动,让司言不禁心驰神往。 鼻尖传来淡淡的木樨香味,没等司言回神,下一刻,苏子衿便毫无意识的微微舔舐了下他的唇瓣。 『轰』的一声,司言脸色涨红起来,身体的温度逐渐上升,心跳也不可遏制的狂乱起来,耳根子一瞬间红的似欲滴血。 鼻腔有温热的液体忽然就要落下,司言下意识便慌乱起身,下一刻,殷红的液体便自他鼻子中滴了下来,司言微微一愣,可他还来不及反应,苏子衿便已然缩成了一团。 心中一紧,司言随意一擦拭,便低头看向苏子衿,只见此时,苏子衿额角有冰棱浮现,长长的睫毛上亦是凝成成冰。 「冷,」苏子衿睁开眸子,有剧烈的疼痛自心口处蔓延起来,眼底的疼痛一瞬间涌现出来。 司言来不及反应,便立即将苏子衿抱入怀中。感受着那剎那便冷的仿若冰块的娇躯,司言心中疯狂的抽疼起来。 与此同时,苏子衿下意识往司言怀里钻去,她颤抖着身体,神志也愈发的涣散起来。 「阿言,」苏子衿忽然低声呢喃起来,只听她道:「阿言,是你么?」 那一声阿言,听得司言心中一痛,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有苦涩溢出。 「是我,」司言紧紧将她抱住,凤眸漆黑而看不见底:「是我,子衿。」 说这话的时候,他低沉的嗓音略微发颤,余下的疼惜,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言。」苏子衿蹭了蹭司言,衣袍滑落,仅穿着肚兜儿的娇躯紧紧贴着司言的胸膛,惹得司言原本冷却的心愈发燥热起来。 只是现下这种情况,他自是不敢胡思乱想,抿着薄唇,司言任由苏子衿贴着自己,一时间动弹不得。 …… …… 一夜到天明,苏子衿的毒发总算是熬了过去,司言却是一整夜都没有入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窗台上,苏子衿悠悠转醒。 她一睁开眸子,入眼便是司言冷峻秀美的脸容。只见此时,司言趴在床头,俊颜染上一丝倦怠之色。 眸光一顿,苏子衿便诧异起身。 感觉到苏子衿动弹了,司言便也在下一刻,睁开凤眸。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又是让他几欲血脉膨胀。只见苏子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肚兜儿,此时正瞪着桃花眸瞧他。 「咳。」司言偏头,拉起被子一角,便往苏子衿的身上遮盖过去。 苏子衿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现下的自己,竟是除了一件肚兜外,几乎不着片缕。 脑海中的记忆依稀而来,苏子衿一时间凝眸不语。 她记得自己的寒毒发作了,只是昨夜因着寒毒与麒麟血的交融,以至于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几乎整夜都在意识涣散中度过。 那些模煳的片段中,她仿佛是看见了司言……可再有其他,她便想不起来了。 不动声色的看向司言,苏子衿沉吟道:「昨夜你陪了我一夜?」 苏子衿本就不是一惊一乍的女子,再者说,司言的人品她自是信得过,故而现下这个时候,倒是显得极为镇定。 她抬眼瞧着司言,只见司言眸底有些泛红,一副几日几夜不曾合眼的模样,看起来极为疲倦。 「嗯。」司言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依旧不去看苏子衿,然而耳根子的泛红,却是出卖了他此时的心绪波动。 若是往日里,他可能没有丝毫疲倦之色,可是昨日苏子衿一夜都贴着他,他即便再怎么清冷,也是个正常男子,试想一夜被自己心爱的女子无数次的撩拨起来,却又不得不强行忍住,他怎么可能不疲倦? 「昨夜你怎么来了?」苏子衿瞧着司言这模样,心下更是有了几分狐疑,她扬起一抹从容的笑来,似是而非道:「阿言,莫不是昨夜发生了什么罢?」 司言这模样,俨然便是一副昨夜发生了什么,尤其是苏子衿思及自己浑身只着一袭肚兜儿,更是有些奇怪的紧。 按理说,司言并不是那等子会脱她衣服的人,可为何她一觉醒来,自己却是这般裸露? 听到苏子衿的问话,司言凤眸不由深邃起来,他微微抿唇,便低声道:「昨夜轻衣说你会寒毒发作,所以我便急急赶了过来,正巧遇到你的手下给你替换热水,所以便留下来照顾你了。至于昨夜发生的事情……」 司言忽然停了下来,只见他清冷偏头,眼底有认真之色浮现:「昨夜你强吻我了。」 「什么!」这一次,饶是淡定从容如苏子衿,也不由有些震惊。她瞪大眸子,盯着司言的脸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意识到司言的认真之后,下一刻,苏子衿的两颊便顿时发热起来,她试图掩饰下那抹情绪,可是无论如何,还是难以将心中的羞窘之意压下。 苏子衿的反应,到底是取悦了司言,只见司言凤眸漆黑,眼底有无声笑意一闪而过。 随即,他轻声一嘆,便淡淡开口:「昨夜我本是先要找人为你穿衣,可你却是搂着我不放,后来就蹭……」 「阿言,」苏子衿面色绯红,有些不自然道:「你本就是与我有婚约,难道我还亲不得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脸色布满潮红,她一副自以为镇定的模样,瞧着倒是与素日里全然不同。 司言见此,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了几分,虽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可他还是点了点头,回道:「你说亲得便亲得。」 司言不说这句倒是还好,一说出来,苏子衿脸上的红晕便愈发深了几分,那几欲滴血的色泽,看的司言甚觉可爱。 这时,屋外传来雪忆的声音,只听他敲了敲门,便道:「子衿姐姐,你起来了吗?」 一听到雪忆询问,苏子衿便打算起身,不过意识到自己身着片缕,她就看了眼司言,示意他到外屋去,司言见此,自是没有说什么,起身便朝着外屋走去。 不多时,苏子衿便换了衣物,很快打开了门,彼时雪忆坐在台阶上,一听到响动,便立即回头看去,见苏子衿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脸上不觉松了口气。 苏子衿见此,心中更是有些疼惜,于是她也不管司言,便上前一步,轻声问道:「雪忆,你一夜没有睡?」 虽说是询问,可苏子衿自己却是知道,雪忆这模样,显然便是在这里守了一夜。 「子衿姐姐,你好多了吗?」雪忆不去回答,只关切道。 「已然好了。」苏子衿微微一笑,素手抚上雪忆的发梢,眉眼弯弯道:「是不是吓坏你了?」 苏子衿指的吓坏,不仅是突如其来的寒毒发作,而且还是那一头变白了的青丝。 想来,满头白髮的她,定是有些可怖罢? 就在苏子衿思索的时候,雪忆却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立即便道:「雪忆不害怕,雪忆只是担心子衿姐姐的安危。」 「雪忆……」苏子衿微微愣住,心中自然明白,如今的雪忆,大抵已然心智全部恢復,甚至于……他比起一般的少年,更加的聪慧。 司言在身后,瞧着苏子衿对雪忆温言软语的模样,心下有些吃味,他蹙起眉梢,便淡淡吩咐着青烟和青茗,道:「你们去备膳罢。」 司言说的极为自然,俨然以一副男主人的姿态,看的青烟和青茗不由一愣一愣,见苏子衿没有说话,这两人便也就应了一声,随之匆忙去吩咐做早膳了。 这一头,雪忆自是将司言眼底的不悦看在心中,不过他只皱了皱鼻子,一副大人不与小人计较的模样,看的司言脸上的冷色更浓了几分。 苏子衿见这两人的模样,不由失笑:「雪忆,你和阿言……司言哥哥且坐着罢,我去洗漱一番,咱们再去用膳。」 苏子衿的话一落,司言和雪忆便齐齐皱眉。 「他不是雪忆的哥哥!」 「我没有弟弟。」 一时间,两人皆是异口同声。 苏子衿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就听司言淡淡道:「我也要和你一起洗漱。」 雪忆:「我也要和子衿姐姐一起洗漱。」 苏子衿扶额,有些无奈道:「既然这样,你们俩便一起洗漱罢。」 雪忆闻言,不由苦了脸色,显然不是很乐意。 而那一头,司言却是点了点头,神色认真道:「子衿,你昨夜强……」 「咳。」苏子衿打断司言即将出口的话,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雪忆快去洗漱吧,阿言,你跟我过来。」 说着,苏子衿扬唇,朝着司言露出一抹极为嗔怪的笑,司言抿唇,一脸无辜。 …… …… 用了早膳以后,苏子衿便随着司言来到了长宁王府。 百里奚彻夜未归,故而苏子衿倒是没有看见他。她一路同司言一起,很快便抵达了地牢。 彼时无心正静静的坐在地牢之内,她浑身的内力早已被封住,脚上亦是戴着镣铐,看起来狼狈而孤傲。 昨日司言那一掌显然是让她大伤元气,以至于如今,她脸色显得很差。 一看见苏子衿进来,无心眼底便有厌憎之意划过。 「昨夜睡的可是还好?」苏子衿微微一笑,艷绝的脸容看起来委实明媚。 说这话的时候,她就好像是在与经年的好友攀谈一般,那股子自在随意的劲儿,听得无心不由唾弃出声。 冷笑一声,无心不屑道:「孟青丝,你以为将我关起来就能如何了吗?」 苏子衿不以为意,只轻声一笑,语气淡淡:「听着你这意思,是等着楼霄来救你了。」 苏子衿说着,司言却是无声的站在她身侧,仿若无论她做什么事情,他都会陪着她一般,没来由的便是让苏子衿觉得安心不已。 「爷是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无心也不避讳,只闭上眼睛,一派冷静自持。 她之所以敢动苏子衿,便是存了楼霄会救她的心思,左右她对楼霄来说极为重要,楼霄是不可能对她置之不理的。 无心这般想着,苏子衿却是看的清楚,低声笑着,只见苏子衿眉眼弯弯,说道:「你以为到了现在,楼霄为何还不前来?」 苏子衿的话,让无心不禁顿住身子,只是,她依旧闭着眼睛,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然而,下一刻,苏子衿便淡淡笑道:「听说楼霄已然派了你的那批暗卫前来劫囚,想来等到今晚一过,你那群暗卫,便会统统死在长宁王府的人手中。届时,楼霄自是不必担忧那群人反叛,毕竟死人……是不会反叛的。」 有那么一瞬间,无心的眸子徒然睁开,她眯着眼睛看向苏子衿,语气有些阴沉:「孟青丝,不要以为挑拨离间我就会相信你!我伺候在爷身边多年,爷是不可能捨弃我的!」 楼霄决计不可能如苏子衿所说的那般去做,这些年,他即便没有对她产生爱意,也至少是真心待她的! 「阿言,你瞧瞧这人是多么忠心?」苏子衿兀自一笑,她看向司言,便道:「竟是不信我的话了,也难怪昨日楼霄会那么轻易的便让你的人将她带走,想来是在那一瞬间,便存了这般心思。」 司言闻言,清冷冷的回应道:「无妨,左右你不是就等着她死在楼霄的手中?」 司言的话一落地,无心的脸色便立即变得惨白起来,若是先前她还以为苏子衿今日来是为了挑拨离间,那么现下,她便有些怀疑……莫非苏子衿当真只是来嘲讽她?亦或者说,她最想看到的,便是她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中,就像是当年的她自己一样…… 见无心脸色有些异常,苏子衿便接着笑道:「阿言,你可真了解我。」 她笑的明媚,仿若骄阳一般,眼底却是有浓烈的快意一闪而过,看的无心更是心惊了几分。 苏子衿偏头,桃花眸子幽静至极,只见她微微勾唇,缓缓道:「当年楼霄都可以捨弃我,如今自是可以捨弃你,不然你以为,我又如何可以利用他的心思,算计你呢?」 「贱人!」无心尖锐的叫骂了一声,只见她跃然而起,脚踝处的铁链被她扯的铛铛作响:「你以为你在他的心中当真那么重要?要是真的重要,他当年便不会让你受蛊毒剜心之苦,更不会联合着你那庶姐一起,将你拖下地狱!」 苏子衿跳的那支舞,就是为了勾起楼霄的恍惚,同时让无心怒不可遏,忍不住出手。这一点,无心回味过来,自是清楚,如今苏子衿再次提起,无心哪里能够容忍的了? 司言凤眸一沉,有戾气划过眼角,他偏头看向宫苌,语气森冷:「找轻衣拿噬心蛊过来。」 「是,爷。」宫苌会意,便立即拱手,很快出去了。 苏子衿一愣,心下便知道司言的意思了。他大抵便是见不得无心刺激她,所以才这般不悦,想要让人拿噬心蛊来,让无心也感受一番她的切肤之痛。 无心闻言,不禁看向司言,见司言眼底满是冷色,倒是丝毫不畏惧,只冷笑一声,復又坐了下来。 现下,她还不能死,瞧着司言的模样,俨然便是极为护着苏子衿,若是她再说什么,恐怕等不到楼霄的救援……就要死在这地牢之中了! 见无心不说话,苏子衿只淡淡笑了笑,不多时,宫苌便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苏子衿也不阻止,便笑吟吟的瞧着宫苌将噬心蛊种到无心的身上。 噬心蛊嵌入皮肉的一瞬间,无心身子一颤,咬着牙便盯着苏子衿的方向,眸光森然。 苏子衿见此,只眉眼生辉,笑意愈发深邃了几分,随即她看向司言,淡淡道:「阿言,我有些累了,咱们走罢。」 司言闻言,自是点了点有,于是,不到片刻功夫,他便带着苏子衿一行人,离开了地牢。 一时间,整个阴暗湿冷的地牢便只剩下无心一个人,她仔细听着脚步声,直到没有声响后,她才艰难的抚上心口。 噬心蛊初初的入体,其实只是一阵颤抖,在那之后,便是等着噬心蛊的发作,才会痛不欲生。 瞧了瞧地牢的窗门,无心眼底闪过一抹沉吟,好半晌,她才眯起眼睛,自衣角处撕下一块布料,她一边留心着动静,一边咬破指尖,迅速的在那块布上写下什么。 等到写完了,她来不及细看,便从腰际取出一块碧色玉珏,手下一动,就拿出一个细细的哨子,下一刻便要吹响哨子引来自己专属的信鸽。 然而,就在这时,铁门徒然打开,只见原先离开的司言,此时竟是推门进来。 心下一惊,脑海中有念头便转瞬即逝,无心慌张起来,就要将手中的布料撕碎。 只是,司言哪里会给她动作的时间,只见一颗石子飞驰而来,狠狠打中她的穴道,一瞬间,无心便整个人僵硬住,连声音也全然发不出来。 与此同时,苏子衿亦是缓缓走来,她自门槛处跨了进来,言笑晏晏道:「无心,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心急如焚啊!」 苏子衿一言落地,无心眼底便顿时涌现一抹恨意。 苏子衿这贱人,竟是在引诱她做出反应! 「宫苌,」这时,司言沉声开口,只见他面无表情道:「把东西都拿来。」 司言所说的东西,自然便是无心手中的那块染了她的血而写成的破布、哨子以及那块足够象徵她身份的玉珏! 「是,爷。」宫苌也不迟疑,只见他拱了拱手便朝着无心走去。 铁门被打开,宫苌毫不迟疑的便夺过无心手中的东西,随即他重新锁上铁门,便朝着司言和苏子衿的方向而去。 「爷,」宫苌将东西递到苏子衿和司言的面前,神色之间满是恭敬。 苏子衿闻言,便率先伸出手,将那破布捻起,一双桃花眸子满是笑意的将破布上的只言片语看在眼底。 「将这破布拿下去,」苏子衿温柔一笑,弯唇道:「叫人模仿着笔迹,找两块一模一样的布料,写两封类似的求救信让信鸽送去给楼霄。」 「是,郡主。」宫苌拱手,随即便接过苏子衿递来的物什,很快就走了出去。 无心眼底有骇人的杀意骤起,她死死的盯着苏子衿,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苏子衿却是莞尔一笑,只见她弯起唇角,似是而非道:「阿言,将她的穴道解开罢。」 司言闻言,不可置否,他微微颔首,手中的石子便随风而去,只听『咻』的一声,石子打中无心的穴道处,一瞬间,无心瘫软下来。 只不过转瞬,无心便牟足了劲儿,她脚踝处的铁链铛铛作响,整个人朝着苏子衿的方向扑了过来。 「孟青丝,你这个贱人!」无心咬牙切齿,尖声道:「你竟敢算计我!」 若是说她先前不知道,那么现下,无疑是清楚无比,这一切,不过眼前之人的一场筹谋!从头到尾,楼霄都没有要派遣她的人来救她的意思! 「你倒是幡然醒悟了。」苏子衿眉眼灼灼,只轻笑道:「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无心的性情,苏子衿自然是有数的,她素来便是个心性急躁的,若非急躁,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所激怒,无论是昨日大殿上的那场刺杀,还是今日她刻意提及楼霄会让属于她的暗卫前来营救,无心都迫不及待的就要做出反应。 不论她信不信苏子衿说的楼霄会捨弃她的言论,她都毫无疑问要阻止那群暗卫前来,即便是没有此事,提前说也总比坐以待毙强。毕竟若是他们当真前来,依着司言的手段,一定要将其赶尽杀绝,指不定还要拿着这些暗卫,指控楼霄的图谋不轨,届时,在大景的土地是,楼霄着实难以轻易撇清。 只是,无心怎么也没有料到,苏子衿就是要她这般急不可耐的去应对,就是要她写下警告的言语,从而利用这个……设计楼霄! 「孟青丝!」无心见苏子衿嘴角的笑意愈浓,不禁怒火中烧,厉声道:「你这贱人,竟然如此无耻,连爷也不放过!」 「我何必放过他?」苏子衿微微一笑,仿若初春朝阳,极为绚烂,可她嘴里吐出的字,却是冰冷刺骨,令人心惊:「我所求的,不过就是要他生不如死罢了,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即便被践踏到了泥泞里,也甘愿笑着服侍在他的身边?」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无心对楼霄是怎样的痴恋,她和无心原本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也都是武艺卓绝,可唯独最大的不同,便是对待情爱。 无论楼霄怎样的轻贱无心,这女子总可以做到一如既往的沉迷其中,这一点,也是苏子衿所无法苟同的。 无心闻言,不禁眸光阴冷下来,她看了眼司言,便忽然冷笑一声,阴测测道:「司言,你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女人如何下贱吗?她从前啊,可是和爷有婚约的呢!如今一转脸换了身份,就要嫁给你,难道你不觉得噁心吗?」 她这一生,最是厌恶的,就是苏子衿。分明没有她爱楼霄,可楼霄却是最心爱她,甚至于当年那件事,他竟是还有一丝犹豫! 所以,即便是死,她也要拉着苏子衿一起! 无心的话,让苏子衿不禁蹙起眉梢,她下意识抬眼朝司言看去,只见司言依旧面无表情,他神色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看向无心的眼底杀意掠过,他微微抿唇,便冰冷道:「楼霄配不上她!」 司言的话,显然便是丝毫不介意苏子衿的曾经,相反的,他唯一瞧得上楼霄的一点,便是他没有珍惜苏子衿,以至于让司言遇到了她。 无心面色一沉,有怒意和不甘骤然升起,她此时此刻,只想看苏子衿难受、想看苏子衿愤怒、想看她发狂! 可司言的话,却只是让苏子衿得意,她不甘心,不甘心! 忽然想起什么,无心便看向苏子衿,疯狂的笑起来,道:「孟青丝,你还记得那个被我射杀的小姑娘么?着实可惜了啊,她不是同你最是要好吗?不过,你是不是找不到她的尸首?怎么也找不到? 说到这里,无心眼底有恶意浓烈升起:「你当然找不到她啊!毕竟我在那之后,还让人将她抽皮剥筋,挫骨扬灰!」 一瞬间,苏子衿的桃花眸子渐渐冷了下来,她偏头看向无心,有笑意浮现,刺骨寒凉:「听说万花楼是个好去处,不妨我便让人送你去罢?」 无心不是要为楼霄守身如玉么?那么,便让她痛不欲生! ------题外话------ 阿言(正色):你昨夜强吻我 子衿(傲娇):吻不得? 阿言(害羞):也许可能大概要再试一下才知道吻不吻得~ 子衿:…… 撒完狗粮,明天虐楼霄~哼哼,就说你们爱不爱凉凉~嗷嗷,爱凉凉就快把凉凉捧红到月票榜前十、花花榜前十、钻石榜前十hiahia,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嗷嗷 46螳螂与黄雀 与此同时,东篱驿站 「爷,有飞鸽传书。」楼一跪在地上,低声道。 「谁?」楼霄放下手中的杯盏,魅惑的脸容看不出情绪。 楼一拱手,将纸条奉上:「是无心的。」 楼一的话一落地,便明显感觉到楼霄身形一顿,随即他微微蹙起眉梢,一言不发的便伸手将破布条拿来,缓缓打开后,他脸色微微一暗。 只见破布写着的,是无心的求救。 然而,那求救的破布条十分潦草,鲜血为墨,一看就是在慌乱之下写出来的。 楼一见楼霄不说话,便低声问道:「爷,无心可是有何密报?」 无心被司言的人拿下,想来如今是在地牢之中的,若是无心出了事,大抵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将消息带出来……除却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楼一着实很难想像,无心究竟为了何事。 「求救。」楼霄凝眸,他缓缓将手中的破布揉成一团,显然有些不愉。 褐色的瞳眸有些忽明忽暗,看的楼一一时间不知所云。无心此人,素来心高气傲,不屑向他人求救,怎的今日竟是向爷求救了? 就在楼一不解之际,忽然,楼二敲门入内。 楼霄抬眼,淡淡问道:「何事?」 「爷,」楼二禀报导:「黄领事和陈领事求见。」 「黄领事和陈领事?」楼一闻言,不禁诧异起来:「黄领事不是回东篱了吗?怎么还在锦都?」 黄尧和陈顺是无心所统领的暗卫营的领事,素日里都是代替无心料理暗卫营的事情,倒是一直忠心耿耿,不曾出现纰漏。 只是,楼一有些不解,黄尧前两日方表示要回锦都部署暗卫力量,怎么今日竟是还在锦都?而且要见爷? 就在楼一思索之际,楼霄已然沉下声音,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是,爷。」楼二闻言,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黄尧和陈顺很快入内。 楼霄示意这二人坐下后,黄尧才正色道:「王爷,听说无心大人被捉拿了?」 黄尧前两日原本打算离去,但临时陈顺又让他处理了件暗卫营的事情,陈顺是方才接手暗卫营的年轻领事,故而有些事情还是不大熟悉。 于是,黄尧便耽搁了一日多,昨日晚宴前,他便收拾了行囊,离开锦都城内。 不想,今日一大早,陈顺带着一群人赶上了他,说是无心昨夜出席晚宴的时候,出了事情,一听到这个消息,黄尧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昨日的事情,想必陈顺已然告诉你了吧?」楼霄眸光一冷,在听到黄尧将无心称作『大人』的时候,神色有一瞬间的阴霾浮现,不过他掩饰的极好,只眸底幽深,让人看不出所以然。 无心可素来没有被封什么官位,但暗卫营的人,却有一大部分都对她恭敬不已,甚至于,这平白的『大人』二字,便落到了无心的头上,比起对楼霄,显然那些人与无心更为像是主僕。 不过,楼霄十分明白的是,黄尧不仅知道了昨日的事情,而且……还极有可能是收到了与他几乎一致的飞鸽传书! 否则的话,陈顺和黄尧并不可能就这般急切的来找他。 听到楼霄的话,黄尧和陈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心下微沉,黄尧便道:「王爷,属下知道这件事是无心大人的不是,王爷当时无可奈何,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说到这里,黄尧话锋一转,便道:「无心大人今晨飞鸽传书一封,不知王爷可是收到?」 这话,显然就是在试探楼霄的意思了,虽不点名要救无心,可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子必救不可的意味。 陈顺便是因为收到了无心的飞鸽传书,才急急赶上黄尧,毕竟那鸽子是无心的专属信鸽,字迹亦是无心的,就连那块玉珏,也一样是无心身份象徵的物什。 这也就是说,无心的求救消息,确实属实。 黄尧的话说完,陈顺便也跟着道:「无心大人素来对王爷忠心耿耿,我等亦是随着对王爷效忠,想来大人不会置之不理。」 「大胆!」楼一上前一步,手中佩剑出鞘,厉声道:「王爷面前,也容尔等放肆!」 黄尧的话倒也就算了,可这陈顺的话,明摆着便是在说要挟楼霄,仿佛在说,若是楼霄不搭救无心,那么他们一群暗卫,便不再效忠楼霄。 「楼一,」楼霄淡淡挑眉,挥手道:「退下!」 「爷……」楼一看了眼楼霄,见楼霄神色不变,于是拱了拱手,便抽回了手中的长剑。 见楼霄这等反应,黄尧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随即,只见楼霄容色魅惑,语气不辨道:「本王倒是没有收到什么飞鸽传书,不过既然黄领事收到了,便是说明确有这么一回事。至于陈领事的顾虑……本王以为,无心为本王鞍前马后多年,自是要救的。」 楼霄的话一出,陈顺脸色便缓和了几分,黄尧亦是点了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待他们回答,楼霄便不紧不慢的继续道:「只是,本王只问一句,黄领事和陈领事可是有考虑过如何营救?营救完,又该如何?」 「王爷,」陈顺一听,便志在必得的笑道:「无心大人虽说被关押进了,但到底长宁王府比不得皇宫,只要我等有心,自是可以用调虎离山之际,将大人营救出来。届时,我们只需要装作丝毫不知情,便可以悄然将大人送回东篱,等到苏子衿和司言意识到,想来已是无可奈何了。」 所谓的调虎离山,在场之人皆是明白,大概不外乎让楼霄上门拜访,以此吸引司言的注意力。只要楼霄愿意,想来此事是事半功倍的。 陈顺兀自洋洋得意,却不知,楼霄眼底有幽深一闪而过,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黄尧,见黄尧也是贊同的模样,眼底的冷意渐浓起来。 这些人还真是只认无心,不认他这个摄政王啊! 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所以他才没有太过考虑清理暗卫的事情,可如今这件事出来,端看黄尧和陈顺两个领事的态度便可知,他们竟是丝毫没有将他当作是主子! 眉眼微微舒展开来,只见楼霄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本王会安排妥当,晚不过今夜,本王会让楼一下令,届时两位领事只需领着愿意营救之人……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司言的属下亦是个个厉害的很,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楼霄的话一落地,黄尧和陈顺便满是贊同的颔首,随即黄尧感激的拱了拱手,道:「王爷大恩,黄尧和陈顺代替无心大人率先谢过!」 无心曾经救了他们、培育他们、器重他们,黄尧和陈顺自然便对无心奉若神明。至于楼霄,大抵是因为无心爱慕楼霄,这些人才甘愿为楼霄办事……到底也算是无可奈何之举。 「多谢王爷。」陈顺亦是上前一步,显得尤为恭敬。 楼霄淡淡一笑,紫金色的华服一动,便挥手道:「无心也算是本王的得力助手,此事二位领事不必言谢。」 说着,楼霄又道:「二位大人若是无事,便回去召集愿意追随之人,本王晚些时候自是会下达命令。」 「是,王爷。」黄尧和陈顺对视一眼,随即两人拱了拱手,很快便退下了。 直到脚步声逐渐散去,楼一才不解问道:「爷,这两人分明是吃里扒外,爷为何还要对他们这般客气?」 分明爷才是他们的主子,才是这些年收留他们的人,可这些人。竟是为了一个无心,便贸然上前要威逼于爷,着实有些分不清轻重。 若是爷当真有办法营救无心,又怎么会从昨日到现下都无所作为? 楼霄闻言,忽然冷笑一声,神色暗沉:「青丝的手段,着实是一如既往的狠辣!」 若是到了现下他还看不清,那么无疑是极为愚蠢的了。 想来楼霄手中的这封飞鸽传书……包括黄尧他们手中的那封,皆不是出自无心之手,可即便知道不是,楼霄却是无可奈何。 若是他去提醒黄尧,那么他们定是要以为是他胆小怯懦,打算置之不理,这样一来,反倒是给了他们叛变的可能。 然而,他若是当真顺了黄尧他们的意,配合着将无心救出,那么,司言那头,一定设了天罗地网,届时救人不成,反倒是会被认定图谋不轨! 大景朝不是东篱,这里不是他的地盘,只要司言捉拿了人证,他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昭帝……他素来对楼霄防备严重,若是当真有这么一个正当合理的缘由,想来昭帝不会轻易放过他! 「爷的意思……?」楼霄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他知道,黄尧和陈顺的计谋,无疑是在自找死路,毕竟司言的实力,可不是他们以为的那般弱,再者说,要爷亲自引诱,难道不是置爷于危险的境地? 这些人,当真是不把爷看作主子! 「这条不归路,本王势必得走下去!」楼霄眯起眼睛,没有回答楼一的话。 苏子衿盘算这件事,无疑便是要逼他退无可退,而如今,他将她的计谋看在眼底,竟是依旧无计可施,只能按照她要的结果,一路走到底! 「今夜黄尧和陈顺所带之人……包括他们两个在内,」好半晌,楼霄才淡淡出声,语气有一丝森冷之意:「一个活口都不留,斩草除根!」 楼一闻言,不禁有些震惊,转而,他瞬间便明白了楼霄的意思。 难怪方才他指明了要让黄尧和陈顺带上的人手一定要是『愿意随同』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将所有无心的一派,全数歼灭。 爷的意思,明显了是要捨弃无心了! …… …… 夜色袭来,温度骤然下降。 锦都的二月,依旧有些无可言状的寒凉,入骨异常。 苏子衿站在冷月之下,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神色淡淡。 青茗走了进来,一见到苏子衿,便禀报导:「主子,世子那边已然准备妥当了。」 苏子衿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从容道:「楼宁玉那边,可是动作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青茗点头,脸上浮现一抹敬佩之意。 苏子衿闻言,一时间没有说话,片刻,她才微微扬唇,轻声笑道:「陶行天那儿,可是当真病了?」 陶行天自昨日宴会开始……或者说,自陶岳亡故开始,已然是在丞相府歇了好久。 陶岳出事的第二天,陶行天便奏请辞官养老,但昭帝怎么可能真的让他辞官?毕竟陶行天手中的权利依旧,辞官一说,不过是在逼昭帝调查此事、并处置司天凌罢了。 于是乎,昭帝便派了人调查此事,并劝服陶行天在家歇息。 只是,一连一两个月下来,大理寺那儿却是怎么也调查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而陶行天,也就一直呆在丞相府中『养病』,一直到昨夜的宴会,也丝毫没有出席的意思。 陶行天此人,并不是会轻易妥协的,想来他是知道此时与司言和苏子衿分不开关系,再加上陶家与长宁王府素来积怨颇深,所以陶行天如此沉寂,定是有更大的招儿在后头。 司言如今也算是和苏子衿开诚布公了,两人心中各自的情意,自是毋庸多说,从前苏子衿心中大抵只想着报仇一事,现下却是多了对司言的担忧。诚然司言是个有手段有能力的,但苏子衿却还是忍不住担忧一二。 这大抵,便是担心则乱的意思了。 「回主子,」青茗蹙眉,继续道:「陶行天那只老狐狸倒是极为安分,不过前两日陶子健似乎发了很大的火,说是陶岳的尸体不翼而飞!」 陶岳的尸体不翼而飞?苏子衿微微挑眉,唇瓣有笑意浮现:「看来惠妃和司天凌是当真恨极了陶岳。」 陶岳的尸体,也唯独惠妃母子会拿着去做一些文章,至于其他人,想来不会有所觊觎。不过,苏子衿倒是乐见其成,毕竟陶子健和陶行天也是不蠢,一定便知道此事非惠妃母子的手笔莫属,这样一来,这两派互相斗法,倒是容易闹得两败俱伤,再无精力寻思找司言麻烦了…… 彼时,城北路口有黑压压的一群人执利剑朝着长宁王府的方向进发。 以黄尧和陈顺为首,一个个皆是面容严肃。 这时,楼一从另一侧出现,只见他领着百余人,与黄尧等人汇合到一处。 「这里可都是自发请愿之人?」楼一巡视了下四周,淡淡问道。 「不错。」陈顺上前一步,回道:「这里悉数都是。」 「今夜营救之事,务必小心为上,」楼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黄尧,低声道:「爷已然将司言约出来,这一次,我们必须隐藏身份,否则只会害了爷!」 说着,楼一看了眼身后的楼二,示意其将蒙面的黑布呈上。 黄尧和陈顺对视一眼,倒是没有丝毫起疑,只点了点头,于是从楼二手中拿过黑布。同时,楼一亦是招唿着其他的暗卫,纷纷取了黑布。 等众人都蒙面完毕,只露出一双眉眼后,黄尧才道:「现下是该出发了。」 楼一闻言,微微颔首,他眼底有光芒浮现,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后的楼二,两人皆是一言不发的随着黄尧等人的队伍进发。 一群人运气,正打算飞身前往长宁王府,却不料,忽然有人捂住心口,弯腰下来。与此同时,一个接着一个,一片随着一片,在场之人,黑压压的倒了一片。 黄尧惊惧起来,他正打算出声,就见楼一扯下黑布,眸含血腥的瞧着他。 「你!」黄尧捂住胸口,堪堪一用力,便觉得唿吸不畅,整个人昏沉起来,有血腥味涌出喉头。 「是你们!」陈顺怒意涌起,顾不得一口血溢出唇角,便厉声道:「竟然下毒!」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看不明白?他们明显都是中了毒,而中毒的,却只是自己的人,楼一带领的人却是无一倒地。 想来,必定是楼一等人在黑布上下了毒! 「你为何……要算计我们!」黄尧咬着牙,恨意露骨道:「难道是楼霄?」 楼一听命楼霄,若是此事不是楼霄的吩咐,又有谁? 「大胆!」楼二上前一步,狠狠的一脚便将黄尧踹翻在地,冷笑道:「爷的名讳,也是你等可以直唿的?」 黄尧被这一踹,不由喷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只余下一双眼睛睁的死死的。 「黄大哥!」陈顺见此,不由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怒容滔天:「楼霄这忘恩负义的狗贼!我等效忠他多年,他竟是这般心狠手辣!」 「哼,」楼一也紧跟着拔剑,眼中有杀意浮现:「怪只怪你们错把鱼目当珍珠,爷才是你们的主子,而你们却一心只效忠无心……着实可笑的紧!」 说着,楼一腰际长剑出鞘,只见寒光掠过,他低沉而嗜血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传爷的命!一个不留,赶尽杀绝!」 「是!」身后一群死士齐齐应声,有杀意排山倒海而来,极为惊人! 街头巷尾处,一道黑色身影顿时消失。 这身影一路便来到了城郊区域,直到抵达安全之处,他才放下手中拎着的男子,神色淡淡。 月光下,只见那被拎着的男子模样平凡,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但一双眸子却是眦目欲裂,饱含恨意。 若是仔细瞧去,不是方才倒在血泊中的黄尧,又是何人? 「你到底是谁?」黄尧咬着牙,怒目看向对面的蒙面男子:「又为何要救我?」 今夜他本是要营救无心,不料却在出发前,被人引诱追去,在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等到他再醒过来,便觉浑身无力,四肢发软的紧。 而后,他便被眼前的黑衣人点了穴道,便带到了方才的小巷子窥视。 只是,在看到那张和自己生的一模一样的脸容时,黄尧便深觉惊人,等到楼一等人一瞬间的变脸后,黄尧简直恨不得冲上前去,与楼一同归于尽! 黄尧的话一出,有身影缓缓从树丛里出现,那人长身如玉,一袭白衣,蹁跹而出尘。 清隽如风的脸容温雅一片,他微微笑着,眼角眉梢满是春风之色:「难道你想看着你那些弟兄白白牺牲?」 「你是谁!?」黄尧皱紧眉梢,瞳眸紧紧锁定他。 「楼宁玉。」男子弯起唇角,如梦似幻:「东篱三皇子,楼宁玉。」 「你……」黄尧瞪大眸子,震惊道:「你是救我的人?」 楼宁玉竟是如此风姿?若是先皇看到,是不是要悔不当初? 「不错。」那黑衣人微微颔首,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容:「我们公子,正是救你之人。」 眼前这黑衣人,显然便是青石无疑了。 「为何?」黄尧微微凝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何要冒险救我?」 楼宁玉此行的目的,黄尧着实有些看不明白,毕竟他也算是冒了危险,若是被楼霄知道,瞧着这般优秀的『皇子』还存在于世间,显然不会再留下楼宁玉…… 「各取所需。」楼宁玉淡淡一笑,神色看不出丝毫情绪:「我救你是为了给楼霄使绊子,而你被救则是因为,现下楼霄杀了你百来号的弟兄,同时也间接害死了那个唤作无心的女子。」 「你说什么?」黄尧声音发颤,惊声道:「无心大人死了?」 楼宁玉的话,岂不是在说无心死了吗? 瞧着黄尧惊惧的模样,楼宁玉神色依旧,从容道:「不错。」 说着,楼宁玉看了眼青石,示意青石将其说出来。 青石闻言,便点了点头,道:「苏子衿原本押下无心是为了逼迫楼霄交出先皇留下的一样东西,楼霄不愿,但又害怕你们闹事,于是便使了计谋,一边骗下你们营救并趁机歼灭,一边派人暗中前往长宁王府,刺杀无心,以绝后患。」 青石的话音一落地,黄尧便难以置信起来,他盯着楼宁玉,质疑道:「楼霄这般行径,难道就不怕我们尚且留在东篱的人内乱吗?」 现下跟随楼霄来锦都的,大约只是几百人,而真正驻守东篱烟京的,却是还有几千人,正是因为这个数量极为庞大,楼霄才不得不想方设法保住无心。 「哦?」楼宁玉低声一笑,他缓缓上前一步,朗声道:「若是无心死了,你们也一併都死了,他往烟京派送一个消息,只说苏子衿和司言歼灭了你们一群人……」 说到这里,楼宁玉抿唇,清隽的脸容依旧平静:「你说在东篱驻守的人,是否还会怀疑?还是说,一股脑的,全都寻思着为你们报仇,并从此收归楼霄自己所用?」 一瞬间,黄尧眼底有骇人的情绪浮现,只见他看了眼楼宁玉,眼底的动摇之色扩散开来。 若是当真如楼宁玉所说……那么又该如何?若是他也死在方才那个小巷中,结局又会怎样? 显然,不可否认的是,若是他也死了,那么楼霄自是会传信回去,只要他说苏子衿和司言合谋杀之,想来那些为了报仇的弟兄,一定会因此而唯楼霄马首是瞻。 这样一来……难道不是正中下怀? 可先帝,究竟有何东西是苏子衿所觊觎,而楼霄不愿意给之的? 见黄尧如此神色,楼宁玉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了几分,只见淡淡启唇,散漫道:「先帝有秘密诏书,想要赐予皇位的并不是楼兰。」 楼兰,当今东篱的小皇帝,年仅六岁,三岁时登基为天子,至今仍旧是由楼霄摄政辅佐。 而这件事黄尧倒是也知道一二,虽他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却明白,文宣帝再怎么宠爱楼兰,也不会那般煳涂的立楼兰为储君,毕竟楼兰生母不过江南女子,没有身份背景,就是连母族,也只是一介商人。 正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楼兰当初登基的时候,才让许多人难以置信。 可那诏书,楼霄应当早早便销毁了才是,怎么会留着让人存了把柄? 正打算问出口,忽然,一个想法跃入黄尧的脑中,他眸光忽明忽暗,有思绪勐然出现。 但凡皇帝要留下诏书,都是用特制的墨水和帙卷,这种墨水和帙卷,都是无法仿照的,唯有代代相传的皇帝,才悉知其特殊制作。故而,仿造诏书一事,其实是极难的事情。 然而,相传墨门有无影水,无论这世上何种墨水写成的字,只要用无影水擦拭,便可全然消失,楼霄只要找齐墨水的配方以及无影水,便可篡改诏书,并从此,堂而皇之、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 瞧着黄尧眼中的猜测,楼宁玉眸底的笑意越发浓了几分,原本他以为还要提示一番,不料这黄尧也算是有些见识,自己竟是将诏书一事想的清楚十足了。 微微一笑,楼宁玉便继续道:「如今,你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回到东篱寻思、筹划报仇一事,要么便是苟且偷生,远走他乡……」 「不可能!」黄尧眯起眼睛,握紧拳头,厉声道:「无心大人和我们兄弟一群,为了楼霄做了多少的事情?不说忠肝义胆,也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可是楼霄呢?为了一点点的惧意,便肆意将我们捨弃,不仅如此,还扬言要斩草除根,这样的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独自远走!」 他原先是江湖中人,自是最讲究情义二字,如今亲眼见到自己的同伴死于非命,遭到楼霄的歼灭,叫他如何能够不痛?如何能够不恨? 「那么便自行去罢。」楼宁玉淡淡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匹马,笑道:「那匹马上有你需要的易容物什和盘缠,你一路小心,他日有缘再见。」 「楼宁玉,你究竟意欲何为?」黄尧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盯着楼宁玉,一时间神色复杂。 楼宁玉虽救了他,却是没有一定要他復仇,他说要各取所需,可若是黄尧没这股义气呢?楼宁玉难道就甘愿白白冒险救一个无用之辈? 如今他不仅救了他,还赠送物什和金银,这样的情谊……来的有些突然,却又叫人心中温暖。 瞧见黄尧眼底的惑色,楼宁玉眉眼舒展,风轻云淡道:「有些事情,宁玉不愿计较得失,救你,不过带着一丝期盼罢了,你若是与宁玉所想背道而驰,也不过造浮屠性命罢了,无所谓损失与否。」 楼宁玉兀自说的轻巧,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像极了天边的浮云,抓不住,却是意外的让人觉得可信至极。 眼中有敬佩浮现,黄尧拱手垂眸,感激道:「多谢公子今日救命之恩,他日黄尧一定滴水相报!」 这一声『公子』,俨然便表现出黄尧的臣服之心。 「无妨。」楼宁玉俊逸的脸容有一派温暖,笑道:「他日有缘,自会相见。」 「后会有期!」黄尧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他走到一边的骏马旁,不多时便翻身上马,挥鞭离去。 等到马蹄声渐渐消失,青石才看向楼宁玉,贊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长安郡主的计策当真是极好的。」 螳螂是她的人,黄雀也是她的人,最终损失的,只是楼霄这只蝉! 「她心思着实缜密,想来楼霄并不知,他所有的反应,都已然在苏子衿的算计之中。」楼宁玉清然一笑,似是而非道:「倒是平白便宜了我。」 苏子衿诈了无心,又同时将求救的纸条传递给了楼霄和黄尧、陈顺等人,黄尧等人知道,必然是要救出无心的,这样一来,楼霄便不得不设计杀了黄尧以及仍旧在锦都的这些个拥戴无心的暗卫。 而正如楼宁玉说的,只要楼霄将这件事栽赃到司言和苏子衿的头上,再告诉东篱那些个余下的暗卫,那些人,自是会将楼霄看作唯一的主人,这样一来,楼霄倒也不算有多大的损失。 只不过,楼霄到底低估了苏子衿的手段,若是她当真只是为了让他损失几百个暗卫这么简单,也就不是苏子衿了。 她要做的,是一举多得! 让楼霄损失是小,埋下隐患才是最大,而这隐患,自然便是黄尧了。 黄尧和陈顺相比较,显然是比较沉稳、耐得住性子的一个,如今黄尧若是回了东篱,势必暗中潜伏,想要借着最佳的时候,用那些个楼霄自以为收復了的暗卫,置之死地! 而苏子衿的打算,俨然便是要楼宁玉来充当这个收买人心的人选了。只瞧着黄尧今日的神色,便可知,等到楼宁玉到了东篱,踏上烟京的土地,这黄尧必定感念今日之恩,投靠于他。 不得不说,苏子衿的这根线,埋得太深,深到如今看着无所用处,可他日,定然致命一击! 见楼宁玉沉思,青石便上前一步,狐疑道:「公子,这黄尧可是当得大用?」 虽然苏子衿所言,黄尧到了烟京会隐忍一切,可青石心中有些不安,若是黄尧性子不够沉,擅自纠集那些个暗卫报仇,又如何是好?这根线,岂不是白埋了? 「青石,你看事情还是太过不全了。」楼宁玉摇了摇头,唇畔微微扬起,眸如星辰:「苏子衿在这件事上,大抵只使了一分的力气,其一是引诱无心当众刺杀,这件事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她自身也是毫髮无损。」 「其二,诱导楼霄杀暗卫,基本上这诱导之事,不过两封信的功夫罢了,于她更是没有任何损失。其三,暗中布局,让我提前救了黄尧,并安插自己的人,代黄尧赴死。而这件事,苏子衿更是几乎没有沾手,她只告诉我必要这么去做、提供一些必然的消息,其余的皆是我所动作,于苏子衿来说,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三件事合力起来,便足以让楼霄损失数以千计的暗卫……甚至更多。而她自己,却是丝毫风险也不必承担,便是一根手指,想来都是不必去动弹。」 这所谓必然的消息,自然便是指楼宁玉所说的,无心被楼霄之人刺杀而亡,以及关于遗诏的事情。苏子衿这一招,大抵便是真真假假,骗的黄尧即便要查,也丝毫没有办法查到。 无心有没有死楼宁玉不知道,但他知道,楼霄不会也不必要去派人暗杀无心,依着无心与苏子衿的旧怨,苏子衿显然势必会亲自结果了她。但苏子衿将这件事栽到了楼霄的头上,即便日后黄尧想查,也是查不出所以然来。 至于那所谓的楼霄不给的遗诏,更是虚无的事情,只是,这等子机密诏书,楼霄自是不会告诉底下的人,故而,黄尧依旧只能选择相信他的话。 说着,楼宁玉轻笑着看向天边那孤冷的月色,淡淡道:「退一步说,即便黄尧不能成为深埋的长线,即便他冲动的一回东篱便告知那些余下的暗卫楼霄的阴谋……难道后方的战乱便可以小觑了么?」 就算黄尧无法隐忍,楼霄一派的内乱也会在东篱发生。作为楼霄的后方『主军营』,有什么会比这样的一场叛乱发生,而自己却远在大景,来的更为致命? 无论如何,苏子衿的这步棋,最大的赢家,只会是她! …… …… ------题外话------ 本来打算今天虐无心的,氮素发现今天虐不了,辣就明天虐好了~反正她已经是要狗带了吼吼~ 47无心的下场 万花楼 无心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觉身子极为沉重,一时间使不上一丝的气力。手脚处的疼痛依旧延续着,那被挑断手筋脚筋的难耐,让她咬牙切齿,恨意森森。 她冷着脸,四处打量着周围,入眼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屋子里装饰略显暗红,床榻一侧,有屏风摆放在旁边。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起来。 无心一瞬间便清醒过来,她想要起身去看,却是丝毫爬不起来,只觉身子无力的很,脚下似有千斤。 「美人儿!」一声粗嘎的笑声响起,无心瞳孔微缩,忽然便想起了苏子衿说的话。 是了,苏子衿那贱人说,要将她送进万花楼! 「金妈妈可是说今儿个这货色不错。」另外一道声音传来,那人低低淫笑着,仿若得了极大的便宜一般,继续道:「瞧着果真不假,五个铜板睡这么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真他妈值了!」 你们……无心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极为沙哑,竟是发不出一点儿的声音。 狰狞的斜了眼逐渐走进的两个莽汉,无心眼底有杀意顿时浮现。 只见那两个汉子瞧着四五十岁,一个肥肉满脸,一个尖嘴瘦子,两人的身上都是着着脏兮兮的衣裳,看着便是底层干苦力的。 「呦,还瞪咱们呢!」其中一个肥硕的汉子哈哈一笑,可眼底却是赤裸裸的欲望浮现。 素来只要是不好调教的妓子,金妈妈都要以低价出卖,这样一来,经过几次『调教』,那妓子便会老实下来。 而他们,显然便是得便宜的那个了。 不待另一个人出声,那满脸猥琐的汉子便朝着无心扑了上去。 顿时,一股汗臭味让无心拧紧了眉头,粘腻而粗糙的手掌便摸上了无心的脸容,让无心脸色徒然沉了下来。 「不要吓坏了这女人。」另一个人淫荡笑起来,嘿嘿眯起眼睛,道:「好歹也是五个铜板呢!」 「老子可不管。」肥硕的大汉桀桀一笑,猴急的脱下裤子,就道:「咱们这些天可是累坏了,老子现在就迫不及待要舒服一把!」 说着,那汉子一手上前,只听『斯拉』一声,无心的衣物被撕了个粉碎。 「呃……呃呃……」这一次,无心的眼底,终于浮现起一丝几不可见的恐惧之色,她盯着眼前的这两个大汉,想要大骂,却是丝毫没办法发出声音。 「竟是个哑巴!」大汉一副被欺骗了的模样,脸上横肉晃动,手上的动作更是丝毫不轻,只见他挥起手掌,便『啪』的一声,打在了无心的脸颊上。 这巴掌委实有些重,打的无心眼冒金星,下意识的,她眼底有骇人杀意惊起。 「这小娘们的眼神,够狠啊!」另一个男子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两步。 无心再怎么说,也曾是杀手,见那汉子动手,她浑身的戾气在一时间,也顿时散发出来。 「怕什么?」那满脸横肉的男人却是丝毫不怕,只见他淫笑一声,吐了把口水,搓手道:「左右这贱人丝毫动弹不得!」 他们自然是知道,这里是妓院,但凡有不听话的女人,都是要被这般处理的。瞧着金妈妈那模样,显然是要他们好好教训一下这女人。 说着,那汉子走到一旁,一瞬间,脸上露出猥琐的光芒,下一刻便猴急的啃了上去。 无心眼底有疯溃和厌恶之色浮现,那汉子恰巧抬头,将这抹厌恶看进了眼底。 心下有怒意升起,只见那汉子抽出腰带,恶狠狠道:「贱人,就你这样低贱的身份,还瞧不起老子?」 一言落地,那汉子立即将无心身上的衣物扒了彻底,粗壮的手臂扬起,只听『啪』一声,那腰带便在无心的身上留下殷红沁血的鞭痕。 「呃……」无心闷哼一声,不待她反应,那男子便接着挥手,腰带一下又一下的击打着肉体,疼的她几乎昏厥。 可现下,她便是想尖叫,想哭喊,甚至是想要一头撞死,也丝毫没有能力! 「别打了。」那瘦子声音有些怯怯,上前道:「要是出人命了可如何是好?」 「你他妈怕死就滚!」满脸横肉的汉子俨然有些脾气急躁,只听他冷笑一声,一只手捏住无心的下巴,仔细的端详着无心的脸容。 可是,不待他端详完,无心便闭上眼睛,一副绝望的模样。 肥硕的汉子脸色一沉,心中有怒意不断升起,手下捏着无心的力气却是松开了。 「臭婊子,不是看不起老子?」汉子将手中的腰带丢到一边去,而后欺身上前,恶毒道:「老子要你知道后悔!」 说着,那汉子看也不看她的慌乱神色,没有任何预兆的,便扑了过去。 一瞬间,无心瞳眸一滞,眼底的痛苦终于还是渐渐涌起,她死死的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脑海中浮现起楼霄的脸容。 一时间,眼角湿润起来,有尖叫声在她心中不断迴响。 然而,不待她反应过来,身上便有火辣辣的刺痛感愈发扩散,那尖瘦的汉子无声走来,似乎犹豫了一下,可转瞬,他便极快的褪下自己的衣裳,朝着无心沖了过来。 心中原本就堕入黑暗的念头再次堕入无尽深渊,无心咬着银牙,不甘的愤恨和绝望充斥着脑海。 她不甘心……不甘心! 屋内传来淫靡的喘息声和绝望的呻吟,烛火微微摇曳,却是丝毫不显旖旎,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屋外,苏子衿静静站在口门听着。 她穿着一袭墨色的袍子,长发束起,精緻美艷的五官被遮掩了少许,看起来却依旧略显魅惑。 好半晌,她才微微扬唇,眼底有快意一闪而过。 无心不是极有能耐,将若水挫骨扬灰了么?那她便让她生不如死! 她倒是想看看,是若水的下场悲惨,还是无心的! 金妈妈上前一步,讨好的笑道:「这位公子爷,那女子……」 「保证她活着。」女子淡淡扬唇,眼底有无声的警告浮现:「她的手筋脚筋被挑断,已然算是个残废。你若是还让她逃了……」 无心的手脚已然被废去,全身的内力也被打散,如今的她,不过是残废一个,连普通人都算不上。 「是,公子。」金妈妈笑着应了一声,随即便见苏子衿的身后,有人将一张银票递了过来。 「妈妈费心了。」苏子衿弯唇,神色冷戾下来:「一个月内,我要看到她夜夜承欢在不同人的身下……记住,只能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人!」 无心以为一夜的痛苦便足够了吗?着实可笑的紧啊!她要的,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妈妈刚接过银子,原本还闪烁着贪婪的眼底,有惊色划过。 随即她勐地点着头,便道:「奴家晓得了,公子放心。」 金妈妈看人最是独到,怎么会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公子,而是小姐呢?可有钱人家的骯脏事儿素来如此,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自然……要忠人之事! …… …… 苏子衿很快便坐上了马车,青烟和青书在外头驾车,气氛一时间倒是平和。 只是,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杀气随之而来。还没等苏子衿反应过来,就见马车车窗一动,有黑色身影蹿了进来。 「不要动!」低沉的男声响起,下一刻,利刃便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鼻尖传来浓郁的血腥味,苏子衿微微笑着,丝毫没有惊惧的模样,只淡淡看了眼身侧蒙面的男子,桃花眸底一片幽深。 身侧这男子,显然便是受了重伤,他胸口和胳臂上都有鲜血涌出,一双眸子却璀璨仿若星辰。 这时,外头响起侍卫的声音,显得有些噪杂。 沉干在一旁排查马车,面色严肃的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没、没有。」前头的马车车夫摇了摇头,回答道。 沉干眯了眯眼睛,道:「搜查!」 随着他的发号施令,立即便有人上前去,只是,一番搜查下来,倒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苏子衿听着外头的声响,便偏头看向身侧的男子,用唇语道:「现下这种情况,你若想活命,便信我一次,如何?」 沉干是昭帝的人,如今连沉干都出动了,想来眼前这人,定是『刺客』之流。虽然他武艺不错,轻功更是一绝,可瞧着他如今受了重伤,俨然便是敌不过沉干。 显然,黑衣人是看懂了她的唇语,沉静的眸子闪过一丝怀疑。 苏子衿倒是也不急,只笑吟吟的瞧着他,等着他做决定。 「统领,那边还有一辆马车!」外头响起侍卫的声音,紧接着便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黑衣人眸光一顿,便朝着苏子衿点了点头。 这辆马车有一个暗格,寻常时候都是用来放大氅和毯子一类物什,近几日倒是不再那么严寒,故而那些物什皆是撤了去。 于是,苏子衿毫不迟疑的便用帕子沾染上黑衣人胸口溢出来的鲜血,随即再让黑衣人钻进了马车暗格之内。 等到暗格关上,苏子衿很快便掀开两边的车帘,让冷风灌进来,使得马车内的血腥味一时间散去了许多。 待她将这些事情做完,便听到外头传来青烟的声音,只听她道:「沉大统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外头声音极为噪杂,故而青烟和青书都没有注意到马车内多了一个人。只是,马车内依稀有淡淡的血腥味涌现出来,虽是心中惊惧,但青烟和青书却没有轻举妄动。 「郡主在里头?」沉干拧眉,他是认得青烟和青书的,故而,自然便知道了里头坐着苏子衿。 「不错。」青烟点了点头,面色如常。 沉干没有开口去问苏子衿为何深夜还在外头,只皱眉,道:「宫里头有刺客出现,现下令行搜查。」 言下之意,便是必须搜查了,即便里头是苏子衿,也不能够枉顾。 说着,沉干看向马车,不待青烟和青茗说话,便恭敬道:「郡主,臣需要例行检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无妨。」苏子衿轻咳一声,声音显得尤为浮弱:「沉统领也是公事公办而已。」 随着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沉干便立即掀开帘子,他亲自探视。 果不其然,这马车内有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而然,就在沉干眸光触及苏子衿的时候,不由皱起眉梢。 只见苏子衿此时着一袭男子的黑袍,看起来纤弱异常,她肤色极白,手中捏着一方素色的帕子,而那帕子上,赫然有鲜血浸了一大片。 「咳咳。」苏子衿微微咳起来,她就好像要断气了似得,看起来着实令人怜惜。 「沉大统领,」苏子衿一脸的苍白,虚弱道:「还望保守秘密。」 言下之意,便是不要将她此时咳血的事情泄露出去了。 苏子衿的身子骨素来是柔弱至极,昨日在大殿上还受了『伤』……沉干眸光一沉,再见这马车内确实只有苏子衿一人,心下不由松懈了几分。 「郡主放心。」沉干拱手,道:「臣定不会乱说话。」 说着,沉干将车帘子合上,他看了眼青烟和青书,见他们两人也皆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下怀疑散去,便很快领着一群人搜查另外的一辆马车。 脚步声渐行渐远,苏子衿放下手中染了鲜血的帕子,才淡淡道:「回府。」 「是。」青烟和青书回答,可心中却还是有不解之意浮现。 只听青烟问道:「主子,可有异常情况?」 「无事。」苏子衿淡淡笑着:「先回府罢。」 「是,主子。」青烟和青书对视一眼,既然苏子衿说无事,那么便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这一头,马车不疾不徐的再次行使起来,苏子衿微微起身,将底座的暗格打开,便瞧见那黑衣人捂着胸口溢出来的鲜血,额角滴汗。 黑衣人蹙眉,有些怪异的看了眼苏子衿,而后才慢吞吞的从暗格里头出来。 「国师可是还好?」苏子衿弯起眉眼,抿唇笑道:「要不要随子衿回一趟战王府呢?」 她素来听闻,疆南的无尘国师喜好檀香,曾经疆南皇帝将唯独的一批进贡檀香赐予了他,一时间惹得朝野众说纷纭。 而这黑衣人一进来的时候,身上除了浓郁的血腥味,便是极为淡雅的檀香,这檀香的味道十分独特,并不是常人能够用的到的,故而苏子衿便猜到了墨白的头上。 黑衣人正打算坐下,一听到苏子衿的话,便不由瞳孔微缩。他挑眉看向苏子衿,见苏子衿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由扬起一抹悲悯的笑来。 扯下黑布,露出一张清俊如玉的脸容,他似笑非笑,道:「郡主可真是好眼力。」 苏子衿能够猜出他的身份,着实令墨白有些惊诧,不过瞧着苏子衿的模样,墨白倒是有些怀疑,难道她是当真要救他? 「国师过奖了。」苏子衿眉眼浅淡道:「不过国师今日行刺,委实出人意料,想来依着陛下的性子,大抵是要将锦都翻个底朝天了。」 苏子衿言下之意,便是只要墨白回到驿站,受了这般重伤,一定要被发现。届时,墨白就算有千万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苏子衿,」墨白不禁眯起眼睛,有些狐疑道:「你要什么?」 若说苏子衿与他的关系,大概只是有旧仇,如今苏子衿却是愿意冒险救他,着实令人惊讶,再者说,依着苏子衿的手段,大抵方才是可以将他交给沉干的,可她却是没有这么做……苏子衿,究竟有什么目的? 墨白的话一出,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浓了几分:「我要无影水。」 她要无影水做什么?自然便是修改诏书! 先前刻意编了个故事让楼宁玉传达,其实是因为……确有此事。 只是文宣帝留下来的诏书,不在楼霄的手上,而是在她的手上,所以说,真正要改诏书的人,其实是她! 权谋之术,大抵在于人心与局势,而她素来真真假假,自然那黄尧不会起疑。 「你要无影水?」墨白微微凝眸,有些诧异。 苏子衿此人,究竟要做什么?莫非…… 眼底有浮光掠过,墨白看向苏子衿,微微颔首,才淡淡道:「好。」 无影水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什,至少在墨门的之中,并不是宝贝。只要有材料便可以随意制作,故而与苏子衿的这笔『买卖』倒是划算的很…… 墨白兀自想着,马车一路行使,很快便抵达了战王府。 苏子衿吩咐了青烟和青书在王府后门停下马车,于是,在青烟掀开车帘子,打算扶苏子衿下来的时候,便不期然的瞧见马车内,那一个黑衣重伤的人。 「主子!」青烟心下一惊,便看向苏子衿。 苏子衿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见她微微一笑,嘱咐道:「疆南的国师这几日先在战王府养伤一阵子,不过,切不可泄露出去。」 「是,主子。」青烟和青书对视一眼,自是没有对苏子衿的话有什么异议,。 很快的,墨白便在青书的搀扶下,进了落樨园。 只是,苏子衿的态度,却是让墨白更加狐疑起来。 她吩咐人打扫了间屋子让他住下,同时也极为妥帖的准备了换洗衣物,便是处理伤口、包扎等一系列事情,也都让青烟来处置妥当。 这一切的照顾有加,俨然便是像在招待宾客一般,那股子精緻和妥帖,竟是让墨白愈发看不透苏子衿此人! …… …… 这一头,苏子衿兀自站在架子前,缓缓擦拭着素手。 放下手中的帕子,她才轻声道:「宫里有消息散开了?」 「嗯,」青烟点头,便回道:「今夜的时候,说是有刺客进了陛下的书房,欲图行刺,好在后来沉大统领赶到,后来争斗之下,那刺客便受了伤,一路逃出了皇宫。」 皇宫守备极其森严,显然这墨白是有些本事的,不过现下,昭帝已然全城通缉这刺客,挨家挨户搜的正严。 苏子衿闻言,便微微颔首,她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锦帕,缓缓转身,笑道:「墨白的武艺,倒是还可以。」 虽说墨白比不上司言来的武艺过人,但墨白不仅懂五行八卦,而且为人狡诈如狐,就这样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 青烟见此,不禁惑然道:「主子为何救下那墨白?陛下这次可是通缉的厉害呢!」 青烟着实不知道,苏子衿为何要救墨白,按理说她并不是一个好管闲事、亦或者极为心善的人,可今日在沉干的眼皮子底下,苏子衿竟是还包庇了墨白,想来有些玄乎。 「墨白手中有我要的无影水。」苏子衿不以为意,只轻笑一声,她踱步到窗台,神色淡淡:「更何况,据说墨家有回魂丹。」 墨家的回魂丹,其实才是苏子衿最为在意的。墨家相传有回魂丹,亦是与还魂草同承一脉,不过,回魂丹却是可生死人、肉白骨,江湖上人人皆是趋之若鹜,若是能从墨白这里找到一丝突破口,也许她的寒毒,便不再是问题了。 她从前一心只想着报仇,自是对自己的身子骨没有深思,可如今,她的牵挂愈发多了起来,她的不舍也愈发强烈起来,无论是父母兄长,还是至交故友,亦或者……是她心中爱慕的司言。 这些年来,第一次,苏子衿竟是有了这般强烈的生存欲望。 她想要……活下来! 青烟闻言,不禁瞪大眸子:「主子是说,这墨白是墨门中人?」 青烟不知麒麟洞内的事情,故而对墨白的身份,她知道的只如众人所看到的那般,不过是疆南的青年国师罢了。 苏子衿颔首,笑道:「先前和阿言一起寻找火麒麟的时候,便遇到过墨白,那儿的机关是墨家所造,想来墨白在墨家,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那地宫在墨寻幽看来,大抵是极为重要的,毕竟司梦空遗体在那儿置放着,墨寻幽一定不会让一般的人守护。而墨白,他却出入自由,想来便是歷代的守护者之一了,而能够担任这等子的重要的职位,想来墨白不会是简单之辈,至少在墨门中,不是随意的一个存在! 虽说如此,可青烟还是有些疑惑:「可主子,墨白刺杀陛下一事……」 「不是他。」苏子衿轻声一笑,语气却是笃定:「墨白与陛下没有过节,这一点,从那日接风宴上便可以瞧见,再者说,墨门虽是销声匿迹多年,但也不是轻易便可招惹的,想来若是墨白要刺杀陛下,并不需要亲自……甚至是独自一人动手。」 这件事,必然是有其陷阱在,而墨白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便就是落入陷阱的表现。 说着,苏子衿便偏头看向青烟,吩咐道:「楼宁玉那儿,今夜去确认一番,看看他完成的如何了。」 「是,主子。」青烟闻言,也顾不得多想,便领命出去。 一时间,室内安静一片,苏子衿看了眼案几上的册子,思绪沉沉。 …… …… 翌日,苏子衿带着雪忆和青茗便出了门。虽说现下昭帝还满城缉拿刺客,但四国大会的盛典还是要继续的。 于是,围猎赛马,便是这两日的主要活动。 城郊的围猎场相比于祁山来说,显然是要小一些,但却地势平坦宽敞,不仅可以围猎,还可以赛马。 此次的围猎,大景朝中,唯独出现的,便是各府的年轻公子小姐,故而,这四国大会,也算得上是一场年轻人的盛宴。 四国大会素来只当作四国年轻人的相互交流,因着不愿涉及政治一类,所以使臣才都是一些青年王爷、皇子、公主等,且大部分的活动,昭帝和一些大臣们都没有参与,唯一参与的,也就只有一些重大盛典与接风践行宴会。 苏子衿一行人,很快便下了马车。 战王府里头,出席的也就是苏子衿和苏墨、苏宁三兄妹,不过苏墨和苏宁因着今晨有些事情,便在苏子衿抵达之前,率先到了围猎场。 只是,现下倒是没有瞧见他们的人影。 一下马车,苏子衿便看见司言站在一旁,显得尤为冷漠。 见苏子衿抵达的那一瞬间,司言凤眸璀璨,几乎想也没有想,他便长腿迈起,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来。 一旁,北姬画看的心下发狠,原本的笑容满面,也一时间沉了下来,惹得北姬辰眼底的笑意越发浓了几分。 「昨夜皇祖母宣我入宫,所以没去找你。」司言淡淡垂眸,仿若在报备什么一般,看的身后孤鹜和宫苌想笑又不能笑。 「无妨的。」苏子衿抿唇,眉眼舒展:「原本昨夜便不需要你陪着。」 虽然苏子衿承认,她心中着实有些欢喜与司言在一处,即便平常无所事事,也有那么一丝期盼,想要与他腻在一起,这大抵便是情爱所致,使得大部分的人,都喜欢痴缠不休。 可终归,苏子衿也是个独立的女子,无心的事,她本就可以自行解决,自是毋庸司言相陪。司言执掌锦都兵力无数,素日里也算是繁忙,尤其这几日四国大会,更是时常抽不开空。 苏子衿并不愿司言为了她,捨弃一些自己原本的生活。 见苏子衿如此一副乖巧的模样,司言下意识的便蹙了蹙眉梢,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半晌,忽然便上前一步,低声附耳道:「昨夜府中并没有人前来,大约与我们所想,一般无二。」 司言的突然靠近,苏子衿俨然没有一丝的预知,尤其周围这么些个人瞧着,着实有些惹眼的很。 可见这厮说的又是正经之事,苏子衿心下的羞窘之意便少了几分,毕竟楼霄昨夜究竟会不会闯长宁王府,也不过是她猜度罢了,所以便也让司言做了防御的准备。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快速的后退一步,她稍稍拉开一些与司言的距离,便点了点头,说道:「待会儿有些事情同你说。」 墨白在战王府养伤的事情,苏子衿还是想告诉司言一声的,免得到时候司言误会了什么,平添烦忧。 司言颔首,面无表情,却语气温和道:「好。」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南洛和北姬辰的声音,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过去,只见北姬辰正笑的温润,朝南洛道:「太子今日怎的和百里家的少主一块儿,无尘国师呢?」 「你说墨白啊?」南洛挑了挑眉梢,精緻而漂亮的脸容浮现一抹嫌弃:「那傢伙昨夜夜观星象,说今日不利出行,就躲在驿站内了。」 说着,南洛撇嘴,掏了掏耳朵道:「难不成封王要找他研究佛法不成?」 大多数国师皆是道士出生,不过墨白却是个例外,他自小研读经文,也曾在疆南法文寺待过一阵子,故而对谈论佛法一事,极为擅长。 「那倒不是。」北姬辰淡淡一笑,继续道:「只是昨日大景的皇帝陛下遇刺,本王便担心那刺客将国师如何了可是不好。」 北姬辰话里话外皆是关心之意,可在场之人,却不是傻子,几乎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北姬辰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墨白与昨夜行刺的事情有些干系么? 南洛闻言,却是依旧面不改色,他自不是关心墨白的,但这行刺一事着实关心两国的问题,便是他再怎么不事朝政,也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封王操心那么多干嘛?」百里奚璀璨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插话道:「莫不是你希望小白如何?还是说,这件事封王知道什么内幕不成?」 北姬辰闻言,不禁面色一僵,不过他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色,只笑了笑,一派温润如玉:「百里少主玩笑了,本王不过担忧罢了,若是有不妥之处,还望二位见谅才是。」 北姬辰这是在认怂?百里奚和南洛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有些诧异。 不过,这一幕看在苏子衿眼底,却是深觉这个北姬辰城府颇深。 毕竟,不叫的狗最会咬人。 「看什么?」就在苏子衿思索之际,司言略微不悦的声音便缓缓响起。 偏过头去,苏子衿便瞧见,司言此时依旧面色清冷,可眼底却是有一股子醋劲儿,瞧着着实有些可爱的紧。 见苏子衿没有回答,司言便復又道:「难道他们好看?」 苏子衿一愣,心下有些发懵,她仔细想了想,便沉吟道:「还可以。」 南洛和百里奚的容貌,倒是生的不错,和司言的清冷如仙不同,百里奚看起来极为漂亮,仿若天上那璀璨而炙热的太阳,让人平白便觉得夺目异常。 而南洛,大概容貌算是精緻明媚一类,他一双眸子极为清澈,一看便是没有心机之人。 见苏子衿如此回答,司言的脸色一瞬间愈发的清冷起来,他紧紧盯着苏子衿,凤眸有执拗之意浮现:「不准看。」 「不看,」苏子衿掩唇一笑,忽然眉眼生辉,戏嚯道:「你比他们好看。」 司言:「……」 这一头,司言和苏子衿一派情意绵绵,那一头,楼霄却是在马车上,死死的盯着这一幕。 瞧着苏子衿脸上那艷绝动人的笑,他眼底越发阴沉了几分。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去。 「郡主。」南洛大着胆子上前,挠了挠脑袋,道:「不知郡主还记不记得南洛?」 百里奚撇了撇嘴,有些无语的瞧了眼南洛,随即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倒是没有像往常一般,热烈的直唿师父。 在外人面前,百里奚自然不会傻到泄露什么,尤其现下,苏子衿的身份还依旧只是长安郡主,更是不能轻易暴露了去。 「自是记得。」苏子衿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子前两日宫宴上还帮衬着子衿说过话。」 「不是那次。」南洛摆了摆手,急急道:「是之前……」 南洛正打算说麒麟洞,司言便冷冷打断他,道:「太子自重,子衿是本世子的未婚妻。」 南洛瞪了眼司言,倒是没有去回嘴,而是看向苏子衿,满脸期待道:「郡主记得南洛么?」 瞧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又恐他将麒麟洞的事情说出来,苏子衿便点了点头,笑道:「记得,那次倒是多谢太子殿下了。」 听着苏子衿言语中满是疏离的意味,南洛竟是丝毫不气馁,只笑嘻嘻道:「郡主严重了,那次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不知道郡主以为,自那次后,南洛与郡主算不算是朋友?」 「咳咳。」百里奚假咳一声,瞟了眼苏子衿身边司言冷冷的脸容,试图提醒南洛注意分寸。 南洛心中想什么,百里奚自是知道,这两日他都呆在驿站,也听南洛说要『挖墙脚』,这傢伙倒是雄心壮志,只说讨女子欢心要从朋友做起,然后再加以无微不至的关怀,将来的感情,自然而然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听得百里奚又觉这傢伙脸皮厚的紧,又觉他……丧心病狂。 苏子衿微微诧异于南洛的态度,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司言便面无表情,斩钉截铁道:「不算。」 「本太子问郡主呢!」南洛忍不住,便瞪着司言,道:「你这面瘫脸凑什么热闹?」 「本世子不过是不愿意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往子衿面前凑罢了。」司言倒是不恼,只冷冷开口,语气含了一丝嘲讽:「毕竟和个子矮的人在一起,极容易损了面子。」 司言的话一落地,南洛眼底的气恼便顿时四溅开来。 司言这话,俨然便是恶毒至极,完完全全在诛心,即便南洛再怎么大大咧咧,也是一个少年,最是听不得的便是他人诋毁身高。 「你这死面瘫,信不信老子跟你拼了!」南洛咬牙切齿,恶狠狠道:「老子今年不过十五岁!十五岁而已!还有机会长身体!」 「那便更加不需要和子衿做什么朋友了。」司言淡淡说着,看不出一丝情绪道:「毕竟年纪委实有些小了点。」 司言哪里不知道南洛怀着什么心思?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决计不允许南洛多靠近苏子衿一步。 凡是『狼子野心』者,多披着无辜的外皮,例如南洛。 南洛闻言,不禁瞪大眼睛,指着司言便道:「你……」 正打算说什么,却见北姬画牵着一匹黑色骏马自一旁走了过来,这匹马,通体为黑色,马尾和长长的鬃毛雪白异常,它体型饱满优美,四肢极为修长,马首有类似火焰的白团,瞧着便是极为漂亮的一只汗血宝马。 北姬画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郡主果然好魅力,连疆南国的太子殿下也被郡主俘获了去,着实令人钦佩的紧呢!」 说着,北姬画已然走到苏子衿的面前,她一袭粉紫色的劲装,看起来干练而颇有些英姿飒爽。 「公主莫不是艷羡子衿?」苏子衿倒是不恼,她微微扬唇,便似是而非道:「若是公主艷羡,大可叫南洛太子也多看公主几眼,说不定能生出别样的情愫呢?」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司言冷峻的脸容倒是缓和了几分。 南洛精緻的脸上便露出一抹诧异的颜色,而后他微微睨了眼北姬画,嫌弃道:「明珠公主这等女子,本太子可是瞧不上。百里,不让你来收了?」 百里奚斜了眼南洛,便说道:「老子可是有意中人的,这明珠公主……老子可无福消受,要人命的很啊!」 百里奚言下之意,便是在说北姬画性子不好,最是要人命了。 北姬画闻言,不由心中一怒,脸色便愈发难看起来。 想她堂堂一国公主,美貌多才,自是求娶之人无数,素来便只有她瞧不上的人,没有瞧不上她的人,可如今,这百里奚和南洛竟是表现出厌弃的模样,如何让她能够甘心? 咬了咬唇,北姬画便瞪着苏子衿,眼底满是恨毒之色,似乎恨不得立即上前动手撕烂她那言笑晏晏的脸容。 然而,她还没说出话来,只觉手中套着马的缰绳一扯,整个人一个不留心,便踉跄上前。 眼见着就要朝着百里奚怀中撞去的时候,百里奚却是一个闪身,堪堪躲过了北姬画,与此同时,北姬画为了保持平衡,不禁丢下手中的缰绳。 黑色骏马忽然嘶鸣一声,只见它鼻子有粗气喘出,就朝着苏子衿而来…… 48赛马比试(上) 心下一惊,司言立即便打算伸出长臂,想要将苏子衿带离原本的位置。 谁曾料,苏子衿却是不着痕迹的朝他使了个眼色,表示不必动弹。 司言微微诧异,就在他愣神的期间,那骏马已然欢脱的跑到苏子衿的面前,它似乎极为喜悦一般,下颚略显松垮,下嘴唇亦是微微下垂,同时还微微摇摆着马尾,一个劲儿的蹭着苏子衿。 火耳。 心中有低低的一声嘆息响起,苏子衿眉眼弯弯,素手亦是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骏马。 她早年的时候,养过一只小马驹,后来瞧着这马驹额角有类似火焰的白团,于是便给这马驹起了名字,唤作火耳。 只是,火耳在三年前那场大战中,彻底的失踪了。苏子衿以为它大抵是死在了屠戮之中,却是不想,火耳竟是在不知名的情况下,落入了北姬画的手中,也是极为凑巧的一件事。 虽然从第一眼的时候,她便已然认出了火耳,但是如今火耳落到了北姬画的手中,她便不能表现出太过欢喜或者熟知的模样,否则依着北姬画的性子,定是要做出伤害火耳的事情! 另一头,楼霄自是将这一幕收进眼底,他知道这是苏子衿从前的战马,也知道苏子衿极为欢喜这只千里马。 曾经有一次这马儿走丢了,苏子衿显得尤为在意,于是,他便扬言说要为她再弄一只千里马过来,可那时候,她却是严词拒绝了,只说任何的马也替代不了火耳…… 眼底有恍惚之色浮现,楼霄这一次,倒是没有任何动静,只默然的站在一边,等着苏子衿接下来的动作。 伸出素手,苏子衿故作一副受惊的模样,生涩的抚了抚火耳的马背,而火耳却好似分外愉悦似得,显得异常兴奋。 「这千里马一直以来都是极难驯服的,」北姬辰踱步过来,语气含着诧异之色:「怎么今日瞧着,分外欢喜郡主。」 这千里马是从马贩子手中得来的,大约驯服了有三四个月,却一直脾气极坏,谁也靠近不得。 北姬画天生是喜欢驯服烈马的,故而一瞧见这匹马,便用了各种方法去接近,可却收效甚微,唯独也只能牵着这马熘一圈罢了。 可这马今日竟是如此奇怪,看这模样,便是对苏子衿极为欢喜,也极为……熟稔? 北姬辰心下有怀疑升起,便听到苏子衿笑道:「这马倒是有些意思,不过也不知为何,竟是对子衿有些好感……」 说到这里,苏子衿忽然偏头看了眼北姬画,似笑非笑道:「子衿素来听闻北魏乃马背上的民族,原以为明珠公主也是个擅骑射之人,没想到竟是连一匹马也无法驯服,委实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了。」 苏子衿这话,明着暗着,其实都在嘲讽北姬画的无能,连一匹马也无法驯服,还自诩是如何擅长骑射,瞧着是有些自打嘴巴的意思了。 苏子衿的话一出,北姬辰便有些诧异,就连一旁的南洛,亦是不解皱眉。 按理说,苏子衿并不是一个喜欢冷嘲热讽的人,可如今她的话,可谓是挑衅之意,莫非……是激将法? 百里奚挑起眉梢,他看了眼苏子衿身侧那匹骏马,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 师父的火耳啊,竟是这样阴差阳错之下,寻了回来!想来师父现下,一定是要设计北姬画将这匹马与她了… 北姬画闻言,心中气的发狠,可她还是勉强沉下情绪,冷笑道:「苏子衿,你不要以为激将法对我有什么用!」 「子衿说的是事实。」就在这时,司言清冷开口,面色冷峻依旧:「大抵只有公主觉得是挑衅罢了。」 苏子衿看了眼司言,心下倒是觉得好笑,司言这厮大抵是看出了她的意图,而依着北姬画对司言的觊觎,想来更是要气的失去理智,即便在知道苏子衿是在用激将法,北姬画也绝对会上勾。 「呵,」果不其然,只见北姬画哼笑一声,眼角眉梢有高傲的神色缓缓浮现:「本公主再不济也至少比长安郡主好吧?身在武将世家,却一副文弱的模样,倒是要叫人看不起的!」 司言的话,不可谓不诛心,听得北姬画眸中的怒意逐渐燃烧起来,尤其司言还是她势在必得的男人,如今这般言语,不就是在说她无能,是众所皆知的吗? 「明珠公主怎知子衿不知骑射了?」苏子衿不以为意,只展颜一笑,如沐春风:「虽子衿不才,但最起码的骑马射箭,还是略懂一二的。」 苏子衿说的极为隐晦,在北姬辰看来,便就是赤裸裸的激将,可北姬画却不那么以为,苏子衿瞧着便是虚弱文质的,这大抵是因为第一印象便烙下深刻的念头,所以,在那之后,无论苏子衿表现出什么模样,北姬画都会下意识的轻蔑了去,尤其在骑射方面,北姬画可从不认为,苏子衿会比她强悍多少! 心下这般想着,北姬画已然勾眼,阴阳怪气的笑道:「郡主以为自己当真骑射极佳吗?若是的话,郡主可敢与本公主比试一番?」 苏子衿闻言,便扬起一抹轻柔的笑来,她弯了弯眉眼,温软道:「公主如今又是要与子衿比试么?子衿记得,上一次的比试,公主可是输的一败涂地呢!」 上一次的比舞,虽然最后因无心而终止了,但在座皆是有鼻子有眼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胜负如何。北姬画高傲十足,自是不会承认。 眯着眼睛,北姬画便开口道:「苏子衿,那次的比试可是胜负不分,你自以为赢了便是赢了吗?当真笑话!」 说着,不待苏子衿回答,北姬画便继续道:「还是说你不敢与我比试,所以这次才故意岔开话题?」 苏子衿方才的言词,显然便透着一股子不愿比试的意思,在北姬画看来,苏子衿那委婉的表达,其实正是因为她心慌了! 意识到这一点,北姬画脸上的挑衅之色便愈发浮现了几分。楼霄远远的瞧着,心底有嗤笑油然而生。 这北姬画倒是空有一副皮囊,在场之人皆是明摆着知道苏子衿的激将,而北姬画却自以为最是了不得。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可以是可以。」苏子衿沉吟,显出一副犹豫而不得不为的模样,随即她看了眼司言,似乎找到了勇气一般,才道:「不过既然是比试,不妨以条件为赌注,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如何?」 司言见此,面容不禁暖了几分,心下也有一丝无奈升起,他的心上人,总这般能忽悠人,别看她方才瞧他是下意识的行为,其实她不过是要藉此制造一个假象,让北姬画更深一步的以为她是个仰仗男子生存的娇弱女子。 「那又有何难?」北姬画眸底有精光闪过,显然极为满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苏子衿啊苏子衿,你可真是愚蠢!若是输了,我定要你为奴为婢,任人羞辱! 桃花眸底闪过一丝幽然之意,苏子衿唇角浮现一抹轻笑:「既是这样,不妨立下字据?」 「好!」北姬画想也没想,便冷笑着应下了。 北姬辰见此,素来温润如玉的眸底划过深邃,随即他看向苏子衿,便开口道:「郡主和皇妹之间的约定,不如再附加一条?」 百里奚挑眉,戏嚯道:「两个女儿家的比试,没想到封王也这般有兴趣参与。」 不知为何,百里奚瞧着这北姬辰,就是哪儿看哪儿不爽,只要北姬辰说话,他就时刻要怼几句,有种不奚落不痛快的感觉。 「也许人家心里住着一个……」南洛接口,笑嘻嘻道:「娘们呢?」 南洛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有些失笑,南洛穿着女装的时候,苏子衿可没有忘记,如今他倒是极好,就这般轻巧的说北姬辰像个女子。 北姬辰闻言,眉梢有一瞬间蹙起,不过转瞬,他便扬起一抹笑,不甚在意的模样,继续道:「本王只是觉得,这比试不过是年轻人的玩笑罢了,不能够太过认真,毕竟现下,郡主和皇妹各自代表着大景朝和北魏皇朝……」 北姬辰的意思,不就是说不能玩大么? 「皇兄有何想法?」虽心中不愉,但北姬画还是不情不愿的开口,语气生硬。 「本王以为,」北姬辰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笑道:「不妨在这字据上多加一条:此条件不得太过为难他人、不得破坏两国邦交。如何?」 北姬辰知道,北姬画这一次,定然还是必输无疑的,他倒是不关心北姬画的死活,就好像当年的九王爷一般,北魏的皇室,素来没有亲情可言。 再者说,要为了北姬画得罪司言,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可若是苏子衿赢了后,提出足够危害北魏的要求呢?事情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北姬辰便朝着苏子衿缓缓看去。 苏子衿闻言,倒是没有反对的模样,她依旧笑容浅浅的模样,轻声道:「封王所言甚是,子衿觉得可行。」 凤眸微凝,司言淡淡的扫了一眼北姬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眸底深邃不可见底。 「皇妹呢?」北姬辰见此,便看向北姬画,瞳眸中看不出神色:「大抵是和郡主一个意思罢?」 瞧见北姬辰投过了的眼神,北姬画微微一愣,随即她快速的低下头,点头道:「皇兄所言不错。」 如果说,北姬画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那么北姬辰,绝对是她看到尽头的存在。她畏惧北姬辰,畏惧到他的一个眼神,便足以让她气焰消散! 见苏子衿和北姬画都同意了,北姬辰便很快找人写了立据,这件事上,他倒是显得颇为热心,看的苏子衿和司言两人,愈发的眸光幽深了几分。 等到一切都完备了,苏子衿和北姬画也各自签了字,北姬画便打算将火耳牵走。不料,北姬画一上前,火耳便堪堪避开了她的接触,看的北姬画心中愈发恼恨了几分,原本消散的怒意也逐渐上升起来。 手中长鞭捏起,北姬画眸光一寒,便顿时挥手朝着火耳的方向鞭笞过去。 苏子衿眸光一紧,可心下却知道,自己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出手,否则北姬画定然醒悟过来她的目的,从而毁去这场比试! 就在苏子衿眸光幽深的时候,只见百里奚飞身上前,一只手擒住北姬画挥斥而来的长鞭,狠狠一拽,北姬画便疼的松开手,整个人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百里奚,你做什么!」勉强站住,北姬画恶狠狠的盯着百里奚,眼底有愤愤之色。 「你说老子啊?」百里奚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道:「老子就是见不得有人丧心病狂,怎样?公主要过来教训老子吗?」 百里奚的话一出,南洛便也就跟着帮腔道:「哎呦喂,我说北姬画啊,你自个儿不舒坦,干嘛拿马出气?就说你这行径,变不变态罢?」 这两人在怼人方面,倒是默契十足,听得北姬画心中实在是堵得慌。 「你!」北姬画咬牙切齿,有怒意被强行压抑住,面色涨红:「你们!」 北姬画最是要面子,可如今这南洛和百里奚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众羞辱于她,着实让她难以咽下这口气! 然而,一思及南洛的地位,北姬画又一时不敢发泄怒意,只好憋在心中,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好不憋屈! 苏子衿见此,脸上的笑容倒是露出几分来,只见她看向北姬画,便道:「公主现下还要比试吗?还是说为了一匹马,公主要置气到天明?左右这马儿丢在一旁也是不碍事的,公主何不消消火气,先与子衿比试为主?」 「好!」北姬画眼底有狠毒划过,对于出声的苏子衿,更是怨了几分。 贱人!就只有你会当好人,是吗? 苏子衿点了点头,便看向北姬画,道:「那么,公主以为,咱们如何比试?」 「马术。」北姬画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笑道:「若是比试赛马的速度,未免要看马匹如何,失了偏颇,可比试马术的话,大抵便不能够滥竽充数了罢?」 说着,北姬画斜睨了眼苏子衿,媚眼中的势在必得愈发明明显了几分,看的一旁的楼霄,冷笑连连。 苏子衿闻言,不禁微微一笑,眉眼生辉:「倒是不错。」 四国大陆的马术比试,大抵分为三个关卡,第一个关卡便是过固有障碍物,第二个便是过移动的障碍物,而第三个,便是在过障碍物之余,还能够在飞驰的马背上进行表演! 「先由本公主来罢。」北姬画挑眼一笑,她居高自傲的理了理衣角,便扬唇道:「你可要看好了!」 说着,北姬画让人牵了匹棕色骏马过来,她翻身上马,便极快的调整了姿势。 长鞭挥起,只听北姬画发出『驾』的一声,骏马前蹄一跃,便很快朝着前方奔去。 一路上,北姬画倒是很顺利的通过第一关,等到她开始第二圈的时候,第二个关卡的随之移动不断。北姬画屏息,很快便又过了第二个关卡,只是比起第一个,过第二个关卡的时候,她显得小心翼翼和吃力一些。 所谓第三个关卡,其实就是在第一个关卡和第二个关卡的前提下进行表演,当然,若是第三个关卡表演不了,也可只顺利通过便行。 在这个关卡上,俨然北姬画有些力不从心了,故而一路下来,她也只是堪堪通过,并没有真正表演出来。 不过即便这般,北姬画也认为,足以甩苏子衿很远了! ------题外话------ 明天虐北姬画,没有万更的第一天,你们想凉凉了么? 49赛马比试(下) 北姬画冷笑着下了马背,她走到苏子衿的面前,挑眉道:「郡主,该你了!」 对于北姬画的轻蔑,苏子衿俨然并不在意,她淡淡笑着,弯唇道:「公主且等着,子衿已然令人回去取衣服了。」 她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看的在场之人皆是诧异。 今日的时候,苏子衿并没有要骑马的意思,故而劲装倒是没有带上。方才瞧见火耳的时候,苏子衿便已然不声不响的吩咐了雪忆,让他回去拿一件劲装过来,依着雪忆的速度,大抵是会很快的。 「我有衣服!」南洛见此,不由惊醒道:「女子的劲装,你穿的话,应当差不多。」 南洛原先便有女子的服饰,而正好,他的个子与身材和苏子衿差不多,如今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苏子衿的燃眉之急。 司言淡漠的瞟了眼南洛,心中倒是有些知道南洛这所谓的『有衣服』是怎么回事了。 传闻疆南太子南洛最是疯癫,喜欢着一袭女装示人,曾被大臣上谏过无数次,却最后因疆南皇帝下令封口,导致这件事一度被隐瞒下来,除某些朝臣以外,知道的倒是不多。 苏子衿微微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笑了笑,便道:「多谢。」 南洛闻言,不禁嘻嘻一笑,于是,他很快便让人带着苏子衿去换衣裳。 等到苏子衿换好衣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一时间众人皆是愣住了,尤其是楼霄,眼底有怀念顿时溢出。 鲜衣怒马少年时,苏子衿如今穿着一袭艷红的窄袖劲装,仿若这红色是为她而生的一般,她看起来着实有些肆意昂扬,令人深觉惊艷。 司言眸光微深,看着这样的苏子衿,不禁低声道:「小心。」 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忧心,他从不怀疑她的能力,也从不怀疑她会赢得这场比试,依着轻衣所言,她如今内伤已然在痊癒,只要不动用内力,便是与常人无异。 「好。」苏子衿抿唇,心中对于司言的理解与信任一片清明。 大概司言与她,着实有些适合的很,他虽总看着漠然,却知道什么时候她最需要信任,这样的司言,情不自禁的便让苏子衿越发的欢喜起来,甚至于偶尔也会想着……相见恨晚! 南洛将苏子衿和司言的脉脉含情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吃味的紧,可见苏子衿如此欢心的模样,一时间便也只能嘆息一声。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苏子衿已然看向北姬画,笑道:「公主那匹烈马,可否借子衿一下?子衿素来不甚骑射,倒没有专属的骏马。」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北姬辰的眼底便闪过一丝瞭然。 看来这匹马,当真与苏子衿有些干系的,否则的话,苏子衿怎么会如此冒险,擅自骑一匹烈马比试? 北姬画自是不知北姬辰心中所想,见苏子衿提出这请求,她心下更是乐的不行。这马有多烈,也只有北姬画最是清楚,她曾经也骑上过这匹马,可却被甩了下来,伤的不轻,后来她才时常带着它,想要以此驯服。 如今苏子衿子衿自己凑着脸要想着落入悲惨的境地,她当然乐见其成了。 最好是摔得粉身碎骨,毁容残疾! 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来,北姬画道:「无妨,只要你用的舒心,本公主自然不会拒绝。」 北姬画的话音一落,苏子衿便微微颔首,她头也不回,便缓缓走向火耳,火耳尾巴一动,便乖巧的朝着苏子衿跑去。 苏子衿一个翻身上马,一时间,红衣猎猎,极为美艷。 牵着马绳朝着赛道的位置而去,随着苏子衿手中缰绳拉起,只听火耳嘶鸣一声,发出清脆而极为兴奋的声音。 脸上的笑意浮现,有肆意的神采自苏子衿的眼角划过,她微微启唇,低声道:「火耳,出发!」 「吁!」马鸣响起,顿时马蹄声亦是随之而来。 苏子衿驾着骏马,墨发三千,风中飞舞。那个素来言笑晏晏的苏子衿,一时间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马背上那个飒爽而风姿卓越、艷丽却也肆意洒脱的鲜衣女子。 一人一马,配合的极好,好似共同征战千百次了一般,那股子默契十足的样子,看的在场之人无不惊艷非常。 「真美!」南洛喃喃自语,目不转睛的盯着苏子衿,一动不动。 司言凤眸清冷,秀美的面容,却有笑意一闪而过,令人看不真切。 这样的苏子衿,无疑是绚烂夺目的,她就好像天生的王者一般,在马背上肆意驰骋,黄土扬起,烟尘散开,红衣作响,她却依旧高昂的头颅,眼底是久违的飞扬之色。 彼时,苏墨和苏宁正巧从另一边的马厩而来,他们一人牵着一匹马,本打算寻找自家妹妹的身影,却不料,一袭红衣顿时将他们的眼球吸的紧紧的。 那女子笑的邪肆,她高坐在黑马之上,仿若被放飞的纸鸢,令人忍不住想要仰望。随着骏马越过障碍物,她很快便到了第二个关卡,可不知为何,这第二个关卡,在许多人看来极难的关卡……在她的眼中,似乎丝毫没有难度。 比起第一个关卡,她过第二个关卡更为快速、准确,且迅勐。于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她跃然入了第三个关卡。 眼中有璀璨的光芒浮现,苏子衿手中缰绳微微松开,就在众人震惊的时候,她双手离绳,整个人站在了马背之上。 红衣飘动,美人如斯,着实叫人容易看花了眼睛! 北姬画见此,手中开始颤抖起来,眼底的怒意,也一瞬间翻腾出来。 顿时,有杀意肆虐开来。 不待苏子衿表演其他的技巧,北姬画已然上前一步,她抽出腰际的长鞭,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手中长鞭勐烈一动,便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甩了过去。 只见那长鞭『咻』的一声,便紧紧缠住苏子衿的腰际,几乎要将苏子衿从马山拖拽下来。 苏宁和苏墨眼中有惊惧浮现,若是按照北姬画的举动,苏子衿一定会被被扯落下马,届时因为惯性的缘故,她将飞滚一路,摔得粉身碎骨不可! 显然,北姬画也是这个想法,她嘴角有阴毒之意升起,捏着长鞭的手,更是用尽力气一拽,试图将苏子衿拽下马背。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苏子衿唇边有邪肆的笑意涌现,她一手拽着缠绕着自己腰际的长鞭,一手立即擒住缰绳,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又坐了下来,夹紧马腹。 不过转瞬,苏子衿的速度却是快的令众人惊异不已。 就在北姬画失望至极的时候,苏子衿却是勾起唇角,微凉的嗓音在下一刻便缓缓响起,仿若魔音:「公主可要注意了!」 什么? 北姬画瞪大眼睛,下意识的便愣住了。不过,就在她愣住的一瞬间,苏子衿松开执着缰绳的素手,转而往腰际探去。 司言见此,眼底不由浮现一抹赞赏。 若是论战略和身手,北姬画俨然便不是苏子衿的对手! 与此同时,苏子衿已然抽出自己腰际原本就存着的长鞭,在众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手中长鞭急速一挥,就朝着北姬画的方向甩了过去。 北姬画一惊,整个人吓了一跳,就立即松开自己手中的鞭子,想要夺过苏子衿的长鞭。 然而,她因为方才那一愣神的功夫,闪躲的速度已然变得极慢,慢到苏子衿的长鞭缠住她的腰际后,她才松开了鞭子。 「放开我!」北姬画一边尖叫,一边便伸出手去,想要解开苏子衿的长鞭。不料,她的话音刚落地,苏子衿已然狠狠一拽,将北姬画撤离原地,似乎想要拽着她随马而跑。 北姬画一惊,眼见着就要摔下,她咬着牙,便使劲浑身气力,往后退去。 随着北姬画的拖拽,苏子衿整个人已然躺倒在马背上,她那柔软的腰肢弯成一个惊人的弧度,可另一只手却不知何时解开了北姬画缠绕在她腰际的长鞭,一时之间,那长鞭便落入她的左手,她勾起唇角,左手上的长鞭挥动,毫无预兆的便朝着北姬画的脸上甩去。 只听『啪』的一声,紧接着有北姬画尖锐的惨叫声便随之响起。 众人抬眼看去,便见到北姬画脸上被苏子衿那一鞭子打出了血痕,而北姬画显然是顾不得反抗,此时正双手捂着眼睛,一副痛极了的模样。 苏子衿见此,却是丝毫不显心软,她唇畔的笑意越发浓烈了几分,只见她挑起眼角,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张扬而邪佞:「公主掉以轻心了啊!」 话音一落,便见苏子衿手中长鞭一拽,下一刻,北姬画整个人便扑到了地上,随着火耳的疾驰,北姬画一路被拖拽而去,有血腥味瀰漫,即便烟尘的气息也无法掩盖。 同一时间,悽厉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砰』『咔』『砰』…… 随着路过的障碍越多,北姬画也毫无反抗之力的便撞在了障碍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南洛和百里奚默默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暗暗竖起大拇指,惊嘆于苏子衿的身手和心肠。 整个过程中,苏子衿仅仅只用了巧劲儿,丝毫没有内力的爆发,可她光是速度、灵活度和实战经验,便足够让人震惊异常了! 一直到抵达终点,苏子衿才停下,她低眉看了眼鲜血淋漓、鼻青脸肿的北姬画,却是言笑晏晏:「公主这般模样,可是昏厥了?」 说着,她抬眼瞟向一旁略带惊讶的北姬辰,缓缓笑道:「封王难道不赶紧让人将公主带回去医治?还是说,封王指望着子衿让人来带?」 若说先前北姬辰还有一丝想要问罪苏子衿的意思,那么如今听着苏子衿的话,倒是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这件事本就是北姬画先动的手,要是北姬画那时候不动手,显然苏子衿不会如何,而北姬画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即便北姬画伤的严重,苏子衿也是全然可以脱卸了去的,毕竟苏子衿若是不反击,想来下场悽惨的,便是她自己了。 温润一笑,北姬辰垂眸,便道:「郡主严重了,这件事只是皇妹的过错,如今郡主如此,也算是皇妹自作自受罢了。至于皇妹,本王会让人带她下去疗伤的。」 「多谢封王。」苏子衿微微一笑,抿唇道:「不过这比试的胜负……」 「自然便是你赢了。」司言神色淡漠,他微微上前一步,走到火耳面前,伸手道:「下来。」 这意思,显然便是要抱苏子衿下马了,方才虽然他知道苏子衿不会出事,可到底心中还是有害怕闪现,如今见苏子衿安然无恙,故而司言心中最是想要的,便是拥她入怀。 只不过,再思及苏子衿在马背上的驰骋着实有些肆意撩人的很,司言便愈发恨不得向全天下宣誓主权,最好是不让这些个虎狼之辈惦记! 见司言如此,苏子衿不由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然而,不待她反应,司言已然上前一步,修长有力的臂膀一动,便将苏子衿抱了下来。 苏子衿虽然也算女子中高挑的一个,但在司言面前,显然有些小鸟依人的紧。司言的个子,大抵是在这一众男子中,最为惹眼的一个了,便是出自北魏的北姬辰,亦是比不得司言来的高大修长。 这一举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看的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百里奚是惊嘆司言的撩拨手段,而南洛却是心中滴血,欲哭无泪。 大抵最为难受的,便是楼霄了。只是,在看向司言的时候,他眼底有一瞬间的深沉与血腥划过…… 就在这时,苏墨和苏宁也牵着马走了过来。 相较于众人的心理,显然苏墨和苏宁很是看好这个妹夫,故而面上倒是显得极为自然,看的苏子衿有些愣愣。 司言何时,竟是将她这两个哥哥给收服了?他们竟然如此信任司言? 苏子衿兀自想着,司言这一头,已然将其置到了地面之上。与此同时,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南洛以及不远处虎视眈眈的楼霄,素来没有情绪的眼底,有一抹睥睨之色,竟是一闪而过。 苏子衿自是没有注意到司言的神色,见司言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她便转而看向北姬辰,笑道:「不知封王以为,这场比试,输赢如何?」 苏子衿的话一问出来,苏墨和苏宁,乃至南洛和百里奚,都是齐齐看向北姬辰,似乎北姬辰要是说苏子衿输,或者胜负不辨的话,他们就决计要他好看。 北姬辰一愣,随即失笑道:「自然是郡主技高一筹。」 说着,北姬辰指了指火耳,问道:「郡主今日的比试,若是为了那马而来,自是带走便是,其他的,本王待皇妹醒来,自是会同她说。」 先前北姬辰还不懂苏子衿的所求,可自从看到苏子衿在马背上肆意驰骋的一幕后,他便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苏子衿见此,倒是深觉趣味,她看了眼仍旧躺在地上而无人问津的北姬画,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脸上的神色却是愈发温软了几分。 看来,这北姬画在北姬辰……甚至是在北魏孝武帝的眼中,并不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否则的话,北姬辰也不可能这般一派轻松的说出这等子话,同时还不慌不忙的,任由北姬画昏厥在地上,连派人抬起的意思都丝毫没有。 点了点头,苏子衿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既然封王这般说辞,子衿自是却之不恭。」 说着,苏子衿就自行走过去,将火耳牵了过来。 瞧着苏子衿这一副愉悦的模样,苏墨和苏宁皆是不由愣住了。 苏子衿其实很少会这般表现出喜欢某个物什,可今日,她亲自过去,亲自牵马,那股子珍爱的意味,着实明显的很。 司言见此,不禁倾身上前,他走到苏子衿身侧,便低声问道:「赛马么?」 司言问这话的时候,倒是神色淡淡,不过他眼角眉梢皆是风华,看得苏子衿不禁心中一滞。 想了想,苏子衿便颔首,抿唇笑道:「好。」 ------题外话------ 明天马背上开撩~ 另外,凉凉在公告处说明了最近的情况,如果小可爱有不知情的,可以去公告处看看~ 50雪忆身份 「驾!」 「驾!」 …… 林荫小道上,两道身影飞马驰骋,一前一后,好不肆意快活。 女子着一袭冷艷傲骨的红衣,她眉目艷绝,红唇微微抿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墨发三千,风中飞扬。而男子白衣秀美,清冷卓绝,素来淡漠无情的脸容,显得异常柔和。 「阿言,你追的上我么?」苏子衿脸上笑意浮现,她回头看向身后紧追不捨的司言,桃花眸子光彩熠熠。 司言身骑白色骏马,他抬眼看去,只见苏子衿此时心情极好,难得的见她肆然非常,那神采飞扬模样,着实让人瞧着迷醉不已。 薄唇微抿,司言淡淡道:「你说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笑意浅浅,虽瞧着依旧面无表情,但到底眼角眉梢,有温柔之色。 苏子衿微微一愣,随即轻笑起来:「你大约追不上我!」 话落,她手中缰绳拽紧,手中马鞭微动。 「驾!」 随着清脆的一声低喝声响起,苏子衿身下的火耳一个甩头,便跃然加快了速度。 一时间,红衣掠过,划过一道痕迹。 司言凤眸幽深,随即他运起轻功,修长的指节松开缰绳,不过转瞬之间,他便飞身上前,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去。 苏子衿见身后有动静,便下意识的打算转头看去,不料,刚刚一偏头,眼前就有白色身影闪了过来,随即,后背一暖,便有坚挺的胸膛抵了上来。 她有些诧异,下一刻,便有大掌握住自己执着缰绳的素手,微妙而不可言状的情愫一瞬间便在空气中瀰漫起来。 感受着那握着自己的手的温热手掌,苏子衿不禁有些怔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子衿,」下一刻,司言低声附耳,气息微润:「我追上你了。」 随着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落入自己的耳里,一瞬间,苏子衿的脸色就微微泛红起来。她朱唇微微一动,便勉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轻声道:「你这是耍赖。」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俨然没有丝毫不愉的模样,她唇角微微抿着,桃花眸底皆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苏子衿的话一出,司言便不禁微微低头,他下颚优雅,顶在她的墨发上,清冷而温柔,令人心跳骤起:「那你,可是欢喜?」 分明不过一句话,苏子衿却觉得自己的脸颊烧的厉害,心中亦是跳个不停,有说不出的情绪蔓延开来。 也不知司言这厮怎么了,今日竟是如此会撩拨人…… 见苏子衿如此一副难以冷静自持的神色,司言向来淡漠无情的脸容划过一抹愉悦。 昨日太后将他召进皇宫,除了闲聊关心以外,便是向他传授一些技巧,虽然司言从前对太后所说的这等子技巧总觉得无关紧要,但如今却是认为有些重要了。 毕竟他的子衿,是这样的光芒四射! 这么想着,司言便倾身上前,他薄唇微动,低声道:「不说话,便是欢喜的意思了。」 说着,他长臂拥紧,将苏子衿柔弱无骨的娇躯更进一步纳入怀中。 苏子衿偏过头去,心下对于司言这般会调情的小模样,着实又爱又恨。 张了张嘴,苏子衿便看向司言,道:「你……」 话还没说完,只见司言漆黑如墨的凤眸闪过一抹情愫,随即在她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薄唇就压了下来。 心中一颤,苏子衿瞪大了眼睛,桃花眸底闪过惊讶的情绪,下一刻,那抹惊讶的情绪转瞬又演变成羞涩之意,看的司言眸光微醺。 脸颊上传来温柔的触觉,司言心中有酥麻的感觉徒然升起,他耳根子泛红,心中有紧张的情绪冒了出来。 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司言便很快离开了苏子衿那绯红的脸颊。然而,正在这时候,身下的火耳忽然嘶鸣一声,整个儿便不安的甩动起来。 司言心中一顿,下意识便将苏子衿抱住,想要带着她离开马背。 只是,苏子衿被司言方才那蜻蜓点水的一吻搅得春心一片,此时尚且没有回过神来,手中捏着的缰绳便自然而然的依旧紧握着。 骏马一个跃起,苏子衿才幡然醒悟,她慌不迭的松了手,然而这时,却是有些来不及了。 冷峻的脸容一片沉静,司言不着痕迹的托住苏子衿的脑袋,生怕她受到伤害。 与此同时,两人皆是一翻,被火耳甩下了马背。 林荫道上,梧桐落叶铺满一地,司言紧紧护着苏子衿,两人便就这般,滚落在地。 身下传来炙热而微微有些软乎的触觉,苏子衿抬眸,艷绝的脸容,终于有惊色浮现。 此时苏子衿趴在司言的身上,而司言却是闭着眼睛,好似昏厥了一般,脸色微微泛白。 微微一动,苏子衿便急切道:「阿言,你怎么了?阿言!」 她的声音尤为慌乱,自来风轻云淡的眸底,此时惊惧异常。 然而,她叫了两声,司言却是仿若未闻一般,依旧闭着眼睛,丝毫没有动弹。 一时间,苏子衿心下更是焦急起来,她撑着身子便打算起身。 不料,她堪堪一起身,司言长臂便伸出,『砰』的一声,将她再次纳入怀中。 「阿言?」苏子衿一愣,抬眼看去。 只见这时,司言原本紧闭的眸子,竟是微微睁开,一瞬间,那流光溢彩的璀璨眸子有笑意浮现,便是他的薄唇,亦是弯起一个愉悦而迷人的弧度,令苏子衿不禁陷入其中。 司言的笑,当真是极好看的,他本就是清冷淡漠之人,如今这样一笑,竟是令天地都为之暗色,无法与之比拟…… 「子衿。」就在苏子衿沉浸其中之际,司言忽然一个翻身,将苏子衿压下身下,他轻轻托住她的脑袋,有情意露出眼角:「我是这样的欢喜你。」 一言方坠,只见司言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他低头,清冷的薄唇落在苏子衿诱人的红唇之上,唇瓣相触,两人皆是如触电一般,心神激盪起来。 感受到那托着自己脑袋的大掌带着一丝颤抖之意,苏子衿如桃夭一般艷绝楚楚的脸容上,浮现一抹情愫。 随即,她红着脸,便微微闭上眸子。 一瞬间她便忘记了天地,只沉沦在情人耳鬓厮磨的乐趣之中。 空气中,有丝丝暧昧缓缓溢出。彼时,落叶纷纷,犹如雨下。 枯黄的叶子落在林荫道上两人的肩头、发梢、衣上,一时间美如夏花,绚烂无比。 而不远处,火耳转头看了眼缠绵的两人,随即马尾一动,便抬起马蹄,朝着另一边,那只慢慢悠悠跑来的白色骏马而去。 …… …… 与此同时,锦都肆念轩 北姬辰坐在桌子前,不紧不慢的拿出帕子,擦拭着杯盏。 北姬画已然被送去医馆,说到伤势,也算不甚严重,至少不危及生命。 不过,被苏子衿用长鞭挥去的一边眼睛,倒是出了问题,想来从今往后,也只能独留一只能见物的了。 趁着将北姬画送到医馆之际,北姬辰便也就顺带离开了那围猎场。在苏子衿和司言走后,那围猎场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不过那些个无聊的比试,北姬辰自然不感兴趣。 这时,有男子敲门入内。 「王爷,人带来了。」说着,那男子一个侧身,露出身后那个秀丽异常的少年。 「退下罢。」北姬辰眸底有笑意浮现,随即他看向那少年,放下手中的杯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淡淡道:「不必客气,坐。」 少年闻言,冷冷的挑起眉眼,漠然道:「我不是来同你喝茶聊天的。」 「无妨。」北姬辰不以为意,只微微一笑,道:「不过本王要说的事情,想来无法一语概括,所以何必为难自己呢……」 说到这里,北姬辰依旧是伸出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扯出一个奇异的笑来:「雪忆。」 眼前这十二三岁的秀丽少年,不是雪忆又是何人? 只是,现下的雪忆,脸上却是丝毫不见方才在苏子衿面前时候那股子孩童般的稚气,有的,大抵只是冷若冰霜的神色。 雪忆闻言,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了眼北姬辰,便缓缓坐了下来。 雪忆端端正正的坐下来后,才淡淡道:「找我来,何事?」 方才正赶回围猎场的路上时,他便遇到了青烟和青茗,她们说是苏子衿向南洛借了衣裳,便带着他打算先回去。 只是,在经过肆念轩的时候,雪忆却是看到了北姬辰…… 「玉衍,你还要在东篱待多久?」北姬辰兀自拿过茶壶,倒了杯清茗,笑道:「或者说,还要做雪忆多久?」 「我要陪着她。」雪忆神色一顿,执着道:「北魏,与我无关!」 北魏的天不属于他,北魏的草场牛羊,也与他无关。他多年前自北魏出来的时候,便是抱着远离的心态。 「好,北魏与你无关。」北姬辰却是不恼,只冷笑一声,问道:「可若是苏子衿知道你这些日子已然恢復记忆,却一直在欺骗于她,是不是还会留下你呢?」 雪忆的记忆,其实是在见完木木后,回来的路上恢復的。那时候他便已然见过北姬辰,只是相较于北魏皇室,他更愿意留在苏子衿的身边。 毕竟那里,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冰冷、痛苦似牢笼般的存在! 「你敢?」眼底有杀意浮现,雪忆起身,手中长剑出鞘,直直便落到了北姬辰的脖颈处。 北姬辰似乎丝毫不显惊讶,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他微微抿了口青茗,便笑道:「玉衍,不要害了自己,也害了她。」 这个『她』,自然便是指苏子衿了。 北姬辰的话音一落,雪忆执着利刃的手便微微一顿,他抬眼看向北姬辰,好半晌,才凝眸道:「好。」 蓦然收回手中的利刃,雪忆开口道:「去东篱之前,我会与她告别,在这之前,你若是插手……」 说到这里,雪忆眸底有冷色浮现。 「不插手。」北姬辰耸了耸肩,放下手中的杯盏,语气莫辨:「你只要记住,有些事情,越是拖着,越是危险。」 五指拢起,雪忆秀丽的脸容闪过阴霾。 片刻,他才最后看了眼北姬辰,转身,便冷漠的开门,打算离去。 「玉衍……」北姬辰低唤一声。 不料,雪忆却是冷冷打断他的话,漠然道:「我叫雪忆。」 说着,他青松般的身姿微微一动,便一言不发的开门离去了。 身后,北姬辰微微愣住,随即他嘆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不再,有的只是无奈之色。 玉衍,这是你必须担起的责任,别无选择! …… …… 三皇子府邸 「废物!」惠妃手中的杯盏狠狠掷了过去,面色满是阴鸷:「连受重伤的人都没办法擒住!」 『砰』的一声,杯盏狠狠的砸在半跪在地上的暗卫的脑门子上,顿时鲜血四溅。 然而,那暗卫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也不去处理伤口,只低头沉声道:「娘娘恕罪,属下等追了一路,不知为何墨白会忽然消失。若是属下没有料错,想来是被他人所救。」 昨夜,惠妃以诱饵引之,骗了墨白进宫。 她知道墨白素来最是喜欢檀香,而这天底下,最出名也最独一无二的檀香,自是魔衍檀香。 几年前的一次,惠妃偶然得知,魔衍檀香是大景朝歷代传下来的宝物,被锁在昭帝的御书房之内。所以,她放出消息,在墨白来到锦都之前,便让他得知个中情况。 果不其然,墨白极为喜爱檀香,便趁着夜色,闯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守卫极其森严,加上惠妃提前将沉干等人引到了御书房门前,墨白自是插翅难飞。 而惠妃,显然便是存着蚌鹤相争,渔翁得利的打算。只是未曾料到,分明是到手的鸭子,如今就这般消失了去,如何叫她能够不恼怒? 「可有查到是何人所救?」惠妃眯起眼睛,眼中阴毒一片。 无论是谁,她都势必要将其挫骨扬灰了! 暗卫闻言,便低声禀报导:「丞相府二小姐当晚正路过那处,属下不知……」 那暗卫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惠妃的手狠狠砸在了桌子上,语气尖锐:「这丞相府还真是要与本宫作对到底啊!先是陶圣心,后又是陶然,这一个又一个的贱人,是看着本宫好欺辱吗!」 原本取到墨白的心脏,是唾手可得的,没想到竟是半路杀出个陶然,着实可气可恨! 咬着牙,惠妃便厉声道:「马上给本宫去查,看看陶然这个小贱人,敢把墨白藏到哪里去!」 「娘娘息怒!」暗卫低头,拱手道;「属下曾去打探过丞相府,只是近日来,丞相府的守卫越发严了几分,属下无法探寻……」 「好一个丞相府啊!」惠妃眸底满是戾气,脸容微微扭曲起来。 自从司天凌出事,她所有的隐忍,所有的伪装都开始变得脆弱起来,一想到自己唯独的儿子如今变成这幅模样,她就恨的滴血。 原本她也打算找司言和苏子衿的麻烦,可实际上,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并不是如此好对付的,所以,她更加要紧的,自然还是让司天凌痊癒,让他重新成为一个男儿! 只是,她终究没有想到,陶家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她的好事,当初将陶岳挖出的时候,她早该让人把陶家祖坟刨了才是! 就在惠妃几乎恨的疯溃的时候,司天凌却是缓缓走了出来。 「凌儿!」惠妃心下一顿,便暂时消散了火气,起身上前道:「你怎的不去好好歇着?」 「母妃。」司天凌拧眉,阴郁的脸容满是低迷:「我都听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司天凌显得尤为冷静,可就是这份冷静,让人瞧着竟是生了畏惧。 惠妃见此,便急急道:「凌儿,你放心,母妃一定会帮你收拾陶然那小贱人,也会帮你把灵药弄到手!」 所谓『灵药』,自然便是墨白的心了,这一点,司天凌亦是知道。 司天凌冷笑一声,语气忽然一沉,便阴测测道:「母妃,今夜的烟火节,我要出府!」 陶然不是喜欢司卫吗?那么,他便让她如意好了! …… …… 51祸水东引 苏子衿到底还是忘记同司言说起墨白的事情,她回到落樨园的时候,大概只是午膳时候,司言因着昭帝召见,便很快进了皇宫。 只是离开前他说过,今夜晚些时候的烟火节,他会来战王府接她。 按照大景的传统,城郊围猎后,晚间便会举办为期三日的烟火节,彼时将热闹非常。而这是苏子衿生平第一次来到大景,同样,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烟火节,故而还是略微有些想要瞧一瞧。 推门入内,屋内的炭火烧的旺盛,苏子衿一进屋子,青烟便上前道:「主子,燕太医在小筑内等候主子多时。」 燕夙? 苏子衿微微凝眸,心下有些诧异。想了想,她便道:「先换件衣裳罢,你们且将衣物洗净了,到时候送去还给南洛。」 「是,主子。」青烟点头,随即皱眉道:「主子,雪忆他……还未回来。」 青茗上前一步,解释道:「我们方才瞧见雪忆了,本来打算一起回来,可不知道为何,他只说腹疼,便很快跑走了。再后来,我们便是怎么也找不到他,于是便率先回来了。」 雪忆的武艺极好、戒心也很严,故而,青茗和青烟倒是不显那么着急。 青茗的话一落,苏子衿眼底便有幽深一闪而过,随即她垂下眸子,淡淡笑道:「雪忆也大了,总归不需要什么事情都报备。」 说着,苏子衿便止住了话语,朝着里屋走去。 青烟和青茗见此,便也没说什么,两人很快便跟了上去。 不多时,苏子衿就换下了那身艷红的劲装,穿上了自己素来的素色长裙。披上一件大氅,苏子衿不禁朝着架子上那身劲装看去,一时间有些好笑。 不得不说,南洛在看女装的品味上,倒是不俗,只可惜南洛是个男儿身,若是个女子的话,也算是明媚精緻,惹人怜爱……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提起裙摆,朝着小筑的方向走去。 只是,堪堪抵达小筑的时候,瞧着里头的人,苏子衿便不由眸光一顿。 里头的雕花圆桌上,坐着两个男子,一个是青色衣袍的燕夙,还有一个,则是身着软烟色广袖华服的墨白。 墨白的面容看起来极为圣洁,尤其是褪去深色衣物以后的他,更是有些许优雅矜贵的气质,令人为之诧异。 见身后有响动,墨白和燕夙皆是回头看去,然而,在燕夙还未说话的时候,墨白已然开口,笑道:「郡主,你怎的才来?」 墨白的语气,俨然是像熟人之间的招唿,看的苏子衿有些无言,不过她倒是不以为意,只缓缓走过去,轻笑一声,道:「国师今日的伤势,看来已是大好。」 墨白着实是身子『硬朗』,昨儿个失血那么多,今日却是一副无甚大碍的模样,倒是恢復力很强。 「还是多亏了郡主。」墨白悲悯一笑,如玉的俊颜上,一派高深。 燕夙见此,不禁插话道:「子衿,先坐下罢。」 原本燕夙今日来,是要同苏子衿饯别的,却是没有想到,还没等到苏子衿,竟是先等到了墨白。 不过,燕夙倒是没有去问墨白和苏子衿什么关系,而墨白也是没有解释什么,只静默着坐着,丝毫不觉尴尬一般。 苏子衿点了点头,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墨白。 墨白的行径,其实不过是要探究她的身份罢了,到底这人是因着昨夜她搭救他的事情,起了好奇之心。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坐到了其中的一隅,她的对面是燕夙,一侧是墨白,三人这般坐着,竟是瞧着没有不妥。 「子衿,我是来同你告别的。」燕夙率先出声,只见他如清风朗月一般的脸容,满是洒脱:「不过,我们可要随时飞鸽传信,互相知道彼此的消息。」 燕夙这一次,是要回去找他的师父,看看能不能对苏子衿的寒毒起到一点作用,所以,他务必是要知道苏子衿在哪里,只有知道,他才能第一时间赶到。 苏子衿心中明白燕夙的意思,于是笑了笑,便道:「既是告别,怎可无酒?」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青茗,吩咐道:「取一坛桂花酿来。」 「是,主子。」青茗领命,随即很快便走了出去。 等到青茗远去,墨白才抬眼,淡淡道:「郡主与燕神医,委实是感情不错啊!」 他说的极为轻巧,语气间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苏子衿知道,墨白此人,决计不是个善茬。 微微弯唇,苏子衿回道:「自是不错。」 苏子衿的回答,令墨白不禁深思。她的意思,着实坦荡而又遮掩,既是承认自己与燕夙的关系不错,又是不点名怎样的关系,倒是叫人好一阵猜想。 心中有念头升起,墨白便道:「东篱倒是个好地方,能够让郡主与燕神医相识。」 说着,墨白风华无限的脸容依旧看不出神色,但那慈悲的眼神便落到了燕夙的脸上,似乎想要试图看出一丝破绽。 苏子衿心下洒然,墨白这厮,还真是知道挺多,不过这东篱一说,大抵在于他的猜测。 今日瞧着百里奚与南洛的关系,苏子衿便已然有了想法。大抵百里奚与南洛和墨白三人,算是旧识,所以三个人的关系,可见极佳。 但即便苏子衿不说,百里奚想来也是不会将苏子衿的身份透露出去。当年百里奚去东篱的事情,墨白显然是知情的,因为知情,他才这般怀疑她在东篱的身份。 所以,他现下的笃定口气,其实是在诱导燕夙承认,只要燕夙表现出一丝诧异亦或者惊讶的模样,想来墨白便可以断定她的身份了。 然而,就在墨白略显期待的时候,燕夙脸上却是丝毫不见其他的神色,他异乎寻常的镇定,镇定到便是眼睛,也不曾眨那么一下。 「东篱那地方确实不错。」燕夙洒脱笑道:「不过再不错,也不是燕某与子衿相识之地,想来是无尘国师想岔了。」 燕夙虽从不涉及朝堂,也从不喜欢看那些个争斗,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是愚蠢的,而墨白的话,显然就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见燕夙如此神色,墨白一时间有些摸不准意思。他瞧着燕夙表情坦荡,也不似欺瞒的模样,而苏子衿亦是淡淡抿唇,丝毫看不出情绪…… 苏子衿见此,便打发道:「无尘国师想要询问之事,想来已是明白问了个清楚。现下子衿与友人践行,莫不是无尘国师也想着参与一二?」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墨白脸色便微微一僵,他到底没有料到,苏子衿竟是说话这般直接,明里暗里都一副不愿他呆在此处的模样。 不过转瞬,他便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说道:「既然郡主如此不乐意,那么墨白自是不耽搁郡主了。」 说着,墨白悠悠然起身,显然一副要离去的模样。 苏子衿轻笑,神色认真道:「国师有这等子自知之明便是。」 这话一出,墨白脸色便当真有些尴尬了。他看了眼依旧笑意吟吟的苏子衿,眉梢几不可见的一蹙,随即什么也没有说,便笑着拂袖而去。 直到墨白的身影离去,燕夙才乐不可支,笑了起来:「看来你当真是气着他了。」 别看墨白这时候瞧着像是在无甚所谓的走,实际上,他眼中可是丝毫看不见笑意的。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弯唇:「他这人不懂看眼色,若是我不这般说,想来他是要全程看着咱们践行说话的。」 对于墨白,苏子衿委实有些不喜,这人心思极沉,与他一块儿,苏子衿总要想着掩饰与算计,到底有些累人。 「也罢。」燕夙点了点头,不可置否:「昨日陛下那儿传来追捕刺客的消息,若是我没有料错,想来是同墨白分不开干系罢?」 「不错。」苏子衿没有隐瞒,只颔首道:「不过你大抵知道,我图他什么。」 墨家的回魂丹,身为医者,燕夙自是知道,故而,方才一瞧见墨白的时候,他其实第一时间便明白了苏子衿的用意。 想到这里,燕夙便沉吟道:「若是能够得到回魂丹自是最好,只是瞧着陛下这一次的阵仗,看来是势必要查出刺客是谁了。」 若是让昭帝知道刺客是墨白,且搭救的是苏子衿,大约会震怒一番,届时,燕夙也很难说的清,会发生什么。 「你且放心。」苏子衿眉眼一动,便淡淡道:「无论是陛下那儿,还是旁的什么人,准不会找上我的。」 墨白为何会被算计,苏子衿确实不知道,可究竟是何人算计,苏子衿却是心中清明。 素来便有传闻,说是疆南国师乃上天指派的圣人,这般圣人,通天晓地,最是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而也有人说,国师的心脏乃极致的神药,可生死人、肉白骨,只要得之、食之,便可杂病全消,五疫尽散。 墨白的心当真有没有神效苏子衿不知道,不过如今司天凌伤了身子,惠妃又只有这么个儿子,不难看出,他们已然是走投无路,哪怕有一线希望,也会冒险试之。 这一点,可以从安阳侯府与丞相府仍在缠斗之上,便可看出。想来定是惠妃与安阳侯保证过很快就会治好司天凌,安阳侯才会姑且一试。 「这么说,你是有计策应对了?」燕夙有些失笑,挑眉道:「倒是难为我为你担心了。」 是了,苏子衿这般性子与谋略的人,如何会自寻烦恼?她既然是要做一回『好人』,便决计不会傻乎乎被抓到把柄。 「这件事,不过是顺带罢了。」苏子衿幽幽一笑,容色浅淡:「毕竟与惠妃母子有深仇大恨的,可不止我一个。」 燕夙闻言,不禁诧异。 还有……丞相府? 眸光一亮,燕夙便喟嘆一声,道:「祸水东引这招,想来是极妙的!」 苏子衿不可置否,她确实用了这样一招祸水东引。在回到战王府之后,苏子衿便已然吩咐了青书去一趟丞相府。 只要以司卫的名义将陶然约出,陶然一定会想也不想,便偷偷出府。而那时,夜色极深,在看不到司卫的身影之际,陶然的心情想来是又急又恼,再加上近日丞相府守备森严,自然可知,陶然一定会偷偷摸摸的,急速赶着回去,大抵是生怕被发现,挨一顿训。 不过,这样一来,『偷偷摸摸』的陶然便成了惠妃的人眼中的『可疑』对象,而依着如今丞相府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的架势,显然,惠妃势必心中起疑,从而怀疑这一切与陶行天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只这般一个将陶然引诱出来,便可以激化丞相府和惠妃母子的仇恨,从而,也将祸水引到了陶然的头上。 且不说陶然从前,曾经怂恿着陶岳对她图谋不轨,就是如今丞相府和惠妃母子皆是对司言和苏子衿有着敌意这一点上来看,若是等着他们动手,还不妨她先发制人! 这时,青茗将桂花酿送了过来,与此同时,也有人将菜餚端上。 等到杯盏物什都准备好了,苏子衿才兀自斟了一杯酒,递到燕夙面前,眼中有动容之色,缓缓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杯酒,苏子衿委实想要与之相饮,她希望,这份情谊,能绵延长久,彼此心中感怀。 燕夙摇头笑起来,接过苏子衿递来的酒,仰头喝去,末了,他低声一嘆,道:「知我者,莫若子衿矣!」 他们都不是会不辞而别之人,因为在这浮世之中,每一次的分别,都有可能是诀别,所以,每一次的践行,都是如此的不舍与珍惜,就好像彼此之间的万千情谊一般,难能可贵! …… …… 锦都街头,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一辆普通的马车渐渐行驶过来,直到抵达巷尾的某一隅,才缓缓停了下来。 这时,马车内,有人缓缓将车帘子掀起,那人玉带金冠,蓝袍俊秀,一双阴冷的眸子,盛满笑意。 有黑衣人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我们公主今日马场比试受了重伤,至今仍在昏迷,今日这一趟,大抵殿下是白来了。」 仔细看去,这个被称作殿下的男子,不是司卫,又是何人? 「什么?」司卫不悦的皱起眉梢,他下意识的看了眼马车的某一处,压下心头的那抹不快,便故作关切道:「公主怎么会受伤?如今可是安好?」 「公主今日与苏子衿比试赛马,结果出现了意外。」黑衣人沉声回答着,却是丝毫不将具体事宜说清楚。 北姬画自与苏子衿比试后受了伤,便昏厥过去,一直到现下,也未曾转醒,想来这一两日是很难醒过来了…… 司卫见此,自是知道这黑衣人的避讳。他是北姬画的手下,虽对于司卫与北姬画的勾结有些知悉,但却不敢擅自做主,毕竟主子的事情,他们做下属的岂敢妄自非议? 司卫闻言,下一刻,眼中便有阴霾一闪而过。 这北姬画,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的他委实有些想亲自抓着北姬画,问问她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沉下声音,司卫抬眼看向那黑衣人,问责道:「公主可是还记得与本皇子约定之事?」 「公主自是记得。」黑衣人垂眸,拱手道:「只是,公主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般事情罢了。」 原先北姬画是早早便吩咐了他,在这小巷中接应司卫,不过北姬画临时出了事情,未免司卫这头发生什么,他便还是按着约定,来了一趟。 「好,既然如此,那本皇子便先回去。」司卫眼底有阴郁之色浮现,放下帘子,便吩咐道:「回府!」 「是,殿下。」飞卢应了一声,随即很快便又驾起马车,缓缓离开了驿站。 马车内,司卫眯起眼睛,脸色显得尤为暗沉。 这北姬画可真是愚蠢至极! 分明他们早就商量了在今日动手,而他把人都给带来了,北姬画那边,却是贸贸然的便与苏子衿比试赛马,虽然司卫对苏子衿会骑射这件事深感怀疑,但是比起现下计划泡汤的恼恨,他显然无暇顾及这一切。 想了想,司卫便伸出手,缓缓打开身后的暗格,只见那暗格中,有一个孩童被缠住双手双脚,嘴里还塞着一块布,此时正昏迷不醒。 瞧着那昏迷不醒的孩童,司卫心中有念头骤起,阴鸷的眸底浮现一丝得逞之色。 这件事,若是让陶然来做,会不会也是一样的效果呢?只要能够让苏子衿陷入囹圄,只要他撇开自己的干系,是不是……都一样? 唇角有汹涌的恶意浮现,司卫下意识便扯出一个笑来,似乎就要看到苏子衿被拉下地狱了一般,神色极为阴毒。 …… …… 52两不疑 大景的烟火节,转瞬便开始了。 这天夜里,整个锦都灯火通明,小摊小贩许多,热闹异常。 司言从皇宫出来以后,便径直去了战王府。 战王妃等人一见到是司言,就让余管事带他去了落樨园,大抵这些时日来,司言是当真入了苏家人的眼,瞧着无疑便是极佳的乘龙快婿人选。 于是,司言领着孤鹜,一路畅通无阻,便很快抵达了落樨园门口。 青书此时正站在外头,一瞧见余管事领着司言过来,就略显诧异。 不过他倒是没有迟疑太久,只他拱了拱手,便道:「世子这边请。」 说着,青书很快就带着司言,到了苏子衿的院子外头。 一到院子外,众人便瞧见一道软烟色的身影缓缓从另一头而来,那人眉眼如画,容颜圣洁,一副清雅的模样,叫人瞧着就觉得心生好感。 司言见此,却是不由蹙了蹙眉梢,清冷的面容一时间愈发寒凉几分。 青书下意识的瞪大眼睛,心下暗道糟糕。 这墨白倒是个极为会搅事儿的傢伙,今天午膳时候刚出现过一次,现下竟是来了第二次。只是,相较于燕夙的那次,这次的司言,俨然不是那么好脾气了。 看见司言的时候,显然墨白并不觉得奇怪,他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淡淡问道:「世子来找郡主么?」 墨白的语气倒是极像个男主人,听的司言面无表情的脸容微微沉了下来,有不悦之意,顿时浮现。 看也不看墨白,司言便缓缓抬腿,朝着苏子衿的院落内而去。 墨白瞧着,脸上的笑意愈发祥和了几分,看起来不染纤尘,仿若佛前拈花一笑那般,优雅至极。 随即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便缓缓跟了过去。 青书眸光一顿,就立即上前一步,阻止道:「国师,没有主子的应允,你不能进去。」 墨白之所以可以在小筑那儿熘达,是因为小筑不过是落樨园内的一个偏厅罢了,但这儿却是苏子衿的主院落,闲人勿进。 「怎么了?」墨白微微挑眉,惊诧道:「莫不是世子进得,我就进不得了?好歹我也是郡主昨夜从……」 「国师大人,」青书打断了墨白的话,拧眉道:「这件事并不可混淆,这里是主子的院落,凡是不相干的人,皆是不能够入内,但世子是主子的未婚夫婿,自然与国师大人不同。」 苏子衿救墨白的事情,青书其实打不定主意,她是否已然告诉了司言,或者说,方才瞧着司言那略微不悦的模样,便可知道,苏子衿大概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所以,青书自是不想这件事从墨白的嘴里说出,平白让苏子衿和司言生了间隙。 听到青书和墨白之间的对话,司言前行的步子不禁微微顿住,随即他翩然转过身去,瞧着墨白,便冰冷开口:「装腔作势。」 这四个字,自然便是在说墨白了。 墨白一听,倒是依旧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只是笑了笑,神色淡然道:「世子这话,是在说本国师了?」 「不然?」司言冷冷抿唇,似乎多看一眼墨白都要觉得污了眼睛一般,清贵的脸容一派淡漠。 「呵,」墨白挑眼,依旧一副圣洁的模样,风轻云淡的笑起来:「看来世子对本国师的偏见还真是极深啊,本国师可不是什么装腔作势的人,而是郡主她……」 司言瞟了眼墨白,打断他的话,冷淡道:「不过是被救罢了,你以为本世子不知道?」 从一看到墨白开始,司言心中就已然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而墨白一副要引起他对苏子衿误会的模样,着实有些装腔作势的很,当真以为他会上当? 司言的话一出,墨白脸上的笑意便顿时一僵,有种当了跳樑小丑的感觉。不过这一抹情绪转瞬即逝,墨白瞧着司言,便悠悠然道:「看来郡主和世子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昨夜亏得郡主出手相救,否则墨白大概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明眼人不说暗话,既然司言知道这么一件事,墨白便自是不会再遮掩,不过他与司言大抵在麒麟洞时候就结下了旧仇,他自是看不得司言这厮春风得意的模样了。 这在这时,苏子衿已然笑吟吟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只见她看了眼墨白,便抿唇笑道:「既然国师要感谢,不妨先将子衿要的东西拿来?」 司言清冷的眸光顿时便落在了苏子衿脸容之上,心下倒是明白了,想来是墨白身上有值得苏子衿觊觎的东西,否则依着苏子衿的性子,定然是不会轻易出手搭救墨白的。 「郡主可也得等着本国师的伤势痊癒了才是,」墨白这一日下来,倒是知道苏子衿是个怎样腹黑的人,故而他这次也不惊讶,只从容的笑道:「否则本国师给了郡主,郡主突然将本国师赶出去,又如何是好?」 「本世子瞧着国师这模样,俨然是已然无甚大碍了。」司言淡淡的说着,下意识便走到苏子衿身边,伸手捋了捋她身上披着的大氅。 苏子衿抬眼瞧了瞧司言,只是眸光在触及司言的薄唇之际,脸色竟是有一瞬间的绯红划过,只是这抹神色转瞬即逝,只司言一人因为靠的近的缘故,将其收入眼底。 清贵的脸容闪过一丝柔和,司言再看向墨白的时候,已然恢復了往日里的清冷之色。 墨白倒是没有瞧见司言和苏子衿的这般互动,只是听着司言说的话,脸容上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冷意,随即他缓缓一笑,便面含圣容,道:「本国师现下确实看着还好,但内伤却是极为严重的,只不过本国师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正巧。」苏子衿莞尔扬唇,轻声道:「燕夙今儿个离开之际,给了子衿一瓶伤药。」 说着,苏子衿看向身后的青烟,吩咐道:「拿上来。」 「是,主子。」青烟应了一声,随即毫不迟疑的,便将一个瓷瓶递到苏子衿的手边。 苏子衿指了指对面的墨白,便笑道:「给国师送过去罢。」 青烟点头,随即上前几步,将瓷瓶递到墨白的面前。 墨白微微一愣,心下倒是生出了几分不是滋味的意思。 要说墨白,其实也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自来便有慧根,又加之是墨家命定的鉅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被人仰视着。 在寺中度过的那些岁月,主持说他尘缘未尽,便安排了他去做疆南国的国师,所以,他一路上走来,倒是没有丝毫阻碍,更是被奉做神明。如今瞧着苏子衿这一副想他尽快离开的模样,生平头一次,墨白的心中,起了一丝计较的心思。 这丝计较,让墨白不禁有些诧异,他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又清醒的想要去试一试…… 「国师大人,」青烟垂眸,提醒道:「伤药。」 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墨白已然回过神来,只见他悠悠然一笑,接过青烟递来的瓷瓶,道:「多谢郡主。」 苏子衿点了点头,正打算让墨白将无影水交出,不想,这一头,司言却是清冷抿唇,凉凉道:「国师大抵也可以离开了。」 苏子衿闻言,倒是也不感多么意外,况且司言所说的,正是与她想法一致,所以轻笑一声,苏子衿便接着司言的话,道:「国师离开前,记得将无影水与子衿。」 苏子衿的话一出,墨白不禁挑起眉梢,原本他以为苏子衿应当不愿将无影水的事情告诉司言,所以方才才下意识的含煳其词,帮其遮掩,可没有想到,苏子衿对司言的信任,竟是这样的深,深到这等子心思,都可以毫不隐瞒…… 抛却心中的念头,墨白便垂下眸子,好半晌,才淡然道:「郡主不必忧心,墨白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但至少在信誉上,还是有些讲究的,再者说,郡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也算是救了墨白一命,墨白自是不会背信弃义。」 说着,墨白微微拂袖,携着烟尘滚滚,飘然离去。 身后,苏子衿桃花眸子有幽光闪过,脸上的神色,竟是有一瞬间和墨白那悲天悯人的模样,极其相似! …… …… 很快的,苏子衿便随着司言一起坐上了长宁王府的马车。 一上马车,苏子衿便觉得司言着实是个心细如尘的,他大概知道她畏寒,便专门备了炭火在马车之内,以至于苏子衿进去的时候,只觉周身温暖,寒气渐消。 微微一笑,苏子衿便打算将大氅解下来,只是,她才抬起手,司言便已然凑了过来。 在苏子衿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已经落在了苏子衿的脖颈处,他沉默不语,面色依旧淡漠的看不出一丝情绪,可手下的动作却是异常的轻柔。 苏子衿忍不住看向司言,只见他面容清贵秀美,长长的睫毛覆下一层阴影,看起来委实好看精緻,令人竟是不由看呆了去。 这一头,司言兀自认真的解着苏子衿的大氅,他动作很慢,鼻尖传来苏子衿身上淡淡的木樨香味,有些令人心驰神往。不到片刻功夫,司言便将苏子衿的大氅解开了,随即他食指一动,便将那大氅捻了起来,打算放到一旁。 然而,直到这时,司言才发现,苏子衿坐着大氅的一角,于是,他便抬眼,打算让苏子衿稍稍起身一下。 只是,司言方抬眼,便瞧见苏子衿一副愣愣的模样,桃花眸子盯着他的面容,竟是一眨不眨。 四目相对,一瞬间,苏子衿便垂下眸子,脸色泛起绯红,心下更是有些埋怨自己的不争气。 分明从前她看司言的时候,也只是生的不错而已,怎的现下越是看,越是有些沉迷其中?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成? 见苏子衿一副不自然的模样,司言清冷的瞳眸不禁闪过一丝笑意,随即他缓缓上前,苏子衿一惊,便下意识的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 司言抿唇,长臂一伸,便单手将苏子衿微微抱起,而后他抽回大氅,眼底有宠溺的神色浮现:「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一言落地,他便将苏子衿放了下来。 苏子衿闻言,不禁瞪了眼司言,心中暗道这厮学坏了去。方才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苏子衿确实以为他要吻她,所以才情不自禁的便伸手阻挡,可司言倒是极好,故作一副钓鱼的模样,其实是为了将大氅提起,分明他可以直接让她起身的…… 被苏子衿这一眼瞪的,司言却是越发愉悦了几分,淡漠的俊颜,一时间也显得稍稍柔和一些。 苏子衿见此,不禁想了想,侧过脸去,淡淡问道:「你就不怕我与墨白有什么事情么?」 司言的反应,其实是出乎苏子衿意料之外的,她以为司言瞧见墨白应当要怀疑她的品行,毕竟一个女子贸贸然将一个陌生男子带入府中疗伤,着实有些怪异的很。 可她到底没有料到,司言的表现异乎寻常的镇定,镇定到对她竟是没有丝毫怀疑,就是出了门,坐上了马车,他也没有要问她的打算。 「因为懂得,所以深爱。」他将苏子衿的脸捧起,薄唇含冰,却眸光如水:「因为深爱,所以不疑。」 至始至终,他有的只是对墨白的不悦之意,倒是不曾怀疑苏子衿与墨白是何关系。他喜欢苏子衿,也了解苏子衿,即便苏子衿没有说,他也知道她不会那般。 这份信任,不是平白无故,而是来源于爱…… 因为懂得,所以深爱。因为深爱,所以不疑。 一瞬间,苏子衿的脸容绽放出艷绝楚楚的笑颜,她就好像初春的桃夭一般,灼灼其华。 …… …… 锦都东街,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人潮涌动。 「小轻衣,你等等我!」百里奚一边手上拿着一根糖葫芦,一边追着轻衣,道:「人太多了,莫要走散了。」 说着,百里奚已然走到了轻衣的跟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轻衣面前,笑嘻嘻道:「这个给你。」 轻衣眸光一动,便冷冷道:「幼稚。」 这话一说,轻衣便越过百里奚,打算离开。 只是,百里奚哪里容许她再次跑掉?这里人来人往,着实有些不安全的很。于是,百里奚一个跃步,便冲到轻衣前头,挡住她的去路:「我好不容易抢到了,你就勉强吃一个呗?」 轻衣皱眉,语气不善道:「又不是我让你去抢的。」 百里奚暧昧挑眉,一副『我懂你』的样子,贼兮兮道:「你不是瞧了眼么?」 百里奚之所以会去买糖葫芦,还是因为轻衣看了一眼。就冲着轻衣那一眼,百里奚便挤到了人潮之中,抢来了这么一根冰糖葫芦。 轻衣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卖冰糖葫芦那人脸上生了个大痦子,我才多看了一眼。」 她素来不喜吃甜食,自是对冰糖葫芦不那么感兴趣了,再者说,这种小孩子的吃食,她这么一大人,怎的会馋嘴? 见轻衣一副认真的模样,百里奚『啊』的叫了一声,随即他空着的一只手捂上心口,有些夸张,却可怜兮兮道:「都怪我不懂你,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我记得小的时候,为了讨好我娘,我也是这样在人群中抢了冰糖葫芦给她,不过她瞧不上我,自然也就这样拒绝了,后来,那冰糖葫芦被丢进河里……」 「给我!」轻衣嘆了口气,语气生硬,却伸手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 「你真的要吃吗?」百里奚眼睛一亮,就像是个得到糖的孩子,不过转瞬,便又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冰糖葫芦,语气落寞道:「算了,你可能是可怜我,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也是习惯了……」 「拿来!」轻衣瞪了百里奚一眼,直接二话不说,便从他手中将冰糖葫芦夺了过去。 在百里奚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轻衣已然咬了一口,点了点头,道:「味道还算不错。」 说着,轻衣便转身,一边『津津有味』的品尝冰糖葫芦,一边朝前走去。 百里奚看的一愣,不过心下却是有狂喜之意浮现出来,他开心的跳了起来,一副兴沖沖的模样,便朝着轻衣的方向而去。 一边走,百里奚心中还一边想着,果然装可怜在轻衣面前,是最行得通的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尖锐的叫声,与此同时,人潮淹没,一瞬间,轻衣那窈窕秀丽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只唯独一根被碾碎了的冰糖葫芦,在地上显得异常凄冷。 …… …… ------题外话------ 安宁夫妇vs墨白,墨白卒 53木木(上) 冷月高高挂,寒风凛冽,黑夜中,有人影闪过,悄然无声。 苏子衿和司言下了马车后,便朝着肆念轩的高台雅间而去。 肆念轩有高台雅间,专门为每年的烟火节而造,但高台甚少,故而锦都中但凡贵胄子弟,都要提前订下高台所在的雅间,左右只循一个先到先得的章法。 一踏入高台所在的位置,苏子衿便不禁问道:「听说这肆念轩的高台,需得提前一年预先订下,难道你也是一年前订下的?」 一年前的话,苏子衿还着实是不认得司言,只是听人说起,长宁王世子司言是个如何卓绝之人,却是未曾料到,如今她会与司言有这样深的情意。 「这是皇祖母订下。」司言没有隐瞒,只淡淡道:「她每年都会订下这肆念轩的高台,邀陛下和我共赏烟火。」 因着这个缘故,肆念轩的老闆才年年独留这雅间与太后和司言等人。不过这件事,倒是知道的人不多,毕竟帝王出宫,最是害怕行刺一说。 苏子衿诧异,看向司言,不禁笑道:「那咱们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不碍事的。」司言上前,低头看向苏子衿,清冷道:「皇祖母很关心我和你的事情,若是你觉得欢喜,皇祖母自是会倍觉值得。」 太后这个人,其实苏子衿印象很深,大抵在去祁山的时候,她便深觉这老人是个极为旷达,也极为聪慧的,若非聪慧,做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非旷达,做不到权势到手后,还如此安详平和,通透世理。 「太后大抵是为你操碎了心。」苏子衿朱唇一动,便似笑非笑道:「阿言,我一直好奇,你为何这样大了,还只是对我心动过?」 苏子衿在没有和司言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只知道司言性情冷淡,她那时根本不想了解司言,故而没有深入去打听。不过,瞧着司言对她的热烈而又纯情的模样,苏子衿便断定了,司言这厮,定是未曾尝过情爱的滋味。 「这样大?」司言难得的挑起眉梢,语气不明:「子衿,你可是嫌我年纪大?」 司言和苏子衿,一共差了四岁,不过却是截然不同的层次。 在大景,男子大都很早成亲,而越是贵胄的男子,便越是极早娶妻生子。女子却是有些不同,普通的女子大抵十四五岁成亲算是正常,可越是官家府邸的小姐,便越是会拖到十六七岁,这一点,大概是与两者成亲的出发点不同。男子成亲是为了巩固势力、巩固家族地位,而女子……但凡野心大点的大臣,都会挑挑拣拣,等着夺储亦或者各府执掌的大局定下来后,才会去抉择合宜之人。 「这个倒是没有。」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随即笑起来,眉眼灼灼:「我只是想不通,你这样的好,若是早几年……哪怕是早一年有女子入你的眼,想来也是没有我什么事情的。」 诚然如此,苏子衿还是庆幸,庆幸在于,他们未曾相识前,司言不曾爱过谁,毕竟这样好的司言,哪个女子捨得放弃? 而同样的,她也庆幸,遇到司言的时候,她的心中,也没有任何人存在,唯独存着楼霄,也只是因为深仇。 这样的刚刚好,着实有些凑巧,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在最恰当的时间,让你遇到最好的人。 这是上天的眷顾,也是命中注定。 司言闻言,便当真是思索起来。好半晌,他才垂眸看向苏子衿,深邃的眸底有认真之色浮现:「我不知道为何,可我素来不太在意谁,只唯独你……子衿,我做不到不在意。」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没有道理,有些情感突如其来,就好像司言,他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苏子衿有意的时候,从未考虑过成亲,更是没有对哪个女子有过在意。然而,自从发现自己对苏子衿存着一丝爱意后,他的世界便突然温暖了起来,她就好像是一团火焰,分明笑中含冷,却依旧将他点燃,让他为之沉迷而不知悔改…… 这样的司言,情深而无比撩拨人心,他看起来极为认真,可偏生就是这般认真的模样,令她有些恍惚。 抿唇一笑,苏子衿正打算说什么,然而,肆念轩楼底下,却是忽然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吵闹起来。 「子衿!子衿呢!」有青年汉子一身布衣,在底下吵吵嚷嚷,惹得人群围观一片。 有人见这汉子如此激动,便好心问道:「我说这位大哥,你说的子衿可是长安郡主?」 「不错!」那汉子点头,依旧看起来非常激动:「那是我媳妇儿啊,大哥,行行好,求你带我去找她吧?」 一听那汉子说苏子衿是他的媳妇儿,众人便诧异起来,有的人摇了摇头,直到这汉子痴心妄想,也有人嘆息着这汉子原来竟是个疯子。 人家长宁王世子司言的未婚妻子,他竟是也敢冒认的?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我说这位兄弟,」有人看不过眼,便上前劝慰道:「这长安郡主可不是人人都能认作媳妇儿的,你啊,还是清醒一点,莫要惹得一身骚了。」 这好心人的话刚一落地,那汉子便吼了一声,显得有些痴狂:「她现在是做了郡主,是风光无限了,当初和我两情相悦的时候,怎么就没人说我是痴心妄想了?」 就在这时,有女子凑过头来,惊讶道:「你难道说的是真的?」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那女子生的俏丽,不是丞相府的二小姐陶然,又是何人? 汉子看了眼陶然,不过还是信誓旦旦道:「我当然说的是真的,我们之间的事情,整个村子都知道,去年她说要去锦都寻亲,我便筹了好些盘缠与她,只是没有想到,她一到了锦都,便再没有音讯,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存够一些银钱,来锦都寻人。只是没曾想到……竟是听人说,她要嫁给什么世子了!」 说到这里,这汉子便哭了起来,他面容伤心不已,人瞧着也极为老实,顿时便有一部分的人有些相信了。 苏子衿也不过是半年前左右被寻回来,若是说时间的话,也算是对的上号。 「啊!难怪她被世子抢亲以后,竟是对表哥没有丝毫留恋。」陶然捂着嘴,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声音倒是不低:「原来一早便是个心狠、且爱慕虚荣的女子!」 听着陶然的话,一时间也有人就贊同起来。确实,在司言抢亲之后,苏子衿也只是心安理得的与之定亲,这样的女子,若非心狠,又怎么做得到呢? 瞧着在场之人皆是议论纷纷,陶然眼底闪过一丝阴毒,随即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那哭的伤心不已的汉子,心中一派自得。 苏子衿,你不是最会勾引男人么?既然你这么犯贱,不妨就帮你昭告天下好了! 这时,有人不太相信,便道:「这长安郡主,难道真的这样?」 「谁知道呢?」又有人啧啧一声,阴郁一笑,道:「没有人知道她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你看她身子骨那么弱,说不定……是生了孩子落下什么病呢!」 「不会吧?」另一个青年凑了过来,不信任道:「我瞧着长安郡主可是很美的,而这个人……」 苏子衿的美貌,众所皆知,若是她当真是嫁过什么人,至少也不会这般平庸罢? 「我和她是两情相悦的!」这时候,那汉子便又插话进来,满脸的痛苦,道:「当初我们一块儿长大,她便对我心中有意,后来孟家庄出了事,我拼死将她从火场中救出来之时,她便已然对我死心塌地!要不是……要不是这锦都的繁华……」 一边说,那汉子一边泣不成声,看的大多数怀疑的人,都一时间相信了去。 这汉子的话倒不似作假,他说的这般仔细,条理也显得清晰……难道苏子衿当真那么不堪? 就在众人议论不停之际,就见苏子衿和司言缓缓从肆念轩内出来。 一看见苏子衿,那汉子便扑身上去,情深至极的哭道:「子衿,你终于肯见我了,你终于还是惦念我的,是不是?」 然而,那汉子尚且没有扑到苏子衿的跟前,孤鹜已然眸光一冷,手中长剑出鞘,抵住那汉子的脖颈,眼含杀意。 那汉子微微一惊,便吓得跌坐在地上,随即他看向苏子衿,恨恨道:「子衿,你怎么能这样无情无义呢?分明当初说好了,只要找到你的家人,便回来寻我,怎么如今一转眼,就要嫁给什么世子了呢?」 「无情无义?」苏子衿不疾不徐,缓缓抿出一个笑来,容色艷艷:「可是我并认识你。」 苏子衿的镇定,在众人看来,倒是有些蹊跷,若是当真如这汉子所说,苏子衿与他是夫妻关系,还会做得到这般陌生的模样? 「子衿,你怎么能……怎么能装作不认识我呢!」那汉子闻言,便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瞪大眼睛,急切道:「我是你阿牛哥啊,我是你的夫君,阿牛啊!」 「好一个夫君!」司言忽然冷冷出声,一瞬间,周围的气压沉了下来,众人皆是闭了嘴巴,不敢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陶然瞧着司言这幅样子,心下一喜,以为司言这是恼羞成怒了,便情不自禁道:「世子,郡主也许是当年一时煳涂,世子可千万不要误会了郡主……」 陶然的话,明摆着就是在给苏子衿定罪了,她说苏子衿当年一时煳涂,不就是在说,苏子衿确实是那个抛夫进锦都,爱慕虚荣的女子吗? 众人一时间,皆是面面相觑,司言看也不看陶然,便凉凉开口:「本世子若是让人割了你的舌头……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分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其中蕴藏的戾气,却是让众人为之震惊。 陶然后退一步,下意识便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难以置信。 这样的情况下,司言竟然还护着苏子衿?难道不是该怀疑起来?心中有一丝恨意和嫉妒涌现,可陶然却是不敢说什么。 司言此人,素来说到做到,便不说因为她的话而割她的舌头,就是平白无故,他也敢直接杀了她! 那阿牛见陶然这般,心下有些害怕,额角的汗也开始冒了许多。只是,现下这种情况,他俨然是只能走到底的,若是退却了,一定下场更糟糕! 这般想着,只见他眼珠子一转,便立即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道:「子衿,当初我筹钱让你进锦都,你分明说过要回来的,也说过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怎么如今有了荣华富贵和权势,就这般轻易的背弃我了?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全数都是作假吗?还是说,你一开始便想着利用我!」 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其实很是简单,谎话说多了自是相信的人也就多了,更何况,他这般的控诉,苏子衿根本拿不出证据指责他说的是栽赃之言! 「筹盘缠?」苏子衿缓缓一笑,依旧眉眼温软:「你这意思,难道你是因为生活困苦,才不得不前去向人借钱?」 苏子衿的问话,让阿牛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并不知道,苏子衿所问为何。可见众人都在等着他回答,他便只能接着哭道:「自然,我知道你跟着我吃苦了,也知道你过不惯那等子生活,可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没日没夜的下地干活,没日没夜的做着帮工,至少能让你依旧像个小姐一般生活啊!」 一旁的青茗闻言,恨不得拿把刀子直接捅了眼前这个信口雌黄的人!这人一看就是受了他人的嘱託,故意演一齣戏来,栽赃诬陷主子! 「原来如此。」苏子衿倒是依旧笑语吟吟,她眉梢一挑,便轻声道:「不过常年下地干活,又帮着做工,原来还能有这般细腻的一双手,着实令人惊诧。」 随着苏子衿的话语一落地,众人便朝着阿牛的手看去,果不其然,他的一双手,依旧看得出细腻,显然便不是劳作之人该有的。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便立即变了,看来这个阿牛,果真是个诓骗人的,不过短短两句话,竟是就这般露了馅儿! 陶然眸光一冷,厉色看了眼那自称是阿牛的汉子,眼底满是警告之色。 「这……」阿牛看到陶然的目光,便吓了一跳,随即他眼底闪过慌乱之色,便立即梗着脖子,道:「你离开以后,我就不再做那些苦力了,自然……自然便不会那么糟糕。」 说着,阿牛的眼珠子又是一转,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一副凄凉的模样,说道:「子衿,你可以不要我,也可以不承认咱们的关系,可是木木,他是无辜的啊!他年纪还那么小,才三岁就没了娘亲,你要让他今后如何是好?」 「天啊!」一时间,众人皆是忍不住炸开了锅,苏子衿竟是真的生过孩子?也就是说,不止给司言戴了绿帽子,而且还带着拖油瓶! 木木?苏子衿眸光徒然森冷下来,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 他们怎么会知道木木?还是说,木木确实是在他们的手中? 陶然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眼底有异样的神色划过,顿时便喜上眉梢。 看来表哥说的没有错,苏子衿的致命弱点,果然是哪个叫做木木的孩子!这一次,她势必要让苏子衿输的一败涂地,让司言厌弃这么个下贱的女人! 「对了,木木!」阿牛忽然大叫一声,三下五除二便快速的爬了起来,而后他朝着一旁简陋的马车而去,不多时,众人便瞧着,他怀中抱着一个如玉雕刻成的孩童,从马车内缓缓走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更是相信了这阿牛的话,若是说方才还有可能作假,可这突然出现的孩子,又怎么说? 司言下意识的朝着苏子衿看去,果不其然,这时,苏子衿原本明媚的脸容,浮现一丝阴霾。 她紧紧盯着那汉子抱在怀中的孩子,眼底有嗜血之色,一闪而过。 54木木(下) 被抱在阿牛手中的木木,此时正紧紧闭着眼睛,白皙如玉的脸上微微显出几分苍白,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看的青茗和青烟亦是眸含血腥,手中的长剑握紧,有杀意隐藏在眼底。 「这孩子是怎么了?」苏子衿强行掩下心头的那抹情绪,转而风轻云淡的笑道:「莫不是你为了装可怜,随意弄个断气的孩子,就要往本郡主身上栽赃罢?」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司言便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了。想来苏子衿是要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故意这么激将一下。 果不其然,阿牛闻言,便急急道:「子衿,这是我们的孩子木木啊,你当初就是因为生下他,才伤了身子,变得如今这幅体弱多病的模样,你怎么不认得他了?更何况,更何况……木木只是病了,他只是生病了啊,你怎么可以这般诅咒于他!」 阿牛说的情真意切,看向怀中木木的眼神,亦是显得十分疼惜,让一旁的陶然瞧了,暗暗点了点头。 寻常人自是演不好戏,但阿牛原本就是戏楼子里唱戏的小生,演起戏来,自是毋庸置疑。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苏子衿才有办法指控这阿牛双手细腻,不似干重活的。 阿牛的话一出,众人便恍然大悟,难怪说苏子衿身子骨差,原来真正的原因,竟是因为生了孩子,害了病! 于是,开始有人对着苏子衿指指点点,心下对于苏子衿的品行,越发的嗤之以鼻起来。 然而,听着阿牛说木木是『病了』,苏子衿却是松了一口气,她下意识的看向司言,却见司言清冷的眸光中,没有丝毫怀疑的神色,有的,只是满目的信任。 心中微微一暖,苏子衿便看向那阿牛,缓缓笑道:「且不说这孩子丝毫不像本郡主,便是孩子的病也是来的极为及时,若是醒着,大抵不会这般安静,更不会像大人一般满口谎言,毕竟小孩子,最是演不得戏。」 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能演戏骗人?显然便是不能的,苏子衿话中的意思,其实尤为明显,不就是在说阿牛因为怕怀中的孩子乱说话,所以才让他『病了』。 「请大夫来。」这时候,司言忽然凉凉出声,只见他秀美的容颜似乎凝成了寒霜,仿若在看一个死人那般,盯着阿牛不动:「本世子倒是要看看,敢污衊子衿的人,究竟存着怎样的手段!」 司言的话,毫无疑问便是在为苏子衿发声了,听得阿牛和陶然两人,皆是神色一慌。木木不过是被下了迷药,若是当真醒来,不就一切功亏一篑了? 当初将木木带来,不止存着威胁苏子衿的意思,而且还想让苏子衿流露出心疼或者识得的神色,只要苏子衿流露出那般神色,在场之人自是有鼻子有眼睛,看的一清二楚。 但出乎陶然的意料的是,苏子衿不止没有多么震惊,而且完全是一副不甚认识的模样,全程镇定而从容……丝毫不像是认得木木的模样! 司言的话一落地,身后的青烟便上前一步,道:「启禀世子爷,奴婢略知医术,不妨让奴婢先来诊治一番?」 「准!」司言清贵的脸容漫过冰霜,说出来的话也冷入骨髓。 与此同时,他的暗卫已然悄悄的将整个肆念轩包围住,在陶然和阿牛回过神来的时候,才震惊发现。 心下惊惧,阿牛就看了眼陶然的方向,但见陶然暗暗朝着他点了点头,阿牛一时间恶从胆边生,不待青烟过来,神色便立即狰狞起来:「子衿,你既然不要我们父子,不承认木木是你的孩子,那他也没有活下来的必要了!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要他,他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随着阿牛疯狂的话音落地,他手中更是有匕首自袖中抽出,在众人都惊叫起来的时候,他手中的匕首已然抵到了木木的脖颈处,似乎下一刻,就要隔断孩子细嫩的脖颈! 「你不是他的父亲吗?难道就这样要杀了他?还是说,这根本不是你的孩子!」苏子衿语气有些微凉,看起来依旧从容:「这天底下,有哪个做父亲的会这般丧心病狂、无缘无故便置自己的孩子于死地?」 话落,周围惊惧的百姓皆是点头称是,想来苏子衿说的不错,即便是苏子衿当真抛夫弃子,那阿牛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杀了自己的儿子,依着他的言词,他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难道当真就可以这样极端的就杀了自己的孩子? 见一众人开始对阿牛劝阻质疑,苏子衿眸光亦是紧紧盯着阿牛。没有人知道,她此时心中狂乱的跳着,瞳眸不禁微微一缩,有颤慄之意从心口处一阵阵袭来。那久违的惊惧,让她脸色微微白了几分,看的一旁的司言,胸口疼痛。 他的子衿啊,竟是在害怕,即便她没有丝毫明显的表现,他亦是全然感受的到。 「都是你的错!」阿牛眼神慌乱,说的话也有些不可理喻,仿若疯溃:「要不是你,我会杀木木吗?是你,都是你啊,你抛夫弃子,难道都不看在我为你付出这么多的份上吗?哪怕你不要我……也不能装作不认识木木啊!苏子衿你……」 一瞬间,司言幽深的凤眸有喋血之色瀰漫而过,他低眉看了眼孤鹜,便要开始行动。 「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阿牛忽然惊叫一声,与此同时,他手中匕首落地,抱着孩子的手更是松了几分。 一道身影急速掠过,就像一阵风似得,快的众人只堪堪瞧见白色袍角,而那人便已然冲到了阿牛的眼前,在阿牛丝毫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夺过孩子,毫不犹豫的便一掌朝着阿牛的胸口击了过去。 阿牛一个踉跄,便径直摔到了地上,随即他的嘴忽然一张,便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噗!」阿牛抚着心口,在看到自己吐了血以后,脸色更是惨白至极。 少年独有的清冽嗓音响起,只见他眯起眼睛,秀丽的脸容有杀意浮现:「我弟弟,你也敢劫持!」 「雪忆!」陶然惊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下一瞬间便沉了下来。 「这不是长安郡主的孩子吗?」有人不解出声。 紧接着,另一个人沉吟道:「应该不是。」 若是的话,那苏子衿可得有多大年纪了?毕竟雪忆说那孩子是他的弟弟,那么也就意味着,苏子衿不是那孩子的母亲,同时……那阿牛,也就是一个骗子了? 苏子衿看向雪忆,桃花眸底闪过一抹幽深,可瞧着这样的雪忆,她竟好似丝毫没有觉得惊讶一般,有的只是松了一口气的情绪。 「什么你弟弟!」阿牛脸色一白,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顾不得胸口处传来的剧痛,便立即辩驳道:「这分明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分明是我和子衿的孩子!」 现下这种时候,他只能一口咬定了,否则依着苏子衿和司言的性子,想来他是当真没有活路了! 「你说木木是你的孩子?」雪忆冷笑一声,秀丽的脸容浮现一抹苏子衿等人从未见过的成熟之色,只见他不以为意,淡淡道:「那你可知道木木左肩膀有什么?」 阿牛闻言,心下一惊,想也没有想,就道:「有一颗痣!有一颗痣!」 寻常人问有什么,自然便是意味着有痣了,所以回答完,阿牛脸上便浮现起笑意,看起来尤为得意。 阿牛的话一落地,雪忆脸上的冷笑便愈发深了几分,看的陶然灵光一闪,徒然便明白了雪忆的用意! 然而,陶然还来不及提醒阿牛的时候,就见雪忆扬唇,眉眼微凉:「木木不论是左臂还是右臂上,可是丝毫没有痣的!」 一瞬间,阿牛脸色极差,心中立即就知道自己入了雪忆的圈套,有绝望之色划过眼底。而众人瞧着这幅光景,便忽然地唏嘘不已。 想来,这雪忆不过是为了诱导阿牛出错,才故意问出那样的问题,而阿牛,也立即便上了勾,着了雪忆的道。 顿时,在场之人,皆是立即明白了真相。 青烟和青茗皆是有些诧异的看向雪忆,眸底闪过一抹陌生之意。 眼前的雪忆,着实与寻常时候全然不同,他冷淡、睿智、也沉稳十足,瞧着就好像一个贵族少年一般,那股子遗世而独立的感觉,叫人完全认不得他。 尤其是方才,他分明可以一掌将阿牛打死,可他却是没有,他刻意留下了阿牛的一条命,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看清真相,为了帮苏子衿洗脱嫌疑! 苏子衿见此,不禁敛眸,好似没察觉任何异样一般,她缓缓看向一侧的青烟,淡淡吩咐道:「青烟,你过来瞧瞧雪忆的弟弟罢。」 「是,主子。」青烟闻言,丝毫不迟疑的便朝着雪忆的方向而去。 随即她接过雪忆手中抱着的木木,便认真诊治了一番,发现木木是中了迷药,于是她便很快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木木的鼻子前晃了晃。 收回瓷瓶,青烟将木木依旧交到了雪忆的手上,禀报导:「主子,这孩子无甚大碍,只是被下了迷药,想来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苏子衿闻言,便微微颔首,她偏头看了眼司言,就见司言眸光冷冷,瞧着不远处试图逃跑的阿牛,漠然道:「这周围都是本世子的人堵住了,你要往哪里跑?」 说着,司言冰寒的眸子,下一刻却是落在了陶然的身上。 陶然一个颤抖,被司言那满是戾气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惊,有慌乱之意渐渐升起。 虽说司言生的比司卫好许多,可司言此人,素来犹如阎王一般的存在,他如今面无表情,眼底有杀意浮现,俨然便是知晓了一切! 阿牛闻言,不禁愣住,随即他抬头看了眼周围,只见他的面前,有好些个黑衣男子立在一旁,将出口堵的死死的,他们一个个都面容冷峻,眼角眉梢含着锐利的杀气。 心下一惊,阿牛便觉有什么控制不住的便流了出来,一瞬间,那股子突如其来的尿骚味顿时散开。 看到阿牛裤子上的湿润,青茗不由冷啐一声:「懦夫!」 这样的人,还真是活该千刀万剐的!竟是敢诬陷她家主子,劫持并差点伤害了木木……俨然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顿时,周围的百姓一个个皆是厌弃的捂着鼻子,打算躲远。然而,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走的出去,司言的暗卫围在一旁,阻止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有人面色惨白起来,心中颤抖着怀疑,莫不是这冷面阎王,要屠戮泄恨了不成?毕竟方才他们,可也是有对苏子衿指指点点的…… 只有苏子衿瞧着司言这阵仗,心下却是明白了。想来司言是想要这群百姓全都明白陶然的陷害,从而在源头处,堵住某些谣言滋生的可能性。同时,这举动也是一次立威警告,用这般强势的态度,让这些嘴碎的百姓,今后再不敢胡乱散播谣言! 「世子饶命啊!」阿牛吓得早已尿了裤子,心中着实后悔不已:「小人不是有意栽赃郡主的!小人……小人是被逼无奈啊!」 阿牛的话一出,陶然脸上的惊惧便顿时泄露了些许,她看了眼不远处的位置,眼底有催促之意浮现。 苏子衿和司言自然便是看到了陶然的神色,只是,他们两人皆是不动声色,只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微微一笑,苏子衿面色温软,轻声笑道:「你说是被逼无奈,那究竟是谁逼了你?怎么逼得你?」 见苏子衿发问,阿牛便一心以为自己有机会将功赎罪,于是想了想,他便立即开口道:「小的是不夜戏楼子里头的小生,今日……」 阿牛的话刚一出来,就见不远处,一道飞箭朝着他的面门射了过来,那来势汹汹的箭头,好似淬了毒一般,隐隐显出暗黑色。 就在这时,司言手下一动,冷风袭过,那急速而来的飞箭在离阿牛一寸位置的时候,忽然便被击落在地,吓得阿牛面如菜色,一时间不敢动弹。 与此同时,孤鹜一个身影闪去,就见他飞身到了肆念轩的楼顶处,动作极快、身后极好,三下五除二的便将那隐在暗处的黑衣人打伤,并抓到了众人的面前。 百姓们惊叫起来,就连阿牛,亦是神色惊恐,盯着地上那尖锐的箭头,浑身发颤。 陶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黑衣人,黑衣人会意,便嘴角一动,打算咬破藏在舌头底下的毒药自杀。 然而,见那黑衣人试图自杀,孤鹜冷笑一声,手法娴熟的就卸了他的下巴,同时手下一击,便迫使那黑衣人……或者说,应该是死士,将口中的毒药吐了出来。 「爷,抓到了!」孤鹜拎着被封了穴道,面容一片灰败的死士,上前拱手。 一瞬间,陶然心如死灰,她死死盯着那死士,心下知道,只要司言肯审问,便决计会问得出所以然来,可如今的她,却是逃无可逃。 「杀了。」司言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只见他面无表情,仿若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凤眸掠过陶然。 「是,爷。」孤鹜领命,手中长剑出鞘,便朝着死士的脖颈处抹了过去。 一瞬间,鲜血四溅,那死士的脸上,顿时便出现了青灰色。 那次陶皇后的事件中,让几乎整个锦都的百姓都知道,但凡丞相府培养出来的暗卫或者死士,皆是服用了某种毒丸,而这毒丸可以依据的地方,就是在于,被利刃所杀之人脸上那一瞬间出现的青灰色! 顿时,众皆譁然,这死士原来是丞相府的人,而在场的,唯独陶然出身自丞相府,再思及方才陶然说的话……一众人齐刷刷的便将视线落在了陶然的身上。 「不是我!」陶然下意识反驳出声,脸上带着好似被冤枉了一般的无辜神色,慌慌张张道:「我不认识那个人,一切都是这个什么阿牛做的!」 她说的那个人,自然便是指方才死了的死士。 见陶然将所有罪责都栽到自己的身上,阿牛脸色一红,就有怨气冲出口来:「陶二小姐怎的过河拆桥!分明是陶二小姐给小人一笔银子,要小人按照二小姐所说的,冤枉苏……长安郡主,如今二小姐翻脸不认人也就罢了,还将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到了小人的头上,简直心肠歹毒啊!」 今日的时候,陶然便找上了他,说是只要他能够听她安排,她便给他一笔银子。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愿意的,毕竟司言和苏子衿着实有些权势滔天,不是他这等子连台面都上不得的戏子可以招惹。 可陶然却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只说苏子衿只要这一下栽倒,司言便再不会要她,这样一来,自是没有人找他的麻烦,说了好半晌,硬生生的便将他带了过来。 「你不要血口喷人!」陶然眸光一紧,面上不禁浮现一抹厉色。 「二小姐现下说小的含血喷人了?」陶然的反驳,让阿牛越发的恼怒起来,心下对陶然的唯一一丝惧怕,也顿时荡然无存:「给小人说只要让世子嫌弃郡主了,就可以让小人娶到美娇娘的时候,二小姐怎的不提含血喷人的事情了?」 陶然之所以能够诱惑他做这件事,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苏子衿。按照陶然的话来说,只要让司言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觉得苏子衿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那么司言便决计不会再娶苏子衿,而苏子衿毁了名声,也只能下嫁给他! 听到这里,司言的脸色已然极度不愉,他清冷寒凉的眸光落在陶然和阿牛的身上,薄唇有利刃吐出:「将这两个诬陷郡主罪人拉下去,明日本世子将奏请陛下,斩立决!」 司言的话一出,陶然和阿牛便都双双惊呆住,看向司言,陶然便立即哭喊着跪到他的面前,哀求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我……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带下去!」司言看也不看陶然,只凤眸冷戾的逡巡了下四周,见在场之人皆是一脸害怕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什么,面色依旧,看的周围之人心中越发惊惧起来。 「不!我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你不能这样!」陶然尖叫一声,求生的本能让她不由的想要逃跑。 只是,孤鹜等人上前,顿时就动了手,不待陶然跑出去,便麻利的将陶然和阿牛轻巧的擒住了。 然而,就在这时,烟火『砰』的一声炸开,天地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不待苏子衿等人去欣赏美景,暗夜中,有凛冽的杀意排山倒海而来! …… …… 55火海 夜色深沉,有蒙面黑衣人执利刃而来,刀光剑影之下,人潮开始四处躲避颤动,一时间,尖叫声响彻整个东街,人心惶惶。 「保护爷和郡主!」孤鹜眸光一冷,立即低喝一声。 与此同时,雪忆速度极快的便撕下自己的衣物,将木木绑在身上,手中长剑亦是紧紧握住。 他下意识看了眼苏子衿的方向,见苏子衿朝他点了点头,心下顿时便平静下来。知道司言会保护好苏子衿,他便一心只顾着怀中的木木,利刃执起,有血腥味顿时蔓延开来。 「莫怕。」司言一手抱住苏子衿,一手抽出腰际的长剑,冷峻的脸容一派沉静:「那孩子有雪忆在,一定无事。」 司言知道,现下苏子衿最是在意的,大抵便是方才那个唤作『木木』的孩子,故而才有此一说。 苏子衿点了点头,话还来不及说,便见一群黑衣人沖了过来。 他们的目标好似格外明确,除了苏子衿和司言,周围的百姓并不去攻击。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苏子衿心下一顿,便立即知道了这件事的主谋是谁。 而另外一头,阿牛和陶然皆是在暗卫的押解下,瞧着这突如其来的杀戮,两人皆是面色惨白。刀剑无眼,那押着他们的暗卫很快便被迫放开了他们,转而一边应付着四处飞来的黑衣人。 陶然心中一惊,就见阿牛也同样满是惊惧的瞧着她,下一刻,两人便快速的跟着人群,打算逃之夭夭。 只是,阿牛刚跑出几步路,便瞧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提剑而来,浑身战慄着,阿牛立即哀求道:「大侠,求您放过……噗!」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黑衣人手中利剑狠狠一扬起,『砰』的一声,阿牛的人头便转瞬落在了地上。人头骨碌碌的转了一圈,看的陶然不禁咬住下唇,尖叫着飞奔起来。 「给老子上!」这时,百里奚的声音忽然从一侧传了过来,苏子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百里奚面带阴霾之色,眼含戾气,平白添了浑身的杀气。 百里奚的话一落地,就有人从暗处沖了过来,提剑朝着四周的黑衣人而去。百里奚上前一步,他抽出后背的大刀,黑夜中,红衣猎猎作响,有杀意滚滚而来。 他丝毫不看苏子衿或者司言,素来璀璨明媚的眸中,满目猩红。 眸光一闪,苏子衿心中有不安扩散开来,能令百里奚如此的杀气腾腾……莫非是轻衣出了事情? 司言手起刀落,清冷的容颜淡漠依旧,看不出一丝慌乱,仿若这般场景他见惯了似得,漆黑而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似乎感受到苏子衿的担忧,仍旧处于战斗之中的司言抽空看了眼她,见她神色依旧,只眼底有几缕几不可见的情绪划过,薄唇微微抿起,他便道:「轻衣不是那么好对付。」 苏子衿的担忧,他自然明白,只是,轻衣并不是寻常的女子,毕竟她一个人也曾去过疆南、也曾踏足北魏,一路上自是不可能顺遂至极,那样多的危险她都安然无恙的度过了,又如何会怕这区区的刺杀? 更何况,依着百里奚对轻衣的在意,即便轻衣只是受了点小伤,想来百里奚也要反响极大的,所以如今倒是说不准百里奚的杀意是为了哪般。 见司言如此说,苏子衿不禁点了点头,诚如司言所说,轻衣着实是个厉害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敢只身一人前来锦都,便不是那样容易出事的。 这一头,司言和苏子衿两人显得有些轻松,即便在面对一拨又一拨的刺杀,两人依旧面色淡淡,看的那些个冲上前的黑衣人,有些面面相觑。 且不说司言如何镇定,就是苏子衿的反应,也着实有些平静过头,她脸上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惊惧之色,更是没有对司言的担忧,那股子绝对的信任和无畏,实在太过于刺眼。 眼底有杀意和狰狞之色浮现,他们对视一眼,便齐齐拔剑朝着司言怀中的苏子衿刺过去。 司言自是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凤眸徒然冷沉下来,那漆黑而看不见底的眸子,顿时有戾气闪现。 …… …… 东街的杀戮仍旧在继续,而另一头的街道上,无数百姓逃窜四处。 尖叫声和喘息声不断的街道上迴响着,有一顶软轿缓缓被抬了过来,抬轿的侍从瞧着那些个反方向而来的百姓,不禁有些惊诧。 就在这时,软轿内,有男子阴沉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殿下,」站在轿子一侧的侍从回答道:「不知为何,好多人竟是朝着东街奔逃过来,瞧着那架势,好似在逃难一般……」 「逃难?」男子冷笑一声,随即他缓缓掀起帘子,露出一张略显狰狞的脸容:「去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月光下,那男子蓝色衣袍,看起来颇有些憔悴,素来伪装的神情,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如今的阴郁与不悦。 「是,殿下。」侍从点头,随即便上前一步,随意的就抓住一个正在逃跑的女子。 张了张嘴,那侍从便问道:「请问前面……」 「放开我!」那女子声音尖锐,脸上更是显出焦灼与疯狂之意:「快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快放开我!」 女子声音堪堪落地,软轿内的男子便幽幽笑了起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要找的陶然,不就在这里吗? 只是,他不知道,如今人人自危,陶然更是担忧司言的人会追上来,心中显然尤为惶恐,现下倒是一刻钟也不愿意呆着了。 收回脸上那阴测测的笑,男子缓缓出了马车,上前问道:「二小姐这么晚,是要跑哪儿去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陶然不禁瞳孔一缩,下意识便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人,不是司天凌,又是谁? 那个杀了她唯一的兄长陶卫、杀了她一直憎恨着的嫡姐陶圣心,同时也被废了的司天凌! 眼底有轻蔑之意,不着痕迹的升了起来。 只是,陶然本以为自己的情绪隐藏的极好,转瞬即逝而已。却是不想,如今的司天凌已然敏感到了一种程度,瞧见陶然眼底的那抹情绪,他脸上的笑容不禁愈发深了几分,可看在陶然眼底,却满是阴毒。 心下一惊,陶然咽了口唾沫,便颤颤巍巍道:「三皇子殿下,前边儿……前边儿发生刺杀,我……我只是偶然路过,然后便……在逃跑。」 陶然的话,基本有些混乱而不知所措,原本畏惧的是方才鲜血淋漓的一幕,现下已然被司天凌所取代。 毕竟,司天凌的眼神,委实有些可怖至极,这是陶然所没有见过的阴鸷和戾气,不像司言方才瞧她的漠然与睥睨,也不似苏子衿瞧她时候的幽深,司天凌的眼神,像是一只潜藏的毒蛇,此时正吐着信子,朝她的脸容上舔舐过来。 那赤裸裸的恶意闪烁在眼底,带着侵略性的残忍,让陶然情不自禁的便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挣脱那侍从,转而逃离。 然而,陶然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逃脱那侍从……乃至司天凌的钳制! 「怎么,二小姐这是在害怕什么?」司天凌桀桀一笑,手下亦是极快的捏住陶然的下巴,微微一使劲儿,疼的陶然面色惨白却丝毫不敢吱声。 原本司天凌今夜出来,是打算算计陶然的,只要以司卫的名义将陶然约出来,便可肆意的凌辱她。只是,他堪堪出门,便瞧见司卫约了陶然出去,两人速度极快的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让他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四处寻找还是找不到陶然,司天凌心中一瞬间便变得万分阴鸷。不过,如今平白的便遇到了陶然,还瞧见这般独自一人的陶然……他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我……我……」陶然咬着牙,疼的脸色发白。可她素来会看人的脸色,若是她现下反抗司天凌,想来依着司天凌的情绪……会更为暴虐的对待她! 心中有恐惧之意浮现,陶然的脑海中,有司卫的脸容渐渐浮现,那个方才还与她抵死缠绵的情郎,此时又在哪儿?为何不快来救救她? 「嘘,二小姐不必说。」司天凌眼睛一睁,下一刻便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放在陶然的嘴唇上,神色之间语气犹如一个疯子:「本皇子知道,二小姐现下想着什么,不妨让本皇子来猜一猜,如何?」 说着,不待陶然反应,司天凌便嘻嘻嘻的笑起来,语调变得阴森而怪异:「二小姐是不是在想着,七弟如何不来救你?是不是在想着,我是不是一个疯子?」 司天凌的话一出,陶然的头皮便开始发麻起来,忍着心中的颤抖,她断断续续说着:「三殿下……三殿下误会了,我……我怎么会觉得三殿下是……是疯……疯子呢?三殿下正常……正常十足,我……」 陶然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司天凌伸出手,狠狠的一巴掌落在了陶然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陶然嘴角便溢出了鲜血,可见司天凌下手何其的重。 司天凌眯起眼睛,怒意一瞬间跃出脸容:「贱人,你以为本皇子不知道你在嘲笑什么吗!」 「三殿下,三殿下放过我吧!」陶然疼的捂住自己的脸,她挣扎着爬到司天凌的脚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跪在他面前,哀求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 原本陶然是要说,『我大哥和嫡姐的事情与我无关』可话到嘴边,一瞧见司天凌那完全有些失去理智的模样,她心中便有念头闪过,使得她万分惊骇。于是下一刻,她便只好改了口,先应下自己的错误。 陶岳和陶圣心对司天凌的伤害,想来是极大的阴影,若是她敢提起,司天凌一定会彻彻底底的发疯的。 而不是如今这般,尚且能够与她说上两句话。 自从那日看见司天凌发疯的模样,陶然心中已然埋下了这样的印象:司天凌其实本质上就是个疯子! 「哦?」司天凌闻言,脸上的笑意忽然敛了起来,面容一瞬间变得严肃而狰狞:「本皇子想听听,二小姐何错之有?」 原本司天凌便笃定了救墨白的人是陶然,现下听着陶然的『认错』,心下更是全然没有异议了。心中有杀意顿时涌起,司天凌上前一步,在陶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脚踹了过去,将其踹倒在地。 黑靴踏了上去,司天凌狠狠碾压着陶然的胸口,脸上露出变态的神色,看的陶然深感惊悚。 胸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陶然睁大眸子,眼底的恐惧露了出来,心中的吶喊更是徒然有了回声。 司卫表哥……司卫表哥,快来救救我啊! 然而,似乎是她的恐惧之色取悦了司天凌一般,就见司天凌忽然便又阴鸷笑起来,犹如鬼魅一般,阴测测道:「告诉本皇子,你有何错!」 「殿下饶了我吧!」胸口的疼痛忽然加剧起来,陶然回过神来,尖叫道:「我都错了,都错了啊!」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可瞧着司天凌的模样,显然只要她敢反驳,自己的下场一定会比现下更为悲惨,所以她不能、也不敢反抗。 只心中,有强烈的恨意升了起来,不止是对司天凌,而且还是对苏子衿的。 若是苏子衿先前顺服点被栽赃了,她一定早早的便离开了东街的那条路,这样一来,她也不必遇到刺杀、更不必遇到司天凌这个疯子! 苏子衿……都怪苏子衿!要不是苏子衿,她现下应当是与司卫表哥在一起了……是了,司卫表哥在府邸等我,等我的好消息……等着娶我啊! 司天凌听着陶然口中的话,再瞧着她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底不仅丝毫没有动容之色,而且还有屈辱和愤恨! 陶然和陶岳,其实生的颇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一想到这里,司天凌所有的理智,一瞬间便被沖的溃散不已,他脑海中有那样的一幕浮现……那天夜里,陶岳在他的身上…… 「贱人!」冷笑一声,司天凌忽然狠狠抬起脚,『砰』的一声,就见他那穿着黑靴的脚已然落在了陶然的胸口处。 「噗!」陶然丝毫没有设防,被无端的被踹出了一口血来,心中堵得厉害,她还来不及说话,便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看着满脸是血的陶然,司天凌捏紧拳头,血液在沸腾着,怒意在燃烧着,他就好像在看陶岳一样……那个被他杀了以后,还瞪大眼睛,震惊不已的陶岳! 「将她给本皇子带回去!」司天凌冷冷一笑,眼底有阴毒之色浮现:「记住,陶家二小姐死在前头那什么刺杀中了!」 陶然啊,不妨就代替陶岳、代替丞相府,赎罪吧! …… …… 东街的肆念轩前头,厮杀仍旧在继续。 在那些个黑衣人冲上前的时候,司言已然将苏子衿纳入怀中,他掌风一动,便用内力将周围冲上前来的黑衣人挡住,然而就在这时,有噼里啪啦的声音自身后的肆念轩里头传来,不多时,就见肆念轩里头,浓烟滚滚,冒了出来。 苏子衿心下微微一惊,便回头看了眼肆念轩,果不其然,肆念轩此时已然有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瞧着这起火的速度,俨然是有人在里头泼了大量的柴油,再加上肆念轩整体建筑以木雕为主,才导致起火的速度快的难以言喻。 然而,这还不足以让苏子衿感到震惊,最为震惊的是,东街几乎整排的高大屋宇,包括肆念轩对面的茶楼酒肆,亦是同样有火光迅速蹿起来。 若是他们再不撤离这个地方,无论功夫多好,也是要陷入火海之中的! 「阿言,快让人撤离!」苏子衿蹙起眉梢,声音几不可见的比平时要响亮一些。 若是现下她还不明白,也就是真的愚笨了,这背后之人,不是想要用这些黑衣人……或者应该说是死士将他们剷除,而是要将他们全都困在这条街里头,用死士拖住他们的脚步,最终目的是想要让大火,烧死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的人,那些死士! 只是,苏子衿心下有些怀疑,若光是这般也不一定能够困住他们……除非还有后招! 「撤离!」司言显然也是明白了苏子衿的意思,低沉而凉薄的声音响起,他轻松的抱起苏子衿,手起刀落,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瞧着便是打算冲出火海的。 这时候,雪忆自是听到了苏子衿和司言的提醒,看了眼苏子衿的方向,雪忆便抱着木木,以极快的速度,用掌风将上前袭击的死士一个个打飞。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死士之外,无一不是拼命厮杀,打算冲出包围,然而,唯独百里奚,一边对付着眼前的人,一边四处寻找着什么,丝毫没有打算离去的模样。 「百里!」苏子衿俨然是注意到了百里奚的举动,不由的便惊道:「你在做什么?」 虽然话是这样问,但苏子衿的心中……有猜测徒然浮现。 除了轻衣,百里奚会找什么找的这样不顾安危?亦或者说,轻衣……才是他们埋下的伏笔?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果不其然,只见百里奚原本笑嘻嘻的有些痞气的脸上,此时显得异常严肃而戾气满满。 「师父,你先走!」百里奚沉下声音,依旧在四处搜寻着:「轻衣在这里面,我必须找到她!」 那时候人潮涌动,他找不到轻衣的踪迹,便开始惊慌失措的四处找寻,原本以为轻衣不过是与他开个玩笑,却不想,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轻衣的踪迹。 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人将飞镖投射过来,里头夹杂着一张纸,说要想救轻衣就到东街肆念轩附近。 于是,想也没有想,百里奚便急匆匆的带着人手赶了过来。 只是,还没有看到轻衣,他便率先看到了苏子衿和司言被一群人围着,随即,便有了现下的一幕。 然而,他到底没有料到,那背后之人竟是会纵火,而且这火放了几乎一整条街,可见其中目的! 「少主!」一旁陷入缠斗中的彼岸闻言,不禁失声大吼:「少主,你不要命了吗!」 百里奚最是惜命,彼岸跟在他身边十年之久,自是将这少年的心性看在眼底。他皮厚如墙,只要为了活命,怎么装弱撒娇都是可以,可如今,大火蔓延,沖天浓烟,他的少主,却是这样的不管不顾,不惧生死! 这样的少主,何其陌生? 「我一定要找到她!」百里奚一步步走入火海之中,少年郎红衣卓绝,容色艷丽,却只是厉声道:「哪怕是死,我也绝不会让她一个人!」 他第一次这样欢喜一个姑娘,哪怕是死,他也要找到她! 56子衿被劫 漫天的赤红,照的整个夜空明亮一片,寒风中,少年郎手执古剑,一袭红衣,背影挺拔而坚韧。 看着百里奚坚定不移的一步步朝着火海而去,彼岸的眼角竟是不由湿润起来。 不多时,在场的死士皆是被泯灭殆尽,众人也已然即将抵达火光触不到的地域。就在这时,司言垂下长长的睫毛,他看了眼苏子衿,便淡淡道:「我让孤鹜带你出去,我有萤火蝶,可以找到轻衣。」 若是按照百里奚这样没有方向的去找,根本找不到,而司言与药王谷的人自来便有交集,若是用萤火蝶来找,想要定是要快上去多。 苏子衿闻言,不禁微微一愣,萤火蝶是药王谷特制的寻踪法宝,只要借用萤火蝶指引,一定便可以找到轻衣。 只是,每只萤火蝶都与其宿主有血契,通俗的来说,就是萤火蝶尚且未成茧的时候,曾用宿主的鲜血餵养过,故而,这萤火蝶,也只能在宿主的指示下,寻找药王谷其他的人。 「好。」点了点头,苏子衿桃花眸子落在司言冷峻的脸容上,兀自笑起来:「一定要平安回来。」 轻衣无论如何,也与司言有着亲族关系,虽然苏子衿还很难说定,司言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故事,但总归司言无法坐视不理。 更何况,这里火海一片,根本看不见轻衣会在哪里,也唯独司言手中的萤火蝶可以找到轻衣,这唯独的方法,无论如何都要去试一试。 这是司言的决定,苏子衿即便担心,也决计不会阻拦,她唯一觉得可惜的是,自己如今不能够使出任何功夫,否则的话,她其实更愿意随同司言一起去。 「我会的。」司言点了点头,微微垂眸,薄唇便轻轻吻了吻苏子衿的额角,他容色清冷依旧,看眼底却满是认真的神色:「你要等我回来。」 「嗯。」苏子衿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就见孤鹜在司言的示意下,飞身将她带离火海。 与此同时,司言毫不迟疑,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他快速的将竹筒打开,只见一只蝴蝶通身泛着萤火虫似得明黄色光芒,星星点点的,不断盘旋在司言的周围。 「靠,死面瘫不早说!」这时候,百里奚发出一声不满的叫骂,他显然也是依稀听到了司言和苏子衿的对话,然而,他此时已然身处肆念轩的里头,一时半刻还很难出去。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他的耳边,『轰隆隆』一声,便有横樑倒塌下来。百里奚手中长剑一挥,便将倒下来的横樑噼开两半,然而,就在他打算冲出去的时候,另外几块横樑亦是顿时倒了下来,一掌击打过去,将大部分的横樑击飞,可却有一块横樑,堪堪落在了他的臂膀上,一瞬间,汹涌的火舌攀咬住他的臂膀,灼烧着他的红衣,发出滋滋的响声。 百里奚眉梢一皱,却是没有像往常一般,疼的龇牙咧嘴。这个时候,他根本无心去观看自己的伤口,也无心去唿喊疼痛,只用力一顶,便将那块横樑扫落在地,随即他纵身一跃,就朝着建筑外跳了出去。 出来以后,百里奚便飞奔到了司言的身侧,紧紧盯着那极为好看的萤火蝶,完全顾不得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心中焦灼一片。 这时,萤火蝶已然兜兜转转,朝着里头而去,司言和百里奚一路跟随,然而,无论萤火蝶如何找,也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 也就是说,连萤火蝶竟是也感受不到轻衣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百里奚手中长剑噼落一大片倾身倒下来的屋檐,眸中有焦虑之色。 这整片的屋宇,已然被烧的差不多了,难道轻衣被烧成了灰烬不成? 心中想法刚刚一冒出来,百里奚便忍不住捂住胸口,有抽疼的感觉,溢了出来,与此同时,那双满是笑意的眼底,一片沉重。 司言显然亦是感到奇怪,不过他与百里奚不同,他知道,即便轻衣化作灰烬,这萤火蝶也依旧可以找到她的踪迹……忽然,司言清冷的凤眸有惊色涌现。 「轻衣不在这里!」司言当即立下,便一个闪身,朝着苏子衿等人的方向飞身而去。 「什么?」百里奚震惊起来,只是他才一问出口,司言却是已然一言不发的朝着路口处奔了过去。 脑中有想法冒出,百里奚不由瞪大眼睛,下一刻便也随着司言沖了过去。 难道,这一出,是连环计? 与此同时,苏子衿和雪忆等人,正等着司言和百里奚的回来。 雪忆看了眼苏子衿,心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恢復记忆的时候,其实是在很早之前,只是他拿不定主意,苏子衿是不是一早便看出了他的假装?否则的话,今夜为何丝毫不感惊讶? 就在雪忆兀自想得入神的时候,苏子衿便看出了他的想法,上前一步,苏子衿便缓缓笑道:「雪忆,你怎的了?」 雪忆是个敏感而多思的孩子,这一点,即便在他没有恢復记忆的时候,苏子衿也知道。如今瞧着他略显沉闷的脸容,便可知他心中所想了。 「子衿姐……」刚想像往常一般唤苏子衿,可想起苏子衿可能对他感到厌弃,却又不得不停了下来。好半晌,他才蹙起眉梢,淡淡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欺瞒,不是故意伪装,他只是想以雪忆的身份,再像个孩子一般,与苏子衿生活下去。 哪怕是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也好。 「雪忆,」苏子衿嘆息一声,脸上却是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来,一如往常那般,灼灼其华:「你不必道歉,你能够记起一切,我很为你高兴。」 「只是……」说到这里,苏子衿顿了顿,便弯唇道:「你难道恢復记忆,就不认你的子衿姐姐了么?」 苏子衿其实并不是一早就知道雪忆的恢復,只是先前她毒发的时候,发现雪忆异常镇定,心中便有了怀疑…… 不过,她倒是理解雪忆的想法,故而并不感到责怪。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瞒与不得已,雪忆是这样,她也是这样,所以,她唯独能做的,便是一如既往的站在他身后,给予他鼓励。 雪忆不禁一愣,随即心中有暖流涌动,胸口微微一颤,便看向苏子衿,低声道:「子衿姐姐,谢谢你。」 他感谢的,是这样一个温柔而可靠的苏子衿,感谢的,是这份如长姐般亲厚的情谊。 说着,雪忆忽然便想起了什么,下一刻就出声道:「子衿姐姐,木木他……」 木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雪忆着实有些惊异。分明木木应当远在大景的边界,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不仅如此,便是边界那处的人,也没有一个前来通禀…… 「木木的事情,应当是有些复杂。」苏子衿垂眸,有幽深一闪而过,随即她看向雪忆,从容问道:「雪忆,你怎么会出现在方才那里?」 雪忆的出现,着实有些及时的很,若非雪忆出现说木木是他的弟弟,大概在那件事情上,还是要耗一会儿。 「今日我本打算回府,但意外瞧见司卫鬼鬼祟祟的,便跟了上去,只是没有想到,那马车内,竟是还有木木!」少年特有的清冽嗓音,带了一丝冷沉之意。 原本他确实打算见过北姬辰后,便回战王府的,不想,路上却是隐约听见『苏子衿』三个字,心下有些担忧,雪忆便寻着声音过去。 而后,他便一路跟着司卫抵达了不夜戏楼,只是,司卫将陶然放下以后,便自行离开了,看的雪忆有些惊奇。 司卫曾与苏子衿有不愉,雪忆心中便猜测着,大抵司卫是要设计苏子衿,不过,他一路跟随司卫,就见司卫径直回了七皇子府邸,却再没有出来。 那时候他心下一惊,便立即前往不夜戏楼,不过等到他赶到的时候,陶然已经出来了,雪忆放心不下,便跟着陶然到了这里,再后来,便是瞧见了木木。 因为想要为苏子衿洗脱嫌疑,他那时候才跑出来的。 苏子衿闻言,便微微颔首,也不知她在思索着什么,素来沉静的桃花眸底有深邃之色划过。 然而,就在这时,有黑衣人再次袭来,孤鹜等人护在苏子衿的身边,眼底满是杀意。 雪忆抱紧了怀中的木木,神色亦满是杀伐决绝。 只是,这一批黑衣人的实力,俨然比先前的要厉害许多,而孤鹜和青茗等人,却依旧死死护着苏子衿。 苏子衿眸光一顿,心下便知道,这群黑衣人的目标……是她自己!再思及之前的种种,不难猜出,这是一出连环计! 不过,这计策的目的,是要她的命? 心中有疑惑升起,苏子衿袖中匕首已然悄无声息的落到手中,她紧紧盯着黑衣人,脑中千思百转。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批黑衣人还没有抵挡完毕,又来了一拨黑衣人,而瞧事态来看,俨然是与现在这波和之前的死士是同一个团伙的! 另外一边,司言和百里奚已然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苏子衿而来。只是,就在司言和百里奚堪堪看清苏子衿的时候,令人惊惧的一幕,忽然便发生了。 只见那群黑衣人勐地朝苏子衿的方位围攻,就在众人难以企及的时候,其中一个黑衣人长臂一伸,便将苏子衿拎了出来。试图将其拖拽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苏子衿手中匕首举起,她动作极快,技巧也极为的好,只转瞬之间,便割了那黑衣人的喉。 鲜血四溅,苏子衿的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怯懦,甚至于连一丝丝的笑意,也顿时消失不见。 她就像是一个专攻于杀人的利器一般,刀起刀落,一刀毙命! 然而,此时的苏子衿,已然是被拎到了外围,一旦落入外围,青茗等人便再怎么也无法靠近与她。 雪忆手中长剑一挥,就要朝着苏子衿救援过去,只是,他堪堪走了两步,便有六七个黑衣人阻挡而来,这些人出手尤为狠厉,便是雪忆这样的身手,也有些疲于应对。 那一头,苏子衿光是靠技巧,已是完全应付不住,司言见此,幽深的凤眸有冰寒之色划过,他身子一动,便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来。 只是,他终究是慢了一步,就在他即将抵达的时候,转瞬又有黑衣人阻挡过来,司言心中一惊,便见苏子衿在彼时,被其中一人点了穴道,随即,那黑衣人上前一步,也不看司言,便将苏子衿抬了起来。 苏子衿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皆是惊惧,可这个时候,那黑衣人的身影,却是愈渐消失。 眼底有狂风暴雨骤然掀起,司言周身内力涌现,不过转瞬,便将周围的人,斩杀殆尽。 一瞬间,血腥味瀰漫一片,冷月下,司言如玉的白袍染上猩红,便是他素来清冷淡漠的凤眸,此时亦是令人不寒而慄。 他一言不发,便飞身追逐而去,那速度极快,快的雪忆等人,连衣袍一角都看不清楚。 …… …… 与此同时,七皇子府邸 「殿下,」女子如水蛇一般的腰肢微微一扭,便攀上了男子的腿上,她娇媚的舔舐着红唇,低低吟哦道:「殿下,您轻一点嘛,不要……不要让其他人瞧见了。」 「其他人?」司卫淫靡一笑,就道:「你是说然儿吗?」 女子点了点头,娇喘道:「殿下,你分明知道妾身的意思……」 陶然是谁,这女子自然知道,大抵整个七皇子府邸,都心知肚明。今日晚间的时候,司卫便带着陶然进了府邸,虽然有些偷偷摸摸的意味,不过她们这些个后院女子,可是时刻关注着。 不过令她们鄙夷的是,陶然身为丞相府的二小姐,却终究是个下贱的胚子,不止勾引了司卫,而且还要求着做皇子妃……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怎么,你是吃醋了?」司卫哈哈一笑,眼底却有阴霾一闪而过:「本皇子对她可丝毫看不上的,不过她着实有些傻得可以,以为帮本皇子办一件事,本皇子就真的会娶她为正妃?愚蠢至极!」 原本司卫今日带陶然进府,只是想怂恿着陶然对付苏子衿的,却是不想,陶然倒是极好,不止火急火燎的勾引了他,而且还扬言,只要她帮他对付了苏子衿,就一定得得到正妃之位! 这异想天开的卑贱女人,还当真以为她的身份配得上他?就算不说身份如何,可光是陶然那上不了台面的心思,就足够令司卫觉得鄙夷的了。 他可是从未忘记过,陶然当初拿了他送与苏子衿的簪子,还自圆其说的表示,这簪子乃陶岳赠送。后来他也问过苏子衿,苏子衿说是簪子丢了,于是,司卫便更是看不起陶然! 那女子闻言,不禁满脸欣喜,随即她俯身上前,搂着司卫的脖颈,暧昧道:「殿下好坏哦,不过这么坏,人家喜欢。」 一时间,屋内旖旎非常,有淫靡的声音响起。 然而,就在司卫打算宽衣解带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随即便有斥责的声音惊起。 司卫脸色一沉,心中怒火旺盛,只想着杀了这群没有眼力见的。不过,他才堪堪起身,就见屋门『砰』的一声,被踹了开来。 入眼是沉干幽暗的脸容,司卫心下一恼,便立即阴郁道:「沉大统领难道不知这里是本皇子的府邸吗?深夜擅闯,该当何罪!」 「殿下息怒。」沉干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拱手道:「臣奉陛下的命,将殿下收押!」 「什么!」司卫难以置信,眼底有一丝慌乱转瞬即逝。 难道是陶然失败了?还牵扯出他来? 便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惊慌,司卫沉下脸来,一口咬定:「父皇怎么会要收押本皇子?分明本皇子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殿下,」沉干丝毫没有给司卫面子,只淡淡道:「东街失火,殃及百姓无数,陛下得到消息,此事与殿下有些干系!」 …… …… 57失踪 苏子衿被劫持的极为突然,等到百里奚等人将眼前的黑衣人全部处理干净,司言和苏子衿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青烟等人皆是满面惊骇,尤其是雪忆,他将手中的长剑紧紧握着,指节已然泛白,整个人便是一副恨不得立即便冲去救援苏子衿的模样。 可一思及怀中的木木,雪忆便顿时冷静了下来,心中知道,若是他将木木交给别人护着,难保不出现其他的意外,届时苏子衿若是回来,一定会自责不已。 与此同时,百里奚提着古剑,就打算朝着司言消失的方向追去,只是,他堪堪跃起,便瞧见不远处,有人影缓缓朝这里而来。 心中一跳,百里奚紧紧的盯着那渐渐走近了人,直到看清那芙蓉面的女子时,他才不禁松了口气。 不过,他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冲过去拥抱轻衣,而是微微偏头,吩咐道:「彼岸,照顾好她。」 说着,不待众人反应,百里奚便一个闪身,朝着司言消失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便齐齐追随而去。 轻衣看了眼百里奚离去的方向,有些不明所以,只诧异道:「这里出什么事情了?还有那傢伙是怎么了?一见到我就跑?」 说着,轻衣转而看向眼前不断倒塌的火海,不知在想什么,思绪一时间有些繁杂,似乎在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轻衣姑娘。」彼岸深吸一口气,却不回答,只问道:「你方才去了哪里?」 「我?」轻衣懒懒的挑眉,回道:「方才人太多了,就和你们走散了。不过……」 说到这里,轻衣凝眉,道:「有人趁乱将纸条塞到了我的手中,说是有金龙盏的消息,便将我引到了西街。」 金龙盏是药王谷的圣物,据说用金龙盏盛药,便可发挥其原先十倍以上的药效,故而,金龙盏一直都是江湖中人想要抢夺的物什。不过,两百年前,药王谷失窃,金龙盏从此再无音讯。 故而,听到有金龙盏的消息时,轻衣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只是,轻衣按照纸条上所说的,去到那里之后,发现并没有任何线索,心中有些怀疑,她便知道自己是被耍了,而后才辗转回来找百里奚。 不过,那时候,她不仅没有看到百里奚,而且还听说东街这一带起了大火,心中有些不安,轻衣便跟了过来,直到如今,才看到百里奚等人。 「看来,这是连环计!」雪忆眯起眼睛,冷冷出声。 这一出连环计,利用轻衣对金龙盏的在意,诱她离去,同时给百里奚造成一种假象,让百里奚以为幕后之人想要杀了轻衣。只要百里奚在这火海中找寻,司言便一定也会与之一起,届时,苏子衿便成了落单的那个。而当是时,便有接连两拨的死士冲出,目的……就是苏子衿! 「连环计?」轻衣有些不解,但隐约知道,眼前这场大火,包括将她引开的一系列事情一定有着致命的关联。 诚然,心中对雪忆的表情和语气有些惊奇,但现下这个时候,她倒是没有心去追问雪忆如何变得不一样了。 「轻衣姑娘,」彼岸长话短说,道:「有人传了消息与少主,说是将轻衣姑娘藏在了这一带的某处茶馆内,于是少主便火急火燎的沖了过来,只是没有想到,遇到了郡主和世子被刺杀的场面,后来突然起了大火,少主以为轻衣姑娘还在里头,便孤身一人进了火海搜寻。」 一想起百里奚那一副固执和沉稳的模样,彼岸便觉得既欣慰又难受,心中倒是极为疼惜百里奚。 身为下属,他年长百里奚几岁,自是将百里奚的性子看在眼里,如今百里奚也算是长大了,却是有些勇敢的让他深觉心碎。 轻衣闻言,不禁微微愣住:「百里奚去里面找我?」 说着,轻衣下意识的便看向那漫天的大火,一时间,有情愫涌出心头。 百里奚那个怕死鬼,竟然这样疯狂? 见轻衣动容的模样,彼岸便垂下眸子,继续道:「属下那时以为少主不要命了,劝着少主回来,但少主却是宁死也要找到姑娘,叫属下都要觉得不识得了。」 彼岸的话一出,轻衣脸上的诧异之色更是显出了几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半晌,才拧眉道:「他可是受伤了?」 虽然现下众人都一副眉头紧蹙、事态严峻的模样,但轻衣还是忍不住想询问一番,百里奚究竟如何了。 毕竟那傢伙连一小点的擦伤都能叫的十分厉害,那若是他自己受伤了,岂不是要惊天动地不可? 「受伤了。」彼岸想起百里奚臂膀的那处烧伤,便道:「只是现下郡主被劫,少主没有功夫顾及自己,便随着世子前去搭救。」 「苏子衿被劫了!」这一回,轻衣的声音徒然有些惊异起来,她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倒不是她与苏子衿的关系如何要好,而是司言……她素来了解司言的性子,若是苏子衿出了什么事情,司言…… 又会如何? …… …… 三日一转眼便过去了,苏子衿失踪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锦都,不论是战王府还是皇宫内外,皆是闹得人仰马翻。 锦都城内,开始掀起一场地毯式的搜索,司言亲自领着禁卫军,挨家挨户,整整找了苏子衿三天。 只是,苏子衿就好像是消失了一般,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贵胄的府邸,皆是不见她的踪迹。 彼时,长宁王府 「爷。」天色上前,拱手道:「西街已然翻了个遍,没有找到郡主……」 一说完,天色便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司言的神色,这三日下来,司言虽看着没有什么异常,但眼底那化不开的寒冰,却是远比从前更令人不寒而慄。 「安排下去,两日后将皇宫搜索一遍。」司言抿唇,冷峻的容颜看不出任何情绪。 「爷?」天色瞪大眼睛,下意识抬头看向司言,有些难以置信。 皇宫是什么地方?即便昭帝再怎么宠信司言,也决计不可能让他搜皇宫的。若是当真为了『区区一个郡主』便搅乱皇宫,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天色看到的,却是司言淡漠的脸容,他黑眸幽深,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心下一惊,天色不觉便咽了口唾沫。 是了,他家爷怎么会开玩笑呢?自来他便是不开玩笑的人! 压下心头的那抹颤慄,天色抬眼,惊疑不定道:「爷,若是搜了皇宫,陛下那里……」 「陛下只会支持。」司言神色极为寡淡,深邃的凤眸极为暗沉,让人看不明白,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司言的话一出来,天色便越发的听不懂了,若是他当真领着一群人去了皇宫,大抵是要被误以为是造反,而一旦这般,陛下……还能够容忍么? 但爷的话,从不虚言,难道陛下当真会支持? 「为何要两日后?」就在天色想的入神之际,有少年清冽的嗓音响起,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天色就见雪忆牵着一个孩子,朝着司言的方向而来。 司言说要搜皇宫,雪忆自是听到了,可他不懂,分明司言这样在意他的子衿姐姐,为何要拖到两日后? 如今子衿姐姐失踪已然有了三日,战王爷和司言的人,几乎搜了整个锦都城,不论是丞相府、驿站还是皇子府邸,丝毫没有发现苏子衿的踪迹。 这样的情况,让一众人都不禁慌了起来,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子衿有可能存活的机率便会逐一减小…… 司言闻言,垂眸看了眼雪忆手中牵着的孩子,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漠然。 好半晌,他才淡淡出声,清贵的脸容依旧没有表情:「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雪忆微微一愣,便是天色,也全然不知道司言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雪忆是清楚的,司言此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天色心下不解,正打算问什么,可一瞧见雪忆牵着的孩子,一时间便更是摸不着头脑。这唤作木木的孩子究竟是谁?为何爷竟是没有去在意? 「忆哥哥,」这时,木木咬了咬食指,有些怯生生道:「娘亲呢?」 分明忆哥哥说要带他来见娘亲的,可是却没有看见娘亲……是不是娘亲生他的气了,不要他了? 想着有这样的可能,木木便瘪了瘪小嘴,一副就要哭起来的模样。 然而,木木的这一声询问,却是让司言的眸光落到了他的身上,那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寒眸子,看的木木心下一惊,咬着唇,愣是不敢哭出来。 「木木,」雪忆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子衿姐姐现在有些事情,你再等她两日,可好?」 雪忆的话一出,天色便不由惊骇起来,原本他听木木提什么娘亲,倒是丝毫没有往苏子衿身上去想,可如今雪忆的话……这……这……莫非爷要提前当爹了? 这样想着,天色便下意识的仔细去瞧着木木,眼前的孩子生的倒是玉雪可爱,五官显得精緻而秀气,可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子,却是丝毫不像苏子衿的。 听着雪忆的安慰,木木嘴巴一瘪,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亲是不是不要木木了?忆哥哥,娘亲是不是觉得木木不听话,所以不要木木了?」木木一边哭,一边含煳不清的说道:「忆哥哥,木木再也不敢乱跑了啊,你跟娘亲说好不好?木木以后听话。」 雪忆一瞧见木木哭的如此伤心,不禁有些心疼的紧,下意识的便想要将他抱起来,好生安慰。 不料,司言却是冷冷看了眼木木,眼底有利刃划过:「这孩子有点碍眼。」 司言素来对孩子不甚感兴趣,尤其是先前做了噩梦,梦见苏子衿和司卫的孩子……自从那以后,司言便对一切的孩子,极为厌恶的紧。 而如今这孩子,却是口口声声的唤苏子衿娘亲,更是让司言心中,不爽至极。 许是司言的眼神过于冷戾,以至于木木一看,便忽然的止住了哭声,可孩子的情绪来的太强烈,以至于他想要止住,却怎么也没办法完全停息,只好哽咽着,低低抽泣,却又不敢发出声响。 然而,才一止住,木木便忽然打起了嗝,大抵是被吓到了,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雪忆眉心一跳,有些不悦道:「世子,木木还是孩子。」 无论雪忆现下多么冷情,但木木却是不同的存在,所以看着木木被吓得如此厉害,雪忆着实感到揪心的很。 「与我何干?」司言显然亦是心情不好,他连看都不想看雪忆和木木,便淡淡转身,拂袖离去。 一时间,天色和雪忆面面相觑,不过雪忆倒是也不责怪司言。他看得出司言对苏子衿的在意,这些时日司言虽表现的极为平静,但雪忆看的明白,司言的心中,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焦急。 雪忆并不知道木木究竟从何而来,大抵这件事,也唯独青烟和青茗知道,故而,如今司言瞧不顺眼木木,也算是情有可原。 心下念头骤起,雪忆便看向天色,淡淡问道:「轻衣姑娘可是在?」 雪忆今日来,不止是为了探听苏子衿的下落,而且还是要为战王妃请了轻衣过去看诊。自三日前苏子衿失踪,战王妃便忽然病倒了,这一连三日下来,基本上吃了药都不顶用,想来这病,着实蹊跷的很。 雪忆知道,战王妃也是苏子衿极为在意的存在,他如今无可奈何,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照顾好苏子衿在意的所有,不论是木木还是战王妃,都要好好的守护。 「在的。」天色敛了思绪,心下还是有些惊嘆于雪忆的成熟,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可处事行为,全然超越了一般的人,便是天色自己,也不得不嘆服于雪忆的镇静。 雪忆点了点头,便道:「可否让她随我去一趟战王府?」 「小公子且等着,属下现在便让人去通报一声。」天色恭敬道的拱了拱手,丝毫没有怠慢雪忆的意思。 雪忆点了点头,便道了一声谢。 很快的,天色便让人去通报了。 一时间,空气中有些冷意,雪忆弯下腰,将木木抱了起来,便轻声哄道:「木木,子衿姐姐不会不要你,只是近期他有些事情,你且呆在忆哥哥身边,莫要再胡乱的跑走了。」 木木来到锦都的事情,其实雪忆已然大抵知道了。 那日木木醒来,雪忆便问了木木其中缘由,大概是雪忆来了锦都,木木心下惦念的紧,便央着那儿的暗卫等人,将其带来,许是木木闹的很大,那边便传了飞鸽过来,表示不得不将木木带来锦都。 只是,这封信,苏子衿却是没有收到,不知为何,竟是被司卫收到了。司卫本就与苏子衿有些过节,自然便想着借木木来污了苏子衿的名声,于是,司卫便带了大量的人手去劫持木木,这才演变成了几日前的那番状况。 只是,单凭一封信,他知道的自然是非常的少,否则依着司卫阴毒的性子,决计不会这般随意的便将木木交给陶然。 木木闻言,便转而抱紧了雪忆,心中有些害怕,但却是没有再大哭大闹,显得异常乖巧。 这一幕,看在天色眼底,一时间感慨无数。 不多时,百里奚和轻衣便从院子内走了出来。 一看见雪忆,百里奚便有些惊讶的叫道:「这不是跟在师父身后的那个小傻子吗?」 那日苏子衿失踪的时候,百里奚倒是没有闲工夫去注意雪忆,不过在他印象中,雪忆应当是一副傻傻的样子,怎么今儿个眼神这样正常了? 小傻子?雪忆闻言,便冷冷瞧了眼百里奚,肃然道:「这一声师父,你今后还是莫要叫了。」 先前对百里奚,雪忆是无甚感觉,只知道这人有些咋咋唿唿,疯疯癫癫,和苏子衿是故交。 可现在,一看见百里奚,雪忆便有些火大的紧,不为其他,就是因为百里奚的缘故,司言才会放下苏子衿,和他一起寻找轻衣。 若非百里奚无脑、冲动,司言如何会放下苏子衿?苏子衿又如何会被劫持? 「什么啊!」百里奚看起来有些不以为意,他只摸了摸脑袋,便啧啧道:「一个小傻子而已,懂什么?师父是绝对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啦!老子保证,不会有事!」 也不知是在自我安慰,亦或者其他什么,百里奚直直强调了两遍『不会有事』,看的一旁的天色有些愣住。 瞧着这样的百里奚,轻衣不禁皱了皱眉梢,倒不是因为同雪忆一般责怪他,而是百里奚如今的表现,其实是掩饰住了心中的那抹愧疚。 这几日,其实百里奚滴酒不沾,他跟着司言昼夜不停的寻找的苏子衿,眼底几乎可见一大片的红血丝,显然是心中焦躁不安到了极致。 只是,雪忆也是因为担心苏子衿,两人都是心中焦灼不安,才会如此便对上了。 一听百里奚的话,再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雪忆心中到底有些不舒服的紧,若是百里奚表现出哪怕是一丝丝的自责,也许雪忆便不会责怪于他,然而,百里奚脸上的笑容委实有些晃眼,看的雪忆恨不得一掌袭去,狠狠揍一顿百里奚! 年幼的木木不知情况,可一瞧见自己的忆哥哥如此一副森冷的模样,心下便有些害怕起来,抱着雪忆的手也不禁松了几分。 雪忆察觉到木木的这抹害怕,便立即缓和了脸色,可心底却还是对百里奚愤怒不已。 「先去战王府看看罢?」见雪忆一副极为恼火的样子,轻衣便上前一步,打断了这两人所营造出来的怪异气氛。 这般说着,轻衣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雪忆抱着的孩子,心中着实有些疑惑。不过,现下并不是询问的时候,而轻衣也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因此,她倒是一副不曾看见任何的样子,显得尤为沉静。 雪忆心下有些怨怼,可一想到战王妃的身子,便也只好暂时忍下这股怒意,点头道:「好,只是……他不能去。」 说着,雪忆抬眼看向百里奚,眼底的敌意极为明显。 百里奚闻言,眸光一顿,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哈哈一笑,红衣飘起,容色显出几分孤傲的模样,道:「老子还不屑去呢!」 说着,不待轻衣和雪忆反应,他便一跃而起,跳出了长宁王府的城墙。 身后,轻衣拧起眉梢,不知在想什么,神色之间却浮起少见的担忧之色。 …… …… ------题外话------ 近期发现有盗版在评论区评论,凉凉表示,盗版能不能不评论呢?心塞+n 58伊人在何处 丞相府 「老爷,你遣人去找一找然儿,好不好?」崔氏拉住陶子健的臂膀,尚且年轻的脸容上,哭得梨花带雨。 陶子健闻言,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斥责道:「那孽女自己做的好事,现下指不定早就死了,还找什么找!」 陶然找人诬陷苏子衿的事情,即便在苏子衿失踪之后,还是传的沸沸扬扬。原本先前陶圣心的事情就已然让丞相府陷入百姓的口舌之中,如今陶然又做出这般事情,一时间,丞相府的名声差到了低谷,便是其余几个庶女的亲事,也岌岌可危! 陶子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然是大发了一场雷霆,如今崔氏提及,他自是心中不愉。毕竟,丞相府的庶女,不止陶然一个。 崔氏一听,不禁哭的更凶起来:「老爷,妾身只然儿这么一个女儿了,老爷妾身求你了,派人去找一找吧!」 陶岳的死,在崔氏的心中,已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如今陶然亦是失去踪迹,叫崔氏如何能够不心碎?即便外人说是陶然死在了三天前的刺杀中,崔氏也是不相信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下陶然别说是尸体,便是衣物都没有发现,显然便是没有死的。 「混帐!」陶子健一听,便立即推开崔氏,往日里的恩爱此时消散了去,只余下冷淡之色,叫人看着心寒。 「老爷,妾身求求你了!」崔氏心下一狠,便跪了下来,她一手攥着陶子健的袍角,低低哀求道:「妾身已经失去了岳儿,不能再失去然儿了啊,老爷!」 一听到崔氏提及陶岳,陶子健的脸色便骤然沉了下来,神色之间,有悲恸浮现,可他看向崔氏的眼神,却是越发厌恶了几分:「你还提岳儿?啊?要不是你管束不周,岳儿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人的心就是这样,当你失去了最爱,为了减轻内心的痛苦,便会将失去所爱的理由扔到别人的头顶之上,以减轻自己心头的痛楚。 而陶子健便恰巧是这样的情况,他这段时间想了许多,最后将陶岳的死,归咎在崔氏管教不严上头。若是崔氏管束的好,陶岳便不会沉迷于美色,更不会因女色牵连进去,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老爷,你怎么能……」崔氏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陶岳的死,她最是心痛不已,身为他的生母,崔氏已然悲伤至极,可如今,陶子健却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让她如何能够不寒心? 「怎么能如何?」陶子健冷笑一声,脸容上满是阴霾:「你敢说岳儿不是被你宠坏了?然儿不是被你宠坏了?如果都不是,怎么就你的儿女如今下场这样?」陶子健的话,可谓是诛心,听得崔氏心中一凉,整个人便呆呆愣住了。 抹了抹眼泪,好半晌,崔氏才哀泣道:「可是老爷,然儿也是你的孩子啊!你就忍心这样看着她……看着她杳无音信吗?」 当初陶岳还在的时候,陶子健对陶然和陶岳两兄妹,也算是十分上心的,可如今,陶岳不在了,陶子健这般冷情,看的崔氏心中着实难受的紧。 在她心中,陶岳固然是她的骄傲,可陶然,亦是她的亲生骨肉啊!这二者,失去一个都要叫她活不下去,更何况是接连两个都…… 听着崔氏的话,陶子健脸上的阴鸷越发深了几分,只见他眯了眯眼睛,便冷哼道:「那般愚蠢不知廉耻的女儿,我陶家高攀不上!」 说着,不待崔氏反应,陶子健便甩了甩衣袍,径直越过她,神色冷淡的离开了。 顿时,偌大的屋内只剩下崔氏一个人愣在原地,她脸上泪痕尚且没有干,眼底却有颓败之色浮现。 陶子健现下去了哪里,崔氏清楚的很。她知道他近来极宠一个歌姬,已经有许多日不曾踏足她的院落……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连亲生女儿,也丝毫不愿顾及。 到头来,这么多年的恩爱,只是浮梦一场啊! …… …… 明灯幽幽,室内昏暗。 有女子面若桃李,躺在美人塌上,身覆锦被。她肌肤如雪,墨髮披肩,犹如画卷中走出来的仙子,又似古记中魅惑君王的妖姬,美入骨髓,雅致异常。 「将军。」睡梦中,有人低低的笑起来,脸容憨厚。 「林叶,」她高坐在马头,脸上戴着獠牙悚人面具,挑眉道:「怎的,你媳妇儿捨不得你?」 方才林叶的妻子徐珏前来送行,她为避免行军时间延误了,便让林叶说完话后,再自行追上来。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他们夫妻俩倒是说了很久,一直到现下,林叶才赶上了大部队。 「将军,你莫要笑话我了。」林叶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门,秀气的脸容有喜悦之色抑制不住。 「瞧你高兴的。」她抿唇,嗤笑一声,倒是语气戏嚯:「可是有何喜事?」 所谓喜事,大抵便是指儿女一事,林叶和徐珏成亲四年,也算是一直恩爱两不疑,只唯一遗憾的是,徐珏刚成亲那会儿,怀了一个孩子,却因为意外,那孩子尚且没有成型,便告别了这个世界。后来的三年里,徐珏再没有怀孕,夫妻俩也问过大夫,但大夫说徐珏先前因为伤了身子,今后再难有孕。 那件事,徐珏一直深感伤情,不过林叶倒是极好,他不仅没有责怪徐珏,更拒绝了徐珏为他挑的通房,四年如一日的疼宠着徐珏,也算是烟京中的一大佳话了。 林叶听她这般说,古铜色的脸颊不由泛起一层淡红,只害羞的一笑,十足像个大男孩。 「好小子,瞒的够深啊!大概等你回去,就要当爹了!」她拍了拍林叶的臂膀,低声笑道。 瞧着林叶那傻笑的样子,想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其实珏儿是怕出什么意外。」林叶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副憨憨的模样,道:「现下四个月了,胎象也稳了,她才肯告诉我。」 说着,似乎有些难为情一般,林叶支支吾吾道:「将军,珏儿说,若是……若是等她生了孩子,您可否给孩子……起个名字?」 将军多次救他,更一路扶持,将他提到副将的位置,这份恩情,无论是他还是珏儿,都感恩在心,无以为报。 微微一愣,她脸上露出一抹肆意的笑来,璀璨异常:「好,不过这名字不能白取,不妨本将军来做他的干爹,如何?」 话音刚一落地,林叶便喜上眉梢,他满脸喜色的瞧着眼前的少年将军,拱手道:「多谢将军!」 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幕忽然崩塌,风雪之中,熟悉的山岭前,她开始四处寻找着林叶。 那个从最开始,便护着她,追随她,与她同生死共患难的林叶啊,最终,却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她甚至来不及看林叶最后一眼,他就这般悄无声息的躺在了冰雪之下。 皑皑的白雪中,有银色铠甲露在外头,她捂住心口,忽然之间便像是疯了一般,想要将冰雪刨开。 直到冰雪被推开,露出底下那人早已僵硬的脸容……有炙热的水渍,一滴又一滴,落在了那人寸寸成寒冰的皮肤上。 可他,却再也不能够睁开眼,傻笑着唤她一声:将军。 心口有强烈的刺痛感觉,一瞬间涌了上来,下一刻,苏子衿便睁开了眼睛,脑海中赫然浮现起林叶的面庞,那个众人眼中极好的青年…… 恍恍惚惚的坐了起来,苏子衿盯着不远处的那盏明灯,眸光忽明忽暗。 她还没来得及给林叶的孩子起名字,只记得那会儿一时戏言,便取了`木木』这样的小名儿,只道是双木成林,又好听,又富有寓意。 然而,在那场大战中,林叶死在了楼霄的阴谋之下,再没有踏上故土,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孩子。 那一日,她在冰雪中挖出了林叶的尸体,挖出了无数熟悉的面孔……那些从前一声声唤她将军的人,至此消失在了这世界上。 于是,她暗中派人去了林府,才悉知,徐珏诞下了一男婴,但即便是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她也毅然决然,掀起了抗议。 那个巾帼女子,四处奔走,游离于各个大臣之间。她不信林叶会死,不信打了胜仗的他们会死在得胜归来的路上,难道单单是一场雪崩,便可以死了三万人……三万的精锐士兵? 彼时楼霄方登上摄政王的位置,看着徐珏一步步在搅动朝堂,自是容不得她。可徐珏一心以为楼霄是帮着她的,谁曾料到,等来的却是一场大火,林府上下一百零八口人,全都丧生火海,至此,世上再无徐珏,烟京再无绢蝶情深的林氏夫妇。 苏子衿的人抵达林府的时候,正是火势旺盛,徐珏死了,林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也几乎死的彻底,唯独被藏在井底的木木,活了下来…… 一想起这些往事,苏子衿便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恨意,她五指攥紧,骨节泛白,眼底有火光徒然跃起。 她知道,那把火是孟瑶……与楼霄勾结在一起的孟瑶遣人放的,所以,林府一百余人的性命,她将拉上孟府……那个她曾经的家,血债血还! 就在这时,有铁门声轰隆隆的便响了起来,伴随着开锁的声音,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便有人缓缓入内。 敛下眸底的那抹冷意,苏子衿抬起眉眼,就瞧见,有男子面容俊美,紫金华服,瞧着魅惑而神秘,身姿高大挺拔。 视线落在他头顶上的玉冠上,苏子衿神色淡淡道:「今天是第几天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略显漠然,嘴角却是扬起笑容,令人看不出情绪。 「丝丝,吃饭了。」那人没有回答,只抵笑一声,语气温柔,仿若两人关系依旧如从前那般,听的苏子衿不禁心中厌恶,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楼霄这人,原来是这样的自以为是。从前苏子衿不觉,如今见此,倒是越发的觉得好笑起来。 分明为了权势背叛她的,是他。如今权势到手,他一转脸便希望她回心转意,希望她能够原谅他……他楼霄,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看不起她啊! 她的感情,难道就是这么廉价么? 微微抿唇,苏子衿便看向楼霄身后提着篮子的楼一,依旧眉眼含笑,语气冷然:「第几天?」 楼一闻言,手中的篮子不禁微微一顿,随即他下意识便抬眼瞧了瞧楼霄,心中惊疑不定。 「第三天。」楼霄掩下情绪,上前一步,笑道:「等过了这阵子,我带你回烟京。」 他说的极为自然,仿佛在和情人保证一样,模样很是认真。 苏子衿不禁一笑,灼灼如桃花似得脸容,浮现一抹漫不经心之色。随即,她逡巡了下四周,看着这犹如地牢又好像金丝笼一般的昏暗地宫,素来温软的眸底一片冷凝。 楼霄将她掳来这里,已然有了三天。这三天里,除了偶尔的送来膳食,楼霄倒是没有动静。而这里,也极为安静,安静的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也看不见任何外边儿的人。有的,只是昏昏沉沉的漫漫长夜和无声无息的孤寂。 见苏子衿不说话,楼霄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便吩咐了楼一将膳食准备妥当。 等到这些个膳食都送到了中央的桌子上,楼霄才缓缓走过去,停在了床榻前。 看了眼苏子衿,楼霄便一言不发,蹲下身子,想要为她穿鞋。 然而,他堪堪一蹲下来,苏子衿那轻柔而疏离冷硬的声音便蓦然响起。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说道:「不劳烦摄政王,子衿自己会穿鞋。」 从前楼霄也曾为她穿过鞋子,那时候她尚且任性妄为,却是因为楼霄的举动,羞红了脸颊。 毕竟在东篱,男女之间的大防,委实有些重要。 可现在,看着楼霄的举动,苏子衿不止没有半分念旧的想法,而且连他的这般故作顺从的模样,都看得极为不惯。 大抵,恨一个人,连多看他一眼,也会令人无比厌憎。 说着,不待楼霄反应,苏子衿便伸手,打算拿起绣鞋,自己穿上。 可就在这时,楼霄却是忽然一动,他伸手点住苏子衿的穴道,令她一时无法动弹。下一刻,楼霄缓缓拿起苏子衿的鞋子,不疾不徐的为她穿上。 整个过程中,楼霄都显得极为温柔而体贴,他就像是极佳的男子一般,最是风华无限。 可这一切,看在苏子衿的眼底,却是分毫也看不上。她没有恼怒,更是没有喜悦,只面色寡淡,嘴角的笑意却好似在嘲讽着楼霄一般,那股子不在意的模样,看得一旁楼一眉梢紧促。 楼霄自是将苏子衿的神色看在眼底,可他此时却没有任何表现,只动作依旧轻柔,顺势便又将苏子衿打横着抱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心中泛起浓浓的厌恶,就好像抱着她的是块油腻腻的肥膘一般,神色除了冷硬之外,便是视若不见。 楼霄将苏子衿放在了凳子上后,才伸手解去她的穴道。只是,等到他看向苏子衿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和自己所想的背道而驰。 分明他的丝丝,是个害羞而大胆的女子,素日里有些放浪形骸的模样,可在男女之事上,又纯情的一塌煳涂。 只是如今,这样情绪莫辨,喜怒不知,依旧言笑晏晏,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的丝丝,竟是意外的,如此冷情。 不待楼霄反应,就见苏子衿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有心动,没有情愫,便是厌恶,也在她脸上丝毫看不见。 她悠然自得的拿起一旁筷子,不紧不慢的吃了几口膳食,一如这几日下来的有条不紊,看得楼霄有些愣住。 寻常人,大抵在这种时候,应该是绝食、发脾气,亦或者大闹一场。可苏子衿,自从三日前醒过来以后,她便只沉静从容,无论是用膳还是其他什么事情,一丝一毫也看不出不悦或是震惊。 或者说,从被掳来的一瞬间,她便对整件事情,明白了彻底? 心中有念头升起,楼霄看了眼苏子衿,褐色瞳眸有情绪一闪而过,让人看不真切。 …… …… 59卜幻术寻人 驿站 「墨白,你就帮忙一次,如何?」南洛不断的前后踱步,显得异常焦虑。 墨白闻言,却是丝毫不动弹,只坐在桌子前,兀自斟了杯茶,垂眸低饮。 南洛见此,不禁心中一怒,便径直上前,伸手夺过墨白手中的杯盏,明媚的脸容上,一片阴霾。 站在墨白面前,南洛举着杯盏,瞪着眼睛,道:「墨白,你这王八羔子,老子也算是帮了你一次,你就这样恩将仇报?」 「哦?」墨白挑眉,神色淡淡:「你帮了我什么?我怎的丝毫记不得了?」 「当然是帮你隐瞒行踪了!」南洛理直气壮,盯着墨白,哼道:「你三日前堪堪回来许是不知道,先前宫中出了刺客一事,但凡遇到搜查和询问,老子可都帮你掩饰过去!」 墨白于三日前,午夜时分回来,那夜正巧苏子衿被劫,若非素来了解墨白的为人,南洛都要怀疑,苏子衿是不是被墨白所劫了! 不过,墨白擅闯皇宫一事,南洛已然心中有数,但他还是替他挡住了搜查和追捕,只说墨白正处于闭关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头,墨白闻言,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他微微敛眉,依旧圣洁:「太子是疆南的储君,我若是被大景皇帝逮住,安上一个行刺的罪名,岂不是牵连了疆南?毕竟一朝国师,再怎么不济也能够让人误以为受了皇命才前来。」 墨白这话,其实意味很是明显,他不仅不以自己的失误为`耻』,而且还辩驳着,只道南洛所作所为,不过是应当之举,扯不上帮忙于否。 南洛一听,便立即炸毛了,只见他狠狠的放下手中的杯盏,语调徒然便升高起来:「去你大爷的,墨白,你他妈有没有廉耻心了?本太子亲自给你打掩护,你不仅不感恩戴德,而且还这般理所应当,不知回报,这世界上就是你这等子没皮没脸、无耻至极的人太多,才如此暗无天日!」 南洛的叫嚣,显然墨白并不放在心上,他轻轻拂袖,便又优雅的拿起杯盏,动作不疾不徐,打算给自己再斟一杯茶。 然而,就在这时,南洛忽然哈哈一笑,他一副`丧心病狂』的模样,冷哼一声,便一脸阴险道:「既然你不仁,那么就别怪老子无义!」 说着,南洛拍了拍衣袍,便大踏步,打算离开。 眉心一跳,墨白下意识便看了眼南洛,见南洛一副认真的模样,心下一嘆,便道:「回来。」 「做甚?」南洛哼了一声,冷笑道:「莫不是你怕了不成?」 「怕了。」墨白抿唇一笑,依旧如清莲一般,高雅出尘。 南洛要做什么,墨白心中一清二楚,疆南的疯太子,并不是随意叫叫的。若是现在墨白不服软,想来南洛一定会跑到昭帝面前,将刺客的事情,一一交代了去。 到时候,墨白也说不定,昭帝会做出什么事情…… 见墨白服软,南洛傲娇的瞪了眼墨白,才哼哼唧唧道:「早说不就好了?何必糟践自己的尊严呢?」 瞧着南洛一副给点颜色超开染坊的模样,墨白额角有青经一跳,心下有冲动想要一掌打死他,却还是忍住了。 这一次,是他轻举妄动了。既然被南洛抓住了把柄,那么便只能暂时妥协下来。 心中这般思忖着,墨白就抬眼,看了看南洛,神色依旧平静,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见墨白问,南洛自是大喜,不过他面上依旧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睨了眼墨白,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找一找,看看美人儿在哪里。」 说这话的时候,南洛显然看起来很是轻巧,可墨白闻言,却不禁蹙起眉梢:「你不会要我用卜幻罢?」 「不错。」南洛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墨白身为墨家这一任命定鉅子,又身兼疆南国师,自不是只会卜卦和讲佛理的,毕竟没点真才实学,怎么担当的了疆南国师这样的重任? 「你知道我现下伤未好?」墨白挑眉,脸上的笑容收敛下来,神色认真。 南洛咧嘴一笑,脸容甚是明媚:「知道啊。」 墨白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隐忍道:「那你知道卜幻会耗费很大精力?」 言下之意,便是他如今受了伤,若是贸然进行卜幻之术,伤势加重不说,还极容易走火入魔。 「我都知道啊。」南洛掏了掏耳朵,有点不耐烦道:「我说墨白,你要点自觉,行不?我是不可能心疼你的。」 要心疼,他也是心疼美人儿,怎么可能心疼墨白这假慈悲? 更何况,就是因为知道墨白现下伤势没有痊癒,他才故意拿着这件事去威胁墨白,毕竟到时候昭帝若是找到墨白,一检查墨白的伤势,便可知那夜擅闯御书房的刺客,究竟是也不是墨白了。 墨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太子,好歹本国师也是受了陛下的命教导你,若是本国师出了什么大问题,太子回去如何交代?」 卜幻是墨家鉅子才修习的术法,将精神力和五行八卦阵法结合,让施术者通过卜幻术,看到、并且抵达千里之外的任意地方。 故而,墨家先辈往往将卜幻术用在战争之中,用以刺探敌情。 不过,鲜少有人知道,卜幻术也可以用在寻人之上,只要备上要寻之人的物什做指引,便可以直接抵达那人所在之处。 所以说,南洛的意思,显然就是要让墨白通过卜幻术,找到苏子衿的下落。 「那又如何?」墨白的话让南洛顿时便嗤之以鼻,他翻了个白眼,便道:「如果你不幸牺牲了,我会告诉父皇,你牺牲在了大景,到时候再让他找个国师,顺便也再给我挑一个真正能教导的大师来。」 墨白:「……」 见墨白不说话,南洛便继续道:「假慈悲,我只问你,找还是不找?」 说着,南洛一副要起身的模样,显然只要墨白敢说不,他便立即前往皇宫闹个人仰马翻。 墨白面色一顿,神色有些幽暗:「找。」 「行,总算爷们了一回。」南洛竖起大拇指,慢悠悠笑道:「你且等着,老子去找百里奚要个美人儿的物什来。」 说着,南洛便打算踏出门槛。 只是,他堪堪转身,墨白便又唤住了他,不待南洛说话,墨白就道:「不必去了。」 话音刚落地,墨白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南洛一看,整个人便愣住了。 卜幻术是需要所寻之人的一件物什作为引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他不是墨门中人,不懂墨家术法,但到底对墨白和墨家知之甚多,绝不可能在这一点上弄错。 可为何墨白会拿出一个瓷瓶?难道…… 心中咯噔一声,南洛便瞪大眼睛,惊道:「墨白,你勾搭我的美人儿!」 这句话,俨然便是肯定的不能再肯定了。若非墨白主动凑上去,苏子衿绝对不会对他存什么心思,更不会有任何接触。 「你想多了。」墨白睨了眼南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苏子衿搭救一事,墨白倒是没有与南洛说,他几乎回来之后,便不曾透露任何,只是南洛不傻,自是猜得到他就是那所谓刺客。 至于南洛以为的那般,且不说苏子衿和司言如何要好,光是苏子衿那阴诡狡诈的性子,便是他所不喜欢的。 「那就是你劫持了她!」南洛冲上前去,指着墨白的鼻子,便道:「墨白啊墨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枉费我如此信任你,没想你……你就是那个劫持了美人儿的那个杀千刀!」 一边说,南洛一边走上前,恶狠狠道:「难道是那夜你被美人儿瞧见从皇宫出来,想要杀人灭口?还是说,美人儿其实救了你,但是你害怕她泄露自己,就杀人灭口了?」 南洛的指责,来的极为突然,看的墨白有些无言以对。 圣洁的脸容出现一丝龟裂,墨白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道:「太子殿下,想事情多用自己的脑子,可好?若我当真能弄出那么多人手劫持苏子衿,何必独自一人闯了皇宫,还被你这么揪着辫子不放?」 当时就是因为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人手,同时他又急着想要那檀香的缘故,才决意独自进宫一探究竟的。 见墨白神色不似有假,南洛便也没有说话,他眸光紧紧盯着墨白手中的瓷瓶,不知在想着什么,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 …… 楼霄离开以后,苏子衿便兀自端坐在桌前,对着黑白纵横的棋盘,神色淡淡。 在这昏暗且单一的地方,苏子衿唯一的乐趣,也就只有自己和自己对弈了,故而她倒是乐此不彼。 就在苏子衿捻起一颗黑子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嗤笑的声音,微微凝眸,她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而,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苏子衿不禁讶异的挑起眉梢。 墨白? 眼前这人,不是疆南国那圣洁的国师,又是何人? 「郡主还真是心情颇好,外头找郡主已然闹翻天了,郡主却还是这般有闲情雅致的很。」墨白看着苏子衿,眼底不动声色的闪过诧异。 瞧着苏子衿如今的待遇,虽不是坐牢,但也与被囚禁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可苏子衿的表现,却是这样的从容,仿若待在自己的院落屋宇一般,那股子平静着实惊人。 「着急自是没用。」缓缓攒出一个笑来,苏子衿放下手中的棋子,似是而非道:「这里也算偏僻,国师大人倒是好兴致,来这里闲逛么?」 墨白出现的无声无息,就好像幽灵一般,苏子衿不仅没有听到脚步声,便是开锁的声音,也不曾听到…… 传闻墨家有一术法,唤做卜幻,有点类似于瞬移,却又与瞬间移动不太相似。瞬间移动乃人本身的移动,但卜幻,却是施幻者的幻影出现,或者更形象点说,这里的幻,与先前在血刃八卦阵中,苏子衿看到若水的幻,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她没有猜错,现下墨白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只不过是他的幻术罢了。 见苏子衿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悉知之色,墨白不禁暗嘆她的通透。 苏子衿委实有些与寻常女子不同的很,不仅对于他忽然的出现没有被惊吓到,而且还如此迅速,便想通了其中缘由,这样的女子……也难怪南洛那小子一见倾心了。 这般想着,墨白已然淡淡开口,道:「郡主是个通透的人儿,只本国师此次,是受人所託,想问问看,郡主是否知晓自己身处何处?」 卜幻虽可以找到人,但由于墨白堪堪受了重伤,元气尚且没有恢復,故而如今只是能到找到苏子衿的人罢了,却是无法离苏子衿太远,否则这卜幻术随时可能崩塌。 「国师大抵不知道,」苏子衿微微一笑,神色认真道:「子衿自三日前开始,便被关在此处,寸步不曾离去,国师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那锁。」 说着,苏子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铁门。 墨白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铁门上,拴着一把锁,此时铁锁紧合,犹如囚笼。 一时间,墨白心中有怀疑升起。 按道理说,不会有人这般大费周章的将苏子衿关在这样的地方,而丝毫没有危害她的意思,毕竟司言此人,对苏子衿已然上心到了一种程度,不杀苏子衿却又得罪司言,这人难道便这样大胆不成? 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墨白不着痕迹的看向苏子衿,眼底有情绪一闪而过。 好半晌,他才问道:「那郡主可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知道。」苏子衿弯起唇角,想起那日她被掳的时候,心中浮现的惊讶……是的,惊讶,锦都中,要她死的,不在少数,便是再加上其他三国,也不会有人掳掠了她却不害她性命。 如果有,那么无疑便是楼霄。 想法冒的突然,可一瞬间,苏子衿便明白了一切。 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是楼霄和陶行天的联手。楼霄布了一个极大的局,从未入锦都开始,便将手伸进了大景。只是,他的动作无声无息,便是苏子衿,也丝毫预料不到。 瞧着苏子衿眸光略显深沉,墨白便明白了,那人……果然是楼霄! 就在这时,苏子衿忽然出声,低声道:「不要告诉百里奚。」 墨白会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他的自愿,苏子衿想来想去,大抵也只有百里奚…… 「百里奚?」墨白挑眉,不禁笑道:「郡主,难道本国师就不能够自愿来寻郡主么?还是说本国师就不能担忧郡主的安危了?」 「哦?」苏子衿莞尔一笑,灼灼的眉眼在明灯下,显得异常好看:「国师的为人,子衿虽不愿了解,但到底还是知道一二的。」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墨白便不由抿唇一笑,他看起来光芒万丈,不染纤尘:「郡主以为,本国师有哪般的为人?」 苏子衿闻言,有些不以为意,只从容笑起来:「寻常的为人罢了。」 苏子衿的这句话,委实有些褒贬不知,听的墨白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有奇怪的感觉涌起。 素来悲悯的眸光落在苏子衿的脸上,墨白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没有出声。 苏子衿抿唇,心下知道墨白不懂她的意思,不过她本就是故意说的模稜两可,让人品不出味道,毕竟她和墨白,不需要深情厚谊。 「你在耍我?」见苏子衿笑容深邃,墨白蹙眉,便立即问道。 「没有。」苏子衿摇头,一副认真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来:「子衿为何要耍国师?」 瞧着苏子衿那笑吟吟的模样,可意外的含着七分认真,墨白一时间摸不透她的想法。 好一会儿,墨白才出声,说道:「是太子,是他让我来寻郡主的。」 「南洛?」苏子衿听到墨白的话,不禁诧异起来,一时间没有去深究墨白的突然转移话题。 只是,一想起南洛,苏子衿便有些想不通。南洛为何会央着墨白来寻她?这件事听起来实在奇怪的很。 毕竟苏子衿记得,她和南洛,其实没有什么交情。 墨白道:「郡主如此通透的人儿,难道不知道太子对郡主存着什么心思?」 他的话一问出来,苏子衿的眸底便不觉闪过不解之色。 南洛不过十四五岁,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更何况,她们之间的交集,也不过寥寥数次罢了,南洛如何会对她起什么心思? 越想,苏子衿便越是觉得不可置信…… 60不过寻常人 回过神来,苏子衿抿起唇角,淡淡一笑,道:「国师大约是误会了什么,子衿与太子南洛,丝毫没有干系。」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色极为坦荡,好似清风明月一般,一瞬间,墨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大抵是在说,无论南洛对她存着怎么样的心思,她都势必不会回应南洛,甚至于……她极有可能,亲自让南洛消了这份心思。 看着眼前这个如此坦荡而果决的苏子衿,墨白一时间倒是不由欣赏起了她的为人。 但凡女子,皆是喜欢追逐之人无数环绕,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可苏子衿却是有些不同的很,基本上他一提及,她便立即下了决定,这样的心思,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想了想,他便朝着四周逡巡了一圈,一边观察,墨白还一边问道:「郡主为何不让百里奚知道?亦或者换句话来说,郡主其实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郡主被楼霄所劫?」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时候聪明人之间谈话,遮遮掩掩反倒显得无趣。 苏子衿先前说不要告诉百里奚,不就是意味着,在这件事情上,她有着自己的计较? 「我相信阿言。」苏子衿闻言,却是不假思索,只笑吟吟的说着。 司言的能力,她一直都是相信的,这一次她被掳,想来司言定然要心急如焚的,可即便如此,苏子衿也知道,司言一定会冷静下来,分析状况,从而找到她。 毕竟她都想得到此事与楼霄有关,那么司言,定是也同样明白其中的算计。 看着苏子衿在提及司言的时候,桃花眸底闪过少见的柔情,墨白不禁心中微顿,有一抹奇异的感觉冒了出来。 他明白苏子衿为何要阻止,因为她怕的是,依着百里奚或者南洛的冲动性子,指不定会破坏司言原有的计划。 可苏子衿对司言的信任……或者说是笃定,着实太甚,以至于这般模样的她,瞧着竟是璀璨而夺目,堪比星辰耀眼,令人不禁便为之恍惚。 就在墨白思索之际,只见苏子衿微微一笑,她朱唇弯起,也不去问墨白应下与否,只话锋一转,便道:「先前给你的药,可是用了?」 「用了。」墨白点了点头,心下以为苏子衿是在关心他的伤势,不觉有些奇怪。 可到底,这份惊奇,并不影响他的心情,甚至于,他心中有几不可见的愉悦升起,稀薄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那就好。」苏子衿露出一抹笑来,可那笑容极为雅致,含着三分温软,七分神秘,看的墨白不禁一愣,瞳眸便微微缩了缩。 「那药里有毒?」下一刻,墨白便脱口问道。 虽然是疑问的话,可瞧着苏子衿那淡淡的模样,墨白立即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 苏子衿,竟是算计了他! 「为何?」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墨白看向苏子衿,眼底不再温和,反倒是有冷色浮现:「离去前,我已然按照约定,将无影水留给了你。为何你还要算计于我?」 平白无故被算计,墨白再怎么心性好,也无法做到冷静自持。尤其看着苏子衿那不动声色的温软模样,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见墨白不悦,苏子衿却是丝毫没有反应,她微微弯了弯唇角,温柔笑道:「因为我还要一样东西。」 她要的,自然便是回魂丹了。或许这算计有些不仗义,但她苏子衿本就是个在悬崖边上的垂死之人,又何必在乎正义与否? 那等子道义磊落,现下对于求生的她来说,不过是束缚罢了,挣脱了又何妨? 「什么东西值得郡主这样做?」墨白蹙起眉梢,冷淡道:「我说过,郡主也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倘若郡主要什么,为何不直接与我说?难道在郡主心中,情爱就一定比得上恩情不成?」 苏子衿的行径,让墨白深觉恼火,不仅是对苏子衿的,更是对他自己的。分明知道苏子衿性子阴诡狡诈,他却想也没想,便用了苏子衿递来的伤药,若是放在从前,他绝对不会这般简单的就上了苏子衿的当! 只是,他不懂,为何苏子衿对司言就可以做到这般坦诚而不存算计,如此信任却两不相疑,倒是对于他所说的恩情之言,视若无睹? 心中这般想着,墨白脸上却是依旧冷冷,看的苏子衿下意识的便莞尔笑起来,眉眼动人至极。 她说:「墨白,你不是司言。」 这个世界上,大抵只有司言,她才会直接而率性的说出,自己所求是何。因为她知道也感受的到,司言是这样的欢喜她,欢喜到,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便倾尽所有,丝毫不会吝啬。或者说,甚至于哪怕他没有,他也会为她夺来。 而墨白却是不同,且不说他本就是狡诈之人,不可取信,便就算他老实巴交,苏子衿也不可能信任于他。 他们之间,从来不会成为朋友。要么为敌,算计攻心。要么陌生以待,只讲利益。 苏子衿的笑,有一丝嘲讽,好似在笑话他的不清醒一般,顿时便浇灭了墨白心中熊熊的烈火。 是了,他竟是忘记了,苏子衿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够与之相交?他却是这般煳涂,想要与司言站在同一水平之上。 理智轻易的便被拉了回来,敛下眸底的冷色,墨白微微嗤笑一声,挑眉道:「郡主以为,自己说下毒了,就当真下毒了不成?用药之前,我可是检查过得。」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也只有墨白自己知道,他其实是在诈苏子衿,毕竟按照寻常情况,他一定会去检查伤药,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才会真的去用。只是他一时间忘记了,苏子衿显然也不是愚蠢的人,她既然敢给这伤药,必然便是意味着,不怕他检查。 「国师自然是检查不出来。」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从容的回答道:「因为那毒,乃无色无味无从查验,任凭国师如何检查,也丝毫不可能检查出来,除非国师是燕夙那个水准的神医,否则便只有这般结果。」 说着。苏子衿不紧不慢的起身,她走向墨白,伸手触了触墨白的胳膊,发现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是虚无的存在后,才继续漫不经心的笑道:「前几日轻衣和燕夙时常凑在一处,为的,就是研制最新的毒药。而有趣的是,这毒药刚刚制成,我便恰巧向他讨要,于是,那毒尚且没有起名字,便用在了你的身上。」 苏子衿笑的如沐春风,艷绝楚楚,可看在墨白的眼底却是宛若恶魔,令人生厌。 他想,他是这样的厌恶苏子衿。就连她方才试图触碰到的虚无,都令他忍不住颤慄。 深吸一口气,墨白才凝眸道:「苏子衿,你以为我就这样好算计么?」 没有去过问苏子衿下的什么毒,也没有打听这毒会带来的后果,墨白神色平静,眼底却是有冷笑之意掠过。 墨门之人,不乏医术精湛之辈,只要他一声令下,自是有人请愿,为他解毒! 见墨白没有问毒药的事情,苏子衿不禁挑眉,微微笑起来:「国师若是想找墨门的人解毒,大约是赶不上了。且不说这毒药是最新研制的,需要好一阵子找到解药,便是这毒的发作,也由不得国师折腾。」 说着,不待墨白反应,苏子衿便接着说道:「子衿要墨家的回魂丹,只要国师奉上那东西,子衿便亲手将解药给国师。否则,十日之内……不对,应该是说七日之内,国师必定死的悄无声息。」 墨白大概是三日前便用了药,也就是说,他仅仅剩下的时间,只是七天。 墨白闻言,不禁冷笑一声,面容依旧淡淡,道:「苏子衿,我若是当真出了事情,难道你不怕惹怒了墨门?」 他是墨门的命定鉅子,虽然苏子衿并不知道,但墨白以为,凭藉她的通透,应当是猜得到,他在墨门的身份,绝对不低。否则,苏子衿也不会找准了他,讨要回魂丹。 若是他当真出了事情,墨门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这个倒是无妨。」苏子衿微微一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国师不必操心,左右等国师死了,我总有办法应付,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国师是否还看得到?」 她说的极为从容,好似应付墨门是件简单至极的事情一般,看的墨白深觉怀疑。 若是苏子衿的话……是否就当真可以瞒过墨门的眼睛?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墨白心中,便顿时有了答案。 其他人或许不可以,但是苏子衿……绝对有可能! 微微眯了眯眼睛,墨白眼底划过一抹危险:「看来,你是早有打算了。」 苏子衿的心思,果然阴险而诡诈,便是墨白一向自诩颇有计较,此刻都不由嘆服苏子衿玩弄人心的手段。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从一开始便给他一种只想要得到无影水的假象,以至于他根本猜不到,原来苏子衿要的,不止无影水!一旦他陷入苏子衿编织假象之中,再想察觉真相,就非常难了。也就是因为这般,他才防不设防,蓦然便掉入了陷阱之中! 见墨白眼底有一丝逆反的意味浮现,苏子衿不禁淡淡一笑。 她走到桌边,素手捻起一颗黑子,缓缓说道:「看来,国师是想用楼霄劫持的事情,来威胁子衿了。」 苏子衿说的极为笃定,尤其看在墨白的眼中,便更是分外刺眼。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苏子衿所说的,丝毫不差。 他心中,着实想着用那件事威胁苏子衿,毕竟生平他极少被人这般算计,如今苏子衿想要将他拿捏在手心,他又如何能够让她轻易如愿? 「若我说是,」墨白勾起一抹笑来,素来俊逸缥缈的脸容,有不羁之色窜起:「你又待如何?」 倘若苏子衿要认定他出尔反尔,不够君子,他倒是也可以认下,毕竟比起苏子衿的手段,他这也不算上不得台面。 苏子衿闻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低声一笑,妩媚的脸容染上一丝瑰丽:「人人都说疆南国师出尘若仙,通透而具有慧根,可今日子衿瞧着,却不过是寻常人罢了,到底传言当不得真。」 这是第二次,苏子衿说他是寻常人,第一次她说的褒贬不辨,而这一次,墨白却是明白的透彻。 苏子衿是在说他愚钝,在说他不似传言那般聪明……甚至于,她其实就是在嘲讽他! 有那么一瞬间,墨白心底有恼羞之意就要涌出来,然而,在那一瞬间,他忽然的便有些顿悟了。 苏子衿如今,又是在攻心,她一言一行,皆是在引诱他自乱阵脚,引诱他失去理智,她大概要的,便是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牵着鼻子走。 眸底闪过深意,墨白看着苏子衿,扯出一个冷淡的笑来:「郡主可真是好手段,好心性啊,想来即便我想搅乱这场风云,也无法左右风向了。」 若是他真的与南洛说苏子衿被楼霄所劫,那么依着南洛那冲动的性子和疯狂的行事作风,一定会搞得人仰马翻,届时不仅要与楼霄结下仇怨,而且还丝毫找不到苏子衿被关的处所……说到底,就算墨白想要涉足,也丝毫起不到作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在自寻烦恼罢了。而苏子衿,她自是有办法逃出生天,毕竟依着她现下的模样,墨白已然说不准,她方才说自己不知道这是何处,究竟是真是假了。 苏子衿闻言,只弯了弯唇角,笑眯眯道:「所以,国师大人的意思,是交出回魂丹呢,还是……宁愿命丧?」 没有人知道,传说中在墨门的回魂丹,究竟是不是真的,所以她一开始便故作一副知道回魂丹在墨门的模样。若是寻常时候,墨白绝对会发现并及时规避了去。所以,她一次性挖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为的,就是让墨白落入圈套,无暇顾及。 从开始不悦的那一刻,墨白便陷入了这个圈套,他因她下毒而不悦,因不悦而顿生反抗之意,因想要反抗,而最终被她所蒙蔽,到了最后,当他发现他的应对无效,就不会再打着反抗的心思。就好像被驯服的狗儿一般,全然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而她要的,就是墨白服输,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放心的去筹划这一切,放心的将解药与墨白。 算计一事,大抵是谁先看不清形式,谁先情绪波动,谁就是那个被坑害的对象。 而在墨白的言语之中,显然便是意味着,墨门确实有回魂丹的存在。 「回魂丹墨门只三颗。」墨白抬眼看向苏子衿,沉声道「当年墨寻幽拿了一颗给司梦空服下,不过,她最终还是没能活过来。如今剩下两颗,你费尽心思,也许只是空欢喜一场。」 墨白的意思,其实便是妥协了。只是,他的妥协太过轻易,以至于苏子衿都不禁略感诧异。毕竟按照常理,墨白应当是回去思索一番,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才会答应。 见苏子衿有些狐疑的模样,墨白倒是笑了起来,他看向苏子衿,一派风轻云淡:「在墨门,只要不是兵器术法,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更何况,墨白本就是下一任鉅子,到时候回魂丹也一样是落入他的手中,任凭他处置,他又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去计较这些?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可如今思来想去,也是无可奈何。 苏子衿闻言,桃花眸底闪过深思,随即她看向墨白,笑道:「国师既然如此想得开,子衿自是欢欣的,若是国师决意了,便自去战王府找青烟,我前几日便已然交代了她,只要国师将回魂丹带去,她自会奉上半颗解药,等到那回魂丹证明了是真的,另外半颗,同样会悉数奉上。」 「好。」墨白挑眉,不染纤尘的容色终归恢復了平静。 只是,就在这时,阴风一阵袭来,下一刻,墨白身形微微散去,仿若沙尘一般,一时间再无踪迹。 眼前这一幕,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苏子衿微微讶异,不过转瞬,她便看向对面的铁门,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些思绪沉沉。 …… …… ------题外话------ 吃瓜群众:阿言快来救媳妇儿~ 61不轨(上) 室内烛火跳跃,墨白盘腿坐在中央,仿若置身于五行八卦阵法之中那般,显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有蜡烛燃烧殆尽,墨白睁开眼睛,紧接着,便`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暗色的血。 瞧着那染了尘埃的血,墨白缥缈的眸底有情绪一闪而过。 看来苏子衿果真没有欺骗他,他确实中了毒。只是这毒委实有些悄无声息,以至于这三日下来,他一点儿也觉察不到。 如今看着这暗红的血,他便一时间心中有数了。 这般想着,墨白不由沉吟,然而,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屋外便传来了南洛的声音。 「假慈悲,怎么样了?」南洛语气有些兴奋,问道:「可是找到美人儿的下落了?」 墨白闻言,眸光一顿,随即他伸手点住自己的穴道,又从怀中拿出药丸服下,才淡淡道:「看是看到了,不过却不知身在何方。」 一边说,墨白还一边不紧不慢的起身,顺手拍了拍衣袍,拿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唇角的血渍。 「砰。」一声响动传来,紧接着便瞧见南洛走了进来。 原本南洛想要问墨白为何不知苏子衿身在何方,可刚一进来,他便问道一股子血腥的味道,下意识的,他便问道:「怎么了?你可是受伤了?」 一边问,南洛还一边朝着墨白那边看去,果不其然,就瞧见墨白的脚下有一大片鲜血,那血的颜色略带黑沉,俨然便是中了毒的。 「我去!」南洛跳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假慈悲,你这是中毒了不成?谁那么厉害,给你下毒了?还是说,是你行刺……」 「小事罢了。」墨白将手中的帕子扔在地上,一派风轻云淡。 南洛不知隔墙有耳,但墨白却是要小心一些的,尤其他现下这种情况,更是需得谨慎才是。 见南洛不回答自己,南洛立即便摆出一个嫌弃的模样,随即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墨白的肩膀,便道:「你好歹也是本太子的人,如今平白被毒,本太子自是要帮你讨回公道的。你且说说看,是哪个混帐东西,这样没有眼力见,敢欺负疆南的国师!」 墨白挑眉,呵呵冷笑:「是苏子衿。」 「什么?」南洛诧异起来,不信道:「美人儿怎么可能对你下毒?墨白,你莫要以为我是好诓骗的!」 南洛的话一落地,便见墨白一副冷淡的模样,心下便立即知道,墨白这话,想来是认真说的了。 暗暗点了点头,南洛便正色道:「原来是美人儿,看来你是得罪她不轻,既然她要给你下毒,你自受着就是,不必反抗。」 他这话一出,墨白脸上便有无语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也不待南洛说话,墨白便淡淡道,「苏子衿的下落,你不想知道了?」 「想。」南洛点了点头,笑嘻嘻道:「不过我瞧着你这不愉的模样,看来她是安然无恙的。」 依着墨白这小心眼的性子,放在往常,苏子衿若是出事了,他一定是一副愉悦至极的模样,然后一副悲天悯人的便告诉他`残忍』的事实。 只要苏子衿活的好好的,大抵就比任何事情强了。 「她在一个类似于地牢的地方。」墨白无心理会南洛,只神色自若道:「只是我本就受了伤,施展卜幻术的时候,便不能离开主体周身。」 所谓主体,自然指的是苏子衿了。 南洛见此,不禁骂了一声娘,有些气恼道:「哪个乌龟王八羔子,胆敢劫持本太子的美人儿,要是让本太子知道,一定抽筋剥皮,将他五马分尸了不可!」 骂着,南洛便又看向墨白,问道:「那她可是知道自己在哪里,被谁劫持了?」 「不知道。」墨白神色淡淡,说道:「我还来不及问,便因为身体的缘故,术法破散了。」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神色很是认真,便是了解他的南洛,也全然分辨不清真伪,故而下意识的,便相信了他。 南洛现下,倒是不像先前那般担忧了,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道:「看来得出动父皇留给我的皇卫了。」 皇卫,其实顾名思义便是皇室暗卫,疆南皇帝不放心南洛的安危,便派了皇卫贴身护着,但疆南皇帝又怕南洛惹事情,便特意吩咐了那些个皇卫,除了保护南洛之外,不必听命于他。 「太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罢。」墨白看了眼南洛,便闭上眼睛,低声道:「此次来大景,陛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那些个皇卫势必不能受命于你,若是太子想要救出苏子衿恐怕动用不了皇卫的。」 说着,墨白又继续道:「苏子衿如今,也算是安全,若是那劫持之人有意杀她,岂还会留到现下?我瞧着她在那儿看着是颇为安稳的,太子还是静观其变,等着司言的动作罢。」 墨白的话一出,南洛心下便有些烦躁的厉害,尤其一听司言二字,他更是不悦至极。 可到底,墨白的话不无道理,毕竟司言对锦都,自是比他熟悉,在锦都的人手,也远比他来的多…… 点了点头,南洛便看也不看墨白,就摆手道:「罢了,我便再等两日好了。」 瞧着南洛这般难得的`懂事』模样,墨白略微有些诧异,原本他还以为,劝阻南洛,大抵还要费几句口舌,没想到今日竟是这般容易? 心中一顿,墨白正打算说什么,不料眼前一黑,他便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南洛眸子一跳,便立即上前,在墨白还没完全丧失意识的时候,就见南洛伸出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顿时,那不染纤尘的衣袍留下了南洛的脚印。 墨白一口气上不来,气的两眼一翻,便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南洛见此,不由大喜过望,只见他明媚的脸容露出骄傲的神色,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道:「哈哈哈!去你大爷的墨白,老子终于踹到你了!」 …… …… 这一头,长宁王府 夜渐深沉,万籁俱寂。 院落内的树枝上,有少年郎红衣张扬,对影独酌,显得无比寂寥。 「百里!」耳边传来女子唿唤的声音,他眸光一顿,便立即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入目,却是空无一人的漆黑。 师父,不在这里…… 心下一紧,他下意识便提起手中酒壶,仰头倒酒。只是,他堪堪一把酒壶倒过来,便发现不知何时,酒壶里的酒,已然空空如也。 「彼岸。」百里奚唤了一声,便兀自吩咐道:「拿酒来!」 「少主。」彼岸缓缓自暗处飞身过来,不禁担忧道:「你已经喝了十多坛了,再喝下去,恐怕是要醉的。」 其实,彼岸最想说的是,他若是再喝下去,臂膀上的伤口是会发炎的,毕竟今日轻衣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百里奚喝酒,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听轻衣的话,一喝起来,就是醉生梦死。 只是这些,他不敢说,百里奚虽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没脸没皮,但骨子里,却是个极为要强的,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也学会了用笑容满面来掩饰心中的情绪。 「叫你拿坛酒来而已,」百里奚将手中的空瓶一甩,便冷哼道:「废话那么多。」 说着,他便微微起身,低头看向树底下的彼岸,继续道:「接住老子,老子自个儿去拿酒!」 说着,也不待彼岸反应,他便纵身一跳,朝着彼岸的方向而去。 彼岸心中一惊,便立即上前,打算接住百里奚。虽然这行为显得有些奇怪,毕竟两个大男人……但百里奚素来不按套路来,倒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儿。 显然,彼岸是了解百里奚的,就见百里奚跳了下来,同时还闭上了眼睛,一副飞翔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吃醉了酒。 「砰。」的一声响起,就见彼岸稳稳的接住百里奚,随即百里奚速度极快的从彼岸身上跳下来,好似极为嫌弃一般,看的彼岸有些无言以对。 「少主,莫要喝了。」想了想,彼岸便还是劝阻道:「郡主被掳,并不是少主的错,少主一味的自责……」 「拿酒来。」百里奚打断了彼岸的话,只见他走到一旁的树下,弯腰坐了下来:「再不拿来,你就自请回百里家吧。」 百里奚的模样,着实严肃而冷淡,看的彼岸心中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是了,眼前这人,当真是他家少主?那个有些疯癫而没心没肺的少主? 若换做从前,他一定二话不说,便欢天喜地的回了百里家,左右伺候在百里奚身边,也实在是个折磨,可如今瞧着百里奚一副颓然的模样,他心中自是不安的多。 心中有念头升起,彼岸便拱了拱手,道:「是,少主,属下现在去拿酒。」 说着,彼岸便很快离开了。 一时间,偌大的院落,便只剩下百里奚一人,他独自坐在树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思绪沉沉。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丽而窈窕的身影走了过来。 百里奚听到有响动,便立即道:「这么快就拿到酒了?」 说着,他偏头看去,就见轻衣缓缓朝着他走来。 看了眼地上的酒瓶,轻衣不禁蹙眉,懒懒道:「看来你是喝了很多酒。」 「哈,有些睡不着而已。」百里奚摸了摸脑袋,笑着回道:「小轻衣,你怎么来了?」 他说的极为随意,好似一如往常一般,看的轻衣不禁眉头紧锁:「百里奚,你不必强撑。」 分明是自责,是担忧,分明这几个昼夜来,他不眠不休,不敢掉以轻心。可是,百里奚却硬是要故作没心没肺的模样,惹得他人不悦。 百里奚闻言,不由微微愣住,随即他扬起一抹笑来,眸光落在不远处的伊豆烛火上,淡淡道:「我师父曾说过,当你犯了错,遇到困难,一味伤心自责是没有丝毫用处的,最好的方法,便是及时补救,用行动来解决一切。」 「我努力做到师父所说的,努力告诉自己,为今之计,自是以找到师父为主,可三天了……」百里奚低声一笑,有些自嘲的意思:「我找不到师父,不知道她的生死,更做不到若无其事。」 他努力去做苏子衿口中的坚毅之人,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心中的压力随之也越来越大,不仅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且还因为……他不想,也不能失去师父! 轻衣闻言,素来慵懒冷淡的脸容,终于温和了起来,她缓缓坐到百里奚的身边,安慰道:「百里奚,你该知道,苏子衿不会有事,若是要杀的话,那些人就不会费那么大的功夫来劫持她。」 难得的一次,轻衣对百里奚,竟是如此的心软。 百里奚见此,倒是不像以往一样咋咋唿唿,只笑了笑,就道:「你说的确实不错,只是这件事总让我觉得蹊跷,若是那背后之人不止要杀师父,还想折磨她呢?」 他的师父啊,傲骨楚楚,曾经张扬艷丽,虽如今与往日不同,但有些东西刻入骨髓,如何能移? 有时候,比起死,折辱更是令人痛不欲生,而他最担忧的,便是这样的情况出现。 「相信阿言。」轻衣看向百里奚,语气笃定道:「我觉得,他已然有了方向,大抵不久就会将苏子衿带回来。」 苏子衿失踪这几天,司言虽也心中焦急,可比起任何人,他都显得沉稳而冷静,若非已经有了方向,想来他是很难做到这般地步。 毕竟司言,是这样的欢喜苏子衿。 百里奚闻言,却是没有说话,想了想,他才道:「战王妃还好么?」 「解铃还须繫铃人。」轻衣回道:「如今先用药将养她的身子,等到苏子衿回来了,那病也会随之痊癒的。」 战王妃的病,归根结底,其实是心病,大抵这一次,她当真是害怕极了失去苏子衿,所以突如其来的便病倒了。 百里奚闻言,竟是破天荒的神色认真,道:「多谢你了。」 这一句谢,听的轻衣有些愣住,有些失笑,她道:「百里奚,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要说的话,也与我有关。」 这件事情,也算是因她而起。当时要是她不上当,百里奚便不会四处找她,最后更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终归来说,也是有她一份责任的。 只是她与苏子衿并没有那么深的情谊,故而如今,她也不像百里奚这般自责的厉害。 百里奚闻言,心中不由感嘆起来,他心中欢喜的姑娘,果然是心善而温柔的。 「不是你的错。」下一刻,百里奚便立即便凑上前,道:「都是我的问题,轻衣,你不要自责。」 他说的极为认真,一副生怕轻衣自责难过的模样,看的她不由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彼时月色刚好,气氛微醺,看的百里奚有些痴痴然起来,就连轻衣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少主,你要的酒!」然而,就在这时,彼岸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打破了这气氛的暧昧。 百里奚脸色一黑,转身便朝着彼岸翻了个白眼,显得很是不愉:「你他娘要老子的命啊,不知道老子受伤了,不能喝酒吗?」 彼岸:「……」 少主,不是你命令我拿的吗?! …… …… 两日转瞬即逝,这一天,禁卫军依旧在四处搜寻苏子衿的下落,甚至于一行人,已然找到了城郊。 夕阳就要落下,一声惊叫自御书房内传来,与此同时,一道暗影划过天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公公护在昭帝身旁,正惊叫着`有刺客,护驾』。 正是时,雕花木门被破开,一瞬间,周围气息冷凝下来。 那为首的青年,一袭清冷白衣,面容秀美而冰寒,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上前一步,他不卑不亢,沉声道:「陛下,臣救驾来迟了,望陛下恕罪!」 「阿言?」昭帝蹙起眉梢,显得异常镇定:「你怎会在这里?沉干呢?」 昭帝的周身,一向是沉干在保护着,故而一看见进门而来的是司言,他便深觉奇怪。 「陛下,」高公公看了眼司言,便低声道:「沉大人午时左右便差人与奴才说了,他府中幼弟重病,今日暂且与宋大人换下守岗的时间。」 宋江,宋大人,自然便是昭帝的右臂了,他和沉干素日里轮流守卫,是最常跟在昭帝身边的。只是比起沉干的沉稳,宋江显然要要木讷愚钝一些。 听着高公公的话,昭帝便顿时回忆起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今日公务许多,他一时间便抛之脑后了。而高公公之所以没有提及是昭帝忘却,自然便是因为,帝王的错误,哪怕是揽在作奴才的自己的身上,也不能够随意说出口。 想了想,昭帝脸色一沉,便问道:「宋江那傢伙呢?给朕叫过来!」 昭帝这口气,显然便是要问罪了,高公公一听,便称道:「是,陛下。」 说着,高公公便很快走了出去,一时间,除了昭帝和司言以外,御书房内便只剩下几个太监和宫女,还有便是司言的人。 「阿言,」昭帝看向司言,语气冷厉:「你立马带人,将皇宫给朕翻一遍,朕倒是要看看,这一连两次的刺客,究竟是何人所为!」 「是,陛下」司言闻言,立即上前,拱手道:「臣已然安排下去,严守宫门。」 昭帝闻言,点了点头。这样一来,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出入皇宫了。 说着,司言便看向身后的落风,吩咐道:「你们几个留下来保护陛下。」 「是,爷。」落风等人闻言,齐齐朝着司言拱手。 于是,很快的,司言便领着一大批人,离开了御书房。 随着禁卫军的四处搜查,整个皇宫被密密麻麻的围的满满,大抵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只苍蝇也无法飞的进来。 而与此同时,某个昏暗的地域内,苏子衿依旧是不知昼夜,兀自吃着眼前的饭食。 对面的楼霄彼时正满眼情意的盯着她,尚且不知外头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苏子衿被看的有些食不下咽,便淡淡道:「摄政王可否不要盯着子衿看?」 说着,她抬起眼,素来璀璨的桃花眸底,幽深而冷凝。 「丝丝,」楼霄嘆了口气,低声道:「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你只管吃自己的,莫要在意,可好?」 三年的分别,他自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她。 「莫要在意?」苏子衿缓缓勾起一抹笑来,倒也不生气,只将手中的筷子一放,便弯唇道:「若是一只曾经咬过你的恶犬如此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你可否食之下咽?」 恶犬……楼霄在她眼中,何止是恶犬这样简单?她对他的恨意,从没有消减过,哪怕是一丝一毫,也没有! 「丝丝,我知道你恨我。」楼霄心中一痛,便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容。然而,苏子衿却是偏过头,眼底闪过不为人知的厌恶。 楼霄见此,倒的不恼,只收回手,邪魅的脸容有一缕笑意浮现:「丝丝,你越是恨我,便越是证明你心中有我。」 爱一个人,恨一个人,在楼霄看来,其实不外乎两个极端,而这两个极端,便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 …… ------题外话------ 这章的标题叫不轨,嗯,小可爱们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62不轨(下) 一听到楼霄的话,苏子衿便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艷绝的脸容露出一丝嘲讽,苏子衿笑吟吟道:「楼霄,你何时才能够清醒一点?」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苏子衿的世界,从没有越恨便越爱的概念!」 她的果断,从不是说说而已。她恨一个人,便决计不会再存一丝惦记,哪怕现在是司言背叛了她,辜负了她,她也依旧可以做到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的泥水。 不是不爱,而是她知道,背叛的爱情,只是裹了蜜糖的毒药,要么中毒而死,要么丢弃毒药,存活下来! 而她的选择,永远是后者。因为这世界上,所有变了味道的爱情,都不值得她去捨生忘死的追逐。 苏子衿的话一出来,楼霄眼底便有痛楚浮现,他看向她,眸光幽深:「丝丝,你为何总要伤我?你难道,就这样不待见我么?」 说着,他便缓缓起身,朝着苏子衿走了过去。 「楼一,你先出去。」不待苏子衿说话,他便吩咐着身后的楼一。 楼一闻言,拱了拱手,便很快离开了。 等到楼一离去,楼霄才走到苏子衿的身边。苏子衿心中一顿,面上却是依旧沉静。 她下意识起身,试图离楼霄更远一些,然而,楼霄的动作却是远比她来的快,只见他大掌一动,便伸手将苏子衿纳入怀中。 「丝丝,」他伸出手,邪魅的脸容俊美异常:「让我补偿你,好么?」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落在苏子衿的脸容上,那日思夜想的人儿,此时此刻正在他怀中,着实令他心神激盪。 他含笑的盯着她,修长的指腹更是一下下的抚着苏子衿,若是其他人,大抵含着一起猥琐,可这样的动作由楼霄来做,却是有些赏心悦目。 只是,即便如此,苏子衿也依旧面色淡淡,她似乎没有生气,也没有厌恶,看的楼霄心中一喜。然而,他还来不及说话,苏子衿便忽然一个翻身,手中利刃出鞘,速度极快的便抵住了楼霄的喉头,她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神冷厉,大有下一刻便见血封喉的意思。 这把匕首,是她藏了许久的,方才瞧着楼霄靠近,她便已然有了戒备之心。 美艷的脸容有杀意浮现,苏子衿手中匕首一紧,立即便有鲜血从楼霄的脖颈处渗了出来:「楼霄,你知道的,我如今虽无法动武,但身手却从不曾落下。」 楼霄知道她如今身体浮弱,也见过她与北姬画的赛马比试,再加上之前他故意点穴试探,自然便以为,她如今武功尽散,比不得从前。 所以,今日他才如此大意,想也没有想,便抱上了她。 楼霄闻言,不禁一愣。随即,他看向苏子衿,失笑起来:「丝丝,你依旧是这样的聪慧。」 所谓聪慧,便是指心思深沉了,她大抵知道他素来多疑,而三年不见,他对她的身手,自是没有任何把握,所以他刻意君子所为,刻意拉开距离,甚至于,刻意的试探。最终的结果,也正是他所想要看到的,苏子衿的武艺再不復从前。 只是,他到底没有想到,他的想法,他的试探,一切的一切,竟是都被她洞悉了去。 可这样的丝丝,他却是丝毫不恼。 苏子衿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道:「木木是你拦截的吧?」 虽说是疑问的口气,但从苏子衿的嘴里问出来,全然便是肯定的意味了。 司卫那般愚钝的人,怎么可能拦截的到木木?又怎么可能将她所有安排在木木身边保护的暗卫处理妥当?更没有可能的是……知道木木对她,多么重要! 「不错。」楼霄点了点头,倒是没有隐瞒:「说来也是凑巧,我进锦都的时候,便在汴京遇到了那孩子,他生的,极为肖像林叶,于是我便着人盯着,果不其然,发现他正是林叶的孩子。」 楼霄也曾上过战场,也与林叶有些交情,自然知道,苏子衿和林叶,很是要好。当年林府失火,只是孟瑶擅自做主的一笔,而楼霄,也派人少去寻找木木,却最终什么也没有找到,便是尸首,也全然寻不见。只是那时他以为是徐珏的人将其带走,自是没有多想。 那时知道木木前往锦都的时候,他心中便萌生了一个计谋,一个能够将苏子衿带走,并囚禁在自己身边的计策! 他爱苏子衿,从来不加掩饰,哪怕是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都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荒唐可笑,当年她阻了他的道,他也以为自己可以很快放下这个女子,毕竟不过是女子罢了,他本来就对女色不那么上心。 当他以为自己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时候,那个唤做孟青丝的桀骜女子,便悄然住进了他的心底,扎根生长,等到他幡然醒悟,那树苗,已然长成参天大树,他若是想要拔除,除非剜心剔骨! 所以这一次,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将她带走,将她绑在身边,谁也不可以夺走! 苏子衿闻言,不禁微微一笑:「看来,这局你是布的很大。」 先是绑了木木,后又将木木交到司卫的手中,大抵他的本意是让司卫去做诬陷她的事情,以此来拖延时间。与此同时,用轻衣来牵制百里奚……他知道百里奚与苏子衿关系甚笃,毕竟从前也曾在一个军营度过某段时光,所以只要百里奚误以为轻衣在火海里,苏子衿便不会放任不管。 而因为司言对苏子衿的保护,最终跟着百里奚进火海的,只会是司言。原本按照楼霄的计划,司言和百里奚都将会丧身火海,毕竟那时若是没有萤火蝶,司言一定不会那么快发现不对劲之处,同时也不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危险地带。 而另一方面,楼霄利用了陶行天对司言和她的恨意,假意与丞相府达成协议,对司言和她诛杀到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死士在那时候才死命的拖住他们的步伐。不过,实际上,楼霄却是另外派了自己的人手,审时度势,瞄准时机,将苏子衿掳走。 当时若是没有木木,也许苏子衿会在雪忆的保护下,安然无恙,可楼霄便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刻意让木木出现。只是某些事情,到底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譬如雪忆跟踪了司卫以及苏子衿如今的洞悉一切。 楼霄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显然并不是很害怕苏子衿真的会将他如何。 苏子衿见此,眸光一冷,说出来话却是温软而暗藏毒针:「摄政王难道以为我真的不会动手吗?」 说着,她手中匕首更近一步,直接便划破了楼霄的脖子,鲜血越发肆意的涌了出来,这一度,让楼霄眸光一顿。 「你要我带你离开?」楼霄稳下心神,邪魅笑道。 苏子衿的意思,其实再明显不过了。她要挟持他,让他放她走! 「不错。」苏子衿神色不变,依旧笑吟吟道:「摄政王可是答应?」 原先苏子衿打算等司言的到来,可现下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她自是宁愿自救。无论成功与否,试一试总是没错。 「不答应。」楼霄回答的极为干脆,他低低一笑,便道:「丝丝,我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将你带来,如今你让我放手,如何能够?」 说着,不待苏子衿反应,楼霄周身内力涌起,只见他反手一握,便将苏子衿执着利刃的素手,包裹在了手心。 心中涌起厌恶之意,下意识的,苏子衿的眼底便露出不悦之色,随即她立即便松了手,打算离开楼霄的身侧。 只是,她的动作,楼霄自是看在眼底,不待她反应,楼霄便伸出手,点了她的穴道。一时间,苏子衿立在原处,无法动弹。 「丝丝,不要对我露出这样的神色。」楼霄眸底有痛楚溢出,他伸出手,抚了抚苏子衿的髮丝,低声呢喃道:「你从前,并不是这样看我的。」 苏子衿脸上的厌恶和反感,看在楼霄的眼中,就好像利刃一般,一次又一次的穿透他的心脏,疼的他无法唿吸。 「从前?」苏子衿悄然一笑,她倒是丝毫没有被点穴了的愤怒。只幽幽然道:「楼霄,从前的事情,提多了,很没意思。」 她其实有许多恶毒的言语可以说,有浓浓的嘲讽之意想要表达,可如今她受制于楼霄,绝不能就这样激怒了他,毕竟他若是生了气,后果也只是她要受着。 她是如此厌恶楼霄,以至于他的所有触碰,都让她难以忍受。 「丝丝。」看着苏子衿如此平静而温和的模样,楼霄一时间深觉挫败:「你连让我散失理智的机会,也不给么?」 若是她责骂他,嘲讽他,他才有理由借着怒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亲吻她的红唇,可她的表现……明摆了就是知道他在清醒的时候,不敢,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清高。 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有高傲之气,这样的东西,让他无法随心所欲,强迫自己心爱的女子并意图不轨。 楼霄的话一落地,苏子衿的眼底便不露声色的闪过淡漠,她一言不发,只沉默着,也不理会楼霄,便垂下了眸子。 只是,下一刻,她便觉身上一重,楼霄忽然便将她拥入怀中,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上,在苏子衿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唇便贴在了她细白的颈部上。 有情绪溢出眼底,苏子衿强行压下那抹滔天的怒意和欲要作呕的情绪,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说:「楼霄,你这是要霸王硬上弓了?」 这话从她温柔的唇角溢出,却带着轻蔑和无谓,听的楼霄不由微微顿住。他俊美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来,仿若自嘲一般,终究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试过意图不轨,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不管不顾,随心所欲。可他终究,还是败给了苏子衿的冷淡,败给了她嘲弄的语气。 他的高傲,不允许他做这般下作的事情,尤其是对苏子衿……他的挚爱。 然而,就在这时,楼一从铁门外匆忙跑了进来,来不及喘息,便道:「爷,司言带着大批人马,将宫门堵死死的,现在已经朝着这个方向搜查过来了!」 司言?楼霄转过身,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看来,是我低估了司言!」 分明今早得知消息,说是司言领着一大堆人跑到城郊寻人了,可无声无息中,他却是来到了皇宫,而且如此迅速的便搜到了这一块地域,想来他这次,是基本包围了整个皇宫! 「爷,我们得赶紧离开!」楼一急切道:「若是再不离开,被司言抓住……后果不堪设想啊!」 司言的手段,众所周知,再者说,依着如今的形势,想来昭帝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在大景的疆土之上,便是楼霄想安然无恙的逃离,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丝丝,我带你走。」楼霄闻言,便上前一步,打算抱起苏子衿离开。 然而,苏子衿却是冷笑一声,语气温柔而残忍道:「楼霄,你一个人想要离开都尚且困难,若是再带上一个我……你以为还走的了吗?」 她不想,也不愿在即将成亲之际,与楼霄扯上任何关系,若和楼霄一起在外头被发现,俨然是名声不再,届时司言也会被她所累。所以,她才会出言提醒,让楼霄看清楚其中的利弊。 苏子衿的话一出,楼一便暗自点头。诚然如苏子衿所说,若是楼霄独自离开,有他做掩护,就可以逃出生天,可若是再带上一个`不会』功夫的弱女子,即便苏子衿被点住穴道,也一定会拖累他。 一时间,楼霄沉默了下来,这件事的箇中厉害,他自然是明白的。可要他功亏一篑,放弃苏子衿……他做不到! 「爷,没时间了!」楼一焦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爷这次栽倒了,就没有下次可言了!」 听着楼一的劝阻,楼霄心中一紧,他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便道:「丝丝,下一次,我决计不会放开你!」 下一次,他势必要司言死!只有司言死了,他的丝丝,才真正属于他一个人的! 苏子衿闻言,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心中知道,楼霄以为的下一次,定然没有了。这次之所以被劫,主要还是因为,那日烟火节,苏子衿和司言两人都没想过会有这般大的突袭,所以才掉以轻心了去,而经过这一次,他们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楼霄心中有念头升起,倒也没有迟疑,便带着楼一,两人很快就离开了。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苏子衿一个人,她缓缓吁出一口气,心中知道,她的阿言,很快就会抵达。 此时,司言正在四处搜查,他容颜冷峻,领着无数人,涌进了冷宫。 偌大的冷宫,凄冷异常,几乎一望便可知所有。 「爷,这里什么也没有。」天色上前一步,便拱手道。 「搜暗道!」 「看看有没有暗道!」 一时间,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前者是司言,后者则是混入禁卫军的百里奚。 天色闻言,倒是没有迟疑,于是很快的,便道:「是,爷。」 随着天色离开,司言和百里奚亦是各自行动。 就在这时,百里奚发出一声惊奇的声音,随后他立即便道:「面瘫脸,快来这里!」 司言闻言,以极快的速度抵达了暗道处,只见眼前是一片空地,然而其中有一块石砖显得异常干净,与周围的那些落了灰尘无数的石砖,截然不同。 不待司言说话,百里奚便立即蹲下身子,试图将那石砖翘起来,果不其然,他堪堪一动,那石砖便被掀开,露出底下漆黑一片的暗道。 「谁!」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天色的声音。 百里奚心中一惊,便见有暗影从柱子的一侧闪身离去。那身影极快,看的百里奚不禁冷哼,随即衣袍微微一动,便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司言却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他紧紧盯着百里奚掀开的暗道,手中长剑出鞘,便打算噼开暗道。 「阿言,是你么?」黑暗中,有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司言身子一僵,凤眸闪过不为人知的惊色。 随即,不待其他人反应,司言便动作极快的,入了暗道之内。 …… …… ------题外话------ 要撒狗粮了,你们准备好了吗?嗷嗷 63阿言,莫要皱眉 彼时,苏子衿站在原地,听到外头的响动后,便立即出声问了下。 她身上的穴道依旧没有解开,故而只能盼着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功夫,那秀美的青年,便很快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几日不见,他依旧清贵冷峻,容色极好,可那双凤眸此时却是布满了红血丝,显然几日几夜都不曾合眼。 「阿言。」苏子衿低声一唤,下意识便攒出一个动人的笑来,那么的温柔,那么的令人神往。 只是,司言大抵不知道,苏子衿远远的瞧着他,心中顿时便觉得安稳起来,所有的不愉都烟消云散了去。 司言闻言,便立即上前,在意识到苏子衿此时被点了穴的时候,黑眸有冷色一闪而过。随即他一言不发的便走到她的身前。沉默着为她解了穴道。 然而,下一刻,不待苏子衿作出反应,他便长臂一伸,将她纳进怀中。 怀抱着那柔软而真实的娇躯,司言垂下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只长睫微微颤动,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至始至终,司言都表现的极为沉稳,可唯独苏子衿知道,他抱着她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心中一疼,苏子衿眼底有嘆息之色浮现。 她的阿言啊,竟是在害怕。 害怕,失去她…… 鼻尖有淡淡的青竹味道萦绕,苏子衿深吸一口气,反手贴上了司言的腰际,这久违的怀抱,没来由的便让她觉得无比心安。 阿言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而坚硬,让她不知不觉中,竟是开始迷恋上了。 「这些日子,你还好么?」头顶上方传来司言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分明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让苏子衿不禁鼻子一酸,有些委屈之意,便浮了上来。 她素来不是矫情之人,可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什么,一听到司言的声音,她便觉得有些眼眶发热,怎么也控制不住。 至始至终,司言只是关心她好或者不好,他不去想发生了什么,唯独在乎的,只是一个她。 「阿言,我很好。」苏子衿抬眼看向司言,她伸手摸了摸他略显消瘦的下颚,心下有些疼惜:「只是,你瘦了。」 不过才短短五日罢了,她的阿言,竟是瘦了这样多,他大概,担心她担心的日夜难眠罢? 「还好你没有瘦。」他清冷的面容一派沉静,仿若古井一般,深沉而宽厚。 大概见到苏子衿,他最为庆幸的是,她依旧艷丽,依旧无恙,没有什么,比起她的安好,来的更令人欢喜的了。 「我自然没有瘦。」苏子衿仰头瞧着司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只是被关在这里而已,有吃有喝有睡,过的还算安稳。」 她这话,其实便是在宽慰司言,她知道司言最怕她吃苦,最怕她受委屈,所以她便提前告诉他,她一切安好。 「子衿,」司言伸出右手,抓住苏子衿抚着他的素手,漆黑如墨的眸底,有情深之色:「这次,是我大意了。」 因为大意,他没有带多少人手陪同,以至于那夜的刺杀,孤鹜等人难以护她周全。因为大意,他竟将她放在了离自己极远的地方,显些失去了她! 「阿言,不是你的错。」苏子衿知道司言这是在自责,心下一疼,她便挣脱了司言包裹着自己的掌心,转而抚上他微微蹙起的眉梢,轻声道:「莫要皱眉……这样,不好看。」 她其实委实不喜欢司言皱眉,因为司言,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他极少笑,也不常蹙眉,若是这般皱着眉梢,便是意味着,他心中不太好过。 就好像现在一样,他是这样的自责…… 司言神色一顿,淡漠的凤眸在触及到苏子衿脖颈的一隅时,有浓浓的痛楚一闪而过。 「我来晚了。」他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冷漠却隐隐含着一丝忧郁。 苏子衿微微一愣,下一刻便知道,司言为何如此伤感,他大抵是看到了她脖颈上楼霄方才留下来的吻痕。 下意识的,苏子衿的眼底便闪过一抹晦涩的冷沉,可她的这丝情绪落在司言的眼底,便以为确实发生了什么。 如墨的凤眸闪过幽深与痛苦,司言执起苏子衿的素手,放在薄唇边上,轻柔的吻了吻,才低低道:「子衿,一切都过去了。」 即便苏子衿不说,司言也知道,这次的事件是楼霄一手策划,他想要从他的身边夺走苏子衿,所以便这般疯狂而大胆的设计了一切……然而,司言想到这里,眸底不由暗藏血腥,楼霄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就势必要付出血的代价! 听着司言说『一切都过去了』,不知为何,苏子衿觉得异常的奇怪,仿若他误会了什么一般,那股子牛头不对马嘴的意味,极为浓烈。 想了想,苏子衿不禁凝眸,问道:「阿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苏子衿的话一出来,司言便不禁微微愣住,他瞧着苏子衿一副不解的模样,一瞬间更是心疼不已。 深吸一口气,司言正色道:「子衿,不要再想了,我……不介意。」 他不介意楼霄对她做了什么,毕竟楼霄此人,必死无疑!而他的心上人,他更加不会嫌弃。 他大抵最是介意的,只是他的迟来。 「不介意?」苏子衿有些失笑,立即便明白了司言的误会。 「方才楼霄在我脖子上留下的这个……」说着,苏子衿极为坦荡的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吻痕,眉眼弯弯道:「要介意,也是我介意,你介意个什么劲儿?」 方才?司言眸光一顿,随即便明白了苏子衿的意思。 想来,楼霄并没有对苏子衿霸王硬上弓,而是吻了她的脖子……一意识到这个,司言的眉梢不禁蹙的更紧了起来,不知在想着什么,眼底有冷戾的杀意一闪而过。 原本以为苏子衿受到伤害,他才一心只顾着心疼,不敢轻易触碰她的伤口。可如今发现,其实并没有……或者说,来不及发生什么,司言心中一时间便怒火滔天起来。 亲吻脖子,显然便是因为,楼霄动了歪念,意图对苏子衿不轨! 瞧着司言素来无情的眸底满是杀意的模样,苏子衿倒是颇觉温暖。她的阿言,瞧着冷情淡漠,其实是个心细如尘的,因为太过于顾及她的感受,他才如此的小心翼翼,不敢触及。 看向司言,苏子衿微微笑道:「阿言是如何知道,我在皇宫?又如何知道我在这处?」 且不说搜查皇宫是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便是司言能这样快的便在偌大的皇宫里头锁定位置,都令苏子衿觉得吃惊不已。 苏子衿其实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毕竟整个锦都,也就皇宫是基本无人敢搜查的,而依着楼霄的性子,自是会将她安置在这里。那日墨白问她的时候,苏子衿并没有说实话,其中缘由,大抵便是因为墨白会拿这件事反过来要挟她…… 司言闻言,虽依旧面无表情,但俊颜却是划过一丝嘆息,显然对于苏子衿转移话题的模样,有些无可奈何。 他知道,她不愿他太过气恼,不愿他心思太沉,所以才这般问着,故意引开话题。 可她不知道,他对她的欢喜,从不是说说而已,既然楼霄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便决计不可能放过他! 「我利用刺客生事,让陛下准许搜查。」幽深的凤眸凝望着苏子衿,司言依旧面容淡淡,说道:「皇宫以外的地方,我都搜查过了,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于是,我便知道,你一定是在皇宫里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显然楼霄亦是想到了这个,才会将苏子衿带到冷宫的地牢之内。只是,他到底低估了司言,无论是能力还是通透程度,司言确确实实丝毫不亚于他。 顿了顿,司言便继续道:「皇宫里头,无论是妃嫔处还是陛下的处所,都是戒备森严,若是一个不小心,极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冷宫。」 传言曾有妃嫔被打入冷宫,但那妃嫔难耐寂寞,便与宫中侍卫偷情,并暗暗派人造了一个小暗道,用以私会之用。后来这件事被人发现,当时的帝王一怒之下,便让人造了铁栏,将这私会的暗道变成了囚禁的地牢,并把那妃嫔和侍卫关在里头,活活饿死了。 只是这件事情乃皇家密室,便是这传闻中的地牢,也被封锁了几百年,以至于如今,倒是没有人会想起这么一回事。 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便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她便又道:「那你想好了,如何对付他了么?」 楼霄这会儿,大抵已然逃出生天,想来要卸下他的`胳膊』,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而司言的模样,显然便是有对付他的打算,只是,苏子衿不知道,司言的想法,是不是与她一样? 见苏子衿言笑晏晏,眼角眉梢划过悲悯之色,司言不禁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梢,他神色淡淡,声音却低沉暗哑,令人心动:「不妨来看看,咱们想的是不是一样?」 这样的司言,有些好看的过头,瞧得苏子衿一时间有些愣住。不过转瞬,她便抿唇一笑,轻声道:「好,我数三声,一人说一半。」 「一、二、三……」 话音刚落地,苏子衿便轻笑道:「栽赃陷害。」 随即司言接着道:「断其羽翼!」 说完,苏子衿不禁会心一笑,便是司言,也显得颇为愉悦。 他们两人的想法,竟是出奇的合拍,或者说,他们两人的谋略,基本趋于一致性。 楼霄此次掳掠了她,虽说他如今已然逃出生天,可到底也留下了许多契机,而这些契机,便恰好让刺客的事情落在他的头上。 只是,栽赃楼霄是刺客显然并不具备太大的意义,届时只要楼霄随意拉出一个人顶罪,这构陷的手段,便失去了作用。所以司言才说,要断其羽翼…… 只要将这桩刺客的事情搁置到楼霄的心腹头上……有些事情,就容不得楼霄推脱! 瞧着苏子衿笑容艷绝,眉眼璀璨而夺目的模样,司言心中一动,便忍不住嘆了口气,随即他缓缓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那疼惜的模样,看的苏子衿心中颤动。 只是,没等苏子衿反应过来,司言的薄唇便又落在了她的鼻尖上、眼眸上,他的吻来的突然却又温柔,以至于苏子衿的心里,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仿若雨中的荷塘一般,情愫涌动。 司言一路,便就吻上了苏子衿的红唇,那日思夜想的人儿,此时就在他的怀中,那柔软而令人颤动的触觉,让他好一阵心悸,微凉的唇含住她的唇瓣,只是,他正打算加深这个吻,却不设防,有百里奚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暧昧与温情。 「面瘫脸,我师父在不在?」黑暗中,百里奚的声音渐渐靠近,他一边朝这里走来,一边嘀嘀咕咕道:「这破地方也真是的,大白天的还黑灯瞎火,真够罪受!」 苏子衿心中一惊,便有些不自然的推开了司言。而司言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极度的不悦之色,大抵是`好事』被人打搅了的原因,冷峻的脸容越发寒凉了几分,看的苏子衿竟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那一头,见司言不回復,百里奚便加快了脚步,直到看见苏子衿的那一瞬间,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闪烁着灿灿金光,就直接朝着苏子衿扑了过来。 司言眸色一冷,以为百里奚这是要抱苏子衿的意思,于是不待百里奚跑近,他便一手将苏子衿抱了起来,移到了另外一侧。 百里奚猝不及防,便扑了个空。只是,他本意并不是要抱苏子衿,故而,当即之下,他便直直跪在了地上,面前一片虚空。 下意识的,百里奚便瞪了眼司言,可这个时候,他所有的情绪都即将爆发,自是不想与司言计较。就见百里奚一个翻身,立即便又跪到了苏子衿的面前,不待司言和苏子衿的反应,他便立即抱住了苏子衿的大腿,忽然哽咽道:「师父,我错了,都怪我鲁莽,要不是我,师父不会被掳走,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师父要打要骂,百里都随师父处置,只希望师父不要对百里失望。」 「百里?」苏子衿有些诧异,随即便发现,百里奚这傢伙,竟是哭了起来,而且瞧着那汹涌的模样,简直可以称得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师父啊。」百里奚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和悲伤之中,凄悽惨惨道:「师父教导,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百里当真是忍不住,一想到师父的境遇都是百里的过错,百里便心中羞愧,恨不得一条白绫,吊死了还干净些!」 越说,百里奚的眼泪便越是凶了几分,看的苏子衿有些无奈起来。 嘆了口气,苏子衿才缓缓道:「百里,你哭脏了我的衣服。」 司言:「……」 百里奚抬眼,眼眶红红,道:「师父,你怎么还打趣人家!」 这个`人家』一出来,司言便露出一个极为嫌弃神色,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心中大抵对百里奚的言行,有些恶汗的很。 下一刻,司言便冷着脸,上手拉开了百里奚。 百里奚瞪着眼睛,咬了咬牙,就打算再次扑上来。 「好好说话。」苏子衿显然也有些无言以对,随即她阻止了百里奚接下来的动作,只淡淡笑道:「你这样要是给轻衣瞧见,指不定要多么嫌弃呢!」 一听到轻衣,百里奚便抹了把眼泪,很快的站了起来,而后他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瞧了瞧苏子衿,见苏子衿没有哪里受伤,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百里奚的目光便落到了身后的那些物什上,桌上有未吃完的膳食,榻上是貂裘锦被,就是棋盘茶具,也一应俱全。 素来明朗灿烂的脸容上露出一抹惊色,百里奚看向苏子衿,便立即唿道:「师父,劫持你的人,是楼霄?」 若是说先前他还不知道是谁,那么在看到这些算是精緻的东西后,他倒是真正明白了过来。这世界上,唯有楼霄会费尽心思,将苏子衿掳掠到自己的身边,`精心』呵护。 苏子衿闻言,只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百里奚见此,不由眸光一顿,随即便有杀意一闪而过,只见他骂骂咧咧道:「这贱男怎么这样没羞没耻?分明当初是他对不起师父在先,现在竟是又想师父回心转意?简直痴心妄想!以为自己真是个稀罕物吗?老子呸!当初老子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早知道那时候一剑挑了他,也省的他现下胡乱的蹦哒!」 对于楼霄,百里奚原本就没有存着多大的喜欢,那时候整个军营都对楼霄印象不错,唯独百里奚,怎么就是看他不顺眼的很。只是,他若是一早便知道楼这么不是东西,一定早早便解决了他! 百里奚这般辱骂,听在司言的耳里,却是难得中听。 只苏子衿闻言,却是莞尔一笑,她与楼霄在军营中认识,他救过她一命,对她极为温柔耐心。她年少的时候,不知情爱为何物,只知道,她所渴望的温暖,憧憬的爱意,统统都是楼霄带给她的。 几乎午夜梦回,她会想起,那个少年郎站在桃花树下,折下一支桃夭,沖她笑的邪魅而温柔。所以,她以为,那就是她最后的归宿,最是触手可得的光明。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权势在楼霄心中的重要性。 以至于最后,她败的一塌煳涂。 回想起往事,苏子衿的眼底,不禁有微凉之色浮现。 只是,司言似乎是察觉到了苏子衿的情绪,就见他偏头看向她,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指节分明的手亦是落在了苏子衿的小手之上。 他将她的手握于掌心,凤眸深邃而柔和,低沉的声音响起,就听司言道:「子衿,一切有我在。」 感受着司言手心里传来温度,那炙热而温润的触觉,让苏子衿不禁心中一软,尤其是司言那一句话,更是让苏子衿有些心颤难抑,只是下一刻,她便不自禁的想起了方才司言吻着她的指尖的那一幕…… 心跳一瞬间快了起来,苏子衿挑眼看向司言,下意识便露出了一个温软而撩人的笑来。 这一副绢蝶情深的模样,落入百里奚的眼中,顿时便见他露出一个无言以对的神色。 这两人为何能如此旁若无人的调情?他可是连轻衣的小手都没有牵到啊!难道他们就不能体恤下他的艰难处境吗…… ------题外话------ 狗粮肯定是不够滴,虐完渣继续好不好?嗷嗷。 64安宁夫妇出手 金銮殿上,一众朝臣伫立两侧,三国使臣亦是站在边上。 帝王高坐在龙椅之上,他一身明黄色龙袍,霸气而威严,比起往日里神色的温和,此时的他显得异常严肃。 气氛极为冷沉,一众朝臣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长宁王世子到!长安郡主到!」就在这时,有太监尖锐的禀报声响彻内外。 不多时,众人便瞧见司言和苏子衿,双双入内,。 大约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便是他们这般。只见司言挺拔秀美,清冷卓绝,苏子衿纤细柔弱,瑰丽艷绝。两人一前一后踏入金銮殿内,顿时惹得无数目光顿足。 墨白眸光微深,他下意识便看了眼南洛,果不其然,就见南洛一副又喜又悲的模样,表情异常丰富。 喜的是苏子衿安然无恙,悲的自然便是,人家成双成对,而他只有眼馋心痛的份儿。 另外一头,楼霄亦是站在其中,只是在看到司言和苏子衿如此般配的时候,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 相较于其他人的情绪深深,显然北姬辰和司随都看起来倒是极为随意,前者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惹得周围一众人等鄙夷起来,毕竟北姬画如今还躺在驿站,他却好似没事儿人一般,委实有些冷情的很。而后者,司随却是一如既往的不惹眼,基本没有多少人注意的到他。 在场的,唯独陶行天冷冷盯着司言和苏子衿,俨然便是恨不得将他们两人抽筋扒皮的模样,尤其是对于司言,更是恨的不行! 「臣,参见陛下。」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司言已然冷淡上前拱手,清贵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 随即,苏子衿也是停下步子,行云流水的施了礼,笑吟吟道:「子衿见过陛下。」 一旁的战王爷和苏墨见此,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更是有欢喜之意浮现。大抵这一次苏子衿也算死里逃生,瞧着她现下如此安然的模样,看来是没有受伤的。 「平身罢。」昭帝拂了拂衣袖,面色淡淡,语气略含关切,道:「这些时日阿言日夜不眠,整日里搜寻你的下落,好在现下你安然无恙,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听着昭帝的话,战王爷不禁感激的看了眼他。昭帝虽只是淡淡的提这么一句,但话里话外都不曾触及苏子衿的清白问题,他这般一笔带过,其实便是让众人知道,苏子衿『安然无恙』,妹子损毁的嫌疑。 「多谢陛下关心。」苏子衿微微一笑,从容的上前,低眉道:「子衿有罪,还望陛下饶恕一二。」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在场之人便忍不住诧异起来,就连抱着看好戏心态的北姬辰和司随,也都不由挑眉,显然是好奇苏子衿接下来的动作。 司天飞站在一旁,倒是有些出神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容恍惚。 昭帝掩下眸底的一抹讶异之色,只喜怒不辨道:「朕倒不知,长安何罪之有?」 「陛下,」苏子衿垂下眸子,敛了几分玩笑之意,只神色认真道:「子衿此次被劫,乃是因为无意中知道了一桩密事,此事牵连甚大,才导致幕后之人,不顾一切设下大局,劫持于子衿!」 话落,苏子衿却是不看任何人,只依旧低着脑袋,显得有些娇弱却也勇敢。 这份情绪,苏子衿拿捏的极为恰当,看的司言心中不禁深觉趣味,清冷冷的凤眸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情绪,他面无表情,便拱手道:「陛下恕罪,此事微臣亦是有大罪!」 一连两人认罪,看的在场之人诧异不止,他们着实看不明白,苏子衿和司言,究竟所为何事? 难道今次如此兴师动众,不是因为陛下遇刺? 就在众人都不解之际,一旁的楼霄却是眼皮子一跳,有不好的预感渐渐袭来。他眼角的余光落在斜对面陶行天的身上,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些心思沉重。 这一头,昭帝见此,便沉声道:「你和长安犯了何罪?」 随着昭帝一声落下,战王爷和苏墨便齐齐看向苏子衿,只见苏子衿习惯性的弯起眉眼,淡淡说道:「陛下,子衿几日前曾悉知密事一件,此事乃关于我大景丞相陶行天与东篱右相谋士董良之间,密谋行刺陛下,辅七皇子登基!」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只听『哄』的一声,在场之人,皆是被她的话震惊起来。便是墨白和北姬辰,也不禁眸光惊异,骇然的盯着苏子衿和司言。 东篱有左相和右相,左相孟瑶,旷古奇女子一人。右相钟离,倾世卓绝的男子一个。众所周知,左相孟瑶乃摄政王楼霄党羽,右相钟离,与之对立,但因执掌文武权势,也算是与楼霄齐肩,而正是因为钟离牵制,这些年楼霄才不能轻易登基,更难以称帝为王! 钟离门下,有谋士董良,心思缜密而计谋良多,朝臣常以董良比当年的谋士张子房,此人文韬武略,不输贵胄皇孙,是以乃东篱一大妙人儿,同时也是钟离心腹,左膀右臂之类! 苏子衿如今的话,其实就像是毒液一般,渗透着在场所有人的心。不论是昭帝还是司天飞之余,都明白这话暗藏的血雨腥风。 南洛听着,便是有些不解,于是,他低下嗓子,就问道:「那董良为何要和陶行天勾结?」 墨白倒是没有在意南洛的反应,只看了眼苏子衿,心下倒是有些玩味,毕竟最初的刺客,不是他人,正是墨白自己。 见墨白不说话,南洛不禁皱起眉头,随即他伸出胳膊肘,就要往墨白的方向顶去。 墨白下意识的躲了过去,有些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淡淡道:「董良作为钟离的谋士,与楼霄乃对立,若是董良到时候将勾结的锅甩在楼霄身上,你说楼霄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大景?」 正是因为朝堂尔虞我诈,众人才惯性的便将阵营之间的争斗纳入考虑的范围。就好像董良代表的钟离一派,自是想要借着楼霄在大景的绝佳机会,彻底搞垮楼霄! 陶行天脸色一黑,便拱手上前,一副忠臣被诬陷了的模样,奏道:「陛下!长安郡主信口雌黄,诬陷朝廷命官,罪当诛杀!」 不可不说,陶行天乃纵横朝堂几十年的老狐狸一只,被扣上这样大的一顶罪帽,他此时却还义正言辞,镇定非常。 阴沉的眸底闪过一抹杀意,陶行天看了眼苏子衿,心绪极差。 什么董良?他不仅没有勾结,就是见也不曾见过!这分明就是苏子衿和司言自导自演的把戏,竟然妄图将勾结他国的罪名扣到他头上,简直愚蠢! 然而,就在众人不知该信谁的时候,司言冷沉的嗓音响起,只听他漠然道:「丞相大人说郡主信口雌黄,那么这些证据,又是什么?」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身后孤鹜便取出几封信函,呈到了昭帝的面前。 昭帝眸色一冷,便直接拿过那信函并展开来看。只是,越是看到最后,他的脸色便越是阴沉难看,唬的一众朝臣惊悚不已,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出气。 楼霄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就见此时,苏子衿亦是微笑着将眸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只是相较于寻常时候,她现在的笑容,有些冷入骨髓,让他不禁沉了脸色,有怒意徐徐上升。 果然,这件事,是她和司言的阴谋! 没有人知道,对钟离忠心耿耿的董良,其实是他楼霄的人,从一开始……或者说,从十年前,他便是楼霄埋在钟离身边的一颗棋子,只打算着有朝一日,能够发挥最佳的作用! 只是,楼霄不知道,苏子衿和司言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毕竟就连聪明如钟离,也丝毫没有怀疑董良的阵营问题,可这一次……他的左膀右臂,或者说,他最重要的羽翼,有可能是要一次性,损毁干净了去! 昭帝看着那些信函,终于脸色布满乌云,他将手中的信函扔到陶行天的面前,厉声斥道:「好一个陶丞相啊!枉费朕信任这么些年,你竟是背着朕,做出这等子『忠君爱国』的事情!」 这『忠君爱国』四个字,昭帝咬的极重,听的在场大臣个个惊惧不已,冷汗涔涔。昭帝素来温和,便是发脾气,也极少这般一副怒火滔天的模样。 陶行天沧桑的老脸上,有阴郁和不解之色浮现,随即他一言不发,便捡起了地上的信。 眸光一触及那些信的时候,他便不禁瞳孔微缩起来,这里头的内容,确实如苏子衿所说,乃刺杀昭帝,辅佐司卫登基之言,而字迹,也确确实实是他的…… 阴沉的眼底划过一抹怒意,陶行天便上前一步,悽惨的跪道:「陛下,臣冤枉啊,这是有人陷害于臣,临摹了臣的字迹,栽赃陷害啊!臣待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鑑,怎会勾结他国,谋夺皇位呢?这信里头,既没有臣的印章,也没有臣的指印,如此拙劣的栽赃,望陛下明鑑啊!」 陶行天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清晰而无比的真挚,听的苏子衿不禁笑了起来,诚然如众人所看到的,陶行天此时,当真不是演戏,毕竟这件事,他确实没有做过。所谓的勾结董良、谋朝篡位,统统是她和司言丢到他头上的罪名。他唯一做的,大抵便是勾结楼霄,行刺他们! 这样想着,苏子衿下意识就看了眼司言,便见司言秀美绝伦的脸容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他抿起薄唇,面无表情道:「丞相大人既然要印章,那么本世子便随了你的愿!」 说着,司言冷冷一招手,就见天色上前,他取出一个瓷瓶。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将瓷瓶里的药水擦在每封信的右下角,不多时,众人便瞧见,那些原本只有字迹的信函上,徒然多了隐隐约约红色的印章痕迹。 在场朝臣,包括昭帝本人,自是对这印章极为熟悉,因为每个官员的印章,都有特殊之处,那些细微的差别,只有官员本人,以及上首的昭帝,心中最是有数。 等到那印章的痕迹完全显露出来后,天色便拿起那些信函,交到了昭帝的手中。 昭帝冷厉的眸光一顿,立即便狠狠拍了拍龙椅扶手,语气威严道:「陶行天,朕倒是想看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说着,昭帝将手中信函丢了下去,那信函飘落到陶行天的面前,看的陶行天不禁眉心一跳。 那信函显然不是他与楼霄的,毕竟他不是傻子,收到信函,基本都是当场焚毁了。 可是,那信函上的印章,却实实在在是他的官印,这官印的下部位有米粒大小的丞相府三字,若是仔细看官印,丝毫看不见这几个字,只有当官印盖下,才会显现出来。那官印乃由几百年前大师所雕刻,皇室统一配发,世上无人再可仿造! 而他素日里将这官印藏的极好,除了嫡长子陶子健之外,其他的,谁也不知道官印在哪里。显然,这官印定不是陶子健所盖,那么,毫无疑问……丞相府里,有内奸! 心下一顿,不待陶行天说话,司言便淡淡道:「这信函之事,乃其一,其二便是丞相府的死士,据臣调查,丞相府一共死士一万三千余人,暗卫一千一百余人,而五日前东街刺杀一事,有三千余人出动,与此同时,丞相府死士少了三千余人。这个数,竟是出乎意料的一致。」 说着,司言冷漠的瞳眸,便落在了陶行天的脸上。 不伦他承不承认,东街刺杀一事,都与他脱不开干系,而只要这件事被揭露开来,按照人们的惯性思维,一定也会将刺客一事,安在陶行天的头上! 陶行天自然知道司言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就见他道:「世子以为,这样就可以将罪名扣到老臣的头上吗?刺杀陛下的刺客,老臣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派人为之!」 陶行天此时,仍旧在想些减轻罪责,毕竟刺杀世子和刺杀君王可是完全不同的罪名。 「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呢?」这时,一旁沉默的苏子衿,忽然莞尔一笑,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那玉佩上刻着`陶』的字样,极为惹眼:「这玉佩是从其中一个死士的身上顺手而来的,不知陶丞相认不认得?」 「丞相府有玉佩,家主佩之,下达命令用之。」战王爷忽然出声,只见他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沉吟道:「此玉佩取自北冥黑曜晶石为底,世上有且只有一块!」 随着战王爷的声音落下,众人皆是震惊起来,苏子衿说掳走她的人是陶行天派去的,而她如今也拿出了玉佩为证……也就是说,陶行天果然是意图刺杀陛下,谋朝篡位的佞臣!大逆不道的佞臣啊! 「苏子衿,你不要含血喷人!」陶行天见此,终于忍不住,怒了起来。 瞧着这样的情况,陶行天党羽皆是不敢出声,毕竟刺杀天子,谋朝篡位,可不是随意什么人可以担当的罪名,弄不好就是株连九族,便是敢帮腔的人,也会被视作同党,一起诛杀了! 「血口喷人?」战王爷冷笑一声,挡在苏子衿面前,便冷戾道:「子衿都拿出了证据,陶行天,你还说她血口喷人?本王还没计较你劫持子衿,你现下倒是有脸这般恫吓了?」 战王爷的帮腔,让一众大臣皆是点头称是,尤其某些忠臣,更是对陶行天的行径嗤之以鼻。 一时间,舆论便倒向了苏子衿和司言这一边,便是陶行天,也开始急躁起来。 瞧着这样的一幕,楼霄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道:「郡主的证据倒是极为充分,可到底,若是这位大人想杀了郡主,何必等这样多天?」 楼霄的话,可谓是帮了陶行天一大把,诚然如他所说,若是苏子衿当真是因为听了密事而被掳劫,那么陶行天自是应该杀了她,以绝后患。可苏子衿却是仍旧活到了今天,还有机会指控陶行天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极为牵强的么? 楼霄的话一出来,南洛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下对楼霄的敌意,却是更加深了几分。 这没眼力见的娘娘腔,这是在给他的美人儿使绊子了?要不要脸? 相对于南洛的忿忿不平,司随的神色显然是颇为诧异的,他倒是有些奇怪,楼霄为何要帮着陶行天……或者说,他其实是在董良? 一瞬间,司随眼底的迷惑便豁然开朗起来,若是他没有料错,这董良,其实是楼霄的人罢?那么这件事…… 这一头,苏子衿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不待她说话,司言便一脸冷峻,黑眸深邃而看不见底,语气淡漠道:「那是因为,子衿根本没有被劫,她只是暗自躲了起来,逃避追杀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依旧面无表情,但那股子严肃的劲儿,却是让在场之人,忍不住去相信。 若是说,苏子衿为躲避追杀躲起来,那么消失了这么多天,倒是情有可原。毕竟她只是弱女子一个,随时的出现,都有可能被陶行天的人杀了去。 然而,在场的唯独楼霄和墨白知道,苏子衿确确实实是被掳走,司言的话,也是一派胡言! 可即便如此,楼霄也丝毫拿不出证据证明司言所说是假,若是他说出冷宫的地牢一事,俨然就是自找死路,将这勾结陶行天的罪名,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口气堵在胸口,可瞧着在场之人质疑的眼神,楼霄不得不沉下心绪,忍下所有的不愉。 他扯出一个笑来,褐色的眼底一派平静:「原是这样,看来郡主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楼霄的不悦,苏子衿自是收进眼底,同时,她也对司言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功夫看在眼里,原本以为这厮是个不说谎的,没想到骗起人来,竟是比她还要入木三分。 不仅如此,他的话,其实从一定程度上,将她的形象拔高,清白保住,更是堵的楼霄一句话说不出来。 苏子衿心中有些深觉好笑,脸上自然的便流露出一抹笑意来。 与此同时,司言也恰好朝她看去,这一看,便是四目相对,火光四射。 司言微微一愣,心下有些不懂苏子衿忽然笑的这样灿烂是为何,不过眼下这般情形,他自是没法上前询问。只凤眸一闪而过宠溺之色,看的苏子衿有些脸热起来。 另一头,昭帝却是脸色极差,只见他冷冷眯起眼睛,语气阴沉至极道:「陶行天,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不伦是信函印章,还是死士玉佩,没有一个是陶行天能够开脱的了的,这一次,即便是陶行天党羽,也不得不相信,此事乃陶行天……素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陶丞相,一手所为! 陶行天冷笑一声,阴鸷的眸子看向司言和苏子衿,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语气有些癫狂而邪狞:「我陶行天算计一世,如今竟是栽在你们两人身上,真是可悲啊可悲!」 成王败寇,朝堂风云,他既是输了,又能如何处之? 昭帝见此,大手一挥,便冷声吩咐道:「来人!将陶行天压下去,择日抄家,株连九族!」 一声株连九族的命令下来,陶行天浑浊的眼底犹如死灰。 陶家这棵大树,到底还是要被连根拔起了啊! …… …… ------题外话------ 安宁夫妇配合默契,陶家ko! 65北姬玉衍 丞相府倒台,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涉及到勾结他国,谋朝篡位,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天底下自是没人能够承受的起! 于是,昭帝命令一下去,司言便领着锦都禁卫军无数,前往丞相府抄家拿人。 彼时,苏子衿被战王爷和苏墨护着带回了王府,倒是相安无事。 等到她抵达了王府,青烟等人已然在门口等着她,一众人皆是眼眶红红,仿佛她是死里逃生了一般,场面有些令人唏嘘。 在得知战王妃病下的时候,苏子衿便径直到了楚园,瞧着短短几日,战王妃瘦了一大圈的模样,苏子衿心下有些疼惜的厉害。不过,好在她的回来,让战王妃看着气色好了一些,到底让人安心不少。 苏子衿回到落樨园的时候,正是木木睡醒之际,雪忆抱着木木,倒像个小父亲一样,絮絮叨叨的哄着,看的苏子衿忍不住失笑。 一听到有动静,雪忆便偏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见不远处站着苏子衿,不禁心下一顿,脸上的欣喜亦是展露无疑。 「娘亲!」木木显然也是看到了苏子衿,只见他蹬着小腿,示意雪忆将他放下来。 雪忆倒是也没有迟疑,便直接放下来木木,木木一着地,便咿咿呀呀的朝着苏子衿跑了过来。分明不过短短的距离,但对木木来说,却是有些漫长。 苏子衿抿唇一笑,便缓缓走向木木。一触及苏子衿的衣裙,木木便扑了过来,他肉乎乎的小胳膊抱住苏子衿的腿,抬眼道:「娘亲,你终于回来了,木木好想好想娘亲。」 说着,他眨了眨铜铃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丝泪痕。想来是堪堪醒过来,闹了一阵子的缘故。 微微一笑,苏子衿便俯下身去,她伸手摸了摸木木的脑袋,弯唇道:「木木长大了,怎的还让忆哥哥这般抱着?」 雪忆对木木的疼宠,苏子衿一直看在眼底,从先前他还尚且没有恢復记忆,没有恢復神智的时候,便对木木格外欢喜。 「木木长大了,」木木咬了咬小小的嘴巴,玉雪似的小脸扬起一抹笃定来:「以后木木自己起床,自己走路,不要忆哥哥抱。」 「那你现下跟青烟去洗漱一下罢。」苏子衿笑了笑,轻声细语道:「方才哭的,可像个小花猫了。」 她有心不让木木回忆起被司卫掳的时候,毕竟木木还小,年幼时候的阴霾,总容易演变成成长以后的恐惧。 「好。」木木点了点头,显得异常乖巧:「木木听娘亲的话。」 说着,木木便很快在青烟的带领下,离开了院落处。一时间,空气显得有些尴尬。 「子衿姐姐。」雪忆上前,竟是显得有些腼腆。这大概算是,他恢復记忆之后,正式而正面的与苏子衿打这样的招唿了。先前因着情况不允许,两人并没有非常认真的说过什么话。 苏子衿看出了雪忆的不安,面容一展,便轻声笑道:「雪忆,什么时候离开?」 她依旧是往常的口气,依旧是言笑晏晏,就连神色,也丝毫不曾生疏。 雪忆心下一愣,不由深觉诧异。她竟然……知道他要走? 不待雪忆说话,苏子衿便继续道:「雪忆,我知道你是北魏的人,也知道你身份是什么,只是,我最初认识你的时候,你便只是雪忆,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雪忆的顾虑,苏子衿哪里不知道?他既然恢復了记忆,便不得不去走自己必须走的路。他的前路,比起她来说,并不轻松。而他害怕的是,等到他的身份一曝光,这三年来的一切,都将不復存在,无论是情谊还是回忆,都只是烟消云散了。 所以,苏子衿其实只是想告诉他,无论前路如何,他只是她心中的雪忆,不会改变。 有那么一瞬间,雪忆觉得心中就要炸裂开来,有暖流徐徐涌入四肢百骸,他忽然发现,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测罢了,他的子衿姐姐,从来都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怎么会不知道,他身份是何呢?又怎么会对此,心下介怀呢? 好半晌,雪忆才露出一个清澈的笑来,开口道:「大约再过一段时间罢,等到子衿姐姐成亲了,我就能安心的离开了。」 司言是个不错的人,这几日下来,雪忆看的清楚,尤其他对苏子衿的心意,更是让雪忆放心。只要子衿姐姐与司言在一起,想来也不会那样令他放心不下了。 「雪忆。」苏子衿伸手,下意识的便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只是临触碰到,她便又不得不收回手来,毕竟如今的雪忆,心智成熟,自是不能像从前那般对待。 见苏子衿如此,雪忆却是扬唇,他难得的笑得灿烂,眉眼依旧:「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让她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他。毕竟,他也是要成为男人的。 「好。」苏子衿轻笑一声,便再次伸手,摸了摸雪忆的脑袋。手下的触感,依旧有些细腻,可一想到这个孩子即将独自面对风浪,苏子衿心中,便有嘆息划过。 她淡淡扬唇,叮嘱道:「北魏的争斗,极为厉害,你独自一人,若是北姬辰真心辅佐,你便借着他的力,往前走去。但切记,但凡上位者,权势不可依靠他人,无论北姬辰如何待你,至少有些东西,你要自己去把握。」 说到这里,她不禁停了下来,有些情绪莫辨,道:「光是看北姬画,就可知,皇室素来不讲亲情,即便你是北魏皇孙……也不能掉以轻心!」 雪忆的身份,其实从他恢復记忆之前,苏子衿便已然彻查清楚了。三年前他出现在雪域,本就是一个意外而凑巧的事情,于是这三年来,苏子衿便暗中打探,终于在不日前知道,北魏曾立过太子,深得北魏孝武帝的宠爱。后太子暴毙,太子妃也随之而去,留下一个五岁的皇孙北姬玉衍,只是,皇孙即便深得孝武帝的宠爱,也依旧逃不过那些个作为叔叔的皇子的暗中杀害。于是,北姬玉衍六岁那年,小楼失火,烧毁了整座太子府,从此皇长孙北姬玉衍不再…… 苏子衿不知道六岁以后,九岁之前,雪忆究竟遇到了什么,但她托人找了当年北魏太子的画像,在见过那画像之后,苏子衿便知道,雪忆确实是太子遗孤。 北魏皇孙——北姬玉衍。 雪忆闻言,倒是没有去问苏子衿如何知道,他只点了点头,郑重道:「子衿姐姐,我明白。」 「雪忆,」苏子衿收回手,掌心还存着那干净而柔软的触觉,她抿出一个笑来,神色却是异乎寻常的认真:「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来。」 活着,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即便苟延残喘,也一定要活着!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雪忆不禁喉头一紧,有哽咽的情绪溢了出来。 或许,他这一生,所有的温暖,都来自于眼前这个女子。她就像是一道光芒,照亮了他余生的黑暗。 那么的暖人,令他不忍离去。 …… …… 夜,渐渐深了下来。 破败的丞相府邸,有暗影蹿动。 「二夫人,」男子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响起:「出来罢。」 随着那声落下,只见街巷之处,妇人背着一个包袱,小心翼翼的便走了出来。 一看见那男子出现,妇人便咬着唇,大着胆子问道:「然儿呢?」 黑暗中,有月光露出,乌云微微散开,就瞧见,那妇人生的娇美,即便年过三十,也依旧风韵犹存。而她的那双眸子,与陶然几乎一般无二,不是丞相府二夫人崔氏,又是何人? 「二夫人且放心,我们爷既然是答应了二夫人,便不会食言。」男子淡淡说着,语气依旧:「现在,二小姐已经在被送来的路上。」 崔氏闻言,心下依旧紧紧提着,她看了眼对面黑衣的男子,忽然便想起了几日前见到的,司言的那张清冷面孔。 下意识的,她便打了个寒颤。两日前,司言派人找到了她,他的目的很简单,同时也极为困难——从陶行天手中拿到官印。 那时候,崔氏吓了一跳,怎么也不愿意做这般事情,毕竟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娘家也远在江南,完全靠不上。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丞相府中,陶子健那仅存的一丁点儿的惦念。 只是,当司言的人将她带到三皇子的府邸……让她看到自己的然儿被折磨的全无人样,她的心,碎了一地。 原本她还抱着歉意的心,可当她听到陶行天和陶子健的对话时,她所有的歉然,都变成了恨意! 陶行天和楼霄勾结,明知道司卫怂恿了陶然去栽赃苏子衿,他们却为了所谓的`大局』,甘愿牺牲陶然!若是陶然不被司天凌抓去。那么司言和苏子衿也决计不会放过她! 即便这样,陶子健却还是说:「不过是个女儿罢了,她既是自甘堕落,那么就算是死了,也丝毫与我无关!」 那一刻,崔氏才真正觉得荒唐一世。她原本就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子,这些年和魏氏的争斗,大抵是因为有陶子健的庇护,她并没有吃多少苦头。所以,从心性上来说,其实崔氏并没有太多的迷失自我。 可陶岳死了,陶然也九死一生,而陶子健却是薄情寡义,这样的情况,她如何能够再继续隐忍下去?哪怕是最怯懦的女子,也会为了子女,而变得坚毅无比! 宫苌见崔氏这般,只依旧面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喜怒。 不多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驾车的是秋水和另一个车夫,而马车内,却是一片沉寂。 崔氏眉头一跳,便急切的上前,问道:「里面可是然儿?」 「不错。」秋水翻身下马,她利索的掀起车帘,就见里头有个女子,浑身血淋淋的,显然便是昏厥了的。 「然儿!」崔氏心中一痛,便立即红了眼眶。 她上前一步,便直直朝着陶然的方向而去。 即便她浑身看不出一块好肉,但她作为母亲的,如何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三下五除二,崔氏便上了马车,心痛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想去触碰,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秋水见此,便淡淡道:「陶二小姐现下已然为二夫人带来了,今后二夫人便带着陶二小姐离开锦都,自行生活罢,毕竟……」 说到这里,秋水适时的停住了,但她知道,崔氏一定明白她的意思。如今陶家倒台,丞相府上上下下遭到株连,唯独崔氏在司言的放水下,逃脱了牢笼。所以从某个程度上来说,崔氏和陶然,已是戴罪之身,除非她们不想活了,否则便必须是要离开锦都的。 崔氏闻言,便立即道:「请二位代我母女,敬谢世子。」 虽说这不过是场交易,但到底司言,也是救了她们母女的性命。 「二夫人不必客气。」宫苌拱了拱手,就道:「爷说了,这件事情只是交易,各自取利罢了。」 说着,秋水合上车帘子,随着一声吩咐,驾车的车夫便挥起了鞭子。 不多时,那马车就渐渐离开了。 看着那马车消失的背影,秋水不禁道:「不必护送吗?楼霄那里,若是劫持了她们……」 「不必。」宫苌回答道:「爷说了,陶家一直是陛下的心头大患,此次陛下决计不可能给陶家翻案,即便是楼霄抓了崔氏母女,想来陛下也不会採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原本陶家便是昭帝心头的毒瘤,如今被摘了去,自是皆大欢喜,即便后来楼霄再如何,昭帝也不可能为陶家翻案,所以楼霄自是不会如此愚蠢,平白惹的一身骚! …… …… 这一头,苏子衿稍稍沐浴过后,便靠在美人榻上,正翻看经文。 这时,青茗自外头而来,携一身凉意,很快便入内了。 苏子衿抬眼瞟了下青茗,便问道:「驿站那儿,可是有消息了?」 「有了。」青茗道:「墨白已然飞鸽传书出去了,想来再过两日,那东西便会被带来。」 青茗口中的『那东西』自然便是指回魂丹了。 放下手中的经卷,苏子衿吩咐道:「加派人手盯着,务必在墨白未到手之际,得到回魂丹。」 墨白以为,苏子衿是当真要等着他拿回魂丹过来交换解药,可唯有苏子衿自己知道,依着墨白如今对她的反感,定然不会将回魂丹与她。 若是传闻属实,回魂丹可生死人肉白骨,那么墨白中的毒,不就一样可以用回魂丹解了么?既然如此,他更是不可能将回魂丹给苏子衿。 所以苏子衿的打算,其实便正是诱墨白将回魂丹带到锦都,并出其不备,『抢』回魂丹! 「是,主子。」青茗拱了拱手。 苏子衿点了点头,随即就听见青烟在一旁出声,问道:「主子觉得,这回魂丹……当真如此神奇?」 生死人肉白骨……这未免,有些与仙丹一样了罢?这世界上,当真有这么神的药物? 「这个倒是不好说。」苏子衿闻言,只浅浅一笑,扬起唇瓣,说道:「只是,有机会的话,总要试一试,不是么?」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瞧着依旧从容而雅致,然而,看在青烟和青茗眼底,却是有些难得的生动,毕竟她们主子……好久没有这般求生欲望强烈的模样了。 这样的变化,不得不说,还是多亏了世子和王妃他们。 心下这般想着,青茗就一副高兴的模样,道:「主子,你如今总算是恢復过来了。」 在来到大景,或者说,在抵达锦都的好一段时间里,苏子衿都不像是个活人,她的算计,她的恨意,浓烈的仿佛随时会自行焚烧一般,整个人也满是冷戾与绝望。 可这些时日下来,她的笑容变的真实了,心绪也不再那般沉,就好像当年那个充满了韧劲儿的女子回来了一样,这样的主子,才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苏子衿闻言,却是莞尔一笑,她记得清楚,曾经有个假和尚说过,她前半生磨难无数,可由于她心性坚韧,便总能够爬出这些深渊。而她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毕竟她一直是那样走过来,从不曾想过放弃希望。 直到三年前,她以为她站在了幸福的顶端,却是徒然就被拉下了地狱,这样的打击,着实有些大的可怕,以至于她一度只想着,余生只要报仇雪恨就足够了。 若是没有家人的关爱,没有司言的融化,或许苏子衿的心,会一直冰封在极寒之处。 想到这些,苏子衿不禁有些失笑,自然而然的,唇角便扬起淡淡的轻松之意,只是,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低沉的声音响起,一时间,惊起无数涟漪…… ------题外话------ 好了,进入撒狗粮阶段, 偷偷的来剧透一下:下一张将涉及小包子问题~嗷嗷。 66关于小包子 「想什么,笑的这样开怀?」一声清冷的嗓音传来,紧接着,便有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苏子衿听着,只偏头朝着屋外看去,就见司言一袭冰锦纹麟白衣,身姿挺拔如玉,闪身进门。 微微一愣,苏子衿有些诧异,司言这厮,怎的就这样从正门进来了? 司言大踏步走近,瞧着苏子衿没回过神的模样,心下一时觉得有些趣味。 等到走至她的跟前,他才低声道:「这样惊讶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依旧眉眼冷淡,丝毫看不出表情,可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中,却有一缕笑意转瞬即逝,让人难以捕捉。 「你今儿个竟是从正门进来?」苏子衿轻笑一声,弯唇道:「我以为,那儿才是你该进来的『门』。」 说着,苏子衿纤纤如玉的青葱手指落在一侧的窗户上,言笑晏晏,带着一丝戏嚯的意味。 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随即行礼道:「见过世子。」 「你们先出去。」司言淡淡说着,倒是没有去看青烟和青茗。 青烟和青茗见苏子衿没有说话,便点了点头,齐齐离开了。 一时间,屋子内便只剩下苏子衿和司言两人。 走到苏子衿身边,司言不疾不徐的坐在她对面后,才抿唇说道:「那我下次,便从窗口进来?」 司言的表情,极为认真,一副示意苏子衿的模样,看的苏子衿不禁笑了起来,眉眼生辉,甚是美好。 凤眸微深,司言低眉看她,敛了玩笑之意,只淡淡道:「你院子里的暗卫也算是对我熟识了,只是我同他们说过,其他人便是要小心为上。」 司言这意思,其实就是解释为何他从正门进来。大抵是青书等人已然对他熟识,所以他才这般光明正大的便从正门进来,而他后半句话,则是在敲打青书等人,只为了更好的护住她。 苏子衿心中明白,脸上的笑意倒是越发浓了几分,也不知为何,便是如此瞧着司言,也如此的赏心悦目,不得不说,这厮着实是个好颜色的。 「你方才想什么,笑的那样开怀?」见苏子衿笑而不语,司言亦是觉得无比愉悦,大概是有情之人皆是如此,哪怕相顾无言,也让人深觉心中欢愉。 苏子衿红唇微动,便似是而非道:「不防你来猜一猜我在想什么?」 明灯下,美人挑眼轻笑,仿若画中妖姬,却又自带仙气,看的司言心中一动,便径直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 苏子衿不禁怔了怔,下一刻便发现,自己此时坐在了司言的大腿上,这姿势有些暧昧,瞧得苏子衿不禁瞪了一眼他。 然而,苏子衿这一瞪,倒是全然取悦了司言。那张秀美而清冷的脸容,稍稍柔和了下来。 只见他薄唇抿起,缓缓靠近苏子衿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暗哑:「你大约,在想我。」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苏子衿的脸色便微微泛红起来,压下心头强烈的跳动,她嗔怪的看向他,攒出一个笑来:「你想的美。」 说着,苏子衿便打算起身,离开这滚烫而炙热的怀抱。 只是,她堪堪一动,司言便伸手将她禁锢在怀中,不待苏子衿反应,他便凑了上去,薄凉的唇落在了她的红唇之上。 一瞬间,心跳狂乱起来,苏子衿伸手抵住司言的胸膛,脑中一片空白,只手下隐隐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阿言。」苏子衿脸色绯红,忍不住低声一喃。然而,她这样一出声,司言眸底的情动之色,便宛若被点燃了一般,灼灼烧了起来。 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不声不响的便托住她的后脑勺,止住了她往后退去的动作,随即另一只手,也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双唇紧触,他轻轻含着她的唇瓣,有酥麻的感觉,一阵又一阵涌了出来。 不得不说,司言的学习能力极强,不过先前一两次的经验罢了,这一次他却是吻得苏子衿有些晕头转向。 不多时,苏子衿便觉得自己唿吸不过来,不由得,她便伸手,挣扎着推开司言。司言凤眸有笑意掠过,下一刻,他性感的舌尖便擦过苏子衿的唇瓣,惹得苏子衿不禁一颤,一瞬间,脸色红的几乎就要滴血。 而这时,司言已然放开了苏子衿,他抚上她的脸容,面色清冷,语气却极为温柔:「子衿,你大约要多多练习才是。」 这一声『多多练习』,说的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可下一刻,她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司言这厮,竟是越发的孟浪起来了,连这等子话,也说的这般自然。 见苏子衿眸光盈盈如秋水,有几分小女儿的娇嗔模样,司言薄唇微动,素来冷淡的脸容有情动之色浮现,就打算继续缠绵下去。 然而,他才倾身上去,就听屋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孩子的呜咽声音…… 「娘亲。」屋外,木木捏着一个小木人儿,抽抽搭搭的便朝着这儿走来。 苏子衿心下诧异,便敛了神色,径直从司言的腿上站了起来。没等司言说话,她便朝着门外而去,缓缓打开了屋门。 小小的娇人儿穿着一件小袄子,蹬着一双小金靴,就这般可怜兮兮的站在她的面前。 「主子,」青茗上前一步,就道:「木木大抵是睡不着,方才哭着要找主子,所以……」 说着,青茗不着痕迹的看向苏子衿,只是,她还没瞧到苏子衿在想什么,就见司言脸色有些暗沉,眸光几乎含着冰刃。 「娘亲,」木木凑上前来,一把抱住苏子衿,呜咽道:「木木想和娘亲一起睏觉。」 瞧着那玉雪的小娃娃一副奶声奶气的模样,苏子衿不禁一嘆,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先进来,外边儿冷。」 说着,苏子衿看向青茗,吩咐道:「你先退下罢。」 这意思,便是答应了陪木木一起睡。 青茗应了一声,便很快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苏子衿、司言和木木三人,木木一瞧见司言,便有些惊惧不已,大约先前被司言吓到了,如今还记忆深刻。 看着司言那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木木便抓着苏子衿的裙角,嗫嚅道:「娘亲,我害怕……」 苏子衿闻言,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她抬眼,就见司言神色极冷,瞧着倒是有些唬人。 嘆了口气,苏子衿便道:「阿言,你莫要吓坏了孩子。」 苏子衿的话一出来,司言的脸色便愈发不好了起来,尤其是看向木木的眼底,仿佛含着利刃。 「娘亲……」木木瘪着小嘴,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看的司言心下一烦,手中便有铜币朝着木木的方向飞了过去。 只听`咚』的一声,不待苏子衿反应,木木便一个抽气,昏了过去。 苏子衿眼疾手快,立即便上前,抱住了木木。心中知道司言点了他睡穴,可到底还是令苏子衿有些不愉。 木木虽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也算是她的干儿子,一手养大的,且不说她与林叶关系多好,就木木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不亚于亲生的孩子。 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苏子衿便一言不发,抱起了小小的木木,朝着床榻走去。 见苏子衿不悦,司言顿时便蹙起了眉梢,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竟是好半晌没有动弹。 直到将木木放置在床上,盖上锦被,苏子衿才淡淡弯唇,笑不达眼底:「世子可知点穴对孩子来说,有些伤身?」 原本点穴便不是多么良益的手段,尤其对木木这样小的孩子,更是有些难以承受,可司言却如此随意,只觉木木烦人,便立即给他点了穴……着实有些肆意妄为过头了。 司言抿唇,有些愣住:「不知。」 他对孩子一向不甚知晓,便是喜好之心,也全然不具备。故而,苏子衿说的,他是当真不知道。 可,苏子衿那一声世子,却是让他心中一慌,清冷的脸容浮现一抹无声的委屈之色。 缓缓走上前去,司言二话不说,便从背后抱住了苏子衿,他声音极低,却夹杂着淡淡的情绪:「子衿,你只看见他。」 这一声半是委屈,半是服软的话,听的苏子衿心中一软,便又有些不忍对司言生气。 诚然她是个心肠硬的人,可一瞧见司言这般模样,她便没来由的消了脾气……到底有些无奈。 嘆了口气,苏子衿便道:「阿言,一个孩子的醋,你也要吃么?」 苏子衿何尝不知道,司言是因为气恼她只看见木木,而对他有些微顾及不到而不愉,可木木确实还小,孩子敏感,她自是要多顾及一些。 「要。」下一刻,便听司言略微发闷的声音传来,听的苏子衿更是所有的脾气都消了去。 「阿言。」苏子衿回过头,失笑的瞧着司言。 「你是我的。」司言抚上她的脸容,深情的吻落在了她的眉眼之上,一路移到朱唇,他嗓音略显暗哑:「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无论如何,她只是他一个人的,便是孩子,也不能够占了她哪怕一分。 分明是这样清冷的一个人,现下说着这般话,却是有些可爱的紧,即便他面色很淡,几乎看不出丝毫情绪,也令苏子衿没来由的便有些无奈。 「阿言,你怎的这样孩子气……唔……」苏子衿话还没说完,司言那微微带着霸道之意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捏着她的下颚,薄唇炙热而滚烫,比起先前的温柔,这一次他却是吮吸的有些霸道,那攻略城池一般的情深,让苏子衿不禁深觉晕眩,整个身子也丝毫使不出力气来。 这样的司言,让苏子衿几乎没有能力去抵抗,有酥麻之意立即便涌了上来,苏子衿几乎整个人靠在司言的坚硬的胸膛之上。 缠绵悱恻的吻,好久才结束。两唇分开之际,苏子衿瞧着司言,见他一副清冷却又温柔的模样,心中着实有些无言。这些时日,司言撩拨人的手段越来越高,吻技也越发娴熟起来,便是之前惯常会脸红,现下也只是耳根子绯红,这般一副越来越了解门道的模样,委实有些可恶之意。 这方,司言好似没有看到苏子衿那抹嗔怪之意,只继续抱住她,面色淡淡的问道:「这孩子,是你故交的?」 木木虽是唤苏子衿娘亲,但司言却是绝对相信,木木不是苏子衿的孩子,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是谁的,大抵细细一想,便可悉知。 一个楼霄会利用的孩子,无疑便是他们两人都认识的人的子嗣。而如此一想,便可知,这孩子只会是苏子衿曾经的故交的孩子。 至于那故交……大抵,也不在世了。 「不错。」见司言猜出,苏子衿却是丝毫不感到惊讶,她微微颔首,就将林叶的事情,告诉了司言。 有时候默契和信任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因为知道司言信任,所以苏子衿并不觉他会怀疑,同样的,因为她也信任司言,所以无论从前的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吝啬去告诉他。 听完苏子衿的话,司言点了点头,随即他看向苏子衿,依旧是面无表情,清冷道:「这孩子你若是放心,接下来就交由你父母抚养罢,等再过几年,你若是愿意,便过继到你的名下。」 司言的话,不禁让苏子衿有些错愕,她盯着司言,可见他丝毫玩笑之意,心下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毫无疑问,苏子衿是明白司言的意思的,木木的存在,极容易坏了苏子衿的名声,即便过些日子司言和苏子衿就要成亲了,可若是木木一直这般喊苏子衿娘亲,过不了多久,这锦都乃至世上的人,都会用污言秽语去议论。 司言虽不惧人言,但到底最是在意苏子衿。若是让他坐视不理,任由他人编排苏子衿,显然他是做不到的。所以,他认为,可以先让木木以友人之子的名义,养在战王府,等过几年他们成亲久了,自是可以过继到自己的名下。这样一来,苏子衿既不辜负旧友,也不坏自己的名声,也算是两全其美。 可是,令苏子衿感到震惊的是,司言的话中,竟是还包含着……不要孩子的意思? 在大景,但凡过继,都是因为成婚多年而膝下无子才时兴的,若是按照司言所说,几年之内,他都不打算要孩子? 想了想,苏子衿便轻声问道:「阿言,你不喜欢孩子么?」 司言是长宁王府的独子,又是太后极为看重的孙儿。即便苏子衿没有嫁过人,也明白繁衍后代在司言身上的重任。 若是司言没有子嗣,且不说长宁王夫妇将来要如何闹腾,便是太后……想来也是要让司言纳妾的。 司言闻言,不禁蹙眉,依旧面色淡漠:「你喜欢么?」 这表情,俨然便是一副不喜欢的模样了。苏子衿有些无奈,孩子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她与许多女子不同,即便她如今对司言极为欢喜,也不会有那等子`想为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的念头,对她来说,无所谓喜欢或者不喜欢,甚至于若是可以,她并不想尝试那种十月怀胎的艰辛。 可司言的身份摆在那里,她若是当真抗拒了,岂不是有些自私? 心下如此想着,苏子衿一时间有些神色莫辨。司言瞧着她,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便忍不住道:「子衿,我不喜欢孩子。可你若是喜欢……」 「阿言,我其实也无甚所谓,只是,你可知,若是咱们不要孩子,会有什么后果?」说着,苏子衿看向司言,神色倒是认真至极。 「我知道。」司言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般,淡漠道:「你只放心,谁也不能逼我什么。」 无论是娶妻还是生子,只要他司言不愿意,谁也不能够强迫。 说着,司言抱着苏子衿的手臂微微紧了几分,只听他又道:「你现下身子骨尚且未好,孩子一事,只管推后就是。」 就算太后再怎么着急想抱重孙,苏子衿的身子骨不好,她便也不会强迫,毕竟太后此人,也算是开明一些。 听着司言如此正色的说着这些,苏子衿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和司言,在未成亲之前,便如此开诚布公,连今后生不生孩子的事情,都说的这样清楚。大概整个大景,也没谁能像她和司言这般,仿佛在商量今日吃什么一般,简单明了。 不过,这样的坦白,让他们不像寻常情人一般,互相猜忌,倒也算是极好的。 「笑什么?」司言有些不解,清贵的脸容很是认真。 「没什么。」苏子衿弯了弯唇角,转头看向司言,道:「只是阿言,木木还是孩子,无论你多么不喜,至少无视他,可以么?」 说到底,苏子衿还是不明白,司言为何如此排斥小孩子,即便司言表现出醋劲儿,苏子衿也不认为,光是吃醋便能这般厌恶小孩子。 「好。」司言点了点头,他看了眼熟睡的木木,眼中有一瞬间暗色划过,只是想了想,他还是伸出手,解开了木木身上的穴道。 …… …… ------题外话------ 吃瓜群众(捂脸):阿言,你这么不喜欢孩子,我们的小包子肿么破? 司言(冷脸):不可能生出来! 吃瓜群众(哭):亲妈,我们要小包子! 凉凉(阴险一笑):你们投票表决,要不要小包子争宠? 67或许从未了解(万更回归) 翌日一大早,宫中有消息传来,顿时惊了无数的人。 听说昭帝宣了公子宁玉进宫,足足一个时辰,两人待在御书房不声不响。 也不知两人谈了什么,等到楼宁玉从御书房出来,昭帝便下了一道圣旨,然而这道圣旨的下来,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愁的,大抵便是楼霄,不因其他,只因楼宁玉即将出发去东篱,他代表东篱的皇子,到自己的国家,缉拿与陶行天勾结的佞臣董良! 董良勾结陶行天的证据虽是确凿,但碍于董良乃大景朝臣,昭帝倒是没办法直接令人捉拿,故而,让楼宁玉前去,是最好也是最直接方法。 只是,楼霄对此,却是极为焦虑。他虽不知苏子衿与楼宁玉已然是一个阵营的,但心下对于楼宁玉的忌惮却还是存在的,他素来未雨绸缪惯了,看的也远,故而对昭帝突如其来的旨意,更是心中狐疑。 只是,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若是楼霄阻止,那么便显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另一头,楼霄所焦虑的事情,却是苏子衿所求的结果。她一直知道昭帝是会妥协,但到底没有料到,昭帝竟是在这个节骨眼妥协了,而且利用这次捉拿董良,给大景一个交代的契机,可谓是绝妙至极。 楼宁玉此次虽明着是代表东篱,身为皇子而捉拿奸佞。但是暗地里,却代表着大景。若是楼宁玉此行遇难,楼霄的图谋便全然摆在了天下人的面前,这样一来,不止是钟离,而且东篱的百姓,都会群起而攻之,毕竟东篱仅存的优秀皇子死了,楼霄的篡位心思,便不言而喻。而与此同时,也是对大景的一个挑衅,若是两国因此结下深仇……最后演变成战乱的可能性便会极大。 没有人比苏子衿更清楚,东篱的百姓,反战意识特别强烈,但凡有人敢挑起战乱,即便是皇帝,东篱的百姓也绝对不会隐忍。这大概是因为,东篱常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好不容易有个太平盛世,自是不愿被打破了去。 由此,楼宁玉终于,光明正大光明的踏上故土! 与此同时,更是有另外一个消息传遍锦都。 说是七皇子司卫意图谋反,勾结丞相府作乱,被关押在了大理寺的第一牢狱里头。众所周知,第一牢狱乃是关押犯了重罪的皇室贵胄子弟的牢房,基本上进了第一牢狱的人,终身监禁,绝无可能出来。于是,丞相府的一干党羽,皆是四散了去。 陶家不再,陶皇后亡故,便是连七皇子司卫,也从此再无復出的可能,那些个朝臣,自是为了活命,不敢坚持。 一时间,当朝皇子,也就几人堪能登基,其中就连二皇子司随,也开始纳入夺储的范围。 这些闹剧接连出现,但四国大会,却仍旧在继续。随着大会的开展,四国使臣也逐渐增多起来,其中北魏皇朝的八王爷北姬芮领着皇孙北姬昌加入了北姬辰和北姬画的队伍之内,而疆南的五公主南音同样携着大批人马,入了锦都,至于东篱,则是来了世子楼弥。 随着其余三国的添人加入,四国大会便更加热闹起来。 几日后,锦都城郊处,有少女身骑骏马,极快在小道上飞驰。 山雨欲来,雷声震震。 瞧着不远处有炊烟升起,少女眸光一顿,下一刻便扬起鞭子,尘土飞扬,一人一马很快便消失在了小道上。 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一间茶亭,她翻身下马,径直便走到一旁的树下,将缰绳系在了树干上。 随即,少女走到茶亭内,她找了一个没人的位置,一边解开头上戴着的斗笠,一边缓缓坐了下来。 「老闆娘!」隔壁桌的青年喊了一声,只道:「给我来碗牛肉面!」 随着那青年的声音落下,那老闆笑着应了一声,少女听着,便顺势朝老闆和老闆娘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丈夫憨厚老实,妻子精明而爽朗,倒是一副融洽的模样。 似乎察觉到少女的视线,那老闆娘笑着便看向少女,问道:「姑娘要点什么?」 少女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无邪的笑来:「给我来两个肉包子和一壶热酒就行。」 老闆娘闻言,便点了点头,紧接着,老闆很快便端拎着一壶酒,携着两个肉包子,放到了少女的面前。 「多谢。」少女抱了抱拳,看起来就像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中人一般。 「不碍事,姑娘客气了。」那老闆和蔼的笑了笑,寒暄道:「瞧着姑娘不像是锦都人,可是来寻亲的?」 少女闻言,想也没有想,便道:「啊,算是罢。」 说着,她灵巧的打开了手中的浊酒,有些爽快的仰头喝了一口。 那一头,就听老闆娘笑道:「姑娘生的俊俏,一路上想来是不容易的。」 「哈哈!」少女笑得灿烂,咧嘴道:「老闆娘就是有眼光,虽然我长的好,但是我武艺更好。」 说着,她便又仰头喝了口酒,一副畅快恣意的模样,捏起一旁的包子,就大口大口咬了起来。 瞧着那模样,却是丝毫不娇柔做作,里里外外都透着爽朗而天真的气质。 「姑娘觉得这酒怎么样?」一旁的青年忽然出声,问道。 「这酒……」少女挑眼,忽然有晕眩的感觉袭来,甩了甩脑袋,她便道:「这酒有点烈……烈啊!」 话一说完,少女便两眼一翻,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哎?」青年诧异出声,立即便起身,有些惊惧道:「这姑娘……这姑娘是怎么了?」 说着,那青年看向对面的老闆和老闆娘,瞪着眼睛,斥道:「这不会是家黑店罢?你们到底对这姑娘做了什么!」 老闆一头雾水,急忙道:「客官,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这酒是自家酿的,小的可是连半点的水都不敢掺啊!」 「是啊,客官。」老闆娘也跟着道:「我们做小本生意,怎么敢开黑店呢?这姑娘莫不是不胜酒力?」 老闆娘的话音刚落地,就见少女原本还趴在桌上,一下子便又跳了起来,吓得在场一众人不禁后退了两步。 青年缓了缓心神,便走上前,询问:「姑娘,你……你没事吧?」 「没事。」少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抿嘴道:「刚刚我听这位大哥问酒,以为是什么陷阱一类,就想着装晕一下,看看情况怎么样,看来还是我多心了,嘿嘿。」 这少女说着,便露出一个明媚的脸容笑来,看起来倒是令人不忍责怪。 她一路走来,自是存着戒备心的,江湖险恶,很多时候,黑心的店都会在酒里下迷药,所以她方才才故意装作被迷晕了,打算看看在场之人的反应。 不过瞧着这些人的反应,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听着那姑娘的话,青年倒是没有计较,只点了点头,道:「姑娘没事就好,出门在外,确实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说着,那青年便復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问道:「姑娘觉得这酒怎么样?若是不错,我也打算来一壶。」 青年的话音刚落地,少女便有些恍然大悟起来。原来方才他这样问,是因为他也想买一壶喝啊,她还以为……那是这群人图谋不轨呢! 这般想着,少女便道:「这酒倒是不错,值得一尝。」 「那行,」青年点了点头,道:「老闆,再给我一壶热酒!」 「好嘞。」老闆应了一声,随即很快便拿了一壶酒,朝着青年的方向走去。 只是,路过少女的时候,他稍稍停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何,下一刻,便又朝着青年的方向走去。 忽然`砰』的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传来,只见那老闆手中的酒瓶落到了地上,四散开来,而与此同时,少女更是提着剑,意图朝着那老闆刺过去。 「你们是何人!」少女眯了眯眼睛,灿烂的笑容不再,可眼底更多了一份惊色。 青年勾唇,缓缓道:「姑娘这话说的,难道姑娘又想看看我们的反应不成?」 随着青年的话音落地,包括老闆和老闆娘在内的三个人,也都拔剑向相。一时间,场面变得诡异起来,方才还笑脸相对的几个人,此时却是剑拔弩张。 少女闻言,不禁眸色更深了几分,可不待她动手,就觉喉头有血腥味涌了上来,下一刻,就见她`哇』的一声,吐了口黑血。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老闆娘手中有铜币飞出,直接便点了少女身上的穴道,而那少女亦是因为中毒的缘故,整个人恍惚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被点了穴道。 「你们!」少女眼前一黑,可她还是强忍着那股晕眩,咬牙不让自己倒地。 就在这时,有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姑娘还是莫要强撑。」 少女抬眼看去,就见有女子穿着一袭素白衣裙,外罩一件狐皮大氅,看起来贵气而高雅,容颜却楚楚入骨,艷丽无比。 「是你!」少女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哦?」苏子衿微微一笑,低声问道:「姑娘怎么认识我?」 眼前的小姑娘,看着十四五岁的模样,黑衣劲装,眉眼好看,一双大而亮的眼睛里,有灵动之气,甚是有趣。 少女盯着苏子衿,铜铃大的眼睛只直勾勾的瞧着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得不说,眼前这女子,比画上还要美上三分,这样的容貌与气质,也难怪他会喜欢了…… 「青茗。」苏子衿倒是没有在意,只抿唇一笑,从容道:「把东西拿来罢。」 「是,主子。」老闆娘……或者说是青茗,她点了点头,便上前,朝着少女走去。 见此,那少女率先出声,语气有些气鼓鼓的模样:「你是为了还魂丹?」 一边问,她一边思索着自己为何会中招。按理说,她的戒备心已然很强,也提前感知过这周围没有其他人,为何眼前的女子,会忽然出现? 不对,这里……这里不是现实,是阵法之中! 只有在阵法之中,所有人的气息都会被掩盖,甚至于……毒的味道! 一瞬间,少女便惊悚的看向苏子衿,眼底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姑娘很是聪慧。」苏子衿弯唇,笑吟吟道:「这里,的确是阵法之中。」 她在阵法中造了一个茶亭,又让青书他们假扮老闆等人,专门就是为了眼前的少女而做陷阱。 听闻墨家有药宗,医术卓绝,虽比不得鬼谷子与药王谷的名气,但到底也是数一数二。所以,回魂丹,只能是在药宗的人手中。 要想从药宗的人手中抢夺回魂丹,其实不太容易。药宗的人不仅懂医毒之术,而且还擅长五行八卦,便是武艺,也是超绝,所以要想顺利拿到还魂丹,必须让药宗的人,陷入自身所不可抵挡的阵法之中。 只有在阵法中,她才可以隐藏背后那一群暗卫的气息,隐藏毒药散发出来的味道,从而让药宗的人,束手就擒! 所以,她利用阵法迷惑这少女,酒和包子自然是无毒的,真正有毒的,是空气……空气中瀰漫了毒气,那少女早早便吸了进去,再加之她喝了酒,自是很快便毒性发作。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女瞪大眼睛,惊愕道:「莫非,你是沐卿姑姑的……」 刚说到这里,那少女便适时停了下来。只是,她的这番话,却是让苏子衿不禁有些诧异。 这少女为何认识她,却又不知道她是谁?而她口中的沐卿,会不会是那个人? 心中有疑虑升起,那一头,青茗已然从少女的身上搜到了回魂丹。 只是,看见那瓷瓶上贴着回魂丹三个字的条子时,苏子衿不禁看向少女,而那少女却是微微脸红,垂下了眸子。 淡淡一笑,苏子衿便道:「把她身上所有瓶子都带走吧。」 这少女无论瞧着多么天真,苏子衿也不会轻易取信。她要的是回魂丹,所以才设下这样的一个局,大费周章的抢夺回魂丹,故而她自是要小心警慎一些,以免徒劳。 「是,主子。」青茗点头,便很快又从少女身上拿出许多瓶瓶罐罐。 少女见此,不禁咬牙道:「妖女,你要的回魂丹已然给你,做什么还要其他的东西?你上辈子是强盗吗?就连这些都不给我留了吗!」 少女叫的嚣张,可那红扑扑的脸蛋儿却是有一股可爱的意味,看的苏子衿不禁失笑。 只是,苏子衿的笑,引来少女完全不能直视的诧异,她看不明白,这个美丽的女子,为何笑得那么开心,难道她骂她强盗,骂她妖女,她就这样开心不成? 心下有一丝疑虑,那少女便接着说道:「妖女,你稀罕的只是还魂丹而已,把其他东西还给我!」 少女冷哼着,一副傲娇的小表情,瞧着却是有几分喜庆。 「你叫什么?」苏子衿好脾气的笑了笑,她似乎来了兴致,只缓缓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眉眼温软。 「告诉你?」少女斜睨了眼苏子衿,表情很是不屑:「你当我傻啊?」 说着,她便瞧见苏子衿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问道:「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吗?如果知道的话,指不定还能找我寻仇。」 看着苏子衿笑得一派从容高雅,一旁的青茗和青书,皆是打了个寒颤,为何他们觉得,自家主子像个哄小孩的大灰狼? 那一头,少女似乎被苏子衿说的有些心动,只见她眼睛咕噜噜一转,便道:「行,互相交换!」 她虽中了毒,却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这一点,她稍稍一运气,便可知。 所以,她认为,苏子衿说的倒是有些吸引人。毕竟锦都这样大,要找一个女子,着实难得很。 「苏子衿。」苏子衿微微一笑,显得颇为坦荡:「战王府嫡女,苏子衿。」 少女闻言,不禁有些惊诧,不过她想了想,便说道「喜乐,墨家药宗宗主女儿。」 但凡墨家之人,皆是终身只能娶一个妻子,故而在他们看来,并没有嫡庶之分。 「墨喜乐?」苏子衿挑眉,眉眼弯弯。 「我呸。」唤作喜乐的少女哼了一声,就道:「我们药宗可不姓墨!」 「所以,就只叫喜乐?」苏子衿轻笑着,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对啊。」喜乐撅了撅嘴,哼哼唧唧道:「你们凡夫俗子,不懂这名字的好。」 这话,倒像是在为自己发声一般,有些兀自强调的意思。 「很好的名字。」苏子衿却只是温柔一笑,眉眼生辉:「也很适合你。」 喜乐,这名字倒是真的极好。喜乐康健,是个寓意很深的名字。 大概,这小姑娘十分美满,才有着这样好听而喜庆的名字。 看苏子衿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喜乐顿时有些不敢相信。从小到大,但凡听过她名字的人,都要嘲笑是个傻气的名字,大抵比起狗蛋、二丫的,好不了多少。可苏子衿却是如此赞赏……委实有些奇怪。 「喂,妖女,」看了眼苏子衿,喜乐便闷闷道:「你要这回魂丹干嘛?」 苏子衿的模样,其实只算是柔弱的闺阁女子,着实看不出需要回魂丹的意思。 苏子衿倒也不介意她这一声妖女的称唿,只抿唇一笑,缓缓道:「我听人说,这回魂丹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便想着夺来瞧一瞧。」 「那都是别人瞎扯的。」喜乐舔了舔红唇,说道:「这回魂丹听着名字是神了点,但是实际上,也只能用在某些个特殊的病上,根本没啥玄乎的功效。要是有,我早给偷吃了去,好歹也能成半个神仙不是?」 这么容易上套?苏子衿攒出一个笑来,就道:「那说不好,便可以治我的病呢?」 「你什么病?」喜乐有些诧异,瞧着苏子衿倒是没病没灾的模样,难道当真病了不成? 「寒毒。」苏子衿笑道:「你说可以治么?」 「你要死啦?」下一刻,喜乐便吃惊的瞧着苏子衿,眼底满是不信之色。 中了寒毒的人,哪里还有活着的可能? 「倒是还没有。」苏子衿抿唇,说道:「不过这回魂丹,可以救?」 「这个我不知道。」喜乐想要伸手挠挠脑袋,却是发现,自己被点了穴。 「不过,我听我爹说过寒毒的事情。」喜乐蹙了蹙眉,想了好长一段时间,却还是道:「好像……我具体也忘了他说的什么了。」 那时候她偷懒的厉害,所以全然不记得她爹都说了什么……着实有些郁闷。 苏子衿闻言,心中倒是有些沉吟,顿了顿,她才缓缓笑道:「喜乐姑娘,记得来找我……寻仇。」 说着,也不待喜乐反应,她便招了招手,带着青茗等人,离开了。 身后,喜乐有些不可理解,这苏子衿,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 …… 一路上,苏子衿径直便去了长宁王府。 彼时司言不在,百里奚一得到通禀,便喜滋滋的出来迎接苏子衿,瞧着倒像是长宁王府的主人。 百里奚嘿嘿笑道:「师父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百里奚的话刚一落地,便见雪忆上前一步,冷冷道:「百里少主好似忘记了我先前同你说的事情。」 先前雪忆曾说过,让百里奚不要再叫苏子衿师父,毕竟那时候两人有了误会,至今没有解除。 这一件事,苏子衿倒是也略有耳闻,只是如今瞧着雪忆这副火药味浓重的模样,有些诧异。 「呦,小傻子。」百里奚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懒懒道:「你不懂大人的世界,不要瞎参合。」 「百里奚!」雪忆眸色一凉,秀丽的脸容上,有恼意浮现。 不伦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最烦别人说他傻! 「老子在呢!」百里奚掏了掏耳朵,懒洋洋道:「小傻子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老子又没耳聋。」 雪忆闻言,眸光微凝,下一刻,便提起手中的剑,朝着百里奚而去。 百里奚见此,倒是冷笑一声,他只身运气而起,就朝着不远处的空地飞身过去。雪忆二话不说,便紧接着跟了上去,一时间,有利刃相触的声音响起,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郡主,这……」一旁的孤鹜抬眼看向苏子衿,示意道。 「无妨。」苏子衿依旧从容,只淡淡笑道:「随他们去罢。」 依着雪忆和百里奚的武艺,两人其实旗鼓相当,谁也落不得好。故而,苏子衿倒是不怕这两人会造成如何死伤。 「傻大个,」这一头,青茗挑了挑眉,问道:「轻衣姑娘呢?」 孤鹜听到青茗喊他,心下有些紧张,只红着耳根子,木讷道:「她在阁楼里。」 「带我们去罢。」青茗倒是没有注意到孤鹜的奇怪,只心下知道苏子衿想找轻衣检查一番那回魂丹。 只是,一幕却是落到了苏子衿的眼里,就见苏子衿抿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底的光芒微微柔和。 「是。」孤鹜见苏子衿不说话,便拱了拱手。 随即,他领着苏子衿等人,便进了院落。 路过司言的院落时,苏子衿不禁停了下来,她瞧着那匾额上写着`长安阁』三个大字,心下倒是有些吃惊。虽然她来长宁王府也好多次了,但到底不曾注意到,这原本唤做无题的院落,竟是改了个名儿。 只是,瞧着那长安阁三个字,苏子衿心中却是有些欢愉。 「这是先前爷让换的。」见苏子衿看那匾额,孤鹜便解释道:「这字儿也是爷亲自写的,为了这块匾额,爷也算是忙活了好几个时辰。」 孤鹜的话刚落地,便见旁边的天色笑嘻嘻道:「属下倒是从不曾见爷这么好耐性,先前府中的许多摆件,爷也是嫌料理麻烦,便都让人撤了去。」 听着孤鹜和天色的话,苏子衿却是有些忍俊不禁:「你们爷要是知道你两这样的好`口才』,大抵是要嘉奖你们的。」 苏子衿如何不知道孤鹜和天色这般说辞,是为了增加她对司言的好感? 「郡主夸奖了。」天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又说道:「为爷排忧解难,是属下的职责。」 瞧着天色那般模样,青烟暗暗嘀咕一声`油腔滑调』,惹得暗处的一群人,忍不住想笑。 大约说了几句,苏子衿便很快抵达了轻衣的院落,一走到门前,便有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等到孤鹜敲了门,轻衣才缓缓打开木门。 「苏子衿?」挑了挑眉,轻衣道:「你怎么来了?」 苏子衿回来的事情,轻衣倒是知道,毕竟昨夜百里奚这傢伙又是喝酒又是舞剑的,简直跟疯了一样,她如何能够不知道? 「找你鑑别一个东西。」苏子衿扬唇,微微笑道。 说着,她从青茗手中接过一个瓷瓶,那瓷瓶上赫然写着还魂丹三个字,倒是瞧着奇怪。 轻衣显然也是看到了那三个大字,嘴角不禁抽了抽,轻衣便道:「这个哪里来的?」 苏子衿并不是这般夸张的人,轻衣倒是知道。只是这瓷瓶看着有些像假的,着实让轻衣很难兴奋的起来。 「墨家药宗的人那儿夺来的。」微微抿唇,苏子衿回答道。 「药宗?」轻衣眸子一亮,便伸手拿走苏子衿掌心的瓷瓶,一瞬间便陷入了忘我的状态,喜滋滋的进了屋子。 她那一副好似得了至宝的模样,看的苏子衿有些失笑。 「去你娘的小傻子,难道你不知道打架不打脸啊!」这时,上空传来百里奚的一声骂娘,听的在场众人不由一愣。 紧接着便是雪忆的一声嘲讽:「你长得丑,有什么所谓?」 百里奚爆喝一声,骂道:「小傻子,老子弄死你!」 随着这一声落地,一时间空气便又恢復了安静,只剩下轰隆声和兵刃相触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清晰。 这一头,轻衣却是浑然未闻,她专心的研究了下那回魂丹,不多时,便略显兴奋的朝苏子衿走来。 「这确实是真的回魂丹!」轻衣道:「虽不至于真如传闻那般厉害,但也是世间少有的好东西!」 苏子衿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平静的问道:「对我的寒毒,可否有用?」 轻衣闻言,不禁一顿,随即她蹙眉,语气倒是有些莫辨:「对你没用,不过对阿言……」 说着,她看向苏子衿,见司言不解,却是没有把话继续说完。 这回魂丹乃属热性,苏子衿寒毒过寒,若是服了这回魂丹,不仅不会有任何益处,反而……是个有害的物什。 「阿言?」苏子衿闻言,不由惊诧起来。司言难道病了?或者说是中毒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便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时候去祁山,司言曾说过要麒麟内丹,虽然那之后取了麒麟血,但苏子衿却是不知道,司言要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她先前没有去问,可司言也从没有告诉过她,她不知道,若是她永远不问,司言是不是,永远不会告诉她? 心下有念头升起,苏子衿便转而看向轻衣,见轻衣并没有打算说的意思,她便淡淡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将这东西留下来罢。」 说着,苏子衿看了眼天,瞧着那略微刺眼的阳光,嘴角笑容依旧:「大抵也没什么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话音方落,她就缓缓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看着苏子衿那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轻衣不禁有些嘆息,她这是不是算说错话了?本以为司言应该是将此事告诉苏子衿了,所以她才顺口那么一提,只是在看见苏子衿脸上的那抹不知之后,她也只好剎住话匣子,毕竟此事也算是司言私事,若是由她来告诉苏子衿……不仅是司言不悦,就是苏子衿,想来也要心里不舒坦的。 这般想着,轻衣也只能暗怪自己嘴快了,也不知是不是和百里奚这没脑子的傢伙待久了,她竟是也有些心直口快了起来。 委实有些……可怕! …… …… 司言一大早,便被昭帝宣去安排明日楼宁玉离开锦都,前往东篱的事情。一直到现下,他才结束,从皇宫出来以后,便径直去了战王府。 一到落樨园,他便瞧见苏子衿披着大氅,正坐在庭院中教木木识字。 雪忆就站在一旁,只是往日里那张秀丽的脸上,此时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倒是有些好笑的很。 不过雪忆本人,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越发便惹的司言身后的落风等人看了好几眼。 二月多的锦都,暖阳高升,却依旧寒凉。 苏子衿坐在树荫下,神色温软依旧。她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响动一般,只低着头,静默不语。 一看见司言,青烟和青茗便行礼道:「见过世子。」 司言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大抵便算是回应了,随即他迈起步子,就朝着苏子衿走了过去。 他容颜清冷,面无表情,只蹙眉道:「如此好的暖阳,怎么坐在树荫下?」 苏子衿身子畏寒,司言一直都是知道的,故而如今瞧着她坐在树荫下,便忍不住出言提醒。 木木听到有声音,便迷迷煳煳的抬眼看去,可一看见是司言,下意识便往苏子衿怀里缩了缩,但等到苏子衿摸着他的脑袋时,他却是噘着嘴,看了一眼司言。 「子衿姐姐不喜欢阳光。」苏子衿还没说话,就见雪忆诧异的看向司言,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苏子衿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在阴晴上,却是尤为挑剔。她讨厌阳光,那明媚而炙热的温度,让她总没来由的有些心绪烦躁,而相对于阴天或是雨天她却是要更加欢喜一些。 司言闻言,不由心下一顿,回想起先前的时候,确实苏子衿并不常在阳光下走动。 只是,原本司言以为雪忆说完之后,苏子衿会回復他一句,可好半晌,苏子衿却宛若没有瞧见他一般,只笑着教木木写字儿,看的司言心中不禁有些愣住。 「子衿,」司言蹙起眉梢,上前道:「你可是身子不适?」 司言瞧着苏子衿这一副冷淡的模样,心下以为苏子衿是身子不适,故而清冷的面容染上一丝担忧之色。 「无妨。」苏子衿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却是有些淡漠之意,不待司言说话,她便继续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青茗,你带木木去娘那儿用膳罢。」 说着,苏子衿缓缓起身,也不去看司言,就朝屋内走去。 身后,司言不禁有些不解,可瞧着苏子衿那不愿与他多说的模样,一时间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子衿?」走上前去,司言挡在苏子衿的面前,凝眸道:「你可是不高兴了?」 他瞧着苏子衿,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可私心里却是觉得,大抵与自己有关。 「没有。」苏子衿惯性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她瞧着他,眼底沉静一片:「我只是有些累了。」 说着,苏子衿面色如水,缓缓的便越过司言,朝着屋内走去。 一时间,司言便就那般脸容清冷的瞧着苏子衿离去的背影,好半晌都没有动弹。 雪忆见此,心下亦是有些奇怪,毕竟他眼中的子衿姐姐,一直是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可如今瞧着,显然她心中是不太愉悦。 司言清贵的脸容有深思浮现,下一刻,就瞧见他看向雪忆,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的脸?」 若是放在以往,司言显然不会管雪忆脸怎么弄成这样,但现下他只想知道苏子衿为何不悦,故而便打算朝着雪忆入手,探听口风。 「我们方才去了你府上,我和百里奚……」雪忆皱起眉头,一想到百里奚便气的不行。 虽说雪忆是个极为成熟的孩子,可到底也只是个孩子,故而对上百里奚这等子没皮没脸又疯狂不已的人,自是遏制不住自己的脾性。 然而,话才说到一半,雪忆就觉眼前有冷风拂过,一瞬间,便立即瞧不见司言的身影了。 心下一愣,雪忆顿时便知道司言这般的`关心』,是何用意了…… 那一头,苏子衿却独自一人,站在屋内,她靠着木门,一时间神色恍惚。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如此的别扭,如此的不讨人欢喜。分明一句话可以说的清的事情,她却是说不出口。 她想问司言,是不是忘记告诉她什么了。可回味过来,她便又觉得自己荒唐不已,司言的过往与曾经,他可以不说,也可以告知,就好像先前的她一样,她不是也忍到了后来,才让司言知道吗?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司言? 可即便如此,即便她一次次的告诉自己莫要计较,却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知道司言的过往,那些岁月里,她不认识他,也从未踏足过他的世界。 或许,她从未了解过司言呢? 这般想着,苏子衿便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她就像是个局外人那般,什么也不知道,唯独知道的一点,也是轻衣不小心说漏嘴的……何其可笑? 她抚着心口,只觉那处空荡荡的,那么的躁动不安…… ------题外话------ 凉凉(说教脸):子衿,你这样不行,屁大点事儿就这样敏感…… 子衿真爱粉(扔鞋):特么人家这是在谈恋爱,不敏感能叫谈恋爱吗? 凉凉(捂脸):可素这样不太懂事啊。 一群吃瓜群众(扔袜子,甩鞋子):特么懂事有什么用?太懂事就是委屈自己啊!我们子衿不需要懂事!(微笑脸) 凉凉:我错了!弥补你们,今天开始万更,大人们憋生气~ 另外,一直想要解释一件事情,辣就是,不断有说贵,要凉凉给便宜的小可爱冒出来,说贵的小可爱啊,凉凉真的没办法给你便宜,因为这个是网站规定的,凉凉没办法决定价格,因为每章的内容多,所以订阅的币币才多,如果你们想要几百个字或者一千字一章节的,凉凉也是无话可说辣(宝宝委屈,但宝宝还是说出来辣……)捂脸,求安慰求花求票求打赏~ 68陪你一起睡 司言回到长宁王府的时候,就见百里奚脸上一片青紫,甚至于有剑痕在他的脸颊一侧,看着倒是有些狼狈。 「哎呦喂,好疼!」百里奚一边瞎叫,一边道:「小轻衣,快给人家唿唿。」 「怎么可能疼?」轻衣懒洋洋道:「我可是用了止疼的粉末在里头了。」 知道百里奚怕疼,她便专门加了点止疼的药粉,可不知为何,即便如此,百里奚还是叫的悽惨。 「是吗?」百里奚瞪大眼睛,立即道:「可为什么还这么疼,难道是我要命不久矣,迴光返照了?」 「别动。」轻衣蹙眉瞪了眼百里奚,有些无语于眼前这人的胡言乱语。 「啊,小轻衣,人家好疼。」百里奚道:「快帮人家吹一下,就一下下。」 轻衣挑眉,心下思量着,百里奚这傢伙叫的这样厉害,莫不是真的很疼? 见轻衣眼底有有一丝犹豫的意思,百里奚璀璨的眸底闪过喜色,正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却是听到脚步声随之而来。 紧接着,不待百里奚开口,就听见司言清冷的嗓音响起,微微携着寒意:「今天子衿来过?」 轻衣闻言,不禁眉心一跳,下意识便朝着司言的方向看去,就见司言面色寡淡,眸含利刃,就连周围的空气,也一瞬间冷凝下来。 「来过。」百里奚不爽的瞟了眼司言,心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冰碴子。若是没有这个面瘫脸,轻衣已经上了他的套,现在他们的感情也只会更进一步。 「你说了什么?」司言没有理会百里奚,而是看向轻衣,漠然道:「她来做什么?」 瞧着百里奚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和雪忆简直如出一辙,便可知道,百里奚和雪忆并不知道情况,他们两个,极有可能是跑去打斗了,故而司言才看也没看,便径直去问轻衣。 「她拿了回魂丹来与我鑑别。」轻衣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司言,迟疑道:「只是那回魂丹对她没有效用,但对……那人,却是极好的。」 那人是谁,大抵司言和轻衣各自心里清楚,只是,听着轻衣的弦外之音,显然她是不小心在苏子衿面前,提过这件事情。 「阿言,」轻衣见司言沉默,不禁说道:「这件事,是我有口无心,不过我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你没有告诉她,我若是贸然说了,着实有些多嘴多舌的很。」 轻衣虽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她到底也是个女子,女子独有的心思,她也算是清楚两分。故而,有些话,她也只能提点到这里。 「我知道了。」司言微微颔首,依旧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一旁的百里奚见此,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尤其瞧着司言,他更是恼怒了几分。他并不知道司言和轻衣的关系,可瞧着这两人一副`你懂我』的模样,他便有些火大的很,没来由的,这股子怒意便露了几分出来。 想了想,司言忽然说道:「你过来。」 这话,便是对轻衣说的了,百里奚见此,不禁伸手拽住轻衣的袖子,皱眉道:「小轻衣,不准去!」 这大抵是百里奚有史以来在轻衣面前最硬气的一次了,可看着她和司言如此模样,他心中委实憋屈的很。 「百里奚,」轻衣诧异的瞧着百里奚,有些不知道他这忽然的强硬是怎么回事:「我和阿言有些事情要说,你且在这等着吧。」 说着,轻衣便缓缓起身,也没有再理会百里奚,便随着司言一起,到了里屋说话。 等到进了屋内,司言只面无表情的看着轻衣拿出来的还魂丹,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暗沉。 好半晌,他才抿唇道:「这回魂丹,当真对子衿的寒毒没有丝毫效用?」 这话,便是在质疑轻衣是否有自己的心思了。 轻衣闻言,不禁怪异的看了眼司言:「自是真的,我像是那等子为了一己私慾而欺骗他人的吗?」 说着,轻衣凝眉继续道:「只是,我瞧着你这般模样,倒是有些倾向啊,若是这话给我爹听到,他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这所谓的倾向,自是说,如果这回魂丹对苏子衿和那人都有效用,司言显然会让苏子衿服下。 「这东西是她拿来的。」司言面色寡淡如水,凤眸波澜不惊道:「给她有何错的?」 虽然司言不知道苏子衿从哪里得来的回魂丹,但却是知道,这回魂丹乃墨家圣物,想来苏子衿也是得来不易的。 轻衣闻言,却只是啧了一声,心下对于司言的口是心非,有些不以为意。显然,这东西即便是他自己得来的,也决计会先给苏子衿,毕竟苏子衿在他心中,如此的重要,以至于全天下的人大抵都知道他司言欢喜苏子衿。 「罢了,我也不管你们这些个事情,只是这回魂丹,你打算怎么办?」说着,轻衣挑眉看向司言,两手一摊,倒是显得随意。 「先别告诉药王谷的人。」司言淡淡道:「等我问问子衿。」 轻衣嫌弃的看了眼司言,说道:「阿言,你还没成亲呢,就这般性子,等到成亲了,岂不是妻管严一个?」 从前司言没遇到苏子衿之前,轻衣总觉得这厮没什么人情味,或许将来真要成亲了,也会是这般冷冷冰冰,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对待自己的妻子。可到底她没有想到,司言竟是有这么一天,为苏子衿的情绪而被牵动着。 「管太宽。」司言漠然的看了眼轻衣,随即眸光落在外头,见百里奚提剑离去,只意味不明道:「自己的事情先处理清楚再说。」 「什么自己的事情?」轻衣不明所以,只顺着司言的视线看去,就见百里奚那大红的袍角拐了个弯,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百里奚这傢伙,去哪里?莫不是……生气了? 心中想法堪堪掀起,就见司言淡淡的目光投来,轻衣一惊,面上倒是丝毫不动,只轻咳一声,故作淡漠道:「我和百里奚没什么,你可不要想太多了。」 司言闻言,却是看也没看轻衣,凉凉开口道:「你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说着,也不待轻衣反应,司言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瞧着司言那清冷的背影,轻衣一时间有些无语,兀自嘀咕一声,不过,谁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 …… 与此同时,驿站 「所以,你是被算计了?」屋内,墨白嗤笑的声音响起。 喜乐瞪着眼睛,气鼓鼓的看了眼墨白,噘嘴道:「关你屁事!」 喜乐的话音刚落地,就见一旁穿着粉色长裙的小姑娘,气恼道:「喜乐,你怎么这样跟墨白哥哥说话?墨白哥哥也是关心你啊!」 说着,那小姑娘皱着眉,不悦的瞧着喜乐。 「我就这样跟他说话,你咋滴呀?」喜乐哼笑一声,嚣张的咧嘴道:「南音,你要跟我打架吗?」 这话一出来,就见南音缩了缩脖子,显然是被打怕了的模样。 可一见喜乐这般嚣张,她便咬了咬唇,跺脚道:「太子哥哥,你看喜乐!」 「哎呦喂,」喜乐抖了抖脚,笑道:「怎么着,小公主要告状啊?快,快去告状,让你那娘娘腔的哥哥看看,我喜乐是怎么欺负你的!」 一边说,喜乐一边拍了拍衣裙,显然是要起身收拾南音的模样。 「太子哥哥!」南音凑到一旁的南洛身边,可怜兮兮的瞧着南洛。 「娘娘腔,一句话。」喜乐上前,露出极为和善的笑容来,问道:「你是要一块儿挨揍,还是……」 「太子哥哥,墨白哥哥。」喜乐的话,让南音不由越发的像个受害者,十四岁的小姑娘,连说话,也染上了一抹哭腔。 「神经病啊。」南洛跳了起来,就道:「我干嘛管她!」 南音是南洛的妹妹不假,但两人却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南音的母亲贤妃早年去世,后来便将南音养在了皇后的名下。 皇后待南音倒是不错,不过南洛却是极为反感这个妹妹,也不是说南音性子不好,只是南洛便就是瞧不上南音,没来由的瞧不上。 「墨白哥哥。」南音见此,便立即朝着墨白的怀里过去,那双可怜楚楚的眸子里,满是爱慕之色。 墨白微微一个侧身,便躲过了南音的投怀送抱,随即他走到喜乐身边,一脸歉然的笑道:「墨白也有心想帮衬公主,可公主知道的,喜乐乃墨白的表妹,前两日家中姑姑便交代过,要墨白好生照顾表妹。」 这话,毫无疑问就是帮亲不帮理的意思了,听的南音眼中的泪花瞬间便滚落下来,可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露出心疼的神色。 南音咬了咬唇,只跺了跺脚,道:「喜乐,我讨厌你!」 说着,也不待喜乐等人反应,她便很快的跑了出去。 瞧着南音离去的背影,喜乐冷哼一声,随即看了眼南洛,嘲讽道:「你这妹妹真是矫揉做作,分明小时候还是挺讨喜的,怎么越长大越不惹人喜欢了?」 「我哪里知道?」南洛嘀咕一声,紧接着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墨白笑了笑,挑眼看向喜乐,意味不明道:「喜乐,你也这样大了,还这样刁蛮任性,将来可是要找不到婆家的。」 原本这次送回魂丹的,应该是其他人,可喜乐没来过锦都,便央着她父亲,让他父亲准许她亲自将回魂丹送来,若是说起来,也算是她一如既往的刁蛮性子。 「是啊是啊,」南洛附和道:「女子就要温婉一些,你瞧瞧你这模样……啧……哎……」 话还没说完,就见喜乐伸手,揪着南洛的耳朵,阴测测笑道:「说谁不温婉呢?」 「我……我说南音那小妮子!」南洛一瞬间没了气焰,陪笑道:「喜乐女侠饶命,饶命。」 很少有人知道,疆南疯太子南洛最怕的,不是疆南的皇帝,也不是疆南皇后,更不是墨白,他最怕的,其实是喜乐。 这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比起墨白,自是要熟识许多,而喜乐很小的时候,便是个性子`刁蛮』的,南洛在她的摧残下成长,渐渐的便怕上了喜乐,这种情感有些根深蒂固,以至于下意识的,南洛便会在喜乐面前服软。 「算你识相!」喜乐松了手,随即看向墨白,说道:「你那回魂丹,我现在便帮你讨要回来,我与她也算是互通姓名了,再不济,拿了解药与你,也是一样。」 「不必了。」墨白摇了摇头,只雅致一笑,道:「苏子衿本意并不是要我死,既然她拿到了那回魂丹,自是不会再来为难我了。」 喜乐抵达的时候,便将苏子衿夺回魂丹的事情告诉了他,墨白如此通透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通苏子衿的用意?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是被她算计了?可苏子衿倒也是个拎得清的人,她拿到了自己所求的,想来便不会再为难他了。 至于那解药的送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墨白,你怎么转性子了?」喜乐闻言,不禁诧异道:「莫不是你对那苏子衿……」 墨白素来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虽瞧着圣洁,其实心里头极其腹黑,可如今看着墨白这一副不计较的模样,着实有些惊悚的很。 喜乐的话一出,南洛也同样紧张的朝墨白看去,他这段时间老是觉得奇怪,似乎墨白对苏子衿的事情,格外的随意,或者说,应该是对苏子衿此人,格外的宽容,这般好说话,可不是墨白为人啊! 「你们着实有些想多了。」墨白有些无语,紧接着便是淡淡笑了笑,就道:「喜欢苏子衿的,不是你么?」 说着,他偏头看向南洛,眼底满是戏嚯。 南洛还没说话,就见喜乐嗤笑一声,她看起来有些瞧不上一般,只嫌弃道:「年纪轻轻,就整日里乱搞男女关系,我是真不懂你们两个,一会儿墨白一会儿娘娘腔的,不然你两在一起得了,磨磨叽叽,不像个男人。」 话音一落地,喜乐便哼了一声,娇小的身影,转瞬便消失在了南洛和墨白的跟前。 南洛脸上有些忿忿不平的神色浮现,只是,直到确认喜乐走后,他才忽然跳脚,骂道:「墨白,你看看你这个表妹,五大三粗的,说的什么话?一点儿都不温婉,一点儿都不惹人怜爱,嘴巴那么毒,思想又扭曲不已,还说本太子娘娘腔?他娘的,本太子才不像她一样,像个男人婆,活该没人提亲!」 南洛的话音才落地,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喝:「娘娘腔,你他娘想死吗!」 南洛吓了一跳,脸色一白,忽然便又指着墨白,大声骂道:「墨白,你想死吗?喜乐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哪里男人婆了!你这是做表兄的该有的态度吗?你嘴刻薄也就算了,还说她嘴毒,信不信老子为她讨公道啊?」 这拙劣的栽赃嫁祸,看的墨白不禁嘴角抽搐起来,他看了眼喜乐离去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眸底有些唏嘘之色浮现。 …… …… 那一头,喜乐已然晃晃悠悠的去了锦都街头,她大约逛了好一阵子,这里摸摸,那里闹闹的,像个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着实惹眼的很。 街头有纨绔瞧着,便一时起了歹念,以为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便凑上去,笑道:「姑娘瞧着好生眼熟,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呢?」 喜乐闻言,不禁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想了想,她就笑眯眯道:「可能在梦中见过。」 那纨绔大喜,以为喜乐对他也是心存好感,便继续道:「既是如此有缘,不妨姑娘与在下一块儿,去对面酒楼坐坐?」 「好啊。」喜乐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来,看的那纨绔心中歹念愈深起来。 很快的,喜乐便随着那纨绔一起,进了酒楼。 酒楼里熙熙攘攘,觥筹交错,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姑娘和公子哥,故而,喜乐和那纨绔,很快便坐到了其中一个位儿上。 不多时,酒菜都上来了,那纨绔眯着眼睛笑着,倒了杯酒递到喜乐面前,问道:「姑娘叫什么,可是会饮酒?」 「喜乐。」喜乐笑着开口,依旧天真的像个小女孩,说话略显害羞:「不太会喝。」 听到喜乐的话,那纨绔心中简直就像是开了一朵花那般,喜不自胜。眼前的小姑娘一口外乡音,生的又单纯可爱,便是名字也像个乡下人,看来应是乡下来探亲的了。 眼珠子一转,纨绔便道:「那不妨我们喝一杯,今日也算是认识了。」 说这话的时候,那纨绔已然做了继续劝说的打算,只是他没有料到,喜乐却是笑眯眯的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公子也喝。」喜乐兀自倒了杯酒,递给对面的纨绔。 「姑娘爽朗!」纨绔心中一喜,眼巴巴的瞧着喜乐。 说着,他便接过喜乐递来的酒,仰头喝去,一边喝,他还一边盯着喜乐,那股子觊觎的意思,极为明显。 只是,他这杯酒下肚,却不见喜乐有任何异样。按理说,这迷药来的快,现在应该是有些表现才是…… 「你在想什么?」喜乐嘻嘻一笑,瞧着甚是有趣:「莫不是在想,我为何还不晕倒罢?」 「你!」纨绔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可半晌,他见喜乐一副认真的模样,心下有恼羞之意,顿时浮现。 眯起眼睛,那纨绔瞬间脸色沉了下来:「不要给脸不要脸!」 「噢?」喜乐不以为意,只咧嘴笑起来,模样很是可爱:「那你要脸么?不要的话,本姑娘不介意帮你摘了!」 喜乐的话音刚落地,就见一旁的小厮沖了上来,想要拿下她。 只是,喜乐哪里是那样好对付的?灵巧的身子一转,喜乐便顿时绕过那两个小厮,直直冲着纨绔而去。 「啊!」那纨绔吓了一跳,只觉脖子一凉,有利刃抵在他的脖颈处。 「女侠饶命,」纨绔咽了口唾沫,大惊失色道:「饶命啊!」 「饶命?」喜乐依旧笑的极为好看,她挑了挑眉,就看向隔壁桌的红衣少年郎,道:「百里奚,你说我饶了他吗?」 从一进来开始,她便瞧见了百里奚。虽然比起几年前,百里奚的个子长了许多,但到底面容没有变化多少,她与百里奚也算故交酒友,自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随着这边的动作大起来,在场的客人皆是面面相觑,盯着喜乐这一桌,深感惊诧。直到喜乐提起百里奚三个字的时候,众人才皆是纷纷朝着百里奚的方向看去,一时间众皆譁然。 疆南第一公子百里奚,竟就在这里! 「放过他一次,未免他以后祸害其他人,」百里奚沉吟,难得的一脸正经:「不妨我们一起把他拖出去打一顿?」 百里奚的话一落地,就见众人诧异,难道疆南的第一公子,这样暴力? 然而,不待众人回过神,就见喜乐笑了笑,她提起那纨绔的衣领子,便道:「正合我意!」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就见两人携那纨绔,身影一闪,便顿时消失了去。 不多时,巷尾处,纨绔被揍得鼻青脸肿,有些悽惨不已,就是他的几个小厮,也因为上前保护的原因,一併被打晕在地上。 拍了拍手,喜乐便看向百里奚,问道:「喝酒吗?」 百里奚点头:「喝,老子刚好觉得一个人无聊!」 「走!」喜乐哈哈一笑,道:「听说锦都有家老酒坊,也不知道那里的酒如何。」 「还算不错。」百里奚灿烂笑道「我带你去!」 …… …… 月下酒楼 明灯恍惚,暗影绰绰。 雅间内,有男女相对而坐,甚是风雅。 微微抿唇,苏子衿轻笑抬眸:「公子此去凶多吉少,可是做好准备了?」 「生死一搏罢了。」楼宁玉兀自给她斟了杯茶,如三月春水一般,笑道:「多谢郡主今夜的饯行之宴。」 「公子严重。」苏子衿微微一笑,如玉的青葱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淡道:「公子当是知道,今夜不止为公子饯行。」 苏子衿话中的意思,楼宁玉如何不明白?她想问他到了东篱的打算,也想问他,昭帝同他说了什么。 敛了敛神色,他便道:「陛下找宁玉,大抵不外乎两件事,一件便是那道圣旨,遣宁玉去东篱捉拿董良。另一件事,则是盟约之说。」 楼宁玉话,基本与苏子衿所知的一般无二。想了想,苏子衿便抿了口茶水,继续问道:「此去东篱,公子切记,羽翼未丰,不可与楼霄和孟瑶对上。尤其是孟瑶……」 她抬眼看了下楼宁玉,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孟瑶虽为女子,但公子要知道,这世上能够坐上女相的位置的,古往今来寥寥数人,而恰恰这数人中,便有孟瑶。这般女子,如何能小觑?」 孟瑶是个怎样的女子,大抵在苏子衿看来,是个会隐忍,懂时事,又野心勃勃的。 孟瑶在外,是孟家的嫡女,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但她的出身,却其实是个庶女。当年孟府里曾有过一场大火,差点将孟家夫人烧死在屋内。可孟瑶的母亲,那个歌姬,为了救孟夫人,搭上了自己的命。从此以后,孟夫人将孟瑶带在自己膝下养活,而孟瑶,也从庶女身份,一跃成了嫡女。 年幼的时候,苏子衿见证着她从下位者登顶到上位者,那会儿她就知道,孟瑶决计不是一个简单的。 楼宁玉闻言,不禁沉吟,心中对于苏子衿的话倒是不敢小觑,想了想,他便郑重道:「宁玉悉知在心,多谢郡主提点。」 「不必客气。」苏子衿弯起唇角,淡淡说道:「你我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只要记住,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坐上那位置。」 楼宁玉闻言,却是忍不住低笑一声:「郡主如今的模样,瞧着倒是与从前完全不一样。」 从前?苏子衿不禁微微一顿,脑海中忽然便浮现初次见楼宁玉时,他眼中的恍惚……仿若他们之间,是熟识的。 可无论怎么看楼宁玉,苏子衿就是丝毫不觉得眼熟,甚至于她觉得,楼宁玉大抵是认错人了。 见苏子衿若有所思,楼宁玉便紧接着笑道:「当初郡主送过一把匕首与宁玉,让宁玉莫要被他人欺辱,不知郡主可还有分毫印象?」 说着,楼宁玉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递到苏子衿的面前。 只见那匕首大约巴掌大小,显得有些玲珑袖珍,不过苏子衿知道,那匕首极其锋利,乃玄铁所铸。 微微一愣,下一刻,苏子衿便笑了起来:「原来你是那个爱哭的孩子。」 她没有接过楼宁玉手中的匕首,却是一眼,便回忆了起来。她年少的时候就比同龄人长得要高挑许多,又因为自幼习武,倒是有些`所向披靡』的意思。 遇见年少的楼宁玉时,她其实只以为是个私自跑出来的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却是怎么也没有料到竟是楼宁玉。 记得那时候,她倒是与他有过几次会面,左右是小孩子的寂寥罢了,只是后来,楼宁玉忽然消失,她也因为某些原因被囚在府中,至此却是再没有交集。 那些岁月里,她的人生已是不易,所以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她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那时多亏了郡主。」楼宁玉释然一笑,有些唏嘘道:「若是没有郡主,宁玉大约已是坚持不下去了。」 他幼年时候,有过轻生的念头,然而却在她的鼓舞下,决意活下来。虽然他知道,这些事情,苏子衿也许都不记得了,可对他来说,却是至今动容,难以忘记的。 「那些事情,我已是忘得彻底。」苏子衿淡淡一笑,神色从容:「你若是记着一份恩情,将来便许我一个承诺罢?」 「好。」楼宁玉闻言,却是忽然璀璨一笑,显出几分真性情的意味:「郡主且收着这把匕首,将来若是有需要,尽管拿着这匕首来找宁玉。」 虽然楼宁玉知道,他现下没有什么能够兑现给苏子衿,但他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不会像如今这般,任人宰割! 苏子衿接过楼宁玉递来的匕首,心中有念头升起,却是让人看不出情绪。 拿起空荡荡的杯盏,苏子衿倒了杯酒,淡淡说道:「公子一路保重。」 她现下也算是内伤痊癒的差不多了,故而这一滴滴的酒,倒是不碍事。 说着,苏子衿执起酒杯,兀自一饮而尽。 楼宁玉见此不由一愣,不过随即,他便同样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才扬唇笑道:「不日后郡主大婚,宁玉无法到场,但祝福之意,望郡主明白。」 从前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彻彻底底是成了一个幻影,而眼前的苏子衿,他到底,只是欣赏罢了。 毕竟这样厉害的一个女子,当世无双! …… …… 皇宫,御书房 「哎,就要纳彩了。」随着一声嘆息落下,战王爷手中的棋子亦是随之下来。 再过两日,便是司言要上门纳彩的时候了,这也就意味着,苏子衿将会在纳彩之后的第七日,正正式式的嫁进长宁王府,从此便是世子妃了。 一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战王爷就心中难受的紧,心中犹豫着,是不是要跟昭帝说,让他们两人的婚期延后…… 似乎是看穿了战王爷的心事,就见昭帝挑眉,说道:「苏彻,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朕可不想被阿言和太后指责。」 「咳。」战王爷假咳一声,只道:「陛下,你难道就捨得世子这么快成为我战王府的女婿不成?」 「少来!」昭帝冷哼一声,手中的棋子落下,就睨了眼战王爷,道:「要也是你苏彻的闺女嫁给阿言,朕这有什么不舍的?」 这话,便是说到战王爷的痛处了,腮帮子微微一鼓,战王爷便拧着眉头,道:「陛下大抵不知道,世子对我家子衿可是言听计从,那般模样,便是臣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这天底下,也就只战王爷敢在昭帝面前挖苦了,不过,昭帝闻言却是不恼,就见他抬手拿过一旁的茶盅,喝了口茶水,才不咸不淡道:「你就是捨不得嫁闺女,挖苦朕有什么意思?难不成挖苦了,朕还能朕帮你延迟了这桩婚事不成?」 昭帝的话一出来,战王爷顿时便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了想,他瞧着昭帝,说道:「不知这一次,长宁王可是回来?毕竟世子大婚,也算是个稀罕事儿。」 「朕已然派人通知他们了。」昭帝沉吟道:「大抵成婚前,是会抵达的。」 「也有十多年了吧?」一说起长宁王夫妇,战王爷便忍不住嘆息:「那两人倒是肆意洒脱,游戏江湖。」 「当初他们帮了朕一个忙,朕也给了他们一个离开的理由,只是朕到底没有想到,竟是一别经年。」昭帝自嘲一笑,神色莫辨。 锦都之人都在说,长宁王夫妇偶有归来,只是行踪诡秘,无人瞧见罢了。但只有昭帝自己知道,他们哪里是行踪诡秘?只是不曾回来罢了。 而这十几年来,唯独见过他们的,就只是司言了。毕竟司言常年在外,再怎么潇洒,长宁王夫妇也不会当真对司言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陛下也莫要挂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战王爷正色道:「他们嚮往自由,如今这般,自是刚刚好的。」 说着,战王爷便又宽慰道:「陛下这些年对世子,也算是照顾有加,便是前几日世子搜查皇宫……陛下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日宫中出现刺客,昭帝虽看着是不知司言打算,但心下却是无比通透的。司言想搜皇宫,也制造了一个绝佳的理由,他又哪里会去阻止呢? 说到底,昭帝对司言,其实是放纵的。 手下微微一顿,昭帝凝眸道:「苏彻,我有时候会在想,若是她醒过来会不会还在埋怨我?」 这个`她』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尤其听到昭帝以`我』自称,战王爷便不禁嘆息。 那个女子,他至今也记得清楚,生的很美,如仙一般,聪慧又绝色。只是,那女子却是在最好的年华,沉睡不醒。 垂下眸子,战王爷低声道:「陛下再如何自责,她也无法醒过来,如今世子被教的很好,大抵她若是知道,也是该欣慰的。」 「她会欣慰么?」昭帝摇了摇头,苦笑道:「她那样倔的性子,也许还在恨着我……」 …… …… 苏子衿别了楼宁玉后,便径直回到了战王府。 她先是去了楚园一趟,战王爷不在,而战王妃倒是身子好多了,故而,母女两讲了几句话,苏子衿便回到了落樨园。 她一整天下来,看不出丝毫不悦,就是青烟和青茗瞧着,都深觉奇怪。 毕竟苏子衿自出了长宁王府后,便显得不是多么愉悦,后来司言到来,更是让她们瞧见了她的冷淡。 只是,在那之后,她却依旧不慌不忙的做事,哄木木睡觉,安排给楼宁玉践行,便是其他的事情,她也一如往常那般,处理的妥当。 心直口快的青茗见此,忍不住心疼道:「主子若是心情不好,不妨先去歇息?」 「歇息?」苏子衿莞尔,却是没有否认自己心绪不佳:「虽有些事情困扰,但到底不至于如何严重,你们想的太复杂了。」 苏子衿并不是情绪化的女子,诚然她心中有些不舒服,现下不愿意搭理司言,但并不至于为了这些个小矛盾,便要死要活。 该做的事情,她一个不差的,必须完成了,毕竟她的人生,不是只有情爱,不是只有司言。这种感情,无关于她是否爱惨了司言,而是她性子如此,不是那种失去了情爱,便活不下去的女子。 「主子是在生世子的气么?」青烟见苏子衿很是平静,不禁问道:「可是今日在长宁王府的事情?」 在长宁王府的时候,青烟和青茗也是在场,自是将轻衣那抹掩饰看在心底,那时候她们只觉得脑子一懵,有些看不懂情势,如今想来,却是有些闹心的。虽然她们两人不懂情爱,但却知道,大多数女子心思细腻而敏感,现下司言没有告知,苏子衿反而像个局外人,什么都不知道…… 苏子衿闻言,却是有些恍惚,只是转瞬,便忽地轻笑一声,就见她弯唇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就是操心太多了。」 有些事情,她不想说,就好像是烂掉的土豆,怎么看也是不可爱的。 青茗见此,不仅噘嘴道:「主子,那我们就不让世子进来了吧?省的主子见了世子,还心烦意乱。」 青茗到底不懂情爱,故而一想着苏子衿见到司言会触之生情,便以为不见就是最好的状态。 「可惜本世子已经进来了。」暗夜中,清冷淡漠的低沉嗓音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抹贵气卓绝的身影,转瞬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青茗瞧着,不禁整个人傻眼了,一时间有股寒气从背嵴升起,吓得她不由咽了口唾沫,脸上的笑也僵硬了下来。 「世子……」青茗瞪大眼睛,下意识的便往苏子衿身后缩了缩。 司言抿唇,秀美的脸容上看不见丝毫情绪,就见他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孤鹜,吩咐道:「把她带下去。」 冷入骨髓的话音一落地,就见孤鹜一顿,紧接着便硬着头皮,朝着青茗的方向而去。 「主子!」青茗跳了起来,下一刻便瞪了一眼孤鹜。 孤鹜脚下一停,然而不待他继续走过去,就见有物什飞了过去,在众人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那物什便落在了青茗的身上,与此同时,青茗整个人一僵,立即便意识到,自己不仅动不了,便是话也说不出来了。 司言薄唇抿起,冷冷道:「不动手,就让宫苌来。」 「是,爷。」孤鹜吓了一跳,赶紧拱手道:「属下这就动手。」 天知道宫苌是个多么不`怜香惜玉』的货啊,要是青茗这小丫头落在宫苌手中,岂不是要受伤? 这般想着,孤鹜便立即上前,二话不说就抬起青茗,朝着外头得去。 青烟见此,不禁担忧的朝着苏子衿看去,示意道:「主子,这……青茗……」 然而,这一头,苏子衿倒是不甚担忧,她只从容笑着,便道:「不必担忧。」 司言虽面冷手段狠,但却也知道,青茗在她心中,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如今这般……想来不过是要帮一把孤鹜的,毕竟这两人,也算是有些火花。 见苏子衿如此说,青烟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她还来不及说其他的,就见苏子衿唇角一扬,微微笑道:「若是无事,我便去休息了。」 说着,苏子衿缓缓的走上前,打算越过司言,径直朝屋内而去。 然而,司言这次却显然不那么好应付了,就见他面无表情,下一刻竟是抬腿,跟着苏子衿走去。 心下一愣,苏子衿面上倒是丝毫不表现,只蹙眉道:「我累了,要就寝了。」 她现下,其实也是矛盾,若是司言不出现,她大抵能够暂且忘了那令她耿耿于怀的事情,可如今一瞧见司言,她便又有些脾气上来,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 只是,私心里她并不想赶司言走,却不知,话到嘴边竟是这般冷情的意味,说的她自己都有些懊恼不已。 这一声累了,听的司言心中一疼,只是回味过来,他立即便知道,这话不过是苏子衿的託词罢了,她想让他离开,所以才这般说…… 心中念头升起,司言凤眸深邃,只凝眉道:「我陪你一起睡。」 他说的极为认真,甚至于眉眼皆是染上了一丝风华,仿佛男女之别都是他人的错觉一般,听的身后的宫苌和青烟都是一愣。 前者是心中暗喜,只道自家爷这是开窍了,懂得撩拨,知道见缝插针了。这样一想,那未来小世子的出生不就是指日可待了吗? 而后者,青烟却是有些惊悚,为何世子这一脸冰冷、面无表情的,却是还能耍流氓了?难道素日里世子与主子独处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不成? ------题外话------ 万更回归的第二天,总有好多话想说嗷嗷,首先就是感谢一直支持凉凉的宝宝们,怎么说呢,就是没见过你们这么可爱的仙女啊!看到你们的评论和支持,凉凉很是受用(捂脸)另外就是,有空来v群玩呗?快活呗?嗷嗷 69司言身世 司言的话一出来,苏子衿便不禁错愕起来,下意识的就看向他,可瞧着他一副正色而认真的模样,丝毫没有登徒子亦或者是有不轨念头的意思,一时间她又有些无言。 敛了神色,苏子衿才凝眸道:「司言,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那话,显然便是不让她躲着他的意思。 司言、世子,这大抵是苏子衿每每不悦的时候,都会这般的称唿。 心下一滞,司言便垂眸,低声道:「我要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单独说话?苏子衿蹙起眉梢,只是到底,她还是瞧着他,颔首道:「好。」 说着,她便缓缓走向屋子,司言见此,自是紧随其后,青烟和宫苌,却是识相的只站在原处侯着。 等到苏子衿进了屋子,司言也跟着进来,他掩了屋门,便道:「子衿,你在生气。」 这话,显然便是确定的意思了。先前他也知道苏子衿不悦,但那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不敢贸然上前,怕越说越糟糕,平白惹得她不高兴。如今知道其中缘由,司言便是打算说清一切。 「没有。」苏子衿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她缓缓转身,便打算背对着司言。 只是,她堪堪打算转过身,司言便忽然倾身上来,径直将她抵在了木门之上,可他双臂紧紧将她圈在怀中,让她竟是逃脱不开。 一时间,两人便又靠的极近,近到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青竹味道。 「子衿,这件事是我的错。」他低眉看她,漆黑的眸底好似碎了一地的琉璃一般,看的苏子衿不禁微微愣住,心底有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泛起。 红唇微微一动,苏子衿便淡道:「说与不说,都是你的权利。」 这话说出来,倒是有些执拗的意思,可看在司言的眼中,却是分外惹人怜爱。若是苏子衿懂事的就这般原谅了他,或许司言会觉得心中不好受,因为他的子衿,不需要那样的懂事,更不需要委屈自己。 「那我选择说,」司言低头,毫无预兆的便吻了吻她的额角,满是怜惜道:「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先前之所以没有告诉她,那确实是司言的疏忽,他到底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故而才没想起,还有这般事情需要同苏子衿解释清楚。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让苏子衿不禁红了脸颊,她抬眼瞧着司言,那双桃花眸子里,流光溢彩,看的司言心下不禁一嘆。 不待苏子衿说话,司言便沉声道:「子衿,你可是发现,陛下待我不错?」 昭帝对司言的好,其实有些纵容的意味,便是苏子衿再怎么不懂,也看得出来,昭帝和司言的关系,其实更像是父子……是的,父子! 这般想着,苏子衿的神色却是丝毫不显惊讶。司言见此,心下倒是瞭然。他的子衿这般聪慧,如何能够猜不到呢? 「我其实并不是长宁王府的孩子,三岁时候从药王谷来到锦都,那时候长宁王妃的亲生孩子不幸夭折,我便以此,入了长宁王府,成了世子。」 他嗓音低沉,缓缓的便将旧事告诉了她。 司言的生母是药王谷药王的长女,叫做清漪,昭帝未登基之前,因为一次受伤,被清漪所救,故而顺理成章的,就与她相识相恋了。两人也算是度过一段美好的日子,只是,后来清漪得知他的身份,并且知道他早已有了妃子和孩子,便毅然决然的与他断绝了关系。 清漪是个极为刚烈的女子,她不愿踏足尘世,更不愿与他人共侍一夫,她的傲气,让她选择了独自生下司言。 昭帝年轻时候,是个俊美而邪魅的少年郎,那时便有东篱的韶华公主,心悦于他,只是昭帝那时心中只有清漪,便拒绝了韶华公主的联姻,韶华辗转之下,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清漪的存在。她利用清漪对昭帝的那份仅剩的爱意,设了一场大局,具体如何,司言倒是不知,只是落下的结果便是,清漪中毒,几乎死去。 后来药王为了保清漪一条命,用了各种手段,最后清漪却是至此昏睡,不生不死,成了活死人。 昭帝大怒,便延续了连年与东篱的战火,大战一直到韶华公主身死,才渐渐平息下来。 故事听的苏子衿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的,她便脱口问道:「那你为何到了锦都?」 按理说,药王应该不会让自己这唯独的外孙回到锦都中受苦才是,而,若是司言长在药王谷的话…… 「他不喜欢我。」司言抿唇,心下自是清楚苏子衿的猜测:「我年幼时候,生的很像陛下。」 诚然药王极为疼宠自己的女儿,但对于司言,他却是分毫喜欢不上,毕竟司言的骨子里,流着昭帝的血液,年幼时候的司言,也最是生的像昭帝。他性子的清冷,不是因为受了怎样的挫折,而是一生下来,便是如此,那时清漪中毒,年纪尚小的他不仅没有哭闹,更是没有为清漪流过一滴眼泪。 药王瞧着这样不知冷热的外孙,再看他一副与昭帝无二的面孔,便越发的不喜起来,以至于后来,他直接便遣人将他送进了皇宫,打算从此断绝与皇室的交集。 有一瞬间,苏子衿觉得分外心疼司言,不可遏制的,她便伸出素手,想要摸摸司言的脑袋,可刚一伸出来,她便又愣了愣,忽然意识到,现下她好像……是在与司言赌气? 见苏子衿如此,司言清冷的凤眸划过一抹无声笑意,只是那神色转瞬即逝,剩下的便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之色。 大掌握住苏子衿微凉的指尖,司言清冽的嗓音,深沉而平静:「我三岁被送来锦都,陛下为了让我避开那些皇室争斗,便让我做了长宁王世子。只是,我越是长大,便越是肖像清漪……所以,长宁王便带着我母妃,藉口游戏人间,踏遍山河,两人消失在了锦都。」 长宁王夫妇肆意江湖不错,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司言,依着昭帝的照拂,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司言的真实身份,而一旦司言生的不像长宁王夫妇后,便是面临着身份被揭穿的后果。 瞧着司言称长宁王妃为母妃,而生母却只是唤她名字便可知,他对长宁王妃的感情,其实已然是亲生母子了。 至于昭帝……想来司言心中,并未当他是父亲吧?毕竟他一口一个陛下,倒是生疏的很。 「轻衣说需要回魂丹的……是她吧?」苏子衿敛了情绪,低声道:「若是吃了回魂丹,她会醒过来吗?」 司言的生母……其实苏子衿并不是那么的好奇,只是,若是能够用回魂丹令她甦醒,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知道。」司言直直看着苏子衿,薄唇微动,说道:「这些年,他们也算是费尽心思,这世上的神药,都会寻来试一试,尤其是药王,更是四处奔波,为她寻药。我许多年不曾去药王谷,唯独的几次,也是母妃召我过去。至于先前问你破血刃八卦阵,也是因为答应了母妃……」 司言的话,其实已是说的很清楚了,看着他这般坦诚的模样,苏子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甚至于回想起来,她竟是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惹人厌烦的很。 「子衿,你还在生气么?」见苏子衿不说话,司言心中一紧,便忍不住低头看她。 「没有……」抬眼看向司言,苏子衿不禁蹙眉道:「只是觉得,我有些无理取闹,是不是?」 微微一愣,司言俯下身子,薄唇贴在苏子衿的耳畔,淡淡道:「你这样很好。」 他喜欢苏子衿有人情味的模样,喜欢她不高兴了,可以直接沖他表现出来。这是他的心上人,自是要他去哄,哪怕他如今还在摸索如何去哄她,但至少,也是他亲力亲为。 毕竟,他可不愿意哪天自己惹她不悦了,还需要其他男人安慰她。若是这样的话,未免他司言有些愚蠢过头。 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让苏子衿一瞬间便红了脸颊,她微微推开司言,只盯着他的眸子,神色有些认真:「阿言,你难道,不讨厌我这般别扭么?」 连她自己都有些讨厌自己的别扭,为何司言……竟是如此的包容? 司言闻言,只扬起薄唇,他秀美绝伦的脸容上一片清贵,眼底那突如其来的笑意,却是一瞬间让天地失了颜色,便是苏子衿自己,也不禁微微愣住。 原本司言便生的好,只是他素来不笑,如今这般笑起来,却是委实有些好看到了极致,他的璀璨,他的风华,让苏子衿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了。 只是,下一刻,就听他清冷的嗓音响起,透着一股宠溺的味道。 他抿唇,说道:「子衿,我若是只欢喜你笑起来的模样,又怎么配得上你?」 诚然他是极为欢喜苏子衿的笑容,可比起笑,他更喜欢她的一切,喜怒哀乐,如此的生动,令他沉迷其中而不可自拔。 心跳在那一瞬间颤动了起来,苏子衿看着这样认真的司言,一时间,所有的不悦,所有的扭捏,所有的错愕,都消失无踪。 她似乎只看见司言,只看见这个秀美而清贵的青年,看见他敛了笑意,面无表情,在她耳边轻喃。 苏子衿没有意识到,自己神思混乱而满是欢愉的时候,那艷绝的脸容上,亦是泛起了浓烈的笑来,她眉眼弯弯,仿若初春楚楚动人的桃夭一般,摄人心魂。 司言眸中有情动之色浮现,他低下头便打算吻上苏子衿那诱人的红唇。只是,才一靠近,就觉有淡淡的酒味传来。 「你喝酒了?」司言停下动作,低声问道。 苏子衿偏头,诚实的回道:「方才去送了楼宁玉。」 只是,苏子衿的话音刚一落地,气氛,顿时便旖旎了起来,就见司言垂下眸子,顺势就吻上了她那细白而娇柔的脖颈。 脖颈处有湿热的触觉传来,苏子衿一愣,只觉顿时有电流涌向四肢百骸,酥麻令她整个脸都烧了起来。 伸出手,苏子衿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司言,然而,司言却已然俯身看她,只听他嗓音暗哑,眼底划过一抹暗沉:「这是惩罚。」 独自一人跑去和楼宁玉喝酒,虽然司言知道不会有什么,也相信苏子衿和楼宁玉不会如何,但他心中有些不舒服,就是不乐意她接触其他的男子。 「你这人……」苏子衿红着脸,正要说司言孟浪,却意外的看见,这厮的耳朵,却亦是红的滴血,原本的那股子羞涩之意,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起来,只剩下笑意残存,留在唇齿。 司言见苏子衿笑容满面,心下也是明白她在笑什么,只是他却依旧面色寡淡,故作冷静。然而,忽然便有咕噜的声音响起,在这屋子里头,显得格外突兀。 苏子衿诧异的看向司言,就见司言的俊颜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神色。 他今儿个一整天,几乎没有休息过,故而也忘记了用膳,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倒是让他不由尴尬起来。 ,苏子衿显然并不以为意,只见她眉眼弯弯,就道:「你等着,我去给你做点吃食来。」 说着,苏子衿便转身,打算出去。只是,司言却是牵起她的手,薄唇抿起,淡道:「我给你打下手。」 长宁王世子司言要给人打下手,大抵有些惊奇,可对苏子衿来说,却是极为寻常的事情,在幽蝶谷的时候,苏子衿也常下厨,司言则是沉默着帮忙,故而如今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 …… 苏子衿和司言两人,也算是极为温馨,可到了楼霄这里,却有暗沉的气息涌动。 楼霄站在槐树下,瞧着那孤冷的月色,冷冷道:「查到了?」 「爷,」楼二弯腰,拱手道:「苏子衿夜见楼宁玉,正如爷所料,两人关系不浅。」 楼霄隐在袖中五指微微拢起,眸色沉沉:「可有听到什么内容?」 「属下无能!」楼二半跪在地上,低头道:「苏子衿身边暗卫太多,个个武艺高强,属下等只能隐在远处观望,不敢靠近。」 苏子衿性子极为谨慎,大抵是因为先前被楼霄劫持的事情,这一次,她带了许多的人手,而且个个都是高手,想要靠近,着实太难。 「废物!」楼霄眯起眼睛,却没有动作,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竟是连半点都靠近不得!」 「爷,属下无能!」楼二告罪着,心下知道楼霄的脾性,故而更是惊惧不已。 一旁,楼一见此,不禁询问:「爷,要不要把楼宁玉……」 楼霄原本就怀疑楼宁玉与苏子衿有些关系,如今也算是确认了这一点,只要将楼宁玉杀了,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后患! 「愚蠢!」楼霄冷斥一声,邪魅的脸容一片阴鸷:「你以为苏子衿为何这般胆大的出来见楼宁玉?」 会被跟踪,显然是苏子衿一早便料到的事情,或者说,她其实就是故意让楼霄知道,她和楼宁玉是一个阵营的! 「爷的意思……?」楼一有些不解,迟疑道:「莫不是苏子衿……故意让爷发现?」 若是故意的话,又是为何? 楼一兀自想不明白,楼霄却是有些恼怒不已。苏子衿的刻意,其实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她知道他即便确认了这件事,也无计可施,只能等董良的事情结束,他才能想办法对付楼宁玉。毕竟现下楼宁玉代表着大景昭帝的脸面,若是他没来得及处理刺客一事便被杀了,那么所有矛头都将指向他! 这样一来,只要苏子衿稍稍煽风点火一番,放出流言,东篱的百姓,就会群起而攻之。 所以,楼霄现下对楼宁玉,不仅不能对付,而且还要派人暗中保护! 而苏子衿要的,便是让楼霄知之而深觉无能为力,恼之而自乱阵脚。故,这其二,便是苏子衿想要借着这件事情来打压他,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心中郁结生出,楼霄忍着一口气,褐色的瞳眸有火光跃起。 「派人告诉孟瑶,」楼霄没有回答楼一的话,只握紧拳头,凉声道:「不要自作主张!」 孟瑶这个女子,聪明而狠辣,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可这样的孟瑶,同时也有一点让楼霄厌恶的,那就是欲图掌控一切的愚蠢!当年孟瑶自作主张在林叶府中放了把火,引起军心震动,要不是他设计将黑锅甩给幼帝楼兰的母亲……也就是当今东篱的太后,老早他便坐不稳摄政王的位置,功亏一篑了! 所以,一想起孟瑶,楼霄有的,只是厌弃!若非他现下还要依靠她两分,他早就让她下地狱去了! 「是,爷。」楼一闻言,便立即拱了拱手,只是,想起孟瑶的事情,他便又忍不住道:「爷,属下方才得知,孟瑶拨了一大笔银子外用,不知银子去向何方。」 「查!」楼霄瞳眸有情绪掠过,只见他神色极寒,道:「给本王查清楚了!」 「另外,」不待楼一回答,楼霄便看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楼二,吩咐道:「让楼弥马上过来。」 「是,爷。」楼二应声,便很快退了出去。 不多时,世子楼弥便很快来到了楼霄的面前。 楼弥乃东篱翼王的嫡长子,只是翼王出生便是个跛脚,自然而然的,便没有什么威胁。楼弥作为翼王嫡长子,年幼被封世子,倒是东篱的一大纨绔。 如今见着楼霄,按照辈分来说,是要唤楼霄一声皇叔才是。 走近楼霄,楼弥便淡淡笑道:「王爷何故如此苦大仇深的模样?莫不是谁人恼了王爷不成?」 「你手下那个人,可是带来了?」看了眼楼弥,楼霄神色莫辨道。 楼弥闻言,不禁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料到楼霄这般单刀直入, 想了想,楼弥便抚掌道:「带是带来了,难道王爷是想要在大景……」 说到这里,楼弥露出一个笑来,却意外的显得有些冷酷。 楼霄闻言,却没有回答,他只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冷厉的弧度:「钟离那边,什么反应?」 这话,显然就是在问楼弥了。 楼弥闻言,倒是正色下来,就见他抿起嘴角,沉声道:「钟离已是将董良扣压起来了,只是不知道,他的所为,究竟是苦肉计,还是……发现了什么!」 不待楼霄回答,楼弥眼底浮现一抹深沉:「我以为,苏子衿乃毒瘤,必须除!」 苏子衿的手段,委实有些厉害过头,只看她和司言的这一招,便可知,他们是要置楼霄于死地的。 所以,这样的苏子衿,不能留! 「不要自作主张!」楼霄斜睨了眼楼弥。眼底有警告之色浮现:「我说过,苏子衿交给我,你们不要插手。」 「王爷,大业重要!」楼弥神色一变,就立即道:「一个女人罢了,难道王爷要因为她,毁去这么多年的心血和隐忍吗?」 苏子衿和楼霄的事情,楼弥不知道,可他却看的清楚,楼霄对苏子衿,存着一丝势在必得的肖想! 他跟了楼霄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楼霄为哪个女人如此执着,便是当初的孟青丝……想起孟青丝,一瞬间楼弥不禁睁大了眼睛,眸底有震惊之色浮现。 那苏子衿……莫非就是孟青丝不成? 下意识的,楼弥便朝着楼霄看去,只见楼霄神色淡淡,却是没有反驳的意思。 心中一顿,他便不禁深吸一口气,劝慰道:「王爷,不伦苏子衿是谁,当初王爷都可以捨弃她,如今难道就做不到了吗?左右只是个女子罢了,若是王爷喜欢,这世界上,哪个比不得她来的美艷?」 世间女子千千万,在楼弥看来,苏子衿不是独一无二,孟青丝也不是不可取代。诚然他从前也是敬佩过那个女子,可成王败寇,她既是败了,就永远只是弱者,没有什么可惦记的! 「三年来,本王最终却只得出一个结论。」楼霄看了眼不远处的暗沉,语气却含着三分嘲讽:「这世上女子千千万,却没有一人比得上她在本王心中的地位!」 瞧着楼霄这一副魔怔的模样,楼弥委实震惊不已,他一直以为,楼霄是个心狠之人,从三年前开始,他便是这样认为,可如今他却又一副情圣的模样,看的楼弥实在不敢相信。 可说到底,苏子衿不是寻常女子,若她真是孟青丝,那她如今这般作为,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他不忍心看着楼霄这般自甘堕落,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便毁了所有的努力! 苏子衿……必须死,无论如何! 察觉到楼弥的沉默,楼霄下意识便朝着他看去,可入眼却是楼弥眼中的血腥,他不由便眯起瞳眸,厉声道:「楼弥,不要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一声楼弥,几乎含着沉重之意,听的他心中一颤,有畏惧之心便渐渐浮起。 低下头,楼弥敛了神色,恭敬道:「属下不敢!」 「最好不要让本王发现你有任何对她不利的心思。」楼霄上前一步,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否则,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浓烈的警告扑面而来,楼弥心下微颤,一时间默然不敢言语。 只是,那垂下的眸底有恶意森然,却是楼霄所看不见的。 苏子衿,必死无疑! …… …… 苏子衿果不出所料,在第二天的时候,便派人送去了解药与墨白。 到了第三天,锦都街头极为热闹,百姓们都纷纷站在街边,等着看司言下聘仪式。 这天一大早,司言便骑了骏马,前往战王府。相较于定亲当天穿着的喜庆,今日他穿着一袭月牙色的广袖华服,玉带金冠,极好的容色,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清贵。容嬷嬷因着太后的吩咐,便一路跟随过去,帮着司言料理这些事儿。 一瞧见司言身后带着的那些个聘礼,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先前司卫迎亲,也算是出手阔绰,可到了司言面前,那些都不是事儿了。 司言此行,共有一百一十九台聘礼,在锦都,乃至整个大景,也可以称得上是旷古未有了,可众人一想战王府唯独苏子衿这么一个女儿,大抵成亲那日,十里红妆也是不为过的! 百里奚自那日离去后,便又是两日没有回长宁王府,司言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几乎也算是漠不关心的,但轻衣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今日司言下聘,她倒是难得离了那些个药草,特意跟着司言的队伍,前去下聘。 因着司言定亲时候借了凤凰撵的缘故,如今百姓瞧着,也不多加猜测。故而,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唯有一众女子被司言的容色所倾倒,内心激盪。 很快的,司言一行人便抵达了战王府,他翻身下马,便在余管家的迎接下,入了大堂。 战王夫妇此时正坐在主位上,战王妃一脸喜色,显然是很看重司言这个女婿的。苏墨和苏宁,一人一边的站着,倒是略微有些兄长的威严。 在余管家的引领下,容嬷嬷很快便坐到了一侧的位置。 只是,一进门,司言便不禁蹙眉,冷然问道:「子衿呢?」 这话,显然便是对苏墨和苏宁说的了。虽然司言素来不知人情世故,但毕竟上首的是苏子衿的父母,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岳父岳母。出门前容嬷嬷便教导过,让他对待岳父岳母温和一些,于是,司言倒是听了些许。 「妹夫啊,」苏宁手中摺扇一开,就笑道:「现在离仪式开始的时辰还有些早,不妨我们玩一个有趣的把戏?」 苏宁的话说完,就听苏墨接着说道:「我们将子衿藏在府中某个地方,你若是在吉时来到之前找到她,便和和美美的成亲。若是找不到……你可得答应一个条件才行。」 苏家两兄弟的话音一落地,轻衣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大景下聘的风俗,有些奇怪啊!」 为了`参观』今天的下聘,轻衣还恶补了一番大景下聘的风俗。按照大景的风俗,下聘当天,女方的兄长是可以刁难一番未来妹夫的,毕竟这下聘算是成亲前的最后一道考验,若是这个妹夫不靠谱,还可以挽回一把。 不过风俗虽是这样说,但却没有多少人当真去实行的,尤其是贵胄子弟,一桩桩婚事都是用来巩固地位,哪里会有人当真为难自己未来的妹夫,未来的仰仗? 可落在苏家兄妹身上,倒是当真要来这么一下了,毕竟苏墨和苏宁极为心疼自家妹子,哪有那么容易叫司言娶走的意思? 容嬷嬷倒是波澜不惊,只脸上的笑意更浓,深觉这苏家个个都是有意思的。 「轻衣姑娘见笑了。」战王妃无奈的笑了笑,那张风华依旧的脸容上,竟是丝毫看不出先前生病的憔悴。 轻衣先前来过战王府,再加之她与司言极为清白,苏家的人便也就没有那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误会了她。 说着,战王妃不禁挑眼看了下战王爷,眼底有嗔怪之意浮现。 这件事,其实还是战王爷拾撺着苏墨和苏宁行动的,原本战王妃是觉得这般举动未免耽误了自家闺女的婚事,但后来,却还是在他们父子三人的劝服下,答应了下来。 「什么条件?」司言闻言,却是丝毫不显惊讶,他看向苏墨,神色依旧清冷。 「咳。」战王爷轻咳一声,代替苏墨回答道:「世子若是找不到子衿,将来成亲了,子衿便要每个月都回战王府小住几日。」 正是因为这个要求,战王妃才被说服了去。想来苏子衿着实有些离家太久,如今堪堪回来便是要嫁人,委实是让人割捨不下。尤其在这个时代,但凡成亲的女子都不可太常回娘家,否则外头的人,定是要说夫妻关系不和。而男方,也会因为妻子太过频繁回娘家,而心生不喜。 说这话的时候,战王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司言的反应,只是,出乎他的意料,司言没有任何不悦,只微微颔首,就道:「条件我答应,不管找不找得到子衿。」 司言知道苏子衿回到战王府的时日短暂,心中也清楚,苏家人在她看来是多么重要。所以,即便是战王爷不说,他也不会限制苏子衿回娘家的频率。再者说,长宁王府和战王府不过是两条街的距离,便是苏子衿想多住几日,也是无妨。 听着司言的话,苏家一众人都不由惊诧起来,尤其苏墨和苏宁,皆是愣愣的瞧着司言,难以置信。 容嬷嬷见此,更是喜不自胜,瞧着司言对苏子衿的这般宠爱,想来成亲以后,这夫妻俩,也算是琴瑟和鸣……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王府里就会有小生命诞生了。 容嬷嬷这头兀自想的入神,却是不知道,在她和太后眼巴巴的等待下,司言和苏子衿却是已然说了不想要孩子的意思。尤其是司言,他似乎对孩子尤为抗拒和厌恶。 夫妻俩相视一笑,就见战王爷道:「既是如此,你便先去找一找子衿罢。」 说这话的时候,战王爷倒是难得露出笑意来,原本一想到嫁女儿,他便有些肝肠寸断,如今见司言这女婿如此懂事,自是开怀的。 司言闻言,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身影一动,便沉默着离开了大堂。 见司言离开,战王妃才看向容嬷嬷,说道:「让嬷嬷看笑话了,不知成亲那日,王爷和王妃,可是会回来?」 战王妃说的王爷王妃,自是指长宁王和他的王妃琼琳琅了,身为司言的`父母』,若是可以,战王妃还是希望能够看到那两人出现的,毕竟今后也算是亲家。 一旁的轻衣闻言,不禁挑了挑眉,心下倒是知道,长宁王夫妇定是会来。 轻衣思量的时候,容嬷嬷已然和蔼笑道:「王妃且放心,太后娘娘已是确认过了,他们会回来,便是再不济,也有太后娘娘给郡主和世子主持婚事。」 如今司言也是大了,丞相府倒台以后,也就只剩下几个皇子,若是长宁王夫妇回来,也大抵不必像从前那般忧虑了。 「那就好。」战王妃点了点头,便转而看向轻衣,笑着问道:「轻衣姑娘在锦都可还过的惯?不妨来我战王府住上几日?」 战王妃的问话才出来,苏墨便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下正担忧着,就听战王妃又道:「轻衣姑娘可有中意的人?听说百里家的少主与轻衣姑娘有些要好,不知轻衣……」 前几句还有些像是怕轻衣抢了自家闺女的夫君,这后几句,俨然便是在相看儿媳妇儿了。 苏宁见此,不由沖苏墨挤眉弄眼了一番,轻衣随同司言下聘,可无论怎么看,都是丝毫没有十多岁女子那股子娇羞劲儿,大抵有的,也只是长辈似的沉默,看的苏宁和苏墨深觉好笑。 轻衣闻言,不禁微微一愣,随即那张芙蓉般美丽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来,她淡淡道:「多谢王妃关心,只是轻衣大约过几日便要回药王谷了,着实不便叨唠。」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至于和百里奚的关系,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称不上什么要好。」 战王妃的问话,其实轻衣并不知她的打算。故而,但凡战王妃所问的,轻衣都一併回答了去,唯独她提起的中意的人一说,她倒是不知如何去回答了。 听着轻衣如此回答,战王妃眼底便有光芒浮现,看的苏墨不禁咽了口唾沫,暗道糟糕。 另一头,司言对战王府也算是熟门熟路了,故而,一路便径直到了落樨园。 落樨园的木樨开的异常繁盛,几乎十里飘香,香甜而沁透。 司言推开木樨园的门,便瞧见有素白的身影,娉婷而立。她穿着一袭素白长裙,裙上有桃夭灼灼,彼时阳光正是明媚,她站在红月金木樨树下,有烈火般的花骨朵飘落,洋洋洒在她的肩头和衣上。 听到司言的方向传来的响动,她下意识便缓缓偏头看去,桃花眸子在落到司言脸容上的一瞬间,顿时有艷绝楚楚的笑容浮现,一时间,惊艷了时光,也惊艷到了司言。 心口处有剧烈的跳动骤然而起,司言盯着苏子衿,顿时便愣住了。 「阿言,」苏子衿微微一笑,朱唇抿起,轻声道:「你这样快,就找到我了?」 原是说要躲藏,可苏子衿思来想去,大抵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才哪儿也不去,只站在落樨园内等待。至于青烟和青茗等人,皆是被苏宁拉去其他的地方,只等着干扰司言。 「嗯。」司言颔首,如玉挺拔的身姿极快的便到了苏子衿的面前,他就像一座雪山,自带冷意,便挡在了苏子衿的面前。 正是时,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背嵴之上,有光晕浮现,剎那便犹如谪仙,秀美绝伦。 「我猜,你会留在落樨园。」他伸出手,抚上她的发梢,凤眸深邃而难得有温和之色浮现:「子衿,嫁给我,可好?」 离成亲,大约还有七天,司言想,他从未这般正式而认真的问过她,只理所应当的觉得,她要嫁给他。而今日,他却想好好的问问她,是否欣喜嫁给他? 苏子衿闻言,却是一愣,好半晌,她才弯唇笑起来,戏嚯道:「不好的话,可还能反悔?」 司言抿起薄唇,低头看她,轻声说道:「不能。」 「刚刚好。」她眉眼灼灼,璀璨异常:「刚刚好,我不想反悔。」 清冷的眼底情意乍泄,司言瞧着苏子衿,心中竟是柔软的一塌煳涂。 有风吹过耳畔,拂起两人的墨发,就如同耳鬓厮磨一般,叫人无比欢喜。 此时春光正好,无限撩人…… 70大婚(上) 下聘仪式结束后,轻衣便打算离了战王府,好好逛一逛锦都,只是,她的意思才堪堪表明,战王妃便极为热情的让苏墨陪同,那股子过头的模样,看的轻衣着实惊诧。 不过拗不过战王妃,她便在苏墨的陪同下,径直上了锦都东街。 东街极为繁华,琳琅满目的物什,令人目不暇接。 轻衣倒也是随意,便左看看,右瞧瞧的,一直到路过一个糖葫芦小摊的时候,她才不禁停下步子,一时间有些愣愣的瞧着。 苏墨见此,便示意道:「轻衣姑娘若是喜欢,苏某去买一串来?」 苏墨其实算是个极为温文尔雅的人,虽有时候看着严肃,但骨子里却是柔和的。如今陪同轻衣出来,虽他心中对轻衣并没有他感,但碍于男子该有的风度,他还是得照顾一二的。 轻衣闻言,只懒懒笑了笑,说道:「不必了,我不爱吃这类物什。」 她不爱吃,只是看见那摊子,脑中便没来由的浮现百里奚冲进人潮中,为她抢夺一串糖葫芦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失笑。 说着,她便径直朝着一个玉石轩走去。苏墨见此,倒也没有坚持,只一个愣神,便跟了上去。 眼前的玉石轩,大抵是锦都最大的玉石铺子了,整个玉石轩分为上下两个阁层,不仅买玉石,也也珠宝首饰,一应俱全。 轻衣走进里头,便仔细朝着那些玉石看去,嫌少有人知道,她除了钟爱药理之外,其实还颇喜欢玉石。她也曾去赌过石,但在赌石方面,她却并没有天赋,所以在经歷许多次的失败后,她也就渐渐不玩赌石了。 「不会吧,是月长石!」就在这时,一众人惊叫的声音传来,顿时吸引了轻衣和苏墨的注意力。 心下有些诧异,轻衣便挑眉,问着一旁的玉石轩的老闆,道:「你们这里还赌石?」 「姑娘也是行内人?」老闆笑眯眯道:「小店确实也有赌石的,姑娘若是想看,可以进去瞧瞧。」 点了点头,轻衣便道:「倒是可以一看。」 说着,她偏头看了眼苏墨,挑眉道:「大公子可是要一同进去?」 先前轻衣是唤苏墨为世子,只是现下出来,她不愿惹得太多人瞩目,便转而唤他大公子了。而苏墨对此,也是不置可否,不过他没告诉轻衣,基本上整个锦都的人,都认识他苏家人。 淡淡一笑,苏墨便道:「好。」 见苏墨也点头,老闆便唤了个伙计过来,将二人引到了里头。 轻衣和苏墨跟随过去,直到入了里屋的门,两人才朝着抬眼看去。只是,这一看,倒是让轻衣不由愣了愣。 那背对着他们站着的红衣蹁跹的少年郎不是百里奚,又是哪个? 「百里奚,你这手气也太好了吧!」这时,百里奚旁边的小姑娘咧嘴一笑,侧脸看去,竟是瞧着极为生动。 「老子这是手气吗?」百里奚勾住那小姑娘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模样,笑的很是璀璨:「这是实力!实力,懂不?」 「得了吧!」那小姑娘嗤笑一声,却没有拉开百里奚的胳膊,只冷哼一声,噘嘴道:「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有种你特么再开一个?」 「呦呵,喜乐,」百里奚好看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来,撇嘴道:「你不信哥哥啊?那成,哥哥再给你露两手,输了请喝酒,如何?」 「好!」喜乐闻言,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就道:「你特么要再开一个好的玉石,我就请你喝酒,喝皇宫里头的,怎么样?」 皇宫里的酒?苏墨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姑娘倒是夸下海口,皇宫里的酒也是她想喝便喝得的?着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啊! 相较于周围人的不信,显然百里奚却是不曾怀疑,就见他低下头,痞痞一弯唇,就道:「够意思啊!」 这一头,百里奚兀自和喜乐哥两好,乐呵呵,可看在轻衣眼底,便是勾三搭四,暧昧不已。 眼底有光芒碎裂,就见轻衣抿起唇,打算转身离开。 只是,苏墨这时却不知轻衣心思如何,只瞧着轻衣转身似乎要离开,他便忍不住出声问道:「轻衣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不上去同熟人打个招唿吗?」 苏墨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让百里奚听个正着。 一听到轻衣二字,百里奚便立即放下了勾着喜乐的胳膊,转身看去。果不其然,这一看,便瞧见轻衣那窈窕的身姿,心下一喜,百里奚便不禁道:「小轻衣,你竟然也在这里?」 轻衣闻言,身子一顿,便转头朝着百里奚看过来,扯出一个寻常的笑来,轻衣疏离道:「百里少主也在这儿,还真是有些凑巧。」 话一出来,轻衣便深觉懊恼,无论怎么听,她的话也是含了三分怨怼,怎么也是不中听的。 苏墨眉梢一挑,一瞬间便看清了此时的形势。而喜乐亦是同样,她竟莫名的觉得,自己就像是插足了人家小情人的第三者……这感觉,真特么郁闷。 唯独百里奚傻里傻气,完全没发现气氛的微妙,只笑嘻嘻凑上前,问道:「小轻衣,你怎么啦?今儿个怎么这样生疏了?」 说着,百里奚兀自跑到轻衣身侧,脸上的笑容别提多么耀眼了。 喜乐嘴角微微抽搐,有些惊讶于百里奚的智商,即便忽略轻衣方才的那句话,她此时的表情,也是有种不太愉悦之色。 「无事。」轻衣瞧着百里奚的笑,深觉刺眼而厌烦,便挥了挥手,说道:「你不是还要开石、喝酒吗?不要挡在我面前!」 这话一出,便就是完全的醋劲儿了,轻衣一说完,只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算了。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分明百里奚一直以来,都是她很反感的对象,怎么如今……竟是成了这样? 「不开了,不开了!」百里奚倒是有些神经大条,周围的人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只他一人完全不懂,就见他摆手道:「我陪你去逛逛,嘿嘿。」 「我不需要你陪。」轻衣冷冷瞟了眼百里奚,旁的话也不说,便提起步子,转身离开了。 百里奚一看,心下便顿时有些着急,于是,想也没有想,他便回头看了眼喜乐,说道:「哥们,你帮我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我晚点找你啊!」 话音一落,百里奚便追上轻衣,两人很快离开了玉石轩。 只是,喜乐一脸郁闷,就这般无语的瞧着那月长石。大约停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往怀里掏了掏,很快就摸出一个黑色的钱袋子来,只是,掂量了下那钱袋子里头的银子,她不禁蹙起眉头来。 特么竟然没钱了! 轻衣和百里奚那两人兀自旁若无人般便离开了,而苏墨这一头,却是视线落在了喜乐的身上,看着这个小姑娘露出惊愕的神色,他便知道,她如此是所谓何了。 「姑娘,小店这赌石的规矩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旁的伙计见此,不禁提醒道:「姑娘不妨差人回府拿些碎银?若是姑娘走出这个门,大抵这金贵的月长石,也落不到姑娘的手中了。」 瞧着眼前这小姑娘,一身黑衣却掩盖不住明媚的气息,再端详她方才与百里家的少主之间的关系便可知,并不是个差钱的人。 喜乐闻言,不由思索了起来,正打算说派人去驿站找墨白取钱来着,就见一男子缓缓上前。 不待喜乐开口询问,苏墨便淡淡道:「多少钱?」 说这话的时候,苏墨却是朝着那伙计看去的,那伙计一瞧见是苏墨,心下自是认得。毕竟锦都战王府,不仅往日里有名,就是近期苏子衿大婚,也是传的街头巷尾悉知。再加上苏宁那个锦都纨绔,这苏墨与苏宁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容,如何能够不知? 这般想着,那伙计便笑道:「苏世子原与小姐熟识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倒是轻慢了这位小姐。」 玉石轩算是锦都数一数二的玉器行,故而这里的伙计也是个圆滑而世故的。即便方才在瞧见喜乐没有银子的时候,他也一样温和处之,因此如今的话,更是让周围的人觉得恭敬而讨喜。 「不碍事。」苏墨凝眸,转而看向喜乐,道:「多少钱?」 喜乐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苏墨,听那伙计叫他苏世子,心下便有些怀疑起来。 苏子衿姓苏,眼前这人也是姓苏……会不会他与苏子衿有什么干系? 这般想着,喜乐大大的眼珠子便滴熘熘的转了一圈,随即她便略显乖巧的回答道:「三两银子。」 赌石本就是拼手气的,百里奚花了三两银子买下这未开凿的石头,方才一开,便是价值连城的月长石,若是里头的石头完整无缺……那价值,可是不可小觑的! 苏墨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取出三两银子,交付给了伙计。 伙计收了钱,便按照锦都赌石的规矩,小心翼翼的将整块石头破开,这期间,喜乐便就这般紧紧盯着人家开石,那小模样,有些惹人怜爱的过分。 而苏墨只是瞟了眼喜乐,却是不只一言。等到整块月长石被破开后,众人皆是倒吸一口气,尤其周围那些个懂玉石的人,更是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月长石本就是价值连城,如今这整块下来,大抵有巴掌这样大,整块月长石瞧着有些透明,但中央却漂浮着蓝色幽光,仔细看去,竟是还有猫眼的效果! 这样的月长石,简直稀罕而金贵,叫人心中震惊啊! 「擦!」喜乐惊悚的瞧着那月长石,不禁脱口道:「特么百里奚这小傻子,竟然运气这么好!」 分明是个样貌精緻可人的小姑娘,却是一口一个骂人的字眼……苏墨失笑起来,这姑娘还真是爽朗至极。 「姑娘,这是你的月长石。」伙计捧起那月长石,小心翼翼的递到喜乐面前,笑道:「姑娘着实好运气。」 喜乐闻言,却只是讪讪一笑,接过那月长石,揣到了自己的兜儿里。 这月长石可是百里奚说要送给他师父的,虽说喜乐心中也是有些惦记,但瞧着百里奚难得一副认真的模样,她倒是也不好抢夺。 喜乐兀自这般想着,却是不知道,百里奚口中的师父,不是其他人,正是苏子衿。 见喜乐的模样,苏墨便大抵心中有数了,只是,他正思量着,就见喜乐偏头看他,笑眯眯道:「那什么苏世子,今日多谢你仗义疏财,不妨我请你去喝酒?」 苏墨闻言,不禁一愣,随即眉眼舒展,淡淡道:「姑娘不是没有银子了么?怎的还能请我喝酒?」 喜乐不以为意,忽的灿烂一笑,就理所应当道:「可是你有呀。」 苏墨瞳孔微缩,下一刻便露出一抹俊逸非常的笑来:「姑娘所言极是。」 说着,他也不拒绝,便温温和和的同喜乐一起,出了这玉石轩的大门。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诧不已,虽说战王府的世子苏墨平常也算随和,但从未见他笑的如此开怀过,莫非方才那姑娘与他……有些暧昧关系不成? 得出这个结论后,顿时便有闺阁少女芳心碎了一地。 看来想做世子妃的愿望,是难以实现了。 …… …… 那一头,百里奚追着轻衣而去,不多时,便赶上了轻衣的步子,他倒是依旧没有自觉,只瞧着轻衣,问道:「你今儿个怎的出来逛街了?你一个人出来,为何不唤上我一起了?」 百里奚这理所应当的模样,看的轻衣不禁有些诧异,敛了情绪,她才看向百里奚,道:「你刚才没看见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 只是,话一出来,轻衣便恍然惊觉,她现下这般跑出来,苏墨那边……不是有些无辜的很? 「你和谁一起?」百里奚皱眉,明媚的脸容依旧极为好看:「我怎么没瞧见?」 说着,他还似模似样的朝着自己周围看了一圈,可看到最后,却是没看见周边有什么熟人。 「算了。」轻衣嘆息一声,心下清楚,百里奚方才是只看见了她……或者说,那一刻,他的眼底就只看得见她。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轻衣便不禁有些愣住,她何时竟是这样自恋了?还是说,她其实吃定了百里奚对她的好? 「是谁呀?」百里奚见轻衣不说话,不禁笑眯眯道:「小轻衣,你竟是也在锦都有熟识的女子吗?」 「苏墨。」轻衣挑眼,无语的看了一下百里奚,便道:「苏子衿的兄长,苏墨。」 「苏墨啊,」百里奚笑着点了点头,可心下一回过神来,便不禁脸色一变,跳脚起来:「怎么你和苏墨在一块儿?苏墨是个男人,你怎么跟他在一块儿?小轻衣,你不要吓我啊!」 轻衣一听百里奚提起男人二字,便下意识脱口反驳道:「你都能和女子厮混两日,我为何不能和苏墨出来?」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轻衣眼底有慌乱一闪而过,随即就见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是今日是苏子衿和阿言的下聘的日子。我作为长辈,自是要跟去看看……」 越说,轻衣便越觉得自己说的乱七八糟,完全没有条理和逻辑,这般模样,简直不像她自己了。 百里奚却是微微一愣,可下一刻,他便是再傻,也反应过来,轻衣这话,显然便是在吃醋的意思了…… 心下一喜,百里奚便自动忽略了轻衣其他解释的话,只大喜过望,说道:「小轻衣,我的心里只有你,喜乐那是我哥们,只是哥们而已,那小妮子乳臭未干,我怎么会看上她?」 说着,百里奚便忍不住低头朝轻衣看去,眉眼很是不羁:「我只欢喜你啊,轻衣,难道你看不出来么?难道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不成?」 一想到轻衣是在吃醋,百里奚便心花怒放,简直高兴的没边儿了。 话本子里头,不就是最喜欢讲这样的情节吗?男子喜欢女子,或者女子喜欢男子而不自知,直到吃醋以后,才发现自己的真心,而后,就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瞧着百里奚那一副`看穿』了的模样,轻衣不由有些窘迫,可一想起百里奚并不是自己看的上的类型,她便不由强迫冷静了下来。 想了想,她忽然便回忆起,某个医集里头曾说过类似于人心的一块,那上头说过,有时候习惯并不是欢喜,而是一种错觉……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轻衣便心中咯噔一声,暗道自己煳涂。 莫不是百里奚整日里的痴缠,让她成了习惯不成?所以她现下,才如此不习惯,如此不安,甚至于如此恼羞成怒! 心下有这般的想法升起,轻衣便敛眉道:「百里奚,你不要在我身上花费时间了,等阿言成亲后,我就会离开锦都。」 「轻衣,你分明是欢喜我的啊。」百里奚有些慌乱,不解道:「为何你要否认呢?」 分明轻衣吃醋是因为他,看他的眼神也变得那样柔和,为什么她不愿意承认? 「百里奚,也许是我自己都错乱了。」轻衣蹙眉,抬眼看着百里奚,道:「从今天开始,你都别再粘着我了。」 这话自轻衣的口中说出来,倒是有些冷淡之意,听的百里奚一时间心如刀绞,却是丝毫哭不出来。 他是不伤心吗?是不难过吗?还是太伤心,太难过了? 不待百里奚回答,轻衣便冷然转身,她背影有些清冷,竟是一时间,和司言那么相像。 人潮涌动,百里奚心口忽然一疼,有悲伤的情绪浮现,可下一刻,他却是眨了眨眼睛,就朝着轻衣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 一连两日过去,苏子衿照常在落樨园待嫁,嫁衣是司言下聘那日差人送来的,因着他知道苏子衿不擅绣技,便在很早前,就同战王妃提过此事,命了锦都最出名的绣娘,亲手缝制。 那日看见嫁衣的时候,不仅是战王妃和青烟她们感到震惊,便是苏子衿自己,也是大吃一惊。不为其他,就因为那嫁衣着实太美了,比起苏子衿见过的任何一件,都要精緻而贵气。战王妃在那之后就连连夸了好几回,说是司言这女婿太好,办事稳妥之类,足足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便是战王爷也都有些吃味的紧。 故而这一次,待嫁的苏子衿,依旧显得有些闲散而无所事事。毕竟成亲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女儿家身上,都是缝缝绣绣的,恨不得把未来夫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帕子衣物都做上一遍。 用了早膳,苏子衿便陪着木木念了一会儿诗词,雪忆那头紧接着带着木木开始习武。然而,就在这时,青书进了院落来禀报,说是喜乐前来。 淡淡一笑,苏子衿便让他将喜乐带进来。 不多时,喜乐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装,一如几日前那般,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苏子衿打量了一番,发现喜乐这小姑娘,尤为喜欢穿黑衣便服,分明该是最爱艷装的年纪,竟是如此与众不同。不过好在喜乐皮肤极白,容色也生的好,故而穿着这样一袭黑衣,也依旧是白里透红的,像个喜庆的娃娃一般,甚是惹人欢喜。 相较于苏子衿的打量,喜乐倒是来的简单一些,就见她走上前去,手中刀剑没轻没重的就搁置在了桌子上,挑眼道:「苏子衿,你为何调戏我?」 调戏?一时间,青烟等人皆是有些懵住,随后,便是忍俊不禁的捂嘴笑了起来。 这喜乐倒是极为有趣,一见面就说苏子衿调戏她,还完全不认为两个女子之间,说`调戏』的怪异之处。 苏子衿闻言,却是抿唇一笑,眉眼弯弯道:「现在才回味过来么?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这话,便是承认了喜乐所谓的调戏的话了。 喜乐一听,不由瞪眼道:「苏子衿,你耍流氓!」 那日苏子衿东问西问,又是诱导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又是哄骗她来寻她,若是放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可都是赤裸裸的调戏啊! 原本喜乐倒是没有这般想,可是她反反覆覆的一回味,便觉得事有蹊跷。那日本打算问苏墨是不是认得苏子衿,也因为喝酒的缘故,忘了彻底,再后来,她忽然就想起了苏子衿,于是便打探了一番,瞬间明白了一切。 且不说苏墨是苏子衿的兄长,便是那日苏子衿牵着她的鼻子,让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又哄骗她以`报仇』的名义,上门找她这件事,就是含着一股子图谋不轨的意思。 只是,她这人素来不信邪,便就这般,单枪匹马的过来了。 苏子衿闻言,却又是一笑,她无辜的弯了弯唇,说道:「你可知耍流氓什么意思?我可是分毫不曾对你动手动脚。」 说着,苏子衿看向一旁的青茗,吩咐道:「将那坛开封了的桂花酿带来。」 「是,主子。」青茗应了一声,随即便很快出去了。 一听到苏子衿提起桂花酿三个字,喜乐便吸了吸鼻子,噘着红唇,大义凛然道:「不要以为用酒诱惑我,我就会屈服!」 在苏子衿面前,喜乐倒是个可爱的小姑娘,那股子痞里痞气,也一时间消散了去,大抵是苏子衿瞧着太过高雅,只至于喜乐一时间,便收敛了自己的脾性。 这一点,就连喜乐自己,也有些惊诧不已。 「无妨。」苏子衿温软一笑,从容道:「我只是存了一丝诱惑你的心思罢了,尝试不尝试是我的事情,上不上当是就是你的事情了。」 她说的极为坦荡,以至于喜乐不由蹙眉,不解道:「你诱惑我什么?莫不是对我有意?」 话一出口,喜乐便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胸口,紧张的大叫道:「苏子衿,别说是酒了,就是你把金山银山搬到我面前,我都不会妥协的!」 喜乐的话一落地,青烟等人便都笑的岔了气,大抵是眼前这小姑娘太会想了,连这等子奇怪的事情,也能够猜度,实在是奇葩一个。 苏子衿亦是有些忍俊不禁,就见她兀自倒了杯茶,不紧不慢道:「你大概知道,我要嫁人了吧?左右就是过几日的事情,为何又要对你起那等子心思?」 说着,苏子衿微微抿了口茶水,才看向喜乐。喜乐闻言,却是狐疑道:「那你为了什么?瞧着你也不差钱,还能图我什么?」 苏子衿要嫁人的事情,她自是知道的,听说是那什么长宁王世子,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可喜乐深觉,苏子衿要么图钱要么图人儿,钱的话,苏子衿是不差的,那么人儿……难道苏子衿不是图她这个人儿? 苏子衿倒也不隐瞒,只淡淡一笑,说道:「我图你背后的墨家药宗。」 「我去!」喜乐错愕的瞧着苏子衿,小嘴微微张开,哆嗦道:「苏子衿,你这女人也太诡异了吧?」 图药宗,这等子话都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苏子衿难道不怕她立即甩脸走人?毕竟是药宗啊,墨家的药宗啊!多么是神秘而不可窥探的存在?岂是任何人说要窥探便能够窥探的? 「还好。」苏子衿笑容很浅,却异乎寻常的好看。 这时候,青茗已然抱着一坛酒,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不待苏子衿说话,她便会意的打开了盖子,顿时那香味瀰漫开来,香甜而令人不喝便可微醺。 喜乐咽了口唾沫,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而那一边,青茗却是兀自到了一杯酒,放置在苏子衿的面前。 闭上眼睛,喜乐声音有些发闷:「苏子衿,你这酒哪里来的?」 「自己酿的,」苏子衿如沐春风道:「只不过是陈年的罢了,我那里还有一坛五年的,倒是一直不曾开封。」 「在哪?」喜乐顿时睁开眼睛,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瞧着苏子衿。 「那坛酒啊,在……」苏子衿尾音拖得很长,却是好半晌,忽然低笑道:「在哪里,告诉你做什么?我可是怕你跑去偷喝了。」 前几日苏子衿便悉知,百里奚和喜乐有些交情,后来苏子衿倒是也问了下百里奚,百里奚说喜乐同他一般好酒,说是酒痴也不为过。 「哎呀!」喜乐夸张的拍了拍大腿,一副唠嗑的模样,问道:「我就问你吧,你要图药宗什么?窥探墨家的秘密?」 「自然不是。」苏子衿笑容满面,接着说道:「墨家的秘密有什么可稀罕的?我会五行八卦阵,不必偷师。我不喜欢战火,不必求机关器具。唯独所求的,便是解了寒毒,活在当下的岁月里。」 先前喜乐便说过,她父亲提起过解寒毒的方法,而墨家则素来有许多的灵草丹药,或许可以为之一用。 这样坦诚的苏子衿,让喜乐着实惊讶不已,可仔细去想,她确实要图谋的,只是解了身上的寒毒…… 如此一想,喜乐便试探性的开口道:「那你要如何图谋?」 这就是在问她策略了,苏子衿听着,倒是忍俊不禁的笑了笑,戏嚯开口道:「喝了这杯酒,从此一生好朋友。」 原本喜乐便是个讨喜的姑娘,苏子衿对她也甚有好感,如今她既是想要接近药宗,自是以接近喜乐为主了。 听百里奚说,药宗只喜乐这一个女儿,到底是疼宠至极的。只是这些,苏子衿没有同喜乐挑明,但依着喜乐的机灵劲儿,大抵也是可以猜到的。 「一杯酒你要买我一生?」喜乐闻言,大大的眼睛便是一瞪,随即她看了眼酒香蔓延的罈子,立即便仰头道:「不过你总得让我验验货,看看值不值得吧?」 「这杯,恰好是为你准备。」苏子衿眉眼弯弯,好似全都算到了一般,将方才倒了桂花酿的酒杯递到喜乐的面前。 喜乐见此,倒是丝毫没有客气,肉乎乎的小手一下子便捏起了酒杯,启唇喝了一口,顿时小脸上一片满足之意。 「好酒!」赞嘆一声,喜乐傲娇道:「你既然这般恳求,我自是也不好拒绝,不是么?」 说着,她咧嘴一笑,露出极为白皙的贝齿,瞧着分外的有趣。 「那坛酒,埋在东篱的某个地方。」苏子衿轻笑起来,低声道:「刚刚好,你不也是要去东篱?」 喜乐此次来锦都,不过是为了玩闹罢了,而去东篱,更是不在话下,若是依着苏子衿猜测,大抵她原本就打算藉此领略四国的风貌。 「啧,」喜乐不贊同道:「苏子衿,你什么都好,就是吧,太聪明了,有点不可爱啊!」 苏子衿:「……」 …… …… 三月初三,转瞬便到来了。 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冬日余下的微凉,也顿时变得燥热起来。 初春的气息,正渐渐浓厚,杨柳岸,有桃夭灼灼,向阳而盛开。 一大早,长宁王府和战王府,便双双高挂大红灯笼,两个府邸上上下下,皆是洋溢着喜色。 长宁王夫妇原本说是会准时到场,但前两日却是又来了消息,说是路上有些事情阻挡了,大抵司言的婚期,是赶不回来了。为了这般事情,战王妃还有些嘆息,不过司言那头却是做的很稳妥,以至于即便没有父母筹办,一切还是井井有条。 这一度,让战王妃很是夸赞了一番。 沈芳菲昨夜歇在了战王府,故而一大早,她便起来帮苏子衿描眉修容。 沈芳菲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在这些方面,甚至比起其他人都要娴熟一些,故而,在苏子衿成亲之前,两人便有了这样的约定,只等着三月初三这一天,她为苏子衿挽发梳妆。 不多时,沈芳菲便为苏子衿画了个极为精緻的妆容,她执起硃砂笔,一边沾染硃砂,一边问道:「你要在眉心绘什么花样?」 苏子衿瞧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大抵是她第二次这般盛装了,第一次的时候,她一心嫁给司卫,只为利用。而第二次,便是现下…… 嫁给司言,她扪心自问,有的只是喜悦和安心,她已然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没有那种紧张到极致的心绪,更没有那种肆意的幻想。 她只是想和司言走下去,安安稳稳的走下去,一直到白首。 沈芳菲瞧着苏子衿有些愣神的模样,不禁莞尔笑起来,道:「子衿,你这可是听到我的话了?还是说,在春心荡漾着?」 沈芳菲的话,立即便打断了苏子衿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瞧着镜中的沈芳菲,笑道:「听到了,只是我也不知道该绘什么花样好看。」 这言下之意,便是让沈芳菲自己抉择的意思了。 沈芳菲失笑,正打算说什么,就听一道戏嚯的声音从门外缓缓传来:「红莲。」 沈芳菲下意识抬眼看去,就见是苏宁风流倜傥的笑着,踱步进来:「我妹妹若是绘了红莲,定是要艷压天下!」 一边说,苏宁还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摺扇,桃花眸底满是笑意。 「若是不绘,她也是顶顶美的。」沈芳菲挑眼瞪了下苏宁,手下却还是微微动了起来,为苏子衿绘上了一朵红莲。 顿时,镜中那张艷绝的脸容,一瞬间便娇媚到了极致,俨然媚骨天成,便是褒姒、妲己,也丝毫比不上她。 「绘上了,就更美了!」苏宁也不反驳沈芳菲的话,只顺从的继续道:「可惜我就没继承娘的皮囊,着实有些令人心痛。」 说着,苏宁似模似样的嘆了口气,看的在场一众人,皆是不禁闹笑起来。就是沈芳菲都不由捂嘴一笑,深觉这傢伙太过有趣。 不过,到底苏家两兄弟,唯独和苏子衿相像的,便是那双桃花眸子,就是容色,也比不得她来的令人惊艷。 「二哥莫要可惜,」苏子衿打趣道:「等将来二哥生个闺女,不就可以美美的了?要说芳菲也是生的好,将来闺女若是像她,指不定要有多少儿郎踏破门槛呢!」 「谁要同他生女儿了?」沈芳菲有些羞窘,便直直瞪了眼苏宁。 苏宁却是摺扇一开,邪魅一笑:「那生儿子也行,我不挑。」 苏宁的话一落地,便引来在场众人的笑,一时间,沈芳菲的脸颊便更红了起来。 咬了咬唇,她便嗔怪道:「苏宁,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沈芳菲的话才出来,就听战王妃一边走来,一边笑骂道:「阿宁,你又惹芳菲生气么?芳菲可是我的儿媳妇,你要是再敢欺负她,我就不认你这个皮猴儿了!」 瞧着战王妃容光焕发的模样,再仔细听她的话,沈芳菲脸上的红更是深了几分,看的一旁苏子衿无声的笑了起来。 战王妃的话,沈芳菲自是没有辩驳,但那股子女儿家的娇羞,却是看的战王妃暗暗欢喜,心中掂量着,等到闺女的婚事完了,便也商议着去沈家提亲好了。 苏宁也不以为意,只哈哈一笑,就道:「得,娘这是有了儿媳妇不要儿子啊。」 「有儿媳妇还贴心。」战王妃哼笑一声,随即看向苏子衿,便轻声问道:「子衿,好命婆就来了,等着她给你三梳头髮,你就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是啊,妹妹,」苏宁闻言,便也跟着道:「方才我打听过了,司言才到西街,还要好一会儿才到。虽说是新嫁娘,也没得委屈自己的道理。」 苏宁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不禁心中感怀,大抵有这样的家人,着实是她最大的幸运。 顿了顿,她便抿唇,微笑道:「好。」 …… …… ------题外话------ 终于大婚了哈哈哈,撒花。不过,你萌猜猜,能不能顺利成亲?(托腮) 71大婚(中) 司言身骑骏马,着一袭大红色的袍子,袍上绣有鎏金的凤凰,对襟为纯黑色纹云,他身姿如仙,墨发玉冠,素来清冷淡漠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温和之意。 暗卫几个,个个穿着喜庆的衣物,其中孤鹜和落风等人,更是充当了抬轿的轿夫。 一路顺遂,直到抵达战王府,司言才翻身下马。 彼时,苏子衿已然着嫁衣娉婷而立,她身侧有青烟和青茗一左一右的扶着,雪忆站在她的身后,手中牵着懵懂不知事的木木,神色有些恍惚。 见司言这样准时的抵达,战王夫妇皆是有些欣慰,就是一直惧怕着司言的沈芳菲,瞧见如此场景,也似乎一时间感慨起来,面色上看不出丝毫畏惧之意。 「司言。」战王妃忽然招手,就唤了司言过来。 司言上前一步,难得的拱手看向战王夫妇,沉声道:「司言在,不知王妃有何指教?」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倒是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股子尊敬的意思,众人皆是看的清楚。而这同样的,也从侧面反应出司言对苏子衿的上心。 「还叫王妃呢?」战王妃低笑一声,一脸的慈爱,反问道:「现下是不是该换一个称唿了?」 「岳母。」司言敛眉,清冷的唤了一声。 战王妃闻言,点了点头,才嘆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将子衿交给你,也是心安的,只是子衿这孩子心思重,往后夫妻生活还长久,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多担待着。」 「是,岳母。」司言听着,不可置否。 那一头,战王爷却又道:「子衿是我战王府唯独的闺女,她身后有父母和两个兄长,若是你敢欺负了她,可别怪本王翻脸不认女婿了!」 这话,含着一丝威严的意思,听的战王妃不禁有些嗔怪,可到底,她还是贊同于战王爷的警告,毕竟苏子衿是他们的掌中宝,她自是最为心疼。 苏墨和苏宁两兄弟听了,亦是摆出来了兄长的威严,便是苏宁素来笑嘻嘻的面容,也难得有些严肃。这样的战王府,看的周围百姓一阵羡慕。 苏子衿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若非当真疼宠入骨,苏家的人,怎么会临到这个时候,还威胁着司言? 凤凰盖头下,苏子衿淡淡一笑,心下倒是动容的。她虽欢喜司言,但却也知道,她的父母兄长,皆是因为疼惜她,才如此`警告』,这一切,她都看在眼底,而她的阿言,亦是不会为此恼了。 苏子衿的想法堪堪冒了起来,就听那一头,司言淡声道:「司言会对子衿好,岳父岳母还有二位兄长,皆可放心。」 他没有说什么誓言,没有信誓旦旦的模样,可他的话,却堪比誓言,让苏家几个人听了,都深觉欣慰。 这般想着,战王妃便点头,笑道:「因为我相信你,所以便将子衿妥帖的交给你了,务必好好珍视她。」 「背上轿!」战王妃的话才落下,就听喜婆一声示意响起。 司言垂眸,认真道:「司言铭记于心,不敢辜负。」 随着司言的声音落下,就见苏墨上前一步,他理了理衣袍,就低声看向苏子衿,说道:「子衿,这一次,让哥哥来背你。」 先前战王爷背过苏子衿一次,后来出了事情,于是,这一次,任凭战王爷怎么说,战王妃就是不肯让他来。故而,背苏子衿的人,就又落到了苏墨的身上。 相较于苏宁的唉声嘆气,苏墨显然极为高兴的。只是,临到要背苏子衿,他心下便生了一丝紧张,好在他面上依旧沉稳,让人瞧不出来。 苏子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她就在青烟和青茗的搀扶下,上了苏墨的背。 司言全程紧紧盯着,一副生怕苏子衿落下来的模样,看的一旁的青烟和青茗,皆是忍不住心中暗笑。 这一个两个的,都显得这样镇定,尤其是司言,看起来更是波澜不惊,可青烟和青茗却是知道,司言此时的心情,指不定比苏子衿还要激动,还要紧张许多呢! 苏子衿很快便上了苏墨的背,这大抵是生平第一次,她被这个唤做兄长的男人这般小心翼翼,这般心绪惆怅的背起来。只是,比起战王爷先前几乎要哭了的模样,苏墨却显得要沉默一些。 感受到苏墨全身紧绷,苏子衿倒是不发一言。一直到即将抵达花轿处的时候,苏墨低沉而略微颤抖的声音,竟是忽然响起。 他张了张嘴,说道:「子衿,若是在长宁王府吃了苦,便记得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大概苏墨生来含蓄,如今这一句话,也全然是憋了一路,好难得才说出口。可听在苏子衿的耳朵里,却是异常的温暖。 微微抿唇,苏子衿轻声道:「大哥,子衿明白。」 说着,她紧了紧搂住苏墨的手,显得有些亲昵。 苏墨浑身一震,心下便是动容了几分。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沉重起来。身后,战王爷和苏宁眼巴巴的瞧着他,心里更是难受。 吾家有女初长成,便就这般嫁为他人妻,如何能叫人心中安稳的? 很快的,苏墨就放下了苏子衿,在青烟和青茗的搀扶下,她便坐进了花轿之内。 花轿的帘子缓缓落下,坐在里头的新嫁娘,却是极为温婉从容。 随着一声「吉时到!起轿!」的落下,孤鹜和落风等人,便安安稳稳的将轿子抬了起来。 司言沖苏家一行人点了点头,转身便翻身上马,他动作很是简单,却莫名的优雅而清贵。 上马以后,司言手下一挥,唢吶声响起,鞭炮声作响,整个迎亲的队伍便也开始动了起来。 一时间,沿街的百姓皆是欢唿喝彩,好不热闹。 长安郡主嫁人,十里红妆,春风阵阵,委实有些羡煞旁人。 与此同时,墨白和南洛等人便就坐在阁楼上观望。一瞧见司言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南洛便不由瘪了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喜乐见了,不由挑眼道:「瞧你这模样,啧啧,不然抢亲去吧?」 说着,喜乐朝着底下看去,见那嫁妆绵延的道儿,心下倒是暗暗给苏子衿竖了个大拇指。 「咱们太子殿下是情圣。」墨白似笑非笑道:「昨儿个,他可是说了,只要苏子衿幸福,他就幸福。」 昨日南洛便大醉了一场,一边喝酒一边泪流满面的,直至今日,墨白回忆起来,还是有些不堪入目的。 南洛一听墨白的奚落,便立即脖子一梗,瞪了一眼他,骂道:「假慈悲,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说着,他立即便露出一脸的委屈,心中越想便越是悽惨。 生平第一次欢喜一个姑娘,竟然还眼睁睁的看着她成亲了?这到底叫什么事儿啊! 「哎呦喂,这么情圣啊?」喜乐大大的眼珠子一转,便笑眯眯道:「娘娘腔,你不是还跟你老子保证要娶她回去?」 南洛闻言,不禁瞪大眼睛,惊悚道:「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也就墨白知道,但墨白素来不是个大嘴巴的,所以他自是相信,不是墨白传出去的。 只是,南洛这样想着,却是不知道,他所认为的大嘴巴,其实是他的父皇,疆南国的皇帝…… 就听喜乐抿嘴,乐呵呵道:「你先前不是画了一幅画在宫里头?你老子可是让人拓印了好几张,送到了墨家和我们药宗,就是百里家,也是送了一张过去,好似是在炫耀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吧?」 见到苏子衿的第一眼,喜乐便认出来了,毕竟南洛别的不济,但在绘画上,一直是个好手,便是御用画师,也是比不得他的好天赋。 「他娘的,」南洛一怒,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悲伤的心绪,只骂骂咧咧道:「这老头子真是不争气,嘴上没把门啊!」 南洛兀自骂着,一旁的墨白却是挑眉,圣洁的脸容上浮现一抹慈悲:「大约,陛下是怕你真的是弯的,这才急着想昭告天下吧。」 南洛一直以来,都是喜欢女装,故而整个百里家,墨家,药宗一群人,都私下觉得,百里奚将来是会喜欢男子的,毕竟有龙阳之癖的人,并不在少数,而疆南国皇帝显然不满,但却一直拿不出理由来辩驳……毕竟,南洛不仅喜欢女装,还不太喜欢和女孩儿一起耍闹,里里外外看着,都丝毫不像是男儿郎。 南洛闻言,更是心中火大的很,而那一头,喜乐却是盯着沿街撒铜币的暗卫,有些愣住。 这司言还真是财大气粗,竟是沿街撒过去,看来他今儿个,倒是真的高兴的很。可不是人人都说司言是冷面阎王?怎的她今日瞧着,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喜乐兀自想的认真,可就在这时,街头处有一阵烟尘之气浮现,随之而来的便是大规模的骚动。 「那头……」喜乐有些愣住,睁着大大的眼睛,咽了口唾沫道:「不会是真的在抢亲吧?」 喜乐的话一出来,墨白和南洛便都忍不住随之看去,这一看,他们两人都不由惊诧起来。 就见四周有杀手滚滚而来,烟雾弹放的到处都是,不多时,墨白等人都完全看不见那头的场面。 而烟雾之内,司言已然下了马车,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去。孤鹜几个人也是同样守着花轿,寸步不离。 有血腥之气顿时瀰漫,百姓们都惊叫仓惶,个个想要逃离。可那群杀手委实有些来势汹汹,不少沿街的百姓猝不及防,便被一刀毙命。 只是,司言哪里是好相与的,就在同一时刻,有暗卫和禁卫军朝着四面八方而来,一个个携着泠然杀意,朝着那些杀手拔剑相向,而不多时,那些杀手便抵不住暗卫和禁卫军的攻击,倒了一大片下来。 只是,令墨白惊讶的是,即便如此,那处的烟尘气息也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似乎……有人一直在放烟雾弹! 这般想法一升起,就见司言依旧纤尘不染,红袍蹁跹,隐隐约约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一时间,烟尘尽散,司言眼底冷戾一片,寒凉清贵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 地上,尸体横陈,血流一片,可暗卫几个,却是依旧沉稳,丝毫没有被眼前的一幕震到。 司言冷着脸,就朝着花轿之内走去,他不紧不慢的掀开帘子,低声问道:「可有受伤?」 说着,那帘子便被缓缓掀开了。 只是,眼前的一幕,却是令司言不禁顿住。 只见宽敞的花轿内,有两个新嫁娘盖着凤凰盖头,沉静的坐着。 若是不看两人红盖头下的面容,从身形和姿态来看,竟是一模一样。 孤鹜和落风等人皆是一惊,下一刻,就见其中一个新嫁娘掀开红盖头,露出一张艷绝楚楚的脸容来。 紧接着,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另一个便同样掀开了盖头,顿时,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竟然有两个苏子衿!两个新嫁娘! 唯有司言,神色暗沉,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阿言,」左边的苏子衿抿唇,在看到身侧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时,不禁蹙眉:「假的?」 这一声阿言,几乎和苏子衿的声音一模一样,青烟和青茗凑上前来,两人皆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两个,不仅样貌、身姿,就是妆容也一模一样的女子。 青茗仔仔细细的看着,却是丝毫也看不出易容的破绽,心下正焦急着不安着。 「这是假的!」忽然想起什么,青茗惊叫起来:「世子,这不是我家主子!」 青烟闻言,也跟着道:「主子今早在额间绘了一朵红莲,我记得那红莲上,有六瓣!」 确实,今早沈芳菲给苏子衿绘红莲的时候,的确是绘了六瓣,可右边那个苏子衿,额间却只绘了五瓣,仔细看起来,倒是有些差异。 被指着说是`假的』的那个苏子衿,只微微抿唇,从容笑道:「你们两个跟我这样久,竟是还这般不通透么?」 这不通透,自然便是说青烟和青茗不够机灵了。 瞧着这女子的神色与口气,青烟和青茗一时间便又犹豫起来,若是撇开红莲不说,眼前这女子,确确实实是主子,一点儿也不差。 「哪里不通透?」青茗狐疑的瞧着她,心下百转千回。 苏子衿轻笑一声,眉眼生辉:「还记得今日最后是谁为我盖上盖头?」 「自是芳菲郡主。」青烟沉吟,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便惊道:「主子的意思,芳菲郡主她……」 今日苏子衿的妆容,一手由沈芳菲装扮,而这里有两个苏子衿,若是说衣物可以提前找那绣娘,那么这妆容,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立刻便绘成,而眼前这两个苏子衿,除了额间花瓣不同,其他的完全一致,若是说与沈芳菲不相干,谁又相信? 「倒是有趣。」左边的苏子衿莞尔一笑,弯唇道:「你们可是看到芳菲将我额间的红莲擦去了?就这般听信她的话。」 「主子……」青茗苦着脸,一时间又觉得左边这个苏子衿,才是真正的苏子衿。可一想起右边的苏子衿方才的一言一行,她便忍不住纠结起来。 然而,一旁的司言,却是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左右两个一模一样的苏子衿,也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漠然。 「爷,这……吉时。」落风蹙眉,上前提醒道:「快来不及了。」 眼前这两个苏子衿固然棘手,但是误了吉时,也是有些糟糕的。 司言闻言,只不紧不慢的看了眼花轿里头的人,冰冷冷开口道:「把她抓起来。」 司言的话一落地,落风便不禁一愣,不过转瞬,他便立即朝着左边的苏子衿而去。 「阿言!」左边的苏子衿不禁一愣,脸色有些泛白,道:「你竟然认不出我来?」 听着那个苏子衿的话,落风就一下子顿在了原处,迟疑不敢上前。 「动手。」司言凤眸深邃,却没有一丝温度:「不要让她逃了。」 「是,爷。」落风上前,手下一动,便朝着那个苏子衿的胳膊抓去。 只是,他堪堪要碰到那女子,就见那女子眸光一冷,手下一动,就有银针飞射出来。 若是仔细看去,那银针上略微泛黑,明显是淬了毒的。 与此同时,她手中银针执起,就快速的要朝真正的苏子衿的脖颈抵去,俨然是打算挟持苏子衿。 司言眸光一冷,只是他还没有动作之际,真正的苏子衿已然伸出手,她袖中有匕首飞出,直直便朝着那执着银针的女子而去。 那女子一惊,下意识便开始躲闪,然而,落风见此,不敢迟疑,立即便上前一拽,将那艷绝楚楚的女子拖了出来,同一时间,他手下一拍,便将那女子藏在手中的毒针一掌拍出。 瞧着那滚落在地的毒针,众人一时间皆是面面相觑。 看来,那女子果真是假的啊!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子一个灵巧的转身,一掌朝着落风便拍了过去,掌风落下,她立即一个飞身,便打算逃离此处。 只是,她的那一掌不仅没有打到落风,反而让周围所有的暗卫和禁卫军,统统围了上来。 原本这女子的功夫便是不高,否则也不可能为了躲苏子衿的匕首而失手。如今在一群高手面前,她更是无能为力。 「阿言,你就这样狠心吗?」那女子眯起眼睛,一瞬间便又全然不像苏子衿了,虽然披着一样的面皮,但那神情却是全然不同的。 「阿言也是你叫的么?」苏子衿缓缓从花轿内走了出来,似笑非笑道:「你叫着不寒碜,可我听着不舒服。」 苏子衿的出现,让一众人皆是忍不住抽气。就是远处楼台上,墨白等人瞧见了,也不由嘆一声这女子的好颜色。 只见她穿着一袭大红的嫁衣,衣袍上绣着鎏金的凤凰盘旋,栩栩如生。衣襟处是黑色纹云的图样,使得她整个人瞧着,越发的肤如凝脂,华贵大气。 她妆容精緻,额间有红莲灼灼其华,衬得她容色妖魅,仿若罂粟一般,令人不由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美人在皮,她却是在骨。一如那时在麒麟洞中的想法一般,墨白不由抿唇,暗自赞嘆。 而反观那个与苏子衿一模一样的面皮的女子,瞧着不仅看不出美感,反而多了几分违和之意,便是容色再好,也无法让人惊艷分毫。 这一头,苏子衿的话一出,司言便走上前来,虽什么也没有说,但维护之意却很是明显。 「怎么唤不得了?」那女子娇媚一笑,只挑眼道:「难道只你能唤么?分明咱们可是生的一模一样!」 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如何逃了,但束手就擒,实在很困难…… 「生的一模一样?」苏子衿笑容更加深了几分,只微微抿唇,一字一顿道:「你是男子,我是女子,哪里能一模一样了?白朮!」 白朮?易容术天下第一的那个白朮? 青茗闻言,不由瞪大眼睛,要说青茗也算是易容术高超,可却还是比不得天下第一的这位…… 这一声白朮,听的那女子不禁微微一顿,神色更是染上了几分狠厉。 「苏子衿,你一早就发现了?」白朮眯着眼睛,冷哼道:「从哪里,竟是发现的了?」 白朮本以为苏子衿会回復,不想,她身边的司言却是冷冷开口,波澜不惊道:「拿下。」 「是,爷!」孤鹜拱手,随即便提着剑,朝着白朮而去。 白朮见此,倒是想着挣扎,可他哪里是孤鹜的对手,不过三两招,便被生擒了去。 不多时,白朮便被押了起来。 司言沉默不语,好半晌才蹙眉,低头看向苏子衿,面容依旧,但声音却很低:「子衿,你可是还好?」 这话,便是关心之意了。一时间,众人都不由愣住,司言对苏子衿,可谓是好到了极致,便是方才还冷冷的模样,现下便立即可以温下嗓音。 「我无妨。」苏子衿微微一笑,随即轻声道:「莫要误了吉时。」 苏子衿这一声话堪堪出来,隐在暗处的楼霄不禁握紧了拳头。 难道这般血流成河的场面下,也可以继续成亲?若当真如此,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眼前的女子,着实有些撩人,以至于司言的面色不禁暖了几分,他牵起她的手,淡声道:「好。」 说着,司言便领着苏子衿,抵达了花轿之内,他亲自拿起一旁的凤凰盖头,轻轻微她盖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不多时,唢吶声便继续响了起来,场面异乎寻常的怪异,却又异乎寻常的和谐。 尸首被禁卫军清理了去,可满地的鲜红,苏子衿不在意,司言也不在意,一时间,那血腥的场面,竟是露出几分微醺的意味,看的在场来不及逃离的百姓,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阁楼处,喜乐不禁啧啧两声,就听她道:「这苏子衿瞧着柔柔弱弱的,竟然是个女中豪杰啊!」 不仅不畏惧这厮杀的场面,无视这血腥的画面,而且还丝毫不介怀这新婚见血的不吉利。这样无畏无惧的女子,不是女中豪杰,又是什么? 喜乐兀自说着,南洛却是忽然嘆了口气,哀哀怨怨道:「哎,看她这么幸福,我也就放下了。」 能不放下么?这样的大闹,那两人都能一如既往的执手下去,他还纠缠着,执着着有什么意思? 「太子想得开,也是极好的。」墨白一笑,仿佛前拈花的弟子一般,只道:「俗世有句话是这般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嘿,原来墨白你这样会开导人啊?」喜乐挤眉弄眼,笑道:「难道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墨白闻言,不由眉头一皱,淡淡道:「佛门弟子,怎可沾染俗世情爱?」 「胡说八道,」南洛挖苦的瞟了眼墨白,哼哼唧唧道:「你要是佛门弟子,平常还无肉不欢?」 墨白双手合起,闭目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南洛:「特么神经病一个!」 喜乐:「……」 …… …… 花轿抵达长宁王府的时候,倒是没有耽误吉时,一路上孤鹜几个都抬得很稳,以至于苏子衿并未觉多么疲惫。 原本说是会回锦都的长宁王夫妇因为一些事情,便没有及时回来,不过一切都在司言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两人很快便走进了大堂,彼时宾客围满,个个欢声笑语,显得有些喜庆。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就在这时,有太监通禀的声音响起,一时间众皆震惊。 素来昭帝和太后,都是不参加小辈的婚事的,前边儿几个皇子下来,昭帝和太后也只是送几样物什以表祝福,却是没有到场过。 可今儿个,不仅是太后,就是昭帝也亲自到场,为司言和苏子衿主持婚礼……如此厚爱,委实令人羡慕不已! 就在众人思绪万千的时候,太后和昭帝已然在瞩目之下,缓缓踏进了大堂的门槛。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跪倒了一大片,众人皆是匍匐,恭敬不已。唯独作为新人的苏子衿和司言,只弯腰拱手,按照大景的礼仪,倒是不必下跪。 「平身罢。」昭帝抬手,威严却不失温和:「今日阿言成亲,他作为朕的嫡亲侄子,无人主持婚礼,朕自是应该来看一看。」 诚然昭帝的话没有错,但众人同样的惊诧不已。毕竟没有高堂,司言和苏子衿只需要象徵性的行了礼节,也是可以的。 心中虽如此想着,众人却还是道:「陛下仁德,乃我大景之大幸!」 说着,众人便起了身,个个恭恭敬敬的弯着腰,不敢太过放肆。 唯独后边儿进来的百里奚和轻衣,两人倒是显得随意。 这一头,司言和苏子衿没什么太大反应,尤其是在知道司言是昭帝最爱的儿子以后,苏子衿更是不觉惊诧。 很快的,太后和昭帝,便坐到了上首的位置,随着他们的入座,就有喜娘笑着开口,道:「吉时到!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 喜娘的话音刚落地,青烟和青茗便上前,扶着苏子衿朝着新房走去。 只是,百里奚倒是留意到,苏子衿的身后还跟了孤鹜等人,俨然便是司言提前安排下去的。 等到苏子衿走后,便陆陆续续的有其他三国的使臣,辗转进门恭贺。 按理说,这些人应当在拜天地的时候,便进门来`观摩』的,但司言谨慎且不喜这些人,故而才谁的脸面也不给,只统一让他们等到拜了天地以后,才准许进来。 司言的`失礼』,倒是没人真的去计较,也没人当真敢去计较,毕竟人家成亲一事,任谁想要扯上国家邦交,都是在胡搅蛮缠,而且司言作为新郎,也同时身为长宁王府的执掌者,他若是不愿意,谁又能强迫得了? 所以,因为司言的如此规矩,疆南国以南洛为首的一众人只遣人送了礼过来,而北魏的几个王爷公主的,倒是不甚所谓的跑来凑热闹了。至于东篱,楼霄携着楼弥而来,只是楼弥的脸色有些差,也不知是谁得罪了他,看起来不太好招惹。 一进门,楼霄的视线便落在了司言的身上,那张邪魅的脸容,有阴霾一闪而过,让人看不真切。但司言,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清贵的俊颜划过一抹冷沉,司言看了眼楼霄的身后,也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淡漠。 只是,楼霄却是知道,因为司言已然将长宁王府,乃至方圆几里都重重护卫起来,楼霄便是想带上自己的人手过来闹事,也根本没有机会。 不得不说,司言的确是个劲敌,不仅在感情上,更是在权势争夺上。 若是司言有心一统四国,楼霄其实很难笃定自己一定可以胜过司言。 酒宴顿时便开始了,太后显得异常欢愉,倒是和蔼的举杯,同一众人庆祝,唯独司言有些冷冷淡淡的模样,瞧着不像新郎。 这一头,百里奚眸光一闪,便同轻衣打了个招唿,兀自离开了宴席。 百里奚一路便来到了长安阁,瞧着外头重兵把守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无语。 孤鹜一瞧见有人过来,便阻拦道:「百里少主,没有爷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任何人?」百里奚哼笑,说道:「老子难道是外人吗?那里头是老子的师父,老子为何不可以进去?」 「今日情况特殊。」孤鹜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只道:「望百里少主见谅。」 「老子不见谅。」百里奚心中一急,便道:「你去告诉师父,我今天必须见到她!」 他有新婚之礼想要送给苏子衿,而过了今日……轻衣有可能就要离开了,届时他为了追过去,很难有机会将这物什亲自交到她的手中。 孤鹜道:「百里少主,没有爷的命,谁都不能进去。」 「你是想跟老子过招的意思咯?」百里奚不羁的歪头,挑眉道:「你确定打得过老子吗?」 孤鹜:「属下也许打不过,但是一群人,应该可以。」 随着孤鹜的话音落地,就见四周,有暗卫一个个飞身而来,瞧着那架势,大约有几十个了。 这司言……完全是防贼一般的防着所有人! 百里奚皱起眉头,大掌便下意识的摸上了身后的古剑,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展现。 就在这时,新房内青茗探出头来,说道:「傻大个,我家主子要见百里少主。」 苏子衿在新房里头,自是听见了百里奚和孤鹜的对话,故而,她才会让青茗出来打圆场。 孤鹜闻言,只略微一顿,便道:「既然世子妃想要见百里少主,我们便不阻拦了。」 孤鹜这一声世子妃,听的屋内苏子衿有些失笑,这一个两个的,倒是改口很快,才堪堪成亲,便不唤她郡主了……也不知是不是司言这厮教导的。 百里奚闻言,自是得意洋洋,他仰着头,便大踏步朝着屋内走去。 彼时,苏子衿正坐在桌边,她头上的凤冠倒是没有褪去,不过瞧着极为贵气而美艷,便是百里奚乍一看,也不由愣了愣。 灿烂的笑容浮现,百里奚便道:「师父今儿个真是好看,白便宜了司言那个面瘫脸了!」 苏子衿不以为意,只一如既往的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问道:「喝杯茶?」 「不了。」百里奚哈哈一笑,摸了摸脑袋,说道:「师父知道的,我素来不爱喝茶,还是烈酒更适合我一些!」 苏子衿青葱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道:「听说轻衣要走了。」 百里奚闻言,不禁一愣:「师父怎么知道?」 「听阿言说起过。」苏子衿抿唇,淡淡道:「你呢?打算跟她离开吗?」 百里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说道:「师父知道的,我一直以来都是一根筋。起初来锦都的时候,是要找司言,出一口恶气,顺便讨要屠麟剑。只是,没想到遇到了师父,还遇到了轻衣……」 顿了顿,百里奚便又道:「如今我在锦都也没什么事情,原本打算与师父一块儿去东篱復仇,但百里发现,其实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而且还会给师父添麻烦。」 最开始的时候,百里奚诚然是想过要为林叶他们报仇,陪同苏子衿一起去东篱,可后来,经歷过苏子衿被劫的那件事,他忽然才意识到,自己只适合江湖,那些个朝堂的阴谋算计,他委实有些无能为力。 到底,他怕的还是拖苏子衿的后腿,反倒是让苏子衿伸不开手脚。否则的话,他百里奚并不是一个只知儿女情长的人。 「百里,术业有专攻。」苏子衿笑道:「你适合江湖,适合那种肆意的人生,也不适合背负太多。这一点,你该是心中有数。我既身为你的师父,自是念着你好。」 「我亲眼见到他们被屠杀,亲手挖出他们的尸体,连续三年,我整夜整夜睡不下,梦里都是他们的脸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他们被屠杀……你大抵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恶意,仿佛整个世界,都要你声嘶力竭,要你无能为力!」 这是怎样一种悲伤,百里奚从前不知道,可如今,他似乎感觉到了那么一点,只是光听她说出口,他就有些疼惜的厉害,那么亲身经歷的她,又是怎样一种凄凉? 「可是,百里。」苏子衿忽然看向百里奚,桃花眸底满是笑意:「我做不到释然,但你可以。现下若是有的选择,我不会一心想要报仇。」 人的心就是如此,即便知道这样的道理,也做不到当真去放下,所以,苏子衿倒是庆幸百里奚没有经歷过那些,毕竟故事再如何悲恸,也只是听来的故事,没有过切肤之痛,不知其中的致命。 有那么一瞬间,百里奚读懂了苏子衿眼底的情绪,她在安慰他,可也是在说事实,最重要的,她是真的,为他好。 攒出一个笑来,百里奚好看的脸容上,难得的有了几分稳重之意:「师父,你一直这样与众不同。」 …… …… ------题外话------ 好了,明天就是大家最期待的戏码了(坏笑),就想问问,多少人期待?嘿嘿 72大婚(下) 长宁王府,前所未有的热闹,前所未有的戒备森严。 酒过半巡,因为司言素来冷面,一众人都不敢拉着他劝酒,故而,他喝的倒是不多。 战王爷等人,也已然抵达了长宁王府好久了,相较于昭帝的情绪略显高涨,战王爷倒是有些伤感,不过瞧着司言`懂事』的模样,内心没来由的便平復了许多。 北姬辰举杯而来,笑着说道:「今日世子大婚,本王代表北魏,恭贺世子和郡主……世子妃,百年好合。」 司言闻言,只微微颔首,随即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司言刚喝完一杯酒,就见一旁的北姬芮笑道:「世子,这杯酒是本王敬你的,祝世子早生贵子。」 这模样,便是要灌醉司言的意思了,大景的朝臣不敢劝酒,但是这些个使臣却是敢的,毕竟他们并不在司言手下做事,那惧怕之意,便随之少了几分。 说着,北姬芮便抬起酒杯,打算和司言碰杯,然而司言却是岿然不动,只清冷道:「方才那杯酒,已是代表了你整个北魏,故而八王爷这份心意,本世子收下了。」 司言的话落地,苏宁也上前,帮腔道:「妹夫说的不错,刚刚封王已然敬了酒,说是代表整个北魏嘛,君子一言,自是快马一鞭!」 北姬芮被司言和苏宁说的,倒是不由多顿住了,一旁伤势才好的北姬画盯着司言,整个人有些恼恨至极的模样。 且不说司言是她看上的男人,便是苏子衿先前对她的羞辱与伤害,都让她心下狠的滴血。脑海中忽然有念头升起,北姬画不禁眯了眯眼睛,悄然起身,往外头而去。 北姬画的离开,众人皆是没有主注意到,但十五岁的皇孙北姬昌,却是看的清楚,不过,他却没有出声告诉北姬臣和北姬芮,只假装没有看见,独自坐在一旁。 「倒是本王健忘了,哈哈。」见劝酒无望,北姬芮也识相的退到了一边,而这一幕,却是落到了楼霄和楼弥的眼底。 楼霄勾起唇角,便一脸笑意的朝着司言走去。楼弥见此,自是紧随其后。 司言眸光微凉,便瞧见楼霄已然执杯踱步到了他的跟前。 「听说今儿个迎亲的路上世子遇到了行刺?」楼霄上前,神色莫辨的笑着。 楼霄的问话,让一旁的北姬辰和司随,皆是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司言路上遇到行刺的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但现下司言正是新郎,楼霄说起此事,未免有些呕心。 「摄政王倒是消息灵通。」司言面无表情的看向楼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刺客与摄政王有些关系。」 司言的话一落地,在场众人,便皆是一副怀疑的模样盯着楼霄看。 楼霄面色一僵,却立即便恢復了往常,只见他依旧笑着,语气含了一丝无辜,道:「世子这话可是有些言过其实了,本王素来与世子无冤无仇,怎么会做出这等子事情?本王不过是担忧罢了,竟是不曾料到,世子这般猜度。」 「是啊,」楼弥亦是附和道:「世子大约是心中不悦,迁怒他人罢?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东篱也是可以谅解的,毕竟大婚之日见血还照常进行的,着实是有些憋屈。」 楼弥言下之意,便是司言迁怒他人,同时也在暗示,司言并不想继续成亲,只是无奈于战王府的威胁,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照常成亲。 楼弥此举,大抵是想挑拨苏家人和司言的关系,听人说先前司言去过战王府,战王爷和两个嫡子,都表现出不甚欢喜的模样。 只是,楼弥到底料错了司言和战王府的关系,就听那一头,战王爷冷笑一声,说道:「见血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宴请众宾的时候,不也是要杀些鸡,宰点羊?更何况那这个刺客,本就该死!」 「爹,你这话就不对了。」苏宁撇嘴道:「人家胆子小自是害怕,怎么可以我大景之人的骁勇度他人之心?」 苏宁的话,不就是在说楼霄和楼弥,乃至东篱是皆是懦夫,而司言与大景的人,都骁勇异常。 这两父子赤裸裸的维护之意,看的上首的太后和昭帝,皆是暗自欣慰。到底是苏家人,就是如此护短,老子如此,儿子也是如此,看着叫人欢喜。 战王爷和苏宁的话一出,便顿时噎的楼弥说不出话来,场面一度尴尬,却见司言微微抿唇,冷冷开口道:「摄政王既然说不是,那么本世子自是希望不是,毕竟方才捉拿的一个刺客,本世子可是打算好好逼供一番的。」 听着司言的话,苏墨便跟着道:「素来听闻妹夫手下无不招供之人,想来不多两日,定是可以知道这图谋不轨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司言在锦都,是出了名的铁血手段,但凡他活捉之人,即便是嘴再硬的死士,他也可以撬的开。这一点,便是身为东篱人的楼霄和楼弥,也同样心中有数。 眼底划过一抹晦涩,楼霄强按下心头的思绪,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那本王便提前恭祝世子,能够揪出这幕后之人了。」 楼弥看了眼楼霄,心中自是清楚楼霄在惊怕什么。倒不是说怕白朮说出楼霄是主谋一事,而且白朮知道的秘密委实很多……身为他的心腹,白朮若是真的招供一些事情,想来回到东篱以后,要步步为营了! 司言闻言,只冷然的抿起薄唇,随即他看向苏墨和苏宁,便淡淡道:「司言有些微醺,接下来的事宜,望二位兄长多担待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瞧着倒是极为认真,可在场之人,谁人看不出他究竟醉了没有? 苏宁和苏墨皆是有些头大,两人心下皆是无奈,看来司言的这一声`兄长』并不是平白能够受的。 上首的昭帝看了看司言,心底不由嘆息,这厮明显是急着去洞房花烛夜的,倒是故意说自己醉了,可装醉就装醉吧,他非要一副清醒的模样,叫人无法直视。 昭帝兀自这般想着,可下一刻,就听见太后慈爱的声音响起,道:「既然是醉了,便让人扶进去歇息吧。」 说着,太后又睨了眼昭帝,笑着问道:「皇帝,你说是不是?」 昭帝轻咳一声,威严依旧道:「带下去吧,长安身子骨不好,经不得惊扰,诸位也莫要闹什么洞房了。」 昭帝的话一出来,谁人又敢说一个不?便是北姬辰和楼霄几个人,也不好说不肯。 于是,司言拱了拱手,就清冷开口道:「多谢陛下体恤。」 说着,司言身姿一动,就只留下一个挺拔而优雅至极的背影,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场面倒是越发热闹起来,唯独楼霄眸底沉沉,让人看不出情绪。 …… …… 司言离开宴席,便径直去了长安阁。 只是,他才走出几步,便察觉到身后有人紧跟。 深邃的凤眸划过一抹冷色,司言停下步子,薄唇凉凉吐出两个字,道:「出来。」 随着司言的话音落地,就见一道曼妙的身姿上前,妖娆异常。 司言回头,就见有女子一袭绯色长裙,眉眼妖艷:「不愧是世子,竟这样快的就察觉到画儿的存在了。」 眼前的女子,不是北姬画,又是何人? 只是,她自称的这一声`画儿』,听的司言眸底不禁沉了几分。 北姬画素来以高高在上的公主自称,如今忽然如此放低姿态……俨然便是存了些心思的。 见司言不说话,北姬画心中念头升起,便走到司言的面前,媚眼一勾,娇嗔道:「世子今日成亲,画儿委实有些痛心,毕竟画儿如此欢喜世子……」 说着,北姬画的手指便朝着司言的胸膛点去。 然而,这一次,司言却是一动不动,任由她将手指点到了自己的胸膛,那双淡漠的凤眸,丝毫看不出情绪。 北姬画心中一喜,深以为司言先前对她的冷淡是碍于有他人在场,毕竟男人的劣根,都是如此。 娇媚的小嘴一撅,北姬画便大胆的摸上了司言的胸口,心下一边荡漾,她还一边低低道:「世子先前对画儿如此冷漠,画儿还以为世子不喜欢画儿呢,委实伤透了心。」 话才说出口,北姬画便整个人一躺,打算扑进司言的怀里。 只是,她堪堪有打算贴上去的意思,司言便面无表情的捏住她的胳膊,随着一声`喀嚓』的声音响起,北姬画立即疼的尖叫起来,整个人也往后仰去,差点跌倒。 与此同时,司言亦是在同一时间,松开了捏着北姬画的手,然而,那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嫌恶,看的北姬画心中恼恨。 「世子这是何意!」北姬画心下咬牙切齿,面上却是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若是在场有其他人看见,一定以为司言对她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 司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答北姬画的问话,只眉眼寒凉道:「方才你是打算勾引本世子?」 「勾引?」北姬画媚笑一声,弯唇道:「你情我愿的,有何勾引不勾引的?若是世子怕被苏子衿知道,画儿也可以不告诉任何人……」 说着北姬画眼底的媚色,越发浓烈了几分。 司言淡淡看了眼北姬画,凤眸冷戾一片:「既然明珠公主如此情愿,不满足公主,岂不是本世子不尽东道主之谊?」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黑夜中便有暗卫飞身而来。 看着如此场面,北姬画不禁眉心一跳,有不好的预感渐渐升起。 眯起眼睛,北姬画带了一丝尖锐之意,问道:「司言,你要做什么!」 「公主方才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司言凉凉开口,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听到了。」为首的秋水闻言,露出一个邪气的笑来:「爷,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司言,你敢!」听着这话,北姬画不由后退一步,厉声道:「我可是北魏的公主!」 司言还未说话,秋水便啐了口,不屑道:「北魏的公主就眼巴巴的来勾引我们爷了?不知廉耻!」 北姬画方才的话,可谓是露骨至极,便是秋水这么一个从不害臊的人听了,也深觉可耻,没想到这北姬画倒是没羞没臊,不以为然。 司言神色清冷,语气分外冰寒:「记得砍断那只手。」 那只……碰过他的手! 「是,爷!」秋水拱手,随即便朝着北姬画而去。 北姬画尖叫一声,心底有恐惧之意顿时浮现。她原本以为,自己贵为公主,司言一定不敢如何,可到底没有想到,司言的手段竟是如此狠辣…… 「司言,我是北魏的公主!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北姬画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哪点比不上苏子衿那贱人?我哪点比不上她了!一个贱人而已,你就要为她得罪整个北魏吗?司言,你……」 「你太高估自己了。」不待北姬画说完,司言便打断她的话,只见他眉眼极冷,有杀意顿时溢出:「顺便,拔了她的舌头!」 辱骂他的心上人?看来,她还是不知道他司言的手段! 「司言,你……」北姬画正打算说什么,却只觉身子一僵,下一刻便有剧烈的疼痛感尖锐而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鲜血飞溅到她脸上的湿热感…… 她的舌头……北姬画下意识摸去,只觉黏腻腻的物什,`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她定睛一看,眼前不由黑了起来。 她的舌头……竟是真的被人挑断了! 剧烈的疼痛感一瞬间更加强烈的冒了出来,疼的北姬画不由泪流满面,只转瞬,她便两眼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 …… …… 百里奚留下一把匕首,便很快离开了。 苏子衿低眸,看着桌子上那月长石镶嵌的精緻利刃,心下倒是欢喜的。 百里家以铸剑锻造闻名,而百里奚身为少主,自也是技艺不错。苏子衿拿起那匕首,仔仔细细的瞧了瞧,倒是深觉稀罕。 这把匕首,乃是用北冥的冰晶玄所锻造,冰晶玄作为这世上最轻便,也最锋利,同时也是最坚硬的玄铁,一直便是江湖中,人人求而不得的宝贝。 如今百里奚锻造了这么一把小巧的匕首与她,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苏子衿兀自把玩着,却忽然听见,外头青烟和青茗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就瞧着司言推门而入,一袭红装,妖孽天成。 「百里奚来过?」司言看向苏子衿,清淡问道。 「嗯。」苏子衿颔首,笑道:「他来送新婚之礼。」 说着,苏子衿拿起手中的匕首,在司言面前晃了晃。 司言见此,不禁挑眉,问道:「子衿,你怎的一点儿成亲的自觉也没有?」 分明两人今日才堪堪成亲,可苏子衿却是连盖头也掀了去,兀自坐在这桌子旁,还一副打算与他聊到彻夜的模样,着实让司言有些忍俊不禁。 「这盖头有些麻烦,」苏子衿笑了笑,弯唇道:「你要我再盖上,让你来掀?」 说着,苏子衿便放下手中的杯盏,笑吟吟的瞧着司言。 司言听着,心下倒是嘆了口气:「既是麻烦,便不必盖了,左右我也不是很在意。」 原本这屋子里,是该有喜婆在的,但司言觉得烦扰,便在苏子衿进屋之前,让人遣了出去。 司言和苏子衿两人倒是这般打算,可外头却传来容嬷嬷的声音。 不多时,就听容嬷嬷敲门,说道:「世子,太后娘娘恐世子不知洞房之仪,便让老奴来瞧瞧,看看能不能帮衬一二。」 容嬷嬷的话音才落地,苏子衿便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大抵太后了解司言的脾性,也知道他们两会这般随性,故而才让容嬷嬷来盯一盯,未免在仪式上出了差错。 司言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笑的欢乐,不由走上前去,将她抱了起来。不待苏子衿反应,他便将她放置在了床边,随即拿了凤凰盖头,沉默着为她盖上。 做好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司言才挺直了身子,看向屋外,清冷的吐出两个字,道:「进来。」 屋外,容嬷嬷自是听到里头的响动,不过她倒是不慌,直到听见司言的声音,才推门入内。 一进屋内,容嬷嬷便深觉这新房一片喜庆,彼时苏子衿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而司言则是站在她的身侧,一袭大红的袍子,衬得他越发好看惹眼,叫人神思恍惚。 容嬷嬷上前一步,就和蔼笑道:「世子还未掀盖头呢?」 司言闻言,只微微颔首,倒是不只一言。 容嬷嬷见此,便捧过一旁搁置着的玉如意,递到司言面前,笑道:「世子,不防先给世子妃掀下盖头?莫要闷到了世子妃了。」 点了点头,司言便执起玉如意,缓缓将苏子衿头上的凤凰盖头掀起。 即便方才便瞧见了苏子衿那艷绝楚楚的脸容,现在乍一看,还是让司言深觉惊艷,尤其是这样的隐约的烛光之下,她抬眼含笑看他,有股柔媚而蛊惑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看的司言不禁心中一颤,柔软一片。 想来自古来掀盖头之仪,也是有其中的用意的。 「世子妃可真是好容色啊!」容嬷嬷忍不住一贊,她深处宫廷内院,见过无数女子姿容,可没有一个,能够与苏子衿的皮相媲美,她就好像是惑世的妖姬一般,便是容嬷嬷自己,也不禁为之恍惚。 司言恍若未闻,只低眉瞧着苏子衿,淡声道:「很美。」 这一声很美,听得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不过转瞬,她便露出一抹更深的笑意来,一时间熠熠生辉,迷人至极。 「你也好看。」苏子衿弯唇,缓缓的贊了一声。 司言一直都生的极好,可如今穿着红衣,便更是显出了妖孽天成的秀美来,他凤眸幽深,薄唇性感,虽依旧面色清淡,可那股子禁慾的味道,却是让人沦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听到苏子衿的夸赞,司言眸底闪过一抹柔和之意,看的一旁的容嬷嬷,暗自欢喜,瞟了眼桌上的杯盏,她便笑道:「世子,世子妃,该喝合卺酒了。」 说着,她走到桌前,将桌上的杯子拿了放在托盘内,又提起一壶酒来,朝着两人而去。 司言见此,倒是没说什么,他伸手,便径直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苏子衿面前,一杯自己执着。 苏子衿接过那杯酒,两人也不忸怩,便靠近了几分,交杯而饮酒。 容嬷嬷倒是欣慰,看着眼前新人如此一副般配的模样,便也就笑着退下了。 等到容嬷嬷离开,苏子衿才缓缓起身,淡淡笑道:「我以为你今儿个是要吃醉的,没想到竟是喝的不多。」 方才交杯的时候,苏子衿便闻到了司言身上并不浓郁的酒味,想来他喝的不多,不过,她倒是有些奇怪。 司言闻言,却是上前一步,低头看她,薄唇微抿道:「那你希望我吃醉么?」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俨然一副暧昧的语气,看的苏子衿不禁心下一顿,便撇开视线,戏嚯道:「你若是吃醉了,倒是不错,我也可以瞧一瞧你失态的模样。」 「可惜我酒品很好。」淡淡的回答一声,司言忽然低声道:「这凤冠霞帔,是不是很重?」 一边说,他还一边伸手,如玉的指腹不紧不慢的为她拆下凤冠,动作很是温柔。 苏子衿虽心中惊讶,不过却还是一动不动,任凭司言为她卸下凤冠。那一副乖巧的模样看在司言的眼底,倒是越发的惹人怜爱起来。 好半晌,司言才卸下凤冠,连带着她发上略微沉重的簪子也一併摘了下来。 司言抿唇,嗓音低沉:「这样重的东西,你应该早些弄下来的。」 他委实是心疼苏子衿,大抵在他心中,自己的心上人,半分累也是受不得的。 苏子衿闻言,只失笑道:「哪有那么娇贵的?」 说着,她兀自理了理髮梢,剎那便愈发的显出几分媚骨楚楚的模样。看的司言心中微动,便下意识的将她拉入怀中。 苏子衿这厢正打理着头髮,忽然被司言这么一拉,倒是丝毫不设防,于是顺理成章的,她便被他搂进了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司言心下倒是烧的厉害,只是苏子衿却觉有物什硌到自己,不由的,便伸手摸去。 司言一愣,就发现,苏子衿正摸着自己的胸膛,脑海中有灵光一闪,他便立即想要擒住她的小手。然而,司言才堪堪触到苏子衿的手背,那头苏子衿已然从司言怀中,摸出了一本小册子。 「阿言,这是何物?」苏子衿顿了顿,便疑惑的挑眼。 一边拿起那小册子观察,苏子衿心中还一边有些纳闷,瞧着司言连成亲都带着它,莫不是这是什么武林秘籍不成? 说着,苏子衿的视线,便落到了那册子上,只见那册子瞧着倒是崭新,外皮是金黄色的,却是没有註明册子的名字。 「一本书而已。」司言眸光一慌,便伸手握住苏子衿的小手,神色之间,竟是有些许紧张的意味,看的苏子衿倒是越发的狐疑起来。 心下好奇,苏子衿便双手伸去,那算摊开。可司言握着她的手,俨然是不打算放开的意思。 苏子衿蹙眉,问道:「阿言,你这是不打算给我看了?」 问这话的时候,苏子衿面色很淡,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可看在司言眼底,便又是极为不忍。 松了手,司言耳根子一红,便不自然开口道:「不是什么稀罕的书,只是方才在宴席上时,皇祖母塞给我的。」 太后?苏子衿不禁一愣,手下倒是依旧翻开了那册子。 只是,一翻开,她眸光便不由顿住,这里头皆是赤裸的小人儿,哪里是什么武功秘籍?分明就是一本…… 脸颊微微发热,苏子衿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便合上了那小册子,一言不发的就又塞进了司言的衣襟内。 苏子衿的尴尬神色,看在司言的眼底,倒是极为可爱,心中有逗弄的想法骤然升起,就见他捉住她的手,低头靠近她,气息温热道:「子衿,你可是看见了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清冷的面容划过一抹趣味,瞧着这厮一副要使坏的模样,苏子衿桃花眸底有狡诈一闪而过,随即就见她仰头,在司言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贴上他的耳畔,吐气如兰道:「阿言,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司言浑身便是一僵,温软的娇躯,柔媚的嗓音,令他不禁心中一颤,下一刻,便听他声音暗哑,低沉道:「子衿,莫要撩拨我。」 说着,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即长臂一动,便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一时间,却是不曾松开。 他倒是不曾动过不好的念头,一思及轻衣昨日同他说的话,他就全然不敢动弹了。 轻衣说过,苏子衿身子骨才初愈,房事……切不可太过着急。而司言倒也不是那种满脑子精虫的男子,虽现下他与苏子衿成亲,但却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予取予夺。 见司言如此老实,苏子衿心下有些诧异,不过更多的,却是欢愉之心。她的阿言这般耿直而略显傻气,委实有些招人欢喜的很。 只是,苏子衿以为司言不会再说话了,却不想,突然的,他便清冷出声,喟嘆道:「子衿,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这一切,竟是如此恍惚,不似真实。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顿,随即她微微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笑道:「阿言,莫要这样感怀,我们的路,还很长很长……」 「嗯,很长很长。」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不禁抿起薄唇,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梢,带着一股子浓郁的怜爱,令人怦然心动。 气氛温馨一片,好半晌,苏子衿才离了他的怀抱,轻笑道:「阿言,让人准备一下,我想沐浴一番。」 脸上的妆容,有些重的厉害,以至于苏子衿这般不常施粉黛的人,倒是不太习惯。再加上今儿个折腾了一天,她倒是想着沐浴一番,再好好休息。 「好。」司言闻言,只点了点头,便很快走到门槛边吩咐。 不多时,沐浴的一应物什都准备好了。司言极为自觉的避开,径直走了出去,等到苏子衿沐浴完了,他才进了屋内,看的孤鹜一群人,面面相觑,直道自家爷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似乎用错了地方。 苏子衿沐浴完了,简单的收拾了榻上的枣子、花生、桂圆等一些物什,便径直上了榻上,司言那一头,却是堪堪开始沐浴。心下有些愣住,可现下苏子衿倒是出不去了,毕竟这沐浴的地方,就在离门很近的屏风内。 想了想,苏子衿倒也坦然的躺了下来,大概是累极了,耳边听着滴滴答答的水声,她便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等到司言沐浴完了,褪下大红的袍子,只穿一袭中衣出来,就见喜庆十足的榻上,苏子衿蜷缩成一小团,睡的正香。 心下无奈,司言便缓缓走上前,拿起一旁的锦被,便为她轻轻的盖上。 只是,司言堪堪打算收回手,就见苏子衿忽的呢喃一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似乎陷入了魔梦之中。 心中一疼,司言便不禁,抚上了那秀丽的眉,素日里她总是言笑晏晏,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如今,却是一入睡,就开始做这些噩梦……若非陷入其中而无可自拔,她大概已然惊醒,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无助的孩童。 心疼的一瞬间,司言便躺了下来,他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的颤抖,她的情绪,他竟是彻夜不眠。 睡梦中,苏子衿仿若站在悬崖之上,可转瞬,她便又好似位于宅内,她看见,眼前有人立在她的面前……或者说,应该是立在年幼时的她面前。 一众人手执棍杖,仿若她是洪水勐兽一般,围堵却又惧怕。 「你这孽女!」中年男子负手站在她的面前,眼神仿若淬了毒的利刃:「竟敢弒杀祖父!」 弒杀祖父? 她冷笑一声,依旧仰着头,轻蔑道:「我说过,不曾杀他!」 「妹妹为何要对祖父下手?」一旁的俏丽女子,泣不成声:「祖父自来便是待妹妹最好,妹妹这般行径,对得起祖父,对得起人伦天道吗?」 「愚蠢!」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来,说道:「我若是要杀他,何必如此明目张胆?」 中年男子闻言,不禁眯起眼睛,厉声喝道:「孽女,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不是我做的,我不承认!」她淡淡挑眼,抿唇道:「若是老爷要将罪名安到我的头上,除非报官!老爷也不想连自己的父亲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吧?」 中年男子听着,不由有些犹豫起来,他思量着看了眼她,眸底有动摇之色浮现。 「爹爹,」这时,另一个女子忽然出声,只见她一脸良善,蹙眉道:「若是此事报官,我们孟家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啊!到时候爹爹升迁……」 说到这里,那女子戛然而止,只柳叶一般的眉,显得有些忧思不已。 这言下之意,如何能够不明白?若是报了官,孟家出这么一桩弒杀祖辈的怪事,在如此重孝道的东篱,今后孟家,还有什么升迁的机会可言?再者说,就算查出来不是孟青丝所为,这断案不清的罪名,便落到了他的头上,陛下见此,将来可还敢重用他? 眸底有阴鸷浮现,就见他挥了挥手,冷厉道:「来人!将这弒杀祖父的孽障拿下,乱棍打死!」 「呵!」少女凉凉一笑,露出森然之意,她红唇微动,有杀意溢出:「敢来者,死!」 一声落地,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孟家谁人不知,这少女宛若怪物一般,武艺卓绝超然,小小年纪,便可杀伐一切! 「把府中暗卫唤来!」中年男子兇狠的看向少女,字字句句诛心:「我倒是不信,这么多人,还杀不了一个怪物!」 一声怪物,听得在场女眷个个捂嘴笑起来,唯独那柳叶眉的女子,紧紧盯着少女,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什么情绪。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少女全然不以为意,她傲然一笑,伤痕累累的手指抚上腰间佩剑,淡淡扬唇:「不好意思,你口中的怪物,将会让你孟府,血流成河!」 …… …… 翌日一早,苏子衿恍惚醒来的时候,就觉身上有些沉重,她疲倦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有一张秀美而清冷的脸容。 司言此时眸子紧闭,唿吸均匀,却意外的好看。那长长的睫毛浓密而卷翘,眉梢英挺,薄唇性感而撩人,委实有些像是遗落凡尘的谪仙,便是睡相,也迷人的一塌煳涂。 素手下意识的,便抚上了他的眉眼,手下触感很好,让她流连忘返,一路,便描到了他的薄唇。一想到这唇曾吻过她,苏子衿便觉得手下有些滚烫,于是下意识的,她便打算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她念头才起,司言便一把擒住她的手,性感的薄唇下一刻,便轻轻将她的青葱手指含住。 一瞬间,苏子衿便觉一股电流划过,她身子一颤,随即而来的,便是剧烈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抨击着。 瞧着苏子衿那错愕的茫然模样,司言心中有愉悦划过,随即他忽然一个翻身,在苏子衿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 「你……早就醒了?」苏子衿触电一般,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白皙如玉的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司言这轻巧的样子,显然是一早便醒了。而一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他都知道,苏子衿便觉得有些羞窘。 「嗯。」司言低沉而暗哑的声音,由于刚睡醒的原因,竟是出乎意料的性感撩人:「我见你不亦乐乎,便不忍打搅。」 这酥到令人骨子都忍不住发颤的声音一出,苏子衿的脸颊便愈发红了几分,她垂下眸子,却是一时间不敢去看司言,只怕这厮如此妖孽的模样,惹得她更难抑制自己的心跳。 只是,司言哪里会如她的意?一见她垂下眸子,脸色微红的模样,他眼底情愫便顿时涌了起来。那炙热的薄唇,下一刻便压了下来,惹得苏子衿不由的便轻颤了下。 司言见此,眸底温柔之意渐渐浓厚了几分,他唇下亦是不停的撩拨着她,灵巧的舌尖轻柔的撬开了她的贝齿,一时间,缠绵悱恻的吻,让苏子衿不禁迷离了起来。 室内一片暧昧,两人唇齿缠绵,只是,大腿上传来奇怪的触觉,却是让苏子衿不禁脑子一热,整个人便清醒了过来。 司言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苏子衿的异样,然而,下一刻,下腹传来的异样感觉,让他立刻便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子衿脸色一瞬间红的滴血,她微微一动,便想要推开司言,然而,司言的臂膀却是撑住床头,声音沙哑而干涩:「子衿,莫要乱动。」 苏子衿桃花眸一顿,便当真一动不动,生怕让司言又热血沸腾起来。 司言见此,脸上不由浮现起不自然的神色来。他却也未曾料到,仅仅是一个吻下来,他竟然被撩拨的起了反应…… 微微一个翻身,司言便侧着将苏子衿拥入怀中,苏子衿听着耳边传来的心跳声,好半晌,才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听着苏子衿的笑,司言俊颜依旧清冷一片,可那耳根子却是一瞬间红了起来,苏子衿仰头,便恰巧捕捉到了。 愉悦之意越发浓了几分,苏子衿将脸埋在司言的胸膛之上,无声的笑了起来。 生平头一次,苏子衿竟是觉得,枕边有人,竟是如此温馨而暖人的一件事情。 …… …… ------题外话------ 吃瓜群众:床咚啊床咚,老夫的少女心……(捂脸) 73新婚燕尔 因着长宁王夫妇没有回来,苏子衿嫁进长宁王府后,便依旧很是清闲,即便是成亲的第一天,她也不必给公婆敬茶。 而太后那边,作为昨日的主婚人,司言的祖母,倒是需要这对新婚燕尔前去问安。 故而,一觉醒来,苏子衿稍稍洗漱了一番,便在司言的陪同下,进了皇宫。 司言由于成亲的缘故,昭帝便放了他五日休息,这其中倒是包含了三日后两人回门。 马车缓缓行驶,苏子衿安安稳稳的靠在司言的怀中,神色自若。直到抵达西街的时候,外头传来噪杂的声音,让苏子衿不禁有些好奇。 于是,她坐起身子,立即便叫停了马车,掀开帘子朝外头看去。 只是,这一看,苏子衿倒是不由有些诧异起来。 沿街的百姓团团围了起来,可依稀还是听到了外头有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响起。 「这人是那个北魏的公主吧?」其中一个妇女迟疑出声。 「哎呀,是她,是她!」另一个妇女夸张道:「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一旁又有人鄙夷道:「她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和一群乞丐都能这么快活……」 一个男子岔话道:「早知道这公主玩这么大,我就毛遂自荐了!可惜了这么一个香艷的公主了!」 「啧,舌头和胳膊都没了,你也下得去嘴?」有人嫌弃道。 有女子伸着头,捂嘴道:「哎,你们说,这公主会不会是先前得罪了长安……世子妃,现下被报復了?」 「这就不对了,」又有人一副知情的模样,说道:「昨儿个我可是亲眼瞧见这公主自己从长宁王府的方向过来,跑来这里的!只是那时候我家老婆子催的厉害,也就没多盯两眼了,谁曾想……」 「真的假的?」有人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这公主难道真那么没眼色,看得上一群乞丐?」 「谁知道呢!」众人皆是摇了摇头,显然是看热闹不显事儿大的模样。 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苏子衿大致听着,心下倒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想来是这北姬画昨夜失身给了西街巷子里头的一堆乞丐,今儿个被人发现了。 微微一笑,她便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司言,挑眼问道:「这北姬画,是你设计的?」 北姬画去了长宁王府倒是不假,但是苏子衿知道,昨日长宁王府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里头动手设计北姬画,再者说,这整个锦都,也就苏子衿自己与北姬画有些过节,而司言……则一直是被北姬画觊觎的对象。 故而,若是说这件事与司言无关,苏子衿都要不可置信的。 「嗯。」司言微微颔首,他睁开璀璨而幽深的凤眸,神色寡淡:「她要勾引我。」 司言这声勾引一出来,马车外的孤鹜和青茗,都不由嘴角抽搐了下。 诚然司言所说的是事实,可他们着实很难想像,司言那种面瘫的人,会以何种表情说这句话。 马车内,苏子衿不禁莞尔笑起来,眉眼弯弯道:「那你做的很好。」 苏子衿的回答,显然不是玩笑的话,虽她一如既往的含笑,但话里话外的那股认真劲儿,却是一览无余的。 一时间,青茗和孤鹜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副佩服的模样,显然对苏子衿的霸气回答,很是赞嘆。 司言闻言,却是抿唇,清冷的神色微微暖了三分,随即愉悦的看了眼苏子衿,握着她的手的大掌,更是紧了一些。 苏子衿见此,仍旧笑道:「今后但凡有这等子女子接近和勾引,你便要自觉一些,手段狠毒一些,就像对待北姬画一样,去对付其他人。」 「好。」司言点头,模样极为认真。 而这般认真,且言听计从的反应,却是听的马车外孤鹜摇了摇头。 他们家英明神武,素来谁的话也不屑听的爷,已经完全沦为妻管严了! 就在这时,外头有北姬辰的声音响起,很快的,人群便渐渐散开了。 苏子衿掀了帘子,就瞧见北姬画断了胳膊,满嘴是血的抱着自己的衣物,看起来疯溃而恍惚。 只是,她忽然抬起眼,就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看去,一剎那,她激动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苏子衿,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却是惹得苏子衿轻笑一声。 这一头,北姬辰和北姬芮似乎也都看见了苏子衿,就见北姬芮眸色一沉,命人将北姬画送走之后,又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子衿微微一笑,看向司言道:「看来我这热闹凑的有些麻烦了。」 司言沉静依旧,只捏了捏苏子衿的小手,低声道:「无妨,有我在。」 司言的话,听的苏子衿深觉温暖,唇边不自觉的便有笑意浮现。 不多时,两人便下了马车,惹得一众百姓纷纷侧目,直道这郎才女貌,着实般配。 北姬芮走上前来,就冷哼道:「世子和郡主可是好凑巧啊,竟是在这儿遇到了你们!」 对于苏子衿,北姬芮自是认得,前几日的一次接风盛宴,两个人也算是大抵打了个照面。 北姬画是北姬芮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素日里北姬芮很是疼宠北姬画,原本北姬芮就是因为收到北姬画的信函,才更加急迫的来了锦都,想要为北姬画出一口恶气。但他抵达锦都之后,苏子衿却因为待嫁的原因,几乎不曾出府,唯一一次参加宴会,也是匆忙离去。而对待司言,他又着实拿捏不住,故而才一直忍气到现在。 只是,昨夜去长宁王之后,北姬画便忽然不见了,他询问了一遍,大多数人都说北姬画独自出了府,于是,北姬芮也就没有多想,毕竟北姬画素来肆意,她身份特殊,又加之身边有暗卫跟着,应是不会出事。 然而,北姬芮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大早便收到了消息,说是在锦都西街发现了北姬画。于是,北姬芮便急忙从驿站赶过来,只是,竟是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几乎整个锦都的人都知道了,北姬画昨夜失身与十几个乞丐,并不知为何舌头和胳膊皆是被人卸去,下场悽惨。 「倒是凑巧。」苏子衿缓缓一笑,温软道:「只是可惜,竟是看到明珠公主如此狼狈的一面。」 苏子衿的话,可谓是一语双关,她说可惜,又说是北姬画狼狈,若是仔细听,不就是在说,可惜没有看到北姬画昨夜被糟蹋的一幕吗? 北姬芮听的怒火中烧,不禁咬牙切齿道:「郡主这话可是有意思了,本王……」 「世子妃。」就在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司言忽然淡淡开口,神色极为冰冷:「八王爷注意措辞,她现在是本世子的世子妃。」 司言的话,让北姬芮不由面色一僵,可司言所说并没有错,故而他只好压下怒火,冷冷道:「本王疏忽了,不过世子妃和世子如今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专门来看某些成果?」 这某些成果,俨然是指北姬画落得这般下场是由司言和苏子衿一手造成的意思了。 司言闻言,只凉声道:「八王爷可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凡事讲究证据,若是八王爷没有,可别怪本世子翻脸不认人!」 司言这般,自是赤裸裸的警告了,北姬芮一直知道司言在大景意味着什么,可他没有想到,对待他国王爷,司言竟是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 一旁的北姬辰见此,眼底划过深沉。司言不仅杀伐果决,而且还极为通透。他知道北姬画无足轻重,即便北魏孝武帝知道北姬画是司言所设计,也决不会与司言闹翻,更何况,司言做的极为隐秘,让人丝毫摘不出错漏来。 比如,很多人都看见北姬画独自一个人离开了长宁王府,也看见了北姬画兀自抵达西街,这一切,足以说明北姬画出事,分毫与长宁王府,与苏子衿,没有干系。 而这一系列的手段,只需要找个人易容成北姬画的模样完成,便是无懈可击。至于北姬画的口供……一个被折磨成这样的女子所说的话,谁人当真会採信? 显然,北姬芮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心下有些气的吐血,可北姬芮还是勉强压下心头的不愉,咬牙道:「本王也不过是一时急昏了头,还望世子莫要计较才是。」 如今在司言的地盘,北姬芮不得不低头,可一想起自己的妹妹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他便痛心不已。 「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们便先行一步了,」苏子衿弯唇笑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北姬辰,不咸不淡道:「太后娘娘还在等着,二位王爷自便。」 说着,司言和苏子衿两人,便很快踏上了马车,不疾不徐的离开了。 北姬辰依旧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不由深了几分。 苏子衿离去前看他的那一眼,可谓是毒辣的,她和司言大概已然算到,北魏……容不得那般不贞不洁、残废丢人的公主! …… …… 不多时,苏子衿和司言便抵达了皇宫,两人一路,便到了太后的寝宫。 彼时太后正坐在高位上,神色和蔼。 「司言见过皇祖母。」司言拱手,淡淡道。 苏子衿紧随行礼道:「子衿给太后娘娘请安。」 「不必行这些虚礼,」太后慈爱一笑,嗔怪道:「长安到了现下,还叫哀家太后吗?」 话音一落,苏子衿便不由一顿,随即她笑吟吟的看向太后,攒出一个温软的笑来,轻声道:「子衿给皇祖母请安。」 这一声皇祖母,叫的太后委实舒心,不由眉眼带笑,招手道:「长安,你过来哀家这儿。」 太后和昭帝,素来习惯唤苏子衿长安,这大抵是因为,苏子衿早年本该唤的名字,正是苏长安,故而到了现下,老一辈的人,总喜欢叫她长安二字。 苏子衿闻言,只看了眼面色寡淡的司言,便缓缓走上前去。 太后满意的瞧了瞧苏子衿,才笑眯眯的从自己手上褪下一个镯子,不待苏子衿反应,便给她套上了。 随后,就笑着开口道:「这凤镯啊,是你太皇祖母给哀家的,哀家年纪大了,戴着也没有你这般年轻的小姑娘来的好看,今儿个就将这凤镯给你,你自好生拿着便是,可不准拒了哀家的心意。」 苏子衿低眉看那凤镯,只见那凤镯通体呈现鎏金热,镯子上有暗红的飞凤,一看便是极为尊贵的。 眉眼舒展,苏子衿倒是没有拒绝,只浅淡笑道:「多谢皇祖母。」 太后对司言的疼爱,其实很是明显,只是,这凤镯,俨然便是传给皇后的,而太后却没有给皇后,给了她……这一点,不得不让苏子衿深思。 见苏子衿收了凤镯,太后脸上的笑容更是深了几分,随即她抬眼看向一旁沉默的司言,就道:「阿言,你先去皇帝那儿一趟,长安呢,就在这儿陪哀家唠唠嗑。」 太后的话刚落地,就听司言清冷开口,回道:「陛下那儿不急。」 言下之意,便是要等苏子衿的意思了。 太后闻言,不禁一愣,随即嗔怪道:「你这小子,难道还怕哀家吃了你的小媳妇儿不成?」 「嗯,」司言淡淡颔首,面无表情道:「怕。」 怕什么?自然便是怕太后为难苏子衿了。 司言的话,让苏子衿忍俊不禁起来,有些失笑道:「阿言,你且去找陛下吧,皇祖母慈爱,我在这儿陪陪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太后想和她说什么,苏子衿也算是心里有数,故而瞧着司言这一副生怕她被欺负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的紧。 司言闻言不禁蹙了蹙眉梢,波澜不惊的脸容清冷一片,顿了顿,他才垂眸道:「我很快来接你。」 说着,他沖太后拱了拱手,告了个退,便离开了。 太后见此,不由摇头,嘆息道:「这孙子娶了媳妇儿,就这般忘了祖母了么?哀家让他退下,他不肯,媳妇儿让他退下,倒是也不见他反驳了。」 虽嘴里是这般说,可太后的表情却是有戏嚯之色,看的苏子衿不禁暗暗一嘆,深觉太后的心态有些年轻过头,这般玩笑的话,竟也说的如此毫无违和感。 想了想,苏子衿便轻笑道:「阿言反应慢半拍,大抵方才离开,是因着听了皇祖母的话才如此。」 苏子衿也不叫夫君,只一声阿言、阿言的唤着,却是比起夫君二字,要备加讨喜顺耳许多。 而她如今的话,自是在安抚太后的,太后虽心中清明,可到底还是被苏子衿的话,哄得颇为愉悦。 拉过苏子衿的手,太后欣慰道:「从前哀家总觉得,大抵等不到阿言成家,毕竟那小子太过冷情,莫说女子,便是男子也是瞧不上的。」 太后的话一出,苏子衿便不禁想笑,太后说的那叫什么话儿?如何叫男子也瞧不起上?这调侃的话,若是让司言听到,也不知那厮会是个什么神色。 见苏子衿笑容满面,太后便又忽然问道:「长安,昨夜你们没有圆房罢?」 虽然一大早,榻上确实有染了血的帕子被呈上来,但太后却是极为通透的,哪里看不出来,那帕上的血,乃是司言自己弄上去的? 苏子衿闻言,却是丝毫不感到惊讶。原本司言抹了自己的血上去时,苏子衿便觉得太后一定看的穿。他们二人都未经歷过这等子事情,但太后不同,自是一眼便可知其中真假。再者说,方才太后留她下来,苏子衿便已然料到了太后要说的话,左右不过是子嗣罢了,长宁王妃不在,这重任,便是落到了太后的头上了。 见苏子衿并不惊讶,一旁的容嬷嬷倒是有些赞嘆,这苏子衿到底是个通透的人儿,太后不过一个举动,她已然猜到了后续,着实令人嘆服。 容嬷嬷兀自想着,就听那头,苏子衿弯唇道:「子衿深知瞒不过皇祖母的眼,还望皇祖母莫要恼了子衿。」 瞧着太后的模样,俨然并不生气,故而,苏子衿也是上道,不否认的告罪,其实才容易让上位者心情愉悦。 果不其然,太后闻言,却是缓缓笑起来,嘆道:「你这孩子心思通透,哀家如何会责怪?阿言就像个榆木疙瘩一般,他如何心思,哀家也是知晓一二的,这圆房一事,自是你们小夫妻要考虑的,哀家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哀家只盼着,有生之年能够抱上乖重孙儿,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的话,越是说到最后,越是有些凄凉的意思,听的苏子衿直想要扶额,心中佩服这尊贵的女人,如何玲珑剔透。 若是太后硬是说让他们圆房,兴许苏子衿还能勉强敷衍两句,可太后却偏生要摆出一副老人家的悽苦与最后夙愿,也算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了,这样一来,苏子衿便是想敷衍,也无从下手了。 这般想着,苏子衿便只从容一笑,低声道:「皇祖母福泽深厚,哪里会等不到重孙呢?」 苏子衿这话,其实是一语双关,让人挑不出错来。她倒也不给太后以正面的回答,只说太后等得到重孙,可太后除了司言以外也确实还有其他的孙儿,同时也早早便有了重孙的。 听着苏子衿如此讨巧的话,太后不禁暗自摇了摇头,却是丝毫不恼,只笑着说道:「哀家可只等着阿言的孩子出生。」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如今太后摆到明面来说,苏子衿只好抿嘴,温软笑道:「子衿省得了,皇祖母且放宽心。」 以退为进,苏子衿笑容艷绝,看的一旁容嬷嬷直道妙人儿。 …… …… 苏子衿在太后那儿坐了一会儿,司言便很快来接她了。大致告了个退,两夫妇便紧接着回到了长宁王府。 抵达长宁王府后,两人倒是没有歇息,只一路,便去了地牢,打算会一会昨日捉拿了的白朮。 白朮在江湖,也算是赫赫有名,他易容术上乘,却行踪诡秘,几乎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白朮,究竟生的什么模样, 而这一次,苏子衿和司言,倒是可以一探究竟了。 地牢的铁门开启,司言拉着苏子衿的小手,很快便见到了白朮。 眼前的白朮,面容瞧着大抵十五六岁,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公子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很是俊朗。 可苏子衿却是知道,白朮在江湖上,已然混迹了三十年,少说也有四十岁,应是人到中年才对。 不过她倒是不感惊讶,听说这世上有种病症就是如此,容颜永驻,面貌上看,便是不会老去。只是这般病症,却不能使人延年益寿。 一看见白朮,青茗便不由惊诧道:「主子,他……当真是昨日的那个人?」 这白朮如今瞧着,不仅是面容,就是身形也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昨日他易容成女子,身姿曼妙,叫人分不清真假,可今日一看,他却是有些出挑,比起苏子衿,可谓是高了许多的。 这样一看,除了身上的衣物,他竟是丝毫与苏子衿不同,即便是穿着嫁衣,从身形上看,也全然找不到昨日的那般视觉了。 苏子衿闻言,却是莞尔笑道:「有何可惊奇的?不过是缩骨功罢了。」 缩骨功外加完美的易容术,自是可以将她模仿了九分去。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虽看着温和,可眼角眉梢之处,满是嘲讽之色,看的坐在地上的白朮,不由怒火顿起。 「小姑娘,不要以为知道某些事情,就可以不知天高地厚!」白朮冷哼一声,嗓音却是意外的低沉,甚至苍老,与他那少年郎的面容,丝毫不符。 「什么是天高地厚?」苏子衿闻言,只挑眼笑道:「我只知道,你已是手下败将,而对待败将之人,我素来不屑顾及太多。」 苏子衿这赤裸裸的傲慢,听得白朮极为恼火,他自诩易容了得,世上无人能及,无人能看穿,却不曾想,如今竟是成了败寇之人,叫他如何能够咽下这股气? 眯了眯眼睛,白朮便道:「看来,你是一早便察觉了此事,并且将计就计,故意引我入瓮!」 昨日司言一眼便辨认出了真假,而苏子衿更是丝毫不显惊讶,如此模样,显然是故意设计,引他如局! 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司言忽然淡淡出声,眉眼不带一丝温度,说道:「昨日扮作沈芳菲的女子,死了。」 「死了?」白朮蹙眉不展,狐疑道:「当真?」 「自是不假。」苏子衿微笑,抿唇道:「不过,不是自杀。」 言下之意便是,那女子不是因事情败露而自杀的,而是……他杀! 这个他是谁,自是可以预见。 「那又如何?」白朮冷笑一声,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死了个临时弟子罢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扮作沈芳菲的那个女子,是白朮调教了两日,专门为了昨日那场大戏而安排的,只是可惜的是,苏子衿竟是一早便发现了…… 「兔死狗烹。」司言漠然的看了眼白朮,神色冷冷:「我已放出你招供的消息,想来这两日,楼霄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你。」 今日一大早,落风便已然按照司言提前的吩咐,将白朮招供的消息放了出去,依着楼霄多疑的性子,只要白朮踏出长宁王府,就必死无疑! 白朮闻言,不禁瞪大眼睛,那少年郎独有的如玉面孔上,露出一抹恼火之色:「黄口小儿,竟也敢算计与老夫!当真以为王爷这般愚钝吗?」 「手下败将,竟也敢如此叫嚣?」苏子衿反笑一声,散漫道:「也不知当年陛下,怎么会被你所骗。」 这一声陛下,不是说昭帝,而是在说东篱的文宣帝! 苏子衿一直怀疑,文宣帝那般剔透之人,如何会如此容易便被下毒了?即便是楼霄,也做不到全然取信于他。直到昨日……或者说,前日,`沈芳菲』抵达战王府的时候,苏子衿才发现了一切。 要说那女子倒是一切都伪装的很好,只有一点,沈芳菲唤苏子衿从来都是`苏子衿、苏子衿』的,全称唤之,但前日的沈芳菲,却只唤她子衿……从那,苏子衿便发现了异常之处,所以她刻意试探了下,果不其然,便发现那女子并不是沈芳菲。 得知这一切,苏子衿暗中见了司言,并在破庙中,找到了真正的沈芳菲。 因为对当年之事怀疑,让苏子衿耿耿于怀,她和司言,便决定暂不打草惊蛇,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并就地拿下白朮! 白朮闻言,不禁一愣,随即他抬眼看向苏子衿,瞳孔下意识缩了缩。 白朮自然知道苏子衿就是容青,就是当年的孟青丝。 相较于楼弥的不知情,白朮却是见过容青的面容。不为其他,只是当年,他扮作容青,才骗得文宣帝饮下一杯毒酒! 当年苏子衿还是容青时,戴了獠牙面具,无人悉知容貌,而后来,却是没有来得及以全新的身份许给楼霄便至此`丧生』。那场婚约,不过是文宣帝和楼霄口头的约定,只等着她凯旋归来,再兑现许之的。 只是,他到底没有料到,苏子衿竟对当年的事情,有这样的猜测,几乎可以说是通透到了极致! 见白朮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苏子衿心中顿时便一片清明了。 勾起一抹冷笑来,她只继续道:「等出了这门,我便将这事儿透露给楼霄,大抵有了这般言辞,他应该是不会怀疑,你招供的可能了罢!」 「你!」白朮眯起眼睛,气的发狠,可到底,他还是咬牙道:「苏子衿,你究竟要怎么样?」 「我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同时……」苏子衿睨了眼白朮,似是而非道:「同时,我也要你离了楼霄。」 「就这样?」白朮冷哼一声,显得有些怀疑。 「自然。」苏子衿道:「我只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罢了,至于让你离开楼霄,倒是因为,你的存在,究竟是给了楼霄一分胜算。」 一个易容术如此精湛的人,如何不是毒瘤?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白朮便不禁若有所思起来,好半晌,他才看向苏子衿,说道:「老夫答应,但老夫说完,你要放了老夫!」 「好。」苏子衿笑容依旧,瞧着倒是丝毫不像说假。 沉吟了一番,白朮便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苏子衿得胜归来期间,楼霄便让白朮假扮是容青,夜见文宣帝。那时楼弥外出,不在烟京,故而至始至终,他也不曾见过容青的模样。 而,文宣帝那会儿虽诧异惊讶,但却是无比欣喜的,所以,拿着楼霄给的毒药,白朮径直便给他下了毒,文宣帝极其信任容青,自是想也没有想,便饮了毒药下去。在那之后,楼霄控制了太医院,伪装出文宣帝突发恶疾暴毙的模样,以此堵住悠悠众口。 说着那话的时候,白朮显然有些自得的意思,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包括那时候与文宣帝的对话……听的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不觉便愈发寒凉了几分。 司言见此,无声的握住她那散发着冰冷的素手,看向白朮的时候,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 等到白朮停下了叙说,苏子衿却是抿唇一笑,艷绝的脸容浮现一抹森然恶意,看的白朮心下一惊,只是,下一刻,就听苏子衿扬唇,邪气道:「原本打算放过你的,可现下……」 「苏子衿!」白朮惊的跳了起来,他奔到铁栏处,狠狠拍着铁栏,愤怒的瞪着眼睛,吼道:「难道你要食言吗!」 「我没有食言。」苏子衿莞尔,轻笑道:「我说过,我可以放过你,但没有说阿言会放过你啊,是不是,阿言?」 说着,苏子衿看向司言,极好的容色上,有冷然一闪而过。 司言闻言,只伸手将苏子衿拥入怀中,落在白朮身上的视线,却异乎寻常的冰冷:「你要怎么惩罚他?」 这个他,无疑就是指代白朮了。 苏子衿忽的璀璨弯唇,笑的活色生香,回道:「我记得你府中养了一群狼。」 长宁王府养了一群狼,这也是苏子衿前几日才知道的,当时她还觉得基本用不上,却不想,今日对待白朮上,便实实在在用上了! 即便当初是楼霄主谋,苏子衿也做不到原谅白朮。毕竟这递刀的,是白朮!而且,苏子衿其实从一开始,便不打算放过白朮,她原本想让楼霄动手杀了白朮,才放出那般消息,可如今……一想到白朮顶着她的脸去毒杀文宣帝,她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有恨意汹涌,几乎让她窒息! 白朮闻言,不禁脸色苍白,他抬眼看向苏子衿,厉声骂了起来:「苏子衿,你这毒妇,你不得好死!我告诉你,当初文宣帝倒下的那一刻,还满眼的不可置信,呵!他可是至死都不相信,是他最信任的人要毒杀他啊!」 一瞬间,苏子衿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她盯着白朮,那嗜血的杀意,铺天盖地,席捲而来,吓得白朮不禁后退了两步,心头有惧怕渐渐浮现。 当年手执屠刀的容青……果真名不虚传,骇人至极! 司言握住苏子衿泛凉的手,薄唇微动,落下冰冷刺骨的四个字:「丢进狼窝。」 「是,爷。」身后,孤鹜拱了拱手,看向白朮的眼底,亦是有浓烈杀意浮现。 …… …… 驿站,楼霄端坐在太师椅上,神色阴冷。 「爷,孟瑶拨出的那笔银子已然查清。」楼二半跪在地上,拱手道:「入了暗影门的帐下!」 「暗影门?」楼霄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爷,暗影门先前曾在锦都出现,而且……还与百里奚有过节!」楼二禀报导。 「好一个孟瑶!」楼霄冷哼一声,眸底有光芒忽明忽灭。 孟瑶想要做什么,楼霄一清二楚,孟瑶对苏子衿的惧与恨,楼霄也是看在眼底。毫无疑问,此番委託暗影门,孟瑶是想藉此除去苏子衿! 「传令下去,」好半晌,楼霄才冷冷开口,道:「把孟瑶名下的商铺,收回十个,以填补她亏空的银子!」 话是这样说,但楼弥却知道,楼霄此番作为,只不过是以儆效尤罢了,他所为,就是警告孟瑶! 只是,即便苏子衿和司言让楼霄吃了这样一个暗亏,楼霄还是一心只护着苏子衿…… 楼弥坐在一侧,沉吟道:「王爷,白朮那边……」 「派人盯紧长宁王府。」楼霄冷冷道:「一旦发现白朮踪迹,杀之!」 原本楼霄派白朮伪装成苏子衿,不仅存着一丝以假乱真的心,更是想藉此,逼迫司言暂时放下与苏子衿的婚事……毕竟寻常人,但凡遇到这般不吉利的情况,都要将时间推后。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不伦是司言还是苏子衿……竟如此决意成亲,最后反倒是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是,王爷。」楼弥点头,不可置否。白朮虽是他的手下,可如今传出消息,白朮招供……俨然是个极为危险的存在。 白朮这些年为他们所用,尤其是文宣帝身死的事情……若是白朮当真招供,难免不会反过来作证,将所有事情,都吐露出来!届时,就算楼霄不死,也是要脱层皮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楼弥的念头刚起,就见楼一捧着一个盒子,慌忙入内。 「何事?」楼霄抬眼,淡淡问道。 楼一回道:「爷,有人将这盒子送来咱们驿站门口。」 说着,楼一上前一步,将盒子递到楼霄面前。 鼻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楼霄心中一滞,脱口道:「谁送来的?」 见楼霄如此反应,楼弥不由凝眉,有些不明所以。 「爷,属下不知。」楼一道:「只是瞧见一道黑影闪过,轻功太好了,属下追赶不上!」 楼霄沉下眸子,半晌,才命令道:「打开!」 「是,爷。」楼一应声,随即便将木盒缓缓打开。 一瞬间,有一股异香浓烈的扑鼻而来,然而,伴随着香味而来的,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一阵阵散发。 楼弥低眼瞧去,不禁吓了一大跳,只见那木盒里头,放置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而此时,那人头上,一双满是恐惧和痛苦,几乎就要跳出来的眼珠子,委实让人心惊胆战! 可是,即便那人头可怖,也依稀可辨,不是其他人,正是白朮! 眼皮子一跳,楼弥便看了眼楼霄。就见楼霄神色暗沉,眼底却有怒火,渐渐烧了起来。毫无疑问,这人头是司言派人送来的,而目的,则是在挑衅……十足的耀武扬威,嘲讽楼霄是败寇! 脑海中有白光一闪,楼弥似乎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便立即大惊失色,道:「王爷,快闭气!快!切不可……」 楼弥的话还未说完,楼霄便`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暗红的鲜血。紧接着,他似乎打算抬手擦了嘴角的血渍,却不想,尚未抬手,就整个人眼前一黑,往前倒了下去。 「爷!」 「王爷!」 一时间,楼弥和楼一皆是惊慌失措。 …… …… 长宁王府 午膳结束后,司言和苏子衿大抵对弈了一局,结果自是胜负不辨。 春困秋乏,苏子衿放下棋,便躺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等到均匀的唿吸声传来了,司言便起身将她放置到床榻之上,又给她掖了被角,才小心翼翼的出了屋子。 一走出庭院,便瞧见宫苌匆忙上前。 清贵的脸容浮现漠然之色,司言淡淡道:「送去了?」 「送去了,爷。」宫苌拱手,復命道。 「楼霄什么反应?」司言抿起唇角,凉凉出声。 宫苌回覆:「不出爷所料,中毒了。」 司言将白朮的人头送到楼霄那儿之前,便命人加了点天竺散进去。 天竺散性毒,其味却极香,若只是单独闻,并不会如何,可如果闻香之际还动怒者,便会引起毒气攻心。 当然,天竺散不算什么无解的毒,但它的致命之处,却是在于解毒后会留下类似于毒疮的伤口,并且中毒之人在半年内,都不能动怒,否则旧疾復发,痛苦之余,还可能危及性命! 司言闻言,却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下意识看了眼长安阁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宫苌才又道:「对了,爷,轻衣姑娘已然抵达城郊了。」 今日一早,众人才发现,轻衣留了张字条下来,却是已然不告而别,人走茶凉了。 而百里奚那头,也是匆忙离开,一时间,长宁王府便又恢復了往日里的平静,倒是叫宫苌等人不太习惯。 司言闻言,只微微颔首,清冷道:「信送出去了?」 「送了。」宫苌道:「只是不知道老谷主看到,会不会气的跳脚。」 这老谷主,自然便是说药王了。 司言先前从轻衣那儿将回魂丹拿了回来,并以回魂丹为筹码,写了封信,让药王为苏子衿解了寒毒。 只是,即便那信刚刚送出去,宫苌也完全可以预料的到,药王收到这封信,定要气的跳脚! 「回魂丹不是白给的。」司言漠然,凤眸一片深沉,让人看不出情绪:「他要回魂丹,就得先解了子衿的寒毒。」 从许多年前开始,司言便不将药王看做是自己的外祖父,更何况现在……他要的,只是苏子衿活下来! 宫苌闻言,不禁低声问道:「爷,这事儿,不让世子妃知道吗?」 苏子衿先前,是说过让轻衣将回魂丹带回去的,她大概是想为司言做点什么。所以那时候司言找轻衣讨要的时候,轻衣还有些诧异。 不过这件事,司言却是只字不提,不曾告诉苏子衿。 「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说。」司言淡淡说了一句,秀美的脸容令人看不出情绪。 他不想让他的心上人失望,所以,在没有确切的希望的时候,他不会告诉她。 所有的失望,他一个人去感受,便足够了。 …… …… 74妙处 驿站 北姬画僵坐在床头,仅存的一只手,正死死的抓着一边的雕花床沿,神色满是癫狂,眸底血腥一片。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双软靴踏入,紧随着入目的,便是一张与她有五分相似的妖娆脸容。 「画儿。」一声痛惜的唿唤,让北姬画恍惚的神色又回归了现实。 「呜呜。」北姬画一看见是自己的兄长北姬芮,便不由泪雨霖铃,好不悽惨。 一见北姬画要上前,北姬芮便心疼的扶住她,说道:「画儿,你不要动!」 这样的北姬画,着实让北姬芮心疼不已。他素来疼宠这个皇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是有一天,会落到这般地步。 心下有恨意浮现,北姬芮便恶狠狠道:「画儿,告诉皇兄,是谁干的?是谁设计于你!」 「呜呜!」北姬画有口难言,下意识的便想要张口说话,可堪堪一动,便觉舌根处撕裂的伤口剧烈的疼了起来。 一瞬间,她脸上的泪便不由落的更汹涌起来。看的北姬芮越发心痛不已,心里头的恨毒也越发的汹涌而出! 「画儿,你别激动,皇兄问你,是不是司言?」北姬芮咬着牙,阴沉问道:「是不是苏子衿?」 虽然北姬芮心中,已然有了眉目,但到底还是要北姬画自己来`说』才能真正让他信服。 一听到北姬芮提起司言和苏子衿,北姬画便不由激动了起来:「呜呜……啊……呃!」 看着北姬画如此激动,北姬芮心中,自是有数。眼底有森然恨意浮现,就见北姬芮握紧了拳头,厉声道:「画儿,你等着,皇兄一定帮你杀了司言,杀了苏子衿那贱人,为你报仇雪恨!」 「呃……呃!」北姬画流着泪,涂了蔻丹的指甲上,有血迹斑斑。 北姬芮眸光一惊,便下意识朝着床边看去,果不其然,就见床边有一块缺失,而那缺失处的木头里,亦是血渍一片,俨然便是北姬画太过恼恨,自己抠出来的。 北姬芮捉住北姬画的手,痛心疾首道:「画儿,你怎的这样不爱惜自己?」 北姬画素来生的好,从年幼时候开始,她便极为爱美,不仅爱惜容貌,更是爱惜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可如今,她竟是如此恨意森然,不管不顾! 一边说,北姬芮一边将北姬画拉到一边,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只是,北姬芮的话堪堪落下,就见门头,有北姬辰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踏了进来。 不待北姬画和北姬芮反应,就听北姬辰含笑道:「八弟,父皇来信。」 这一声父皇来信,震得北姬画一愣,随即便是惧怕之意,涌上心头。 北姬芮感受到北姬画在颤抖,不由伸手搂紧了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镇定道:「父皇……说了什么?」 北魏的孝武帝,大概是北魏众多王爷和公主,深深畏惧的一个人。他是他们的父亲,却更是杀人不眨眼的嗜血君王! 北姬辰依旧沉稳的笑着,眸光淡淡道:「你出来一趟,我自会将父皇的信函告诉你。」 这意思,就是不便让北姬画在场听了。 北姬芮皱起眉头,下意识看了眼北姬画,可瞧见北姬画的神满是色害怕,再见她手指有伤口仍然在渗着血珠子,立即便不安道:「皇兄,可否等我处理了皇妹的伤口?」 「我在门口等你。」北姬辰倒是也不着急,只点了点头,修长如玉的身姿,便踏了出去。 北姬画见此,不由抓紧了北姬芮的衣袖,脸上泪痕楚楚,看的北姬芮心疼不已。 「画儿,莫怕。」北姬芮摸了摸她的头髮,俨然是个极为疼宠妹妹的兄长模样,只道:「皇兄会保护你。」 北姬芮说的坚定,听在北姬画心头,也犹如保障一般,好歹让她心下稳了几分。 见北姬画情绪稳定了下来,北姬芮便看了眼桌上的纱布,低声道:「画儿,现在皇兄先将你的伤口包扎一下,等听完父皇的吩咐,皇兄再去让人拿了愈肌膏来与你用,你莫要担忧。」 说着,北姬芮便缓缓上前,兀自拿了纱布给北姬画缠上。北姬画眼中的泪水,倒是停了下来,难得的有了一丝乖巧之意。 不多时,北姬芮便掩了门,独自出去了。然而,北姬芮堪堪出去,北姬画心中的不安,便又涌了出来,看了眼那紧闭的木门,她眼底徒然便升起窥探之心。 咬了咬牙,北姬画便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屋门,瞧着外头没人,她就穿过长廊,屏息走去。 还没走出长廊,她便听到,假山内有北姬芮的声音响起,心下一个颤抖,她就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月光下,北姬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父皇当真这样说?皇兄,你……你莫要诓骗我!」 「骗你?」北姬辰儒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嗤笑,就道:「父皇的性子,你该是知道。」 「可画儿……画儿北魏的公主,父皇素来对她疼爱有加啊!」北姬芮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父皇怎么会让你杀了她,怎么会?」 北姬芮的声音一落下,暗处偷听的北姬画便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意识到自己此时已是说不出话来,她的心下更是一片悲伤。 北魏孝武帝究竟是不是疼宠她,也只有北姬画自己心里头清楚。虽在北魏众多公主中,北姬画也算是颇得宠爱的,可即便如此,北姬画也知道,只要她敢违背孝武帝的命令,他就会毫不犹豫,将她斩杀! 这一点,端是看曾经她的大姐……北魏珠绣公主的下场便可知。当初孝武帝也是出了名的疼宠珠绣,只是后来,他要珠绣嫁给骠骑大将军的嫡子颜行之,可珠绣不愿意,并且还闹了一场,直扬言要自尽以威胁孝武帝,孝武帝那时震怒,二话没说便径直赐死了珠绣,一时间也算震惊了整个北魏的皇室,尤其是一众自认为还得宠的公主! 就在这时,北姬辰又道:「父皇先前便说过,明珠在大景若是有逾越雷池的举动,便斩而杀之,不必留情!」 原先北姬画在接风宴的时候,就叫板过苏子衿,惹得昭帝不悦,后来更是死不悔改,不仅存了愚蠢的心思,而且还连累的北魏名声一落千丈,孝武帝早前得知消息,便已然书信给北姬辰,让他动手,以免北姬画无脑,继续殃及北魏,毕竟在北魏,旁的不多,但出色的公主王爷,却是不缺的。 而如今北姬画不止是自己惹到了司言和苏子衿,遭到反击,而且还闹得众人皆知,天下人笑话不已,如此罪行,即便如今孝武帝还没有任何书函过来,北姬辰也不得不先一步动手……杀了北姬画,以保住北魏的名声。 毕竟,堂堂一国公主,如此与低贱之人苟且,天下人,还怎么看待养出这般公主的北魏?怎么看孝武帝? 「不,」北姬芮沉下眸子,深吸一口气道:「画儿是我的妹妹,我唯独的妹妹,我绝对不允许她出事!」 北姬芮的情绪,一下子颇有些激动,可看在北姬辰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下一刻,就听北姬辰道:「八弟若是打算放弃夺储,并与父皇抗争到底……或者说,是打算殊死一搏,看看父皇对你们的仁慈究竟存了多少,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北姬辰的声音,平静中,却有冷厉之意,听的北姬芮心下一紧,不由恍惚起来。 北魏几个皇子中,只北姬辰被赐下封王的名号,而在北魏,但凡被封了名号的王爷,皆是没有任何登上储君位置的可能,这也就是北姬辰为何如此得孝武帝信任的原因……毕竟一个无法谋夺自己的皇位的儿子,怎么看也是令人安心的。 只是,北姬芮的恍惚,却是看在了北姬画的眼底,那双溢满泪水的眸子里,有浓烈的恨意和不甘汹涌而出,若非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定是要愤恨出声。 她的好哥哥啊,一个两个,皆是要她死,就是她的亲哥哥,一母同胞、自小待她极好的哥哥,竟然也为了一个皇位,打算放弃她?分明信誓旦旦要保住她,分明刚才还口口声声要为她报仇雪恨,如今一转脸,竟是可以捨弃她! 心中有怨念顿时丛生,北姬画五指紧紧捏成一团,任由长长的指甲掐入自己的手心,也似乎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媚眼满是恨毒。 她不再听下去,也不在窥探下去,只迈起沉重的步子,悄然回到了屋子里。 这一头,北姬芮却是丝毫没有发现北姬画的存在,他恍惚着,眸底只一瞬间,便恢復了清明。 看向笑意幽深的北姬辰,北姬芮斩钉截铁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弃画儿!」 北姬芮和北姬画的生母,早年便去世了,那时候北姬芮十岁,北姬画却只有五岁,北姬芮答应过他们的母妃,将来会护着北姬画这个妹妹,即便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如何诱人……他也丝毫,不能因为权势,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死去! 北姬辰闻言,不由挑眉,显得有些惊诧:「北姬芮,你可想好了?」 这一声北姬芮,丝毫不像是兄弟之间的称唿,北姬芮闻言,却只点了点头,模样极为认真。 「既是如此,」北姬辰淡淡道:「我便不再管你们的事情了。」 顿了顿,北姬辰便又道:「只是父皇那里,你们自己去交代就是了。」 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北姬辰一个转身,便飘然离去。 只是,走到走廊前头,北姬辰不由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他才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北姬芮见此,下意识舒了口气,在北姬辰面前,他就像是面对君主的臣子一般,这种感觉,让他很是压抑。 敛去心头的那抹异样,北姬辰稍稍调节了情绪,便踏着步子,朝着自己的屋宇而去。 另外一边,北姬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紧紧的便关上了门。 她睁着泪眼,死死的盯着前方,心中百转千回。 她不想死,也不想任人宰割,即便她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她也做不到心如死灰。 相反的,她要活下来,她要报仇,她要看着苏子衿这个贱人陷入万劫不復之地!还有司言……那个迷住了她,却又如此待她的男人!她统统不会放过,无论如何! 素来媚眼丝丝的眸子,一瞬间狰狞了起来,北姬画瞳孔放大,视线便落在了床榻之上。心中有念头骤然升起,就见北姬画忽然疯了一样的跑到了床边,她神色阴毒,转瞬便伸手将床褥掀起了一角。 被掀起的床褥下,赫然出现一包牛皮纸包的严严实实的物什,北姬画颤抖着伸出手,却是丝毫没有犹豫。 拿起那包东西,她缓缓走到了桌前,手下颤抖的厉害。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脚步声,心下一慌,北姬画便急匆匆的拆开牛皮纸,从里头倒出白色粉末丢进桌上的茶壶里,随即,她手中牛皮纸捏成一团,便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等到她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敲门的声音,缓缓响起。 「画儿,皇兄给你拿药来了。」一边说,北姬芮还一边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画儿,你怎的站在这儿?」见北姬画站在桌前,北姬芮不由问道。 「呃……」北姬画一紧张,便径直扯到了嘴里的伤口,痛楚一瞬间溢出,疼的北姬画不由冷汗冒出,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莫说话。」北姬芮心中一疼,便上前道安抚:「是皇兄不好,不该问你。」 北姬芮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满是疼惜,任凭谁听了,都不会去怀疑。可看在北姬画的眼底,却是赤裸裸的虚伪……假惺惺! 眼底划过一抹晦涩,北姬画心中的怒火和不甘,顿时将她的理智淹没了去。 不待北姬芮说话,北姬画便摇了摇头,可怜楚楚的摆着手,表示自己无碍。 见北姬画示意,北姬芮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底浮现着担忧之色,看的北姬画暗自冷笑不已。 顿了顿,北姬画便伸手,拿过桌上的杯盏,兀自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递到北姬芮的面前,攒出一个笑来。 这笑容,一如从前北姬画想要讨好北姬芮为他夺得什么物什时,几乎一模一样,一时间便将北姬芮的回忆,拉了久远。 伸出宽厚的手掌,北姬芮伸手摸了摸北姬画的脑袋,随即也没有多想,便接过了北姬画递来的茶,笑道:「画儿放心,皇兄会为你报仇雪恨的。」 说着,他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皇兄会保你周全,便仰头将那杯茶喝了干净。 他以为,北姬画忽然递茶过来,是为了让他许诺为她报仇,只是没有料到,北姬画的心思,并不是如此。 随着北姬芮话音落地,他便从衣襟处拿出一个小玉盒子,说道:「画儿,这是皇兄方才从屋子里拿来的愈肌膏,你过来,皇兄为你涂……呃……」 话还没说完,北姬芮便觉腹中一阵抽疼,让他不禁弯下了腰,整个人撑在了桌子上,无法站立。 随即,就听`砰』的一声响动,北姬芮手中的玉盒子滚落在地,那盒子的盖头,被砸出了裂痕,瞧着有些凄凉之意。 一口鲜血溢出唇角,北姬芮蜷缩着倒在了地上,脸色一片发青:「画儿,快……快去……外头……」 这断断续续的话,俨然便是让北姬画去外头找人来搭救的意思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北姬芮也丝毫不曾怀疑过北姬画……一直到北姬画对他的求救无动于衷的时候,北姬芮才不由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 他抬眼看向北姬画,就见北姬画的脸上,有笑意浮现,可那笑容,委实有些阴冷,以至于北姬芮看了,心下一寸寸凉了起来。 「呃……」一时兴奋,北姬画几乎忘记了自己舌头的问题,就见她微微一顿,眯起的眼睛,有浓烈的畅快之意。 皇兄……我的好皇兄,好哥哥!你不是要杀我吗?不是要看我死吗?不是要爬上那个位置吗?现在……现在是我看着你死,我杀了你啊! 是不是,很伤心?是不是很难过?很震惊? 北姬画的想法,北姬芮读不懂,可他不敢相信,为何他的妹妹要这样做?为何她要置他于死地? 心下有念头刚起,就见北姬芮一阵抽搐,嘴里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整张脸容。 不多时,北姬芮便停下了动弹,他死死睁着眼睛,看向北姬画的方向,再无声息…… 第二日的时候,锦都有消息炸裂开来。只听说北魏的明珠公主得了疯溃之症,不仅杀了自己的亲兄长北姬芮,而且还在一夜之间,逃之夭夭。 一时间,众人皆是诧异,难怪乎于北姬画会与乞丐混在一处,原来是得了疯溃之症才如此行为荒唐。只是可惜了北魏的八王爷北姬芮,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自己亲妹妹的手中。 着实是可悲,可嘆! …… ……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子衿正躺在塌上,幽幽转醒。 乍一听司言说起此事,她还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她便回了神,缓缓坐起了身子,心下显然是有些诧异的。 北姬画和北姬芮是亲兄妹,这一点,苏子衿是知道的,故而昨日北姬芮一脸凶神恶煞的跑来问罪时,苏子衿倒是不感惊讶,只觉北姬芮和北姬画,也算是兄妹情深。 只是,今日听着司言说北姬芮死了,痛下杀手的还是北姬画……她便有些错愕了。 见苏子衿如此一副诧异的模样,司言心下却是一片柔软,他缓缓走到床榻边沿,伸手道:「早膳时候到了,先起来用膳罢。」 说着,司言弯下腰,面色清冷的便将苏子衿打横着抱了起来。 苏子衿脸色一红,有些不自然的就道:「阿言,我自己可以走。」 只除了成亲头一夜,这两日下来,两人也只是分房而睡。倒也不是苏子衿说了什么,而是司言这厮兀自这般作为,苏子衿一时间便也无法如何了。 不过,虽说两人不在一处歇息,但清早的时候,司言都会挑了差不多的时候,前来唤她起床,顺带着便一起用了早膳。就好像今儿个,他似乎早早便起了,在院子里头练了会儿剑,又沐浴了一番,才转而来了苏子衿的屋子里。 司言抿唇,面色寡淡依旧:「子衿,我来为你梳妆,可好?」 梳妆? 苏子衿一愣,心下有些不明所以,就在她迷茫的时候,司言已然将她放置在了铜镜前,不待她反应,司言就兀自站到了她的身后,骨节分明的如玉手指轻轻挽住了她的髮丝。 拿起一旁的木梳,司言便沉默着,打算为苏子衿挽发。 然而,苏子衿心下疑惑,便不由道:「阿言,你今日为何忽然便要为我梳妆?」 司言闻言,不禁手下一顿,紧随着,他便敛眉道:「昨夜皇祖母唤我去宫里,说了好些个事情……」 司言说的极为笼统模煳,可即便如此,苏子衿还是心下明白,想来太后是知道了她们分房而睡,特意唤司言去`教导』一番。 心下这般想着,苏子衿便打算出声回答,不料那一头,司言却又低声道:「子衿,我第一次成亲,素来也不知这些个事情,可我想做好所有,描眉、挽发,我都可以学。」 世上有举案齐眉一说,司言从前不曾深思,昨日听了太后的一番话后,便忽然知道了其中的情意。 太后说起,女子大约都欢喜自己的夫君做一些讨她们欢心的事情,而苏子衿亦是女子,她虽从不曾提过,可司言却不想让她受委屈。 许多事情,他不曾经歷过,也不懂其中妙处,可为了他的心上人,他愿意去学习,也愿意去讨她的欢欣。 瞧着司言这般一脸认真的模样,苏子衿只觉有股暖流涌入心房。她不禁笑了起来,微微偏过头,便眉眼弯弯道:「阿言,那你这挽发不会是昨夜看书学的罢?」 这话一问出来,便是含着一股戏嚯之意了,大抵有司言若是说是,她定不敢随意让他来动手的意思。 司言神色一顿,清冷的脸容划过一抹不自然之色,惹得苏子衿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了几分。 不待司言动作,苏子衿便缓缓起身,她转身拿过司言手中的木梳,便笑吟吟道:「梳妆一事,左右不过在心情,换了我为你束髮,不也一样么?」 微微一愣,司言低眉看她,见苏子衿笑容艷绝,不由心下柔软一片。 几乎没有去犹豫,他便点了点头,颇有些听话的坐了下来。 铜镜中,一时间出现了两张好看的脸容,苏子衿手下微动,便很快为司言拆下了已绾好的玉冠,她微凉的指腹极为灵动,时不时的触到司言的脖颈,惹得他心中涟漪泛起,愈渐繁盛。 看来举案齐眉这等子情事,倒也是有着其中妙处的。 司言心下兀自沉吟着,不多时,他的墨发便全都被束了起来。大抵是因为从前苏子衿做男儿郎装扮多了,如今这般一绾髮,委实让司言看起来,更添了几分秀美与清贵。 瞧着铜镜中颜色极好的青年,苏子衿忍不住笑道:「阿言生的真好。」 这话自是苏子衿脱口而出的,听在司言耳里,便更加令人愉悦起来。 修长的手指缓缓握住苏子衿的小手,司言转过身,忽然手下一拉,便将苏子衿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子衿,你为我束髮,又如此称赞与我。」司言声音略显低沉,只倾身上前,凤眸璀璨异常:「是不是该给你一个奖励?」 「奖励?」苏子衿笑容微顿,显然有些不解。 然而,看着苏子衿略显迷茫的表情,司言幽深的凤眸中,有笑意一闪而过,随即不待苏子衿反应,他便轻轻挑起她的下颚,薄凉的唇下一刻便压了上去。 苏子衿没料到司言所说的奖励竟是这般,只是她愣住的时间,司言已然灵巧的撬开了她的贝齿,舌尖相抵,有触电一般的感觉,顿时让苏子衿红了脸颊。 不过,两人如此肌肤之亲,也不是一两次了,故而苏子衿只微微一顿,便反手搂住司言的脖子,轻轻闭上了那双桃花眸子。 感受到苏子衿的羞涩与主动,司言的嘴角不禁有笑意浮现,他大掌搂住她的纤腰,径直又加深了这个吻。 一时间,屋内缠绵悱恻,有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叫人心神恍惚。 …… …… 三月初六,司言陪着苏子衿,回了一趟门。 一路顺遂,直到抵达战王府,司言才率先下了马车,转而将苏子衿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苏家一行人,就这样眼巴巴的瞧着这对新婚燕尔,尤其是见到苏子衿,战王爷脸上一瞬间便有光彩闪现。 「子衿,快过来。」战王妃笑着开口道:「外边儿日头毒,莫要晒着了。」 一边说,战王妃还一边走了上去,牵过苏子衿的手,满是疼惜。 大抵做母亲的都是如此,瞧着日头晒,便生怕闺女儿晒到了。不过苏家几个男人,却只关心司言待她好不好,成亲几日有没有体贴相待。 苏子衿见此,便松开了和司言相握的素手,转而轻笑着走到战王妃身边。 被迫松开手的一瞬间,司言倒是没有如何,只神色淡淡,唤了声岳父岳母,便沉默着紧随其后。 不多时,一大家子便进了府内,只一踏进大堂,就见荆嬷嬷牵着小小的木木,缓缓走了出来。 然而,不同以往的是,不过隔了三日,木木今日再看见苏子衿的时候,却只是愣住,似乎迷茫了一般,并没有像从前一般,扑过来喊娘亲。 心下有些莞尔,苏子衿便看向木木,温柔道:「木木,怎么了?」 木木闻言,不由瞪大眼睛,小手下意识的便伸进自己的嘴里,迷茫道:「有两个娘亲。」 木木这些时日,总唤战王妃娘亲,大概由于苏子衿和战王妃这两母女生的相似,又加之战王妃比起苏子衿,更像一个母亲的缘故,他倒是有些分辨不清谁是谁了。 苏子衿闻言,不禁一笑,心下倒是不甚介怀,这三年,其实苏子衿充其量只是木木的长辈罢了,木木早年出生,那时候苏子衿身子骨最是差,自是没办法真正像个母亲一般,从婴儿时期便将他抱在怀中,于是,木木便交到了奶妈的手中,便是雪忆也比苏子衿陪伴的多,而苏子衿只是负责偶尔瞧瞧他。 后来,大约将养了一年多,苏子衿才缓过劲儿来,只是那时候木木大了,不论是个子还是体重,都不是苏子衿能够抱的了,毕竟她整日里汤药不断,虚的只剩下喘气的机会,哪里还有力气拥抱? 见木木如此,战王妃便缓缓出声道:「子衿,木木既然是你友人之子,不妨便过继到战王府的名下,你若是信得过,便由娘来养大。」 木木的身世,战王妃虽不知具体,但也大抵知晓,他父母双亡,三年来由苏子衿教养长大。而如今,战王妃尚且不知苏子衿和司言的打算,她只一心想着,木木若是再养在苏子衿的名下,或者再任由这般喊着苏子衿`娘亲』下去,未免苏子衿是要惹人非议。 苏子衿微微一愣,随即便看了眼司言,见司言神色平静的模样,她略微沉吟了番,才道:「娘的想法倒是可以。」 到底苏子衿没什么犹豫,不是因为不疼惜木木,而是因为,战王夫妇确实比苏子衿和司言,更适合为人父母。 木木虽唤她娘亲,可苏子衿却没什么做母亲的自觉,从前她也曾纠正过木木,只是木木那时呀呀学语,着实不好纠正,如今木木对战王妃的依恋,倒是恰好的,只不过这辈分要乱了一些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见苏子衿如此快的点头,司言有些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显然是意外的。不过这样一来,司言倒是欢喜的。毕竟从今往后,也没有人和他抢媳妇儿了。 战王妃闻言,便笑道:「那过两日我便为他办个宴会,向锦都之人,昭告他的新身份。」 说着,战王妃倒是颇为开怀,只那一头,青茗不禁道:「主子,雪忆怎的不在?」 从方才进来的时候,就不见雪忆的身影,原本青茗以为,雪忆是在练剑,大抵要好一会儿才出来,可到了现下,也不见雪忆的身影,她心中,便是颇为惊诧的了。 「雪忆那孩子……」战王爷忽然出声,说道:「大抵昨日就离开了。」 雪忆的离开,极为突然,原本昨日无常要找雪忆切磋一番的,但是去了落樨园找了一通,却是没有找到雪忆,反而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封给苏子衿的信。 说着,战王爷拿出一封信,递给苏子衿,嘆道:「这是他留下来的,你瞧瞧。」 青茗闻言,不由得便朝苏子衿的方向看去,只见苏子衿微微凝眸,却是不曾露出讶异的眼神。 她知道雪忆会走,也知道,雪忆的性子,大抵不喜欢离别,所以,他的悄然离开,只是在她的意料之内。 看了眼信上略显生涩却依旧好看的字,苏子衿便伸手,接了过来。 沉默着打开了信,鼻尖传来一股木樨清香,她眸光有浓烈的喟嘆一闪而过,令人难以捕捉。 子衿姐姐: 突然的离开,兴许你心中有数,可雪忆做不到告别……生怕再见你,便再鼓起不了勇气离去。 这三年,大抵是我一生中,最为美好的时光。即便是痴儿,我也依旧怀念那样无忧无愁的日子。 一直最爱你做的桂花糕,可惜临别之际,没能够再吃上一次。 从今往后,我便是北魏的皇孙,北姬玉衍了。 可无论如何,我只是你的雪忆,仅此而已。 前路漫漫,生死未卜,惟愿长安。 …… …… 短短的几行字,看的苏子衿心里有些思绪万千。 诚然她知道雪忆必会高飞,可三年来的感情,不是作假,她清楚北魏的皇室是怎样的纷乱,心下如何能够不忧心? 只是,雪忆大了,总该有自己的天空,雄鹰展翅,想要遨游,便必须独自面对。 见苏子衿恍惚,司言一言不发的便走上前,将她的素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这一举动,看在苏家一众人的眼底,心下皆是暗自点头称好。 苏子衿深觉温暖,即便司言什么也没有说,可这般支持与温情,其实比任何言语都要有用许多。 朱唇微微弯了弯,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 瞧着这样一对璧人,战王妃心下点头,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就听战王妃道:「司言,听说你同陛下自请去东篱参加四国大会?」 昨日战王妃出门,难得的便碰到了镇国公夫人叶氏,两人闲聊了几句,战王妃才听到她说,司言自请去东篱参加四国大会。 「不错。」司言颔首,容色一如既往的清贵。 「为何要去?」战王妃见司言没有否认,不由蹙眉,道:「你与子衿堪堪成亲,若是就这样去了东篱,未免两处离愁……」 战王妃并不知道苏子衿也会去,或者说,不知道司言之所以请愿去东篱,就是因为苏子衿。她只是想着,司言若是去了东篱,那么这刚刚成亲,苏子衿岂不是要受相思之苦,离别之伤? 「这事儿是我的主意。」战王妃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苏子衿笑吟吟道:「娘,我也会和阿言一起去。」 苏子衿依旧很是从容,可她的话才落地,就见苏墨和苏宁皆是瞪大眼睛,尤其是苏宁,俨然有些不可置信:「妹妹,你为何要去东篱?那里山高水远的,路上不太安全。」 苏墨亦是点头,附和道:「东篱楼霄当政,想来若是去了那里,是不太安全的。」 苏墨看的出来,楼霄对司言有很大的敌意,而苏子衿和司言又是夫妇,难免…… 「子衿大抵是想去见识一番外头的天地,」这时候,战王爷忽然出声,瞪眼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不如你妹妹勇敢也就罢了,还这般的想拖后腿?」 战王爷的出声,让战王妃讶异起来,可一看战王爷很是认真的模样,心下又一时间摸不准了。 在场,唯独苏子衿和司言倒是不显得多么惊讶,那日苏子衿和昭帝坦白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是知道战王爷的存在的,故而战王爷会这般`善解人意』,也是正常。 「爹说的不错,我确实想外出走走,看看各国风情如何。」点了点头,苏子衿笑道:「二位哥哥莫要担忧,我与阿言一处,总归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可是……」战王妃凝眉还是有些不安,道:「东篱太远了,子衿,你如今身子骨尚且未好,若是期间发生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 说这话的时候,战王妃的语气几乎含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大抵是怕极了失去苏子衿,看的战王爷一阵心疼。可他知道,无论如何,苏子衿……都必然要去。 果不其然,只听苏子衿劝慰道:「子衿知道娘亲心中担忧,可子衿委实想看看这大江南北,若是如今还走的动不去看看的话,今后如是走不动了,又该如何遗憾?」 苏子衿所说的走不动,虽然极为含蓄,可听到战王妃和苏墨、苏宁的耳朵里,却是含着一股挣扎的意思,她几乎是生怕自己活不长一般,眼中那淡淡的寂寥,令人为之心痛。 眸光一顿,便见战王妃上前握住苏子衿的手,嘆息道:「你既是想去,娘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其中安全,你可莫要忽略了去。」 这样神色的苏子衿,战王妃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故而,每每苏子衿露出这样的情绪,战王妃便无论如何都会妥协。 见战王妃妥协,苏墨和苏宁两兄弟,自是也无法说什么,而战王爷更是少见的沉默,惹得苏墨好一阵狐疑。 不多时,一大家子便用了午膳,而苏子衿和司言,也一直留到晚膳过后,才不紧不慢的回了长宁王府。 只是,两人在回长宁王府的路上,却是遇到了楼霄。 彼时月色正淡,两辆马车几乎就要擦肩而过,但临近了的时候,楼霄的马车却是停了下来。 原本落风和青烟都打算无视着离开的,但奈何,楼霄那头,却是有些明目张胆的唤了苏子衿的名字。 「子衿,」楼霄掀开车帘,低声道:「我要回东篱了,我……想同你说话。」 不是孟青丝,而是苏子衿。 今日一早,有飞鸽传书,说是东篱出了乱子,于是楼霄也没得歇息,便立即同昭帝说了一声,便打算离开了。 马车内,苏子衿笑容一顿,眼底立即便有厌恶之色划过,只是她还没说话,就听司言凉凉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刺骨的冷硬:「本世子的世子妃已然睡着了,不知摄政王有何事?」 司言这话,俨然便是在胡诌的了,可他说的认真,便是青烟和落风,都不禁一愣,下意识的便险些信了司言的话。 而那一头,楼霄闻言,却是不气恼,他望了眼对面紧闭的车帘,不由道:「长宁王世子,本王有话想与你说。」 楼霄的轻轻易妥协,让苏子衿感到些许诧异,心下狐疑,她便看向了司言。 司言倒是冷静至极,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波澜不惊道:「好。」 司言的回答,更是让苏子衿微微愣住。只是,瞧见司言给她的一个安抚的眼神,她便也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很快的,司言便掀开车帘的一角,利落的下了马车,只下去之前,他却是完全确保了楼霄看不到里头的苏子衿。 倒不是因为他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而是他不愿意楼霄看到苏子衿,更不愿楼霄以那等子觊觎的眼神来看。 下了马车,司言就瞧见,楼霄一袭紫金华服,脸色略显苍白的站在他的面前。 清冷的凤眸划过一抹深邃,他就那般面无表情的瞧着楼霄,丝毫看不出喜怒。 楼霄见此,却是有些火大,只是一想起自己前几日被司言下的天竺散,他便强行压下那股子郁结,只看向司言,说道:「世子不妨随本王到一旁来聊聊?」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让苏子衿听的的意思了。 司言闻言,不可置否。 有时候男人和男人……情敌和情敌,倒是普遍存在这般默契。 于是,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一旁,直至确认苏子衿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后,才停了下来。 「听说世子要去东篱?」一开口,楼霄便直接问了出来,显然是不打算玩太极的意思了。 司言请愿的事情,楼霄自是知道,即便不知道此事,依着苏子衿的性子,他也是可以猜到几分。 司言闻言,只冷然道:「摄政王若只是想说这等子无趣的话,本世子便不奉陪了。」 说着,司言漠然一动,便当真打算回去。 楼霄见此,不由眉心一拧,有股不悦的情绪几乎跳出心口。 勾起唇角,就听他冷笑道:「世子可知东篱是什么地方?」 话刚出口,楼霄便兀自又道:「我与青……子衿在东篱相识、相爱,东篱有我们共同的回忆,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她至始至终,爱的只是我一个人!」 楼霄说着,便见那一头,司言顿住了身子,秀美的脸容依旧冷峻一片,只听他平静道:「摄政王以为,自己多么稀罕吗?」 司言的神色,几乎漠视,看的楼霄心下生冷,邪魅的俊颜有笑意划过,他道:「司言,你认识她多久?我认识她多久?我了解她,也明白她,她如今这般恨我,若非深爱至极,如何会这般执着?」 顿了顿,他便又继续道:「而你呢?司言,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所有的过去吗?知道她在孟家发生过的一切吗?」 楼霄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深入,若非对面的人站的是司言,定是要慌了神的,毕竟这些,他一无所知。 只是可惜,他对面站着司言,那个清冷而清贵的男子。 就见司言半分不慌,脸色一如既往的俊美却也冷漠。 「我确实不知道她的所有过去,所有经歷。」司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淡淡道:「可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何必如此着急?」 司言的话音刚落地,就见楼霄眼底痛恨之意顿时而起。 一辈子?好一个一辈子! 冷色浮现,就见楼霄眼底有火光跃出,一瞬间很是狰狞。 然而不待楼霄反应,司言便已然转身,漠然道:「大抵本世子的世子妃就要醒了,摄政王若无其他事情,恕本世子就不作陪了。」 说着,司言衣袍微动,看也不看楼霄,便径直离开了。 脑海中回想着司言的话,楼霄胸中有郁气升起,几乎将他焚毁。 「王爷。」就在楼霄怒火攻心之际,只见不远处,尘土飞扬,楼弥踏马而来,脸色一片惊慌失措。 「什么事?」楼霄沉下眸子,努力压抑住心头的那抹森冷,只淡淡问道。 楼弥顾不得其他,只急急的便道:「王爷,左相来了一封信,要王爷速速回锦都!」 孟瑶……楼霄眼底浮现一抹晦涩,他压下心头的恼意,只眯起眼睛,眸色沉沉。 看来,回东篱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 …… ------题外话------ 嗷嗷,明天出发东篱,安宁夫妇虐渣之路开启…… 75斩杀奸佞 楼霄的离去,大抵是在苏子衿的预料之内。 听说东篱的都城烟京里头,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楼宁玉抵达烟京之前,董良还拒不认罪,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董良带了一批人马夜袭楼宁玉,似乎想要置之死地,却是被当场拿下,人赃并获不止,还定下了逆贼之名! 右相钟离大为恼火,受了圣上旨意,关押董良,并扬言让楼宁玉将其带回大景,让昭帝亲自处理逆贼董良,也算是要给大景一个交代的意思了。 只是,谁也不曾料到,押送董良的路上,却是遇到了劫囚一事,董良被人救走,楼宁玉不得已逗留在烟京,仍旧在四处捉拿。 这事儿虽看着没什么问题,可实际上,却是足以让楼霄和孟瑶慌神的。不为其他,只因为,董良的被劫,直接便导致了楼宁玉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烟京! 苏子衿听到这样的消息,自是眉眼弯弯,颇为欣赏。 楼宁玉原本便是得了昭帝的命前去东篱捉拿董良,要是按照正常流程来走,大抵只要董良捉拿了,便可以顺利回锦都復命,在那之后,他身为东篱皇子的身份,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可偏生,董良逃了,这样一来,只要一日不找到董良,楼宁玉便可以一直呆在烟京……名正言顺的谋夺皇位! 而楼宁玉的存留,却是楼霄的一大心头毒瘤,尤其是瞧着这般局势,俨然就是楼宁玉和钟离已然站到了同一条船上,若是楼霄再不回去,恐怕夜长而梦多纷扰! 另一头,苏子衿和司言这对新婚燕尔,也是过得和和顺顺。 木木的过继宴席结束后,战王妃便领着苏宁,上了一趟沈府,亲自向沈芳菲提亲。 沈府的一众人,虽说不上多么好,但到底有沈太太君这样一个极为通透的人儿在。又加之沈老太君素日里很是疼宠沈芳菲,于是这亲事,便是极为顺利的敲定下来了。 定亲仪式定在阳春三月底,只是可惜,苏子衿无法参与。 因为三月十三,全锦都的人都知道,长宁王世子和世子妃,踏上了去往东篱的路。 这天一大早,司言便已然出了门。成婚这么多日下来,两人也都是分开歇息,这样的情况,在孤鹜等人看来是件奇怪的事情,但苏子衿和司言,却是相安无事,表现的极为稀松平常,故而,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了。 苏子衿醒来的时候,大约洗漱了一番,便被告知,司言已然出门。他作为此次大景的使臣,本就是受了昭帝的命,肩负起总负责的担子。故而,自是早早的便得出门料理许多事情。 收拾妥当后,苏子衿用了些早膳,便出了正门,打算踏上长宁王府的马车,前去宫门前集合。 只是,她才刚提起裙摆,便听着耳边有马蹄声袭来,微微偏过头,苏子衿便看见,有青年身骑棕色骏马,他穿着墨绿色的衣袍,瞧着沉稳而贵气。 直至那骏马奔到长宁王府的马车旁,苏子衿才攒出一个笑来,容色浅淡道:「大哥怎的来了?莫不是要给我送行?」 眼前的俊美青年,不是苏墨又是谁? 苏墨翻身下马,就淡淡一笑,道:「妹妹,我已奏请陛下,陛下准许我贴身护卫你,前往东篱!」 苏子衿闻言,不禁心中一愣。只是,瞧着苏墨来的方向,确确实实的皇宫的位置……心下诧异起来,她便缓缓笑道:「这事儿,莫不是爹爹的主意?」 一大清早能够`惊扰』天子而不触怒龙颜的,大抵整个锦都的人物,屈指可数。苏子衿并不认为,只苏墨这样的小辈,昭帝会如何给他脸面,大抵除了战王爷……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得到这般了。 听着苏子衿的话,苏墨却是并不惊奇,他自来知道自家妹子是个聪慧过人的,如今苏子衿能够猜测出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想了想,苏墨便道:「爹和娘昨夜辗转反侧,为妹妹此去东篱甚感担忧,可阿宁又即将定亲成婚,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我还算闲散,可以随着妹妹去东篱见识一番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墨倒是难得的有了几分玩笑之意,他素来有些沉默,如今这一调侃,眉眼之间,便是透了几分如苏宁般的不羁神色,委实生动至极。 苏子衿见此,心下倒是一片清明,苏墨说的好似这件事只是战王夫妇的主意,可苏子衿却知道,若非他主动提议,战王夫妇指不定就是让无常前来跟随了,毕竟无常的功夫,可是比起苏墨要好的。 红唇为扬,苏子衿抿唇笑道:「那大哥不妨先上来马车坐着?想来大哥起的太早,未免忘记了用膳。」 苏子衿的体贴,叫苏墨心中很是温暖,他倒是也不推辞,只点了点头,便随着苏子衿一起,坐上了马车。 很快的,长宁王府的马车便开始徐徐前进,青书和孤鹜驾着马车,而青烟和青茗就在里头伺候着,一时间倒也是相安无事。 马车到了东街的时候,周围满是百姓围观,场面也是颇有些噪杂,不过锦都的百姓算是见惯了这等子事儿,故而自发的,便留出了一条宽敞大道,供马车前行。 只是,就在苏子衿和苏墨正闲聊的时候,忽然外头有女子的声音响起,随即就听青书道:「主子,外头喜乐姑娘正拦路……」 乍一听喜乐的名字,苏墨眸光不禁一顿,他下意识看了眼苏子衿,倒是不知道,苏子衿和喜乐原是相识的? 苏子衿没有注意到苏墨的目光,只微微一笑,就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头看去。 小姑娘依旧穿着一袭黑衣劲装,可眉眼极为精緻,笑容满满的小脸上,略显疲倦之意。 「世子妃,」喜乐一见苏子衿露出脸来,便挑眼道:「介不介意我跟你一块儿去宫门?」 苏子衿闻言,只是招了招手,眉眼弯弯道:「你且来罢。」 说着,她兀自放下车帘,等着喜乐前来。 见苏子衿如此一副爽快的模样,喜乐心下倒是极为舒顺,深觉苏子衿这女人,不去行走江湖,委实可惜了。毕竟这等子爽快的劲儿,她怎么看都是欢喜的。 这般想着,喜乐便也不拘泥,只一个大踏步上前,就很快爬上了马车。 只不过,掀开车帘子的那一瞬间,她却是微微愣了愣,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有惊诧之色浮现。 下意识的,喜乐便张了张嘴,说道:「苏兄?」 原本她在外头的时候,只看到了苏子衿,却没有想到,苏墨竟是也在里头,这样的意外相见,如何叫她能够不诧异? 苏兄,酥胸? 马车外,孤鹜和落风对视一眼,深觉脸上的严肃面孔,几乎就要绷不住了。 这喜乐委实有些故意的嫌疑,基本上江湖中人,不都是唤某某大哥吗?比如苏墨,应该是苏大哥才是。唤兄台的,委实有些文人之意,可喜乐倒是好,一声酥胸……苏兄的唤,只是听着,都要叫人忍俊不禁。 然而,马车内的苏墨俨然也是颇为尴尬,尤其是看到苏子衿投来的满是促狭笑意的目光,他更是觉得有些无力。 「咳。」假咳一声,苏墨便道:「喜乐姑娘。」 那日苏墨与喜乐,也算是醉酒了一场,不过两人都是好酒品,喜乐是千杯不醉,苏墨则是轻易不醉,故而喝到后来,两人只是微醺,就连分开的时候,也是清醒十足。 「哎呦喂,苏兄,你怎的在这儿?」下一刻,喜乐闪了进来,有些夸张的笑起来:「我还以为今儿个以后是见不到你了。」 要说苏墨在喜乐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大抵只是萍水相逢,不算讨厌,她走南闯北的,也遇到过许多人,许多事儿,故而并不觉得自己与苏墨,是如何的一见如故。 苏墨闻言,只淡淡笑道:「看来姑娘和在下,是颇有缘分的。」 苏墨说着,喜乐也只是随意听听,故而她点了点头,便挨着苏子衿坐了下来。 苏子衿见此,只轻笑一声,问道:「大哥和喜乐,原是相识的么?」 苏墨此时虽是依旧君子翩翩的模样,但苏子衿却是看得出来,他说话的语气与神色,竟是少见的随意与亲近,素日里见他与一些个官家小姐说话,几乎都是温文尔雅且淡漠疏离,可在喜乐面前,他倒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很。 见苏子衿投来这般暧昧的目光,喜乐率先出声道,哼道:「苏子衿,你可打住了你那些个鬼想法,我与酥胸……啊呸,苏兄,不过是萍水相逢,喝过一次酒而已,我们江湖中人,可不比你们这些个迂腐的闺阁女子,不兴那等子郎情妾意,甜甜蜜蜜的桥段!」 喜乐素来自诩江湖中人,自是爽朗而异常,可看着这样的喜乐,苏墨不禁失笑道:「这话倒是有理,不过有几点是要纠正的,首先,我妹妹不是那等子迂腐的闺阁女子,其次,江湖中人也是有那些个郎情妾意的桥段,毕竟江湖的爱恨情仇,可比不得朝堂闺阁来的少。最后……喜乐姑娘可唤在下苏墨,苏大哥,只这苏兄二字……委实不敢当。」 苏墨说的头头是道,听的一旁苏子衿笑容愈加盛了几分,她瞟了眼喜乐,就见喜乐噘起嘴,一脸不服可又无法辩驳的模样,心下倒是乐不可支了。 在场的,唯独青烟和青茗,两人面面相觑,竟是看不出苏子衿究竟为了什么,如此开怀。 似乎察觉到苏子衿的笑,就见喜乐瞪了眼苏子衿,摸着鼻子道:「特么老娘最讨厌你这等诡辩之人了。」 可嘴里说着讨厌,眉眼却是依旧软乎乎的模样,丝毫没有当真生气的情绪,看的苏墨有些无奈。 只那一头,喜乐却是不给苏墨反驳的机会,就见她手下随意的就扔了剑,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她便上前,扒拉开青烟和青茗,就朝着苏子衿抱了过去。 苏子衿一时间,便错愕了起来:「喜乐,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子衿的声音,依旧是温温软软,不过神色之间,却是少见的惊愕,看的喜乐不由哈哈哈的直笑,竟是夸张的连腰板都直不起来了。 她就像是个偷吃了甜食的孩童,白皙的脸上,直直笑起了红晕,乍一看有些红扑扑的模样,倒是越发的像年画儿了。 「苏子衿,你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笑了好一会儿,喜乐才直起腰板,断断续续道:「我还以为……哈哈,你是戴了面具呢!看来还是我厉害啊,你是不是吓到了?是不是?」 苏子衿:「……」 这孩子,有点儿神神叨叨。 苏墨:「……」 有点……蠢! 青烟和青茗:「……」 无言以对。 …… …… 马车一路便行到了宫门,喜乐因着宿醉在酒楼里,便没有赶上墨白和南洛。好在她遇着了苏子衿,就顺势借了回马车,抵达了目的地。 马车刚到的时候,苏子衿便打算下马车,只喜乐瞟了眼苏子衿那弱弱的身子,便使了个眼神,看的一旁的青烟和青茗一脸懵逼,唯独苏墨和苏子衿两兄妹,倒是心中有数。 这小姑娘的意思,不就是在说:苏子衿,你一边儿呆着,看老娘给你表演一个帅气翻身! 一时间,苏墨是默然了,只苏子衿笑容满面,瞧着极为美艷而不可方物。 喜乐神采飞扬,见苏子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下更是雀跃,径直便想着露两手给她看看。 于是,众人便瞧见,喜乐运气将方才随意扔在地上的长剑握入手中,随即翻了个身,便打算掀开车帘。 只是,她的手才堪堪触到车帘,就见那帘子自外头一翻,就被人直接给掀开了。 一瞬间,外头露出一张秀美绝伦的清贵脸容,那人凤眸深邃,眉眼英气,一袭清冷白衣,更是衬得他如月高华,气质过人。 然而,喜乐的反应不是惊喜,不是爱慕,更不是惊艷,而是切切实实的惊惧! 「妈呀!」心下一惊,喜乐顿时跳了起了,只是如今她在马车内,自是`砰』的一声,便撞到了马车顶,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后她也顾不得摸头,便条件反射的朝着苏子衿抱了过去。 苏子衿丝毫没有设防,便径直给喜乐抱了个满怀,只这小丫头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什么,竟是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胸前,委实有些……画面太美。 司言见此,不由凤眸一冷,看向喜乐的眼神,更是寒了三分。 拍了拍喜乐的肩膀,苏子衿失笑道:「喜乐,你可还好?」 喜乐的模样,俨然便是被司言吓了一跳,可苏子衿委实有些不明白,司言生的极好,便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极为招女子欢喜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野花野草的,为他痴迷成狂。 只不知为何,喜乐这小姑娘,竟是被吓得如此厉害。 稳下心神,喜乐才松开抱着苏子衿的手,咽了口唾沫,道:「还好。」 说着,她不安的看了眼司言,便咬唇道:「苏子衿,你男人怎么这样凶神恶煞?吓死老娘了。」 一边说,喜乐还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抵是极为平坦的胸脯,好一阵后怕。 倒不是她胆小,而是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她看到的,不是司言这张脸,而是含着冷厉杀意的眸子,那幽深而波澜不惊的眸子,若非嗜血,她怎么可能被吓到? 只是,喜乐自以为小声,却是让司言听个正着,就觉后头有冷气冒了出来,喜乐小心翼翼的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司言的神色,显然有些不愉,不过,这一看,她倒是还看到了其他人。 墨白……特么竟然是墨白那傢伙,看戏一般的笑脸! 心下一瞬间,喜乐便明白了此事的缘由。想来是墨白对司言说了什么,导致司言对她存了误会,故而她方才掀车帘子的时候,司言才如此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阿言,」苏子衿见司言瞧着喜乐的眸光不善,心下也是好奇,想了想,她便道:「扶我下去,可好?」 若是她再不离开这马车,想来喜乐也是出不去的,这样一来,苏墨也同样出不去…… 司言闻言,倒是没有再那般冰冷,只伸出手来,看向苏子衿的神色,也一瞬间温和了起来。 喜乐见此,心下倒是疯狂吐槽,不过她不敢怎么表现,一直到苏子衿被司言带走,她才长舒一口气,看向苏墨,啧啧直摇头:「苏兄,你这妹夫可真是脾气大,爱吃醋,连我一个女人的醋他都吃,看来你这大哥也是差不多了。」 喜乐说着,便兀自下了马车。 背后苏墨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便跟着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喜乐便径直跑到了墨白面前,她撅起嘴,就瞪眼道:「特么假慈悲,你是不是跟那冰块脸说什么了?」 墨白闻言,散漫笑了笑,便回道:「也没说什么,只是暗示他,说你有可能是喜欢女子。」 喜乐在马车内,墨白和司言,自是听到了,毕竟一直到下马车之前,喜乐都有时不时的说几句话。 「我去!」喜乐瞪大铜铃般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墨白,你这傢伙,真特么记仇!」 前两日喜乐整了一番墨白,倒是不想,墨白这傢伙一如既往的记仇,竟是在今儿个,直接给报復回来了,而是还用这等子`阴损』的招儿,委实是气到喜乐了。 不待墨白说话,喜乐便又气鼓鼓道:「墨白,你可以,你很可以!给老娘等着!」 说这话的时候,喜乐依旧是一副可爱模样,丝毫看不出`杀气』,看的一旁正巧朝他们看过来的苏墨,一阵好笑。 墨白抿唇一笑,脸上浮现一抹悲悯:「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神经病!」喜乐斜眼,哼哼唧唧道:「最毒妇人心听过吗?我就是那个最最毒的!」 想让她不记仇?不可能!好歹他们两也是表兄妹啊,记仇这一点儿,妥妥的必须相似! 墨白显然并不觉奇怪,只见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太子昨夜醉酒,现下还在马车内么,你要不要去看看?」 南洛那娘娘腔醉酒?喜乐挑眼,她沉默了一会儿便道:「罢了,就可怜可怜那娘娘腔罢,好歹我们也算是青梅……青梅一起长大,不说交情多铁,也算是姐妹一场,看看他死了没有,也是应该。」 说着,喜乐一脸正色的看了眼墨白,便头也不回的朝着疆南国的马车而去。 瞧着喜乐一副别扭的模样,墨白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深了几分。偏头看向苏子衿和司言的方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一时间眸底深邃,高深莫测。 那一头,苏子衿和司言,却是牵着手儿,低低的说着话。 「阿言,你方才为何如此生气?」苏子衿问道:「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按理说,司言并不是那等子喜怒无常的人,可见着喜乐惊吓的模样,俨然便可以猜出,司言掀开车帘的那一瞬间,定是神色刺骨令人惊惧。 司言闻言,只抿唇道:「我听那墨白说,方才那女子与南洛一丘之貉,似乎……」 「欢喜女子?」苏子衿接着司言的话,失笑起来:「他是不是在暗示喜乐喜欢女子?」 「不错。」司言颔首:「与南洛是一丘之貉,我不得不防。」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瞧着极为严肃,可落在苏子衿眼底,却是异常的有趣,分明聪明如司言,竟也会有一天,如此的孩子气。 这般想着,苏子衿艷绝楚楚的脸容上,顿时便像是盛开了一朵桃夭一般,眉眼如画,撩人至极。 伸手理了理司言的衣襟,苏子衿弯唇道:「阿言,喜乐喜欢不喜欢女子,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只心悦于你。」 因为只喜欢司言,所以其他人,不伦多么亲近,对苏子衿而言,也是入不了眼,进不了心的。 「子衿……」司言闻言,眉眼皆是有愉悦之色被染上,只是,他堪堪打算说什么,就见不远处,战王夫妇缓缓走来。 敛了眸底的情动之色,司言看向战王夫妇,稍稍点了点头,表示致意。 于是,苏家一众人,大抵说了好一会儿,直到昭帝登上城楼,他们才停下了说话。 随着昭帝的一声令下,众人皆是准备就绪,苏子衿上了马车,司言则骑着骏马带领一众人等出发。 一行人,就这般朝着东篱的方向而去。 …… …… 烟京,御花园。 小皇帝楼兰坐在龙撵之上,面色有些忧郁。 这时,一旁的贵公公上前,禀报导:「陛下,三王爷求见。」 「三……三哥?」楼兰睁大眼睛,黄袍下原本紧张的小手,顿时松了许多,俨然对于楼宁玉,他是心中偏向的。 「是的,陛下。」贵公公嘆息一声,他下意识看了眼楼兰身侧的刘公公,见刘公公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他的心下,更是一片痛恨。 刘全德刘公公是楼霄安插在楼兰身边监视的,这一点,不仅是贵公公心中有数,便是楼兰,也一清二楚。只是,他无法对抗楼霄,自是不敢如何举动,唯有听之任之,无可奈何。 「贵公公,」刘全德忽然细声细气,阴阳怪气道:「现下是陛下午休的时候,你这难道是要陛下舍了为龙体安康着想的念头,去见那劳什子楼宁玉吗?」 这危害龙体的大罪一扣下来,惊的贵公公微微一颤,可思及楼兰想见楼宁玉的心情,他便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道:「刘公公严重了,只是三王爷乃陛下的兄长,陛下和三王爷多年不见,奴才……」 「呸!」贵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刘全德冷哼一声,尖声道:「什么三王爷?这三王爷难道是陛下赐下的?先皇赐下的?还是咱们摄政王赐下的?身份不明的野种罢了,贵公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误导陛下?该当何罪!」 刘全德的话一出来,贵公公便径直跪下身子,叩首道:「陛下饶命,饶命啊!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只是……只是……思及陛下多年未曾见三……见楼公子,还请陛下开恩啊!」 楼宁玉是东篱曾经的三皇子不错,但那时也是因为出了私通的大事儿,楼宁玉才被送到了大景。而后来,先皇去世,楼宁玉也未曾封王,只是按照惯例来说,楼宁玉已然不是皇子,而是王爷了。 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抹杀了楼宁玉的生母乃至她的母族因那件事而全部被诛杀,因此,这刘全德所说的,也不算是出错,反倒是贵公公……言语不当。 见贵公公一副跪地求饶的模样,刘全德心中一阵得意,只是,他看了眼满目慌张的楼兰,便忽地劝道:「陛下,这该死的奴才妖言蛊惑陛下,罪当诛杀啊!」 楼兰闻言,却是于心不忍,贵公公是宫人中真正为他着想的,也是真正忠心于他的,若要他下令杀了贵公公,他委实做不到! 「陛下!」瞧着楼兰一副不愿的模样,刘全德眼中有不悦划过,随即他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语气微凉道:「陛下如此包庇奸佞,可要其他宫人怎么看?要天下之人怎么看?难道陛下是不要这皇位,不要太后娘娘恢復自由了吗!」 一声声的责问,全然不像是一个奴才该对主子……该对天子的态度,可周围一众宫人,却都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那股子冷漠的劲儿,委实让楼兰心如刀绞,惊惧不已。 他的母后……三年前林副将军的府邸被焚,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可楼兰却知道,那件事不是他的母后所为,根本就不是! 可知道又能怎么样?身为皇帝又能怎么样?他保不住母后抗争无效,最终还是任人宰割,让母后被囚禁在冷宫里,暗无天日! 楼兰心中恨得滴血,可却丝毫没有办法,咬着牙龈,他低眉看了眼跪在他面前的贵公公,正准备下令之际,就见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不待楼兰反应,就见那人如清风明月一般,优雅贵气,携烟尘而来:「宁玉参见陛下。」 「三……三哥!」楼宁玉瞪大了眼珠了,喘息道:「你……你怎么来了?」 虽说话是如此,但看到楼宁玉的到来,楼兰还是松了一口气,直觉贵公公便不会出事了。 楼宁玉闻言,只清淡一笑,犹如三月骄阳,沁人心脾:「宁玉只是想,若宁玉再不来,陛下是不是就要被这胆大妄为的奴才给威胁了!」 这所谓的『胆大妄为』的奴才,自然便是指刘全德了,楼宁玉显然是将方才的情形,都看在了眼底。 刘全德闻言,不禁眸光阴冷下来,神色也变得有些吓人,看的一旁的宫人们,皆是面面相觑。 刘全德作为楼霄的爪牙,素来在楼兰身边,高高在上,为虎作伥惯了。便是从前楼兰的母亲,当今太后还在的时候,也不敢公然与之为敌,生怕因此触怒了楼霄,而如今,楼宁玉竟是一出现便指摘刘全德的不是,想来刘全德是要大怒的。 众人这般想着,果不其然,就见刘全德一个冷眼,阴测测开口道:「好一个楼宁玉,竟敢这般跟本公公说话,来人!给本公公把他拿下!」 刘公公的语气与命令,俨然就是一个主子,听得楼宁玉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了几分。 在一众侍卫刚上前的时候,他身后的暗卫亦是拔刀相向,甚至比起那些个侍卫,楼宁玉身边的暗卫,身手更为高深,气势更为磅礴,唬的那些侍卫心惊胆战。 「楼宁玉!」刘全德尖锐叫道:「你这是要造反吗?陛下在此,你竟敢带刀……带暗卫进宫!你这是意欲如何?意欲谋反吗!」 「刘公公倒是胆子大。」楼宁玉抿唇一笑,面容极为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好似含了利刃:「本王的名字,也是你一介阉人可以唤的?」 这一声本王,铿锵有力,虽语气仍旧柔和,可那股子泠然霸气,却是让刘公公乃至周围一众宫人,心中不由得便畏惧起来。 刘全德一惊,可常年来的作威作福,让他已然忘记了自己骨子里是个奴才,故而,才一转瞬,他便又狰狞道:「楼宁玉,你以为自己身份多么尊贵吗?你可不要忘记了,先皇当年可是因为你是野种才将你送到大景作质子的!」 「大胆刁奴!」一旁,青石不禁厉声呵斥,随之,他手下的长剑,更是径直便出了鞘,阳光下有寒光泛起,一时间气氛低迷。 刘全德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更是一瞬间苍白起来,跪在地上的贵公公见此,不由便朝楼宁玉的方向看去。 只见楼宁玉唇角含笑,他犹如翩翩如玉的佳公子一般,神情高雅异常:「青石,将他拿下。」 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带着致命的杀意,看的龙撵上的楼兰,脸色发青,好一阵害怕。 「楼宁玉,你敢!」刘全德狗急跳墙,惊叫着威胁道:「我是摄政王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就是得罪摄政王,你……」 「愚蠢。」楼宁玉笑得轻巧,可那双犹如古井一般的眸底,有杀意渐渐浮现:「本王还以为刘公公是陛下的人,没想到竟不是。」 说着楼宁玉偏过头,阳光下,那张清俊的脸容,光彩熠熠,叫人不敢直视:「既然如此,便杀了罢!」 「楼宁玉,你!」刘全德难以置信,自己报出了楼霄,不仅没有得到赦免,反而下场更为严重,这是为何? 心中念头才起,那一头,青石便已然执起手中长剑,一个不留神便手起刀落,下一刻,只见那利刃触到刘全德的脖子,众人一惊,就见那尖嘴猴腮的脑袋,顿时咕噜噜掉了下来,一时间,有鲜血喷洒起来,溅的到处都是,场面一度极为可怖。 随后,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刘全德原本还站立着的身子,轰然倒下。 「啊!」 「啊!」 「杀人了!」 …… …… 一时间,在场的宫人皆是惊叫起来,试图四处逃跑。 然而,楼宁玉如何能够让他们当真逃了去?就听他嗓音温柔,面容也一派从容,笑道:「除了陛下和贵公公……其余人等,全部诛杀了罢。」 一声全部诛杀方落地,就见一众暗卫手起刀落,在场宫人和侍卫,顿时便被屠戮殆尽。 原本那只是血腥的场面,徒然变得宛若地狱。楼兰呆呆的坐在龙撵上,一动不动,俨然是整个人都吓傻了的。 贵公公见此,不由赶紧起身,上前护住楼兰颤抖的身子。 屠戮很快便停息了,楼宁玉偏头看向楼兰,见楼兰整个人缩成一团,不禁嘆了口气。 随即,他踏着一地的鲜血,缓缓走向楼兰,低声安抚道:「陛下不必害怕,这里的人都是楼霄安插的眼线,死不足惜。尤其是那刘公公,更是不足为虑。」 这话,便是表忠心的意思了,听得楼兰心下松了几分,下意识的便朝着楼宁玉看去。 此时的楼宁玉,依旧是携一身风华,温柔从容,看的楼兰心中,更是安了几分下来。 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楼兰才颤颤巍巍道:「可……可是刘公公他们是摄政王的人,若是摄政王回来,朕……朕该如何交代?」 看着眼前这个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小皇帝,青石不禁暗暗摇头。这般模样,也难怪乎楼霄可以将他死死拿捏在手中了。 「陛下莫怕。」楼宁玉神色依旧,只淡淡笑起来,说道:「刘公公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难不成楼霄还真的会为一些奴才,责罚陛下?再者说,现下楼霄还要用陛下掌控朝堂,陛下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想来这皇位和脑袋,都是稳妥的。」 楼宁玉知道楼兰在害怕什么,也知道楼兰虽胆小,但并不愚笨,否则的话,当年文宣帝也不会甚是疼宠他。楼兰只不过是因为年少便在楼霄的阴影下存活,久而久之变得怯懦怕死,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听着楼宁玉简单明了的分析,楼兰心中不由稍稍安了几分,可长年累月的畏惧,已然让他丧失了勇气和自信,只见他咬着唇看向楼宁玉,低声哀求道:「三哥,你救救……救救我母后罢,她……她是被人冤枉的啊!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做……」 楼兰的话,有些断断续续,但楼宁玉还是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只是,一想到这件事,楼宁玉便不禁为之冷笑,当初文宣帝之所以宠信楼兰和他的生母月妃,到底还是因为月妃没有母族,人单力薄,掀不起什么风浪,可以信任之。可他一定想不到,曾经的看重,完全成了现在的硬伤。若是月妃也有母族,就一定不会让楼霄如此轻易去掌控,而楼兰,也不会成了如今这般不堪大用的模样! 嘆了口气。楼宁玉便道:「陛下且放心,太后娘娘那边,宁玉自会和右相大人协商搭救,只是陛下自己,可要保重才是。」 楼兰也算是极为重要的一步,不仅楼霄不想让他死,楼宁玉也同样不想让他出事,毕竟将来……有些事情少了楼兰这个怯懦的小皇帝,便无法完成! 楼兰闻言,只怯怯的点了点头,便紧紧抓着楼宁玉的衣袖,害怕的全然无法送开。 …… …… 76捂眼 孤月之下,有人影蹿动。 女子站在槐树下,清丽无双的脸容上,满是柔善之色。 「小姐,」有婢女缓缓上前,拱手道:「王爷已是快马加鞭,大抵过几日便会抵达烟京。」 那婢女的话一落地,就见女子勾唇,淡淡一笑,道:「他终于捨得离开那女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女子依旧是容色淡淡,清丽至极,神色中没有丝毫的怨怼或是嫉妒,有的只是平静。 婢女闻言,只抬眼看向女子,忿忿不平道:「只是,王爷为了那贱人,收回了小姐的铺子……」 「铺子而已。」那女子轻笑,眉眼和善:「哪里抵得上她的命来的重要?」 分明是一句冷厉的话,可到了她的嘴边,却是无比柔和,就连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旁的婢女见此,却是露出阴诡的笑容来,她低低出声,问道:「小姐是打算在路上将她……」 一边说,那婢女还一边做出割喉的举动,看的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 只是,那女子却不以为意,勾了勾唇,她就道:「把蒋唯唤过来。」 「是,小姐。」婢女不敢迟疑,很快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青年缓步而来,一见到女子,他便率先恭敬的拱手,只是,那女子却是制止了他的动作,只优雅一笑,说道:「蒋副将不必多礼,今日找副将来,只是为了一件私事。」 见女子如此,蒋唯不由看了眼她,眼底有爱慕之色,难以掩饰。 顿了顿,蒋唯才道:「大人有何吩咐?末将若是力所能及,一定不辜负大人所望!」 女子眼底有幽暗闪过,转瞬即逝:「听说副将不日后将前往虎牙关迎接三国使臣?」 「不错。」蒋唯点头,道:「届时我将随同父亲等人,一起前往迎接。」 女子闻言,点了点头,就笑道:「我这儿有个婢女春桃,她早年与家中亲人走散了,我辗转为她寻找了多年,终于查到,春桃的家人,是大景之人,而且好巧不巧的是,这一次春桃的家人,就在大景的队列当中……」 说着,那女子看了眼自己身侧的一个婢女,继续面不改色道:「所以,我想央求蒋副将帮一个忙,只要副将能将春桃带去瞧瞧便可,毕竟将来入住了使臣驿站,春桃便是再想一探究竟,就可能涉及谋害的大罪了。」 一边说,那女子还一边露出怜悯的神色,看的蒋唯一阵唏嘘,只觉眼前的女子,一如既往的有颗良善的心。 看了眼唤做春桃的婢女,见那婢女盈盈欲泣的模样,蒋唯一时间有些沉吟。接待使臣是不容出错的大事,若是这婢女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见蒋唯沉吟下来,女子却丝毫没有着急的模样,她微微抚了抚裙角,就一脸善解人意,说道:「若是蒋副将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副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只是在此,还是要感谢一番蒋副将的。」 说着,那女子蹙眉一笑,看起来显得稍微勉强,尤其是她再看向春桃欲哭的脸容时,脸上露出的自责与嘆息,让蒋唯不由有些心疼。 咬了咬牙,蒋唯便道:「大人严重了,既是大人信得过的人,自是蒋唯可以放心的,这件事交给蒋唯,还望大人宽心,蒋唯一定不负大人所望!」 这大抵,便是典型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了。虽然眼前的女子从不曾撒娇扮柔弱,也从不曾如一般女子那般楚楚可怜,可她的良善与慈悲,却是让许多人为之认可,加之她才德兼备,容貌无双,一时间更是比那些个所谓的美人儿、才女的,更令人钦慕许多。 女子见此,面容上倒是不禁一愣,随即她蹙起眉头,就轻声道:「这件事当真与副将而言无碍吗?我不想因为此事连累了副将,若是副将觉得为难,自不必勉强,否则让副将因此而受罪,我……如何是好?」 这一番体贴入微的话,听的蒋唯有些飘飘然了,毕竟他最是欢喜这女子,而这女子言语之间,亦是暗藏关切之意,虽是不明显,却也足够让他心神恍惚的。 敛下一抹痴迷,就听蒋唯沉声道:「大人严重了,这件事不过是小事罢了,并不会如何。再者说,为……为大人办事,是蒋唯的荣幸!」 说到最后,蒋唯的声音都含了一丝颤抖,这大抵是他第一次,这般`露骨』的表现出自己的钦慕了。 只是,他到底不知道,自己的激动看在女子的眼底,却是何其可笑? 就见那女子点了点头,掩过眸中一闪而过的不屑之意,精緻的脸上,有暖色浮现:「那么这件事,就多谢蒋副将了。」 蒋唯闻言,欣喜十足,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他便自请告退了。 一直到蒋唯离开,那个唤做春桃的婢女,才幽幽道:「小姐,只这般一步的话,会不会……难以置之死地?毕竟原先暗影门的人都束手无策……」 原先暗影门拒绝接这单刺杀也就算了,便是连她的身份也无法全然揭开。要不是后来楼霄在锦都呆了许久,还掀起那风浪的缘故,想来到现在也都无法确认,那苏子衿就是孟青丝! 所以,苏子衿的实力,不可小觑,毕竟从前那样厉害的人物,若要置之死地,想来是很难的。 「春桃,你错了。」女子缓缓一笑,眉眼处极为清丽,她只淡淡道:「让你出动是其一,其二我已然布置好了。而且,我这次……可不是要置她死地。」 招儿都是狠毒的,但她主要,还是想看看,孟青丝……不,应当说是苏子衿,她能接住几招?是宝刀依旧,还是更上一层楼! …… …… 七月二十三,一大对人马即将抵达东篱边界,天色暗沉下来,众人径直便在一家客栈内落脚。 这次前往东篱的人,也算颇为众多。大景朝除了司言和苏子衿,便是二皇子司随也一齐同行,与此同时,司言还明目张胆的带了好些人马,令人忌惮。 疆南国倒也是人马众多,太子南洛、国师墨白、公主南音还有喜乐。且比起大景带的人马,疆南也不算太少。相较于大景和疆南的人员繁多,北魏则显得少一些,除了北姬辰和皇孙北姬昌之外,便是再无皇室之人,只是听人说,北魏的两个公主,已然率先抵达了东篱,只等着汇合。 这样的情况,看在苏子衿的眼底,倒是有些妙趣横生的意思,北魏孝武帝委实是个心狠手辣的君王,北姬芮的死,北姬画的失踪,他不仅没有丝毫心痛之意,而是还若无其事,又派了两个公主前去,这般的父亲,也是难得一见!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到了客栈的上房。看了眼还算宽敞的屋子,她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青烟和青茗挨个的检查了屋子的各个角落,便是茶杯水壶等具体小物什,她们也检查的透彻,毕竟出门在外,有些东西还是要小心谨慎的。 苏子衿见此,倒是不可置否,只看了眼门槛,她便轻笑着看向身后的秋水,问道:「你们世子可是有说何时回来?」 司言抵达客栈后,便率先去安排一众人马了,故而,苏子衿倒是不知,他何时会来。 这几日住客栈,两人自是不可能分房而睡,只司言兀自打了地铺,显然自觉的很。不过,随着这般情况的出现,甚至是越来越频繁,苏子衿都不禁有些怀疑,莫不是司言有什么隐疾?毕竟新婚燕尔,她也不是那等子不懂人事的女子,自是明白,她与司言这般分房、分榻歇息,委实有些不正常的很,即便司言再怎么正人君子罢……好歹他们两人也是两情相悦,不是? 苏子衿兀自这般沉吟着,就听秋水回復道:「回世子妃的话,爷大抵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今儿这客栈太小,咱们队伍里,许多人不便歇息,只得在外头安营扎寨了。」 苏子衿闻言,只微微点了点头,司言大抵是天生的王者,这队伍里的暗卫和精兵,无一不是对他恭敬有加,故而,即便没有上朝,他要料理的事情,也是只增不减。 想了想,苏子衿便看向青烟和青茗,吩咐道:「先去准备一下,我要沐浴一番。顺带也可以备一些膳食过来。」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自是深觉疲乏。她现下只想着好生沐浴一番,然后早些休息。 青烟闻言,不禁提醒道:「主子,今儿个已是到了药浴的时候了。」 如今,苏子衿也算是停了喝药,唯独隔几日,却是要进行药浴,以此来压制寒毒发作的频率。 「这么快又到了药浴的时间点?」苏子衿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大约算了一下时候,差不多也确实是要进行药浴了。 默了片刻,苏子衿便抿唇道:「罢了,去准备药浴罢。」 「是,主子。」青烟应了一声,随即和青茗两人,很快便离开了。 苏子衿大抵歇了一会儿,不多时,青烟便准备好了药浴,提醒她过去。看了眼仍旧站在里头的秋水,苏子衿笑道:「秋水,你和青烟都先出去外头侯着罢。」 苏子衿沐浴的时候,委实不习惯有人伺候,这一点,青烟和秋水亦是心中有数,故而两人行了个礼,便很快掩门,退了出去。 等到一众人都离开了,苏子衿才缓缓走到屏风前,褪下衣物后,她就踏进了浴桶之内。 在长宁王府的时候,她的屋子里便是有浴池,听说是很早之前,司言专门为了她令人开凿的,倒是有些不动声色的就完成了。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苏子衿也确实惊讶,毕竟那浴池有些奢华,而司言为人又是极为低调且优雅的人,很难想像,那浴池是他亲自画了图纸,让人建造的。 浴桶里的水温,有些烫人,不过习惯了这般温度的苏子衿,倒是想也没有想,便没入了浴桶之中。整个屋子一瞬间便有药草的味道,浓烈的散开,只是对于苏子衿来说,倒是比寒毒发作时,更让人欢喜的。 这几次下来的药浴,对苏子衿而言就如同沐浴一般,除了浴桶里味道浓郁,其他的倒是没有不适,且随着她近来的药浴辅助,寒毒也好长时间没有发作了。 苏子衿兀自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便觉得困顿起来,玉臂微微抬起,她便靠着浴桶,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也不知是疲倦的缘故,还是太过困顿,不多时,苏子衿便当真睡了过去,传出均匀唿吸声。 只是这时,司言已然安顿好人马,打算寻苏子衿用膳了。 一瞧见青烟和青茗都站在外头,他清冷的眸光便落到了雕花木门上。 秋水在一旁看了,不由眼睛一转,立即上前道:「爷,世子妃在里头休息。」 这一声休息,听的一旁青烟和青茗面面相觑,不过一瞬间,青茗便明白了秋水的意思,于是,不待青烟出声,青茗便行了个礼,笑嘻嘻道:「世子爷可进里头侯着,主子方才吩咐奴婢备了膳,想来是在等世子一同用膳的。」 瞧着青茗如此一副`聪慧』的模样,秋水不禁心中一喜,她下意识看了眼青茗,见青茗同样朝她使了个眼色,不由愈发雀跃起来。 下一刻,秋水便一脸正经,说道:「世子妃在里头等了爷好一会儿了,爷还是先去瞧瞧罢?」 青茗秋水的话,直直是让青烟一脸茫然。主子不是在里头泡药浴吗?怎么变成了等世子?莫不是……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青茗便不动声色的朝青茗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就见青茗眼底有光芒一闪,显然是想要……促成主子与世子的`洞房花烛夜』。 那一头,司言一听到秋水说苏子衿等了他好一会儿,便已然迈开了步子,朝着屋内而去,哪里还注意的到这几个人的眼神? 等到司言推门入内,却是没有瞧见苏子衿的身影,反倒是有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冷峻的脸容微微一偏,他便下意识的朝着屏风看去。 只是,他才刚偏头看去,就见屏风之内,隐约有身影浮动,那一缕朦胧的美,叫人心中一跳,有异样情绪升了出来。 浴桶内的苏子衿,俨然也是听到了响动,只是,她睡的迷迷煳煳,便下意识以为是青烟进来添热水。 柔柔的嗓音响起,就听苏子衿道:「青烟,过来添点水罢。」 那一声吩咐,携了水滴入耳,听的司言脑中一热,清冷的面容一瞬间便浮起了红晕。 「青烟?」见青烟没有动静,苏子衿不禁又唤了一声,只是她委实有些累了,说出来的话,也是含了三分娇媚七分疲倦之意,听的司言的耳根子,也泛起了鲜红。 只心下,司言却又怕苏子衿着凉了,于是他沉默着走了过去,一言不发的提起热水,绕过屏风朝苏子衿而去。 入眼是女子白皙如玉的肌肤,她脖颈优雅,锁骨撩人,三千墨发披在肩头,整个人沉浸在棕褐色的药浴之中,竟是散发着妖魅的气息,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下意识撇开眼睛,司言屏息走了过去,他缓缓将那热水给苏子衿添上后,便打算转身离开。 只是,这时候,苏子衿低低的嗓音便又传了过来。 「青烟,你过来帮我将头髮挽起罢。」苏子衿闭着眼睛,语气显得有些疲惫:「待会儿打湿了,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现在的苏子衿,大抵只想赶紧药浴结束,然后去睡一会儿,毕竟她整个人,已然疲惫到现下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 一听到苏子衿的话,司言整个人便有些僵硬了,只是听着苏子衿那极为疲惫的嗓音,他一时间便又心疼的紧,故而下一刻,他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再次朝着苏子衿走了过去。 骨节分明的如玉手指捻起苏子衿细腻的墨发,司言不敢低头去看,就怕自己看到那撩人的春色,会情不自禁。 只是,眼睛不去看,他手下自是难免的碰到了苏子衿优雅而清瘦的背部。那触觉极为细腻,带着一股柔软之意,几乎让人心神恍惚。 似乎是察觉到了`青烟』的轻颤,苏子衿不由蹙了蹙眉梢,她桃花眸子微微睁开,便转过身子,打算看向`青烟』。 然而,苏子衿才睁开眸子,司言那头却是心下一慌,他动作极快,就立即弯下腰来,倾身上前,自背后捂住了苏子衿的眸子。 眨了眨眼睛,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几乎在一瞬间,她便知道了,身后的人,不是青烟,而是……司言! 随着苏子衿的眨眼,那长长的睫毛便一下又一下的擦过司言的掌心。 感受着掌心传来酥麻的之意,司言心下一颤,没有任何表情的秀美容颜上,泛起丝丝涟漪,便是那双凤眸,也幽深的几乎会将人吸入深渊。 苏子衿一动不动,只唇角弯弯,轻声道:「阿言,是你么?」 「嗯。」司言抿唇,耳根子红到几乎滴血,可手下的触觉,却是让他有些放不开来。 见司言应了一声之后,便再无声音,苏子衿不由一顿,缓缓问道:「阿言,你是在害羞么?」 问出这话的时候,苏子衿自己也深觉脸上烧的厉害,毕竟她此时不着片缕,就这般赤裸与他相见,委实有些臊人。 可是,一想起司言遮住她眼睛的理由,苏子衿一时间便又有了不害臊的勇气了,毕竟司言的举动,才是真正的害羞。 他就好像是偷了蜜糖的孩子,被逮个正着的时候,宁愿所有人都不要看见他的存在。似乎那眼神会让他无所遁形一般,委实有些可爱的紧。 害羞? 司言微微一愣,只一瞬间,耳根子便愈发烫的厉害,他清冷的视线落到苏子衿满是笑意的唇角上,一时间便燥热了起来。 纵然他现下,已不像先前那般紧张,可如今的情况,却是让他不由有些脑热而不可控制自己。 心下有些混混沌沌,下一刻,就见司言俊颜靠近,在苏子衿还不知情况之际,他忽然淡淡开口,声音暗哑道:「子衿,我会尽量克制。」 克制?苏子衿不解,克制什么?可是,没等到她明白过来,就觉唇角有湿热出来,下一刻,那甜蜜而炙热的吻,便骤然而起。 以往司言的吻,总是温柔而循序渐进,可此时,她却感受到了他的沉迷与热烈,几乎带了一股子霸道的味道,唇舌相依,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样的吻,太过火热,以至于不过转瞬,苏子衿便已然瘫软了身子,整个人依偎了过去。而因着浴桶不太高、以及此时两人正面对面的缘故,下一刻,苏子衿的娇躯便贴上了司言的胸口。 即便是穿着衣服,司言也感受的真切,只是此时,他已然有些失去理智,手下便顺着感觉,触了过去。 浑身有酥麻的感觉传来,苏子衿轻咛一声,听的司言不禁浑身一僵,下一刻就觉下腹有奇异的感觉升起,那浓烈的、不了遏制的欲望,随之排山倒海而来。 司言抱紧了苏子衿,立即便加深了这个吻,只是,苏子衿鼻尖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因着对鲜血的敏感,她立即便睁开了双眸。 只是,这一睁开,却是让苏子衿不禁愣住。 这股血腥味,确确实实存在,而且来源……竟是司言! 一瞬间,苏子衿便被拉回了现实,就见她噗嗤一声,立即推开了司言。 司言这一头,正是激情澎湃的时候,乍一被苏子衿推开,他便不由蹙起了眉梢,幽深的凤眸睁开,他盯着苏子衿脸颊略微被擦出痕迹的血渍,心下立即便惊了起来。 「你受伤了!」倾身上前,司言的右手立即便抚上了苏子衿的脸容,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底,更是是惊骇之色划过。 瞧着司言这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浓烈了几分,到了最后,竟是成了遏制不住的抿嘴偷笑。 「阿言,是你流血了。」好容易才止住笑意,苏子衿便忍俊不禁道:「我这血,是从你那儿来的。」 流血? 司言整个人一愣,随即他回过神来,就觉鼻腔有温热的液体一滴滴落下,顿时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面上一僵,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擦拭,只是手下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中,此时还触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软乎乎? 司言诧异,就打算低眉去看,只是苏子衿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瞬间停了下来,她瞳孔微微一缩,便立即伸出手,捂住了司言的眼睛。 也不知方才怎么的,两人忘我的吻着,司言竟是摸到了她的…… 随着苏子衿的举动,司言显然亦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心下念头一转,他便瞬间想明白了自己左手上握着的,究竟是什么。 可现在,他是收回手,还是不收? 就在司言犹豫不决的时候,苏子衿却是腾出一只手,将司言的大掌拍开,一瞬间,她的脸色更是红到了滴血。 被迫离开那柔软的触觉,司言心下有种略微的失落,只是一回忆起那股子触觉,他便觉得热血沸腾,下腹的窒息感也随之越发强烈起来。 然而,与此同时,他鼻腔内的血液,更是进一步汹涌滴下,惹得苏子衿恨不得钻进地缝去。 咬了咬唇,苏子衿便羞窘道:「不准想!」 这一声`不准想』,霸道却又意外的娇嗔诱人,听的司言口干舌燥,衣袍下更是隆起了一个不小弧度。 抿起唇,司言便捉住了苏子衿的小手,性感的喉结微动,他声音嘶哑道:「子衿,我出去一趟,可好?」 再不出去,他就要……就要忍不住了! 说着,也不待苏子衿反应,他便拉开她覆在他眸上的小手,站起身子,转头便想要离开。 苏子衿一愣,下意识便脱口道:「阿言,莫不是你有什么隐疾?」 虽说她没有歷经那等子情事,但到底不是无知的小姑娘。如今她也算赤身裸体,诱人至极,是个正常男人都是要有所反应的,可司言这厮,却是一转脸便要离开……莫不是,他当真不行? 苏子衿兀自这般想着,可她的这一声问话,听的司言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他擦拭了鼻下的那抹鲜红,便偏头看了眼没入药浴之中的苏子衿,凤眸一瞬间变得幽深至极。 桃花眸子微微眨了眨,苏子衿下意识撇过自己的脸,不敢朝司言看去。 天知道她这脱口而出的话,是多么`欲求不满』。 只是,苏子衿即便转头过去,司言还是朝着她缓缓走来。 凤眸划过一丝笑意,司言一脸正色,便又弯腰低眉,声音暗哑而性感:「子衿,你可知自己的话极容易误导我?」 「我……」苏子衿压下心头的羞窘,只垂眸道:「说实话罢了。」 「我先前听轻衣说,你现下身子骨未好,行房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司言挑起她的下颚,面容依旧冷峻,可那双璀璨的凤眸仿若黑曜石一般,漂亮的让人为之沉迷:「可今天,你这般邀请我,我若是不作为,是不是有些不像男人?」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极为认真,可看的苏子衿却是心跳如雷,脸上更是莫名的灼热起来。 原先她以为司言是有什么隐疾,可今儿个却是才知道,原来轻衣叮嘱过……只是她方才那一问,俨然是邀请的嫌疑,委实有些丢人的紧。 心下这般想着,苏子衿眼底羞怯之意便越发浓烈了几分,看的司言委实有些忍得难受,浑身滚烫不已。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能忍的了,也自认为自己比起一般男子,要清心寡欲许多,可即便如此,看着苏子衿如此娇媚诱惑的模样,他还是不了遏制的情动不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如此念头堪堪一起,下一刻,司言的薄唇便落到了苏子衿白皙的脖颈之上,他顺着她的柔美亲吻着,惹得苏子衿一时间战慄起来,手下更是不由得想要推开司言。只是司言却忽然伸出长臂,将她从水中抱了起来。 身上一凉,苏子衿便立即惊了起来,以为司言当真要对她…… 只是,下一刻,就见司言一手拉过屏风上挂着的袍子,转瞬便为她披了上去。 裸露在外头的肌肤被包裹住,苏子衿下意识朝着司言看去,可司言却是依旧面色清冷,径直便将她抱到了床榻之上。 低头含住她诱人的朱唇,司言眸色深邃,舌尖一勾,便低声道:「以后我再惩罚你。」 话音一落地,他便送开了抱住苏子衿的手,身姿一动,很快离开了屋子。 苏子衿愣愣坐在床头,素白的小手下意识便抚上方才司言舌尖触过的唇,脸上的红晕,好久都没有消退。 而那一头,司言径直离开了屋子,青茗等人皆是一愣,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刚刚进门的落风,却是惊愕的看到了司言衣袍下的异动。 落风等人还来不及朝司言行礼,司言便已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那一脸的清冷与沉静,宛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唯独他自己知道,此时他已是被苏子衿点燃,急需冷静一番。 …… …… 彼时,东篱某处暗牢。 青年男子靠在墙上,看着墙角处有肥硕的老鼠争夺食物,眼底却是死寂一片,没有丝毫波澜。 不多时,铁门被打开,从外头走进了四个男子,其中一人还端着盘子,俨然是来送饭的。 青年男子低着头,恍若未闻一般,依旧盯着墙角四处逃窜的老鼠,一动不动。 这时,其中一个男子着一袭青白色华服,清俊的脸容浮现一抹冷淡:「修远。」 修远二字堪堪吐露出来,那牢中的男子,便不由身子一僵。只是,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惊诧,这一幕落在一侧白衣蹁跹的楼宁玉眼中,倒是有了几分趣味。 见牢中的青年不为所动,清俊的男子也没有恼怒,只淡淡抿唇,低眉又唤了一声:「董修远。」 董良,字修远。烟京出了名的神童,早年便跟在了丞相钟离的身边,只是到了最后,他才知道,董修远……他推心置腹的人,不过是楼霄这乱臣贼子埋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 董良身形一顿,就见他缓缓抬眸,露出一张书生气的清淡的脸容,笑着唤道:「丞相大人。」 眼前这青白衣襟的男子,不是东篱的清贵丞相,又是哪个? 年少夺取功名利禄,十六岁高中状元,十八岁做了丞相的位置。一路顺遂,高高在上的丞相,钟离! 「修远,」钟离冷然的脸上忽然攒出一个笑来:「难道本相对你不好?你就偏想做那等子乱臣贼子的事情?」 「乱臣贼子?」钟离只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自古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何为乱臣贼子?不过是史官的口诛笔伐罢了。修远辅佐摄政王,顺应时势。」 「好一个顺应时势!」钟离不怒反笑,只嗤笑道:「若是你父母地下有知,想来是要蒙羞的。」 董良虽自小为烟京神童,但却是无父无母,被书香门第董家收养而来的。没有人知道董良的来歷,唯有董良自己以及当初收养董良的董老先生,才知道一二。 董良闻言,不禁脸色一变,他抬眼看向钟离,道:「你知道什么?」 按理说,钟离应当差不出什么,可……为何他的话中,有些深意? 想到这里,董良的视线不由便落到了一旁沉默含笑的楼宁玉,果不其然,就见楼宁玉见此,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了几分。 「十几年前,岚池第一大山庄沈家庄的庄主沈浪成了叛贼,被陛下下令围歼了去。」楼宁玉笑着看向董良,见董良变了脸色,只继续说道:「人人都以为,沈家庄至上到下全部无一生还,可鲜少有人知道,沈家庄还存活了两个人……」 听着楼宁玉的话,董良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错愕。 两个人?哪里来的两个人? 不待董良出声,一旁的钟离便含笑问道:「董良,你原名,应该是沈良罢?」 沈良,沈家庄庄主的次子,当年他劫后余生,便被董家老先生收养了,改名董良。只是生怕董良的身份泄露,董老先生在那件事之后,时隔了两年,才将董良带进烟京,正式收养。 「还有一个人……」董良没有否认,只是瞪着眼睛看向楼宁玉,咬牙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他那时得以存活,是许多人牺牲了自己换来的,只是另外一个人……又是谁?为何他这些年,丝毫不知道? 「你哥哥。」楼宁玉抿唇,如沐春风的脸上露出一抹悲悯之色:「你哥哥沈丘当年并没有死,只是,他不如你幸运……他疯了。」 「不!不可能!」董良眯起眼睛,语气森冷:「我大哥死了,早就死了!我亲眼看到你杀了他啊,钟离!」 当年钟离十六岁,做了新科状元郎,风光无限。他领了文宣帝的命,带了一群人马,杀进了沈家庄,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惨死在钟离的剑下,怎么可能还活着?可笑! 钟离不以为意,只淡淡道:「当年那场屠戮,你可知是谁向陛下告密,并拿出切实的证据指证你沈家庄谋反?」 「不要告诉我是摄政王?」董良全然不相信,只嗤笑一声,眸底满是鄙夷。 「不是楼霄。」钟离冷然道:「难道是我么?」 「无稽之谈!」董良冷嗤一声,俨然是不相信的。 「楼霄意欲谋反,从十多年前开始……」楼宁玉弯唇,笑道:「那时沈家庄是最大的镖局,楼霄暗中託了沈家庄运镖,他以运货物为由,私下让人将兵器替换了进去。」 说到这里,楼宁玉显然是看到了董良脸上冒出的冷汗,于是他只顿了顿,便继续道:「那时你父亲发现了此事有猫腻,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押镖,但暗中却是联络了京兆尹打算上奏天听,彻查此事!只是,你父亲不知道的是,京兆尹连谭是楼霄的人,于是便招致了杀身之祸,死的不明不白。」 听着楼宁玉的话,董良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他死死盯着地面,手下却是狠狠的抓着稻草,浑身发冷。 「当年那场屠戮虽是由我带人去的,但在我抵达之前,京兆尹便已然领着一群人血洗了沈家庄。」钟离冷然道:「我早年曾受惠于你沈家,你父亲救过我一命,我深知他不是那等子叛乱之人,便打算先将你一府的人收押,争取时间翻案。只是到头来,我抵达的时候,也只剩下沈丘还活着。为了保住沈丘,我便假意杀了他,以假乱真。」 说到这里,钟离的眸光落在了董良的身上,有些冷戾:「不过,董良,董修远。枉你是烟京神童,聪慧过人,竟是如此愚蠢,帮着杀父杀母仇人,欲要夺得天下!」 钟离的话,一字一顿的敲在董良的心头,他何其聪慧,哪里会想不通这一切? 当年他虽年幼,但父亲确实曾因一批货物辗转反侧,后来他也见过父亲同一个大官联繫,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看清是谁,只隐约看到了一方官袍……前前后后的线索下来,楼宁玉和钟离的话,却是当真没有纰漏! 若是这样,那他岂不是可笑至极?愚蠢了这么多年? 好半晌,董良才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钟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你以为你当年那么容易逃离吗?」钟离没有否认,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冷沉。 当年,是他放了水,让他离开,也是他在那之后,第一眼便认出了董良。只是,他以为董良不会为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做事,却没有想到,董良竟一直都是楼霄的棋子,一颗埋在他身边的毒瘤。 董良沉默下来,好半晌才自嘲一笑,道:「为何不杀了我?」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留着他? 「你还有用,」楼宁玉笑得温柔,清隽的脸上满是春色:「董良。」 董良作为楼霄心腹这么多年,又加之他本人的聪慧,如何能够没用? 「好。」董良闭上眼睛,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我加入你的阵营,三王爷。」 …… …… 77试探 司言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苏子衿已然穿好了衣物,原先所有的睡意也一时间烟消云散。 彼时,两人紧挨着坐着,司言一边若无其事的为苏子衿布膳,一边垂眸不语。苏子衿见此,便不由道:「阿言,你自己吃,不必为我费心。」 瞧着司言一脸认真剥虾的模样,苏子衿倒是有些心疼的紧,毕竟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司言比起她可是要辛苦一些,好不容易安安稳稳的吃一顿饭,若是将时间都浪费在了剥虾上,未免有些疲倦。 苏子衿的话一出来,司言手下的动作便是一顿,看向那容色极好的女子,他淡淡回道:「子衿,这并不费心。」 说着,他又继续道:「你不必这样善解人意。」 要说司言不喜欢苏子衿的一点,大抵便是太过体贴,他曾见过长宁王妃如何无理取闹的模样,故而再瞧着苏子衿这一副怕麻烦了他的样子,心下便是有些不好受了。 他希望他的子衿可以不必这样小心翼翼,哪怕任性也好,至少要习惯于他的付出。 苏子衿闻言,哪里不知道司言的意思? 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就见她低眉道:「阿言,我只是心疼你。」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还伸出素手,抚上他的脸容,弯唇道:「你这几日舟车劳顿,不比我来得安逸,若是连一顿饭也无法安心吃,我又哪里捨得?」 鼻尖闻到那微凉的指尖传来的淡淡香味,司言定定的瞧着苏子衿,眼底有暖色一闪而过。 不过,他手下动作却是没有停下来,只抿了抿薄唇,就道:「我瞧着你吃,便是一种欢愉,你若是实在心疼我,待会儿便餵我。」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依旧是面无表情,一脸正色,可听在苏子衿的耳里,却是暗含暧昧,甚至算是一种撩拨了。 然而,说到底,苏子衿还是极为欢喜司言,即便是他的撩拨,她也欢喜至极。红唇微微一动,就见她眉眼弯弯,轻声道:「好。」 这一声『好』,听的司言委实有些舒心,秀美的容颜一瞬间便柔和了下来,他手下更是三下五除二,便剥好了红虾。 稍稍拿过一旁的帕子,司言擦了擦手,便淡淡道:「餵我,子衿。」 司言的声音,略显暗哑,出乎意料的令人悸动,苏子衿敛了眉眼,便执起勺子,舀了一勺清粥递到司言的嘴边,司言见此,不由薄唇一勾,便吃下了那口粥。分明是没有味道的白粥,可尝在司言的嘴里,却是有些甘甜。 瞧着司言那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浓烈了几分。两人倒也是难得的甜蜜异常,一直到用膳结束,那股子脉脉含情的气氛都没有结束。 好在青烟等人都在外头候着,到底没有看到这般甜腻的一幕。 用了膳后,司言便唤了秋水进来收拾,与此同时,孤鹜却也是走了进来。 一看见司言,孤鹜便拱手道:「爷,疆南那儿,方才遇到夜袭了。」 司言闻言,下意识便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丝毫不显惊讶的模样,便淡淡问道:「可有死伤?」 孤鹜道:「南洛太子出动了皇卫,倒是没有死伤,只是那批夜袭的刺客,却是统统自杀了,一个活的都没有捉到。」 孤鹜的话一落地,便见苏子衿笑吟吟道:「看来这一次,孟瑶只是为了试探。」 「苏子衿!」就在这时,外头有女子的声音响起,听着那娇滴滴的声音,苏子衿不由莞尔。 看了眼孤鹜,苏子衿便似笑非笑道:「想来是疆南的公主了,阿言,你可是要绷住脸,不准魅惑了她。」 说着,苏子衿却是煞有介事的睨了眼司言,见司言一脸无辜的模样,苏子衿心下倒是有些乐不可支。 自北姬画后,苏子衿便下意识的怀疑,是不是大部分公主,都是喜欢司言这类男子?而且那些个公主大都有一个通性,就是不撞南墙心不死! 苏子衿兀自这般想着,不多时,就见疆南的公主南音携着一众侍卫,气唿唿的走了过来。 一瞧见苏子衿岿然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南音便有些气恼道:「苏子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刺客?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们!」 原本疆南国的房间,是属于苏子衿的,故而方才遇到刺客,南音便立即联想到,这件事很可能与苏子衿有关,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那么好心的愿意交换房间? 「南音公主可是有些好笑。」苏子衿还未说话,就听司言冰冷冷道:「方才哭喊着要换房间的,可是公主你自己!」 抵达客栈的时候,南音瞧着自己这处房间没有窗户,便心生厌弃,嚷嚷着要让人同她换房间。而几个人的房间中,带有窗户的,只苏子衿和北姬昌的,那北姬昌年纪小,脾气大,自是不愿意和南音换了,只苏子衿却是忽然出声,表示愿意交换。 见司言一副清冷的模样,南音心下有些畏惧,可一想起方才差点刺伤她的刺客,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咬了咬牙,她就道:「是我说要换的不错,可苏子衿明显是狼子野心,要不是她提前知道有猫腻,怎么会那么好说话?还是说,这件事情根本就是苏……」 就在南音口不择言的时候,只听背后传来南洛冷斥的声音:「南音,你闹够了没有?」 南洛极少有这般严肃的模样,可今儿个口气却是有些重,听得南音不由便泪如雨下起来。 「太子哥哥,分明是这个女人……是她不对,为什么太子哥哥要对音儿凶?」咬着唇瓣,南音道:「难道就因为太子哥哥喜……」 「公主还是闭嘴的好。」这一头,喜乐也跑了过来,就见她摆出一个嚣张的面孔,挑眼道:「不然就别怪老娘弄死你了!」 这南音,委实有些娇气的厉害,为了这屁点大的事情,就非得问个对错来。退一万步说,即便苏子衿是提前知道了有刺客一说,可乖乖入局的可是她自己呀,能怪得到其他人? 「你!」南音咬牙,看了眼喜乐身边默不作声的墨白,便不由哭的更凶起来:「墨白哥哥,你要为音儿做主啊,分明是苏子衿这女人的错,音儿方才差点……差点就被杀了。」 说到伤心处,南音脸上着实是梨花带雨,好不动人。 只是,这一幕落在苏子衿的眼底,倒是徒生玩味起来。 想了想,苏子衿便扬唇笑道:「公主这话,便是在说方才的刺客是为了子衿而来?」 「哼,」南音冷哼道:「本来就是为了你来的。」 「那南音公主可是知道,何人要杀子衿?」苏子衿不以为意,只眉眼弯弯,继续问着。 她看起来委实有些好脾气过头,可落在司言的眸底,却是一如既往要算计人的模样,而这般模样的苏子衿,却是甚是有趣,看的他心下更是一片柔软。 见苏子衿如此问,南音不由斜了眼苏子衿,怪异道:「世子妃平日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得罪了什么人,本公主哪里知道了?」 「南音!」南洛明媚的脸上有不悦浮现,可他的警告看在南音眼底,却丝毫不起作用。 墨白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心下有些不明白苏子衿的想法,可瞧着她一副温软的模样,竟是有一股子算计的意味冒出…… 苏子衿闻言,不怒反笑:「公主当然不知道,毕竟子衿自己,也一无所知。不过子衿倒是以为,这些个刺客想来是为了国师而来。」 苏子衿的国师二字堪堪出口,就见南洛和墨白皆是一愣,唯独喜乐一人,笑嘻嘻的瞧着苏子衿使坏,心下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墨白缓缓一笑,圣洁的容颜一派平静:「本国师倒不知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看来国师是忘性大了。」这时,一旁的司言忽然出声,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是一副极度可信的模样:「东篱女相曾派人去过东篱请无尘国师,只是那时候无尘国师拒绝了相邀……」 「想来是因爱生恨了罢?」苏子衿接着司言的话,笑容艷绝道:「这世上啊,女子的爱恨最是让人心惊了。」 两年前,孟瑶确实曾邀请过墨白去东篱,听说那时孟瑶想要结交墨白,却是被墨白无情的拒绝了。不过那时候,孟瑶表现的极为大度,以至于这件事,很快便在众人眼中淡了去。 如今苏子衿和司言旧事重提,听得南音一阵恼火,这苏子衿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孟瑶心悦墨白,而因为此原因才遣了人前来刺杀,由爱生恨,想要一血耻辱吗? 心下如此想着,就见南音恶狠狠的看向苏子衿,大声道:「世子妃不要以为这般误导,我就会相信!」 南音喜欢墨白这件事,苏子衿总算是看清楚了,不过瞧着南音如此冲动的模样,她心下便是生了一个念头,好歹利用南音去怼孟瑶,也是极为有趣的。 见苏子衿只微笑不语,南音心中的慌乱和恼火之意,便愈发上升了几分。尤其是一旁的司言,他瞧着极为认真,莫不是当真如他们所说? 衣袖下的五指微微拢起,南音便咬着牙,道:「苏子衿,你不要以为……」 就在这时,南洛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显得有几分恶狠狠:「南音,你若是再丢人现眼,老子现在就让人把你送回去!」 送回去? 不!南音错愕的看向南洛,可见南洛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由跺了跺脚,眼泪汪汪道:「我讨厌你!」 说着,南音也不敢逗留,便一副怒气沖沖的模样,哭着离开了。 直到南音离去,南洛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看向苏子衿,道:「郡……世子妃,不好意思,南音她被我母后宠坏了,口不择言之处,还请郡主……啊呸,世子妃,放她一马。」 虽说南洛不喜欢南音,却也不是到了要置她死地的地步,再者说,他母后一直极为疼宠南音,若是南音出了什么事情,到底是要叫她伤心的。 看了眼南洛,苏子衿忽然便想到墨白说过的话,瞧着眼前这少年如此一副坦荡的模样,苏子衿一时间有些唏嘘。不过,她倒是没有迟疑,只淡淡一笑,就道:「太子严重了,公主也是受到了惊吓才如此,子衿自是不会计较的。」 苏子衿兀自说着,却不料,一旁的墨白却是将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只是墨白才看向她,司言冰冷的视线便直逼了过去,惹得墨白一僵,便只好失笑着收回了自己的眸光。 两个男人的视线交错,苏子衿和南洛倒是没有看到,但一旁的喜乐却是逮个正着,尤其是墨白……想到什么,喜乐脸上的幸灾乐祸,一瞬间便更加浓了几分,看的她对面的苏子衿,一时间无言以对。 不多时,疆南国的人便离开了,等到进了屋子,苏子衿才笑吟吟的看向司言,夸赞道:「阿言现下是越来越懂我了。」 原本她要说的话,也正是将南音的怒火引到孟瑶的身上。毕竟孟瑶此人极会伪装,而南音又是个暴脾气的,若是两人当真对起来,至少在嘴皮子和面子上,孟瑶是讨不了好的,而这样一来,便是可以让孟瑶愈发憋屈,怒火难消!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司言便淡淡道:「今夜的刺客,你一早便知道?」 原先苏子衿同意和南音换屋子的时候,司言还是有些奇怪的,不过如今看来,苏子衿应当是率先算准了孟瑶会派人前来刺杀,便故意让南洛的人解决那些刺客。这样一来,她也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足矣。 「自然。」苏子衿浅淡一笑,说道:「这儿离东篱也不远了,大抵是最后一个客栈,而孟瑶所能动手的,也只不过在这个客栈。这里的房间几乎都是东篱率先给咱们分配好的,孟瑶知道我的房间,也不甚稀奇,只是,我方才与南音那么一换,孟瑶怎么也是不可能料到的,原本还指望着南洛可以抓到一两个人,顺带便让疆南误以为是她要刺杀南洛,这样一来,导火线便径直被引到了孟瑶的身上,而未来,也会多许多人来对付孟瑶!」 「只是,没有想到,」苏子衿顿了顿,便又继续含笑道:「孟瑶这些年倒是更聪明了些,知道用这等子试探的方法……」 孟瑶如此,不过是试探罢了,否则依着她对她的恨意,大抵会出动许多人,而不是这样快速的就被南洛的皇卫处理了。 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显然也不是很惊讶,聪慧如他,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想了想,司言便垂下眸子,好半晌,他才看向苏子衿,沉声道:「今夜有人将至。」 「谁?」苏子衿诧异,心下有些不解。 司言淡淡说道:「药王。」 「药王?」苏子衿依旧是一头雾水。 「回魂丹在我的手中,」司言沉吟道:「我让他来为你诊治。」 瞳孔微微一缩,苏子衿道:「你威胁他?」 司言为了给她解寒毒,竟是威胁药王? 「不错。」司言没有否认,只抿唇道:「回魂丹没有道理平白给他。」 说着,他上前一步,长臂一伸,便将苏子衿纳入怀中。 「阿言。」苏子衿柔顺的反手抱住司言,将脸容贴近他的胸膛,不禁嘆息道:「我这样,是不是让你受累了?」 不是身累,而是身心疲倦。她最怕的,便是他觉得累,最怕的,也是他即便累了,也不告诉她。 瞧着这样的苏子衿,司言一时间心疼不已,他大掌抚过她的发梢,清冷的脸容漫过一抹情绪,道:「子衿,如果没有你,我才觉得活着很累。」 他不敢想像没有苏子衿的日子,从前他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可现在不行,唯独现在……没有苏子衿,他活不下去。 分明不过短短几个字,却是说的苏子衿有些眼眶发酸。她的阿言……若是没有阿言,她又如何能活的下去? 有时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来许多人都说我没有感情,便是我自己,也觉得如此,可到底没有人知道,冷情之人一旦动了情,便是毁天灭地,不死不休的纠缠。」司言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便道:「所以子衿,你不会有事,绝对不会!」 素日里,他们总不会提起她的寒毒,可即便不提,两人也是心知肚明,他和她之间,最是怕阴阳两隔的不得已。 那种痛,即便只是稍稍想一想,也让人觉得无法唿吸。 「阿言,」苏子衿眸光如水,却是兀自一笑,温雅道:「我走过黑暗,越过死亡,爬过枯骨……好不容易才来到你的身边,如何能够就这样离去?」 即便阎王要她三更死,她也要挣扎着,活到日出东升! 苏子衿的话,委实取悦了司言,这般信誓旦旦的言论听在他的耳畔,堪比甜言蜜语,令人沉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嗤笑,苏子衿一愣,就见司言蹙眉,面容冷冷道:「出来!」 这一声出来,极为淡漠,听得门外的人有些不悦。只是下一刻,就见司言拉开门,面无表情。 木门被拉开的一瞬间,苏子衿就瞧见一个满头白髮的老人侧着身子,一副『偷听』的架势。 他穿着灰色袍子,身材微胖,面貌和蔼,瞧着极为有趣。 「你这人!」似乎是司言这拉门的举动令他不悦一般,就见这老人拧起眉头,斜眼道:「懂不懂尊老爱幼了?」 司言全然不理会他,只牵起苏子衿的手,冷冷道:「进来。」 说着,他兀自领着苏子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动作尤为轻柔。 那老人见此,不由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说什么,只『听话』的进了屋子,同时还顺带掩上了门。 一走进来,他便自顾自的拿了一张板凳,坐到了司言和苏子衿的对面,那双老态的眸子落在苏子衿的身上,怎么也掩不住那惊奇的神色。 「看够了?」司言抬眼看向老人,语气依旧漠然。 「没看够!」见司言如此落他面子,老人不由瞪着眼睛,不高兴道:「臭小子,老夫瞧瞧孙媳妇儿,碍到你了?」 这一声孙媳妇儿出来,就是苏子衿再傻,也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了。 桃花眸底有笑意闪过,就见苏子衿看向司言,一脸认真的问道:「阿言,你皇爷爷不是早就驾崩了?怎么这老人家还说什么孙媳妇儿?」 苏子衿的话,可谓是辛辣至极,听得对面那老人,气的跳了起来。 「臭小子,你瞧瞧你这媳妇儿怎的说话?」老人吹鬍子瞪眼,气恼的瞧着苏子衿,道:「老夫可是这臭小子的外祖父!」 老人的话才落地,就见司言抿唇,淡淡说道:「不必理会他。」 这个『他』,自然便是指眼前的老人了,毕竟这老人,不是他人,正是药王谷第十七代药王,元白。 「臭小子,不看病了?不想看老夫就走!」药王撅起嘴,冷哼着就要朝外头而去。 只这时,司言凉凉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不要回魂丹,你就走罢。」 这话,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药王一听,脸上的严肃便一时间崩塌了去,只余下丝丝谄媚,回头道:「哎呀,老夫不是和你开玩笑吗?何必那么认真?」 说着,药王笑着又走回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上,继续唠唠叨叨道:「你说这世界上有你这般做儿子的吗?自家母亲病重,你竟还捏着救命的药不放,硬是逼自己的外祖父在几日之内赶到,委实是狼子野心、豺狼虎豹、养不熟的白眼狼!」 司言闻言,却是抿唇,面色冷淡道:「元白,你养我三年,我已是都还给你了。便是清漪的生恩,我也在多年前便还清了。」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极为淡漠,丝毫看不出情绪,只是这般没有情绪的模样,才是叫人最为痛心。 药王心下想要反驳,可思来想去,他说的确实不错。几年前司言便已然为他寻了许多药,无论是北冥的珍奇之物,还是举世的灵丹妙药,他确确实实以偿还一切为条件,一一为他找来了,至于那麒麟血……也是因为长宁王夫妇要求,他才捨命去寻。 这些年,他所作的,如何不是偿债呢?便是欠了十年、二十年,他这几年的偿还,也显然是足够的。 嘆了口气,药王便道:「那些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你莫要错怪了你娘……」 当初是他一气之下将他送进锦都,那时候的司言委实太像昭帝,而他也实在太爱自己的女儿,故而,等他冷静下来后,便是万分的后悔。只是,有些事情,错了便是错了,再没有补救的可能。 「诊脉。」司言不为所动,只淡淡开口。 瞧着这祖孙的相处,苏子衿倒是看得清楚,司言显然是对药王和他的生母没有任何仁善之心,毕竟他在看太后的时候,从来不是这般孤绝。 「罢了。」药王摇了摇头,心下自然清楚司言的性子,他只上前一步,便看向苏子衿,道:「小妮子,伸手。」 方才还叫着孙媳妇儿,现在便成了小妮子,俨然是有些不高兴的意思了。 苏子衿不可置否,只笑着伸出自己的胳膊。 药王也不迟疑,就将五指搭了过去。只是,堪堪一触到苏子衿的脉搏时,他便不禁有些诧异,随着脉象的浮现,他的眉头更是紧紧拧了起来,显然是不容乐观的意思。 好半晌,药王才收回自己的手,摇头道:「得,你这媳妇儿是回天乏术了。」 「回天乏术?」司言凤眸有冷戾之色划过,只见他抬眼看向药王,说出来的话不含一丝温度:「她可是要比清漪好许多,难道清漪都有的救,她没有?」 药王说苏子衿回天乏术,司言显然不买帐,好歹苏子衿还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怎么可能回天乏术? 药王闻言,不禁眉心一跳,随即他盯着司言好一会儿,才皱着脸,道:「她和阿清的情况不同,她如今还能活着,已然是个奇蹟了,要不是她歷经了洗髓之苦,决计不可能还如此顽强!」 药王的话一落地,司言便有些怔住,他下意识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沖他展颜一笑,心中似乎有什么碎裂开来,疼的他无法唿吸。 洗髓……她竟然歷经过洗髓?那样深的痛,他的子衿,竟是都经歷过?那么还有什么苦楚,是他所不知道的? 「阿言,」苏子衿见司言清冷的凤眸有浓烈的疼惜蔓延,心下不由一紧,就低声道:「那些都过去了。」 习武之人都知道,洗髓是怎样的一种摧残,就好比生生将人的骨头一块一块敲裂一般,便是说生撕活剐,也不为过。而这样的摧残之下,却只为了武艺精进…… 许多人死在了洗髓之上,可那时,她却活了下来,足足两次,她都活了下来。只是这些,她不敢跟司言说,她怕他难过,更怕他心疼。 她的人生,从没有过白昼,即便有,也是转瞬即逝的,所以从年少时候开始,她便知道,活着已是不易。 司言回过神,却是没有说话,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汹涌的情绪被掩饰,只剩下沉默一片。 然而,下一刻,就见司言看向药王,道:「总归有办法,你只说需要什么,无论什么,便是神丹,我也一定会找到!」 司言的执念,委实出乎了药王的预料,可一想到这个青年心性冷硬,好容易才对一个人这样上心,又如何会甘愿放手呢? 心下一嘆,药王便道:「先将养着罢,我会为她想了办法,至少让她再多活十年!」 虽无法令苏子衿身上的寒毒解去,但到底还是可以做到延寿的,多争取一些岁月,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好。」司言沉声,随即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到药王面前,道:「这是你要的回魂丹。」 「这么相信我?」药王挑眉,显得颇有些诧异。 司言闻言,只敛眉,语气凉薄道:「你该是知道,若是你欺骗我,我会带一批军队攻打过去,让这世上,从此再无药王谷!」 分明是淡淡的几句话,却是带着凛然的杀意,听得药王不禁眉心一跳,他知道,司言从来不开玩笑,他的威胁,也从来不是儿戏。若是当真欺骗了他,不仅是清漪,便是整个药王谷,他也会毫不心慈手软的屠戮了! 伸手揉了揉脑袋,药王才道:「放心,为了老夫的药王谷,老夫也不会骗你的。」 说着,药王夺过司言手中的瓷瓶,翻了个白眼,便转身打算离开。 「老夫先回一趟药王谷,三个月内配了丹药与你。」想了想,药王便叮嘱道:「期间你们若是行房,切不可太过孟浪了。」 说着,他停下了步子,继续道:「尤其是臭小子你,先前喝了麒麟血,完全是气血沸腾,行房前可一定要喝点下火的汤药,如此几次方可,否则你要是出了鼻血,莫要怪老夫没提前告知!」 说着,药王也没有多作停留,便甩了甩衣袖,仿佛从未曾出现过一般,辗转便消失在了苏子衿和司言的眼前。 一直到药王的背影消失,司言都没有说话,只是他眸色有些暗沉,看的苏子衿不禁挑眉,问道:「阿言?」 「子衿,你听到了吗?」司言蹙眉,一脸认真,仿佛在思考什么。 苏子衿装傻一笑:「听到什么?」 司言皱眉:「他说可以行房。」 「咳。」苏子衿面色一红,随即转身道:「饭菜要凉了。」 司言面色淡淡道:「子衿,我们刚吃过了。」 苏子衿:「……所以?」 司言一脸严肃,认真道:「所以,我们该歇息了。」 苏子衿勉强一笑,道:「阿言,这个会不会太突然了?」 说行房就行房,司言这厮也太直接了点…… 司言煞有介事,点头道:「突然,有时候也是一种惊喜。」 说着,不待苏子衿反应,他便上前搂住她的纤腰。苏子衿一愣,还未等她说完,便见司言点头,吻了吻她的额角,轻声道:「子衿,陪我沐浴,可好?」 沐浴……苏子衿脸色一红,下意识偏过头去。 这厮怎么这样直接?直接到孟浪了…… …… …… 客栈另一头,南洛坐在屋顶上,手边拿着一壶酒,仰头喝去。 「娘娘腔,」一道身影飞了上来,爽朗的坐到了他的身侧,道:「你这伤情是要伤到什么时候啊?」 说着,她便夺过南洛手中的酒壶,瞪着眼睛看他。 「给我!」南洛皱眉,精緻明媚的脸容上,满是不高兴的痕迹:「喜乐,不不懂男人的伤!」 「男人?」喜乐闻言,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捧着酒壶,好半晌才停下,道:「我没听错罢?南洛,你特么现在穿着一件裙子,说自己的男人?」 南洛现下不就是换回了以往的粉色长裙么?瞧着便是个小姑娘,哪里还有一丝丝的男人味了? 「喜乐,你别欺人太甚!」南洛被嘲讽的有些恼羞成怒,就见他瞪着眼睛看向喜乐,可喜乐却是挑眼做了个威胁的表情,一瞬间,南洛便又怂了起来,只嘀嘀咕咕道:「人家现在心情不好,你就不能温柔体贴一点点么?」 话音刚落,就见喜乐一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力道大的南洛都差点都叫出来了。 只是,下一刻,就听喜乐道:「南洛啊,你为何喜欢苏子衿?」 这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听得南洛一愣,下意识便脱口道:「就是喜欢啊!」 喜乐脸上笑意一顿,就见她摇了摇头,正色道:「一见钟情?」 南洛点头,确实是一见钟情。第一眼见到苏子衿,他就感到了心动……心跳无比剧烈的跳动着,生平头一次的欢喜。 「倒是有意思。」喜乐点了点头,却偏头笑道:「可是我问你,你一见钟情的是她的什么?样貌?气质?还是刚刚好的令人心动?」 样貌?他不否认,苏子衿的样貌委实是顶顶好的,气质?他也不否认,苏子衿的气质极为高雅,便是远远瞧着,也令人心动不已。所以说,其实他喜欢她的全部,正如喜乐所说的,刚刚好的心动。 见南洛深思,喜乐只撇嘴道:「南洛,你也不小了,一见钟情这种鬼东西你也是相信?若是苏子衿容貌生的丑陋,你他娘的还能够对她一见倾心?」 喜乐不否认,自己是个俗人,因为是俗人,她便不信那等子一见钟情,就好像南洛说他喜欢苏子衿一样,她唯独在南洛眼底看到的只是惊艷与痴迷,却没有司言那般的情深与温柔。 那样的眼神,无论是谁,也做不到伪装,只有发自内心的爱意,才会如此深沉。 「那也不对!」南洛没有回答喜乐的话,只兀自辩解道:「百里奚那傢伙,不也是一见钟情?对那个叫轻衣的姑娘,死缠烂打的,都追去人家家里了。难道他就不是欢喜吗?就不真实吗?」 「百里奚和你完全是不一样的情况。」喜乐噘嘴,嗤笑一声:「人家百里奚好歹和那姑娘纠缠了许久,不像你,只是远远瞧着苏子衿,连她究竟是怎样的人儿,你也没有摸透!」 喜乐的话,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了,听得南洛不禁皱眉,显然有些不想相信。可思来想去,喜乐说的,又好像没什么错…… 瞥了眼喜乐,南洛气鼓鼓道:「那你说,我这不是喜欢,现在为什么又这么难过?」 分明他也说过放弃的,可一看见苏子衿,他便觉得不自在,觉得难过,尤其是看到她和司言绢蝶情深的模样,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情绪自然是正常的。」喜乐摊手,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说道:「如果你看上了一块玉佩,但那玉佩被别人买了,那你整天瞧着别人戴着玉佩在你面前晃悠,你特么还能心平气和吗?」 「我不喜欢玉佩,」南洛一脸怪异,道:「我对玉都没什么太强烈的喜好,你忘了吗?」 喜乐:「……」 特么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比喻!比喻! 心下有些无语,喜乐便摇着头看向南洛,道:「你估计是没救了,蠢死你活该!」 说着,喜乐也不待南洛反应,便翻了个白眼,手中提起南洛的酒,便朝着底下而去。 南洛一愣,他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没酒可以喝了……眉头一皱,他便做出一个极度嫌弃的表情,低声骂道:「这姑娘疯疯癫癫的,要走也得把老子的酒留下啊!」 话音刚落,就底下传来喜乐阴测测的威胁声:「南洛,你特么要死吗?」 南洛:「……酒……送你了。」 …… …… ------题外话------ 明天开火……车么?哈哈哈哈开么? 78春色 烟雾缭绕的屏风内,男子面容秀美,眉眼清冷,他浑身不着片缕,精壮而修长的身姿没入清水之中,甚是撩人。 好半晌,他才敛了凤眸,看向屏风外头的一抹窈窕身影,暗哑而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子衿,帮我拿一下外头的衣物,可好?」 一声子衿,带着一股子令人酥麻的感觉,听得外头的她,脸色发烫。 心下一顿,苏子衿偏头看向床头搁置着的干净的衣物,只犹豫了片刻,她便起身拿了起来,转而朝着司言的方向而去。 一路过去,苏子衿脸颊烧的厉害,她敛下眸子,直至抵达屏风前的时候,便径直转过身子,背对着司言将衣物递了进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哗啦啦的水声,下一刻,她便觉手中一紧,司言宽厚而温热的掌心已然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是伸手一拉,连人带着衣物,一齐拉进了浴桶之中。 一瞬间,苏子衿错愕的瞪大眼睛,那双素日里言笑晏晏的幽深眸底,此时显得惊讶而迷茫,看的司言心中一阵愉悦。 等到苏子衿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此时竟是落到了浴桶之内,还算宽敞的浴桶容纳了她和司言后,却是意外的仍旧有空余之地。 瞧着苏子衿一副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司言凤眸有笑意浮现,一时间,那张秀美而清冷的脸容,仿若黑夜中盛开的昙花,一现而璀璨,看的苏子衿不由一愣,心跳声更是随之剧烈起来。 不得不说,司言这厮委实是生得好,不仅是容色,还有身材也同样极好,苏子衿不是没有见过男子赤裸着上身的模样,毕竟从前混在军营之内,难免看到许多。可司言这厮却是不同,素日里瞧着他也算是清瘦挺拔,如今脱了衣物,竟是如此的精壮…… 「子衿,莫要害羞。」就在苏子衿神色一顿的时候,司言那头已然淡淡出声,他嗓音极为暗哑,含着一股子致命的情愫,听得苏子衿不由浑身一颤。 然而下一刻,司言已然将她拥入怀中,凉薄的唇亦是随之压了下来,没有多余动人的情话,可那股子满是情爱的炙热,却是让苏子衿有些害怕。 下意识,苏子衿便往后缩去,只是她堪堪一动,就见司言倾身上前,径直便将她抵在了浴桶之上,一时间,两人呈现一种极尽暧昧的姿势相拥而吻。 那温柔而又热烈的吻,让苏子衿浑身一软,丝毫使不出力气来。不得已,她便半靠在浴桶壁上,两只手却是撑着司言的坚硬的胸膛,那炙热的温度一步步攀升。 只这时,司言的薄唇却是忽然离开,顿时的分离让苏子衿不由蹙起眉梢,低声唤道:「阿言……」 一声阿言,出口,司言耳根子顿时红了起来,俊颜染上红霞,他垂眸看着怀中的娇躯,浸了水的素衣开始显出几分妖艷的美来,那玲珑有致的身姿,若隐若现的雪肌,仿若最致命的催情毒药,看得司言一时间情动不已。 璀璨的凤眸幽深至极,司言长臂一伸,便将苏子衿抱了起来,他径直将他抱出了浴桶。 而此时,苏子衿只觉浑身一凉,思绪也渐渐恢復了清明。只不过,她才一偏头,就发现,司言此时上身不着片缕,下身不知何时已然繫上了一件袍子,就这般将她打横着抱在怀中,让她一时间羞窘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转瞬,司言便已然将苏子衿抱到了床榻前,他手下一动便打算褪去苏子衿的衣物。 苏子衿一惊,素手立即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显得有些不自在。 诚然她也想着要主动一些,可事到临头,她却是有些害怕起来,那股子没来由的恐惧感,不仅让苏子衿诧异,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见苏子衿如此,司言倒是停下了动作,只是微微一嘆,就见他凝眉道:「子衿,会着凉的。」 苏子衿现下浑身都湿了,若是再穿着一身湿衣服,委实是会着凉,容易感染了风寒的。 「我……」苏子衿脸色红的滴血,却不敢抬眸去看司言,只咬了咬红唇,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阿言,我自己来。」 只是,苏子衿到底忘记了,她眼前的男人,已然被方才的吻撩拨的欲望瀰漫,如今她这一个咬唇的动作,看在他的眼底,却是致命的诱惑,比起罂粟还要令人难以控制。 下一刻,就见司言凤眸幽暗,有火光跳跃,不待苏子衿反应,他便倾身将她放置在床榻之上,整个人亦是随之压了下去。 苏子衿一愣,桃花眸子浮现不解之色,她抬眼看向司言,却见司言已然覆唇,暗哑而性感的嗓音,透出几分隐忍的意味:「子衿,莫要撩拨我。」 一声落下,他那微凉的唇也随之覆了下来,一时间苏子衿便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然被内力烘干。 缠绵悱恻的吻,令人迷乱不已,就是苏子衿清醒的意志,也很快在他的攻势下,消散而去。 而与此同时,司言已是撑起臂膀,眼底满是情愫的盯着她,雪肌玉肤,活色生香,看着这样撩人的女子,司言眸底的沉色越发深了几分。 薄唇微微抿起,那清贵的脸容染上一丝情潮暧昧,他附上她的耳畔,暗哑问道:「子衿,可以么?」 可以么?苏子衿一顿,只转瞬之间,便见她绯红的脸容上浮现一抹娇羞笑意,不待司言反应,她玉臂一伸,便轻轻搂住他的脖颈,随即她手下一动,更是将那张秀美的俊颜拉近了自己。 红唇微扬,她不发一言,却是舌尖轻舐,划过司言那性感的薄唇。 一瞬间,暧昧横生的屋子内,有惊涛骇浪掀起,司言身子一僵,紧接着,秀美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意,只下一刻,便倾身上前,含住了那娇艷欲滴的朱唇。 室内旖旎一片,有情人之间,如此春光无限。 …… …… 翌日清晨,苏子衿疲倦的睁开眸子,本以为司言应当是早早便该出去料理事情,却不想,第一眼便瞧见他支着脑袋,清冷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一片柔软。 四目相对,一瞬间,苏子衿的脸色便红了起来。回想起昨夜的云雨,她心下便不禁暗道司言这厮闷骚。 分明素日里是极为冷情之人,却没有想到,在那种事情上竟是这般热烈……委实有些羞人的紧。 苏子衿兀自面色泛红,司言却是薄唇微动,淡淡问道:「睡得可还好?」 这一声询问,听得苏子衿不禁更是羞窘不已,尤其他那低沉的嗓音,实在是极为磁性,那略带沙哑的感觉,叫人心动不已。 「还好。」苏子衿垂下眸子,试图掩饰住那一抹紧张的情绪,只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掩饰,看在司言的眼底,却是赤裸裸的娇羞。 心下一瞬间便愉悦了起来,司言侧身,下一刻便将苏子衿压在了自己的身下,肌肤相触,方才熄灭的热情,立即便被点燃了起来。 「阿言……」显然,苏子衿亦是感觉到了那触在她大腿上的奇异感觉,不由便伸手,想要推开司言。 她委实是有些累了,昨夜一整个晚上,司言这厮都是精力极好,折腾的她几乎不曾合眼,如今才堪堪眯了一小会儿,她着实没有气力了。 「子衿,莫动。」司言伸手捉住苏子衿的小手,不待苏子衿反应,便将其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吻,沉声道:「我不碰你。」 这话,便是在保证了。毕竟苏子衿身子骨不好,他便是再忍不住,再食髓知味,也不会乱动。 听到司言的话,苏子衿只稍稍一顿,就停下了要挣扎的意思。她知道,她的阿言,不会强迫她,更不会哄骗她,这大抵,便是她最欢喜他的一点了。就好像昨夜……他如此明明白白,如此坦诚,以至于即便是行周公之礼,也不曾诱哄她。 见苏子衿没有动弹,司言也只是侧过身子,将她纳入怀中。 肌肤相触,慾念横生,好半晌,司言才沉静下来,拿过一旁的衣物,打算为苏子衿穿上。 只是,即便昨夜才坦诚相见,苏子衿心下却还是害羞的紧,她伸手夺过司言手中的衣物,便背对着他,让他穿了衣物在外头等候。 司言见此,倒是也没有再勉强,穿了中衣后,他停下动作,只背对着苏子衿,低声道:「子衿,你穿着,我不看。」 这意思,便是不想立即出去了,苏子衿狐疑的瞧了一眼司言挺拔如玉的背影,见司言并没有要穿外衣的意思,心下顿时便清明了起来。 于是,她也不迟疑,便有些手忙脚乱的穿了衣服,而司言,倒也是依旧守诺的背对着苏子衿,只耳根子红的滴血,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不多时,苏子衿便穿好了衣物,她挪到床榻边,就打算穿了鞋子下床,只是这时候,司言却是忽然出声,问道:「穿好了么?」 分明是清冷冷的一句话,可听在苏子衿的耳畔里,却是有些温柔的意思,点了点头,她便回復道:「好了……」 79警告 说着,苏子衿依旧的打算穿鞋子,只不想,那一边,司言回头看来,见苏子衿打算穿鞋子,便二话不说,径直蹲下身子,拿了鞋为她穿上。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也略显笨拙,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等子事情,可即便如此沉默的司言,也让苏子衿觉得无比暖心,脸上的笑容,亦是随即缓缓绽放开来。 等到司言为她穿好了鞋子,抬头就见苏子衿笑吟吟的模样,心下愉悦非常,他便起了身,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凤眸满是情愫。 「阿言,」苏子衿看向司言,弯唇笑道:「外袍与我。」 方才司言不穿外袍,苏子衿便知道,这厮是想让她为他披上,只是他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她便只好自己要求了。 苏子衿的话一出,司言便不禁一愣,深觉心中有暖流涌动,只是下一刻,他便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递上了自己的外袍。 苏子衿接过外袍,倒是极为从容,她缓缓走到他身后,为他披了起来,等到司言将胳膊伸进去后,苏子衿才辗转走到了他的跟前,她微微踮起脚尖,瞧着这比她高出许多的男子,轻笑着便伸手为他扣了扣子,而后她拿过他手中的绣金腰带,缓缓绕过他的腰,打算为司言系起来。 只是,她才将手绕过司言的腰后,这厮便忽然低头,还没等到苏子衿回神,他便倾身上前,挑起了她的下巴,覆唇吻了上来。 湿热的吻,一瞬间麻痹了她的心脏,鼻尖有淡淡的青竹香味传来,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踮起脚尖,苏子衿手下抱紧了司言的腰际,诱人的红唇更是略显羞涩的回应着司言的挑逗,临到末了,苏子衿还有些坏心的勾了舌尖,那柔软的触觉,惹得司言燥热不已。 好不容易才艰难的克制住自己的情愫,司言附耳低眸,无奈道:「子衿,你在引火。」 苏子衿闻言,却是莞尔一笑,只是瞧着司言隐忍的如此辛苦,心下倒是不好再闹,只红着脸,松开了搂着司言腰际的手,转而继续为他系上腰带。 与此同时,屋外的秋水和青茗却是满脸喜色,尤其是秋水,一想到不日后便将有小世子、小郡主出生,脸上的笑意更是浓烈了几分,看的刚踏上楼的孤鹜好一阵摸不着头脑。 …… …… 马车徐徐前进,一连两日的赶路,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时分,抵达了烟京城郊。 彼时,东篱镇南将军蒋雄等人,正候着城郊,一瞧见大批人马行近,他便看了一眼身侧的长子蒋剑和幼子蒋唯,二子会意,便齐齐上前,施礼道:「东篱镇南将军府,见过各位使臣。」 一言落下,站在前头的北姬辰便道:「镇南将军不必多礼。」 说着,北姬辰上前一步,虚扶一把。 南洛见此,只略显疲倦道:「虚礼便不必了,赶紧带我们去驿站歇息罢。」 蒋雄见此,倒是笑着点了点头回道:「想来诸位舟车劳顿太过必备,蒋某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拱了拱手,蒋雄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于是,一众人便领了车马,随着蒋雄而去。 只是,众人没有看见的是,其中有个小兵模样的人,依着蒋唯的吩咐,来到了大景朝的车驾旁跟随,而蒋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他便收回了视线。 长宁王府的马车帘子微动,只是那速度极快,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与此同时,就见那矮个子的小兵眯了眯眼睛,他双手伸进衣袖之中,不知从里头拿了什么物什出来,立即便要朝马车内扔过去。 然而,他堪堪作出要扔的姿势,一旁便有人影闪过不待那小兵反应,便觉胸口一疼,整个人被踹到前头,狠狠砸到了疆南国的马车上,震的里头南音整个头便磕到了马车边沿,疼的她眼泪差点流下来。 「不自量力!」一道墨黑的身影出现,就见青书拔剑相向,冷冷盯着躺倒在地上、露出女子脸容的『小兵』,眼含杀意。 长宁王府的马车处闹出的动静,自是极大,以至于那一头,直接便惊动了司言和蒋唯等人。 清冷的眸底浮现一丝凉意,司言抬眼看向镇南将军蒋唯,面无表情道:「怎么回事?」 话虽是对着青书问的,但司言看蒋雄的这一眼,俨然便是含着冷戾之意,惊的蒋雄不由心口一滞,暗道这长宁王世子气势过人。 要说他也是百战之人,却是被一个年轻人唬的心神一跳,委实有些丢人! 青书还没有回答,就见车帘子微微一掀,从里头露出一张艷绝楚楚的脸容来。一时间,将军府的父子三人,皆是一震。 蒋唯和蒋剑震的是这女子姿容太妙,如此美艷却又不俗的女子,世上少见……或者说,应该是举世无双! 而蒋雄,他之所以震惊,那是因为,眼前之人,竟给他一股子莫名的熟悉感!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就见苏子衿红唇微扬,轻笑道:「刺客。」 刺客二字一落下,镇南将军府的父子三人,皆是在一时间,回过了神来,尤其是蒋唯,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几乎想要为那女子辩解。 然而,下一刻,就听青书道:「世子,属下瞧着刚才这伪装成小兵的女子有些躲躲藏藏的,便得了主子的吩咐,紧盯着她,没想到这女子竟是打算朝马车里头投毒!」 方才这女子手中腰丢掷进去的,不是毒散又是什么?毕竟她如今躺倒的地方,毒散飘落,一大片草地都瞬间枯萎了去。 众人皆是看到这般情况,不禁微微一惊,下意识便齐刷刷看向了蒋雄。 而司言闻言,却是瞳眸冰冷,说出来的话也令一旁满脸不可置信的蒋唯愣了一愣。 就听司言道:「说罢,谁主使你的?」 「哼!」那女子倒是不显多么失望,只冷笑一声,却是没有回答。 青书见此,早就眼疾手快,径直上前,卸了那女子的下巴,同一时间,更是从她嘴里甩出一颗毒丸。 俨然,这女子是打算咬破了毒丸自尽的! 苏子衿不动声色,将一切看在眼底,尤其是蒋唯……瞧着蒋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她心下便明白了一切。 想了想,苏子衿便缓缓笑起来,眉眼弯弯道:「本世子妃初来东篱便遭受如此歹毒的袭击,若非本世子妃察觉既是,早就中了这歹人的毒计,不知这件事,将军府是不是该给本世子妃一个交代?」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桃花眸子一片幽静,可那眸光却是落在了蒋唯的脸上,惹得蒋雄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蒋唯到底年轻气盛,一见这些人都朝着他看去,脸上慌张的情绪便愈发深了几分。看的蒋雄和蒋剑皆是眸光一沉,尤其是蒋雄,只见他拔了剑,便一脚踹在了蒋唯的身上,冷厉道:「逆子,你究竟做了什么!」 众所周知,镇南将军蒋雄虽刚正不阿,但却脾气暴躁,是个极为冲动的人。故而,如今瞧着他如此生气的模样,一旁的北姬辰和墨白等人,皆是不感惊讶。 「爹,我……我不知道!」蒋唯咬了咬牙,矢口否认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毫无疑问,眼前这女子,正是那日孟瑶央求他带着的说是要寻亲的婢女。可蒋唯虽愚钝,却不是懦夫。他爱慕了孟瑶许多年,虽不知为何这婢女要刺杀苏子衿,但私心里,他是不相信此事主谋是孟瑶的。 瞧着蒋唯一副打死不认的模样,司言眼底的冷色,越发寒了几分,看的一旁的蒋剑暗道不好。 此事无疑是与他幼弟蒋唯有关的,瞧着他方才慌张的模样便可知一二,若是司言发怒,径直审问了那婢女,婢女一定会招供,届时一顶罪帽扣下来,不仅是蒋唯,便是整个镇南将军府,也是会被连累! 蒋剑暗自思量,心急如焚,然而这时,就听马车内,苏子衿笑吟吟道:「这件事难道是与蒋副将有关么?还是说,有奸人所害呢?」 说着,苏子衿将视线落到了那婢女身上,似笑非笑的眸子仿若利剑一般,直击人心,惊的那婢女暗自咽了口唾沫,只怕苏子衿看穿了一切。 心中一急,就见那婢女眼珠子一转,便哭着要爬向蒋唯,一时间显出了瘦弱之意:「公子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想死,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一瞬间,在场之人皆是面面相觑,墨白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喜乐和南洛,圣洁的脸容上有笑意一闪而过。北姬辰和北姬昌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苏墨脸色不善,俨然是恼怒突然冒出的这桩事儿,至于司随,却是安静依旧,神色之间,也难得的少了几分看好戏的模样。 唯独司言眼底,划过一丝暗芒,转瞬即逝,令人看不真切。 蒋雄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他即便再如何冲动,也没有道理会要自己亲生儿子的命,心下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便拱手,请罪道:「此事涉及犬子,但本将军以为,犬子与世子妃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不可能谋害世子妃,还望世子与世子妃宽恕两日,本将军一定会为你二人查明真相,还二位一个公道!」 蒋雄的意思,便是缓兵之计了,为今自是不能让司言一怒之下杀了蒋唯,只能一拖再拖,另想办法。 司言见此,冷峻的脸容却是浮现一抹淡漠,他看向苏子衿,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便问道:「子衿,你怎么看?」 这话,便是在询问苏子衿的意思了,可司言如此的重视,委实让蒋雄等人有些惊诧,毕竟眼前的女子,充其量只是貌美,如何能够让名动四国的长宁王世子司言如此相待? 就在蒋雄等人如此思索之际,就见苏子衿微微攒出一个笑来,顿时艷绝无比,令人沉迷。 她道:「这事我倒瞧着有猫腻,许是这婢女在栽赃嫁祸罢?毕竟蒋副将若是在此事被诬,那么连带着整个将军府也罪责不小,我听人说,这镇南将军府是朝堂上少见的刚正一派,若是镇南将军府受了牵连,恐怕最得意的还是背后之人。」 说着,苏子衿缓缓看向蒋唯,继续笑道:「本世子倒是想劝一句蒋副将,有什么事情,最好全都吐露出来,否则只你一人便害的蒋府满门,便是你一死,也罪无可恕了。相反的,若是牵连了另外什么人……只要那人不是当真奸佞之辈,想来水落石出的一天,总归是要有的。」 苏子衿的话,其实很是明显,她自然知道此事与孟瑶脱不开干系,毕竟此事,唯独受益的只是楼霄一派,而楼霄显然可以排除,剩下的答案便是唿之欲出了。 只是,孟瑶的这一招,倒是有些毒辣的意思了,方才那婢女故意装作要服毒自杀,可她的故意的冷哼,却是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以此青书才能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她咬碎那毒丸。 若是这婢女成功下毒,那么苏子衿不在了,对孟瑶而言,自是最好的结果。而如若下毒失败,便会演变成如今的局势,蒋唯愚钝逞英雄,自不会将孟瑶招供出来,若是司言冲动,将蒋唯杀了,今后镇南将军府与他们,便是不共戴天。 而相反的,即便司言不杀,那婢女攀咬住蒋唯,同样可以把罪名栽赃嫁祸给蒋唯,这样一来,便是如今蒋雄如何拖延,蒋唯乃至整个镇南将军府,只会栽的更厉害,甚至于被削弱兵权,再无往日辉煌可言。不仅如此,将来蒋唯的死,将同样让镇南将军府与苏子衿决裂,届时苏子衿要再想如何,也就几乎没有可能了。 不得不说,孟瑶此事委实有些毒辣的厉害,只小小的一步,便牵连甚大,仿若毒液一样,迅速蔓延。 不过,孟瑶不知有没有想过,她苏子衿岂是没有应对之策? 她如今分析了形势与蒋唯听,只要不是个愚蠢的,便会做出最佳的选择!而这一次,她绝对要孟瑶惹得一身腥臭!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蒋唯脸上便有挣扎之色浮现,这一幕落在那婢女的眼中,便是惊骇不已,咬了咬唇,就见那婢女沖了上来,厉声对苏子衿喊道:「苏子衿,你莫要胡乱猜忌,什么另外的人不另外的人?奴婢只是公子的人,奴婢……」 「是孟女相。」就在那婢女急于栽赃的时候,只听蒋唯颓败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隐忍的情绪。 孟女相,孟瑶!一时间,蒋雄的脸色阴沉下来,便是蒋剑,也咬牙切齿。这孟瑶果然好手段,竟是如此诓骗他弟弟,若非苏子衿这般说辞,想来蒋唯是不会说出来的。 一旁喜乐原本还看的煳涂,这时候瞧着形势徒然一转,便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妈呀,好蠢!」 这一声好蠢,自然便是说那婢女的。苏子衿方才看似是在劝慰蒋唯,实则却是还有一个目的,激将那婢女! 那婢女此行,俨然是必死无疑的,她既然肯带着必死的心来栽赃蒋唯、刺杀苏子衿,便是意味着,她对孟瑶绝对忠心、绝对维护。因为太过忠心维护的原因,直接便导致了现下这一幕的发生,因为怕罪责落到孟瑶的头上,怕蒋唯说出事实,她便想也不想,就径直这般急迫的栽赃着蒋唯。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是在蒋唯的心上插了一把刀。原本她若是不这般,蒋唯还会给自己一个藉口包庇维护孟瑶,可她如此的表忠心,明摆着就是不想牵扯孟瑶,只一心拉下蒋唯。 如此一看,便是傻子都可以发现,此事与孟瑶干系甚大,蒋唯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随时可以丢弃! 瞧着喜乐如此开怀的模样,一旁的苏墨自然明白她的想法,看了眼马车上的苏子衿,他唇角便浮现了一抹笑来。 司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只面无表情道:「你东篱的丞相,可算是有勇有谋。」 这等子栽赃陷害的事情都做的明目张胆,这等子玩弄人心的手段都干的光明正大,如何不是有勇有谋? 听着司言的嘲讽,蒋雄脸色的暗沉越发深了几分,就见他手中长剑『噗』的一声插入土壤之中,咬牙切齿道:「世子、世子妃且放心,本将军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从此,我蒋家一族与孟瑶,不共戴天!」 瞧着蒋雄如此愤怒,苏子衿只红唇微扬,眉眼舒展。 从前镇南将军府刚正不阿,不拉党派,可今后,便是专门与孟瑶、与楼霄为敌的了! …… …… 闹剧过后,那婢女被蒋雄的人带走了,而苏子衿等人,只一如既往的平静,径直入住了驿站。 驿站分四个院落,倒是有些大,早些年的时候,苏子衿便知道,东篱好奢华。 当年文宣帝确实崇尚节俭,但即便如此,好些个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奢靡不改,就好像这儿的驿站一般,若是说大景的驿站是精緻,那么东篱的驿站便是精緻且奢华,完全不亚于一个富贵人家精心布置的府邸。 苏子衿和司言是住在南边的院落里,整个院落极大,统共有南北两个温泉,苏子衿和司言住的屋宇有一处温泉是室内的,而司随的处所也同样有一处温泉,却是室外的。不过司随本人却显得极为随意,基本没有丝毫怨言,便是一路过来,他也安静的仿若不曾存在。 这一头,司言忙着料理人马一事,尚且未归。苏子衿稍稍沐浴了一番,便坐到了院子里的摇椅上,静默无言。 不多时,就见青茗走了进来,脸上有些愤愤的情绪,骂骂咧咧道:「气死了,气死我了!」 瞧着青茗如此,苏子衿却是莞尔一笑,淡淡道:「这事无果罢?」 虽说的疑问的口气,但苏子衿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含着肯定的意思,听得青茗一愣,随即就见她撇嘴道:「主子猜中了。」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不满道:「这孟瑶也是有一手,刚刚蒋雄带着一批人去了左相府,她不仅矢口否认,而且还说从不曾见过蒋唯,那婢女原本肯招供,但临到了孟瑶面前又死活不招自己是她主使的,于是事情便一下子僵住了,只是,蒋雄没想到,才带着那婢女回去,她就中毒身亡了,也不知道是自己服毒还是孟瑶下毒的,真真的气死人了!」 原本苏子衿抵达了这处驿站的时候,便是派了青茗出去打探消息,却是不想,消息打探回来,竟是这样气人的结果,如今孟瑶倒是无碍,平白让她得意了一场! 「孟瑶若是这般好扳倒,也不是她了。」苏子衿闻言,却是展颜一笑,那媚骨楚楚的脸容上一片从容,丝毫不显不悦。 她要对付孟瑶不假,恨之入骨不假,可苏子衿却不会操之过急,毕竟孟瑶不是陶圣心、不是北姬画,更不是随意一个闺阁女子可比拟,一个能登顶丞相的女子,如何是简单之辈? 听着苏子衿的话,青茗却是依旧气不打一处来,她倒是恨不得直接剥了孟瑶的皮,抽了孟瑶的筋! 「青茗,」想了想,苏子衿忽然提醒道:「切不可操之过急,今日那婢女的愚蠢,你可是看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淡淡,倒是看不出丝毫不悦,只是语气中的冷然,却是让青茗一愣,随即青茗拱手跪地,低头道:「青茗谨记于心!」 青茗大抵是几个人中,最为沉不住气的一个人,如今到了东篱,危险重重,苏子衿自是不想青茗由于浮躁的问题栽倒,故而,瞧着青茗一副听进心中的模样,不由便又道:「你先起来罢,我只是想同你说,烟京不比锦都,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你今后若是出去办事情,便带上孤鹜一会儿罢,晚些时候我会同阿言说,让他将孤鹜留下来。」 孤鹜虽瞧着木讷,却是少见的沉稳,不过比起青茗的机灵劲儿,他倒是有些不如的,故而这两人若是一起办事,总归要比青茗独自一人稳妥一些。 苏子衿如是想着,青茗却是皱起了眉头,就见她苦着一张脸,不乐意道:「主子,你就是派青书给我也行啊,那傻大个真的太烦人了!」 青茗对孤鹜的反感,大抵从几日前开始,也不知孤鹜那傢伙是吃错了药还是什么,忽然便对青茗格外的殷勤,而且他的殷勤却是不在她的点上,故而老是好心办坏事,徒惹她的不悦。 见青茗如此,一旁的青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捂着嘴,便道:「主子大抵不知道,孤鹜委实有些傻愣愣的,昨儿个他还问我青茗喜欢什么,我说她喜欢有趣的物什,结果昨晚孤鹜不知从哪儿捉了一只野猫来,说是要送给青茗。」 青烟的话一出,苏子衿便不禁笑了起来。这孤鹜还真是有些倒霉的紧,抓什么不好,竟是抓了只野猫,要知道,青茗是属鼠的,生平最是讨厌猫儿,更是别提野猫了。 想了想,苏子衿便道:「既然你们如此不了解彼此,正好趁着这机会,多多接触一番。」 苏子衿说的煞有介事,可听到青茗的心里,就是苦不堪言了。一想到自己未来要和孤鹜多『交流』,她就提前心力交瘁了。 可瞧着苏子衿的模样,又不似开玩笑,她也只好苦着脸,应了一声。 「对了主子,」就在这时,青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禁问道:「明夜接风宴会,主子可要筹备什么?」 明夜便是东篱设的一场接风宴了,四国皆是将会齐聚一堂,热闹与尔虞我诈,相互辉映。 敛了些许笑意,苏子衿抬眼看向暗夜中的繁星,只凝眸,缓缓道:「准备一番,是该会会那些『故人』了。」 幽深的桃花眸,忽明忽暗,苏子衿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一瞬间令人看不出情绪。 …… …… 三月底,烟京皇宫灯火通明。 宝马雕车,一路芳香。 彼时,有马车徐徐前行,在这黑夜中,依旧突兀。 直到抵达酒楼前,那马车才停了下来,车帘子被掀开,露出里头矜贵的女子,只见她生的清丽异常,一袭烟青色的长裙,娉婷裊裊,惹人侧目。 「左相大人。」守门的小厮上前一步,恭敬道:「王爷已然在里头候着您了,吩咐你快些进去。」 东篱左相孟瑶,人称东篱第一奇女子,几乎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她是效忠于摄政王楼霄的,故而派别一说,倒也是清清楚楚。 孟瑶闻言,只温和一笑,随即她微微颔首,便领着两个婢女进了酒楼。一时间,喧闹的酒楼安静了下来,众人皆是瞧着这美丽的女子,愣愣不支一言。 「左相大人!」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即气氛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陆陆续续的便有人惊嘆起来。 看了眼那惊唿且一副打算行礼下跪的人们,孟瑶却是显得极为淡然,微微一笑,就听她道:「各位不必如此,本相不过是来这雅间小坐罢了,要仔细论究起来,也只是这酒楼的客人,与各位平等。」 说着,孟瑶只朝着众人点了点头,便跟随着小厮,缓缓走向了二楼雅间。 瞧着这般亲和的孟瑶,众人皆是痴痴迷迷,赞嘆不已,要说东篱百姓唿声最高的,百官之中,当属孟瑶莫属,她为人极为亲和,没有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凌驾之感,也从来只做实事,再加上她本人容貌生的极好,这样的女相,谁人不喜欢? 随着一众赞嘆之声的飞扬,孟瑶很快便来到了雅间的某处。 东篱崇尚奢靡风雅,大有魏晋之风的洒脱,故而,但凡是出名点的酒楼茶馆,皆是有专门的议事雅间。这等子雅间外头,有重兵把守,想要窥探几乎不太可能,而地下的那群百姓,更不会悄然跑来监视,毕竟在东篱,但凡此般偷窥行为,都是要受人诟病的。 于是,不多时,孟瑶便在身边婢女的开门下,缓缓走进了雅间之内。 明亮的屋内,有酒香扑面而来,身后婢女识趣的掩门,跟随孟瑶走向珠帘之内。 拨过叮叮作响的珠帘,孟瑶看向低眸饮酒的楼霄,淡淡一笑:「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兴致。」 「左相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众人追捧。」楼霄闻言,只勾唇一笑,邪魅道:「不知方才底下那群无知之人,可是满足了左相的虚荣之心?」 说这话的时候,楼霄抬眼看向孟瑶,那双褐色的瞳眸底下,丝毫看不出情绪。 原本孟瑶是可以从暗门进来的,只要从暗门进来,便不会遇到那些个吃酒的百姓,也同样的,不会被人所瞧见。可孟瑶却是直接从正门进来,俨然便是故意要留一个『平易近人』的印象,诓骗那些个无知的文人骚客! 楼霄的话音一落,却是见孟瑶兀自坐了下来,那清丽的脸容上,没有半分被嘲讽了的怒意,更是看不见一丝的不悦,只温婉的笑了笑,回道:「本相以为,各取所需罢了。」 孟瑶的话,可谓是开门见山,只她笑容淡淡,却是不见那股子虚荣的嘴脸,唯有清风明月般的平静,叫人侧目。 楼霄听着,倒是不作回復,敛了心头的那抹情绪,他才勾唇笑道:「听说大景使臣抵达城郊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不知左相可是知悉?」 「王爷是说苏子衿么?」孟瑶也不迴避,只清雅笑道:「想不到王爷这两日繁忙异常,还能顾忌使臣那头的事情,委实的用心了。」 楼霄去了大景许久,如今堪堪回来几日,自是格外忙碌,再加上朝堂之事、四国大会之事接踵而来,他已然有两个昼夜不曾歇息,也算是出奇的忙碌了。 「本王有心没有心,左相不必知道。」楼霄冷笑一声,脸上的温和也转瞬消失了去:「只是,左相可要谨记,苏子衿不是你可以动的人!」 浓浓的警告意味扑面而来,孟瑶心下一顿,便缓缓伸手,拿起了杯盏,不以为意道:「王爷说什么,本相可是不知道。」 装傻充愣?楼霄眯了眯眼睛,忽然长臂一伸,便径直捏住了孟瑶的脖子。大掌之下,她就好像是任人宰割的鸡仔一般,无法逃离。 「小姐!」一旁有婢女见此,不禁惊唿一声,与此同时,另一个婢女亦是试图拔剑,阻止楼霄的暴虐行为。 只是,那婢女堪堪一碰腰际的剑柄,就见楼一手中利刃出鞘,直接便落在了那婢女的脖颈之上。 有杀意顿时涌现,两个婢女皆是心下一惊,纷纷看向孟瑶。 反观孟瑶,却是极为平静,她就好像没有察觉捏着自己脖子的大掌一样,脸上的笑容依旧清雅出尘,半分不减。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褐色眸底的杀意忽然浮现,楼霄掌下微微用力,下一刻,就见孟瑶因为唿吸不顺畅的缘故,脸色红了起来。 「王爷当然可以杀了本相。」孟瑶的语气依旧十足的平静,便是眼底,也是丝毫没有恐惧的意思:「只是,本相若是死了,王爷今后在朝堂的势力,可就少了一大截。如今楼宁玉拉了钟离入营,不知若是没有本相,王爷独自一人,可还招架的住?」 东篱左右丞相,势均力敌,可比起孟瑶这个得民心的左相,钟离这个右相俨然掌控的权利要多得许多,否则钟离也不可能独树一帜,与楼霄分庭对抗。如若孟瑶死了,她手中的权利将会落到钟离这个左相的手中,与此同时,民心这一块,楼霄也会失去大部分的支持…… 孟瑶的意思,楼霄自是明白,手下的动作一松,就瞧着他将孟瑶仍在椅子上,眼底满是警告之色:「孟瑶,你最好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本相自是知道。」孟瑶随意的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抿唇笑道:「只是王爷也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说着,孟瑶不慌不忙的继续倒着那杯方才尚未倒完的酒,执杯一笑,云淡风轻道:「听说苏子衿和司言极为恩爱,今儿个出了事情,司言还只询问苏子衿的意见,当真是绢蝶情深的很呢!」 话一落地,孟瑶便兀自抿了口浊酒,温婉的笑容依旧惹眼异常。 楼霄心下一滞,却是低眉看向孟瑶,语气漠然道:「你以为你知道的会比本王多?」 恩爱?她以为的恩爱,不过是他眼中的刺罢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他心中的姑娘会当真爱上其他人! 孟瑶闻言,心下倒是深觉可笑,脸上的神色也不由露出了几分玩味来:「王爷还真是痴情,为了一个女子,便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可分明三年前,王爷不是这样的。」 「孟瑶,不要以为你自己什么都知道!」楼霄嗤笑一声,一字一顿倒是有些冷厉:「本王愿意为了她不顾一切,换做是其他女子,本王可是丝毫瞧不上的!」 这其他女子,无疑便是指孟瑶了,而这一次,楼霄的话落地,就见孟瑶眼底的笑意一闪,阴霾之色迅速的掠过,令人难以察觉。 敛了心头的那抹森冷,孟瑶却是攒出一个笑来,清丽无双的脸容上,依旧碧波荡漾:「本相倒是希望王爷抱得美人归,只是她那刚烈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让王爷如愿呢?」 说着,孟瑶还偏头看了眼楼霄,见楼霄眯起眼睛,她心下有快意一闪而过。 「即便如此,也不是你能够操心的!」楼霄不怒反笑,淡淡道:「本王今日约你过来,只是要警告你,莫要再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本王的手段,你应是知道的!」 睨了眼孟瑶,楼霄勾唇道:「本王可以塑一个完美的女相,便同样可以塑另外一个!」 楼霄的话,听得孟瑶心中有情绪浮起,强压下心头的情绪,就见她温婉道:「王爷放心,本相不会轻举妄动。」 不会轻举妄动,只会抓住合适的时机,一击毙命! 见孟瑶如此,楼霄心下倒是丝毫没有松懈。要不是他现在还需要孟瑶,一定不会留着她! 沉下眸子,楼霄才道:「最好记住你的话,苏子衿不是你可以动的人!」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听得孟瑶身后的婢女气愤不已,可相较于她们的愤怒,孟瑶却是显得平静许多,就见她微微一个颔首,优雅笑道:「既然王爷无事了,本相便先行回去了,明儿个晚上夜宴,有许多事请要准备,王爷可要保重身体。」 话如是说着,孟瑶也不去看楼霄,便缓缓起身,打算离开。而此时,楼霄显然也没有要留她的心思,只默不作声,便任由孟瑶离去了。 很快的,孟瑶便走出了酒楼,她看了眼繁华的街道,便淡淡道:「将面纱取来,本相稍稍逛一会儿再回去。」 「是,小姐。」一旁的婢女闻言,低头应了一声,便上了马车,取来面纱。 不多时,孟瑶便戴上了面纱,朝着人潮而去。 …… …… ------题外话------ 剧透:猜猜孟渣渣要遇到谁?哈哈 另外,今天上传出错了,现在bug已经修復,订阅的小可爱们可以刷新一下哦,爱你们么么~ 80交锋(上) 一路上,孟瑶都走走停停,有些漫无目的的模样,只是,直到抵达一处卖花灯的铺子时,她才不由停下了步子。 不大的花灯铺子里,有一青年侧身站立,他身姿如玉挺拔,侧脸冷峻而秀美,只一眼便可令人痴迷不已,深陷其中。 「心蕊,你可知那人是谁?」面纱下,孟瑶朱唇微扬,眼底有笑意浮现。 烟京男子无数,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那青年,这样的人,即便是在千万人之中,她也几乎一眼便瞧见了。 「小姐是说那个人?」唤作心蕊的婢女顺着孟瑶的视线看去,只远远的便瞧见一个青年正与老闆说着话,气质委实出尘至极。 想了想,心蕊便回復道:「小姐,那人应当不是咱们烟京本地人。」 心蕊也算是知晓了整个烟京的富家公子,可思索了一番,她倒是全然想不起,谁家公子哥如那人一般璀璨夺目。 孟瑶闻言,不由一顿,只看着愈渐聚合的人群,不由皱眉道:「走罢,去瞧一瞧。」 说着,她率先便提起裙摆,朝着那花灯铺子而去。 东篱女子皆是娇羞文雅,不像疆南那般,太过崇尚美色,以至于但凡有个不得了的美男子出现,众女子皆是欢欢喜喜的追上前『骚扰』。只是,俨然是这男子生的太好,就算是东篱这些个矜持的女子,也不由自主的便靠了上前。 等到孟瑶走到铺子面前的时候,那青年已然让身后之人付了银子,拿起一些物什,便打算离开。 孟瑶见此,心下有情绪升起,然而,不待她反应,就觉身后有女子似乎心急如焚,便打算一一朝着那女子而去。 眸光一闪,孟瑶便故作要前往花灯铺子,等到就要挨近了那男子的时候,她裙角一提,便好似被人撞到了一般,直直朝着那男子倒过去。 只是,孟瑶以为,至少英雄救美这等子场景是要出现的,却不想她堪堪要落入那男子的怀中时,就见那男子身子一动,仿若缥缈的云雾一般,闪到了一边。 心下一惊,孟瑶便转而抓住身后的心蕊,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抬眼看向那男子,孟瑶清丽的脸容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副没有察觉这男子生的绝色一般,就上前告罪道:「小女子方才差点得罪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这一声不卑不亢的告罪,再加上半掩芙蓉面的神秘,若是寻常男子,大抵是要有些兴趣的,尤其是她的这份平静优雅,可谓难得。 只是,对面的男子却是看也没有看她,只仿若未闻一般,就要径直离去。 这一幕落在心蕊的眼底,不由恼怒出声道:「公子怎可如此失礼?我家小姐来与公子告罪,公子这般无礼,如何是东篱人该有的姿态?」 东篱崇尚礼节与风雅,故而在烟京,基本上男子都是文雅异常,便是武夫,也很少有对女子的歉然视若不见的事情发生。 「心蕊!」孟瑶眉心一蹙,却是没有斥责心蕊,只那略带责备的语气,瞧着倒是善解人意。 「落风,告诉她。」清贵的男子看了眼身后的人,语气极为冷漠。 毫无疑问,眼前这清贵的男子,便是司言无疑了。 「是,爷。」落风闻言,就拱了拱手,丝毫不留情面道:「这位小姐还真是有些可笑至极,其一,我们爷……哦不,应当说我们并不是你东篱的人,何来东篱人的姿态?其二,方才属下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小姐自己假意撞过来,见我家爷闪开了,你才转而抓住身后的婢女,如此弄虚作假,委实愚蠢。其三,我们家爷是有了妻室的人,小姐如此不知廉耻,蓦然上前,难道还要我家爷怜香惜玉不成?」 落风的话,俨然是极为冷硬的,尤其是当面指摘孟瑶不知廉耻、弄虚作假,更是有些诛心的很,一时间,周围的女子也皆是议论纷纷起来,直直是指责孟瑶下贱,基本上说出来的话,都是令人难堪的。 只是,他们自然不知道,自己指责的女子,正是素日里矜贵而温婉的女相,孟瑶! 敛下心头的异样情绪,孟瑶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公子想来是误会了,小女子方才确确实实是不小心的,即便方才公子不闪开,小女子也是一样会那般做,再者说,小女子家中已有未婚夫婿,如何会对公子起意呢?公子可莫要开玩笑了。」 所谓未婚夫婿,自然便是孟瑶胡诌的了,她如今受了这般大的羞辱,若是不为自己辩驳一二,必定是要给人诟病的,只好在,这些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然而,一想起方才落风说他们不是东篱的人时,她心中便顿时思索了起来…… 听着孟瑶的辩驳,落风简直是要无语死的,瞧着这女子也是镇定聪慧,竟是如此的自以为是,他们家爷也是随意一个女人可以接近的?愚蠢! 这一头,司言俨然并不在意此事,即便对孟瑶如此对答如流的模样,在他看来也是仿若无物的,故而,他也不去看孟瑶等人,便兀自冷冷转身,淡淡道:「落风,走罢。」 这姿态,俨然就是不想与之有过多纠缠的意思了,看的孟瑶心中不悦顿生。可这男子即便面无表情,也极为撩人的很,那股子禁慾的俊美,让她心中有微妙的情绪涌现。 只是,她要不是低估了这男子,决计不会这般轻举妄动。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落风便跟了上去,很快的,两人便消失在了孟瑶的视线之内。 瞧着司言的背影,一旁的心蕊不禁恨恨道:「小姐,这男子委实有些无礼,实在是嚣张的很,不过是皮相生得好而已,奴婢等就叫人教训他,看他……」 「心蕊,」心蕊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孟瑶弯了弯眉眼,问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若是她没有猜错,那男子应当是司言。大景的冷面阎王,司言! 只是,她终究没有料到,苏子衿竟是找了个如此不错的夫君,委实有些让人惦念啊! 「小姐知道那人是谁?」心蕊诧异道:「他方才说不是东篱人,难道是……四国使臣?」 若是四国使臣的话,不是很难处置的了? 「走罢。」孟瑶没有回答,只淡淡一笑,道:「明晚夜宴,终归会知道是谁。」 说着,孟瑶便迈开步子,打算朝着前头而去。 心蕊和和另一个执剑的婢女心蓝对视一眼,随即两人便一齐追了上去,只是近了孟瑶之后,心蓝才低声道:「小姐莫不是看上那男子了?」 瞧着自家小姐如此反常的举动,又加之方才被羞辱了之后还丝毫不生气的模样,心蓝便心中有些狐疑。只是,那男子俨然不是好惹的,即便心蕊如何轻视,但心蓝却是察觉的到,便是那唤作落风的男子,也委实的武艺高强的很! 「看上?」孟瑶闻言,眼底露出嘲讽之意来:「只不过觉得皮囊和气质好罢了,谈不上什么看不看的上。」 方才以为是普通男子,孟瑶才如此掉以轻心的去接近,结果倒是被嘲讽了一番,虽说当时她心中想要屠杀了那男人,但在听到他说自己不是东篱人之后,便有了另一番想法了。她不是那等子思春的女子,心下自是有计较,既然诱惑不了,便徐徐图之好了,毕竟苏子衿的男人啊……她若是不试着抢一抢,如何对得起自己? 心中有念头顿起,就见孟瑶笑了笑,平静的眼底仿若暗藏毒蛇一般,幽静的让人为之惊惧。 …… …… 这一头,司言很快便回到了驿站,朝着院落内而去。 苏子衿彼时便坐在摇椅之上,手边放着一壶热茶,漫天皆是星辰,甚是唯美。一看到司言回来,苏子衿便抿唇笑道:「阿言,备了晚膳,你自个儿去用罢。」 原本苏子衿是打算等司言一起用膳的,不过后来,司言只说有事情,便让人与她说了一声,让她自己先用。而苏子衿也不是那等子矫情的人,故而一听司言如此说,便兀自用了点膳食,等到沐浴过后,便直接出来看看夜景了。 东篱的天气,不如大景的来的冷冽,或者说,相较于大景,东篱要炎热一些,故而先前带的好些大氅,如今苏子衿倒是不怎么披了,只一件薄薄的披风,便足够了。 那一头,司言闻言,却是走近了苏子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道:「你来陪我用膳,可好?」 说着,司言还弯下腰,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即便依旧面色冷淡,但眼底却是温暖一片。 感受着那脉脉的温情,苏子衿偏头一笑,便点了点头,打算起身。 只是,她堪堪一动,就见司言已然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那极为熟稔而轻柔的模样,看的一旁青烟和青茗等人,皆是捂嘴笑了起来。 苏子衿见此,不由失笑道:「阿言,你这般喜欢抱我,今后我都不必走路了。」 司言对苏子衿的宠溺,委实是有目共睹的,但凡有他在场,她都不必自己走路,但凡她是坐在一旁,他自是会过来将她抱起,直至抵达『目的地』。 司言听着,却是没有松手,只依旧道:「那你今后便乖乖坐着、站着……」 说到这里,他低声附耳,暧昧道:「还有……躺着,等我来抱你。」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眸底有戏嚯之色一闪而过,听得苏子衿不禁面色一热,嗔怪的看了眼他。 很快的,司言便将苏子衿抱进了屋内,不小的玉桌上,摆满了膳食。 司言将她放下后,便听苏子衿笑道:「阿言,你猜猜这儿哪个菜是我做的。」 苏子衿亲自做了一道菜在里头,只是一时兴起,便故意要让司言来猜测一番,虽是极其无趣的一件事情,可一想到要司言猜测一番,苏子衿便顿时觉得心情愉悦。 这大抵,便是陷入情爱之后,女子的孩子气了罢。 听着苏子衿如是问,司言就扫了眼玉桌,瞧着那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餚,司言心下顿时便有了想法。 只是,苏子衿不知,便眉眼弯弯道:「阿言,我允许你都尝一尝。」 「不必了。」司言淡淡凝眉,清冷道:「这道菜是你做的。」 说着,他骨节分明的如玉手指指向了其中一道醋熘排骨,凤眸中满是笃定的神色。 苏子衿瞧着,不禁便是一愣,有些诧异司言怎的一眼便看出了哪个?若非东西是她做的,她自己都很难分辨的出来,除非尝一尝…… 心下有些错愕,苏子衿的小嘴也难得的微微一张,那极为少见的可爱模样,委实是让司言心中化了一片。 大掌微微落下,司言下意识便摸了摸苏子衿的脑袋,仿若她是个孩童那般,那股子宠溺的模样,看的在场的孤鹜、秋水等人,个个被甜的汗毛竖起。 尤其是落风,一想起方才有女子要勾搭自家爷的时候,爷那般冷面无情的模样,再相较于此时此刻他看着世子妃的宠溺眼神……着实是天差地别啊! 感受到司言的大掌落到自己的脑袋上,苏子衿只挑眼,笑吟吟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提前有人告知你罢?」 说着,苏子衿还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周围的孤鹜和秋水,心下倒是很难相信。 司言这一头,却是没有回答,只淡淡道:「夫人做的菜,我若是不认得,是不是该打?」 这话,便是有些调情的嫌疑了,可这厮却说得一副正经十足,好似是在与她认真的商讨什么一般,那股子严肃的劲儿,叫人瞧着便是好笑起来。 心下觉有有意思,苏子衿脸上的笑也愈发深了几分,只是她到底不知道,司言素来对她这般如桃夭盛放的笑容没有抵抗力,不知不觉中,那双凤眸便幽深了起来。 苏子衿没有察觉,只似笑非笑道:「你分明就是故意不告诉我,还这般转移注意力,难道我这样好骗么?」 司言素来不怎么说谎,尤其是对她,更是如此,只如今这副故意转移话题的样子,想来是刻意藏着不想泄露给她知道了。 「嗯,你不好骗。」司言闻言,只倾身上前,旁若无人般吻了吻她的唇,嗓音低沉道:「用完膳,我单独……好好告诉你,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他凤眸幽深,眼底满是情动之色,听得苏子衿不禁脸色一红,立即便明白,这厮暗含的暧昧意思了。 可这满屋子都是人的,若是她表现出不自然的神色,未免让青茗她们都明白了去,故而,压下那抹绯红,苏子衿故作浅淡道:「先用膳罢,免得饭菜凉了。」 说着,她微微推了推司言,一副正色的模样。 只是,苏子衿不知道的是,司言眸底的情绪委实的明显的很,再加上方才那个短暂的吻,他们哪里还看不明白? …… …… 次日一早,苏子衿直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醒来,顶着通身的『淤青』,她便被司言抱了起来。 只是,因着太累的缘故,苏子衿今日倒是丝毫没有气力自己穿衣物了,只能迷迷煳煳的任凭司言将她安置妥当。 而司言今日,倒是一整天都陪着苏子衿,两人也算是平静的度过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苏子衿才开始沐浴焚香,换上正式一些的衣物。 不多时,一众人便上了各自的马车,朝着东篱的皇宫进发了。 皇宫城墙,奢华异常,苏子衿下了马车的时候,不禁为之恍惚。三年前,她时常出入这处华丽的宫墙,在这里被若水缠上,同时也在这处殿宇之内,与文宣帝对弈棋局。 只是如今再看,皇城依旧,人事不再,便是她自己,也早已物是人非。 瞧着苏子衿的模样,司言心下一疼,便径直上了前,握住她微凉的指尖。 苏子衿偏头看他,只缓缓抿出一个笑来,低声道:「阿言,时隔三年,我终于又是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略显苍凉,是司言从不曾见过的哀戚,也同样的,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冷戾。 他回想起这几日同寝而眠,除非累到了极致,她时常要做着噩梦,一夜惊醒无数次,每每瞧着那般模样的她,司言便觉得心如刀绞。 「怎么世子和世子妃还不进去么?」就在这时,墨白忽然凑过头来,淡淡一笑道:「莫不是在缅怀什么?」 说着,墨白的视线落在苏子衿的脸上,那股子猜测的意味,甚为明显。 只是,墨白的话才落地,就听两道声音接踵而来。 「假慈悲,关你屁事?」 「国师管得有点宽了。」 话音一落,众人便纷纷看向这齣声的两人。前者是喜乐,后者则是苏墨,虽这两人说的不一样,但终归都是一个意思。 喜乐和苏墨显然也是有些诧异,两人对视一眼,倒是什么也没有说。 墨白闻言,圣洁的脸容浮现一抹慈悲,笑道:「本国师不过是关心世子妃罢了,苏世子委实误会了。」 喜乐的话,墨白自是不必搭理,但苏墨身为苏子衿的哥哥,墨白觉得,他还是要有理由反驳一下的。 不过,墨白的话才落地,就听司言清冷的声音响起,冰寒道:「国师大抵是有些煳涂,本世子的女人,何时需要你来关心了?」 司言对墨白这人,倒是没来由的讨厌,诚然他不喜的人许多,但像墨白这般的,倒是很少,撇去麒麟洞里头两人的较量不说,他也是如此没有理由的厌弃着墨白,尤其是当墨白将视线落到苏子衿身上的时候…… 司言的话,可谓是冷漠且丝毫不留情面,听得墨白不禁笑了起来,可说到底,这般不留情面的回话,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去反驳什么。 只这时候,南洛却是撇了撇嘴,说道:「假慈悲,磨磨蹭蹭的,还不进去?」 这话,其实便是在给墨白台阶下的意思了,看的苏子衿不禁一笑,心下对于南洛与墨白两人的关系,倒是有些深究。 宫门前的小事儿,很快便过去了。北姬辰和北姬昌就好像看笑话一般,凑到一旁看看也就算了,而北魏的另外两个公主,瞧着倒是极为端庄,尤其是经歷过北姬画的事情之后,这两人更是不敢造次。 唯独喜乐离开之前,特意朝着苏子衿好一阵挤眉弄眼,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和苏子衿关系多么要好,但是作为知晓情况的青烟和青茗却是明白,这喜乐啊,想来又是要讨酒喝了,难怪方才那般维护苏子衿…… 很快的,一行人便朝着皇宫内走去。 然而,与此同时,四方大殿内,却是满座觥筹,好不热闹。 小皇帝楼兰坐在上首的位置,原本该是太后相伴一侧,如今却因着太后被囚,只好孤零零的坐在龙椅之上。 他依旧是满面愁容与怯懦,小小年纪端是少年老成,瞧着底下一群『他的』臣子,楼兰更是无所适从,拘谨不已。 顺着楼兰的位置往下顺移,便可见楼霄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案几精緻而奢华,便只是座位,也与在场众人,完全不同。相较于楼兰这个皇帝的默默无言,楼霄则显得更像天子一些,就见他身侧高官贵胄环绕,个个恭敬有加,奉承阿谀,就好像他一个跺脚都能够惊吓到一众的人。 彼时,有太监传唤的声音袭来,随着尖声的禀报而来的,便是一众使臣伟岸、笔挺的身姿。 不多时,就见一众人抬着大小箱子,随之走到了大殿中央。 「大景朝二皇子、长宁王世子、长宁王世子妃驾到!」 「疆南国太子、无尘国师、南音公主到!」 「北魏皇朝封王、七皇孙北姬昌、十公主、十一公主到!」 随着太监传唤的声音落地,各国使臣皆是踏入大殿,惹得侧目非常。 坐在前侧的孟瑶淡笑着抬眸看去,就见昨夜她遇到的那个冷峻男子,如玉而立,他的身边,有女子姿容艷绝,媚骨楚楚,一颦一笑皆是活色生香,令在场好些个男子惊艷无比。 心中有情绪升起,孟瑶看着苏子衿,眼底闪过一缕几不可见的恶意。 孟青丝,时隔三年,我还是见到你了……若是可以,真想……再杀你一次! 那平静而刺人的目光一现,苏子衿便下意识的低眉看去,在看见不远处女子清丽无双的容貌时,她不禁扬起朱唇,缓缓攒出一个从容而雅致的笑来。 这般笑容,仿佛初次见面一般,疏离而不失礼貌,丝毫没有恨意森然,看的孟瑶心下一滞,捏着酒杯的五指更是有一瞬间泛了白色。 同一时间,喜乐和苏墨却皆是将苏子衿和孟瑶的神色看在眼底,尤其是苏墨……心下生出了一丝疑虑。 喜乐却是撇了撇嘴,也不去看孟瑶,可一看见南音紧紧盯着孟瑶咬牙切齿的模样,她便忍不住噘嘴偷笑。 这南音倒是极蠢,竟当真以为孟瑶对墨白有意,尤其是现下,墨白也算是站在离司言和苏子衿毕竟近的一个位置,而孟瑶朝苏子衿瞧去,就好像是看着墨白一样,委实有些阴差阳错的意思。 就在这时,众人便拱了拱手,纷纷朝着上首的小皇帝楼兰行了个礼。 楼兰见此,心下委实紧张的很,于是下意识的,他便看向底下的楼宁玉,见楼宁玉回以一笑,他才好似鼓足了勇气一般,颤颤巍巍道:「各……各位使臣,远……远道而来,不必多礼。」 说着,他兀自听了下来,好似在回忆什么一般,好半晌才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各位使……使臣,远道而来,路途辛苦……还,还请就坐。」 童稚的声音,仿若背诵一般的寒暄,看的在场朝臣摇头嘆息,心中只道这小皇帝太过给东篱丢脸,唯独楼霄全程神色淡淡,俨然早已预料到此事。 只是,这礼节便是如此,各国使臣只是给皇帝行礼,若非如此,他早就代楼兰出声了,也免得楼兰此时丢人现眼! 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上首的楼兰,心下有情绪滋生。 楼兰委实有五分肖像文宣帝,比起楼宁玉的雅致,这孩子更是有股清透的模样。三年前她见着他的时候,他还是天真烂漫的孩子一个,如今他依旧年纪尚小,却是被养的怯懦而畏畏缩缩,若是陛下看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毕竟,当年陛下对楼兰,也算是疼宠至极。 另一头,司言和北姬辰等人只是点了点头,便辗转将厚礼送上,随即,也不待楼兰出声,他们便被引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就坐。 一时间,气氛平静的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太过『热闹』。 楼霄看了眼底下的一众文武百官以及使臣,便举杯起身,俊颜染上一抹睥睨与威严,沉声道:「众所皆知,我东篱乃礼仪之邦,今次三国使臣代表各自国家远道而来,我东篱特准备此接风宴席,为各位接风洗尘。」 顿了顿,楼霄逡巡了一下一众人的神情,才继续道:「今日歌舞盛宴款待,还望各位尽兴,莫要拘礼!」 随着楼霄的话音落地,便见有娉婷裊娜的歌姬缓缓上前,有人弹奏、有人高歌,还有人舞姿卓越,场面在这一瞬间,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喜乐兀自喝着小酒,看着表演,倒是有些赞赏东篱这皇宫的御酒,不过心中思索,大抵这酒比起苏子衿那儿的……还是有些差强人意啊! 没想到自己还未和苏子衿建下深情厚谊,就先是和她的酒建立下了深情厚谊…… 喜乐兀自这般想着,就见一旁苏墨凑上前来,问道:「喜乐姑娘,你可是认得那人是谁?」 说着,苏墨指了指楼宁玉身边的那个频频看向苏子衿的男子,眉梢微微皱了皱。 「我哪里知道?」喜乐朝苏墨翻了个白眼,就道:「酥胸啊,你自己问问你家妹妹罢。」 分明苏子衿就坐在他身边,这苏墨不去问苏子衿偏偏来问她,不就是要撩妹吗? 苏墨闻言,不禁一愣,他倒是不知道喜乐误会了他,只低声道:「那人总一而再再而三的瞧着我妹妹,我若是问了当事人,恐怕子衿要觉得尴尬的。」 苏墨也算是心细的一个人,方才发现那男子频频看向苏子衿的时候,他便有些疑惑,只是,他如今要是去问苏子衿,苏子衿一定会偏头去看那人,这样一来,若是她与那男子四目相对,岂不是徒生尴尬?尤其当苏子衿发现有一个一直这般盯着她看,定是要不舒服的,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苏墨的话音一落地,喜乐便顿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只是,现在苏子衿尴尬不尴尬她不知道,但是喜乐自己,却是着实尴尬了,摸了摸鼻子,喜乐便道:「咳,酥胸……苏兄,我倒是真不知道那人是谁,不然我帮你问问假慈悲……啊呸,墨白?」 对于自己误会苏墨的这件事,喜乐这个耿直的姑娘还是倍感歉疚的,毕竟她如此怀疑,俨然是堪比怀疑一个人的人品……人家苏墨把她当哥们,她却误以为苏墨要撩拨她……委实太过分了! 苏墨没有注意到喜乐的歉疚,只点了点头,便郑重道:「多谢喜乐姑娘。」 只是,苏墨到底是低估了苏子衿,早在他问喜乐的时候,苏子衿便注意到了,故而,不待喜乐开口,苏子衿便率先道:「大哥,那人是东篱的右相钟离。」 右相钟离,面若玉冠,眼若星辰,二十岁出头,却端是心性沉稳。听说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当年文宣帝对钟离赞赏有加,不过也是难怪,能够与楼霄和孟瑶分庭对抗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不过,她当年多数在外朝,而钟离则一直在内朝为官,自是很少见到彼此,以至于连带着情分,也并不深厚。 苏子衿的话一出,苏墨便有些诧异,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说的如此细声,苏子衿竟还是听到了。 想了想,苏墨只嘆了口气,便问道:「妹妹可是方才瞧见了?」 瞧见什么,自然是瞧见钟离频频往她的方向看来。 苏子衿闻言,艷绝楚楚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意来,回道:「看见了,不过许是人家右相好奇罢。」 对于钟离的审视,苏子衿自是只能解释为好奇,毕竟在她想来,楼宁玉不是傻子,即便他如今与钟离站在一条绳上,却不会傻到将她就是容青的这件事告诉钟离。 苏墨闻言,倒是不可置否,只心下还是狐疑的紧,便也就没有说话。 而苏子衿堪堪敛了眸子,就见身侧司言清冷冷问道:「你与他熟识?」 这个他,自然便是说钟离了。 「不熟识。」苏子衿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我是武官、他是文官,没有什么政见相悖的争论,故而接触的便也就很少。」 司言垂眸,好半天才沉吟道:「那他可能是被你的美色所迷了。」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倒是显得极为认真,可却是听得苏子衿哭笑不得。看了眼司言,苏子衿便正色道:「阿言,不是谁都喜欢美人儿的,我只听说,这右相好似是个断袖。」 苏子衿说的煞有介事,而司言一听,也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另一头的钟离自是不知道,自己这『断袖』之说,已然被传的沸沸扬扬,便是司言,也下意识的认为,他就是断袖之人。 挑眼看向楼宁玉,钟离便道:「你可是觉得那长宁王世子妃极为眼熟?」 倒不是说什么美人不美人的,只是没来由的钟离便觉得自己好似见过那女子……可他所见过相识的所有女子中,确确实实没有这般性子的一个。 心下疑惑,钟离脸上的不解倒是露了几分出来,看在楼宁玉眼底,却是有些惊诧的。只是,楼宁玉却是不动声色,他缓缓一笑,就风轻云淡道:「我自是眼熟,毕竟在大景,我待了好些年。」 楼宁玉的话,有些模煳的紧,听得钟离不由勾唇,继续问道:「听说她是堪堪才回到大景的?」 「不错。」楼宁玉不可置否,微微颔首,笑道:「这苏子衿啊,倒是神秘。不过你大概知道,她与楼霄有些不和。」 钟离怀疑什么,楼宁玉哪里不知道?毕竟他能够回到大景,说到底也是多亏了苏子衿和司言对陶行天的算计,只是这般事情,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要好奇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衬,除非有联繫! 「我与她有过协议……」说着,楼宁玉淡淡看了眼钟离,似是而非道:「联手扳倒楼霄。」 楼宁玉的话落入钟离的耳里,令他不禁沉吟下来,诚然,苏子衿要楼霄的命,楼宁玉要皇位,而皇位的阻挠,无疑便是楼霄,所以说,只要除去楼霄,一切都不是问题。 「三爷心中有数便是。」钟离也没有多问,只笑了笑,道:「三爷要谋夺的东西,本相会帮衬,至于其他的,只要不阻碍,本相都不会过问。」 楼宁玉究竟是不是真的皇子,钟离自然心中有数,正因为知道真相,他才会如此快的便妥协了楼宁玉,毕竟他自己无心皇位,可文宣帝待他不薄,若是让这江山社稷落到佞臣之手,他也是不忍的,故而,这唯独的选择,他没有理由拒绝。 听着钟离的话,楼宁玉心下暗自赞嘆,大抵这钟离太过聪明,但凡聪明之人,都知道把握一个度,而钟离的举动,无疑就是在把握这个度。 点了点头,楼宁玉却是缓缓看向上首的楼霄,只是,堪堪朝上首看去,他便瞧见,歌舞声中,百官皆是沉醉其中,唯独一个人,兀自举杯,正不动声色的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去。 瞳孔微微一缩,楼宁玉便听到自己身侧的钟离低声道:「孟瑶。」 这一声孟瑶,含着三分忌惮,七分诧异,显然对孟瑶突然走向苏子衿等人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 在东篱确实是有宴席不必拘泥的规矩,就好像钟离,若是他兴致来了,便是可以随意走到某处,与在场大臣、甚至是各国使臣结交攀谈,只要他走向的地方不是龙椅前,就只是寻常。 这一点,大抵也是由于东篱的夜宴独具特色的缘故,基本上在东篱,整个夜宴都是歌舞昇平的,偶有贵女愿意自请上前表演,但多数时候,都是歌舞持续一整个晚上,除了开始和结束,基本上皇帝不作讲话,而宴请的臣子和宾客,可选择兀自沉浸其中还是相互结交。 只是,孟瑶此人,可惯常不是会四处游走结交的,歷来如此多的宴席中,她唯独有一次是走出自己的位置的,而那一次,便是六年前,她于各国使臣面前,一展才华,至此被文宣帝封了女史,再后来才开始平步青云! 然而,这一次,她又是想刷什么花招? ------题外话------ 司言:我就是没有理由的厌弃墨白,尤其是他将视线落到子衿身上的时候。 吃瓜群众:excuseme,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其实重点是当他将视线落到子衿身上…… 81交锋(下) 歌舞昇平,一片喧譁。 孟瑶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朝着苏子衿和司言的方向,走了过来。 直至走到司言面前的时候,她才停下步子,手中酒杯执起,清雅一笑,道:「素闻大景长宁王世子妃风姿卓越,美如妖姬,本相一直想着能否见上一面,恰巧今次有幸一见,还真是本相的荣幸。」 说着,她举起酒杯,平静的笑着,似乎等着苏子衿举杯与她对碰。 如今这般多人瞧着,若是苏子衿不为所动,未免落了个没有礼教的名声,尤其孟瑶此番过来,更是一副满是真挚的模样,叫人瞧着便是尤为顺眼的。 只是,苏子衿见此,却是莞尔一笑,那双幽深的桃花眸子仿若染了几分妖媚的色泽一般,就听她眉眼弯弯道:「这杯酒,看来子衿是没法与左相对饮了。」 一边说,苏子衿还一边伸出素手,指了指面前的青铜酒壶,歉然道:「子衿素来身子骨不济,不宜沾酒。」 此话一出,便听一旁的喜乐奚落道:「哎呦喂,还说一直想见呢,没想到一直想见就是连人家不能喝酒也不知道啊?啧啧。」 喜乐的话委实有些不留情面,更何况当着如此文武百官的面这般嘲讽,显然就是在落孟瑶的面子。 她的话一出,就听孟瑶身后的心蕊低声呵斥道:「大胆,丞相大人也是你能够不敬的吗!」 喜乐瞧着极为面生,虽说她如今坐在疆南的位置上,但依着方才众人进来的禀报来看,这喜乐并不是疆南的皇室,更勿提有什么尊贵身份了。 听着心蕊的这一声呵斥,一旁的苏子衿倒是难得的维护了起来:「素来听闻东篱左相仁善温婉,却是不想,连一个奴婢也敢当众斥责贵客了,看来左相大人委实有些太好相与了点,莫要等着日后,这奴婢爬到左相大人的头上……届时,可是要闹大笑话的。」 一字一顿,皆是嘲讽与奚落,可偏生苏子衿说起来,头头是道,好似极有道理一般,再加上她神色温软,容颜极艷,竟是丝毫不显刻薄之意。 孟瑶闻言,手中捏着的酒杯不由一顿,只仔细看去,她的脸色依旧极为平静,便是一个皱眉的动作,也不曾有。 这时候,就听一旁的心蕊行礼道:「世子妃说的不错,奴婢这般言词,委实有些失了尊卑,只是,这位姑娘无官无爵,便是皇亲国戚……也全然不是。倒也不是奴婢瞧不起这姑娘,只是这姑娘如此贬低我家丞相,奴婢一时心急,才会如此无状,还望世子妃见谅。」 心蕊所说的,大抵便是在强调尊卑之意了,在东篱,尊卑贵贱划分的极为明显,但凡卑贱之人辱骂主子的,作为婢女小厮,也是可以出来斥责。只是,瞧着心蕊如此,司言背后的落风倒是有些诧异。 这婢女,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昨儿个还一副无脑嚣张的模样,怎的今天便径直换了一副面孔,如此巧辩之人,哪里还是昨日他们见到的那个? 落风兀自不解,司言却是一副完全不认得的模样,诚然昨日却是有这么一个小风波,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故而今日再见此主僕几人,他依旧丝毫记不得。 这一头,那心蕊方说完,喜乐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众人也不知她笑什么,只是那般张狂的模样,看的心蕊眉头一皱,心下更是生了几分不满。 只是这时,却是见南洛忽然起身,他挑眉看了眼孟瑶,脸色瞧着倒是极为不好:「真是有意思了,我说孟瑶,你这婢女的意思,就是本太子的人地位低贱了,她说得了?」 南洛的语气,可谓的极坏的,素来见惯了他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如今再一看如此阴鸷的表情,径直便唬得孟瑶眉心一跳。 各国皆是知道,太子南洛乃疆南国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若是惹恼了这活祖宗,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而同样的,若是敢动南洛一下,那疆南的疯皇帝,铁定要举国攻打过来…… 心下有了这番计较,孟瑶倒也不去追究南洛径直喊她全名的嚣张,只温婉一笑,大气道:「太子误会了,这婢女口不择言,还望太子莫要太当真。」 说着,孟瑶看了眼身侧的心蕊,眼底有冷色一闪而过。 心蕊见此,自是心中明白,就见她咬了咬唇,便立即跪下身子,匍匐道:「太子殿下饶命,奴婢有口无心,护主心切,还望太子殿下开恩!」 心蕊如此的举动,其实已是认错到底的意思了,基本上大人物,皆是不屑与之计较,未免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轮到南洛这里,却是冷哼一声,挑眼道:「你得罪的可不是本太子,是本太子的朋友。」 这意思,便是让心蕊同喜乐道歉了。 众人不知喜乐身份,可听着南洛以朋友称之,心下倒是明白,这婢女有眼无珠,但凡能够与一国太子结交为友的,哪个是好得罪的? 唯有墨白,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南洛,心下倒是惊奇与南洛对喜乐的维护……不过,对于南洛没有泄露他们墨家的身份这件事,墨白心中还是颇为受用的。 那一头,苏子衿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喜乐,见喜乐依旧噘着嘴,也看不出开心还是生气,心下忽然便生出了一个主意来。 「心蕊。」不待心蕊作出反应,孟瑶已然率先喊了一声,语气之中,倒是有警告的意味露出。 可这般警告,俨然还存着另外一个意思……她想保住心蕊这个婢女! 瞧着孟瑶的反应,司言心下更是对苏子衿方才露出的那个神色瞭然于胸,只是,他依旧不动声色,便这般清冷冷的瞧着局势发展。 心蕊听着孟瑶的声音,匍匐对着地面的那张脸上,有不愿之色划过,只是一想起素日里孟瑶对她的教导,尤其是在这等子大场合上的伪装表现……她便咬了咬牙,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心蕊已然挪动身子,朝着喜乐的方向,跪了下去。 磕了个响头,就听心蕊道:「姑娘饶命,奴婢有眼无珠,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开恩,放过奴婢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心蕊的嗓音略显颤抖,可苏子衿却知道,不是恐惧,而是不甘、愤怒! 喜乐倒是也不想如何,她这小姑娘天性耿直也不记仇,见蕊如此,心下便打算罢休一次,只是,她尚且还未表态的时候,就见苏子衿笑吟吟的看向心蕊,轻声道:「喜乐姑娘可是极大度的一个人,素日里她喜好饮酒,也算是如江湖中人一般爽朗,你不必害怕,她定是不会要你的命的。」 说着,苏子衿缓缓将视线落在了喜乐的身上,满是笑意的脸容上,瞧着极为美艷而不可方物,便是在场许多青年男子见了,都忍不住红了脸,暗道这女子极致诱人。 不过,这些人的眼神还来不及停顿,便见司言那冷沉到嗜血的眸光甩了过来,一时间众男子皆是撇开眼睛,不敢再看,生怕自己露出的哪怕一丝丝觊觎之色,被司言察觉,也要被宰了去! 一听苏子衿的话,孟瑶的瞳孔便不禁缩了缩,她下意识看了眼喜乐,见喜乐也是一副明白的模样,心下便不由一滞。 然而,下一刻,就听喜乐挑眼道:「世子妃此言差矣,这婢女如此侮辱于我,你说我要是放过她一次,会不会还有其他人骑上来撒尿呢?」 虽说是不文雅的话,可众人听着便是知道喜乐的意思了。 喜乐想来,是要杀了这婢女罢? 一旁苏墨见此,不由挑眉,心下倒是诧异,毕竟此番不过小事,而喜乐性子爽朗,原本该是不去计较才是,可如今这般模样,倒也是甚为奇怪…… 苏墨的诧异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司随眼底,不过司随心中倒是极为清明。苏子衿方才说喜乐不会杀这婢女,其实是在暗示喜乐『杀』她,与此同时,她又提及酒……毫无疑问,这便是在用酒来诱惑喜乐,让喜乐径直便解决了这婢女。 喜乐的话一出,孟瑶的眸光便落到了苏子衿的脸上,那平静异常的眸底有一瞬间的晦涩闪过,只是即便如此,转瞬之间,她还是笑了起来,告罪道:「喜乐……喜乐姑娘是么?你说的不错,这件事心蕊有错在先,既然如此道歉也无法解了姑娘心头之恨,那边依着姑娘所言……」 说着,孟瑶眸光有嘆息浮现,就听她道:「来人,将心蕊拉下去,杖毙!」 一声杖毙落地,含着无奈与心痛,可看在众人的眼里,却是喜乐的无理取闹、心狠手辣逼迫孟瑶不得已而为之。 这一招反将一军,倒是没有让苏子衿觉得惊讶,她知道,若是寻常女子,自己的心腹要被斩杀,大抵会抗争一二,可这件事落在孟瑶的头上,便是不同了。孟瑶很聪明,知道权衡利弊,或者说,再怎么捨不得,她也能够割捨的下。 只是,即便如此,苏子衿可从头到尾,都是要孟瑶痛,不是当真要借这样的小把戏将她如何! 「小姐?」心蕊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懂,为何这般小的事情就要置她于死地? 只是,心蕊到底忘记了,无论她平日里多么『高高在上』,也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这样的婢女,便是如今孟瑶令人将她杖毙,在场也没有人同情她。 三纲五常、尊卑贵贱,她才是真正那个卑贱的! 孟瑶见此,却是嘆息一声,不忍道「」「心蕊,你犯了大错,本相也无可奈何……」 心蕊和心蓝,是从她幼年时候便跟着她的,虽说她如今轻而易举便让人将她杖毙,可说到底,她心头还是在抽疼的。 心蕊闻言,心下立即便明白了孟瑶的意思,下一刻,她便将恶狠狠的眸光对准了苏子衿,厉声尖叫道:「苏子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为了她家小姐,她愿意去死,可即便是死,她也要拉下苏子衿! 「左相养的一条好狗。」司言忽然冷然出声,清寒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情绪:「连大景的世子妃,也敢这般威胁!」 凤眸冷戾,司言的眸光划过心蕊的身上,吓得她立即便脸色苍白,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瑶闻言,不由唿吸一顿,她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楼霄,却是见楼霄故作不知,只顾着与身边的大臣谈笑风生。 「还请世子、世子妃见谅,这婢子狗急跳墙才会如此无状,本相现下便让人将她杖毙!」心下有另外的主意升起,孟瑶面色平静,她朝着身后看去,便凉声道:「来人,把她押下去!」 随着孟瑶的催促声响起,就见有侍卫上前,一把将心蕊押住:「是,左相大人。」 那一头,被如此捉拿住的心蕊,却是不敢再说话,只一副愤愤不甘的模样,盯着苏子衿一动不动。 她知道,只要自己此番被『押下去』,小姐一定会让人顶替她被杖毙……毕竟,她与小姐十几年的情谊,小姐定然要想办法保住她! 苏子衿见此,心下自是明白孟瑶想要偷梁换柱的打算。 轻笑一声,就听她漫不经心道:「阿言,方才她威胁于我,我想自己处置她。」 这话,便是向司言说的了,虽无撒娇的意味,可那稀松平常的口气,却是让在场之人都不由愣住,尤其是时刻关注着这头的楼霄,更是心中一滞,疼的他无以言喻。 孟瑶蹙起眉头,语气有些惊奇的模样,道:「世子妃要亲自处置她?」 瞧着孟瑶的模样,好似丝毫不知,只那隐藏于平静之下的冷厉,一闪而过,令人无法看清。 「世子妃,这婢女犯了错误,虽罪当诛杀,可世子妃若是要折磨她……岂不是太过残忍?」就在这时,有中年男子忽然站了出来,惹得众人皆是纷纷朝他看去。 只见那男子穿着玄色鹤羽长袍,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匀称、短须鹰眸,不是御史大夫孟伏又是谁? 孟伏有五女一子,其中孟瑶为长女,官拜一品丞相,而他的儿子孟艺更是年少有为,十六岁高中武状元,如今为骁骑校尉,想来再过几年,便可在官途上,更上一层楼! 「残忍?」苏子衿还没说话,便见言眸底深邃,语气沉沉道:「本世子可是记得,在东篱,但凡以下犯上的奴僕,皆可处以极刑,便是活剐生煎,亦是合理可行。怎的如今本世子的世子妃还没说如何处置,这位大人便如此着急?」 说到这里,司言停了下来,却是听苏子衿言笑晏晏,接着道:「难不成这位大人那奴婢有什么关系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依旧淡淡笑着,神色之间丝毫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尤其是瞧着眼前的孟伏时,更是极为淡漠,俨然就像是在看初次见到的人。 「你!」看着对面笑吟吟的苏子衿,孟伏心中的厌恶顿时便浮上了心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笑容艷绝的女子,不是其他人,正是他从前以为的那个女儿,孟青丝!即便她眉眼长开了许多,他还是在第一眼便认出了她……那个……怪物! 「这位大人最好知道什么是轻重。」瞧着孟伏略显憎恶的表情,司言脸上的杀意一闪而过,薄唇冷冷吐出威胁来:「否则本世子不介意第一天来你东篱,便为你东篱的皇帝剷除一个不知礼教的臣子!」 司言的姿态,委实的嚣张至极,可在场之人却皆是清明,若是孟伏再如此冒犯下去,想来司言……一定会当场要了他的老命! 一瞬间,空气中的气压低沉的厉害,便是中央那热闹的歌舞,也难以令人感到丝毫的温暖之意。楼霄放下手中的杯盏,只衣袖下五指紧握,却依旧没有出声制止。 如今的场面,失礼在东篱,有错在孟瑶和孟伏……即便司言当真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也是不可厚非的。 随着司言的警告声落下,孟伏心下更是气的不行,他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这些年高高在上惯了,如今被这样的小辈如此威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何叫他能够咽下这口气? 只是,孟伏才打算斥责,就见一旁的孟瑶偏头看向他,那眼中的警醒之意,看的孟伏顿时便收了怒意。 那一头,孟瑶已然偏过头看向苏子衿,歉然道:「父亲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世子和世子妃见谅,大抵是世子妃生的有些像本相一个走失的庶妹的缘故……父亲才如此激动。」 庶妹?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是诧异,听闻孟家曾有个女儿,外室所生,天性残暴,不仅斩杀了自己的祖父,更是残害了无数府中小厮,差一点连孟伏等人都一併杀了去……可谓是极为可怖的疯子一个。 听着孟瑶的话,苏墨心头有怀疑顿时而起,苏子衿曾经呆着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虽说先前调查,确实为大景的孟家人,可如今瞧着孟瑶、孟伏的态度……会不会他的妹妹,曾是在东篱? 这般想法一冒出来,苏墨便不由有些震惊,关于孟家有弒杀祖父的妖女一说,他确实听过,可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是苏子衿所为,可一思及苏子衿忽然要来东篱……一时间,苏墨心中想法,便有无数冒了出来,顿时混乱不已。 与此同时,墨白和司随却是齐齐将视线游离在了孟伏和苏子衿的身上,两人心下皆是有想法浮现,只一时什么都没有说。 「庶妹?」这时候,喜乐却又插嘴进来,一脸嫌弃道:「我说左相大人,你特么是明着骂人呢?且不说人家世子妃如何美貌,你们高攀不上,就是你那所谓的庶妹传闻,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四国皆知,就那等子传闻中的嗜血魔头……人家世子妃弱不禁风的,怎么可能相像?」 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着,喜乐还一边转而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神色淡淡,她便挤了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我做的怎么样?够兄弟罢? 喜乐的话,委实是直白而无情,直接便损的他们孟家一无是处,高攀不起,听得孟伏吹鬍子瞪眼,气得不行,便是孟瑶素来沉稳,也不禁有些脸色泛黑起来。 不过转瞬,孟瑶便看向苏子衿,笑容自然至极,道:「是本相失言了,世子妃如此天人之姿……」 「左相严重。」苏子衿从容一笑,打断了孟瑶的话,温软道:「本世子妃倒也不是计较之人,只是,本世子妃乃堂堂战王嫡女,对那些个庶出的,自是瞧不上眼,还望下次左相莫要将什么庶出的妹妹、庶出的姐姐的,与本世子妃相提并论,没得辱没了本世子妃!」 若说孟瑶最讨厌什么,自然便是嫡庶的说法,毕竟她最初便只是庶女,之所以现下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是嫡女,还是要归功于她伪装的好,掩饰的好,只是,骨子里她还是厌憎自己的出生,就好像她一直在努力往上爬一般,就是为了摆脱低贱。 所以,苏子衿便故意要提及嫡庶,故意要让她心中的逆鳞被触及!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果不其然,孟瑶心中的怒意汹涌而起,她抬眼看向苏子衿,执着酒杯的五指紧紧捏在一起,几乎要把酒杯捏碎。 见孟瑶不说话,司言便冷漠开口,面色寡淡道:「左相的婢女得罪了贵人,威胁本世子的世子妃,不知左相觉得,方才世子妃的提议,如何?」 司言的语气,显然是不容置疑的,只是他如今这么问出口,孟瑶心下虽有千万般的不愿,还是捏着拳头,攒出一个清丽的笑来:「世子客气,既然世子妃想亲自处置,本相自是会应允的,原本这事儿的罪魁祸首,也是心蕊。」 「左相可真是心善,」苏子衿闻言,笑眯眯的看向司言,轻声道:「阿言,让人先将那婢女押走罢,省的看着碍眼。」 「好。」司言点头,看向苏子衿的眸底有暖色划过,随即就见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孤鹜上前一步,径直便将心蕊带走了。 瞧着司言对着苏子衿温柔至极,看着其他人却宛若冰山的模样,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尤其是孟瑶,瞧着苏子衿那『得意』的面孔,她心中更是有恨意森然涌现。 脑海中一次又一次的回忆起苏子衿被射入悬崖的狼狈模样,她试图稳下心神来,可见苏子衿依偎着司言,对她露出一抹艷绝的笑容来,她心下便是有不甘和屈辱一齐袭来。 眼底有血腥划过,孟瑶微笑着告了个罪,缓缓朝着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 苏子衿……无论你变成何等模样,我也要将你撕碎! …… …… 夜宴结束的时候,已然是天色暗沉,天边乌云密布,有种山雨欲来的趋势。 钟离和楼宁玉踏上了马车,缓缓朝着右相府前进。 早在董良被捉住之前,钟离便已然邀了楼宁玉在他府中小住,虽说是小住,但两人却心知肚明,或许直到楼霄倒台,他们才会暂时分开,毕竟住在一处,素日里商议和布局,都要显得方便一些。 不过,这两人的结盟,其实也算是在朝堂上,有目共睹的了,只对于楼宁玉和钟离而言,其实不必掩饰什么,大大方方反而更有利于他们行事。 楼宁玉方一上马车,便闭上了眼睛假寐。只这时候,忽然传来钟离的声音。 钟离道:「三爷可是听过容青?」 这一声『容青』一出来,楼宁玉心中便是一跳,好在他如今是闭着眼睛,否则那一瞬间眼底的情绪若是被钟离窥见了,想来事情便有些棘手了。 稳下心神,楼宁玉才缓缓扬唇,睁开如水的眸子,笑道:「宁玉在大景的时候,确也听过鬼面将军容青……只可惜,宁玉身处异乡,无法得之一见。」 曾几何时,楼宁玉其实也是心中仰慕苏子衿的,那时候他身处皇宫,犹如被囚的笼中鸟,心中倒是极为敬佩那些个英雄侠士。而容青……或者说,苏子衿,便是其中一个。 钟离闻言,却是不由笑了起来,就见那张清俊的脸容如清风明月,熠熠生辉:「当年他身处朝堂之际,我厌他、羡他,却不曾结交。如今众人皆是说他已然成了黄土一杯,可我倒是有些不信……」 「不信?」楼宁玉心中有些诧异,只面上分毫不显,笑道:「看来右相大人对他,有些执着。」 只有执着,才会在『人死灯灭』的时候,还坚信他活着,只有执着,才会在三万人无一生还的时候,还谨记了三年! 「执着?」钟离反问:「三爷可知,他偷走了我一样东西?」 说着,他兀自一笑,淡淡道:「若是他没有偷走那样东西,我还尚可释怀,死了便死了。可他死了以后,有些东西……」 话音未完,就见钟离停了下来,也不知在怀念什么,眼底的恍惚之色,令人动容。可终归,他没有说下去,只停到一半,便不再说话。 楼宁玉瞧着,一时间不知所以。只是,现下的钟离,倒是有些难得的惆怅,往日里高深莫测的神色,也染上了伤感之色。 他不知道,苏子衿究竟偷了钟离什么东西,以至于整整三年,这厮还如此念念不忘,望有迴响。 马车很快便抵达了右相府邸,自那以后,钟离便没有再开口了。楼宁玉见此,自是没有询问,他与钟离虽是盟友,但到底有些事情,不能太过操心…… 等到两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钟离才唤来了自己的下属。 彼时,他正坐在窗台旁,手边有明灯璀璨,照着那张稜角分明的清俊脸容,很是好看。 钟离生的很好,俊美秀丽,既不太过阳刚,也不过分阴柔,他就像是雨后的春笋,略显青稚,却又风华无限,瞧着十七八岁的模样,丝毫不显年长。 烟京有女子为之痴狂,却没有人知道,钟离出自何处,也没有人知道,他父母亲族所处何方,只知道,当年年少的他独自一人上了烟京,一场科举之后,莫名的便成了炙手可热的状元郎。可有人衣锦还乡,他却只在烟京安身立命,不见家中族人庆贺。 最初的时候,还有人为之探究,只是无果之后,渐渐的,烟京的人也都开始习惯了如此一个孑然一身的钟离。 「相爷,」花影半跪在地上,禀报导:「据属下调查,苏子衿和孟家没有联繫,此次来烟京,听说是司言向皇帝请的命,说是要领略各国风采……」 早先的时候,钟离便已然派了花影去调查,毕竟昨日蒋雄的事情,最后牵扯出了孟瑶……而今日,且不说孟瑶和孟伏对苏子衿的在意,便是那时候苏子衿和司言刚进大殿的时候,孟家那头的女眷,也都一脸惊惧的瞧着苏子衿。 这般来说,如今调查出苏子衿与孟家没有关系,钟离倒是不相信的。连花影都调查不出来,只能是苏子衿太过神秘的缘故! 见钟离沉吟,花影便请示道:「相爷,可要调查三王爷与苏子衿……」 「不必。」钟离打断花影的话,只垂下眸子,沉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所谓盟友,不仅仅是在一条船上那般简单,若是不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不用他人怎么设局,这条船也要自己翻了的。 想到这里,钟离忽然便问道:「可找到她了?」 这话一问出来,花影便不由顿了顿,随即他抬眼看了看钟离,才低声道:「相爷,我们的人手已然搜了大半个东篱……依然找不到。」 三年的寻找,钟离从未曾停歇过,可无论怎么找寻,那姑娘也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踪迹。 钟离闻言,正倒着热茶的手下便是一顿,放下手中的杯盏,他便道:「继续找。」 说着,他缓缓执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 花影心下一滞,有些心疼自家相爷,便壮着胆子,劝慰道:「相爷,三年了,那姑娘或许是死了……」 『砰』的一声,就见钟离手中的杯盏突然落地,被摔得四处飞溅。 「相爷!」花影一惊,便立即跪地低头,拱手道:「属下知错!」 「她没有死。」五指拢起,钟离清俊的脸容浮现一抹冷沉,厉声道:「本相说了,她没有死!她只是被人偷走了!」 是了,他深爱的那个姑娘,只是被人偷走了而已,她不会死,也不可能死! 「相爷,属下……」瞧着这般有些执着到入魔的钟离,花影咬了咬牙,便狠心道:「属下找了许多地方,从最开始她失踪就找起,无论是官家府邸,还是山庄园地,都统统没有她的下落,当年那场雪崩,有人看见……」 花影的话还没说完,便觉有五指死死的掐住他的脖颈,他微微抬首,便瞧见素来文雅从容的钟离……那个聪慧而堪比圣人的钟离,此时正面露杀意,似乎要置他于死地。 就在花影觉得气息就要断开的时候,只觉身子一飞,整个人便被钟离扔到了地上。 不待他说话,钟离便冷冷道:「滚出去!」 「相……咳咳……相爷咳……」顺着自己的嗓子,花影断断续续道:「属下……咳咳……属下……」 「滚出去!」暴戾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本相不想看见你!」 赤红的双眼,仿若染了杀伐一般,此时的钟离,再不是烟京闺阁女子人人爱慕的美好青年。 看着理智全消的钟离,花影心下一疼,却还是很快走了出去。 直到那脚步声渐渐消散,钟离的神色才缓缓恢復了清明。只是,他眸光落在天边那满是繁星的夜空时,一抹嗤笑忽然泄了出来。 闭上眼睛,耳边仿若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她站在星河的面前,回头沖他笑容满面:「喂,你说咱们这般,算不算才子佳人的偶遇?」 「才子倒是真才子。」他笑起来,故意逗弄她:「佳人是不是真佳人……我就不知道了。」 「嘁!」她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模样,哼道:「给你一点儿颜色而已,你以为我当真要做你的佳人啊?我将来可是要嫁给……」 「我不会让你嫁给他。」他打断她的话,神色极为认真:「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娶你了。」 「谁要嫁给你,」她脸色一红,转身做了个鬼脸,道:「想得美!」 说着,她偏过头,笑嘻嘻的便跑到了前头。 看着那渐渐消失在星空下的背影,一瞬间,心脏疼的仿佛要窒息,钟离睁开眸子,修长的手指紧紧捂着胸口,那处好似有什么炸裂开来,脑海中却是浮现着那女子的笑容。 他们都说她死了……死在了那场雪崩。 可唯独,他不信! …… …… 入夜微凉,孟府一派冷沉。 「三姐,」孟璇玑咬着红唇,难以置信道:「那个怪物……她……她回来了吗?」 说着,她双手缠上孟瑶的衣袖,惊恐的眼底满是不安。 「五妹,这事儿不是你操心的。」孟瑶平静的笑了笑,拨开她紧紧抓着的手后,伸手抚了抚衣袖。 「三姐,我……我怎么能不操心?」孟璇玑不可思议的瞧着孟瑶,尖声道:「她现在是世子妃了,身份那样尊贵,而且她今天不是还当众捉拿了大姐的贴身婢女吗?难道这样还不足以畏惧?」 瞧着孟璇玑如此激动的模样,孟瑶心下有一丝厌恶与烦躁,只暗中鄙夷这女子的愚蠢胆小。不过面上,她倒是丝毫不显现。 淡淡笑了笑,孟瑶安抚道:「五妹,今日我不过是要试探她一番罢了,你瞧着她如此火急火燎的处置着心蕊,可是明智之举?」 一提起心蕊,孟瑶心下便有些难受,深吸一口气,她便继续道:「你放心,当年的事情那么久远了,她便是要回来报仇,也有我和爹爹挡着,不是吗?」 孟瑶的话,显然是在敷衍孟璇玑的,毕竟苏子衿就是容青的事情,除了她和楼霄还有孟伏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当年她也是因为和楼霄达成了共识,才全然确定了她的身份……故而如今,她自是不想同这愚蠢的孟璇玑多说什么,以免这蠢货坏了大事! 孟璇玑自然不知道孟瑶是敷衍自己,只一听孟瑶的安慰,她心下便是稳了几分,可到底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当年『弒杀祖父』一事,她也算是陷害之人! 瞧着孟璇玑那副害怕不已的模样,孟瑶心中自然知道她在怕什么,只是她现下本是来找孟伏的,却是被孟璇玑先给缠上了,委实晦气的很。 就在孟瑶心中不耐之际,就听屋子的门被推开,露出孟伏阴沉的脸容。 心下一顿,孟瑶便立即知道,孟伏如今……也是恨不得杀了苏子衿! 「璇玑,你先回房歇着。」不待孟璇玑开口唤人,就听孟伏威严道:「为父有些事情与你三姐商议。」 孟伏的话一出,孟璇玑即便再怎么不乐意,还是得乖乖出去。 不多时,就见孟璇玑掩了门,很快便离开了,与此同时,孟伏却是看向孟瑶,语气有些发冷:「瑶儿,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什么?自然便是看到了苏子衿就是孟青丝,就是当年的容青! 「我们一直怀疑她没有死,如今她捲土重来……」孟瑶清丽的脸容有恶意浮现:「爹爹,是时候让她死个彻底了!」 原本三年前,他们便怀疑苏子衿没有死,因为怀疑,孟瑶才冒着风险,火烧林府,引诱苏子衿出现,只是那时,却没有见到苏子衿的踪迹……沉寂三年,直到前些日子,终于有人发现她在大景出现,至此才有了那一系列的委託暗影门的刺探! 孟伏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头,一想起司言今日的威胁,心下便不由一顿:「瑶儿,这一次,我们千万要不可掉以轻心,司言那里……」 「父亲放心。」孟瑶勾唇一笑,眸底有觊觎的情绪一闪而过:「我保证要让司言乖乖的捨弃苏子衿!」 当年楼霄都可以,难道司言就不行? 无论是谁,只要是苏子衿爱慕的,她孟瑶都要一一抢夺了去,让她痛不欲生! …… …… ------题外话------ 喜乐(挤眉弄眼):苏子衿,你看我这样护着你,咱们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苏子衿(无语):要酒就直说…… 喜乐:哎呀呀,我哪里是要喝酒啊,我只是想为你分担一些甜蜜的负担而已,你看你也不能喝酒……我这是帮你,帮你! 苏子衿:…… 82莫名老头儿 夜宴之后,连续两日,苏子衿都很少看见司言,寻常时候再晚都会一块儿用膳,可那两日,基本上两人也只一起用过一次膳食,就连夜间歇息,司言也归来的很晚,这一度让苏子衿心下不解。 第三日晨起的时候,苏子衿睁开双眸,司言便已然不在,空荡荡的床榻上,几乎连他存留的温度也消散了去,仅剩的,大抵也只有他身上青竹般的淡淡的香味。 睁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苏子衿才缓缓起身,等到一切洗漱完毕,她便兀自一人坐在桌前,瞧着那满桌的膳食,提不起一丝劲儿来。 身后青烟见此,心下有些不解,就听她问道:「主子,可是膳食不和胃口?」 今日的膳食,其实和往日里差不多,可青烟想着,或许自家主子是吃厌了这些膳食,想换一换口味。 只是,青烟的话才问出口,就见她身侧青茗用胳膊肘顶了顶她,沖她摇了摇头。 自家主子哪里是膳食不和胃口,是陪着用膳的人不在,才如此魂不守舍。 苏子衿闻言,倒是没有看见身后这两人的互动,只淡淡抿唇,笑道:「不是膳食的问题。」 说着这句话,苏子衿便没有再吱声了,瞧得青烟好一阵迷茫,不知所以。 心下疑惑,就见苏子衿已然提起一旁的筷子,动作极为优雅的吃了两口饭,不过,才扒拉了两口,苏子衿便状似不经意道:「这两日你们暗卫里头的事情许多,孤鹜,你不妨也去帮帮忙?」 这话,便是在问一旁默不作声的孤鹜了。自那日苏子衿提及要孤鹜与青茗一块儿,司言便将孤鹜留给了苏子衿,一时间,孤鹜便也就时常守在她的身边,跟随出行停留。 见苏子衿如此问,孤鹜一愣,倒也没有多想,便回道:「属下没有听闻近日暗卫里头有什么事儿呃。」 一时间,苏子衿手中的筷子立即顿了顿,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缓了缓神,她才弯唇笑了笑,道:「那大概是我记错了罢。」 这话一出,身后的青烟、青茗便都诧异起来,孤鹜不知道,但是青烟和青茗却是记得,那日她们两人在一旁伺候,苏子衿也问过司言为何这两日不见人影,司言是怎么回答的?他说暗卫里头出了点事情,需要处理。 按理说,孤鹜作为司言的暗卫中,也算有地位的一个,即便这几日孤鹜时常伺候在苏子衿的身边,但只要暗卫里头出什么事情,孤鹜应当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如今孤鹜也说没有事情……那么,难道是司言撒谎? 青烟和青茗如是想着,心下简直有些难以置信,可苏子衿虽不愿相信,但女子的敏锐感以及这摆在面前的事实都告诉她,司言有事瞒着她……并且,他骗了她! 桃花眸底有淡淡的疏离浮现,苏子衿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梢,放下手中的碗筷,她提起裙摆,起身道:「就到这里吧,我们先逛一逛烟京。」 说着,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便缓缓起身,走出了屋子。只留下青烟和青茗两人,双双皱着眉头,既是担心苏子衿,又是不知道该作何安慰。 孤鹜瞧着这两人呆愣愣的模样,不由提醒道:「世子妃出去了,不一起去么?」 青茗闻言,不禁瞪了眼孤鹜,心下便迁怒到了他的身上,只觉要不是这傻大个的回答,主子铁定不会那么伤心! 孤鹜瞧着青茗瞪了自己一眼便跑出去了,不由无辜的看向青烟,只这一会儿,青烟亦是对他摇了摇头,暗道这孤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般想着,青烟便也跟着出去了,只留下孤鹜一个人,目瞪口呆,摸不着头脑。 这一头,苏子衿一行人,很快便出了院落。 只是,才出去,便与墨白和喜乐撞了个正着。 喜乐眼睛一亮,便笑嘻嘻的凑上前来,调侃道:「哎呦喂,世子妃,怎么今儿个没瞧见你和你家世子成双成对出来?」 「他有些事情。」苏子衿闻言,笑道:「怎么,你和国师两人,要单独出去?」 素日里墨白和南洛,总是形影不离,后来即便是有了喜乐,这两人也极少分开,故而今日乍一看没有南洛,苏子衿便深觉诧异。 墨白笑了笑,广袖华服微动,便见他如玉而立,说道:「今日太子有些事情,便留在了驿站。」 墨白说的很是认真,可他的话才说完,便见喜乐摆出一个嫌弃的模样,噘嘴道:「哼,本来就是我一个人要出去玩,只是南音缠得墨白很紧,要不是那小妮子怕我,墨白铁定不与我出来。」 说着,喜乐凑到苏子衿的耳边,贼兮兮道:「你知道的,墨白和南洛两个人……有些不可为外人道尔的关系。」 话落,喜乐还自认为风流的模样,朝着苏子衿挑了挑眉,看的苏子衿心下阴霾散去,只觉这小姑娘太过有趣。 只是,喜乐自以为说的小声,却是被墨白听个正着,轻咳一声,便听墨白道:「世子妃莫要听喜乐胡说,她自己对……」 「假慈悲!」墨白话还没出口,就见喜乐瞪大眼睛,大喊着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敢胡说八道,老娘扒了你的皮!」 墨白闻言,倒也不恼,只依旧笑道:「那就要看看你还胡说不胡说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喜乐再编排他和南洛的事情。 喜乐见此,只冷哼一声,便看向苏子衿,道:「走罢走罢,咱们不要跟这假里假气的人说话,别理他!」 说着,喜乐下意识便拉了苏子衿的手,那副亲昵的模样,看的身后墨白直直摇头。 一群人很快便上了马车,原本苏子衿是约了苏墨的,故而在门头的时候,便瞧着苏墨站在马车旁等候,他大抵让人检查了一遍马车,才准许苏子衿上去。 于是,喜乐便入了苏子衿的马车,苏墨则是和墨白一同坐一辆马车,一群人便很快朝着烟京繁华的街道而去。 马车行至街头的时候,几个人便下了马车,因着苏子衿容貌太盛,便提前戴了面纱,不过由于墨白等人亦是生的太好,一路上倒是注目不断。 几个人中,喜乐显得尤为跳脱,她大抵这儿瞧瞧,那儿摸摸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开怀。墨白却是不理会喜乐,只剩下苏墨这样一个骨子里温润的男子,便也只好跟在喜乐身后,忙着付帐掏银子了。 这样一来,苏子衿和墨白,便有些相顾无言的并肩走着了。 好在这两人倒是惯来沉静,气氛也就不显那么尴尬。 不远处传来一众人喝彩的声音,喜乐心下好奇,便很快跑了过去,苏子衿见此,只摇了摇头,便也缓缓跟了上去。 原本墨白倒是不感兴趣,可见一群人都朝着那热闹的地方而去,他一个人若是不去,未免太过不合群了些,于是想了想,他便也就跟着走了过去。 人群之内,有白鬍子老头儿手边放着一只鸟儿,那鸟儿大约有手掌大小,长尾呈现赤绿色,嘴微下曲,翼长而尖,通体呈湖蓝色,有点儿像是鹦鹉却又明显不是鹦鹉,但有趣的地方就在,那鸟儿会说话。 「吃饭、吃饭。」那鸟儿立在老头的身边,声音很细:「七宝饿了!七宝饿了!」 一边叫喊,那唤作七宝的鸟儿还一边朝着老头儿的胳膊蹭去。 那白鬍子的老头儿面前,摆着演算的八卦图,几个铜币、两个纹路清晰的龟甲,瞧着便是算命之人。 看着这般场景,苏子衿下意识瞧了眼墨白,低声笑道:「国师今儿个是遇到抢饭碗的了。」 墨白见苏子衿如此说,不由一顿,便淡淡笑道:「世子妃严重了,本国师饭碗儿很牢固,不是谁想抢便抢的。」 说着,墨白便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老头身上,俊颜上只含笑依旧,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这时,就见那算卦的老头摸了摸鸟儿的背部,语气不悦道:「七宝,你不是刚吃过?怎的又饿了?」 「七宝就饿,七宝就饿!」那鸟儿轻啄了下那老头儿的手背,偏头喳喳叫道:「七宝不算命,不算命了!」 这模样,便是生气的意思了,看的周围的百姓,全都乐不可支,唯独坐在椅子上等待算命的妇人略显焦急。 察觉到那妇人的情绪,老头儿便抚了抚七宝,取出几粒米来,摇头道:「快吃,吃完继续算。」 见有吃食,七宝高兴的扑哧了下翅膀,随即就见它火急火燎了啄了几口米,喳喳叫道:「七宝算命,七宝算命!」 说着,七宝径直便飞了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它绕着那妇人转了两圈,才扑哧着翅膀,回到了原位。 「早夭、早夭!」一边说,七宝还一边跳了起来,继续道:「她儿子早夭!」 早夭? 一时间,人群皆是议论纷纷起来,有人以为这妇人要生气一番,却是不料,那妇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反倒是掩面哭了起来。 好半晌,那妇人才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大师,我儿子的病,可否医得好?」 这话一出,众人便唏嘘不已,原来这妇人家中是有一儿子重病啊,难怪这鸟儿叫个不停,只道早夭。 老头儿沉吟一番,却只是伸出手,似乎在算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凝眉道:「按道理说,夫人家中小儿是十岁夭折,不过若是可以求得一个阳年阳月阳日出生的女子给她作妻子,想来是可以活到五十岁!」 「阳年阳月阳日?」妇人瞪大眼睛,随即脸色一喜,便径直从怀中掏出好几锭银子,递到那老头儿的手中,拜谢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老头儿心安理得的收下银子,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而看向人群,这时候,却是有好些个百姓都激动起来,争先恐后的朝着算命的摊子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唤作七宝的鸟儿却是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一时间,怪异的一幕便发生了。就见那鸟儿飞到苏子衿的头上,整整绕了三圈,才辗转停下来,径直便听到了苏子衿的肩膀上,欢唿雀跃道:「贵人!贵人!有贵人!」 一声贵人,惊醒了老头儿,那老头儿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看去,手下更是掐指算着,一时间,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极其复杂起来。 苏子衿见此,倒是不以为意,只挥了挥手,径直便将七宝扫落。只是,她堪堪将七宝从左胳膊上扫落,就见七宝飞到了她的右胳膊上,眉梢一挑,苏子衿便看向那老头儿,笑道:「大师这鸟儿,是打算送与小女子了么?」 苏子衿的话一出,那老头儿便道:「七宝,回来!」 「贵人!」七宝摇了摇脑袋,使劲蹭着苏子衿的胳膊,继续道:「贵人,七宝一起。」 贵人和七宝一起。 这句话,苏子衿倒是听明白了,心下有些无奈,就听那老头儿道:「姑娘,七宝与你有缘,不妨便送与你罢。」 此话一落,众人皆是震惊,便是苏子衿等人,也不由皱起眉头,心下有些摸不透这老头儿的想法。 原本众人以为,不过是江湖骗局一场,毕竟这等子算命卜卦的事情,他们委实看的太多,可现下这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啧,白送的鸟儿?」喜乐道:「不会有什么猫腻罢?」 所谓猫腻,自是指这唤作七宝的鸟儿以及眼前的老头,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那老头儿闻言,倒也不怒,只将桌上的铜板收起,便看向周围一众百姓,歉然道:「各位乡亲父老,今儿个算卦先暂歇一歇,还请各位见谅。」 随着那老头儿的话落地,一时间在场的百姓也深觉没趣,便一闹而散了。 老头儿见此,便看向苏子衿,笑道:「姑娘歷经坎坷,却是福泽深厚之人,老头儿年事已高,如今出来挣几个铜板不过是为了不日后能够找人好生安葬罢了,若是姑娘觉得白收这鸟儿不好,不妨三日后,遣人来为老头儿我收尸,如何?」 眼前的老头儿,实在太过怪异,怪异到他如此坦然的说自己三日后将会亡故,却丝毫没有悲伤或是难怪,可这般怪异的模样,竟是让在场一众人,都不禁要去相信了…… 苏子衿微微一顿,便下意识看了眼墨白,倒不是因为她信任墨白,只是这老头儿与墨白这国师有些挂钩,若是能够从墨白脸上看出什么自是最好。 「世……」原本要唤一声世子妃,但话到嘴边,墨白便适时的停了下来,只略显认真,道:「这老头儿什么来歷,我也不知道。」 墨白的话一出,苏墨便沉吟道:「大师要我妹妹收下这鸟儿,可这鸟儿,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若是没甚用处,我妹妹自是也可以拒收这鸟儿。」 「你没用,你没用!」一听苏墨说它可能没用,七宝便细声骂道:「没用的东西,苏墨没用的东西!」 这一声苏墨,听得众人皆是诧异,尤其是喜乐,不禁便啧啧称奇道:「我去,这东西竟然知道你的名字,酥……苏兄,这也太神奇了吧?」 那一头,老头儿倒是笑了起来:「公子此言差矣,这鸟儿虽瞧着只会卜卦,可却非凡鸟能比拟的,若是姑娘收下这鸟儿,想来日后有一劫难,自会逢凶化吉。」 说这话的时候,老头儿看起来尤为高深,瞧的苏子衿不由眉心一动,下一刻,便见她弯唇一笑,道:「既是如此,小女子自是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大师想要如何安葬?我又该遣人去哪儿收尸?」 苏子衿的决定,委实来的太快,以至于一侧的喜乐和墨白,都有些诧异于她的果断。尤其是墨白,心下倒是有些赞赏,原本他以为苏子衿心细如尘、做事小心,自是一个严谨而犹豫的人,可瞧着如今的模样……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紧。 墨白兀自这般想着,苏墨却是一副支持自家妹子的模样,而那老头儿一听,却也只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就见他踱步回摊位之前,背对着众人执笔写了张纸条,随即他随身掏出一个小锦袋,直接便将那纸条放进了锦袋之中。转过身,他就将锦袋递到了苏子衿的面前,道:「这锦袋中有我三日后的去处,你无须如何,只要派人将我焚成灰烬,再用木盒子装起来。」 「等你办完了该办的事情,亲自将我的骨灰送到北魏……」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嘆了口气,才继续道:「北魏的淮阳桃花谷,到了那里,自是有人接应你。」 说这话的时候,老头儿倒是有些嘆息的模样,只是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平静从容,仿佛生死不过一线之间那般,看的苏子衿心下一顿。 点了点头,她便道:「大师放心。」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说着,苏子衿便伸手,接过了那老头儿递来的锦袋,径直便将其揣进了怀里。 老头儿见此,亦是欣慰的笑了笑,苍老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嘆息:「七宝,我可是要走了,你难道不陪我度过最后的三天?」 这话一出来,就见七宝扑棱的翅膀,叫唤道:「陪你,陪你!七宝陪你!」 一边叫,它一边便朝着老头儿的方向,飞了过去。 一手托着七宝,老头儿倒是也不管那摊子了,只看了眼苏子衿,便转身,颇为潇洒的就离去了。 忽地有高歌响起,浑厚却又沧桑,那阳光下的苍老背影,一时间极为挺拔。 …… …… 白鬍子老头走了之后,喜乐依旧是热情高涨,苏子衿倒也不觉疲惫,故而几个人便朝着另一头而去。 彼时,九歌茶肆正举办夺魁之赛,周围满是看客,倒鲜少有人上前。 烟京的九歌茶肆,是极有名的,三年前……或者说,十年前开始,这九歌茶肆,便是众人议论的地方。 不因其他,只因这九歌茶肆,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茶肆那么简单。基本上每隔几日,或者十几日,但凡得了好宝贝,九歌茶肆便会将其拿出来,出一题难题悬挂于横樑之前,供来往过客品鑑解惑,答对问题者,可将宝贝收纳囊中,至于答错者,便是需要缴纳那参与比赛的十两银子。 一瞧见那横樑上挂着的诗词,喜乐便不由摇头道:「啧啧,怎么又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这逃过了春魁比赛,逃不过整个烟京的文人气息啊!」 春魁比赛,自是指东篱举办的四国诗词大赛了。 不同于大景的是,东篱自来以文会友,这几日皇宫举办了春魁比赛,但苏子衿一行人,却也只是前一日去了,在那之后,便没有再去。不过东篱自来随意惯了,即便是皇宫举办的比赛,使臣不去参与,也是常有之事,毕竟朝野上下,但凡贵胄子弟、达官小姐,皆是极有兴趣参与,自是不需要使臣去凑那个人数了。 苏子衿闻言,却是莞尔一笑,道:「东篱的人都好诗歌,便是平头百姓,也大都文墨点滴,只是九歌茶肆这些个题目,并非诗词一家。」 这九歌茶肆里头的题目,天文地理,各自专长皆是有之,苏子衿早年的时候,也曾来过九歌茶肆几次,她夺过一次魁,从这里拿过一个宝贝,只后来,这里的物什再难满足她的喜好,她便也就鲜少再来了。 一旁墨白闻言,不由笑道:「世子妃知道的实属许多,没想到连烟京的茶肆也如此知悉。」 墨白的话,大抵有些褒贬不一的意思,更有甚者,其实算是试探。 只是,苏子衿还未回答,就听苏墨文雅一笑,不甚在意道:「也许是国师不知道罢,这九歌茶肆可也算出名,便是几年前在大景,本世子也是听过的。」 九歌茶肆苏墨听过,虽不如苏子衿知悉的这般详细,但他墨白如此一副试探的模样,苏墨便觉得委实不悦的很。 喜乐闻言,亦是眉梢一蹙,偏头看向墨白,嫌弃道:「假慈悲,老娘警告你啊,咱们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宫斗的,你特么收起你那些个小心思,顺带告诉你,我和苏子衿天下第一好,你不许欺负她!」 说到最后,喜乐更是哼了一声,显得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看的苏子衿一阵错愕,心中直道,这小姑娘,为了一口酒,竟然如此出卖自己的『良心』。 苏子衿如此想着,就见喜乐那一头,朝着她抛了个媚眼过来,那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很是有趣。 心下一乐,苏子衿便故作正色道:「喜乐,我可是记住你这个天下第一好了,江湖中人,最是讲究道义与诚信,希望你也一样……」 说着,苏子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喜乐,瞧得喜乐差点捶胸顿足,只道自己竟是被苏子衿这只狐狸坑了,而且还坑的渣都不剩! 咬了咬唇,喜乐便小手一挥,哼哼唧唧道:「江湖中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被喜乐这么一闹,苏子衿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自然而然的,眉眼便有笑意浮现,一旁墨白瞧了瞧,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倒是含笑着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就见九歌茶肆的掌柜的走了出来,笑着看向底下一众人,道:「各位客官,今儿个的彩头呢,是失传已久的天机阵图,不过小的得先同客官们说清楚,这天机阵图因着失传太久,如今虽找回,可惜大多数的阵法,都遗失了一半,所以……」 说到这里,他倒是停了下来,不过底下一众人都明白,这本天机阵图有缺憾,若非是当真感兴趣的人,大抵不会缴纳十两银子去竞猜,毕竟十两银子,已然是有些大笔了。 只是,这其中有两人在听闻天机阵图四个字后,齐齐亮了亮眼睛,一个是苏子衿,另一个,则是墨白。 天机阵图也许外行人不知道,但只要懂五行八卦的人都知道,这天机阵图乃领域至宝,相传墨门鼻祖便是这天机阵图的主人,而他更是凭藉天机阵图,从此创了个举世无双的墨门,为世人所震惊。 这天机阵图中,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同时,也有着惊骇世俗的阵法在里头,苏子衿钻研此行,墨白身在此列,如何能够对此无动于衷?哪怕是残破的天机阵图,也令人蠢蠢欲动。 看了眼墨白,苏子衿便笑道:「墨门何种稀罕物都有,没想到国师竟是对这残缺的阵图感兴趣,实属罕见。」 「这天机阵图乃我墨门至宝,」墨白摇了摇头,神色难得的显出几分坦诚之意:「看来今日墨白是不能君子谦让了。」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在说,天机阵图,他势在必得么? 苏子衿见此,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微微一笑,神色从容依旧。 这时,那掌柜的便又拿出了一卷画轴,等到他打开画轴的时候,众人皆是看的目不转睛。 只见那画轴上,有一个行军阵法,中央画着将帅,外围一圈堡垒,再外围是士兵,足足有四圈,他们呈现一种分分合合的形态站立,个个手执利刃,对外而向。 画卷的一侧书写着几个大字:阵法名 这意思,便是让人猜测该阵法的名字了。 可阵法名字,除了几个经典的之外,便是不尽相同,就好像人的名字一样,唯有你认得的人,你才叫的出他的名字,至于那些个不认识的,是叫张三还是李四,又有谁知道? 饶是苏子衿这类当真打过战的人,当真看过许多阵法兵书的人,也对此全然没有头绪。只是,苏子衿知道,墨白一定能够叫得出这阵法的名字。 果不其然,就见这时候,墨白看向苏墨,笑道:「苏世子可否借墨某十两碎银?墨门出门着急,只身上有不到五两银子。」 墨白出门大都是和南洛一起,而南洛带有贴身侍卫,便是不需要他来掏钱,故而长久以来,墨白便习惯性的不带金银出门,以至于现下要他拿出十两银子,委实有些困难。 墨白的话一出来,喜乐便龇牙咧嘴的斜睨了眼他,方才这厮还一口一个本国师,怎的到了借钱时候,便成了墨某了? 苏墨一愣,倒也没有多想,便打算从怀中拿出银子来,只是这时候,苏子衿却是伸手制止了苏墨的行为,笑道:「银子可以借,但这阵图,国师必须先与我瞧两日。」 墨白此时心急要拿到阵法图,才如此与苏墨借银两,但苏子衿要的,便是趁着这个机会,从他手中借来这阵图一看究竟。 苏墨闻言,自是没有异议,尤其见着苏子衿对阵图甚是感兴趣的模样,他更是不作反对。 看了眼苏子衿,墨白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苏子衿素来也不是那等子没有信誉的人,墨白倒是不担心她借了不还…… 见墨白点头,苏墨便自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到了墨白的面前。墨白也不扭捏,便径直接过了银子,随即他缓缓上前,朝着那掌柜的回道:「这题目,在下愿意一试。」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便皆是落到了墨白的身上,掌柜的闻言,便笑着令人将墨白请到楼台上。等到墨白站到那掌柜的面前后,他便兀自道:「这阵法的名字,唤作飞蛇阵,出自这天机阵图其中一个篇章。」 此话一落地,便见那掌柜露出惊诧的表情。显然,墨白所说的,并无虚假。 苏子衿在底下瞧着,心下再清楚不过了。九歌茶肆既然要出题,自是从天机阵图中摘选,而对于墨白来说,唤出阵法的名字,其实并不算难,更甚者,其实他对天机阵图里头的内容早已知悉,只是要拿回墨门的至宝罢了。 「公子好才学,好见识!」掌柜的连连赞嘆,底下围观的百姓更是发出惊唿的声音,尤其是那些对阵法略微知悉的人,更是一个个都佩服不已。 墨白倒也没有作停留,只稍稍拱了拱手,拿了那阵法图,缴纳了参与的费用,便风轻云淡的下来了。 瞧着周围一众女子钦慕的眼神,苏子衿只暗自摇了摇头,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在外头用了午膳再回去罢?」喜乐凑上前来,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笑嘻嘻道:「好难得出来一次,若是不好好吃一顿,岂不是亏了?我请客,我请客。」 说着,喜乐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胸脯,一副诱哄的模样。 苏子衿笑起来:「喜乐,你有银子?」 就方才墨白没有朝喜乐借钱,而是向苏墨的这一点来看,可见喜乐身上也是没有银子,且再看一路走来,吃的玩的都是苏墨付帐,更是断定喜乐身无分文。 「没有呀。」喜乐咧嘴,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理所应当道:「不过苏兄有。」 苏墨:「……」 苏子衿见此,忍不住戏嚯道:「喜乐,瞧着你这模样,倒像是我大哥的媳妇儿了。」 「专门花钱的那种,」墨白跟着回了一句,一脸严肃道:「传闻中的败家娘儿们。」 苏墨:「咳……你们不要胡说,喜乐姑娘只是与我交情甚笃。」 一听墨白如此快的便打算撇清关系,喜乐不由凝眉,斜睨向苏墨,正色道:「苏兄,你这是嫌弃我了?」 苏墨闻言,不禁尴尬的红了耳根子,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喜乐姑娘,我这是为了你名声着想。」 「那你说,我可是败家娘们儿?」一边说,喜乐还一边瞪了眼看笑话的墨白,道:「你给那假慈悲说清楚,免得他对我人身攻击!」 苏墨脸色一红,不自然道:「喜乐姑娘很好,不是什么败家的。」 这话一出,喜乐便立即欢欢喜喜的拍了拍苏墨,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随即看向墨白,龇牙咧嘴道:「假慈悲,听到了没?老娘很好!」 说着,她自顾自的哼哼一声,显然有些得意。 这些时日她与苏墨一起,也算是『肝胆相照』了,故而今儿个出门,她才如此肆无忌惮的花着苏墨的银子,反正好兄弟嘛,花点银子乐呵乐呵,也是正常。 喜乐兀自这般想着,却是不知,那一头,苏子衿意味深长的眸光落到苏墨的脸上,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 …… 大约用了午膳,喜乐便又拉着苏子衿一众人来到了青山酒肆。 烟京的青山酒肆,也算是有些出名,里头贵公子和闺阁小姐许多,但凡有些才气、名气以及有银子贵胄,都会三不五时的到这酒肆聚一聚。 烟京大多贵胄府邸,都是豢养门客的,就好像董良,当初其实也是从钟离的门客做起的,直到后来,他才愈渐攀升,一步步取得了众人的认可。 而这青山酒肆,便是一个门客与贵胄相识的场所,久而久之,便越发出名起来,成了烟京的一大特色处所。 抵达青山酒肆的时候,正午太阳高升,相较于其他酒肆,这里显得尤为安静,再加上正是午休时候,便是更为静谧。 苏子衿一行人,很快便坐落到了酒肆的一处角落,外头叫卖声依旧,里面却好似另一个世界,格外清净。 喜乐也少见的安静了下来,只偶尔喝着小酒,撇嘴说一声不够味儿,苏墨则笑了笑,不可置否。 墨白这一头,便是径直将天机阵图拿了出来,递到苏子衿的面前,道:「两日后世子妃再托人送来罢。」 说着,墨白淡淡一笑,看向苏子衿的眸底,也依旧圣洁。 接过墨白递来的天机阵图,苏子衿弯唇一笑,倒是难得的一次,瞧着墨白不那么讨厌了。 「多谢。」简单的一句过后,苏子衿便缓缓将天机阵图翻开,她倒是不介意周围有什么人觊觎,毕竟这阵图太过破旧,缺少的也着实很多,便是他人得去了,也是毫无用处。否则,九歌茶肆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拿出来。 翻开里头的一页,苏子衿很快便找到了方才的飞蛇阵,一时间,她便好似陷入了阵法之中,整个人显得尤为认真。 墨白见此,倒也没有出声,只好半晌,见苏子衿凝眉瞧着某一处,才忍不住指点道:「这是方尾,用来阻挡飞箭。」 修长的指腹落到面前的一隅,苏子衿心下豁然,便扬起一抹恍然的笑来,抬起眉眼,她下意识的朝墨白看去,秋水微波的桃花眸子,仿若能够将人吸入漩涡之中,看的墨白心中一愣,有奇异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只那一方,苏子衿已然低下头,仔仔细细便又研究起了飞蛇阵。 不过,即便是隔着面纱,墨白也依旧能够想的到,美人低眉沉吟,是如何一番风姿撩人。 墨白的异样,谁也没有看见,喜乐此时正和苏墨叽叽喳喳的说着『江湖趣事』,苏墨倒也是极为捧场的侧耳听着,俊逸的脸上淡淡含笑。 然而,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渐渐走近,酒肆内一众女眷,皆是惊喜万分。 …… …… ------题外话------ 猜猜是谁来了,哈哈哈 83怪物 青山酒肆处,一众女子惊喜万分,瞧着那芝兰玉树的清俊男子,一个个皆是瞪大眼睛,面含娇羞。 东篱的年轻丞相,年方二十,生的如玉如松,实乃烟京万家闺阁女子钦慕的对象。只可惜,右相钟离拒了无数大臣的『美意』,如今依旧孑然一身,府中清清爽爽,便是美姬妾室,也不曾有过。 而烟京女子多矜持,如今瞧着钟离到来,虽心中雀跃,却无人敢上前说话。 那一头,钟离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已然流连到了墨白的身上,显然是认得他的。 「啧啧,假慈悲,那丞相在看你啊,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喜乐手中酒杯一顿,便不由低声道:「我听说他有龙阳之癖……」 「喜乐。」墨白圣洁的脸容有黑线划过,俨然是对喜乐这般说词很是不悦。 喜乐扮了个鬼脸,便转而凑到苏墨耳畔,暧昧一笑:「苏兄,你瞧那丞相是不是朝着咱们这儿过来了?是不是看着假慈悲?你说他是不是对假慈悲这傢伙有意思?」 「咳……」听到最后一个『是不是』的时候,苏墨方咽下去的酒立即便呛到了他,只见他脸色一红,正打算说什么,却见钟离已然踱步到了他们的这桌前。 「国师可真是好兴致,」微微一笑,就见钟离道:「没想到本相能在这儿遇到国师。」 说着,钟离行云流水的坐了下来,倒也不显得失礼,只动作优雅,瞧着尤为赏心悦目。 墨白闻言,狭长的眼底浮现一抹悲悯之色,只听他嗓音清润,笑道:「不过是闲暇之余,出来逛一逛罢了,倒也没有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右相大人。」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脸色一片沉静,含笑的薄唇微微抿起,看起来很是风雅圣洁。 墨白与钟离,两者都属于芝兰玉树的类型,两人也皆是生的好看,只墨白瞧着却是异常圣洁,远远观之,便有种纤尘不染的气质,以至于那些被他容貌惊艷到的女子,也不敢生出一丝邪念。 钟离微微颔首,下意识便看向苏子衿的方向,眸底有幽光一闪而过,却是极具风度的问道:「不知这位是?」 在场几个人,唯独苏子衿是戴着面纱的,而喜乐与苏墨,他倒是略有耳闻。只是,瞧着那双唯独露出眸子的脸容,他心下深觉熟悉异常,仿若……某个人。 「长宁王世子妃。」墨白微笑着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苏子衿亦是没有再遮掩,素手微动,便露出一张媚骨楚楚的脸容来。 一时间,两侧观望的男子皆是发出被惊艷了的低唿,便是女子,也不由为之一愣。 「原是世子妃,」钟离恍然一笑,拱手道:「看来本相是有些眼拙了,方才竟是没有辨认出来。」 苏子衿闻言,只眉眼弯弯,笑道:「右相严重了。」 一声轻柔的回话,听得钟离不禁蹙起眉头,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一旁的喜乐见此,便挑眼道:「呦呵,右相怎么只盯着人家有妇之夫瞧?我和苏墨,你都没看见?」 钟离的眼神,委实有些飘忽,可即便是飘忽,也很明显是在看苏子衿,喜乐心中一想到自己今儿个还说与苏子衿『天下第一好』,便忍不住出言提醒,不想钟离轻慢了苏子衿。 见喜乐这般维护,苏墨也跟着道:「听闻东篱礼教盛兴,却是不想,右相如此轻浮,可真是令人刮目相待。」 苏子衿确实生的美,也有让人痴迷的资本,可苏墨却不觉得钟离是被她的美色所惑,相反的来说,钟离的眼神中,有的只是探究。 那种几乎将人破开的深入,委实太过惹眼,令人不适。 钟离见一个两个都如此维护苏子衿,再看墨白亦是默不作声,倒也是不恼,只告了个罪,便道:「本相只是觉得世子妃太过像一个旧人,别无他意。如若本相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见谅。」 一声落地,苏子衿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见她容色极艷,眉目璀璨,抿嘴道:「没想到本世子妃竟是像那么多的人,先是左相的妹妹,后又是右相的旧人,难道本世子妃的容貌,这般普遍不成?」 说着,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依旧极为从容,可私心里,她却是有了一番计较。 当年钟离与她同朝为官,虽说两人接触并不多,但到底钟离太过聪慧,这般通透的人,若是要辨认出她……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瞧着苏子衿这一副极为从容的模样,钟离心下有些狐疑,可触及那双言笑晏晏的桃花眸子时,他脑海中便自然而然的浮现一张面孔……那桀骜不驯的少年将军,虽看不见他的脸容,但面具下的那双眸子,委实令人印象深刻! 敛了心神,就听钟离笑道:「世子妃玩笑了,大抵是本相记忆模煳了,倒是让世子妃和众位见笑了。」 钟离的如此姿态,看在苏墨的眼底,心下的狐疑便愈发深了几分。一个两个,皆是说熟悉,那么会不会他的妹妹,其实当真是在东篱生活过?如若是的话,那么她的身份又是谁?能够与这般高高在上的人有交集?只是孟家女儿? 「右相言重了。」苏子衿抿唇一笑,依旧温软而艷绝:「不过是认错了罢了,又有何见笑之言?只是本世子妃倒是好奇,右相所说的熟识之人,可是与左相所说的庶妹……是同一个人?」 问着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极为坦然,就是那股子疑惑的模样,也丝毫不显作假。看的苏墨和钟离两人,皆是狐疑不已,只喜乐心下知道,苏子衿这人,大抵是又在伪装了。 倒也不是说她看穿了什么,只是瞧着她的神色,她便自然而然有了这番第六感。 这时,墨白忽然也跟着笑道:「倒是不错,本国师亦是心下好奇,什么人能够让右相如此惦念。」 这一声惦念落下,钟离眼底有一抹反感之色,不可遏制的转瞬划过,只这一瞬间的情绪,却是令苏子衿捕捉在眼底。 这钟离,原来是这么讨厌她么?当年作为容青的她…… 「大抵不是一个人。」这时候,钟离已然开口,淡淡笑道:「本相的旧人,是男子,不是什么女子……」 说着,钟离便又道:「那人也许你们也是认得,三年前死于雪崩的容青,容将军。」 容青?一时间,苏墨和喜乐皆是诧异起来,唯独墨白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眸底有光芒一闪而过,令人难以看清。 苏子衿微微一笑,从容道:「听闻容青是个少年英雄,只可惜早逝了去,若非如此,本世子妃倒是想见上一见,看看容青到底,与我哪里相似。」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苏子衿脸上神色淡淡,倒也看不出异色,钟离看在眼底,心下却是有些松了几分,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缓缓勾唇,道:「便是世子妃瞧见了他,也是看不出他哪里相似的,毕竟容青的面貌,谁也没有见过,只听说钦天监监正尚府小女儿,与他交往甚密,或许她才有幸一见。」 钦天监监正几个字一出来,苏子衿执着杯盏的素手不由一顿,只那动作转瞬之间,便见她抿了口茶水,弯唇道:「那姑娘唤作什么?可有幸一见?若是见到了,也好让她分辨一番,本世子妃是否与容青相似。」 一瞬间,钟离的神色僵了僵,他喉结一动,张了张嘴,却是道:「说来也是丢人,本相竟是忘了那姑娘的名字,委实让各位笑话了。」 神色略显尴尬,钟离璀然一笑,只继续沉吟道:「不过,倒是听说那姑娘早早便失踪了,便是如今,也没有人再见过她。」 失踪? 苏子衿心中有寒意渐渐冒出,钦天监监正尚季,正是若水的父亲,而钟离口中的那个姑娘,也就是若水! 她的若水,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死在了那冰雪之中,化为黄土一杯! 强压下心头的恨意,捏着杯盏的手稍稍松了几分,苏子衿莞尔抿唇,笑了起来,道:「那倒是可惜了。」 …… …… 司言回到驿站的时候,便径直去了趟内屋,可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却是不见苏子衿的下落。 停下步子,他便冷冷看向门头守着的侍卫,神色淡漠道:「世子妃呢?」 「回世子的话,」那侍卫拱手,低头回道:「世子妃一大早便出去了,尚未回来。」 出去?司言凤眸微凉,薄唇抿起,问道:「和谁一起出去?」 「和苏家大爷一起。」想了想,那侍卫便接着道:「还遇到了喜乐姑娘和疆南国师。」 那侍卫的话音才落地,便觉周围的空气徒然冷了下来,一时间,那令人窒息的压强也即刻便涌现出来,惊的他眼底有恐惧之色浮现,心下更是不由细思自己说错了什么。 只下一刻,便听司言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冰冷至极:「他们是和世子妃一起出去的?」 「回世子爷……」咽了口唾沫,那侍卫颤颤巍巍道:「是……是的。」 一瞬间,周围空气愈发冷的厉害,侍卫不敢抬头,连带着司言身边的落风和宫苌,亦是不敢他的脸色。 就在这时,司言薄凉的声音忽然响起:「找世子妃。」 短短几个字,却是含着一股子寒气,听得宫苌和落风,不由心下一惊,暗道自家爷这模样,俨然是不高兴了,可平心而论,他们又实在不明白,自家爷不高兴在于什么,难道是……墨白? 心下虽不明白,但两人却是不敢迟疑,拱了拱手,打算领命下去,只是,堪堪一转头,便发现两辆马车缓步而来,心下一愣,落风便不由道:「爷,世子妃好像回来了。」 随着落风的话落地,司言已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了,只是,在触及马车的一瞬间,漆黑的凤眸有一瞬间幽深划过。 就见彼时夕阳正好,马车停驻,从疆南国的马车内,跳下了苏墨和墨白,与此同时,长宁王府马车的车帘子亦是随之掀开,露出喜乐那张笑嘻嘻的脸容,只是,喜乐那一头也是很快从马车上跳下来,唯独剩下苏子衿提起裙摆,缓缓就要下来。 苏墨原本打算扶苏子衿下马车,却因为喜乐跳下来的方位正是他要上前的位置,便被硬生生给挡住了,于是,也不知怎么的,素来出尘高贵的国师墨白,便就这般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显然是要扶一把苏子衿的意思。 余晖之下,两人都是生的极好,橘红色的晚霞落在两人的发梢肩头,一时间画面极为唯美。 只是,当事人的苏子衿同样也是微微一愣,却是不愿领墨白的好意,于是便打算唤来青茗。然而正在这时候,就听前面有脚步声而来,没等她回神,便见司言一袭冰锦纹麟白衣,黑靴墨发,清贵的脸容一片暗沉。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司言面色冷冷道:「素来听闻疆南国师不染俗世……如今收回那等子心思,还是来得及的。」 司言的话一出来,众人皆是诧异起来,尤其是喜乐,不由直直看向墨白。司言说的『那等子心思』,即便她爽朗,也完全听得懂言下之意,可即便如今墨白伸手要扶苏子衿,他的表情……也丝毫没有觊觎的模样,反而是坦坦荡荡,正直十足。 苏子衿闻言,亦是微微一顿,只这时候,青茗已然迅速上前来,一把扶住苏子衿,让她安稳的下了马车。 等到苏子衿的双脚落到了地面上,才缓缓朝着司言的方向看去,瞧着司言虽面色冷清依旧,眼底却有极度的不悦之色浮现,同样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子衿并不是不经人事的女子,墨白对她的态度,充其量只是试探与欣赏,到底扯不上丝毫男女关系,可司言这一副『大动干戈』的模样,又委实有些突兀的很。 心下如此想着,苏子衿已然抚了抚衣裙,朝着喜乐和墨白笑道:「今日倒是多谢二位作陪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俨然不过是客套之言,疏离而暗含距离,大抵她心下也是生怕司言误会,才如此姿态。 只司言这会儿也不知想着什么,眸光却是愈渐深了几分。 喜乐原本想要说苏子衿客气了,毕竟她可是今儿个方说和苏子衿是天下第一好的,只是,一看见走来的司言,话到嘴边,她便又给憋了回去,只摸了摸脑袋,呵呵傻笑了两声。 苏墨瞧着气氛不对,便打着圆场,道:「妹妹,你也累了一天了,快让妹夫带你回去歇息罢。」 然而,苏墨到底没料到,自己的话才出口,就听墨白呵呵一笑,淡淡道:「世子可是不信任自己的妻子?还是说,本国师这样一个出家人,对世子而言,都是巨大的威胁?」 墨白这会儿,倒是有些恼了,毕竟司言这人,醋劲儿太大,以至于他方才不过是好心罢了,也被这样数落一通,如此一番下来,他自己亦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对待了。 墨白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是有些『挑拨』人家夫妻的意思,听得一旁喜乐径直便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示意让他暂时闭嘴。 「不相信?」司言冷冷抿唇,秀美的脸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漠然道:「国师可是想多了,本世子不过是不希望什么奇怪的人都往子衿面前凑罢了。」 诚然司言现下很是不悦,但却不是因为觉得苏子衿会红杏出墙,而是他没来由的就是如此讨厌墨白,下意识的便更加不愿意他和苏子衿靠的太近。 看了眼司言,苏子衿忽然觉得有些疲倦,只一想到这两日他几乎不见人影,又加上他欺骗自己的事情,便觉得心下不舒服,如今瞧着这厮一副抓姦的样子,所有的不悦便一时间露出了几分。 敛下一些情绪,苏子衿淡淡道:「喜乐,你和国师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罢。」 喜乐见此,便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手下拽了拽墨白,她便朝着苏子衿呵呵笑道:「我们先回去了,墨白,咱们快走罢,省的给南洛带的糖人儿化了。」 瞧着喜乐和墨白一副要离去的模样,苏墨看了眼苏子衿和司言小两口,便也跟着告了声别,兀自踏进了院落。 毕竟人家小两口正闹着别扭,即便那人是自己的妹妹,他也是不好管束太多。 很快的,一群人便也就散了一大半,苏子衿心下有些寡淡,可生怕自己又误会了司言,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言,你这两日忙什么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依旧显得温软,虽面上没有多少笑意,但在场之人都能感觉的到,她如今的模样,俨然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司言闻言,不禁蹙了蹙眉梢,垂下眸子,他道:「子衿,暗卫那边出了点事情,我……」 「够了!」苏子衿徒然打断司言,语气生硬十足:「司言,我累了,不想听你说那些哄孩子的话。」 说着,她脚下一动,便打算径直入内。 只是,她堪堪要越过司言,便见他伸出手,大掌落在她的手腕之上,紧紧擒着,不让她离开。 「子衿。」清冷的脸容浮现一抹无措,司言看向苏子衿,凤眸漆黑一片。 苏子衿避开他的目光,只侧过脸,冷笑道:「我给过你机会,可你还是骗了我!」 她生平最厌憎的,便是欺骗,当年因为楼霄的欺骗,她失去了一切……现下不论司言为何骗她,她都觉得厌恶,觉得心寒。 满是厌倦的话方落,便见苏子衿立即挣脱司言的牵制,提起裙摆,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一时间,空气静的可怕,司言蹙着眉头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极为冷沉。只是,这一幕却是落在了孤鹜的眼底,就见孤鹜咽了口唾沫,心下有惊惧之意浮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了什么样的死,若是爷知道祸从他的口中出来…… 苏子衿一路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青烟和青茗紧随其后。 坐在床榻前,苏子衿兀自冷静着,试图将自己的理智唤回来,可一想到司言……她心下便委实难受,不自觉的便深感委屈起来。 诚然她知道自己这样多么不讨喜,可司言的欺骗却像是钉子一般,深深的在她心窝子上钉了一个血口子,即便那钉子被拔出来,依旧疼得她不可遏制。 恍惚了半晌,苏子衿才抿了抿唇,淡淡道:「等下若是世子前来,便说我睡下了。」 如此吩咐,俨然便是不让司言进屋歇息的意思了,青烟和青茗心下明白,便对视一眼,应声道:「是,主子。」 说着,两人便静静退到了一边,等着苏子衿的吩咐。只是,好长一段时间,苏子衿都不再开口,两人以为她不再说话的时候,就听苏子衿又道:「去问问喜乐,请她喝酒来不来。」 心下一惊,青烟便阻止道:「主子,不可!你身子骨尚且未好,怎么可以饮酒?若是……」 「放心。」苏子衿嘆了口气,语气显得有些落寞:「我知道自己不能太过饮酒,只是你们也看得到,我现下心情不好,即便是瞧着喜乐喝,我也好歹觉得畅快一些。」 她自己什么身子骨,如何能不知道?即便是心情不好,她也不会如此冲动……只喜乐这姑娘太过有趣,苏子衿想着,若是能看着她喝酒,想来也会舒坦一些。 见苏子衿说的清楚,青烟心下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才道:「是,主子。」 说着,青烟就行了个礼,很快领命离去了。 只是,好一会儿,青烟回来后,却是说道:「主子,喜乐姑娘邀你过去她那儿……」 喜乐让苏子衿去疆南的院落,其实完全考虑在于司言,毕竟疆南的院落也是高手林立,司言自是没办法明目张胆的过去。 苏子衿闻言,心下知道喜乐的计较,想了想,她便道:「告诉她,我待会儿就过去。」 「是,主子。」青烟点了点头,心下却是为司言默哀一声。 …… …… 烟京有篱河,一望无际,碧波涌动,盈盈水流中,孤月倒影恍惚,微风之下,似真似假,叫人迷醉。 篱河水上,画舫无数,莺莺燕燕,歌舞一片,好不热闹。 中央的一艘画舫上,有大大的一个『雅』字旗帜伫立,画舫外沿,各府小厮把守,尤为严密。 烟京画舫分为三类,分别是『风』『雅』『颂』,其中风字号的画舫上,多是风流公子哥寻欢作乐的场所,里头歌姬舞娘,美酒佳人,委实是人间天堂。至于雅字号的画舫,则是闺阁小姐吟诗作对的妙地,因着烟京盛诗词而男女大防极严,大多数正经人家的小姐,只会聚集一处,登上雅字号的画舫,相互取乐。而颂字号的画舫,则是贵胄之人单独承包,但凡一日,万金甚之。 彼时,雅字号的画舫内,一群女子娇笑着,其中当属御使大夫府上的嫡五女孟璇玑最是惹人瞩目。 这女子瞧着十五岁年纪,一张清丽的脸容,和左相孟瑶极为相似,只偏生,她身上却是少了一种气质,以至于即便是容貌姣好,也依旧不比孟瑶来的绝色。 正是时,孟璇玑写完了一首诗,一众人围着上前观赏。 「璇玑妹妹好文采啊!」首辅千金凌芊芊笑着抿唇,眼底满是惊嘆之色:「看来后日的四国文采比试的头筹,非璇玑妹妹莫属了!」 后日将举办四国比试,其中分为男子项和女子项,而文采比试,便是女子项中的一大部分,通常夺得此项魁首的女子,都将成为名动天下的才女,而孟瑶当年,亦是自此得了文宣帝的青睐,成了天下第一才女。 「芊芊姐姐说的不错,」一旁的枢密使府的千金柳霜儿亦是奉承道:「咱们璇玑妹妹如此好才华,怎么可能不夺得头筹呢?」 柳霜儿与凌芊芊两人,大抵是各个府邸的千金中,和孟璇玑最是要好的了,故而听着这两人都对她赞赏有加,其他几个千金也跟着奉承了起来,听得站在中央的孟璇玑,自觉得意不已。 放下手中的笔,孟璇玑才抿嘴一笑,故作害羞道:「各位姐姐委实高看了璇玑,璇玑才疏学浅,不过是会做几首诗罢了,当不得多好。」 说着,孟璇玑便拿起怀中的帕子,食指轻捏,盈盈而立。 「璇玑妹妹就是谦虚,」柳霜儿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嫉恨,却是兀自一笑,颇有些神秘道:「对了,璇玑妹妹,听闻前两日夜宴上,左相大人与大景那什么世子妃有过节?」 柳霜儿的话一出,孟璇玑脸上的笑意便顿时敛了几分,神色僵了僵,她才扯出一个笑来,道:「那件事啊,我确实听三姐提过,你们大概不知道,那世子妃可是娇蛮跋扈的很呢,要不是三姐瞧着她是大景的使臣,铁定要她好看。」 说着,孟璇玑缓缓走到一边,看的一众千金小姐,面面相觑。 凌芊芊见此,媚眼一挑,便忽然说起道:「听说那什么世子妃的,和璇玑妹妹府上的那个怪物生的相像?不会这么巧罢?」 这般说着,凌芊芊便好似惊吓到了一般,立即捂着嘴,也不知想到什么,只继续道:「璇玑妹妹,你可是要小心了,你说你府上那个怪物几年前失踪,现下这世子妃的,又和你们起了冲突,莫不是来寻仇,故意……」 「闭嘴!」凌芊芊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孟璇玑脸上浮现一丝狰狞,她恶狠狠打断了她的话,神色之间的厉色,吓得一众人都不敢说话,便是凌芊芊也不禁一愣,整个人呆在原处。 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孟璇玑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试图挽回这局面:「芊芊姐姐,那怪物的事情已是久远的事情了,我们府上上上下下皆是不准提及,还望芊芊姐姐今后不要再说起才是。」 一边说,孟璇玑手中的帕子一边还捏的极紧,那微微泛白的指节,全然便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凌芊芊见此,心下便有了一丝快意,只她面上掩饰的极好,就见她凝眉,嘆了口气,道:「是我有口无心,惊着妹妹了。只是我到底担心……毕竟现下这世子妃有些强势的厉害,我听我爹说,她那夫君在大景,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大的权势呢!」 瞧着凌芊芊那惊惧的模样,一侧的柳霜儿也忍不住道:「这事儿我倒是略知一二,听说人家大景的皇后,还有那什么丞相府,都是被司言剷除的,听说……听说是因为他们得罪了苏什么……就是那世子妃!」 「此话可是当真?」孟璇玑瞪大眼睛,心下生出一丝慌乱来。 若说她之前被孟瑶安慰后,不再那么畏惧,那么现下……一听说人家皇后和整个丞相府都被剷除……她心下如何能够不害怕?若是苏子衿当真来復仇呢?若是她当真是孟青丝那个贱人呢? 不,不对,她就是孟青丝……就是她!三姐和父亲那样反感,甚至于两人还秘密商讨过,若非苏子衿就是她,怎么可能父亲和三姐会那么严阵以待呢? 越是深思,孟璇玑便越是心下震惊,甚至于,她整个人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颤抖,在害怕…… 柳霜儿闻言,下意识便点了点头,一副不解的模样,回道:「是啊,我爹爹是这般说的,我大哥还告诫我,千万莫要招惹他们呢!」 瞧着柳霜儿说的那般笃定,一时间在场的小姐便皆是暗自点头,她们都是闺阁女子,不懂朝堂局势,每日只知吟诗作对的,可偏偏是这般,才最是畏惧那些有权势的人。 孟璇玑闻言,心下更是狠狠的打颤着,脑海中浮现的惧怕,几乎将她淹没……没有人知道,时隔多年,那时候她帮衬着栽赃孟青丝的事情,依旧萦绕在她的心头。 那个怪物……越来越强大的怪物,她要如何躲避的了?除非……先动手杀了她……杀了她! 心下生出一丝恶意来,孟璇玑咬了咬唇,压下那抹无措情绪后,才挤出一抹笑来,说道:「霜儿姐姐的话倒是在理,今后大家各自小心便是,只是那世子妃的,全然与我孟家那个怪物没有挂钩,想来大家的担心,只是多余。」 说着,孟璇玑兀自坐了下来,她只手执起茶盏,低眉饮了一口。 只是,即便她掩饰的这般好,凌芊芊和柳霜儿还是看见了,孟璇玑手下的那一丝颤抖。 下一刻,两人无声的对视一眼,不知作何他想。 …… …… 月色孤冷,星辰一片。 钟离回到府内后,大抵和楼宁玉商议了一番事宜,便回了自己的院落,只是这时,就见花影步履匆匆的跑了进来。 钟离拧眉,抿了口茶水,才淡淡道:「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低下头,花影拱手道:「相爷,对月那儿方才传来消息,在城郊附近发现了她!」 说这话的时候,花影的声音满是兴奋,便是眼角眉梢,亦是染上了喜悦之色。 一瞬间,钟离手中的杯盏『砰』的一声落到地面,四散碎裂开来,他盯着花影,声音有些颤抖:「你说……找到她了?」 「是,相爷!」花影笃定的点了点头,继续道:「现下她应当是在城郊处,大约明日午时,便会被对月带进……」 「备马!」钟离打断了花影的话,起身道:「立即备马,本相要出一趟烟京!」 他心爱的姑娘回来了,他如何能够坐得住?如何还等的到明日?现在他就要见到她……无论如何! 花影闻言,不由一顿,只是,一想起自家相爷这三年来的一切,他便立即道:「是,相爷。」 说着,花影便很快出去了,不多时,钟离换上全黑的袍子,骑上骏马,便朝着城郊策马而去。 城郊的小客栈内,有女子坐落在靠窗的一侧,埋头吃着自己碗里头的面食。 邻桌几个大汉不怀好意的瞧了两眼,心下有邪念升起,便见其中一个小眼睛的大汉抹了抹嘴角的油光,只身上前。 「姑娘,一个人赶路?」走到那女子的身边,大汉故作良善,问道:「可是要去探亲寻人?」 只是,这大汉的话音落下好久,却是不见那女子抬头,便是连应都没有应一声。 心下有些不悦,不过那大汉还是耐着性子,哄道:「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我和几个兄弟也是打算进烟京寻人,你若是愿意,不妨和我们一同出发?这样好歹也互相有个照应。」 「我不需要。」好半晌,那女子忽然出声,清丽的嗓音透着一股倔强:「多谢好意。」 如此拒绝的话语落下,就见那女子抬起眼睛,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秀丽面容。 她看起来十五六岁,脸色有些发白,气色也不是很好,精緻的五官镶嵌在那张鹅蛋脸上,委实令人徒生怜爱之心。 瞧着那怯生生的模样,犹如小鹿一般的明眸,那汉子心下便升起了一丝垂涎之意,眉毛一挑,就听他沉下声音,威胁道:「姑娘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说着,他手下便抽出一把匕首,试图朝着那女子的脖颈处抵去。 只是,他堪堪一动手,就见那瞧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伸出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子,便咬着唇向那汉子挥舞过去。 「不要过来!」一边挥舞,她还一边喊道:「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敬酒不吃吃罚酒!」汉子冷啐一口,细小的眼睛露出一抹精光,就见他转身看向自己的两个兄弟,低喝道:「快!把我娘子擒住,她要发疯了!」 这所谓娘子,便就是故意不让周围暂住的客人帮忙,那些人原本便不喜管这些个闲事,如今听着这汉子的言词,心下更是给自己找了个藉口,只道这不过是小夫妻之间的闹腾罢了,没得让他们这些外人去管。 女子见此,心下一慌,便立即求助的看向周围两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焦急道:「救命,几位公子救命!小女子不是这人的妻子,更与这人不熟识!」 如今整个店里,除了这三个贼眉鼠眼的大汉,便是另外三个各自分开的书生,瞧着他们的模样,俨然便是打算进烟京准备参加秋闱的。 只是,这女子的叫唤与求救,却是没有人搭理,便是一旁的小二与掌柜,也一副害怕的模样,假装没有看见。 「不要过来!」那女子一咬牙,便将小刀抵到了自己的脖颈处,威胁道:「你们要是敢过来,我……我就自尽!」 这般刚烈的模样看在一群人眼底,心下更是不屑起来。细眼大汉冷笑一声,面色狰狞的便倾身上前:「娘子,你可是要清醒一些,不然待会儿,有你苦头吃的!」 说着,那大汉便扑了过去,吓得那女子往后退去,只是身后有一个椅子,径直便将她绊住,下一刻,她几乎就要往后摔去。 心下一惊,那女子便闭上了眼睛,只以为自己要摔个皮肉抽疼,却不想,下一刻,整个人便倒在了一个温暖坚硬的怀里,惊的她立即睁开眼睛,以为是那大汉将她抱住。 只是,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便瞧见一张清俊至极的脸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人生的极好,眉眼温雅,眸若星辰,他瞧着就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可眼底的深沉却又全然有些成熟……这一看,便是让她有些愣住了,直直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然而下一刻,就听那男子忽然出声,低沉的嗓音犹如箜篌,令人沉迷:「好一个娘子,连本相的女人,也敢动?」 说着,那男子便抬眼看向对面被人擒住的几个大汉,眼底有杀意顿时浮现。 心下一惊,那女子便立即往后退去,打算推开那男子……只是,堪堪才一动,便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那男子抱紧了怀里。 本相?谁人会自称本相?几个大汉一一惊愣起来。 这时,在场几个书生皆是大吃一惊,径直便对着男子跪拜起来:「小生今年科举考生,参见右相大人!」 东篱右相钟离,俊美如天人,人人皆是。 眼前的男子,不是他,又是谁? 右相?那女子错愕的瞪着眼睛,小嘴微微张开,显然有些哑然。 「科举考生?」钟离扯出一个笑来,淡淡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钟离的问话一出来,那三个考生便统统大喜过望,纷纷报上了自己的名讳。 「小生刘然。」 「小生张浩。」 「小生荆州黄勇。」 听着这三个人的名讳,钟离却是微微扬唇,看向身侧的花影,道:「记住这三个名字,但凡此次科举有这三人的名字出列,不论文采多好,统统不予录用……不,统统永世不得录用!」 一声落地,惊的那三人哑口无言。 只是这时,那几个大汉已然回过神,一个个皆是跪地求饶道:「右相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那姑娘……那小姐是右相大人的人,小的什么也没有做,还望右相大人饶了小的狗命一条……」 「什么都没做?」钟离眼底有血腥划过,他低眉看了眼怀中张着小嘴的女子,缓缓扯出一个冷笑来:「可是你们吓到她了。」 话音方落,便见钟离抱起那女子,冷然留下了命令:「城郊客栈与匪徒勾结,意图行刺本相……杀无赦!」 冰冷刺骨的字眼滚落在地,也不去在意客栈里头的掌柜与大汉如何哀嚎,钟离便抱起那女子,缓缓朝着外头的马车而去。 …… …… ------题外话------ 就要揭示你们钟离小哥哥的爱了,猜猜是谁?是谁? 84逻辑 再说苏子衿那一头,她径直去了喜乐的房间后,便发现墨白竟是也在里头,心下有些诧异,却是见喜乐无奈耸肩,道:「苏子衿,他就躲一会儿,那南音委实缠人的紧,我便好心一次,让墨白进来待一会儿了。」 喜乐说完,墨白便接着道:「世子妃与喜乐可以旁若无人的饮酒,就当本国师不存在。」 说着,墨白露出一个『纯洁』的笑来,看的苏子衿不禁蹙了蹙眉头。 不过,现下倒也不能甩手走人,苏子衿便缓缓坐了下来,抿唇笑道:「今夜,我只是来看人饮酒的,若是国师不介意,可以同喜乐一块儿,正好可以慰藉她独自一人饮酒的孤寂。」 「哦,我想起来了。」喜乐恍然大悟的挠了挠脑袋,哈哈一笑,道:「苏子衿是不能喝酒的。」 苏子衿中了寒毒,这一点喜乐还是知道的,再者说,瞧着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倒也是不能喝酒的样子。 不过这对喜乐来说,自是极好的,这样一来,便少一个分一杯羹,她也好一个人喝个痛快。 墨白闻言,倒也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瞧着身后青茗和青烟,各自搬来一坛酒。 「苏子衿酿的酒,真特么好喝!」喜乐啧啧一声,摇头晃脑道:「此酒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对,就是几回闻!」 这两坛酒,一坛是先前的,还有一坛是苏子衿近日酿的,虽说不比陈年的来的甘爽诱人,但到底比起外头好些个酒,都要令人欢喜许多。 说着,喜乐便眼巴巴的瞧着青烟打开酒,并且为她和墨白各自斟满了一杯。 执起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墨白笑道:「今日倒是大饱口福了。」 话落,他便兀自将酒凑到唇边微微一抿,心下倒是有了几分赞赏之意。 苏子衿没有说话,只笑着瞧着这两人喝,虽然她没办法喝,可这满屋子的酒香如此浓郁,就好像她自己亲自尝试过一般,热络的气氛,喧闹的酒友……这些,都是她所想要看到的,而不是整个世子只有司言,便是受了气也只能独自垂泪。 她苏子衿,不是那等子女子,即便有伤有痛,她也要有酒有友! 瞧着苏子衿如此笑容,墨白心下不禁一动,便忍不住问道:「世子妃莫不是和世子吵架了?」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面色倒是依旧含笑,只眉梢微微一蹙,竟是少见的有了几分关怀之意。 只是,苏子衿还未说话,便听那一头,喜乐忽然道:「墨白,你这傢伙是八婆吗?操心人家小夫妻的事情,真是……」 说到一半,喜乐便侧头看向苏子衿,嘴里一边嚼着小菜,一边还接着道:「不过苏子衿,你方才是不是真的和你那冷面夫君吵架了?他怎么没让着你?」 一边说,喜乐还一边露出极为关切的神色,听得墨白正打算送进嘴里的一口酒,蓦然便喷了出来。 这大抵是墨白第一次如此失态,苏子衿一愣,眸光落在墨白那极度尴尬的俊颜上,一时忍不住,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咦,脏死了。」喜乐嫌弃的站起身,虽然墨白没有喷到她的身上,却是喷到了她脚边的地上。 墨白听苏子衿的笑声,脸色便愈发不自然起来,那圣洁的脸容少了几分从容,却是多了几分烟火之气。 「还不是怪你?」墨白没好气的看了眼喜乐,自顾自的便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至极的帕子,擦拭了一番嘴角。 喜乐不以为意,只嘻嘻一笑,显得颇为得意:「苏子衿,你今儿个是不是算有眼福了?看见墨白这整日里端着的人如此糗的一幕,啧啧……看来你是要很难忘记了!哈哈!」 苏子衿笑了笑,补刀道:「嗯,是终身都难忘。」 这话一出,喜乐脸上的笑便愈发肆意了起来,看的墨白怒也不是,骂也不是,尤其苏子衿这般帮衬,更是让他无语起来。 只下意识的,他便朝着苏子衿看去,明灯之下,美人言笑晏晏,桃花眸子异常璀璨,那盈盈如水的润泽,几乎令人入迷。 意识到自己的转瞬的愣神,墨白心下一惊,立即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这个时候,众人倒是都没有注意到。 喜乐方笑了一阵,便又凑过头来,接着方才的话题道:「苏子衿,你是不是真的同你家那位吵架了啊?」 苏子衿闻言,失笑道:「没有。」 她和司言都是沉静的人,如何会吵架?顶多是闹矛盾罢了。 「没有?」喜乐不相信,噘嘴道:「哎呦喂,你就不要骗我了,分明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是脸色很差的。」 「闹别扭罢了,」苏子衿嘆了口气,无奈道:「你这小妮子,管得闲事许多。」 苏子衿原本倒也是不想说,可瞧着喜乐这一副非要问个彻底的架势,便也就没有再隐瞒了。 听着苏子衿松了口,身后的青烟和青茗,俨然都是诧异十足的,毕竟自家主子素来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中,很少同谁坦诚,只从前若水姑娘还在的时候,才能听她回復这么几句。 不过,喜乐能够让苏子衿放松下来,青烟和青茗还是极为开怀的,至少有些事情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太多了。 「闹别扭?」喜乐眨着大眼睛,有些不解道:「难道他是不爱你了?都不让着你么?」 喜乐没有歷经过情爱,她由着父亲一手养大,只偶尔听到百里奚的父母闹别扭,那时候百里奚的娘就是时常质问百里奚的爹是不是不爱她了。故而,如今一听苏子衿这般说,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如此。 「咳……」喜乐这话一出,墨白不由轻咳了一声,道:「喜乐,你又不懂男女情事,莫要胡说八道,平白惹得人家夫妻不和。」 「我不懂,你懂?」喜乐撇嘴,犟道:「莫不是你这是从南洛身上懂得的?」 墨白:「……」 这个表妹,他不想认了! 「不过是夫妻之间的别扭罢了,有什么爱不爱的?」苏子衿见此,不由抿嘴一笑,道:「这辈子很长,总要歷经那么几次……几十次甚至几百次的不和。」 诚然多数时候司言都是懂她、知她的,可这并不表示,两人不会有分歧,不会闹矛盾,因此,即便如今心中还是气恼着司言,苏子衿也明白,自己和司言并不是这等子小打小闹便当真说不爱便不爱的。 苏子衿的话,委实有些懂事过头,听得一旁墨白不由愣住,心下越发看不懂苏子衿。 他虽没有过情爱的经歷,可到底知晓,陷入情爱的女子,皆是有些『不可理喻』,可不知为何,在苏子衿的身上,竟是丝毫看不见……或者说,在苏子衿的身上,他看到的只是冷静与从容。 这般想着,墨白便不由深思起来,是否在司言面前,苏子衿也是这般冷静自持?是否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么多次?」喜乐惊讶的瞪着眼珠子,脸上的表情宛若小狗儿一般,甚是可爱:「苏子衿,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要去欢喜一个人?为什么又要嫁人?」 聪明的人,不是应当规避『风险』吗?比如知道情爱『有毒』,便敬而远之。 喜乐的问题,其实甚是直白,听得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不禁越发浓了几分,心下略微一沉吟,她便弯唇道:「喜乐,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控制,便可以控制的。就好像欢喜一个人,你可以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动心,可偏生有些时候,心不由你。」 在真正对司言上心之前,苏子衿也曾不断的告诉自己莫要动心,她刻意的去遏制,避而不谈情爱,可到头来,却还是陷入了司言编制的温柔之中,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我不懂。」喜乐放下手中的杯盏,挠了挠头,瘪嘴道:「分明也没有意思……还不如好酒来的令人舒坦呢!」 说着,喜乐挑眼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墨白,问道:「墨白,你可是懂?」 懂什么?自然便是懂情爱了。 墨白怔住,下一刻,便见他攒出一个圣洁的笑来,犹如浮云一般,缥缈出尘:「出家人,不谈情爱。」 这般说着,他手下更是掌心相和,芝兰玉树的脸容瞧着极为好看。 「啧,别理他,」喜乐打了个寒颤,看向苏子衿道:「这傢伙又犯病了。」 苏子衿闻言,不禁乐了起来。 墨白:「……」 …… …… 城郊小道上,有马车暗夜前行。 马车内,一男一女对视不语,只见那女子生的极为秀丽,杏眼微微睁大,有些惊惧之意。 「若水。」寂静的马车内,有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如箜篌一般的沉闷,叫人心中发颤。 他说:「若水,我不会伤害你,莫怕,可好?」 若水,是谁? 女子睁大眼睛,咬唇瞧着那清俊的男子,好半晌,才颤抖道:「公子……丞相大人大约是认错人了,小女子不是你要找的什么若水……」 她不是若水,他口中的那个唤作若水的女子。 心下一疼,钟离垂下眸子看她,轻声问道:「那你叫什么?」 她说她不是若水,从方才到现在便一直在否认,而且,她也一副全然不认得他的模样……可他却是认得,不是靠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容,而是……感觉! 只有面对若水,他才会有心跳的感觉。 只是,他的若水啊!怎么就全都忘记了呢? 瞧着眼前如此美好的青年这般情深的瞧着自己,女子脸色一慌,便咬唇道:「我……我不知道,可我不是若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从甦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全然成了没有过去的人。她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她统统不知道。 「若水,你是若水。」看着女子蜷缩着身子,钟离只觉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你只是忘记过去了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钟离的话唤醒了她,就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绯色玉珏,递到他面前,问道:「你知道这个么?我……我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除了几两银子外,便是只有这块玉珏。」 几日前她从昏迷中醒来,被一对善心的老夫妻所救……可自醒来以后,她便发现,自己竟什么也不记得了,脑中一片混沌,任凭她怎么回忆,也丝毫回忆不起来。 钟离低眉看去,只见那绯色的玉珏上,镌刻有一个模煳的图案,只隐隐可见,那图案的底下,是类似于碧波一般,镂空的玉珏呈半块的模样,瞧着极为昂贵。 心下一颤,钟离立即便伸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珏。在女子惊愕的目光下,他伸手将两块玉珏合併起来,一时间便成了一块的模样。 只那图案依旧,让人看不明白……依稀宛若一个小人儿,却又全然不像。 钟离没有说话,只微微掀开马车车窗帘子,清冷的月光透了进来,照亮一方天地。 他沉默着将合併的两块玉珏放置在月光之下,一瞬间,奇异的一幕便就此展开。 只见那绯色的玉珏在月光的映照下,投射出璀璨的光芒,与此同时,一处的马车壁上,有暗影浮现。 女子瞪大眼睛,错愕的瞧着那被照出的影子,喃喃道:「星河……」 马车壁上浮现的暗影,不是星河又是什么?而那原先像是小人儿的浮雕,也一时间幻化成了追逐星河的小姑娘,即便样子很小,也依旧可以清楚的瞧见,她提起裙摆,于广阔的星河之下喜悦奔跑。 「这……这是……」她看向钟离,脸上满是震惊。 若是没有猜错,这东西,大概是定情物? 这般想法堪堪冒出,下一刻,就听钟离道:「若水,这女子是你……这是我们初遇时的场景……后来我做了此物,你一半,我一半,各自珍藏。」 这东西无法作假,是他一手雕刻出来,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只单独的一半玉珏,是做不到仿造的。 女子闻言,仍旧无法置信,皱起眉头,她试探性的问道:「丞相大人,她与你……是如何相识?」 她想知道,若是自己当真是『若水』,会不会还存着记忆?至少一丝丝的回忆,能够勾起……也是极好。 「如何相识?」钟离淡淡一笑,眼底有怀念之色浮现:「若水,我与你便是极为偶然的相识,在那一大片的星空下……」 他与若水相遇在某个夜空之下,那时候他还是桀骜少年,于莫名的天地中,瞧见如此天真烂漫的姑娘……原本他不过是存了逗弄之心,却不曾想,那姑娘年纪尚小,却是甚为有趣,至此以后,她与他时常见面,他也时常听她说起戏本子里头的故事。 渐渐的,他那颗桀骜不驯的心开始沉沦,可他不愿相信,直到她告诉他,她很是欢喜那个唤作容青的少年将军……他才勐然发现,他竟是如此的嫉妒那少年,嫉妒他拥有她的欢喜。 那一年,大雪纷飞,他依约在原地等她,可整整等了一夜,却没有见到她,后来他才得知,那日一早,她策马出城,说是容青回来,便急着去见他,只是……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容青偷走了他的心上人,他如此的坚信……宁愿她和容青离开,也不愿相信,她死了。 故事很是跌宕,可听在她的耳畔,却有些陌生的紧,她全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过这样一段故事,可下一刻,眼角便有不知名的泪水,滚烫的滑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落泪,可却不可遏制的,擦不干这泪水。 「我……就是她?」女子……或者说,若水,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喃喃道:「我就是那个若水?」 分明没有任何感觉,可那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停的落下…… 「若水……」钟离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指腹落在她的脸上,缓缓为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璀璨如星辰一般的眸底,满是怜惜之色。 这三年来失而復得的至宝,终于……回来了。 …… …… 大景的院落内,略显萧瑟。 司随站在屋内的窗台前,神色极为寡淡。 「殿下,」六月敲门入内,禀报导:「听说宫中又有贵人怀了龙嗣……」 宫中……自然便是说大景的皇宫。 司随闻言,倒是不显惊讶,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容上,神色莫辨:「哪个贵人?」 昭帝并不是多么贪恋女色,故而这些年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女子得宠,其余的,基本上便是连见一眼昭帝,也是极难。 「薛美人。」六月道:「现下已然被赐了贵人了。」 「薛来仪?」司随垂眸,秀气的脸容显得有些淡漠,全然与平日里的好脾气不太一样。 他记得薛来仪,太傅家的嫡长女,生的倒是貌美,性子也温顺,只是骨子里有些傲气,虽不至于冷若冰霜,却也不是那么讨喜。不过,因着薛太傅甚是安分,向来不参与党派斗争,昭帝便也就对薛来仪偶有宠幸。 只是,司随倒是没有料到,薛来仪竟是会是除了懿贵妃以外,宫中第一个怀龙嗣的女子。 「正是薛太傅的女儿,」六月点了点头,便继续道:「殿下,宫中近来有多位女子被晋升,陛下的意思……」 说到这里,六月下意识看了眼司随,心下有些不解。 按理说,这二十多年来,昭帝的心思从来不在美人儿上,可如今竟是一次性升了那么些个贵人……委实有些让人难以看透。 「父皇的意思,其实很是明显。」六月的话落地,司随却是嗤笑一声,那双幽深至极的眸底,闪过一抹冷然之意:「他要平衡局面。」 朝堂之事,就好像天秤一般,不能够太过偏颇,如今几位皇子中,仅剩下司天飞和他司随还算有夺储的能力,司天儒又是个与世无争的,而与此同时,后宫中有些权势的,也就只是懿贵妃,这样一来,文武百官大都是会选择懿贵妃的阵营站立,要不了多久,朝堂的局势便会被破坏。 而昭帝要做的,便是重新排序,重新制造平衡的局面!所以说,必要的『东西』,自是皇子和妃子之间的制衡!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要……」六月诧异的瞪大眼睛,可见司随并没有否认的意思,他心下便不由着急了起来:「殿下,咱们可是要做点什么?殿下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若是就这样被打回原处……岂不是白费努力了?」 这些年来,司随伪装成不争不抢的皇子,也算是受了许多的苦,如今几个皇子先后出事,唯独剩下的便是司随和司天飞两人,正是最佳时期,让昭帝委以重任……若是再添几个皇子和宠妃,司随便将难以再成为昭帝能够委以重任的皇子了! 「呵,」司随冷笑一声,却是敛眉道:「你以为父皇为何要营造平衡局面?」 不待六月回答,司随便继续道:「父皇如今正值壮年,便是再过二十年再去考虑立储的事情,也丝毫不算太迟……所以说,如今越是爬的高,越是得父皇的宠爱,便越是容易玉石俱焚!」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允许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胁,即便是亲生儿子,也决计没有可能,除非……这孩子是帝王当真宠爱至极的,可皇家自来,便是没有亲情可言的,如何又会有这样一个孩子? 昭帝这些年,除了对司言极为宠信之外,便是其余的几个皇子,皆是不怎么受宠……想到这里,司随忽然眯起眼睛,是了,司言极为受宠,甚至于不像是父皇的侄子,而是亲生儿子!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司随便沉下眸子,仔细深思昭帝与司言的相像程度……那双凤眸确实很像,可长宁王与昭帝一母同胞,孪生兄弟,司言若是像自己的父亲……也确实无可厚非。 那么其余呢?其余的五官,司言可是像长宁王?或者……长宁王妃? 脑海中有怀疑顿时浮现,司随盯着地面,一时间沉默了起来。 六月见此,不由出声问道:「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六月,」下一刻,便听司随道:「派人去找……长宁王妃的画像!」 「长宁王妃?」六月一愣,有些跟不上司随的思路,不是方才还说着皇子么?怎的殿下就径直想到了长宁王妃那儿去了? 见六月愣神,司随却是没有迟疑,只冷冷吩咐道:「记住,要暗中寻找,不得惊动司言!」 心下一顿,六月便低下头,拱手道:「是,殿下!」 说着,六月便缓缓起身,很快便出去了。 司随一个人站在窗台前,瞧着月色正浓,好半晌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心下一转,便抬起步子,缓缓朝着门外走去。 直至走到院落外头的时候,他才看见,不远处有人影缓缓而动。 心下一愣,只见不远处,司言一袭冰锦纹麟白衣,长身如玉,自暗处走来。 敛了心神,司随便上前,寒暄道:「世子这样晚,还不去歇息么?」 现下大概也是亥时,司言如此直挺挺的站在院落门口,委实有些吓人的紧。尤其方才司随还打着探究他身份的主意,如今乍一看见他,心下自是有些怪异。 司言抬眸,凉凉看了眼司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凤眸深邃:「二皇子不也是一样?」 如此一句反问,携着寒冰之意,听得司随一怔,虽然寻常时候,司言也是极为冷淡,可如今的模样,倒像是不悦……? 想了想,司随便缓缓一笑,回道:「睡意匮乏罢了,便想着要出去逛一逛。」 说着,司随便继续道:「不知世子又是为何?」 「与你无关。」司言冷冷说了一句,便又站到了一旁,显然不愿搭理司随。 心下有些无言,司随摸了摸鼻子,自觉自讨无趣的紧,也没作他想,他便简单告了个别,踏出了院落。 等到司随离开之后,落风才悻悻然的自暗处出现,禀报导:「爷,世子妃说……说晚些回来。」 「她可是很不悦?」司言面色清冷的问道。 「爷,属下……」落风身子一僵,便哭丧着脸,回道:「属下没见到世子妃,是青烟告知属下,世子妃说要晚一些回来……」 方才司言让落风去了一趟疆南的院落,只是,他还没见到苏子衿,便见青烟提前得了吩咐,将他堵在了门外,且三言两语的,便径直将他打发了。 司言闻言,倒也是没有很惊讶,唯凤眸幽深,淡淡道:「同她说,我会在这里等她。」 这话,就算她一夜不归,他也会等到天明的意思了。 落风心下一紧,委实觉得自家爷自从成亲……不对,是自从有了心上人以来,脾性便愈发的好了许多,只不过这『好』,只唯独对世子妃的! 「爷,不妨属下告诉世子妃,爷这两日是去……」说到这里,落风倒是没有继续往下,只小心翼翼的瞧着司言,等着他的反应。 司言闻言,却是冷冷瞟了眼落风,情绪不辨道:「现在说,晚了。」 现下要是再说出事实,依着苏子衿的性子,大抵也不会轻易原谅他…… 落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看司言一副坚决的模样,他便只好点了点头,辗转朝着疆南国的院落而去。 一路走来,疆南国的侍卫倒是没有阻拦,直到他抵达喜乐的屋子外头时,便是被青书拦住了。 想了想,落风便道:「我家爷有话要对世子妃说,青书,你进去同世子妃通一声气……」 青书打断他的话,沉声道:「我们主子先前吩咐了,有什么事儿你告诉我,我去传达。」 这话一出,落风心下便暗道青书不懂事,只他也无奈,便嘆了口气,故意大着嗓门儿道:「我家爷说了,世子妃若是一夜都不回来,也是无妨,只是,他会一直站在院子外等她,直到她回去。」 这么长的一段话,俨然便是落风自行将司言的吩咐扩充、扩充、再扩充,说的好一番痴情不悔,便是故意要让苏子衿心下受用的。 而屋子内的苏子衿等人,自是将这番话听了进去。就见一旁喜乐脸色红红的,神情之间有些微醺之意,笑嘻嘻道:「苏子衿,你家那位,也是难得的好脾性,我以为他应该早早便杀过来了。」 司言给喜乐的印象,大概就是杀神……长得好看的杀神,故而一想起这两人闹别扭,她下意识的便以为,司言是要冲过来或者鲁莽的解决问题。 只是,难得的是,司言这一次,竟是如此沉稳,如此……斯文,倒是叫喜乐有些不敢相信了。 墨白闻言,却是淡淡道:「世子大抵也只有对世子妃如此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了,往日里……也就那样。」 墨白喝的酒,并不及喜乐那么多,不过他的酒量却是不如喜乐,所以如今的他,也算是有些微醺了。 听着墨白那略微泛着醋劲儿的话,喜乐不禁瞪大眼睛,大惊失色道:「墨白,你不会是对人家世子感兴趣罢?这醋熘熘的话……可不是在艷羡苏子衿么?」 苏子衿原本要说什么,却乍一听喜乐的话,脸上的笑意,一瞬间便浓郁了起来,那能够令天地黯然失色的笑,看的墨白神色一愣,心下仿佛在灼烧一般,奇异的感觉竟又是冒了出来。 只一瞬间,便见他摇了摇头,抿出一个清澈的笑来:「喜乐,你喝多了。」 那句话,不过是他脱口而出的,丝毫没有逻辑可言,只如今他略微清醒过来,便深觉荒唐。 苏子衿倒也没有多想,就见她弯唇笑着,淡淡道:「今日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兴致也算是刚刚好,我便先回去歇息了。」 说着,她缓缓起身,艷丽的脸容上一片从容,却是看的喜乐不禁啧啧出声:「苏子衿,你也是心疼你家世子啊,我以为你至少是要多晾他一会儿呢!」 苏子衿轻笑一声,只抿唇道:「晾他有什么意思?若是病了,心疼的还是我。」 这话一出来,在场众人皆是愣住了,尤其是喜乐,整个便咋舌的说不出话来。要说苏子衿今夜,可真的是滴酒不沾啊,怎的如今这等子『坦诚』的话,她也说的出来?莫不是着魔了不成? 墨白闻言,亦是怔怔不知何所以,大抵苏子衿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含蓄的女子,如今这般『大胆』的言词,委实有些不像她。 苏子衿见这两人皆是吃惊的模样,心下倒是不以为意,她这说的是实话,虽然她知道司言身子骨很好,几乎不会生病,可当你心繫一个人的时候,便有时候容易产生多余的担忧。 至少该冷静的,也冷静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瞧瞧那厮究竟背着她,在做什么了,总不能一直这般任性下去……没得伤害了彼此的感情。 心下嘆了口气,苏子衿便微笑道:「你们也早些结束罢,酒喝多了……伤身。」 说着,苏子衿便缓缓起身,径直往门口走去。 喜乐呆滞的看了眼苏子衿,直到苏子衿的身影消失,她才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女人……明明拉老娘喝酒的是她,还什么酒喝多了伤身!」 墨白摇了摇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眼底有无奈之色转瞬即逝。 这一头,苏子衿很快便出了屋子,落风一看见苏子衿出现,便不由眼睛一亮,喜道:「世子妃,您终于肯出来了!」 只落风的话一出,苏子衿却是好似没有瞧见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青烟撇嘴,瞪了眼落风,才道:「一边儿呆着去,我家主子不想理你。」 青茗瞧着,亦是哼了一声,只孤鹜那木讷的傢伙,一言不发追了上去。落风见此,心下虽受伤,却还是摸了摸鼻子,急赶赶的跟上去了。 苏子衿一路,便很快到了院子外头,彼时月上柳梢,异常冷清,司言长身如玉,便径直的站在门头,他面色寡淡如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让人瞧不出情绪。 一瞧来人是她,司言幽深的凤眸便有亮光一闪而过,随即就见他上前一步,沉默着跟了上去。 那张秀美的容颜依旧好看,可此时的苏子衿,情绪便又有了几分起伏。分明方才刚冷静下来,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不悦……竟是让苏子衿自己,都有些诧异。 她垂下眸子,试图调节自己的情绪,试图压制下那一丝无理取闹的奇怪感觉,如此这般,她便没有说话,只缓步前行,直至蓦然抵达里头的院落。 见苏子衿停下步子,司言低声唤了一声:「子衿……」 一旁青烟等人瞧着,甚是自觉的便退了下去。 苏子衿心下分明想开口说一句『冷静谈谈』之类的话,可话到嘴边,便立即变了味道:「为什么骗我?」 她背对着他,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一抹委屈之意便自她心口涌了出来,有些突然的令她猝不及防。 那含着心颤的声音一出来,立即便让司言眸底碎裂,下一刻,就见他上前一步,自苏子衿的身后,缓缓将她抱住:「子衿,我错了。」 低沉的嗓音响起,他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言词间有些疼惜的意味,听得苏子衿心下一动,眼眶便立即觉得酸涩起来。 她没有说话,只任由她抱着,好半晌才抿唇道:「阿言,你可知我最厌憎什么?」 一边说,她一边转过身,幽静的桃花眸子一片水泽,她抬眸,轻声道:「我最怕欺骗,就好像当年楼霄欺骗我一样……我心中有个坎……我过不去……阿言。」 一句过不去,深深的便刺痛了司言,在苏子衿恼了他的那一刻,他便感受到了,只是他太过大意,竟是犯了这般致命的错。 深邃的眸底浮现一抹无措,司言低下眉梢,如玉的的面容满是认真:「子衿,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欺骗你是我不对,今后我决计不会再犯,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那张秀美的脸容依旧情绪淡淡,可苏子衿却看得出来,他如今这般,是当真后悔着。 心下虽是有些释然,毕竟司言所说的『惊喜』变成了惊吓,但她到底不是不讲理的女子,只是如今这般情况,她委实深觉别扭。 见苏子衿没有说话,司言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心下一急,他便将她的素手拉起,蹙眉道:「子衿,我不懂得如何哄你……你若是觉得不解气,可以打我……」 说着,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那微凉的指尖,瞧得苏子衿不由面色一热,移开自己的视线,不自然道:「打你疼的是我自己的手。」 司言闻言,心下不由一顿,可他又生怕苏子衿继续恼了他,便立即道:「子衿,你可以随意拿什么棍棒来打……我不还手。」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极为认真,俨然不是开玩笑的意思,可看的苏子衿整个人便是一懵,有些错愕于司言的逻辑。 难道她就像是那等子……暴力的人?还是说,司言才是那个喜欢受虐的? 85惊喜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俨然并不知道苏子衿所想,只是他所具备的常识便是如此,但凡男子间有矛盾,大抵都是打一架作数,可苏子衿是女子,更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心上人,他如何会与她打斗? 所以思来想去,司言便深以为,只要让苏子衿发泄一番,出了气也就自然无碍,虽男女不同,可在他看来,大抵原理的想通的。 只是,司言到底不知道,女子之间,但凡涉及到打斗的,基本上便只是愈发的糟糕下去,怎么可能还会出了气便作罢了? 错愕的看向司言,便见苏子衿皱眉道:「阿言,我难道就是那等子暴力之人?非要对你动手不可?」 也不知是司言表达有误,还是苏子衿现下情绪不对,莫名的一出口,便是如此一句,听得司言心下『咯噔』一声,虽面无表情,可下一刻便立即道:「子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若是能够解气……其实我并不是以为你是什么暴力之人……我……」 越是解释,司言便愈发觉得自己无措至极,说出来的话也完全与他心中所想不同……他委实不知如何讨女子欢心,如今瞧着苏子衿不悦的样子,他心下更是懊悔不已,那张清贵的脸容有一瞬间慌乱之色划过,虽不甚明显,却是被苏子衿捕捉到了。 瞧着司言这般模样,苏子衿心下诧异起来,这样『笨拙』的司言,她确实不曾见过,可不知为何,瞧着他这般不会哄女子欢心的模样,她心中所有的郁气,也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去。 抿起唇角,苏子衿故作不悦道:「那么,不是我的问题,便是你了?」 见苏子衿如此问,司言想也没有想,便点了点头,道:「我的问题。」 这般说着,他脸上便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正经的神色,看的苏子衿心下一乐,脸上的严肃也在剎那便绷不住了。 下一刻,便听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瞬间眉眼生辉,甚是好看。 司言一愣,心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瞧着苏子衿展颜笑了,自是松了几分。 「我原谅你一次,可你下次不许再如此……」这时候,苏子衿收回自己的手,低声道:「不过还是要罚你三天不许进屋。」 这话一出,司言眸底便是有愉悦之意浮现,可转念一想……三日不准进屋,不就意味着,三日不能碰她? 这样一想,司言便不由蹙起了眉头,秀美如谪仙的脸容微微靠近苏子衿,就听他道:「子衿,三日……会不会有些残忍?」 原本前两日忙于『惊喜』,他已然有些惦念苏子衿的很,若是再加上三日……整整五日,委实挠人的紧。 苏子衿闻言,眉眼一挑,便道:「那就五日?」 「子衿……」司言心下有些紧张,知道自己若是再说,她定要再加上几日,于是抿了抿薄唇,他便道:「三日便三日,我保证三日不进屋子。」 这般一说,司言眸底便有深邃之色一闪而过,苏子衿没有瞧见,心下还以为这厮如此好说话,点了点头,她便道:「那我去歇息了,你……好生找个地方睡上一夜罢。」 说着,苏子衿忍不住便攒出一个笑来,那犹如『奸计得逞』的小狐狸模样,委实看的司言心下一动,不待苏子衿离开,他便搂住她的纤腰,往自己身上一拉。苏子衿被这般一拉,毫无预兆的便朝着司言身上靠去,然而下一刻,就见司言低下头,薄凉的唇含住了她的红唇,一阵酥麻的感觉,立即便涌了上来。 「阿言……」苏子衿脸色染上红霞,忍不住伸手去推司言,只是她这方一动,司言却是乘机伸出了舌,一瞬间,灵巧的舌尖长驱直入,瞬间掠夺了苏子衿仅存的理智。 月色皎洁,秀美绝伦的清冷男子拥着那绝色姿容的女子,情深撩人,惊的那原本打算来看看究竟的青茗等人,面红耳赤的便退了出去。 …… …… 清风朗朗,旭日东升。 这天一大早,孟璇玑便命人做了点心,领着婢女便只身前往校场。 马车一路前行,直到抵达校场的时候,她才在婢女的搀扶下,很快下了马车。看了眼满是布衣士兵的校场,孟璇玑的美眸中,有一瞬间划过嫌弃之色。 这时,身边的婢女欢儿眸子一亮,便兴奋道:「小姐,大少爷在那儿呢!」 孟璇玑一愣,随即便顺着欢儿说的方向,转而看去,便见校场的左前方,孟艺身着赤黑色的劲装,英姿飒爽,很是俊朗。 眼中浮现一抹喜色,就见孟璇玑道:「快,咱们去找哥哥!」 说着,孟璇玑便提起裙摆,满脸笑意的朝着孟艺的方向而去。 那一头,孟艺正训练着新兵,那双鹰眸尤为犀利,唬的在场的新兵,皆是不敢松懈。 只是,习武之人通常耳力极好,一听到有脚步声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孟艺便下意识的朝着那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少女一袭粉色衣裙,矜贵而又清丽,朝着他缓缓走来。 「么妹?」心下一愣,随即孟艺脸上漫过宠爱之色,吩咐了几句,他很快便朝着孟璇玑的方向跑去。 直到抵达孟璇玑的面前,孟艺才停下步子,满眼皆是宠溺,道:「么妹怎的一大清早来这校场?莫不是想哥哥了?」 说着,孟艺怜爱的伸出手,自然而然的理了理孟璇玑的发梢,瞧的在场的一众人,皆是夸赞孟家兄妹感情甚笃。 孟璇玑见孟艺如此,倒也没有躲开,只习以为然那般,径直自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温柔的为孟艺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嗔怪道:「我若是不来找哥哥,哥哥是不是也不打算回去看我了?」 孟艺自从晋升骁骑校尉以来,好些日子都是不着家的,从前两兄妹还时常能够见上一面,如今却是好几日才能见到。 孟艺嘆了口气,凝眸道:「么妹,你这难不成是在怪哥哥?」 说着,也不待孟璇玑回復,他便继续道:「么妹,哥哥如今堪堪当上骁骑校尉,总不能时常往家中跑,虽哥哥心中惦念你的紧,可将军这儿管得严,委实很难脱身。」 「我没有责怪哥哥。」孟璇玑闻言,却是难得的体贴起来,只一副伤心的模样,说道:「我自幼与哥哥最是要好,哥哥如今整日忙碌,我心中不仅惦念,还有担忧……最怕哥哥吃不饱,穿不暖,没的委屈了自己。」 如此的孟璇玑,看的孟艺心中一疼,下意识便摸了摸她的脑袋,温言软语道:「哥哥知道妹妹疼惜哥哥,心中很是开怀。等到忙过了这阵子,哥哥就带你去普陀寺上香,顺便散散心,如何?」 孟艺和孟璇玑之间的兄妹感情,看的一旁的婢女欢儿甚是感怀,只道整个孟府里头,要数大公子和自家小姐兄妹情深了,还有那三小姐……女相孟瑶,也是与自家小姐关系不错。 这一头,孟璇玑闻言,却是重新露出了笑颜,不待孟艺说话,她便道:「哥哥,妹妹今日让人做了点点心带来……想要看着哥哥吃完。」 说着,孟璇玑看了眼身后的欢儿,示意她将点心拿上前来。 欢儿会意,便立即提了篮子,送到孟璇玑的手边,与此同时,孟璇玑亦是接过篮子,缓缓掀开其中一角,笑的天真烂漫:「我记得哥哥最是喜欢吃芙蓉酥了,所以便特意让人做了芙蓉酥带来。」 瞧着如此温柔体贴,又可人的妹妹,孟艺便是再忙,也捨不得让她失了兴致,看了眼身后依旧练着的新兵,孟艺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来:「好,么妹既是想看哥哥吃完,咱们便到一边儿去,哥哥也算是好好歇息一会儿。」 说着,孟艺伸手拿过孟璇玑手上的篮子,似乎是怕她累了一般,那股子体贴的劲儿,委实叫人赞赏。 孟璇玑倒也没有推脱,自家兄妹,早已习惯了这等子行为,点了点头,她便领着欢儿,很快随着孟艺到了一旁的草垛之下。 两人找到一处干净的角落,缓缓坐了下来,孟璇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欢儿,示意她去外头守着,欢儿心下明白,便识趣的退下了。 这时候,孟璇玑打开篮子,从里头取了一块糕点来,递到孟艺的面前,道:「哥哥,吃。」 孟艺爽朗一笑,便径直接过孟璇玑递来的芙蓉酥,瞧着很是开怀的便吃完了一块。 紧接着,他兀自拿了篮中的第二块,一边又问道:「么妹近日在家中,可还是过的不错?」 孟艺和孟璇玑,同父异母,孟璇玑的母亲闵氏是御使大夫孟伏的嫡妻,而孟艺,则是外室的孩子。当年孟伏在机缘巧合之下,将苏子衿误认为是自己的孩子,后来有一天孟艺和他那个作为外室的娘找上了门,这才让孟艺认祖归宗了。 只是那时候,孟艺的娘已是染了重病,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不得不将孟艺送回孟家。那女子在孟府大抵过了一两个月的好日子,便重病不治,香消玉殒了。而孟璇玑的母亲闵氏却是个聪明的女人,因着府中没有男嗣,孟伏又极为看重孟艺,她便忍着心中一口气,将孟艺带到了自己的身边抚养,这样一来,孟艺的身份,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嫡子。 那时候孟璇玑还很小,孟艺又正是天真,两兄妹一处玩耍,久而久之,便关系极好。这一点倒也是让闵氏深觉安慰,她心下知道将来整个孟府都要交给孟艺,便也就对孟艺很好,如此一番下来,孟艺自是对她这个嫡母,孝顺有加。 原本现下孟艺不过是寻常关心问话罢了,但这话一出,便见孟璇玑吸了吸鼻子,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低声道:「有娘在,我又如何会不好呢?只是……其实也没什么。」 说到这里,孟璇玑抬眼看了下孟艺,见孟艺皱起眉头,她心下便有一丝得意泛起。 如今整个烟京最杰出的青年,便是她的哥哥,孟艺。而只要她稍稍用点计谋,哥哥便会因为怜惜她而为她出头! 见孟璇玑吞吞吐吐的模样,孟艺心下一紧,便立即拧眉道:「么妹,可是谁人欺辱你了?告诉哥哥,哥哥一定为你出气!」 孟艺的话一出口,孟璇玑娇弱的身子便是一颤,只见她眼角有惧色浮现,便咬唇道:「没什么,哥哥还是不要问了。」 一边说,孟璇玑还一边故意摇了摇脑袋,看的孟艺心下,更是有些惊疑不定。 「妹妹,你告诉哥哥,有哥哥在,谁敢欺辱你?」孟艺放下手中的芙蓉酥,神色极为笃定。 这一幕落在孟璇玑眼底,心下便更是愉悦了起来,她微微咬着唇,楚楚可怜道:「哥哥,我……我好害怕!」 说着,孟璇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到孟艺面前,眸底满是惧怕之色。 孟艺一顿,便立即接过孟璇玑递来的纸条,他沉默下来,一言不发的便打开了纸条,只是,当他看到纸条中的内容时,眼底立即便迸出了骇人之色,看的一旁孟璇玑心中惊讶。 没想到一向俊朗温和的哥哥,竟是也会露出这般神色……不过她心下倒是不害怕,只觉得自己此番的选择,没有错! 好半晌,孟艺都没有说话,直到孟璇玑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便见孟艺偏头看她,神色极为严肃:「么妹,这是哪里来的?」 敛了情绪,就见孟璇玑泫然欲泣,颤抖道:「哥哥,昨夜……昨夜我和几位姐姐一起到画舫上玩闹,回去的路上……忽然便有飞镖朝着我飞了过来……我那时候以为是什么人故意开玩笑,就大着胆子将这纸条打开了,只是……只是看到这里头的内容,我……我好害怕啊,哥哥!」 一边说,孟璇玑脸上的泪水便立即流了下来,看的孟艺心中疼惜不已,只伸手为她擦了些眼泪,便沉声安慰道:「妹妹莫怕,那怪物应是早就死了,如何还能威胁的了你?伤害的到你?一定是有心人故意吓唬你,你……」 然而,孟艺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孟璇玑激动起来,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哥哥!那怪物还活着……还活着啊!我……我看见她了,青烟看见她了!那日在夜宴上……我看的清清楚楚,她杀了三姐的一个婢女,还……还对爹爹出言不逊!」 一边说,孟璇玑脸上的泪水还一边落个不停。只是,相较于方才的刻意,现下她明显是打从心底害怕的。 那日夜宴,孟艺因军营里头有事情,便没有前去了,后来楼霄专门封锁了消息,不想让东篱如此『怯懦』的一面被百姓看到,便作了一番功夫。故而,这样一来,孟艺身处校场军营,如何能悉知朝堂上的事情? 听着孟璇玑的话,孟艺脸上不由浮现起惊骇之色,就见他站起身子,不可置信道:「么妹,你说的可是当真?那怪物……当真没事,还出现在夜宴?」 说着,孟艺低头看向孟璇玑,沉眸道:「么妹,你先不要着急,慢慢说清楚。」 孟璇玑见孟艺的反应如此大,心下更是有了几分把握,想了想,她便点了点头,缓缓将苏子衿就是孟青丝的事情,包括她昨夜听到的司言的事情,统统告诉了孟艺。 等到她说完,孟艺便沉默了下来,只是下一刻,便听孟艺忽然道:「么妹,我们必须要先杀了她,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说这话的时候,孟艺脸上所有的爽朗和明亮,都消失殆尽,仅剩的只是狠辣与杀机,那鹰眸中盛满的戾气,看的孟璇玑一吓,不过,孟艺的话却是孟璇玑正想听到的,心下升起一丝喜色,却见孟璇玑咬了咬唇,惊疑不定道:「可是哥哥……那司言如此厉害,我们……我们当真可以做到吗?」 孟璇玑怕的,其实不止是苏子衿,还是司言的势力,她昨夜惊慌之下,回去后便让人打听了司言的为人,得到的答覆,竟是更让她畏惧,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光是一个司言,便是让人疲于应对,再加上苏子衿背后的战王府……苏子衿本人的可怖……如此权势与手段,让她如何下手? 孟艺闻言,却是没有慌乱,只见他眯了眯眼睛,勾起一抹冷笑来:「现在可是在我们东篱的土地,任凭司言如何权势滔天,如何兵权惊人,也是要任人宰割的!」 异国他乡,即便他如何厉害,也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看着孟艺眼底的杀意与志在必得的自信,孟璇玑心下总算舒了一口气,她自小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是个厉害的,只要有她哥哥在……一定,一定可以杀了苏子衿这贱人,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 …… 三月二十九,烟京花灯节正式拉开序幕。烟京的花灯节,堪比各国七夕,大都是有情人之间相互馈赠,倒是极为盛大。 彼时夜色正浓,四处明灯璀璨,好不热闹。 篱河边上,有好几辆画舫停泊,那精緻而奢华的画舫上,早已有歌姬舞女伺候在上头,与此同时,更是陆陆续续有翩翩佳公子打扮贵气,踏上了那画舫。 如此夜色,孟瑶领着婢女,兀自来到了篱河边观赏。 烟京是个繁华却暗潮涌动的地方,可这股暗潮,永远不能搬到明面上去。烟京百姓多通情而爱好诗歌,再加上多年战乱的阴霾,造就了此处的特殊国情。 这几年下来,烟京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什么刺客、或者追杀一事。在这繁盛的都城之内,但凡发生腥风血雨,都与权力之争分不开干系,尤其是朝堂争夺,更是极为明显。故而,一旦烟京城内发生类似于锦都的那等子刺杀、暗杀事件,烟京的百姓便会群起而攻之,势必找到那毒瘤的大臣,万人奏请,株连九族! 如此敏感而多思的百姓,当真成了水流,载舟覆舟,不过一夕之间。这大抵是因为烟京委实是个文化大国,百姓一众,倒也算团结一致,尤其是皇城脚下的人们,更是懂得如何造势。 而这般的势态,便是出自右相钟离之手,当年钟离之所以被封做丞相,之所以被文宣帝看重有加,便是因为钟离奏请帝王,并得到准许,于两年之内,游说整个烟京百姓,齐力抵制纷乱。 如此千古举动,一旦成功,便是百世不衰的。因此,这些年来,上到帝王,下到臣子百姓,皆是依着章法来行事,如若有出现屠戮之人,百姓自是不会就此罢休,如此一来,但凡要追究罪责的,在烟京都是要讲究真凭实据,这也又间接导致了,楼霄不敢轻易篡位。 上有钟离牵制,下有百姓监视,如此严密的举措,委实很难废了楼兰,一举称帝! 烟京的安稳,直接便让孟瑶一类官员,安心出行了,即便是苏子衿来到烟京,她也一如既往,不曾多加过人手。而同样的,苏子衿在东篱、甚至是在来的路上,她会派人刺杀,可苏子衿一旦踏入烟京的土地,不在万不得已,她不会杀人。 因为她们都是聪明之人,知道轻举妄动太过愚蠢,但凡聪慧之人,都不会在烟京这个地方,使上死士。 放灯的时候,尚且未到,孟瑶戴着面纱,低眉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灯笼,心下不自然的便升起了一股子落寞。 东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其实也不过普通之人……不由的便有唏嘘划过,只是就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哇,是颂字号画舫诶!」一个女子惊叫起来,眼底满是艷羡之色。 寻常时候,很少有人将颂字号画舫包下,毕竟万金之多,只烟京偶有贵胄庆生,倒是会如此作为。可今日乃是花灯节,委实日子特殊,若是有人包下这艘画舫,便大抵意味着,是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大手笔的。 「诶,你瞧,上头有人!有人!」另一个女子尤为激动,盯着那颂字号画舫半晌,似欲探个究竟。 随着那女子的声音落下,周围一众人便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那画舫缓缓而来,不多时便靠了岸。 里头有个黑衣青年,他似乎正指挥着掌舵之人将画舫靠向岸边,等到画舫沉浮停下之后,他才上了岸来,朝着另一头而去。 人群倒是极为配合,自发的便让出了一条道儿来,众人以为这青年要来接某家的小姐,却是不料,他走到两个人面前时,竟是拱手道:「爷,一切安排妥当。」 这话一出,众人便顿时明白了起来,原来是某个公子哥的下属领命买了画舫,顺带着前来迎接……只是,这下属倒也是生的俊俏,却是不知那位公子还有他心上人的小姐,是何模样? 如此想着,便有人顺着忽明忽暗的光线看去,只见那处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清冷挺拔,女子亦是生的媚骨楚楚,他们皆是穿着冰锦白衣,一个若仙,一个似妖,瞧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模样,委实的佳偶天成,叫人惊艷不已。 苏子衿……面纱下,孟瑶清丽的脸容有一瞬间狰狞起来,她紧紧握着手中的花灯,几乎将它捏碎。 「小姐。」一旁的婢女心红见此,不由心下一顿。 她顺着孟瑶的视线看去,就瞧着苏子衿和司言两人一副般配至极的模样,顿时便有狠厉之色浮现。 眯了眯眼睛,她便张了张嘴,嘲讽道:「小姐,你看那如此有伤风化的女子,竟是也敢出来招摇?瞧着那狐媚子的模样,莫不是歌姬一类?」 虽然司言和苏子衿已然是夫妻,但这烟京的百姓并不识得,如今心红这般一嘲讽,在众人眼中,便也就变了味道。 东篱是礼教严格的国家,素来也有男子为了博美人一笑,便花重金包下画舫的事情发生,不过那些个公子小姐的,大都是遵循着礼数,再加之多是有着婚约之辈,彼此又带了许多随从婢女,如此之下,便是无人再谈及有伤风化。 只如今,眼前这两人虽是金童玉女的,但这般十指紧扣……委实有些作风不好。 心红的话音一落地,便听周围一众人,皆是指指点点,原先的艷羡,也一时间变成了不屑。 孟瑶闻言,却是暗道这心红的愚蠢,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是丢人现眼? 心下正想要训斥,便听那一头,青茗嘲弄的一勾唇,说出来的话也甚是泼辣:「呦,我瞧着是谁呢?原来是左相大人啊,怎么遮了脸不让人瞧见了?莫不是以为故意使人给我家世子和世子妃泼脏水,就没人认得你了?」 青茗的话一出,在场众人便纷纷将视线落到了孟瑶的身上,一时间,原先那些不注意的人,皆是有些惊诧起来。有些认得孟瑶身后的婢女的,自是惊唿着孟瑶的名字。 心下有恼火之意升起,孟瑶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平静的脸上有冷斥之色划过:「心红,你怎的如此口无遮拦,难道不认得那是大景的世子和世子妃么?」 孟瑶的斥责一出来,心红便立即会意,咬了咬红唇,便见她下跪在地,故作慌张道:「大人饶命,奴婢先前没见过世子和世子妃……奴婢该死,都怪奴婢一时口快……奴婢愿受惩罚。」 这话,便是顺着孟瑶递来的竹竿往下滑了,恰好心红没有出席那场夜宴,不认得苏子衿也是情理之中,最多便是责她一个口无遮拦的罪。 瞧着这对主僕如此会演戏的模样,那一头,苏子衿却是言笑晏晏,眉眼温软道:「可怜见的,竟是吓得这般厉害,不过本世子虽是心善,却也不是烂好人,左相大人身边的奴僕一个比一个兇悍,一个比一个想要栽赃陷害本世子妃,希望左相大人回去之后,好好调教才是,否则这一众信赖左相大人的百姓,可都要以为,这些人,都是因为左相大人的教导,才……如此尖酸刻薄、心狠手辣!」 一边说,苏子衿还一边好似胆小害怕的模样,径直便往司言怀中缩去,看的司言心下深觉好笑,瞧着苏子衿的目光,更是暖了几分。 孟瑶见此,心下自是明白苏子衿的暗喻,她如此说法,不仅是告知众人,这等子事情已然发生了不止一次,而且还赤裸裸的在暗示,她孟瑶就是个尖酸刻薄、心狠手辣的人,只有这样的主子,才会教导出不止一个的下作奴才! 瞧着周围一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开始狐疑起来,孟瑶心下有些恼恨,苏子衿很聪明,聪明在于知道她最怕什么,她一手被百姓捧出来,若是百姓开始怀疑她,她这左相,也是当到头了,毕竟她手中的实权并不多,若是没有用了……想来楼霄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她放弃。 青葱的手指微微捏了起来,那骨节泛白的颜色,在暗夜之中,几乎窥探不到。下一刻,就见孟瑶攒出一个笑来,略显无奈和不忍,说道:「世子妃若是介怀,便再将这奴僕带去斩杀好了,反正心蕊也……哎!本相教导不周,她们心直口快,到底也是要受到惩戒的。」 孟瑶一字一顿,全然是在强调苏子衿的狠辣,她的言下之意,便是说心蕊遭到苏子衿的毒手,如今心红也许也会…… 尤其她生的清丽,苏子衿太过妖媚,如此一番对比下,众人便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孟瑶,而视苏子衿作狐媚的女子。 只是,出乎孟瑶意料之外的是,苏子衿闻言,却是丝毫没有惊讶,只见她一个蹙眉,那弱若无骨的身子便立即半靠在了司言的怀里,虽面色依旧从容,可眉眼间却有无辜之色浮现:「阿言,为何在左相大人的眼中,我竟是如此丧心病狂的一个人呢?分明心蕊……就在咱们驿站内啊!难道我好心宽恕那婢女,倒是错了?」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司言便拥过她,清冷的嗓音出乎意料的温柔,道:「子衿,谁是毒妇,谁是良善,大家都是有眼睛看,有脑子会思索,不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 这话,便是在说孟瑶是毒妇,苏子衿是良善了。且,司言如此说,众人谁还敢为孟瑶出声? 烟京百姓大都好面子,若是他们出声,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有眼无珠,将毒妇看作良善之人,且还是不会思索的愚蠢之辈吗? 不得不说,司言捏住了这七寸蛇身,如此一句话下来,便是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孟瑶眸底有冷色划过,险些露出气恼的神色,暗自吸了一口气,她才缓缓笑道:「想来是本相误会了世子妃了。」 现下这个时候,她自然不能如何与苏子衿针锋相对,她素来在人前便是极大度,也极良善之人,若是在此让百姓怀疑,今后对她的质疑声,也将会越来越多。 「罢了,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罢了,本世子妃还是受得的。」苏子衿不以为意的一笑,艷绝的容色依旧矜贵十足,看的在场百姓,好一阵赞赏。 心蕊自然早早便被苏子衿下令处死了,她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如今这般姿态,也不过是要让众人偏向她罢了。 在大景她可以不顾声名,可在东篱却是完全相反,想要彻底毁了孟瑶,便得先毁了她的根基! 瞧着苏子衿这般『委屈』的模样,司言心中倒是一片柔软,凤眸深邃,便见他看也不看孟瑶,便冷冷道:「咱们走罢,与这等人多言什么?不过是自降身份。」 说着,司言搂住苏子衿的纤腰,便转身离开了。 一时间,众人的眸光,便是都落在了孟瑶的身上,一想到方才是事情,众人看孟瑶的眼神便全然变了味道。 感受到那刺人的目光,孟瑶暗自咬牙,下一刻,便见她平静一笑,甚是怜悯道:「心红,虽然世子妃心善没有追究你口无遮拦之罪,但本相作为你的主子,不能徇私枉法,平白包庇了你。」 心红闻言,立即便咬唇跪地,俯首道:「大人说的是,奴婢罪该万死。」 「既然如此,心蓝。」孟瑶眸光一顿,面上依旧不忍, 一听到孟瑶唤自己,心蓝便拱手道:「大人。」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心红,孟瑶道:「将她带回去,领五十鞭笞!」 五十鞭笞,俨然便是能将人打去半条命的,一瞧孟瑶如此,便有人点着头言孟瑶赏罚分明,可与此同时,却也有其他人对此,起了狐疑之心。 只无论如何,苏子衿如今的这一举动,间接便是在一群百姓心中,种下了疑窦,尤其是由于花灯节的缘故,河岸边的百姓,委实许多。 心蓝唿吸一滞,却没有迟疑,只拱了拱手,应了一声便将心红拿下了。 看了眼苏子衿和司言如此一副绢蝶情深的模样,孟瑶心下有鲜血一滴滴落下,那森然刻骨的恨意,仿若滋生的剧毒一般,张牙舞爪,甚是骇人。 …… …… 苏子衿和司言,很快便登上了画舫,这颂字号画舫极为奢华,同时也比其他的画舫来的平稳许多。 逡巡了眼四周,苏子衿兀自开口笑道:「阿言,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花灯节的夜游,倒也算是惊喜,只是苏子衿不知道,司言耗费了几天时间,莫不是造了艘画舫?可仔细想来,当真造画舫,可不知这么两三天。 「子衿,你闭上眼睛。」司言抿起薄唇,淡淡道。 闭上眼睛?苏子衿一愣,有些诧异于司言这厮的神秘,只是她方愣神,便见司言上前一步,自她身后将她的眼睛捂上,清冷而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 「随我来。」一边说,他一边靠近她的耳畔,即便是只听声音,也极为撩拨人心。 脸色有些发烫,苏子衿眨了眨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划过他的掌心,一瞬间让司言身子僵了僵,有心动的感觉,飘然升起。 性感的喉结微微一动,他便走到她的一侧,长臂依旧伸着,大掌捂住她的眼睛,两人朝着画舫的另一头过去。 苏子衿一路被蒙着眼睛,心下却很是信任的随着司言的脚步前行,直到有风拂起她的髮丝,司言才缓缓将手拿了下来。 一时间,视线开阔起来,渐渐远离河岸与人群的画舫行在河道中央,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隐约有一大片的暖色光芒随水流而来。 苏子衿心下一顿,便见整个河上,有无数的河灯打着旋儿顺流而来,那极为温柔的光晕,委实令人入迷。只这时候,不远处还有许多花灯飘来,一个个低飞向上的花灯,就好似点燃了整个夜空一般,比起繁星还要璀璨异常。 隐约之中,她仿佛看到花灯之上,绘着什么图案,只隔得太远,她便全然看不清什么。 桃花眸子一亮,苏子衿不自觉的便伸出手,试图接过其中一个低飞的花灯,只奈何,那花灯临飞到她面前的时候,竟又打了个转,朝着上头飞去。 这一头,司言见此,却是一个轻功跃起,径直便将其中一个花灯拿到手中,转瞬之间,他便又飞身到了苏子衿的面前,沉默着将花灯递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青葱玉指搭在薄纸之上,苏子衿低眉看去,只见花灯之上,有白狐顶着一张兔耳朵,它拿着一把伞,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屋顶上方披着蓑衣的白狗儿。 旁边题有一行字,如此写道:雨已经有些大了,世子还不进来么? 瞧着这样有趣的花灯,苏子衿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暖流,脸上的笑颜,也一瞬间舒展开来,甚是美好。 苏子衿记得,司言曾说过,她是披着兔皮的狐狸,那么如今画中的那只狐狸,不是说她,又是谁?就连那对话,也是司言回锦都的那一日……那下雨的一日,苏子衿所说的话。 苏子衿弯唇,轻声问道:「阿言,这只白色的狗儿莫不是你罢?」 这幅画显然便是出自司言所作,只是,苏子衿不明白,司言这等清贵的人,如何会将自己比作是狗儿? 「是我。」司言凝眉,面色清冷依旧,却是有些不自然道:「他们说,我在你面前像它。」 司言想要画下苏子衿让他心动的每一刻,所以便将苏子衿画成了一只披着兔皮的狐狸,可他思索了一番,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动物。于是,他便找来了落风和宫苌,询问了一番。 结果得出的结论,便是他在苏子衿面前,正如从前长宁王妃养的一只唤作豆豆的犬儿,即便司言想要反驳,也一时间很难澄清。 于是,他倒也不计较,便径直将自己画成了这般模样。 苏子衿闻言,不禁抿嘴一笑,甚是愉悦道:「阿言,这狗儿与你确实相像,只那时,你待我可不似这般温和。」 说着,苏子衿便又看向上空,心下倒是想要再看一看其他的花灯上,又画了什么。 只是下一刻,便见司言一跃而起,径直又抓了两三个花灯下来,将其一个个递给苏子衿,好让她瞧个仔细。 苏子衿熄灭了手中的花灯,将其妥帖放到一旁后,才拿起另外两个,挨个看了过去,里头的场景,无一不是两人共同经歷的,无论是地宫的那个怀抱,还是幽蝶谷的朝夕相伴,亦或者是两人分道扬镳时,那决绝的场景,一幕一幕,勾起了苏子衿的许多回忆。 她看了眼司言,不禁弯起眉眼,呢喃道:「阿言,谢谢你给我的惊喜,我甚是欢喜。」 话音一落,她便踮起脚尖,红唇落在他如玉的侧脸上,满心欢喜。 他花了这样多的日夜,为她造了这样一场盛大的梦境,花灯上一笔一划的勾勒,皆是他夜以继日的结果。这漫天的绚烂,几百个花灯……如此浪漫,她如何能够不感动,不欢心呢? 只是懊悔,自己竟是误解了他,还那般不讲道理的责备着他,全然没有顾及到他的心情。 感受到那温热的唇瓣落在自己的侧脸上,司言微微抿唇,径直便将苏子衿纳入怀中,他垂下眸,薄唇轻轻含住她的朱唇,眼底满是情动之色。 夜色正好,花好月圆,正是浓情蜜意之时。 …… …… ------题外话------ wuli忠犬柿子好歹也浪漫了一回哈哈~ 花灯上的图,详见101章——司言归来 86一箭之仇(上) 彼时,摄政王府邸 精緻华贵的屋子内,有女子对镜梳妆,面含娇羞。 正是时,敲门的声音响起,随即便见一个婢女缓步入内。 一看见那婢女,女子便略微有些羞涩的问道:「绿屏,王爷来了么?」 「王妃……」唤作绿屏的婢女闻言,踌蹴道:「王爷他……他临时有些事情,来不了了。」 说着,绿屏便低下头,眼底满是担忧之色。 绿屏是摄政王妃凤年年的陪嫁丫头,她自小伺候着凤年年,对凤年年确实是一片忠心。 「王爷是不是还在处理政事?」一瞬间,凤年年脸色苍白起来,捏着木梳的手也跟着一顿,只是即便如此,她说出来的话还是含着体贴贤惠之意。 绿屏闻言,心下一疼,便忍不住急道:「王妃,王爷今日政事已是早早处理完了,听说现下人已经去了听音阁……王妃总这般善解人意,若是哪一天王爷将那妓子带进府中,王妃可如何是好?」 听音阁是烟京有名的青楼,只是,相较于一般的青楼,听音阁却养着许多卖艺不卖身的歌姬、舞姬、艺姬,其中琴技最好的,便数艺姬于小婵了。 听闻于小婵生的貌美非常,十四岁出名,性子也是高傲的很,烟京中能够见得到她的,寥寥无几,然而,即便如此,楼霄却也算其中一个,甚至众所皆知,楼霄时常去听音阁赏于小婵的琴声。 绿屏的话一落地,便见凤年年咬唇,脸色愈发苍白起来:「绿屏,你莫要胡说,若是王爷当真对那于小婵有意,如何会这么多年,还不将她带进府中?如何又会向爹爹,求娶于我?」 凤年年是当朝威虎将军的独女,是他捧在掌心的明珠,曾几何时,也是求娶之人踏破门槛。她生的极好,性子也软乎,只唯独不好的,便是瞧着有些病气怏怏。即便没病,也如西子一般,捧心蹙眉,倒是生生减去了几分原本的姿色。 而她的父亲威虎将军,虽不算权势滔天,但由于他常年驻守边疆,重兵在手,也是颇为人忌惮,甚至于烟京好些个贵胄门阀,竞相讨好。 「王妃……」绿屏看不过去她的自欺欺人,不由脱口而出道:「奴婢听闻,王爷当初求娶王妃,不过是想要拉拢将军的权势,正恰好王妃一心扑在王爷的身上……如今才……」 「不要说了,绿屏!」一瞬间,凤年年眼底便浮现了泪花,她咬着红唇,蹙眉道:「王爷不是你说的那般,你莫要诋毁了王爷!」 她认识的楼霄,玉树临风,邪魅而清俊明朗,如何会是那等子为了权势而屈服的人?如何又是那种卑劣之辈? 一想到这里,凤年年眼底的泪,便更加汹涌起来。 诚然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自欺欺人,诚然她也知道,成亲几个月,他从来没有碰过自己,便是成婚当日……红盖头也是她自己掀开,可思慕了许多年的郎君,叫她怎么能够放得下? 「王妃……」瞧着这般怯懦而死心眼的主子,绿屏一颗心都碎裂开来,心下不由有些怨恨,分明求娶的是王爷,为何还这般冷情的对待她家王妃?难道连敷衍……他都做不到吗? 或者说……当真如那人所说,王爷心中,其实有其他人? 一想起这个可能,绿屏便不由瞪大眼睛,急切道:「王妃,奴婢……奴婢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王爷其实心中……另有他人,所以他才如此待王妃,也同样的不将那妓子带回府上!」 「绿屏,你在说什么?」凤年年心下不解,只一边抹了抹眼泪,一边忧伤道:「王爷那般英武的人,若是当真心繫他人,怎会甘愿听之任之,这么多年来,还无法如愿呢?」 即便凤年年与楼霄没有夫妻之实,但凤年年对楼霄上心了这么些年,如何能够不知悉一二楼霄的性子呢? 若是楼霄当真有欢喜之人,当初便不会向她的父亲求娶,更不会将正妃之位给她。 「王妃,千真万确!」绿屏咬着牙,回忆道:「奴婢方才出去,便听府中翠儿和管事的妈妈闲聊了,说是王爷真心欢喜的,其实是……左相孟瑶!」 孟瑶?凤年年摇了摇头,不相信道:「我见过孟瑶,也见过王爷看孟瑶的眼神,那般冷淡,决计不是看心爱之人该有的。」 凤年年虽没有孟瑶年长,却是见过孟瑶几面,当初孟瑶还未当上左相的时候,她曾与父亲到宫中,那时候便瞧见了孟瑶与楼霄有过交谈,只是当时隔得有些远,再加上她心中紧张,便只堪堪听了只言片语,并不明白所为何事。 「那……会不会是其他人?」绿屏皱着眉头,思索道:「奴婢记得,三年前王妃让奴婢来送庚帖的时候,便意外的听见府邸里头有女子和王爷说笑的声音,只那时候被管家催着离开了,奴婢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绿屏的话一落地,凤年年脸上的神色便是一僵,她看了眼绿屏,见绿屏不似说谎的模样,心下立即便寒凉了起来,有刺骨的冷意,冻得她发颤。 如若当真有这么一个女子……那么一切便又解释的通了,难怪那一次他喝醉酒,好似将她误认作是谁一般,只口中呢喃着,不要离开他。那时候她以为楼霄是在怀念已故的亲人,便不曾作他想,如今细思起来……原来最傻的是她啊! 「绿屏,」深吸一口气,凤年年泫然欲泣道:「拿纸和笔来,我要给爹爹写一封信。」 她要知道,他心中挚爱是谁,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凤年年却没有去思考,或者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查清一切后,她又会如何自处。 …… …… 一夜之间,大景朝的长宁王世子与世子妃的名讳,响彻整个烟京,众人皆言长宁王世子一掷万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更有人说,长宁王世子妃乃妖姬转世,魅惑的长宁王世子失了本性,如今这两夫妻如此一副恩爱有加的模样,看的烟京大部分女子都眼红不已,恨不得自己便是那美若妖姬的长宁王世子妃。 只是那一头,苏子衿和司言一直到次日,才下了画舫,回了驿站。 相较于司言的好精神,苏子衿显得有些疲倦,分明先前说过不让司言进屋子的,可昨夜在画舫上,两人却又是行了周公之礼……如此一来,苏子衿便愈发觉得,司言这厮是个腹黑的,也难怪乎那日他那么容易松口,原来是在这处等着她呢! 两人一路,便径直回到了驿站,稍稍沐浴之后,苏子衿便打算歇息一会儿,却是未曾料到,楼宁玉那边,昨夜传了消息与她,只是她昨夜不在驿站,信函便由着青问收着。 站在窗台边,苏子衿缓缓拆开了信函,只是,眸光在触及信函中的内容时,她眉梢不由一动,显得有些诧异。 司言见此,便抿起薄唇,清冷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现下他们两人,其实算是开诚布公的很,但凡有事,苏子衿都不会背着司言,而司言亦是一样,他会在一旁出谋划策,与她共同商讨。 「右相府中……忽然有神秘女子出现。」苏子衿凝眸,微微一笑道:「只是瞧着楼宁玉的意思,钟离对那女子甚是保护。」 说着,苏子衿径直便将手中的信函递到了司言面前,示意他亲自一看。 司言倒也没有犹豫,便点了点头,接过信函看了起来。只看到某一处的时候,他凤眸微微幽深,下一刻,便听到他语气薄凉,淡淡道:「钟离对这女子,大抵是极为上心的。」 极为上心?苏子衿一愣,便不解道:「何以见得?」 若只是保护的话,只能说是上心,可司言的这『极』一个字,俨然便是有更深层的含义……钟离心悦这女子! 「楼宁玉提及,别院内有婢女被斩杀。」司言抬眼,冷然道:「我调查过,钟离此人也算是平易近人,在百姓中的口碑还算不错,若是他斩杀婢女,便是意味着,这婢女做了什么错事,可一个婢女,能够做错什么?无非便是轻慢或者多嘴,若是这般,便足以证明,那女子在钟离心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司言的这一番解释,苏子衿心下倒是有了几分瞭然,点了点头,她便道:「可阿言,据调查,钟离并没有心上人。」 正因为调查过钟离,苏子衿先前在夜宴上,才说钟离有断袖之嫌,而如今不过短短一两日,钟离哪儿冒出来一个心上人? 「钟离不可能一辈子都藏着那女子。」司言面色寡淡,沉吟道:「大约不需要多久,他便会将这女子公布于众。」 男子若是真心欢喜一个女子,不会愿意名不正言不顺的与之苟且,尤其是在东篱这等极为重礼教的地方……所以,司言相信,依着钟离的性子与他对这女子的真心,想来要不了多久,这女子便会被暴露在阳光底下,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苏子衿闻言,只若有所思的颔首,心下却是有莫名的感觉涌出,便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想了想,她看向司言,缓缓攒出一个笑来,轻声道:「阿言,你前两日没有回来,我大抵是谋划了一件事……」 说着,苏子衿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谋划同司言说了起来。 司言沉默的瞧着苏子衿,见那双桃花眸子满是璀璨的光芒,心下深觉喜悦。 有些男人喜欢单纯无害的女子,而司言这厮却是独特,他喜欢的便正是这般算计他人时候,满眼皆是笑意的苏子衿。 尤其这般模样,委实让人瞧着心动不已。 …… …… 与此同时,孟府。 御使大夫孟伏坐在太师椅上,沉声道:「瑶儿,听说你昨夜做了愚蠢的事情?」 昨夜孟瑶与苏子衿的争端,早已随着苏子衿和司言绢蝶情深的消息,一同传遍了整个烟京,更有甚者,一大堆百姓对此,议论纷纷。 对面的孟瑶闻言,只抿了口清茶,平静一笑,道:「爹爹,那件事是我身边的婢女不懂事,我已经处理了。」 昨夜回去,孟瑶便已然赐了杯毒酒与心红,只当她是自知罪孽深重,有愧于人,便自尽了。 毕竟只有这般,那些怀疑的百姓才会释然一些,不会将苏子衿昨夜所说的……说她手段狠辣才教出那么些个同样狠辣的婢女的事情,放在心上。 「瑶儿,你可得好好管束一番你手下的婢女了!」一听孟瑶如此说,孟伏便不悦的看了眼孟瑶,道:「这一个两个,难道你还没得到教训?」 孟伏的语气,其实不似像在教训女儿,反倒是像教训下属,那股子严厉斥责的意味,着实明显的很。 孟瑶敛下心中那抹情绪,只淡淡一笑,回道:「爹爹放心,昨夜处理心红的时候,便是一次杀鸡儆猴,想来今后她们,很难再如此不知情势,自作主张了。」 这三年来,大抵也是因为她高高在上惯了,随即而来的,便是那些个婢女也跟着嚣张起来,就是因着这点疏忽,才害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苏子衿面前吃瘪,孟瑶自然心中有数,故而昨夜一回去,便立即处置了心红,同时也是警醒一番其他的奴僕。 听着孟瑶的话,孟伏到底是气消了一点,想了想,他便又道:「对付苏子衿的事情,你可是都有法子了?」 「已经有了,爹爹不必担忧。」孟瑶清丽一笑,只眼底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晦涩,却是孟伏没有捕捉到的。 「你办事,为父一向放心。」孟伏说着,便投给孟瑶一个肯定的眼神。 其实他自己也是要苏子衿死,可他此番却是只让她来动手,俨然便是打算撇开干系,又想获得利益的,若是孟瑶成功自是最好,若是孟瑶不幸失败了,被揪出来了,那么孟家也依旧可以摘得干净,毕竟早两年的时候,孟瑶便已然出去独自立府了。 只是,孟伏以为这点孟瑶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孟瑶即便知道,也不会如何,毕竟孟瑶要仰仗孟家,至少现下不会同孟家翻脸。 听着孟伏宽慰的话,孟瑶心中一片冰冷,只她掩饰的极好,便是丝毫,也难以令人看得出来。 这一头,孟伏停顿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鹰眸沉沉道:「瑶儿,你如今也是年纪不小了,再过几年恐怕嫁不出去,为父这两日为你思忖了很久,最后挑定一个人选……」 说着,孟伏抬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孟瑶,才道:「摄政王待你不错,又加之咱们与他本就是同一个阵营,若是你能够嫁给他……至少做个侧妃也是极好。」 楼霄的心思,一直很难捉摸,孟家虽因着孟瑶与楼霄的关系,一路攀升,可说到底,孟伏心中却是不安,在他看来,楼霄权势滔天,将来要做东篱的皇帝,若是孟瑶能够嫁给楼霄,那凤年年一定不是孟瑶的对手,等到一定的时候,再剷除凤年年……孟家未来的富贵与地位,俨然便是牢牢的不会动摇! 然而,孟伏的话一出,孟瑶便不禁皱起了眉头,下一刻,便见她笑容微冷,反问道:「爹爹以为,摄政王是瑶儿最好的人选?难道爹爹不认为,司言那般举世无双的人,亦是不比摄政王差吗?若是瑶儿嫁给司言,第一个便可以剷除苏子衿,等到苏子衿死了,司言为我们所用,即便是在东篱的土地上,摄政王也照样不能够动咱们孟家分毫!」 「荒唐!」孟伏闻言,立即拍了下桌子,厉声道:「司言那人如何厉害,你不知道?若是偷鸡不成,只会连累了整个孟府!你难道看不清形势,分不清谁更有用吗?」 这话一出,便是惹得孟瑶有些不快了,孟伏如此言语,不过是在否认她的能力,觉得她无法诱惑司言上勾,可与此相反的,便是在说苏子衿比她更有能耐! 心下升起一丝逆反,孟瑶神色亦是少见的冷了几分下来,不待孟伏反应便听她道:「爹爹,这件事我说的算,若是我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既然爹爹如此信誓旦旦,不妨便瞧着女儿如何将司言俘获,如何将苏子衿斩杀!」 她生平,最恨的便是不如苏子衿,分明她比苏子衿聪慧,比她讨喜,比她那一个野种更堂堂正正,可命运之神,总是眷顾着她,站在她的一边……苏子衿有多么光鲜,便是承托出她孟瑶多么低劣,这一点,是她永远也不愿意承认,不想看到的! 说着,也不待孟伏说话,孟瑶便扯出一个笑来,她仿佛恢復了理智一般,神色依旧平静,继续道:「爹爹,若是无事,女儿便先回去了,明日四国比试,可还有好些事情要忙活呢!」 一言落下,孟瑶便放下手中的杯盏,缓缓起身,转而踏出了这门槛。 身后,孟伏盯着孟瑶离去的背影,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孟瑶这个女儿聪慧却好掌握,只是没有想到,如今的她竟是如此难以掌控……若是现下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可还要留着她一条性命? …… …… 三月三十一这一日,四国比试正式开始。 四国比试在东篱,算是一场较为大型的比试,大抵算是四国青年才俊之间的切磋,同时也代表着各国的尊严。 其中四国比试分为男子项和女子项,男子项中,分别是骑、射、词、武四样,而女子项则只有文采与技巧比试,文采比试,毋庸置疑便是诗词歌赋,技巧比试则是琴棋书画四样。 苏子衿这一次倒是没办法推拒,故而只能跟随司言,来到了皇城宫门。 彼时,阳光正好,场面宏大。 空旷的皇城前,搭了个极为大的台面,那台面奢华精緻,台面的正北方,坐着贵胄和使臣,再外围,士兵把守,百姓一圈又一圈,围的水泄不通。 小皇帝楼兰正坐在最中央,他依旧神色怯懦,甚至于脸色都有些苍白。楼霄坐在他的左侧,紫金华服,仿若睥睨的帝王一般,眉宇之间满是尊贵。 左相孟瑶和右相钟离,分别对立而坐,只是他们不比楼霄,便只能坐到大臣中间,不过因着各国使臣的身份,便径直被安排在了左右丞相的上首。 随着一声礼炮声响起,楼霄大抵作了一番讲话,众人纷纷就坐。 大景朝的位于上首,挨着疆南而坐,疆南之后便是北魏,这期间顺序,倒不是依照谁更尊贵来说,而是依照哪一国最先举办四国大会。大景今年第一个举办,自然而然的这上首的位置便落到了大景的头上。 这一边,苏子衿坐在苏墨和司言之间,倒也是矜贵从容,神色自若。 「男子组,骑技项目,正式开始!」正是时,有太监尖锐的禀报声响起,一时间场面热闹了起来。 随着这一声的落下,各国参赛人员便皆是站了出来。 各国骑技高超之人,已然出现在了赛马的跑道之上,苏子衿抬眼看去,眉眼含笑。论骑技,其实北魏更甚一筹,东篱即便有良将,也比不上北魏那等在马背上的民族。故而,里头那东篱的小将……显然便是楼霄随意安排的,毕竟出了大将若是还输了比赛,才是要被笑话的。 很快的,赛马立即便开始了,台上诸位大臣极其家眷,都表现的有些紧张,而底下的百姓,却已然沸腾一片。随着马蹄声的响起,尘土亦是飞扬一片,看的在场一众人,皆是惊声连连。 不多时,比赛便结束了,果不其然,胜者依旧是北魏,多年来几乎不曾打破的结果。 东篱的人倒也不显多么失望,毕竟北魏在骑射上,是出了名的骁勇。 看了眼底下,楼霄便摆了摆手,道:「下一轮,射技!」 「下一轮,射技!」通禀的太监再次高声传达,尽量让在场众人,乃至底下的百姓,也能够听的清楚。 射技与骑技的比赛不同,骑技需要提前备马,故而便是一开始便已然选好了,而射技则不然,即可当场发挥,故而,射技一项,当场选人,当场比试。 此声堪堪落下,便见司言忽然起身,清冷如仙的容色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本世子素来听闻东篱摄政王骁勇,擅长射箭之技,」他语气极冷,神色漠然道:「本世子先前便想与摄政王切磋,不若借着这场射技比试,摄政王与本世子一同参赛,如何?」 司言的话一落地,众人皆是难以置信起来。要知道,楼霄的射技在东篱,可是极为出名的,只要他拉开弓,便没有射不中的目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东篱第一。 只是,如今司言这般姿态,虽清贵依旧,可眉宇之间,依稀可见挑衅之色……难道他当真有信心能够赢得过楼霄? 一时间,百姓之间开始议论纷纷,然而,一众使臣,却是各自反应不同。北姬辰和墨白,两人以看好戏的姿态瞧着,自是随心自在的模样。南音痴迷的盯着墨白,几欲将他盯穿,眼中倒是再也看不见别人。南洛和喜乐则是百无聊赖,基本不在意什么,北姬昌和其余两个公主,亦是表现的很淡然,唯独苏子衿、苏墨和司随,两人皆是朝着司言投以讶异的目光。司随惊讶的是司言这般淡漠之人,竟是会主动挑衅,而苏子衿和苏墨惊讶的是,他们事先并不知道司言的打算。 孟瑶看了眼楼霄的方向,见楼霄眼底露出一丝轻蔑,不由的便蹙起了眉头。依着她对司言的了解,大抵这青年是极有把握,否则的话,他定是不会忽然提出这般要求。可楼霄若是因此而轻敌……想来是会输的很惨。 只是,孟瑶兀自这般想着,却是不知,楼霄的轻蔑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射技百分百的自信,而是不屑于和司言比试。 他憎恶司言,已然憎恶到了一种地步,甚至是多看一眼,他都要觉得不堪入目! 瞧着楼霄岿然不动的坐在高台之上,司言脸上的神色倒是依旧波澜不惊,凤眸微微一挑,便见他冷冷道:「怎么,摄政王是不敢与本世子比试么?」 这话一出口,便是全然挑衅的意味了,可司言这般明目张胆,却是让底下百姓一阵唏嘘,若是楼霄当真不出战与之切磋,未免有些畏惧的意思……这样一来,岂不是在说他们东篱害怕大景? 「摄政王怎么会怕!」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爆发了一声唿喊,道:「我们的摄政王,怎么会怕!」 这一声唿喊出现,便紧接着有人跟着附和道:「不错,我们的摄政王,怎么可能会怕!」 「我们的摄政王,射技东篱第一,不会畏惧!」 「对,不畏惧!」 …… …… 百姓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士气昂扬』,听得台上的楼霄,有些不可遏制的皱起眉梢,若是他没有料错,司言如此姿态……其实是在激将!不是激他,而是激烟京的百姓! 心下升起一抹不安,楼霄不得已站了起来,随即便见他缓缓上前,邪魅的眼底闪过冷色,嘴角却是勾着一抹笑意,道:「世子既然有心与本王比试,本王自是不会推辞,只是这本就是四国的一场比试,若只你我二人……岂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只不过,楼霄没有料到,他的话一出,便见北姬辰忽然起身,笑眯眯道:「王爷,四国大会本就是一场普通的会晤罢了,我北魏既是赢了第一场比赛,第二场便自行弃权,正好也想看看摄政王和长宁王世子较量一番。」 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瞧得一旁默不作声的钟离和楼宁玉,皆是双双挑起眉梢,心下暗自思忖,这北魏的封王,还真是有些深沉的厉害。 钟离和楼宁玉两人的想法堪堪冒出,下一刻,便见南洛亦是起身,显得兴趣缺缺的模样,说道:「既是北魏都弃权了,我疆南自是也不想争夺这射技的魁首,不妨瞧瞧二位比试,也算乐的轻松。」 说着,南洛兀自坐了下来,倒是也不去看上首楼霄的脸色。 苏子衿从容的脸色一顿,心下虽信任司言,可却又难免有些担心……这一头,司言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就见他偏头看她,凤眸漆黑而看不见底。 可这般神色,却是没来由的让苏子衿心下安了几分下来。 楼霄远远瞧着苏子衿和司言深情对视,心下顿时便有怒意蹿了起来,压下心头的那抹不悦,他褐色瞳眸微微一凝,便淡淡笑道:「既然如此,本王自是不会推拒。」 说着,他看向一侧的楼一,吩咐道:「马上准备弓箭!」 「是,王爷。」楼一拱手,很快便下去了。 不多时,紧接着便又宫人准备好了靶子和弓箭,等着司言和楼霄前去。 楼霄勾唇一笑,便点头致意,道:「世子,请。」 这般模样,倒是显得风度翩翩,十分文雅,看的一旁凤年年心动不已,脸色更是有些绯红。 只是,司言闻言,却是没有动弹,就见他弯下腰,薄凉的唇附在了苏子衿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沉沉道:「子衿,他欠你那一箭,我为你讨回来。」 话音一落,苏子衿那双桃花眸子便微微一缩,心下有暖流涌动,一瞬间便让她眼眶发酸起来。 她先前还有些不明白,如今听着司言的话,瞧着他如此耿耿于怀,如此在意楼霄当初射她的那一箭! 她的阿言,从来都是这般沉默无言,却又极为在意她的一切。 「我等你回来。」朱唇微微抿起,苏子衿恍然一笑,盈盈如秋水的眸子,宛若春风初盛,令人沉迷。 敛去眼底的那抹情绪,司言微微颔首,随即就见他如玉的挺拔身姿一动,便径直离开了位置,朝着台上而去。 不多时,司言和楼霄便很快抵达了檯面上。两人皆是青年俊美,却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司言清冷贵气,如松如竹。楼霄邪魅尊贵,瞧着霸气。看的底下一众闺阁小姐痴迷不已。 孟瑶眯了眯眼睛,瞧着台上凤年年那一副担忧的模样,再看着苏子衿尤为从容的神色,心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一时间情绪莫辨。 檯面上放置着两个靶心,每人五支羽箭,离得靶心越近,便越是得分高。 随着一声令下,司言和楼霄皆是拉开弓弦,神色淡淡的射箭过去。只是,连续五发羽箭,两人皆是射在了靶心,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偏差。 一时间,众皆譁然起来,瞧着台上两人超高的射技,纷纷惊诧起来。尤其是对司言,更是惊嘆不已。 只是这时,却见司言凤眸幽深,有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那清贵的脸容上,没有丝毫表情,薄唇却是微启,淡淡道:「这不分胜负的一局,倒是有些无趣,不妨咱们换一种切磋的方法?」 换一种?众人瞪大眼睛,一时间不懂司言的意思,唯独钟离和楼宁玉眸光一顿,似乎有笑意荡漾开来。 楼霄闻言,扬唇道:「世子觉得,如何比试才叫有趣?」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心中有些奇怪,但楼霄还是沉下眸子,瞧着极为从容雅致。 「一人十八支羽箭,朝着对方射去,谁人接到的羽箭多,谁就是获胜的一方。」司言凝眸,面无表情的看向楼霄,继续道:「只是,必须徒手接箭!」 司言的话一出,众人皆是不敢置信,这般比试,不是切磋,而是要对方的命!若是不小心射到了致命的位置,岂不是就这般无法生还了? 心下一跳,苏子衿亦是朝着司言看去,只是瞧着台上他冷静一片的脸容,一时间便又不由的笃定了起来。 司言的武艺,比起楼霄当是不差,若是徒手接箭,想来……不会有问题! 只那一头,凤年年却是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吓得脸色苍白起来。 徒手接箭……若是伤了,又该如何是好?即便楼霄射技不错,武艺又高……可这实在太过危险! 「好!」下一刻,便见楼霄冷笑一声,勾唇道:「只是,既然是徒手接箭,未免有死伤出现……若是世子觉得可行,不妨便签了生死契,如何?」 所谓生死契,便是常用于比武较量的,只要签下生死契,无论身份尊贵还是低贱,是死是伤,都不能追究另外一方的责任! 孟瑶闻言,平静的眸子不由便落在了楼霄的身上……楼霄这意思,难道是要杀了司言? 弱真是如此,楼霄却是有些愚蠢了。即便他杀了司言,苏子衿也依旧不会和他在一起!这一点,即便是孟瑶,也心知肚明。 只是,转念一想,若是司言当真死了……苏子衿会不会痛不欲生? 一想到有这般的可能,孟瑶脸上的平静便顿时碎裂开来,有笑意缓缓溢出唇角。 司言抿起薄唇,冷冷道:「如摄政王所愿,签生死契!」 此言一出,气氛便顿时有些杀伐之意了,苏墨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依旧从容的神色,心下虽是担忧,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唯独喜乐啧啧两声,暗道司言这厮是个好勇气的,委实是江湖人的洒脱做派。 两人到底是达成了协议,生死契很快便被宫人拿了上来,当着烟京百姓、文武百官、以及四国使臣的面,两人皆是签下了这生死契,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只是,这徒手接箭委实兇险,故而先射箭的人,便是占了极大的便宜,若是这第一个射箭之人夺得先机,射伤、或者射死了另外一方,自是稳妥的能够夺得头筹。 就在众人以为要掷铜板来决定谁先的时候,只见孟瑶忽然起身,清丽的脸容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来,道:「本相有两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着,孟瑶的眸光落在了司言的身上,俨然便是在等司言出声回话。 司言面色依旧,极好看的脸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漠然道:「左相既是要说,便兀自说着,否则这铜板一丢掷,便是再难迴旋了。」 司言的话一出,便是惊的孟瑶不由一顿,心中暗道司言的通透,竟是将她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敛下心头的那抹情绪,就听孟瑶笑道:「既然世子也如此说,那么本相便直言不讳了。」 「这比试一说,乃世子提起,我朝摄政王被动许之。紧接着,比试的新花样,亦是世子提出,我朝摄政王再次许之。」说到这里,孟瑶嘆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却又意外的正直,道:「本相以为,为公平起见,这先射箭的人……不妨便让我朝摄政王来当?否则事事都是世子来做主……未免有些喧宾夺主了。」 孟瑶的话,分明是暗藏私心,可她说的一副正色,好似大公无私一般,再加上在场皆是烟京百姓,自是更加偏向于自己国家的人。 故而,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称赞,并且那议论纷纷的声音,便是等着司言答应的意思了。 …… …… 87一箭之仇(下)二更 孟瑶的话一落地,在场之人皆是议论纷纷起来。 「左相这话倒是有意思了,」只这时,楼宁玉忽然一笑,语气不明道:「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却还不是站着摄政王这一头?」 众人可以假意看作孟瑶是公正的,可楼宁玉却是偏要明明白白的揭穿她,倒不是要维护司言什么的,而是他如今的揭穿,虽然会引起百姓的反感,但却能累积一点一滴的怀疑,让待会儿孟瑶真面目露出来时,起到的反作用更大! 楼宁玉的出言,让许多人都深觉奇怪,尤其是钟离,他几乎看不出楼宁玉的目的,只私心里觉得奇怪至极。 唯独苏子衿瞧着,心下一片清明,楼宁玉的所作所为,其实不过在乎一个声名的问题。毕竟孟瑶此人,始于百姓,终将也会败于百姓。 那一侧的孟瑶闻言,心下亦是不解,只是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就见她平静的笑着,脸上有无辜之色,道:「公子这话……难道本相说错了?可若是依着公子所言,莫不是本相要站在大景朝这一头,才是最明智的?」 如此一番反问,不仅点名了楼宁玉『公子』的身份,而且还将楼宁玉心向大景的表现,点明了给众人看。 一时间,底下众人皆是议论纷纷,暗骂楼宁玉吃里扒外,身为东篱人,却是为着大景着想,更是有人讽刺起来,只道楼宁玉是大景养出来的皇子。 楼宁玉听着那些言论,却是一派从容,就见他微微一笑,如玉的面容犹如三月骄阳,甚是暖人:「左相想来是误会了,方才左相还说公平起见,怎的如今一转脸,便又要站立派别了?莫不是左相方才所说的,不过是明面上的话,只为掩饰内心的不同?」 说着,楼宁玉便又顿了顿,抿唇道:「我东篱光明正大,若是要用那等子方法取胜,委实有些不光彩的很,若是现下左相如此行事,将来指不定……其他国家的人要怎么笑话我东篱!」 清风明月,温暖如春色,楼宁玉的形象,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也一瞬间被拔高了起来,瞧着在场大部分的人,皆是暗自点头。 诚然输赢很重要,但若是因此在其他三国眼中成了卑劣之人……委实有些不好。看来这左相……还是目光太短浅了! 「公子可真是强词夺理!」听着在场之人转了口风的言词,孟瑶心下有恼恨之意升起,只觉这楼宁玉莫名其妙,非要搅了她的好事! 那一头,司言却是冷冷抿唇,漠然出声道:「既然左相如此要求,本世子便让你东篱一次,又有何妨?」 这话,无疑便是径直点名了东篱的人卑劣且怯懦了,顺带着,更是将孟瑶方才的话,暗示作强『逼』之意了,听得一众人等,皆是不悦皱眉。可奈何司言的话,又不无道理,甚至于仔细去想,孟瑶的言词……确实有些逼迫之意。 顿时,好些个人便是将责任全都安在了孟瑶的身上,听得孟瑶心中的怒意越发盛了几分。 只是这时,楼霄却道:「世子言重了,左相大抵是表达有误,若是世子不喜,大可忽视,至于谁先开始,本王以为,可以抛铜币抉择,正面向上则是世子先,背面……」 「不必了。」司言打断了楼霄的话,如玉的面容清冷一片:「王爷先,本世子不喜占人便宜。既然前两次都是本世子有言在先,那么最后一次,便让给王爷。」 司言的话,几乎没有任何迴旋的余地,看的一旁墨白眼底,更是有笑意涌现,而钟离和楼宁玉,却是有些好笑,也不知这司言是太过正直了,还是当真有那么大的自信毫髮无损。不过无论哪个,在楼宁玉看来,他自己的名声已是打出去了,而孟瑶的名声,也同样低落了下来,左右他的目的已是达到,其余的……他倒也是不好多管。 苏墨和司随皆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神色极为从容,眉眼依旧含笑,似乎没有担忧之意,两人心下便有些不解起来。 不过,没有容众人多想,楼霄只为难的点了点头,沉吟道:「世子既是如此执意,本王也不好勉强,只是作为弥补,本王以为,世子可以多得一支羽箭。」 孟瑶眯了眯眼睛,心下依旧有气恼浮现,楼霄的盘算倒是打的很响,如此的话,至少他面上也是好看的,只是与此同时,她自己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丢了自己的名声。 司言闻言,只微微颔首,冷峻道:「随意。」 不过短短两个字,自司言口中说出,竟是莫名的清冷而贵气,便是北姬辰和钟离,都有些赞嘆这厮的好风采。 两人算是达成了一致,于是很快的,司言便侧身到了一旁,等着楼霄行动。 瞧着如此一副冷静自持的司言,楼霄眼底闪过一抹杀意,那骇人至极的情绪快速掠过,以至于在场众人,皆是丝毫捕捉不到。 只见他伸出臂膀,一手拿起弓弦,另一手捻起羽箭,箭在弦上,随着一声下令,飞箭驰骋而去。 只是,没等到众人看清,便见楼霄速度极快的便又拿起了两把羽箭,双箭齐发,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意,朝着司言飞射过去。 一连三把飞箭过来,司言只身形一闪,立即便伸出手,接住了三支。 他的速度很快,快的众人只堪堪瞧见他那白色纹麟的衣角一动,下一刻便见他稳稳停住,手握长箭的中央。 楼霄见此,倒是不感意外,只见他微微勾唇,淡淡笑起来:「方才不过是热身,现在才是……正式开始!」 随着楼霄的话音落地,便见他拿出三支羽箭,同时搭在弓上,众人惊唿起来,下一刻便见飞箭疾驰而去,势如破竹……只是,同一时刻,飞箭还未抵达司言面前的时候,楼霄接连的四髮长箭,更是汹涌而去。 空气中一瞬间凝结起来,那暗含内力的飞箭,犹如尖锐的利刃一般,纷纷朝着司言的心脏、脖颈、眉心而去,但凡看清飞箭的人都心下清明,楼霄此次……大约是要杀了司言的! 苏子衿心下一紧,即便再怎么告诉自己放宽心,还是忍不住揪心起来,她盯着那飞驰的长箭,袖中细腻的小手握成一团,几乎想要起身。 只是,她才遏制住自己的颤抖,却见司言那一头,已然稳稳的接住了七支飞箭……楼霄没有给自己惊讶的时间,不待司言闪身,他便又连续射了四支、四支,总共八支飞箭,并且,比起前一次的内力,此次携带凌厉之气的羽箭,皆是含着楼宁玉十分的功力。 司言长袖一扬,一手揽住七支羽箭,只另外一支羽箭朝着他的胳膊而去,血腥味浓郁而起,下一刻,便瞧着那支飞箭划过司言的胳膊,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青年秀美绝伦,面色依旧凉凉,丝毫看不出情绪,可即便如此,那隐隐散发的男子气息,却是看的在场好些个女子,几乎尖叫。 自古英雄最得美人心,可司言这般瞧着好似无情无欲的英雄,更是瞧得让人心惊、心动! 苏子衿蹙起眉头,看了眼台上仍旧不知疼痛的司言,不由嘆了口气,下一刻,便见她缓缓起身,犹如浮云一般,神色从容的来到了台面之下。 看了眼司言,苏子衿凝眸道:「阿言,下来。」 温温柔柔的嗓音,满是关切的语气,听得对面的楼霄,心下一顿,他下意识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看去,便见苏子衿盯着司言,眉头紧蹙。 瞧着艷绝楚楚的脸容甚是温软,台下一众人皆是屏息,紧接着,司言沉默着看了眼苏子衿,他放下手中那十七支羽箭,便很快来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我无妨。」司言面色依旧淡淡,可眼底的安慰与柔软,却是看在苏子衿的眼底。 凤年年有些诧异,可瞧着司言侧颜冷峻,眉宇间却是一片柔和,心下不由一顿。 如此清冷卓绝的青年,竟是会露出这般温柔的神色? 「伸手。」苏子衿淡淡抿唇,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只是从袖中取出帕子,那似妖姬般美艷的脸容上,只有心疼。 司言闻言,倒是没有说话,只沉默着伸出自己的胳膊,任由苏子衿为自己稍稍包扎了一下。 楼霄站在台面的一边,垂着眸子瞧着这一幕恩爱的画面,心下疼的几乎不能唿吸。 分明她的温柔属于他……分明她不该这般看其他人,可到底,还是错了,错的离谱! 这一头,苏子衿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心下只关心着司言手臂上的伤口。 等到她稍稍包扎完了以后,才抬眼看向司言,桃花眸子一片温柔:「阿言,等你回来再好生料理,你……快去快回。」 司言闻言,只点了点头,随即揽过她的腰肢,满是怜惜的吻了吻苏子衿的额头,才沉声道:「我会很快回来。」 说着,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只一瞬间,便又上了台面。 瞧着楼霄神色不愉的模样,司言面无表情道:「摄政王,到本世子了。」 清冷冷的话音落下,听得一众人皆是惊醒过来,恍惚才察觉,司言轻易便躲过了楼霄的十八支羽箭,徒手接住了十七支……这般令人惊诧的一幕,竟是都被那夫妻两个恩爱的画面给迷惑了去,以至于司言如此一开口,众人才清醒过来。 凤年年闻言,脸色苍白不已,心下担忧着楼霄,竟是听到楼霄淡淡勾唇,自发的便站到了一旁,道:「世子,请!」 一个请字落下,含着不为人知的情绪,除了楼霄自己,大抵无人知道。 司言没有说话,只兀自冷冷拿起一侧为他准备的弓箭,稍稍检查了一番,他才拉起弓弦,径直便从箭筒里头抽出了五支羽箭。 五支? 楼宁玉微微一愣,有些惊讶的瞧着司言。他这是要……五箭齐发?便是楼霄,也最多只能做到四箭! 「摄政王可是要准备妥当了。」司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凤眸一片冷漠:「死伤不论!」 随着司言的话音落地,便见他快速的搭了五支羽箭在弓弦上,在众人还未看清的情况之下,便瞧见他手中一放,接连五支飞箭如携了冰霜一般,朝着楼霄而去。 只是下一刻,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见又是五支羽箭,朝着楼霄的方向而去。只是前一次是分别射向他的四肢,后一次却都是朝着要害处进发。 楼霄眸光一缩正打算拦截住司言的飞箭,却勐然看见,那一头,司言手中有七支羽箭……整整七支,一支也不多,一支也不少的,已然搭在了弓弦之上。 只一个恍神,楼霄便快速的接过那飞来的十支羽箭,只是,堪堪要接到那羽箭,便觉一股深厚的内力澎湃而来,逼的楼霄一个后退,整个人被内力划到了一旁。 心下一惊,楼霄便立即要往一侧躲去,却是不曾料到,司言手中那七支飞箭,早已仿若海啸一般,朝着他奔涌而来。 「噗」「噗」「噗」的三声犀利的响声划破天际,楼霄瞪大眼睛,便觉右胸上插着一把飞箭,只是,他下意识要将其拔出来的,便觉整个人已然倒在地上……或者说,他的双手已然被司言的箭钉到了台面之上,深深扎入那毯子下的木板之中。 一瞬间,有惊慌的叫声响彻耳边,楼霄双眼没有任何焦距,只睁着眼睛,脑海中回忆起的,却是苏子衿被他射入悬崖的那一刻…… 是不是那时候,她也像他这般错愕?或者说,她其实……满是绝望。 「王爷!」一声哭泣的声音渐渐朝着他而来,楼霄双眼一瞬间便又恢復了焦距,只是,入眼的不是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却是他那个王妃,凤年年! 「王爷,你可还好?」凤年年泪如雨下,可怜楚楚的跑到楼霄的面前,哭道:「王爷,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来人!来人啊!快宣太医,宣太医!」凤年年咬着唇,眼底满是惊惧,尤其瞧着楼霄双臂的鲜血与胸前染红了的衣襟,有害怕的情绪,一瞬间将她淹没。 一时间,场面混乱一片,便是上首的小皇帝楼兰,亦是被吓得整个人呆住了。唯独钟离淡淡一笑,瞧着孟瑶亦是脸色有些苍白的模样,心下暗自佩服司言。 这一头,司言却依旧冷峻,只见他站在高处,俯视着芸芸众生,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今次的比赛,本世子胜了。」 他射向楼霄的羽箭,统共只有十七支,剩下两支,一支是原本该剩下的,另外一支则是方才楼霄大言不惭说要『弥补』他的。 说着,司言看也不看楼霄,便缓缓下了台面,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去。 瞧着司言如此,众人皆是哑口无言,可一时间却又挑不出司言的错来,毕竟司言此番无论是挑衅还是『让』楼霄先来,都是光明正大,便是那生死契,也是楼霄自己提出来的,这般情形,便是楼霄当真丧命,想来也是怪不到司言的头上。 苏子衿含笑着看了眼司言,便弯唇道:「我知道你会赢,阿言。」 美人微笑,着实惹眼,看的司言心下愉悦不已,尤其她此番如此,丝毫没有在意楼霄是死是活……这一点,便更是让他欢喜十足。 微微颔首,司言凤眸暖了几分,只淡淡道:「我说过,会为你讨回来。」 那一箭之仇,即便苏子衿不再提及,司言也依旧耿耿于怀,他的心上人……他护在怀中的女子,谁也不能够伤害! 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心下一瞬间便觉得温暖不已,尤其这厮如此一副认真而情深的模样,委实撩拨人心的很。 自然而然的,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深了几分,她微微抿唇,低声道:「阿言,谢谢你。」 谢谢你如此在意我,谢谢你欢喜我,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爱,不一样的温暖。 凤眸微醺,司言凝眉,神色清冷道:「如果你要谢,今夜就热情一些好了。」 这般正色的模样,瞧得苏子衿一愣,下一刻便不自然的红了脸,心中暗道这厮闷骚。 看了眼苏子衿,司言沉下声音来,眼底有淡淡的愉悦之色划过:「回去罢,想来这比试,也进行不下去了。」 楼霄受了伤,虽说不是多么重的伤,但到底瞧着有些严重,故而如此一来,这比试自是会先散去,择日再进行。 「好。」敛去心头的那抹羞窘,苏子衿轻笑一声,如画的眉眼一片温软。 不多时,司言便领着苏子衿,离开了皇城宫门。 喜乐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禁伸了个大拇指,摇头晃脑道:「苏兄啊,你这妹妹、妹夫……可真是不得了啊,心理素质委实很硬!」 这话一出,便是褒贬不知了,只苏墨听着,却是洒然一笑,回道:「尚且还可以再努力一二罢了,算不得多好。」 喜乐一听,便立即乐了起来:「啧啧啧,没想到苏兄竟是如此洒脱之人,有趣,有趣啊!」 说着,喜乐凑过头来,自以为小声道:「苏兄既是如此有趣,不妨一同去喝酒?我请客。」 瞧着喜乐挤眉弄眼的模样,苏墨一笑,无奈道:「是否这一次,还是喜乐姑娘请客,我掏钱?」 喜乐一噎,脸色微微泛红,不好意思道:「咳咳,苏兄误会了,这一次,我请客,我掏钱,如何?」 每次都让苏墨掏钱,喜乐便是再怎么脸皮子厚,也做不到熟视无睹。 苏墨闻言,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趣味来,便见他低声笑着,桃花眸子甚是璀璨:「喜乐姑娘可是有趣,有趣的很!」 这般模样的苏墨,委实有些俊朗的很,他眉眼生辉,眸底明亮,瞧得喜乐心下一顿,有奇怪的情绪便溢了出来。 只是,不待她回神,苏墨已然踏上步子,缓缓朝着另一头而去,见喜乐半天没有跟上来,苏墨不禁回首,抿唇道:「喜乐姑娘,怎的不跟上来?」 喜乐闻言,不由呵呵一笑,有些莫名的摸了摸鼻尖,便随着苏墨而去了。 …… …… 苏子衿和司言回到府邸的时候,正碰上办事归来的青书,瞧着青书手中的那盒骨灰,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 是了,今日那个怪老头仙逝,青书前去敛了骸骨,还将他的骨灰带了回来。 上前一步,青书便拱手道:「主子,这东西……」 「信,笨蛋青书,信!」忽然,有细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青书的话。 「七宝?」青茗有些诧异,瞧着那不远处飞来的鸟儿,不由唤了一声。 「贵人,贵人!」七宝却是不理会青茗,只径直飞到了苏子衿的面前,想要靠近苏子衿。 只是,也不知这鸟儿是怕司言还是什么,便见它飞到一个位置,便停了下来,嘴里只一个劲儿的唤着苏子衿贵人、贵人。 心下一嘆,苏子衿便伸出手,示意让七宝停在自己的手胳膊上:「七宝,过来。」 瞧着苏子衿同意,司言便也就没说什么,七宝见此,宝石般蔚蓝的眸子一转,便欢欢喜喜的飞到了苏子衿的胳膊上。 稍稍抖了抖翅膀,七宝便叫道:「贵人,信!青书,信!」 「信?」苏子衿低眉看向青书,便见青书颔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交到苏子衿的面前。 「主子,这是那老头儿留下的信。」青书道:「只是,属下抵达那处的时候,老头儿已然逝去,只余下七宝嘴里叼着一封信,似乎是要给主子的。」 青书说着,苏子衿便抬眼和司言对视一眼,司言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拿过那封信来。 只是,他这般一伸手,胳膊上的伤口便又重新裂开了,有鲜血溢出,看的苏子衿不禁皱了皱眉梢,径直便伸手拉住司言,凝眸道:「阿言,先包扎。」 虽是极小的伤,或者说,放在苏子衿自己的身上,也全然不会在意,可这伤口换做是在司言的身上时,苏子衿一时间便又有些心疼得紧,似乎不将这伤口处理了,她心下便是不安。 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不由一顿,只是他瞧着苏子衿一副担心的样子,便只微微点了点头,一群人便朝着屋内走去了。 青茗等人呈上了伤药的盘子,便自觉的离开了,一时间,屋子内便又只剩下苏子衿和司言两个人。 将七宝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苏子衿便拿起一旁的纱布,看向司言。只是瞧着那伤口的血已是染了中衣,她便蹙了蹙眉梢。 司言见此,便问道:「可是要脱衣?」 这话问的,其实司言倒是什么也没有想,而苏子衿听着,却也是心下会意,毕竟这伤口的方位,若是不脱衣服,委实很难包扎的清楚。 点了点头,苏子衿便道:「先脱了罢。」 话音落下,便见司言起身,动作优雅的脱下了外衣,紧接着便又把上身的衣服脱了,露出结实而精壮的躯体。 「羞人!羞人!」不待苏子衿反应,便见七宝忽然伸出翅膀,诡异的以某种方式,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叫道:「脱衣服了,好羞人!」 七宝叫的很是大声,几乎连外头的青烟等人亦是听得清楚,苏子衿脸色一红,便道:「七宝,莫要乱说。」 「七宝实话!」七宝跳了跳纤细的脚,依旧叫喊道:「七宝实话!」 这意思,便是在说:七宝说的是实话了。 苏子衿心下无奈,却见司言抿唇,冷冷道:「再吵杀了!」 一瞬间,七宝仿佛被定格了一般,脚下也不动了,嗓子也不叫唤了,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的苏子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七宝看来是成精了。」摇了摇头,苏子衿手下倒是没有停顿,只兀自笑着,缓缓用帕子将司言手臂上的血渍擦干净。 一边擦,她还一边轻声道:「阿言,若是疼了,可要同我说,我尽量轻点。」 瞧着苏子衿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司言心下愉悦起来,眼底有情绪漫过,便听他沉下声音,忽然道:「疼。」 一个疼字出来,惊的苏子衿手下一顿,她微微抿唇,便轻轻为司言吹了吹伤口,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可那肤如凝脂的脸容,委实叫人心动不已。 「阿言,这样可是还疼?」放慢了动作,苏子衿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疼。」司言凤眸幽深,清冷的面上有笑意一闪而过。 苏子衿闻言,下意识便又为他吹了吹伤口,只是,才吹了两下,她便不由一愣,径直便看向司言,道:「阿言,你……」 只是,她堪堪一抬头,瞧见司言眸光微暖,冷峻的面容极为温柔。 苏子衿瞪了眼司言:「你捉弄我!」 「只是觉得,」司言没有否认,却是倾身上前,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额角,眼底情愫涌动道:「你这模样很是动人。」 苏子衿脸色一红,心中暗道司言这厮生的太好。即便是面无表情,他也依旧好看的让人沉迷。 瞧着眼前的女子如此一副娇羞的模样,司言心下一动,便有情绪涌上心头,只这时候,七宝忽然飞了起来,叫唤道:「疼!疼!轻点!」 「疼!轻点!」飞身起来,七宝又是叫了一声,而且比起先前那一次,这次的叫唤俨然更为大声。 司言脸色一沉,下一刻便见他挥了一掌,朝着七宝的方向而去。 七宝躲避不及,便硬生生被司言的掌风颳断了赤绿色的尾翼。惊的七宝不由团团转起来,发出悲伤的声音:「七宝不美了,七宝不美了!」 一边叫,七宝还一边扑棱着翅膀,盘旋在自己断了的羽毛的方位,瞧着极为有意思。 只是,七宝还没来的及说其他的,便听司言冷冷道:「下次,就不止这样了。」 这话一出,立即吓得七宝不敢出声,兀自躲到一边,哀怨的盯着司言。 「阿言,先包扎罢。」苏子衿抿嘴一笑,心下倒是感嘆,司言这般严肃而冷漠的模样,也不知将来若是有了孩子,是不是要日日吓哭孩子…… 如此想法一冒出来,苏子衿便是一愣,只是心下有些无言于自己的想法,毕竟之前,她可是与司言说起过不要孩子的。 想了想,苏子衿便将这情绪掩饰了过去,只仔细的为着司言包扎。 不多时,司言手臂上的伤口便被处理好了,将东西一放,苏子衿便拿过一旁的信来,打算拆开。 「我听说百年之前,有一个唤作项间的道士。」司言垂眸看向苏子衿,神色寡淡道:「极有可能,那老头儿便是项间。」 苏子衿同她说过那老头儿的奇怪之处,司言虽心中疑虑,但也不排除当真有那么一个奇怪的人存在,尤其是他先前听太后说起过一个唤作项间的道士……心下便有些怀疑,这老头儿,是否就是那个消失的项间。 「项间若是活着,大抵也有一百五十岁了罢?」苏子衿沉吟道:「可我瞧着那老头儿,却是只有几十岁的模样,不算多么苍老。」 项间的故事,苏子衿也是略有耳闻,传闻一百多年前,四国皆是纷战,那时候有一个小国在海域之上,唤作金石岛,相传金石岛上,黄金遍地,宝石无数,于是便引来了各族人的觊觎,其中自是包括几代前的大景、北魏、疆南、东篱四国国君的惦记。只是那时,谁也没有得手,听说金石岛有守护的道士,唤作项间。 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听人说项间炼丹去了,便一时间消失在了金石岛上,与此同时,各国屠戮接踵而来,金石岛也在一夕之间,从世上消失了去。 司言闻言,却是抿唇,道:「瞧瞧这信,便可知一二了。」 点了点头,苏子衿便打算拆开来看。只是这时候,一旁默不作声的七宝忽然便又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不能看!不能看!」 尖锐的声音落下,听得苏子衿和司言,皆是一愣,只下一刻,七宝便又喊道:「老头不看!老头不看!」 这意思,便是说老头儿不让看了。 苏子衿不由一笑,便道:「那这封信,难道是留给你的?」 「给你,给你!」七宝歪着脑袋,又喊道:「给贵人,给贵人。」 说完,七宝便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绕的慌,似乎着急了一般,便见它哑着嗓子,继续道:「给贵人,不现在看!」 这般解释,听得苏子衿不由笑了起来,深觉这七宝看来是成精了。若是现下说那老头儿活了一百多岁,想来苏子衿也是会相信一些的。 微微一笑,苏子衿便道:「他不让现下看,那什么时候可以?」 七宝闻言,看了看四周,也不知在找什么,好半晌,才憋出几个字,道:「锦囊!锦囊妙计!」 所谓锦囊妙计,便是意味着在必要的时候才能打开,苏子衿想,若是她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想来这老头儿的意思,便是让她在危难之时,再打开这锦囊妙计了。 一旁,司言蹙眉瞧着苏子衿与七宝的互动,下一刻便不由道:「子衿,它的话,你也信?」 在司言看来,这七宝虽有灵性,可到底瞧着太傻,若是它传达有误,苏子衿难道真不打算开来看看? 「不信。」苏子衿兀自一笑,弯眉道:「所以我现在在打开。」 说着,苏子衿手下已是缓缓动起来,看的七宝直直跳脚,喊着不能打开。 司言闻言,却是不由摇了摇头,心下有些好笑于苏子衿的偶尔的这般调皮,可说到底,更多的还是宠溺,那自骨子里散发的宠溺感觉,委实惹眼的很。 苏子衿笑而不语,很快便将信摊开来看。只是瞧着那一片空白的信,唯独写了一行字的信……苏子衿不禁一愣。 「地名?」司言面色冷峻,语气淡淡道。 只见那一大张的纸上头,几乎一片空白,唯独书写着:淮阳桃花谷。 苏子衿记得,那老头儿离去之前,让她将骨灰送到淮阳桃花谷……那么现下这封信,便是提醒她?可为何,七宝又说不能看?锦囊妙计? …… …… 楼霄的伤,到底不甚严重,只是近段时间,无法自由活动。 只是,司言那一箭,却是穿透了他的肺,因着力道和内力的深厚,以至于太医诊断,但凡阴雨潮湿天气,楼霄被伤了的那一块,便会隐隐作痛。 凤年年整夜守在他的床头,哭的梨花带雨,只是瞧在楼霄眼底,却是异常烦躁。 第二日,被楼霄挥退以后,凤年年便坐在了屋子内,哭的极为悽惨。 绿屏见此,不由安慰道:「王妃不必担忧,太医都说了,王爷一定吉人自有天象,不会出事的。」 这般说着,她便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凤年年的肩头。 凤年年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咬唇道:「绿屏,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若说先前她不知道楼霄心中的女子是谁,那么现在……她看的清清楚楚。 「王妃说什么?」绿屏不解,猜测道:「莫不是……莫不是将军那儿,有消息了?」 说着,绿屏瞪大眼睛,等着凤年年回復。 只是,凤年年闻言,却是掩面哭了起来:「绿屏,不必等爹爹的回信,我也知道了,王爷他……他……」 她最爱的郎君,却是心系另一个女子,而且还是有夫之妇! 「王妃,是……是谁?」绿屏咽了口唾沫,有些难以置信。 依着王妃的模样瞧着,大抵那人……是在四国比试上? 「是……是长宁王世子妃!」凤年年心下堵的厉害,眸底的泪水宛若奔涌而出一般,看的绿屏有些震惊起来。 「怎么会是……长宁王世子妃?」绿屏难以置信的瞧着凤年年,是谁,也不可能是苏子衿啊!她可是有夫之妇,王爷怎么可能喜欢她? 「是她!」凤年年咬着牙,艰难的说道:「我看见王爷看她的眼神……骗不了人!」 那般深情和痛苦的眼神,无法骗人,更骗不了她! 「王妃,可那苏子衿……已经有了长宁王世子了,怎么还会……」绿屏摇着头,心下直觉不相信苏子衿会『勾引』楼霄,毕竟司言那人,可是丝毫不比楼霄逊色,反而瞧着昨日的一幕,司言甚至在于楼霄之上! 「我不知道!」凤年年扶住心口,几乎昏厥过去:「我不知道,不知道!」 说着,不待绿屏反应,便见凤年年满面泪痕,挥手道:「绿屏,你先出去,我要冷静冷静……我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绿屏心下担忧,便道:「王妃,奴婢陪……」 「不必了。」凤年年眼底有黯淡之色划过,说出来的话却是难得的有了几分强硬之意:「下去!」 蹙着眉头,绿屏忐忑不安的看了眼凤年年,见凤年年执意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直到屋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凤年年心中的情绪,一瞬间崩溃了起来,她一手扶着床榻边沿,一手撑起身子,缓缓起身。 「王爷,你若是这般不喜我,我便成全你好了。」她恍恍惚惚起身,苍白的脸上有绝望溢出:「如果我死了……王爷你是不是,就能如愿以偿?」 说着,凤年年看了眼那精緻的柜子,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才走了过去,打开柜门,从里头取出一张丝绸床单。 几乎没有犹豫,她一步一步拿着那床单,走向了横樑底下,木凳被移了过来,她踮起脚尖,径直便将床单挂在了横樑上,狠狠打了个死结! …… …… 88秘密 踮起脚,凤年年将自己的脖颈伸到了死结之上,闭上眼睛,她脑海中只有一幕又一幕的伤感划过,新婚之夜的冷漠、成亲以后的无视、就连他如今受了伤,她想要伺候在他身边……也全然没有可能。 他就那般讨厌她么?可为何他看向苏子衿的眼底……满是爱意?满是痛楚? 凤年年一间时,觉得自己竟是嫉妒的发狂,嫉妒苏子衿的美貌,嫉妒苏子衿的得宠,最是嫉妒的,自是楼霄对苏子衿的爱! 热泪一滴又一滴落下,心痛的感觉让凤年年整个人已然崩溃。她脚下微微一动,便径直将凳子踢了去。 绿屏心下担忧,便一直守在门外,只是听到屋子内有椅子被踢翻的响动,不由的便慌了起来。 下一刻,就见她上前敲门,惊惧道:「王妃!王妃!」 只是,她的唿唤没有得到凤年年的回答,一片无声之下,显得格外可怖。 绿屏心下一惊,便立即推开了屋门,一瞬间,血液凝固起来,眼前的一幕吓得绿屏腿脚发软。 等不到回神,绿屏便立即慌乱的喊道:「来人!来人啊!王妃出事了,快来人啊!」 一边喊着,绿屏还一边上前,搂住了凤年年的腿,径直的便抱起她的腿,不让她往下坠去。 不多时,小厮和婢女便随之而来,凤年年虽被解救了下来,却是整个人都不见动弹,她紧闭着眼睛,仿若死了一般,看的在场众人,皆是惊惧不已。 王妃若是死了,那么这整个院子的奴僕……想来都要陪葬的,即便摄政王不喜王妃,但为了给威武将军一个交代…… 绿屏颤抖着伸出手,放在了凤年年的鼻翼下,然而,却是发现,丝毫没有气息唿出。 整个人一愣,绿屏便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好半晌才忽然发出一声哭来,嚎啕掩面道:「王妃!王妃您怎么能抛下奴婢,怎么能抛下将军和大公子去了呢?王妃,黄泉路如此寂寥,奴婢……奴婢陪您!」 说着,绿屏脚下一动,便立即起身,打算朝着柱子撞过去。 只是这时,脚跟处忽然有什么拽着自己,绿屏还未回过头去,便听到一众小厮婢女尖叫起来,大喊着:「啊!诈尸了!诈尸了!」 随着尖叫声响起,那些个小厮婢女也惊吓的全都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诈尸?绿屏下意识往脚下看去,却见一只手忽然伸出,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以至于她现下,分毫移动不了。 心下一凉,绿屏咽了口唾沫,颤抖的捂着嘴,道:「王……王妃,奴婢下去……下去陪您……您不要在这里……这里杀了奴婢……」 自己寻死和被『尸体』杀了,其实是全然不同的感觉,方才绿屏清清楚楚的探了凤年年的鼻息,也确实探不到丝毫……如今这般,不是诈尸,又是什么? 「咳……」忽然,空气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凤年年口中传来的幽幽声音:「你……你才诈尸,你全家都诈尸!」 一声落地,惊的绿屏瞪大眼睛,心下一慌,她便两眼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 瞧着绿屏倒在自己的身边,凤年年神色一凛,显然是吓了一跳的,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忽然皱了起来,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是好半晌没有动作。 下一刻,便见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忽然幽幽嘆了口气,骂道:「真他妈造孽啊!」 …… …… 摄政王府的事情,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只泛起了一丝小小的涟漪,外头的人却是全然不知道。 楼霄的受伤,直接便导致了四国比试延迟,这般一来,各国使臣倒也是不甚着急,纷纷开始了『踏青』之行。 东篱是个不错的地方,山清水秀,风景甚美,如今又正直春色浓郁时节,自是最适合外出郊游。 不日前便有消息传出,说是长宁王世子妃即将前往抱佛寺小住两日,这不,今儿个,苏子衿一行人,一大早便整装待发,朝着抱佛寺的方向而去。 城郊幽静,马车内,苏子衿瞧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小小少年,微微一笑,道:「陛下出来前,可是有同摄政王交代过?」 面前的少年,不是小皇帝楼兰,又是哪个? 听着苏子衿的问话,楼兰神色有些怯怯,只摇了摇头,垂眸道:「三哥让朕莫要同摄政……摄政王说。」 三哥,无疑便是说楼宁玉了,只是令苏子衿诧异的是,这楼宁玉倒是有两把刷子,竟是哄得楼兰与他如此亲近,一口一个三哥,还如此听话……委实难得。 心下如此想着,苏子衿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弯唇一笑,从容问道:「陛下难道不怕,这件事给摄政王知道……他大抵是要生气的?」 楼兰自小便是在楼霄的强压下成长,如今年纪依旧是小,可心底对楼霄的畏惧却是极为本能,听着苏子衿说起,他便忍不住一个颤抖,咬唇道:「朕……朕只是想……想给母后求个平安符。」 一边说,他一边拽紧了自己的衣袍,就像是个犯了错事一脸无措的孩子,丝毫与天子二字,挂不上钩。 心下有些嘆息,尤其是瞧着这张肖像文宣帝的脸容……苏子衿一时间便有些不忍起来。 淡淡一笑,就听她道:「陛下可是想救回太后娘娘?」 楼兰的生母,因为先前林叶府上被烧的事情,被楼霄和孟瑶栽赃嫁祸了去,如此一来,众怒难平,即便她贵为太后,也被楼霄无情的囚禁在了冷宫。 一晃眼,如今大抵已有三年,楼兰和自己的生母终日不见,便是偶尔一见,也是偷偷摸摸,畏惧楼霄发现。 「朕……朕……」楼兰扭着衣袍,却是说不出话来。 前两日楼宁玉见了他,且告诉他,这日他可以偷偷混入苏子衿的队伍,一同前往抱佛寺祈福,原本楼兰是不敢行动,却是在楼宁玉的劝慰下,大着胆子跟出来了。 好在自那次楼宁玉斩杀了楼霄的奴僕之后,他身边的宫人都被替换成了楼宁玉的人,这样一来,今日他被送出皇宫,到底有惊无险。 瞧着楼兰这一副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说的神色,苏子衿微微扬唇,便轻声道:「陛下可是怀疑过三王爷?」 温柔的嗓音,轻语呢喃,听得楼兰整个人便是愣愣不知所措。 他其实有过怀疑,毕竟不是傻子,可到底,他现下的依靠只是楼宁玉……若是他不能够信任他,又该信任谁? 见楼兰不说话,苏子衿眸底便闪过一丝光芒,转瞬即逝。 顿了顿,她又道:「陛下可知再这般下去,后果会是什么?」 虽眼前的孩子不过六七岁,但身处高位的他,本就是比同龄孩子早熟一些,再加之天资聪慧,如何能听不明白苏子衿的话? 咬了咬唇,楼兰回道:「朕知道。」 他当然知道,好一点的结果是楼霄一直利用他揽权,由此他和母后也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可不好的结果……便是楼霄找个机会杀了他、杀了母后,自己登上皇位! 只是,无论哪一个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心下如此想着,便见楼兰忽然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苏子衿,道:「世子妃,朕不想当这个皇帝!」 这话,便是在同苏子衿坦诚了,楼兰曾是文宣帝很宠爱的小儿子,虽如此稚嫩,却依旧聪慧犹在。 他知道,楼宁玉和苏子衿……大抵是一派的,不论他们的目的是否一致,但楼霄却是他们的共同敌人,这一点,从司言对楼霄的举动,便可看出。 所以,他想借着这个机会……想告诉他们,他不想当这个九五之尊,不想任人操控下去! 微微一顿,苏子衿桃花眸子闪过复杂之色,却见她抿起红唇,问道:「陛下可知,自己如今清醒与否?这皇帝的位置,天下人皆是觊觎的紧,难道陛下就甘愿拱手让人?」 楼兰的话,毫无疑问便是在说自己不要这皇位,更甚者,他清楚楼宁玉的所求,所以他在告诉苏子衿,只要他们解救他,他愿意将皇位给楼宁玉……心甘情愿! 楼兰只抹了抹眼泪,好半晌才哽咽道:「朕被这个皇位,已经害的够惨了!」 皇位与他,不过是毒物,最是要人的命! 瞧着这脆弱的小少年,苏子衿心下有些嘆息。 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她才点头道:「陛下若是如此说,那么其余的,自是交给我们就好。」 她给了他一个保证,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只是,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喧闹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青茗的一声提醒:「主子,来人了!」 不过短短五个字,却是蕴含着不为人知的情绪,下一刻,便见黑衣人无数,个个掩面而来,眸含杀意。 苏子衿没有动弹,只瞧着楼兰一副害怕的模样,便是一笑,安抚道:「陛下不必担心,不过是小小的刺杀而已……只是,陛下当是知道,方才陛下既是做了这般决定,我与楼宁玉自是会给陛下……给太后一个周全。只不过……」 说到这里,苏子衿抬眼,语气淡了几分:「只不过,陛下既是要救赎自己,便是得清楚一件事……今后对待楼霄,还望陛下稍稍硬气一些。」 「可是……可是摄政王他……」下意识的,楼兰便有些恐惧起来,内心有些颤抖,面上亦是瞧着苍白了起来。 苏子衿温软一笑,继续道:「陛下可要记得,楼霄不会杀你,至于太后,今日我们便会将她救下,若是太后不见的消息传出,陛下只当是不知,该伤心还是要伤心就是。」 当今太后是楼兰的软肋,苏子衿和楼宁玉既是想要『利用』楼兰,便决计不能够让楼霄拿了太后用以威胁。故而,一大早,苏子衿便已然派了人,潜入皇宫将太后带了出来。只是那时候,苏子衿并不知楼兰的想法,便是存了拿捏楼兰的心思…… 听到苏子衿的话,楼兰不禁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可下一刻,便见他笑了起来,清秀而精緻的小脸上,难得的有些长舒一口气的意味。 这一头,两人堪堪对话着,便听到外面,青茗再度出声:「主子,解决完了。」 解决完了?楼兰看向苏子衿,果不其然,苏子衿脸色依旧从容,便是神色之间,也是丝毫没有惊讶的模样。 若非她早已知情,并早已布下这圈套……如何又会这般从容? 听着外头的声音,苏子衿缓缓掀开马车帘子,露出一张艷绝的脸容来。 不多时,楼兰和苏子衿便依次下了马车。 「捉到活口。」就在这时,有男子清冷的声音随之传来,紧接着便是瞧见司言携一身风华,身姿挺拔,缓步走来。 他身后是落风等人紧紧跟随其后,而落风的肩上,却是扛着一个蓝色衣袍的青年,瞧着那青年的打扮,楼兰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直至走到苏子衿的面前,司言才停了下来,看了眼身后的落风,淡淡道:「放下来。」 落风闻言,立即便领命,将那男子扔到了地上。 一时间,便见那男子正脸朝上,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容…… 「孟校尉!」楼兰瞪大眼睛,瞧着躺在地上仿若被迷晕了一般的孟艺,不禁喃喃出声。 孟艺是武状元,今年还升了骁骑校尉一职,楼兰便是再不知朝中之事,也至少会对孟艺有些熟知。 楼兰的话落地,司言和苏子衿却是仿若未闻,就见苏子衿抬眼一笑,缓缓道:「阿言,这刺杀陛下的活口,不妨便留下来,交于右相大人处置,如何?」 言下之意,便是孟艺刺杀楼兰了,一旁的楼兰闻言,一时愣住:「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小少年,不知眼前情形,可瞧着孟艺的脸容,再听着苏子衿的话,他心下便顿时一团乱麻,理不清了。 「陛下今日微服,」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极为温柔道:「遇到这群刺客,为首的行刺之人,便正是骁骑校尉孟艺。」 孟艺的装扮,显然不像是刺客,可苏子衿如此说法……难道…… 只是,不待楼兰反应,下一刻,便见有马车和一队人马,徐徐靠近。 很快的,便瞧着一袭青蓝色华服的钟离和白衣蹁跹的楼宁玉,自马车而下。 瞧着眼前这一幕,钟离心下自是一片清明起来,而楼宁玉则是依旧文雅的笑着,让人看不出情绪。 上前一步,钟离便低头道:「陛下,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这话一出来,更是惊的楼兰不知所措,只深思而去……竟是悚然发现,也许今日的一切,不过是苏子衿他们联手设的一个局! 「无……无妨!」咽了口唾沫,楼兰下意识回了这样一句。 这一头,钟离却是不甚在意,只看了眼满面笑意的苏子衿以及冷脸向相的司言,他不由拱手,笑道:「今日救驾,多谢了世子和世子妃仗义出手。」 这话,便是默认了这些刺客出自孟艺的手笔了,同时也是强调着……这些刺客是冲着楼兰而去。 「无妨。」司言冷淡道:「只望右相好生料理此事,毕竟刺杀皇帝……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说着,司言便看了眼楼宁玉,见楼宁玉依旧缓缓笑着,他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淡淡道:「既是出了如此事情,我们便先暂且回去罢。」 这话,便是对着苏子衿说了,现下这一切,大抵便是看钟离和楼宁玉的手段了,若是做得好,孟府被连根拔起……也是未可知! 苏子衿闻言,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随即她也不多作停留,便同钟离等人打了个招唿,随着司言坐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走的有些远了,苏子衿才看向司言,问道:「这孟艺也算是有些实力,你怎的抓住他的?而且还不惊动其他人?」 孟艺方才的装束,俨然不是刺客所为,而是被司言从孟府劫持过来的。目的……自是要用来『人赃并获』的。毕竟那些刺客,也确实是孟艺派遣而来,只是刺杀的对象,不是楼兰,而是苏子衿! 前几日上画舫之前,苏子衿便已然让人威胁了凌芊芊和柳霜儿,告诉她们故意提及自己便是孟青丝,引起孟璇玑的惊惧。只是苏子衿故意让青茗等人伪装成孟瑶的人,如此一来,威胁那两人的,便只是孟瑶的主意了。 苏子衿一直知道,孟璇玑对自己……其实算是畏惧而怨恨的,年少的时候,苏子衿倒是没有少对她挥拳头,毕竟那时孟璇玑仗着自己的母亲是孟家当家主母,便在孟瑶的怂恿下,试图对她欺凌。 后来,渐渐的,孟璇玑对她便是越发的畏惧起来,直到那一年,孟伏的父亲,她名义上的祖父死去……孟璇玑其实在这中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今她再度回来,孟璇玑心下自是怕她会回来报復于她。 如此一来,孟璇玑只要恐惧了,便会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而孟府中,孟伏与孟瑶皆是有主意的人,不会听从孟璇玑的话,唯独孟艺……孟艺那个青年,对孟璇玑言听计从,而且他与孟璇玑一样,皆是有不堪的一面被她所知! 孟艺若是知道她没有死,其实比孟璇玑还要她死。如此一来,这年轻而冲动的校尉,自然便会动用一切的力量,自以为杀了她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故而,那一日,苏子衿才会故意让人放出消息,只要说她即将前往抱佛寺……远离了烟京都城,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给予孟艺执刀相向!孟艺果不其然,按耐不住心头的杀意,便径直行动了,只是苏子衿要的……远不是一个孟艺这么简单! 听着苏子衿问起,司言只薄唇微动,便淡淡回道:「你不是已然拿捏住了孟艺的弱点?只要用这弱点引诱,孟艺自是会束手就擒。」 「孟璇玑?」苏子衿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有些诧异道:「看来孟艺对孟璇玑……还真是兄妹情深。」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嘴角有奇异的笑容浮现,司言只微微挑眉,道:「你这意思,难道孟艺对孟璇玑……是男女之情?」 一个男女之情重重落下,苏子衿却丝毫没有惊讶的意思,睨了眼司言,苏子衿便笑道:「阿言,你还真敢想。」 虽说话是如此,可苏子衿却是丝毫没有否认的意味,司言闻言,倒是有些诧异。只是,他还没有问出口,便听那一头,苏子衿又道:「对自己的亲妹妹生了不一样的心思,若是这事被他人知道,你说孟艺是不是该心急如焚?」 何止是心急如焚,便是想杀人的心,也有了。 「孟艺想杀你,便是因为……你发现了这个秘密?」司言漠然开口,只语气中,却是笃定的意思。 苏子衿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桃花眸子略显幽深:「那时候我们都是年纪小,我在最初也只知道孟艺对孟璇玑很是疼宠,倒是没有怎的去想,只是有一次,我为了逃避练功,便兀自躲进了孟璇玑的屋子里头……」 那一年她九岁,孟艺也是九岁,她躲在屋子的柜子里,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却是看见小小年纪的孟艺,偷偷吻着孟璇玑的小嘴,那时候孟璇玑还小,睡在床榻上倒是很惹人怜爱,只是孟艺却是从小早熟,他不可能会不知道那般举动,意味着什么。 心下吃惊,她倒是没有出声,等到孟艺走了,她才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打算离开。只是,好巧不巧的是,她方一出去,便撞上了折回来的孟艺…… 至此,孟艺便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一直针锋相对。如今年纪渐长,孟艺还没有娶妻纳妾,俨然便是因为孟璇玑的缘故……若是苏子衿再度回来,想来孟艺自是要置她于死地的。 「孟府倒是什么人都有。」司言蹙起眉头,伸手抚上苏子衿的发梢,语气有些沉沉:「等到孟府被收押,你若是想,我便让人掳来与你……」 他一直知道,苏子衿的从前不太如意,可没有料到,竟是这般的不如意,小小年纪,周边皆是虎豹豺狼,便是一样年纪小的孩子,也一併如此心狠手辣,那样的童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地狱? 「阿言,我不想。」苏子衿淡淡一笑,她知道司言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可那些往事已是久远,唯独诛连,已然是够了。她不是心善,而是她并不想花太多时间去憎恨什么人,那不知疲倦恨意,委实让她累了。 「子衿,有我在。」瞧着她眉眼间浮现的倦怠之意,司言心下一片疼惜,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才神色认真道:「你想要杀的人,我来帮你杀了,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会为你筹谋,若是你累了,我也可以为你料理好一切。」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面容依旧清冷,只那股子严肃的模样,却是让苏子衿只觉眼眶发酸的厉害。她从没有像如今这样,觉得自己像个小姑娘,可以躲在谁的羽翼之下……而司言,却是一次又一次,让她感动,让她沉沦,如此温柔的司言……她心中怎么能够做到不泥足深陷呢? 勐地扑进司言的怀抱,苏子衿反手抱住他,唇角微微含笑,喟嘆一声,道:「阿言,你大概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好。」 「我只对你这样好。」司言薄唇微抿,大掌却是抚上了苏子衿的脑袋,那双凤眸隐约露出的深邃,满是情深之意。 …… …… 四月初的这一天,烟京风起云涌。 据说小皇帝微服出巡,却遭遇刺杀,好在有大景的长宁王世子和世子妃两人搭救,否则小皇帝早已一命呜唿。 只是,令人震惊的是,刺杀小皇帝的,不是他人,正是孟府大少爷,孟艺。 一时间,孟府上下皆是被抓了起来,右相钟离受了皇命奉命缉拿,最终发现,此刺杀一事,乃御使大夫孟伏一手策划。 只是,孟伏不肯认罪。 次日一早,左相孟瑶独自前往皇宫,欲图当着其余三国使臣的面儿,为孟府翻案。 彼时,大殿上文武百官各自伫立,三国使臣亦是站在一侧观望。 楼霄因受伤的缘故,倒是没有前来。 抵达大殿,孟瑶先是行了礼,随即便单刀直入,道:「陛下,孟府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何会行刺谋反,意图伤害陛下?」 说这话的时候,孟瑶脸上有痛心疾首的神色浮现,可看在苏子衿的眼底,却是隐约可见戾气。想来这一次,孟瑶是气的不轻,毕竟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到底叫她猝不及防。 「朕……朕……」楼兰心下有些紧张,可忽然想起楼宁玉的嘱咐,便鼓起勇气道:「右相,你来为朕回答!」 这意思,便是将回话的权利交给右相了。只要是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说,即便再怎么荒唐,想来楼霄一派,都不得不让钟离代替他说话了。 「是,陛下。」钟离点了点头,清俊的脸上一派冷静。 就见他看向孟瑶的方向,淡淡说道:「此事人证物证具在,本相倒是不知,一向以公正闻名的左相,如何还要为逆贼辩解?」 分明是淡淡的几句话,几乎不带丝毫威胁或者语气重的意思,可自钟离口中说出,却是有股难得的威严,听得在场众人皆是一凛。 孟瑶闻言,只平静一笑,回道:「右相说是人证物证具在,那本相倒是想知道,所谓人证物证……又在何处?若是右相不将人证物证拿出来与众人一看,未免有些栽赃陷害的嫌疑!」 孟瑶的话,到底是让楼霄党派的大臣,点头称是。御使大夫孟伏,乃孟瑶的父亲,孟瑶如今效力于楼霄……如此便是意味着,御使大夫亦是楼霄的人。 钟离闻言,却是没有多么惊讶,就见他挥了挥手,淡淡道:「上物证!」 一听钟离的话,众人便不由惊讶起来,瞧着他这一副有所准备的模样……俨然是一早便料到了这一出。 心下有些惊嘆,很快的,就见有侍卫捧着一个木盒子进来。等到抵达大殿中央,便见他打开木盒,呈上里头的腰牌。 只见那腰牌为铜制,上头刻着虎头,底下有一行字,正是孟伏二字。 东篱但凡七品朝臣以上的,都各有自己的腰牌,而有识得的人表示,这俨然便是孟伏的腰牌无疑了。 瞧着那被呈上前来的腰牌,孟瑶却是不由一笑,语气有些无奈道:「右相大人,这腰牌也算是物证?谁知道是不是昨日右相带着人前往孟家的时候,从御使大夫手中夺来的?」 如此便想做物证,委实有些愚蠢的很! 孟瑶的想法堪堪冒出,却是见上首,楼兰忽然出声,道:「这腰牌是朕亲眼看到从孟校尉的身上搜出来的!」 如此笃定的模样,倒是丝毫不像是作假,可众人不知,楼兰长袖下的手,却是死死拽着,一想到自己若是『表现』不好,母妃和他都要坐等楼霄宰杀……他心下一时间便有了勇气。 孟瑶有些错愕,只是,不待她反应,便听一旁钟离又道:「这大抵,便是本相要呈现的人证……不,应当说人赃并获!」 说着,就见钟离看向苏子衿和司言,拱手道:「我东篱出了这么一桩丑事,还请各位多担待,只是现下,为了让左相心服口服,也未免左相冤枉我钟离栽赃嫁祸,恳请世子和世子妃为本相作证!」 随着钟离的话音落地,苏子衿便笑着回道:「右相言重了,只昨日,我们确确实实瞧见,为首的那个刺客……正是孟校尉,无疑。」 「世子妃的话,如何能信?」孟瑶握紧拳头,压下心头的那抹情绪,努力平静下自己,道:「若是世子妃与右相串通一气……」 孟瑶此番,也当真是气煳涂、急煳涂了,毕竟孟家也算是与她同根的,若是孟家出了事情,她今后的依仗便会减弱,随之而来的,她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也很难有人手帮忙! 「好一个串通!」司言冷冷出声,秀美的面容毫无表情,道:「左相可真是有趣,我大景与你东篱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何来串通一说?再者说,便是孟府上下诛连了,难不成还会增强我大景的兵力不成?」 一字一句的反问,直逼人心,便是在场偏向孟瑶的,也不由暗道孟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显然人家大景的世子与世子妃……犯不着为了这般事情与别国之人串通,而她如今这般言词,明显便是有冤枉的嫌疑,若是人家追究起来…… 只是,这些个『明白』的朝臣想法堪堪冒出,下一刻,便见镇南将军蒋雄忽然上前,冷声嘲讽道:「左相大人,你代表着我东篱,如今这一言一行……难不成是要与大景结仇不成?」 说着,蒋雄冷笑一声,沉声道:「不过,左相大人倒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了,殊不知为了左相大人这句话,我东篱的将士要如何浴血奋战,挽回此番损失!」 言辞严厉,听得在场好些个武将都不由忿忿起来。诚然如蒋雄所说的,孟瑶如此说话,难免得罪人家大景,尤其她这般好无厘头的,若是当真因此挑起了战乱……又该如何是好? 孟瑶心下一滞,知道蒋雄这是在恼怒于先前她设计蒋唯,虽然那时候蒋雄拿不到证据,蒋唯也因为苏子衿的『仁慈良善』不被追究,但自那以后,蒋雄便愈发的瞧着她可恶,以至于今日这般场合,蒋雄只会落井下石! 敛了心头的那抹不悦,孟瑶话锋一转,却又是道:「本相失言之处,烦请二位使臣见谅,只是本相以为,单凭如此人证,委实难以证明什么,毕竟御使大夫……丝毫没有要刺杀陛下的理由!」 孟瑶说的信誓旦旦,可听在众人耳里,却是尤为好笑,南洛看着这般势态,不禁嘲笑道:「墨白,你说这什么左相的,是不是很好笑?方才要别人给她人证物证,现下人证物证都齐了吧,又要人家给理由……特么刺杀的理由,不是该去问那什么御史大夫的吗?真是好笑死了!」 虽是不太文雅的话,可说的尤为直白,听得在场众人皆是心中贊同。 「殿下,这大抵便是……强词夺理的意思罢。」墨白圣洁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来,瞧着很是纤尘不染。 这话倒也不是在帮苏子衿,而是这孟瑶如此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无趣,以至于墨白这般淡泊的人,也忍不住便想要嘲讽两句。 只是,墨白和南洛的话,却委实是在诛心,听得一旁北姬辰和司随等人,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嘲笑的声音响起,孟瑶脸上立即便浮现一丝冷色,只是她掩饰的极好,只一瞬间便又敛了去。 苏子衿瞧着孟瑶几乎气的不行的模样,却又暗自忍耐,不由弯唇,桃花眸底闪过幽深之意,这般神色落入司言的眼底,却是可爱。 这一头,就听钟离依旧没有很惊讶的模样,甚至于他的眼底,竟是露出一丝满意:「这一点本相倒是也不知道,所以……本相方才派了人前去左相的府邸搜查……想来左相大人不会因此而恼怒罢?」 钟离的话一出,孟瑶便不禁瞳孔微缩,她死死盯着钟离,眼中有惊惧之意,缓缓浮现。 「右相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孟瑶脸色一变,立即便道:「即便是御使大夫当真行刺陛下……右相搜查本相的府邸又能如何?此事与本相又有和干系?」 这话,便是要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了,只是众人瞧着孟瑶变了脸色,心下皆是一阵狐疑。 孟瑶极少有这般不冷静的神色,可如今竟是忍不住便露出这般神色……莫不是她的府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般想着,就听钟离道:「左相身为孟家的女儿,如何就无关了?先前本相可是听说,左相的人潜入使臣队伍,欲图毒害大景朝的世子妃……如今再联想起孟伏和孟艺的行为……若是说没有猫腻,谁人又相信呢?」 说这话的时候,钟离兀自笑的清贵,可落在孟瑶眼底,却是有些碍眼的很! 顿了顿,却又听钟离朗声道:「当然,若是左相大人没有什么猫腻处,本相自行赔礼道歉,也算是……」 然而,就在这时,有侍卫的声音急急而来,下一刻,便见有一个墨衣侍卫跑了进来,高唿道:「大人,左相府邸发现密道,经属下等人的探查,密道中私藏了好几百箱的兵器……那数量,极为庞大!」 『哄』的一声,随着那侍卫的声音落下,众人一时间皆是震惊起来。 私藏兵器……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是说不是欲图谋反叛乱……想来没有人会相信! 一瞬间,众人的眸光便齐齐落在了孟瑶的身上,那里头的质疑与惊骇,尤为明显! …… …… ------题外话------ 吃瓜群众(心急):安宁夫妇快虐渣~快虐渣~ 安宁夫妇(从容):默默的就在虐了,只是乃们回头来想才发现是大局~ 凉凉(骚气笑脸):哈哈哈哈,就问泥萌喜欢这样的柿子和子衿么? 89再见若水(上)二更 左相府邸私藏兵器百箱,如此一顶罪帽扣下来,便是孟瑶想要如何否认,也全然无法撇的干净了。 一时间,众人皆是纷纷议论起来,右相一派的人,更是嘲讽不已,只道这孟府上下,无一好人,个个都想谋朝篡位,私自窃国! 一瞬间,孟瑶脸色有些苍白起来,瞧着在场之人皆是如此,她下意识的便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一头,苏子衿言笑晏晏,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下一刻,便见她偏过头来,瞧着孟瑶,缓缓攒出一个艷绝楚楚的笑容来。 一瞬间,心底有恨意汹涌而出,看着苏子衿如此模样,孟瑶恨不得上前撕烂苏子衿的脸! 原来,原来苏子衿真正要算计的,不止是孟府……还是她!只是她完全没有设防,便就这般被算计了进去!大抵连带着今日的一切……都在苏子衿的意料之内! 她紧紧握着拳头,长袖下五指嵌入掌心,那疼痛,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只觉脑中有血液上流,顿时,她便咬牙道:「本相是被冤枉的!那些兵器,与本相无关!」 「左相大人莫不是当我们都是蠢的?」蒋雄冷哼一声,不屑道:「且不说左相府邸戒备森严,便是那密道……至少也要花几个月开凿,如此百箱兵器……不是几箱,也不是十几箱,而是足足一百多箱……谁人有这么大的能力,不声不响,悄然无息的便将兵器搬进你左相府邸?」 孟瑶所说冤枉之词,实在是荒唐,密道一事就算不存在,这几百箱的兵器……可不是说搬运进入就能随意搬入的,俨然这兵器,与孟瑶脱不开干系! 听着众人的话,孟瑶一时间心如死灰,是了,如今不止是在场的朝臣,想必是整个烟京的百姓,都不会相信那般言词罢?毕竟……钟离既是要将事情闹大,既是要置她于死地,就一定会……一定会让整个烟京的百姓都看见,那一箱又一箱的兵器,是自她的左相府邸,被搬运出来! 冷静的眸光碎裂开来,孟瑶逡巡了下四周,发现那些个素日里与她也算是交好的朝臣,一个个皆是缩着脖子,更有甚者为了怕自己被牵连,直接便随着众人辱骂! 心中的怨恨,开始不断加剧起来,一瞬间,孟瑶的脸色,也暗沉的几乎可以滴下水来,这般神色冷戾,俨然是一副气恼到了极致,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陛下,」钟离没有得意忘形,只看向上首的楼兰,拱手道:「御使大夫、骁骑校尉、以及左相……整个孟府包藏祸心,意图谋朝篡位……臣以为必须立即捉拿,择日斩首示众!」 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便见上首楼兰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头的畏惧情绪,颤抖道:「就依着……依着右相的话来办罢!」 一言落地,便见钟离挥了挥手,冷声道:「来人!将孟瑶带下去关押起来!」 侍卫闻言,紧随着上前道:「是,丞相大人。」 说着,便是有侍卫上前,双双押住孟瑶,意欲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然而,这个时候,孟瑶的表现,倒很是平静,她几乎没有挣扎的意思,只离去前深深的看了眼苏子衿,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含义是什么,那好似恨意又好似杀机的眸底,全然与先前的形象,有些大相迳庭。 唯独苏子衿见此,却是微微一笑,显然丝毫不甚在意。 …… …… 孟府的事情,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整个烟京的百姓皆是唾骂不已,只道孟瑶伪装的太好,欺骗了他们。 人们大抵便是如此,越是信任与崇敬,得知真相以后,便越是责备与愤怒。 然而,与此同时,摄政王府邸,却是有些气氛微妙。 彼时,楼霄正半靠在床榻之上,两只臂膀皆是缠着纱布,胸前亦是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过,此时那缠在臂膀上的白色纱布正是透着鲜血,一片殷红。 「你说什么?」楼霄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孟瑶被抓了是什么意思?」 虽楼霄也瞧不上孟瑶,可到底孟瑶与他,还是有些用处,如今这般突如其来的,孟瑶便被捉拿了……俨然是势态严峻。 「王爷!」楼一半跪在地上,低头道:「属下方才得知,孟瑶府邸的几百箱兵器被搜了出来……此时已被收监!」 孟瑶府邸的兵器,倒不是苏子衿的手笔,毕竟苏子衿再怎么厉害,也不是神通广大的,那兵器几百箱,无论是谁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搬入,且还是搬入一个密道之内。 真实的原因,其实是……这些兵器,都是楼霄的!只是,楼一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隐秘的事情,钟离和苏子衿……又是如何得知? 「兵器如何又会被搜出?」楼霄褐色瞳眸有戾气浮现,吓得跪在地上的楼一不由一颤。 「属下不知。」楼一回道:「属下听闻,原本孟瑶是要求得陛下翻案的,当时当着文武百官还有各国使臣的面,中途也不知怎的,钟离忽然说出搜查的事情,显然是早已悉知孟瑶府上的兵器……后来……后来那些东西,便直接被搜了出来!」 楼一的话刚落地,楼霄手中盛着药汁的碗便狠狠摔了过去,径直落在一旁的门槛上,碎片飞箭四处。 「王爷莫要动怒!」楼一见楼霄如此恼怒,不由一惊,试图安抚楼霄的情绪:「王爷现下身上有伤,不可动怒啊,况且王爷那次中了天竺……」 「孟瑶……好一个孟瑶!」只是,楼霄却是丝毫没有听进去,就听他恶狠狠道:「这女人愚蠢,太过愚蠢!」 孟家的事情,他分明昨夜便派人叮嘱过孟瑶,让孟瑶勿要轻举妄动,平白搭了自己去,没想到今日,孟瑶还是如此急不可耐的行动了……难怪乎会跳进了苏子衿和钟离设的局里! 一想到这里,楼霄脸上便有狰狞之色浮现,那阴狠的神色,看的楼一心惊胆战,然而下一刻,便见楼霄捂上心口,脸色一紫,便『噗』的一声吐了口血出来,一时间,鲜血染红床榻,瞧着尤为触目。 「王爷!」楼一震惊,立即便上前,扶住了楼霄:「来人!宣太医!宣太医!」 一边朝着外头大喊,楼一一边惊惧不已。 此番已是第二次,自家王爷怒火攻心。尤其是现下,他是受了重伤,尚且还未痊癒便又如此模样…… 「不必!」楼霄咬着牙,面色极为苍白,只是,他堪堪抬起手,便觉脑中一片晕眩,下一刻便眼皮子一沉,整个人晕了过去。 楼一见此,更是心惊胆战,外头的楼二早已前去请了太医。楼霄作为摄政王,一直都享受着帝王的待遇,便是府中,也尚且存着太医。故而,不过片刻,吴太医便急匆匆的踏进了屋子。 只是,随之入内的,还有一抹窈窕的身姿。 「属下给王妃请安。」上前一步,楼一行了个礼。 那一头,凤年年却是红着眼眶,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扶风若柳道:「王爷!王爷怎么了?」 一边说,她还一边扑了上去,径直便拨开了吴太医,整个人趴在楼霄的身上,泪如雨下。 不过,楼霄胸前本来伤口没有裂开,随着凤年年的动作,昏迷中的楼霄闷哼一声,胸口立即便有血渍溢了出来。 「王妃!」楼一瞪大眼睛,惊悚道:「王妃莫要伤了王爷啊!」 说着,楼一也顾不得礼教,便很快上前,将凤年年拉了开来,腾出一条道儿给吴太医诊治。 瞧着楼一如此,凤年年大抵是被惊到了,下一刻便是捂住了嘴,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 那一头,吴太医专心致志的诊治了一番,整个眉毛都拧了起来,看的凤年年心下一惊,不由便道:「王爷如何了?」 楼一正想问,却是被凤年年抢了个正着,只是一思及凤年年对楼霄的深情,他便只好在一旁看着了。 吴太医摇了摇头,拧眉道:「王爷现下十分体虚,怒火攻心,又加之近日的箭伤未好,虽是不危及生命,可如此长久一来……王爷……」 说到这里,吴太医直直摇头,看的楼一心急不已:「可有何种方法能够医好王爷?」 「吴太医,王爷……王爷不能出事啊!」说着,凤年年便又哭了起来,那泪水就好像不要钱似得,瞧得吴太医和楼一、楼二等人,一阵唏嘘。 沉吟了下,吴太医道:「王妃莫要着急,王爷只需要好生休养,切记动怒,大抵休养个半载,也就痊癒了。」 这般安慰的话下来,众人皆是长舒一口气,想了想,凤年年便情绪稳了几分下来,道:「劳烦吴太医了。」 吴太医闻言,微微颔首,便兀自来到桌边,写了一张药方,交于楼一后,便缓缓离开。 楼一见此,瞧了眼眉头紧皱的凤年年,才放心的拿着药方离去了。 这一头,凤年年呆呆坐在床头,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静静看着楼霄的脸容,一句话也没有说。 …… …… 右相府 女子穿着金粉色的长裙,坐在桌前,有些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时不时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显得尤为可人。 食指微微敲了敲桌面,那双大大的眼睛滴熘熘一转,她便忽然起身,径直朝着门口而去。 「若水小姐,」就在这时,有婢女阻拦在她的跟前,为难道:「没有相爷的吩咐,若水小姐不能外出。」 这话一出,若水便不由垂下眸子,想了想她便抬眼道:「我只是想出去散散步……难道你们右相将我带回来,是囚禁么?」 说着,若水上前一步,显然不想再困在屋子里。 只那婢女又上前阻拦着,脸上有焦灼之色浮现:「若水小姐,求您留下罢,否则……否则相爷回来,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前两日小兰因为对这位若水小姐显出几分不恭敬的神色,此事被相爷知道后,便是直接让人斩杀了,当时几乎整个右相府的奴才都在一旁看着,心下惊惧不已。 想来右相对这若水小姐,当真是极为上心的,否则的话,也并不会做出这副杀鸡儆猴的样子,若是她今日让这若水小姐走出去,等相爷回来,指不定是要杀了她的! 一想起有这个可能,那婢女便冷冷打了个寒颤,惊的立即便跪了下来,求道:「小姐恕罪,奴婢方才……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求小姐饶命啊!」 若水一愣,分明她什么还没开始说,怎的这婢女吓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欺辱了她呢! 这般一想,若水便蹙起眉头,有些无趣道:「起来罢,我不出去,不出去,可以了么?」 说着,若水兀自转身,缓缓又坐了下来,只神色之间,俨然不甚愉悦。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一看便是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了?」就在这时,门口处有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谁惹你生气了?怎的不甚愉悦?」 若水闻言,便是循声看去,便见那一头,钟离一袭青蓝色华服,长身如玉,缓缓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一想起这被『囚禁』了一样的生活,若水心下便有些烦躁,尤其是看到钟离……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红唇微微一嘟,若水便偏过头,不想去看钟离。 钟离见此,以为是婢女惹她气恼,眸光一冷,他便看了眼身侧的婢女,那婢女被钟离看的心下一慌,立即便跪下身子,惊惧道:「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奴婢……奴婢什么也没有做,奴婢……」 听着那婢女的求饶,若水心下忽然便明白了起来,想来是钟离这人太过威严了,以至于这些婢女都这般害怕。 兀自这般想着,若水倒是不知道,前几日楼霄便是因为有婢女轻慢了她,才下令斩杀了那婢女。 嘆了口气,若水便不乐意的看向钟离,声音有些闷闷道:「不关她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丞相大人,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逛逛?」 这几日的相处,若水心下知道钟离不会对她如何,倒是有些肆意起来,只骨子里极为良善,自是不愿意连累了旁人。 听到若水的话,再瞧着这小姑娘皱成一团的小脸,钟离心下一颤,下意识的便心疼起来。 上前一步,便见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淡淡一笑,道:「原是想出去……正巧我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现下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这话一出,若水眼睛便是一亮,随即她笑了起来,明媚动人的小脸舒展开来,显得十分生动。 「好啊,好啊!」一边说,她还一边点着脑袋,瞧得钟离的一颗平静的心,都要融化了去。 清俊的脸容漫过一丝笑意,钟离挥了挥手,便示意那下跪的婢女起来,随即他轻声道:「你是要立即出发,还是说,要去换一身衣服?」 钟离知道,女子出行,大抵是要换件漂亮的衣裳,虽然在他看来,若水这般模样已是极为好看,但到底女子心思,也是要她乐意才行。 只是,钟离的话方落地,便见若水摆了摆手,小脑袋一昂,哼哼道:「我这样很好看啦,干嘛还要换?」 这般自信满满的模样,完全是与前几日堪堪找回她的时候不同,不过却是与他记忆中的若水,完全一模一样。 这几日下来,若水也算是全然恢復了脾性,大抵先前是因为一醒来便发现自己无名无姓,不知是谁,所以心下害怕,整个人就有些恐慌而不知所措,尤其她一个孤单单的女子,面对着未知而黑暗的世界,难免那时候情绪波动的厉害。 经过这几日的调节,她就好像找回了自己一般,脑子不再一片乱糟糟,心情也难得的有些雀跃。 这般想着,若水和钟离便已然走出了屋子。感受到那明媚的春光,若水不由的便伸出手,仿佛拥抱着大地一般,即便面前没有花海,在钟离看来,他的小姑娘,也堪比花海美好。 这时候,便是瞧见若水回过头,笑着看向钟离,道:「丞相大人,你瞧这阳光、这空气,多么有意思?哈,你要是再不让我出来,我就要被关病了!」 这般话,大抵也只有若水敢对钟离说了,分明有些大不敬的意思,可钟离听着却是缓缓笑了起来,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也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姑娘喜欢阳光,喜欢天地广阔,唯独不喜欢的,便是呆在府中的感觉,可这几日孟府要剷除,又要防着楼霄动作,他才不敢轻易让外人知道若水的存在。如今孟府统统锒铛入狱,倒是可以将她带出来『放放风』了,省的她恼了他,今后不愿理他。 很快的,两人便是出了院落,沿着走廊而去。 若水一蹦一跳的,显得很是雀跃,钟离瞧着,自然心下也甚是欢心。 只是,就在拐角处的时候,一抹白色身影缓缓而来,眼见着若水便要撞上那人,钟离心下一惊,便立即伸出手,眼疾手快的将若水往自己这边一拉,不过,如此一拉,下一刻,若水便自然而然的撞进了他的怀中。 温香软玉,要不是若水一个『哎呦』的叫声,钟离想来是要愣住的。只下一刻,便见钟离焦急的低下头,想要看看若水是否伤到。却是猝不及防,若水一个抬头,一只手捂着鼻子,泪眼汪汪的瞧着他。 「是不是撞疼了?」钟离低头看去,星辰般闪耀的眸底,满是疼惜之色:「让我瞧瞧,有没有伤到。」 这话一出,看的楼宁玉有些错愕不已。 眼前的人……当真是钟离?风华如月的钟离?传闻……有可能是断袖的钟离? 这温柔的劲儿,怎么看都是别扭,怎么看都是不像……面热心冷的钟离啊! 楼宁玉兀自这般愣住,却见那一头,若水的小手已是被钟离挪开,比起钟离的担心,若水心下更是有些害怕,就见她眼泪汪汪,带着哭腔道:「快,快帮我看看我的鼻子,有没有歪掉?有没有塌掉?」 方才那疼,可是尤为剧烈的,至少在若水自己感受来,是疼的她委屈不已,只看在楼宁玉眼底,便是有些『娇气』过头了,毕竟只是一撞,还撞的是肉体,想来是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钟离定睛一看,发现那精緻的小鼻子只是红了一点罢了,倒是没有那么严重的伤到。可见若水泪眼汪汪的模样,他心下便起了一丝逗弄之心。转瞬之间,就见他皱起眉头,神色凝重道:「好像……有些歪了。」 「歪了?」若水闻言,眼泪立即便落了下来,手下亦是不分轻重的朝着钟离的胸膛打去,一边打,她还一边哽咽道:「都怪你,都怪你!我这是毁容了啊!完全毁容了!我再也不是什么佳人了,你赔!你赔我鼻子!」 若水兀自哭的稀里哗啦,却是看的钟离好笑不已,这两日,钟离为了怕若水觉得闷,便又找了些戏本子与她看,只这小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欢喜这些东西,即便年长起来,也依旧不减想当『佳人』的心,如今这般哭哭啼啼,委实让钟离觉得有趣至极。 只钟离心下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便露出了几分,那戏嚯而略微少年气的笑,再一次震的楼宁玉哑口无言。 这……这人,当真还是钟离?而且……他这般模样,可是全然不记得他楼宁玉还在场罢? 忍不住,楼宁玉便轻咳一声:「咳,丞相大人。」 楼宁玉一出声,若水和钟离便是双双愣住了,下一刻,便见若水转身,朝着楼宁玉的方向看去。一时间,小姑娘表情有些愣愣的,脸上还一片红彤彤的,看的楼宁玉心下有些汗颜,只暗道,这小姑娘不会是个傻的罢? 钟离显然也是回过神来,只是他倒是镇定自若,只淡淡道:「三王爷可是要去找本相?」 楼宁玉如今前行的方向,倒确确实实是要去找钟离的意思,尤其是,楼宁玉这人也算是识相,若是无事,想来方才就会离开,而不是这般一直等到现在。 钟离的话落地,便是见楼宁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犹如三月春色,极为撩人:「宁玉有事,想与相爷商讨一二。」 钟离挑眉,清俊的脸容一片冷静,道:「可是着急?」 这言下之意,便是不着急,就缓一缓了。 楼宁玉一愣,倒是没有料到一向正经的钟离会这般问,只瞧着他这副模样,俨然是一副要先陪佳人,再考虑正经事的模样,楼宁玉心下无奈,只摇了摇头,表示不甚着急。 果不其然,便见钟离闻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便道:「本相现下有要紧事得出去一趟,今夜回来,再派花影去接你。」 若是没有要紧事,他自是不能爽了约,放了这小姑娘的鸽子。毕竟再大的事情,到底比不得她欢喜来的重要。 见钟离如此说,楼宁玉自是也不会自讨没趣,笑着颔首后,他便缓缓转头,兀自朝着另一头而去。 等到楼宁玉离去了,钟离才又看向若水,却是见若水盯着楼宁玉的位置,愣愣没有说话,便是方才还哭的悽惨的泪痕,此时还挂在脸上,瞧着有些呆呆的模样。 眉心一蹙,钟离便不满道:「那人有这么好看?」 「好看!」钟离的话才出,下一刻便是听到若水惊嘆似得摇了摇头,一脸赞赏道:「陌上美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唤作宁玉的公子……或者说王爷,不就是戏本子里头如玉的郎君么?颜色好看,笑容好看,便是说的话,也委实好听。 若水如此,其实不过是欣赏之意,她自来最喜欣赏美人,倒不是那种脸红心跳的喜欢,而是简单的欣赏罢了,只是这话、这神色落在钟离的眼中,便是有些令他不悦了。 只见钟离看了眼若水,语气认真道:「你鼻子都歪了,还想着美公子?难道没瞧见方才他倒是看都不曾看你一眼么?」 分明是沉静的嗓音,认真的语气,可钟离说出来,却是含着一股浓郁的醋劲儿,只若水神是个经大条的,乍一听他说起自己鼻子歪了,立即便自『梦中』惊醒,神色一垮,便见她要哭不哭道:「丞相大人,您能不能帮我请个大夫?那种知道怎么把变丑的人再变美的大夫?」 这话一出,顿时惹得钟离笑了起来,方才那股子醋劲儿,也一时间散去了少许。 春色极好,眼前小姑娘如此惹人怜爱,怎么叫他能够不心绪愉悦呢? …… …… 地牢之内,暗无天日,有鼠蚁之辈,四处窜逃,惊的里头的女子,尖叫连连。 「闭嘴!」牢头听得有些烦躁,便执着鞭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来,斥责道:「叫什么叫?想死吗!」 这语气,俨然便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可听在孟府一行人的耳里,却是尤为刺人。 下一刻,便见孟璇玑勐地起身,整个人伏在铁门上,双手捏着那生锈的栏杆,厉声骂道:「贱奴,你这是什么语气?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我可是……」 话还未说完,便见牢头脸色一暗,手中的长鞭亦是随之下来,就听『啪』的一声,长鞭落在孟璇玑的手肘上,疼的孟璇玑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 「你这贱奴!」孟璇玑自小娇生惯养,被这么一鞭子抽下来,自是心生逆反,就见她咬牙切齿,依旧叫嚣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御使大夫府的?我可是府中的小姐,你竟敢……」 「御使大夫?」牢头冷哼一声,不屑道:「御使大夫不是还是要被诛连吗?不是一样要蹲大牢,吃牢饭,断子绝孙吗?」 一个被连根拔起的御使大夫府邸,不过是过街老鼠,竟是还如此嚣张,看来是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听着牢头的话,孟璇玑脸色一个狰狞,只是,轮不到她来骂,便听那一头的牢房里,孟伏厉声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难道你不知道,本官的女儿是左相?她一定会来营救我们的!」 事到如今,孟伏心下却还是坚信,孟瑶会来救他们,依旧坚信,他那聪明的女儿,有手段,会懂得如何权衡利弊! 只是,他到底不知道,孟瑶亦是被下了狱,只是不和他们关在一处罢了。 「救?御使大夫怕是不知道罢?你那丞相女儿啊,已经是被削了官职,抄家入狱,再无生还可能!」下一刻,便是听到那牢头嗤笑起来,脸上漫过几分不屑:「她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如何还保得住你们这一大家子?」 说着,那牢头兀自笑了起来,那模样瞧着,极为嚣张。 可这话听在孟府一众人的耳里,却是犹如晴天霹雳,惊的一群人都不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整个孟府,当初都以孟瑶为荣,后来也都以孟瑶为仰仗,即便是到了前一刻,他们还在期待着孟瑶能够搭救他们,让他们重新回到以前的光鲜,让他们一雪耻辱。只是,这一刻,他们恍如坠入地狱,那极致害怕的情绪,一时间便击的他们溃不成军。 孟伏低吼一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瑶儿那么能干,瑶儿有摄政王护着,怎么可能入狱?你胡说,胡说!」 「是,一定是他胡说,爹爹,是他胡说啊!」孟璇玑亦是不可置信,整个人神色慌乱起来,只是这个时候,整个孟府都已是处在惊惧之中,又有谁能够顾虑的到她呢? 那牢头摇了摇头,只觉这整个孟府都是不正常的人,连他的话都不信了,还如此一副疯溃的模样……想来也是无可救药的。不过他多年以来,倒也是看惯了这等子事情,故而这一次,只是冷笑一声,便径直走了出去。 这个牢房的惊叫、吵闹,另一个牢房却是听得不太清楚。 那牢头走到了另一头去,看了眼依旧平静的坐在地上的孟瑶还有另一间牢房里头的孟艺,心下只是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那牢头离开以后,孟艺才睁开双眸,朝着孟瑶的方向看去。 「三姐可是有办法出去?」空空荡荡的两间牢房里,便见孟艺看向孟瑶,神色极为寡淡。 孟瑶闻言,却是没有动弹,好似没有听到孟艺的话一般,那沉默的气息,让孟艺心下强压的不悦,一时间全都冒了出来。 「三姐若是有办法,莫要卖关子才是。」沉下眸子,便听孟艺道:「好歹我们也是姐弟一场,这孟府的荣华富贵,便正是三姐要依靠的。」 这话说的,到底还是以为孟瑶有办法出去,或者说是以为楼霄会救孟瑶出去。 只是这一次,孟瑶却是忽然冷笑一声,就见她睁开平静的眸子,紧紧盯着孟艺,道:「孟艺,这件事可是你一手闹出来的,当真以为我还能为你擦屁股?」 孟艺是孟府唯一的子嗣,这些年,因着孟瑶『能干』,便前前后后为孟艺善后了好多次,只是这一次,孟艺却还是天真的以为,孟瑶还能再将他从深渊处拉起来。 听着孟瑶的嘲讽,孟艺一时间脸上挂不住,便不由皱眉道:「我们乃是一家人,同姓一个孟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难道大姐以为,自己出去了以后,没有孟府在,你便还能坐稳女相的位置吗?」 「呵,」孟瑶闻言,却是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清丽的脸容上,却丝毫没有暖色:「孟艺,你这脑子,果然是不行的,难怪乎当初这个武状元,也要我从中周旋,为你争取到!难道你不知道,你的一个愚蠢举动,已然害了整个孟家?勿要说我不能出的去,便是当真出的去,我也决计救不出你们啊!」 孟艺以为,孟瑶兀自出去以后,还能坐到东篱女相的位置,还能照常高高在上,只是他到底不知道,自己的愚蠢行为,早已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即便不去问,孟瑶也可以想明白这一切,只是她倒是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孟家是她的软肋,她便早早断了这孟家的生路,如此也可以杜绝现下这般,她被孟家连累! 只是,她唯独不知道的便是……苏子衿到底是怎么知道?怎么才能连她府中藏有兵器的事情,也一清二楚?分明那些兵器……可是在苏子衿到锦都之前,便已然被暗藏起来了! 孟瑶兀自想得认真,那头孟艺却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只这个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一声奇怪的声音,紧随着……便是有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 …… 那一头,苏子衿和司言,却是还在街上逛着。 听人说,烟京近日出现一类花卉,唤作格桑梅朵,是从东篱的边境处传入都城,苏子衿其实也算是爱花之人,她早些年在边疆攻打蛮子的时候,也曾见过这格桑梅朵,当时她便被那花迷了去。 于是,如今便想着要买上一些,带回大景种下。 两人大抵很快便抵达了卖花卉的处所,瞧着那一盆盆根茎极高的格桑梅朵,苏子衿眼底有笑意浮现。司言见苏子衿欢喜,便立即让人付了银子,买了好大一袋种子。 瞧着天色尚且明亮,两人又正巧路过戏楼,便打算去看上一场戏。 烟京的戏楼倒是极为有名,里头的凤县班子,最是出名。当初若水还在的时候,便时常拉着她进这戏楼看戏,只是那时候她对此不感兴趣,便一次也没有去。如今时移世易,恍然如隔世一般,她心下便径直想起了若水…… 她的小姑娘……会不会捨不得这无数的戏曲,魂守此处? 苏子衿不知道,只是心下想着,至少要瞧上一瞧,至少要感受一番她的痴迷,就好像当初她给她讲的那般……看看是不是有些感人? 进入戏楼的时候,他们挑了最前头的位置坐下。往日里还有些热闹的戏楼,这几日却是冷清了很多。大抵人们却都是跑去了说书的茶肆去了,毕竟孟府倒台,一百多口人锒铛入狱,而孟瑶更是颠覆以往的形象,成了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如何不是有趣的故事? 苏子衿和司言静静坐在一边,听着周围的妇人说,这齣戏唤作梁祝。 梁祝这个故事,苏子衿有些记忆,那时若水同她说,最后那两个有情人,倒是双双殉情死了,最后化成蝴蝶,可歌可泣。 只那时候,她是怎的说? 她说:这故事有些夸张。 「这故事有些夸张。」下一刻,便是听着司言忽然出声,面色依旧清冷。 苏子衿一愣,下意识便笑了起来,倒是没有料到,司言和她的想法,竟是如此一致,唯独若水这小姑娘……执意认为这是唯美,是可歌可泣。 心下如此想着,苏子衿便打算开口回復,只是她堪堪启唇,便听身后,有女子声音清脆,语气满是不贊同道:「分明是唯美,是可歌可泣的故事,才不是什么夸张!」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整个人便就这样僵住了身子,桃花眸底空洞一片,有不知名的情绪,划过心底。 …… …… ------题外话------ 二更奉上,乃们激动么~ 90再见若水(下) 敞亮的戏楼子里,清冷一片,戏台上依旧不停歇,可戏台下,苏子衿却不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有女子一袭金粉色的长裙,面容俏丽,神色极为生动。虽不是那等子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却是瞧着天真不谙世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流光溢彩的色泽。 若水…… 一声悠远的唿唤自苏子衿的心底涌现,她紧紧盯着面前的小姑娘,脸上所有的笑、所有的喜怒哀乐,一瞬间消失殆尽,仅存的,大约只是愣愣不知所措。 司言自然亦是注意到了苏子衿的异样,尤其是凤眸落在那出声的小姑娘身上时,清冷的眼底,有诧异之色浮现。 从前在破血刃八卦阵的时候,苏子衿心中曾有幻走出,那幻境中的小姑娘,正是这般模样,有些怯怯的,神色却有些执拗,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唯独不一样的,大概便是比起幻境之中,这小姑娘明显长大了许多。 他记得,苏子衿是唤着这姑娘……若水。 就在这时,若水身侧的钟离看了过来,却见他挑起眉梢,有些诧异的瞧着苏子衿,显然对于苏子衿的异样,下意识的便狐疑起来。 敛了情绪,司言神色冷漠的上前,他自然而然的揽过苏子衿的纤腰,淡淡道:「传闻右相乃断袖之人,倒是不想,今日会撞见与佳人相约的一幕,委实叫人惊奇。」 司言说的认真,仿若断袖二字不过普通字眼,可他这话一出,钟离那头便是不由皱起了眉梢,大抵是诧异于司言的直白,不过那断袖的传闻,他自己倒也知晓一二。 这一头,苏子衿被司言这一揽,便是彻底的惊醒过来,只是那双桃花眸子时不时的会飘到若水身上,便是神经大条的若水,亦是有些不自在的很。 只这时候,钟离却是不回答司言的话,而是话锋一转,径直便看向苏子衿,笑着问道:「世子妃怎的如此瞧着若水?莫不是与若水熟识?」 若水的名字一出来,苏子衿便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心下有震惊之意漫过,然而那极艷的眉眼,却是一派从容:「这姑娘原是唤作……若水?」 说着,她似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轻笑道:「本世子妃倒也不是认得姑娘,只是想着,右相大人似乎一直像外界传闻一般,是个断袖之人,却没有料到,今儿个竟是被本世子妃和世子撞破这么一桩情事。」 一边说,苏子衿还故作暧昧的瞧着这两人,眼神游离,倒是全然不似作假。 可唯独司言知道,此时的苏子衿,一定内心翻腾,比不得面上瞧着的冷静自持。毕竟在那个幻境中……她是如此怀念眼前这个小姑娘。 原本钟离心下还怀疑着苏子衿,只现下乍一听苏子衿的话……顿时便有些不自然起来,低下眉,他看了眼略显羞涩的若水,心下却是一阵好笑。 若水如今这模样,不是因着听着苏子衿说什么撞破情事而羞涩,而是她惯常于在不熟识的面前,露出这般不自在的神色,尤其这两人中,还有一个冷到刺骨的司言…… 这般想着,钟离便淡淡一笑,说道:「世子妃玩笑了,若水是本相的未婚妻,本相自是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癖好。」 「我们是朋友。」钟离的话方落,便见若水皱起眉头,辩解道:「我不是丞相大人的未婚妻!」 这话,她说的很是笃定,瞧着颇有些大着胆子的模样,可苏子衿却是察觉到,她双手拽着裙角,显然是紧张的意味。 若水的某些小习惯,时至今日,苏子衿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比如她紧张的时候会如现在这般,拽着裙角或者衣角,面上却是要镇定许多。 心下微微一酸,几乎一瞬间,苏子衿便确认了,眼前这小姑娘,就是她的若水! 只是,苏子衿不知道的是,为何若水还活着?无心说过,她将若水挫骨扬灰……那么她其实是骗她的?可为何,若水又全然不认得她?那紧张的神色……丝毫不显作假。 微微一滞,苏子衿便瞧见,钟离无奈的看着若水,嘆了口气,道:「现下是朋友,不日后便是未婚妻了。」 这意思,便是妥协了。 钟离知道,自若水回来以后,便是将所有一切都忘得彻底,包括对他的情感与记忆,也统统忘得干净。所以,他不着急,也不会强迫于她,总归有一日,她会想起一切……或者说,终归有一日,她会再度爱上他! 瞧着钟离如此宠溺的模样,苏子衿一时间有些不解,可不待她多想,司言的大掌已然将她小手握入手心,他在提醒她冷静,也同样是在安慰她…… 抬眼看向司言,苏子衿深吸一口气,缓缓绽出一个笑容来,只这般笑容落在对面若水的眼底,一时间却是忘记了和钟离的争辩。 却见她咽了口唾沫,紧紧盯着苏子衿,好半晌没有动弹。 「若水。」钟离无奈,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道:「这是大景朝的世子和世子妃,莫要轻慢了。」 虽说是说着莫要轻慢,可私心里,钟离却是有些不爽,大抵他的小姑娘,只能看他一个人,便是对面苏子衿是个女子……也让他心口堵得慌。 没来由的,钟离便就是不喜欢苏子衿,尤其是若水将视线落在苏子衿的身上的时候,他更是有股对面的人是……容青的感觉! 「嗯嗯。」若水点了点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却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待钟离说话,便是见若水咬了咬唇,似乎鼓起勇气一般,忽然道:「世……世子妃可是喝酒?」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犹如林间迷失了前路的小鹿,瞧着有些迟疑,却是眼含期待。 苏子衿闻言,不禁微微一愣,忽然便想起了初次遇到若水的时候,她也是这般问…… 大将军,不然咱们去喝酒罢。 轻声一笑,那双桃花眸子露出璀璨的光来,看的若水一时间愣住,可下一刻,便是听到她说:「小姑娘可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自己不能喝酒,也没有思及自己应当说什么,只是那一年,她作为东篱的容青时,便是这般回答眼前的小姑娘。 似乎没有料到苏子衿的回答会是这般,若水皱起鼻尖,一脸认真道:「我酿酒的手艺很好……我想同世子妃……结交!」 说完这句话,若水心下觉得极为惊奇,好似这话她从前说过一般,如今脱口而出,虽也是她心中所想,却是让她不由的,便有些熟悉的感觉。 她好像……在什么时候,对某个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只是,那人……又是谁?为何她分毫回忆不起来? 半晌,她忽然回过神,便是瞧见面前的苏子衿微微笑着,极为好看的脸容犹如桃夭。 她说:「明日若是有空,来驿站找我喝酒……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色异乎寻常的肆意,却有一股不一样的美艷,令人沉醉。 钟离听着苏子衿和若水的对话,心下不悦起来……可在看见若水那满是欢喜和惊呆的小脸时,一时间……他便又忍不住嘆了口气。 「好!」若水点了点头,笑容明媚,露出唇边的两个离漩涡,回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苏子衿凝眸,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 …… 与此同时,地牢之内。 随着一声闷哼传来,缓缓的便是有人影走了进来。 孟艺皱着眉头,有些诧异的朝那人影看去,却是不想,入眼不是那牢头的身影,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大概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很是白净,瞧着倒像个富贵人家的,他身材略显清瘦,脸容却生的成熟俊美,几乎可以看出,年轻时候是个招人喜欢的青年。一袭青色衣袍,略显儒雅之气,看的孟艺有些诧异。 只这时候,孟瑶却是忽然出声,道:「怎么才来?」 这一句出来,惊的孟艺立即便朝着孟瑶看去,却见孟瑶神色平静依旧,可眉眼间,却是有一股子熟稔的意味,显然是认得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的。 孟瑶的话音落下,那男子却是没有回答,就见他缓缓上前,手下一个运气,便立即弄断了铁链,看的孟艺目瞪口呆,深觉此人内力深厚…… 孟瑶见此,倒也没有说什么,就见她拍了拍衣裙,径直便起了身。 瞧着孟瑶要出去的样子,孟艺眼中立即便有光芒露出,他忽然起身,朝着铁门处而去,惊喜道:「三姐,三姐!快让他一併救我出去!还有……还有么妹和爹爹!快救我们出去!」 他就知道……就知道孟瑶一定会有办法,毕竟她这般平静……哪里会是一个等死之人该有的神色? 只是,孟艺的惊喜与等待,却是换来了孟瑶的一个冷眼。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孟瑶漠然的瞧着孟艺,看着他欣喜如狂的模样,素来清丽的脸容,忽然便绽出一个阴冷的笑来,吓得孟艺身子一颤,立即便有想法冒了出来。 「三姐……三姐!你要干什么?」孟艺往后退去,瞪着眼睛盯着孟瑶:「我们是一家人,三姐你不能……不能动手!」 孟艺虽没有上过战场,却是经歷过磨鍊之人,如何能看不明白,此时孟瑶的眼神,全然便是杀机满满……她是要杀了他啊! 瞧着孟艺满脸戒备的模样,孟瑶却是冷冷一笑,就见她偏头看了眼那中年男子,挑眼道:「把你的见血封喉拿出来吧。」 这话一出来,便果真是要杀人的意思了。 孟艺闻言,不由一顿,只是,没等到他说话,便是听到,那中年男子忽然出声,嗓音极其暗哑:「都杀了,还是?」 「都杀了罢。」孟瑶语气有些慵懒,只眼底却有一丝邪气冒出,极其诡异:「省的这些人最后招供什么不利的事情,平白让苏子衿那贱人发现什么。」 说着,孟瑶便是斜睨了眼那中年男子,那股子阴柔而杀意凛然的模样,完全颠覆了以往孟瑶在孟艺眼中的形象。 手下拳头握起,孟艺戒备的看着孟瑶,心底有惊惧浮现。 若是按照孟瑶说的……都杀了,那么么妹呢?她是不是同样不会放过么妹? 瞧着孟艺的神色,孟瑶不由笑了起来,勾唇道:「孟艺,你不会到了现在……还在想着孟璇玑那愚蠢的女人吧?」 「你!」孟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什么!」 孟瑶的话,分明就是一副知道他对么妹的感情的模样……可为何……为何孟瑶都知道这件事? 瞧着孟艺那略微恐惧的神色,孟瑶竟好似被取悦了一般,只见她笑了起来,神色淡淡道:「孟艺啊孟艺,你可真是蠢,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何当年会径直将孟青丝逮个正着吗?」 这话,便是在说当年苏子衿看到的那一幕了,只是孟瑶的如此一说,孟艺才不由觉得奇怪。 是了,确实是这样,他当年离开了孟璇玑的闺房,后来遇到一个婢女,说是大夫人唤孟璇玑过去。那时候……他才折了回去,打算去唤醒孟璇玑,而后来……正是这般这回去,他看到了苏子衿……看到她从屋子里走出来。 「那天,其实我也是看到了呢!」孟瑶嫌弃的看了眼孟艺,语气刻薄道:「所以我才故意找了个婢女过去……好让你发现孟青丝!」 说到底,孟艺和孟璇玑,都不过是孟瑶对付苏子衿的工具,孟艺虽比孟璇玑聪慧一些,却还是一个愚蠢的,要不是这两人当年在府中身份『尊贵』,她也不会同这两人交好,扮作仁慈良善的姐姐! 「为何……为何你要这样?」孟艺冷笑一声,厉声道:「孟瑶,你就这么怕孟青丝吗?就这么怕她?」 既然现下已然没有迴旋余地,不妨他便将话说开好了,左右她也不可能放过他们,他何必憋着这一口气? 「我怕她?」孟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一字一顿道:「我孟瑶……需要怕一个野种?」 孟青丝……或者说苏子衿……不是野种是什么?不过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比乞丐还不如臭虫而已,她有什么可怕的? 一提到苏子衿,孟瑶的情绪便有些激动的厉害,这一幕看在中年男子眼底,却是让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梢,只是在场之人,没有谁发现这一点。 「你就是怕她!」孟艺见孟瑶有些狰狞的模样,心下愈发痛快了几分:「孟瑶,论身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一出,便径直让孟瑶变了脸色,可孟艺却是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嗤笑道:「她是野种,你是低贱的庶出……一个死了亲娘的可怜虫罢了,你以为你多尊贵?当年你便是输给了她,现在你照样在她手上讨不了好!」 苏子衿现下,已是高高在上,备受宠爱,而孟瑶呢?哼,在孟艺看来,真正可怜的、噁心的,是孟瑶! 「闭嘴!」孟瑶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那抹愤怒,可是瞧着孟艺,她便恨不得撕烂了这张嘴脸! 忽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孟瑶攒出一个笑来,却是有些阴毒吓人,看的孟艺不由眯起眼睛,冷斥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孟瑶脸容有些扭曲,阴森森道:「你不是最喜欢孟璇玑吗?如果我让人当着你的面凌辱她呢?是不是很有意思?」 说着,孟瑶看向那中年男子,敛眉道:「去把孟璇玑带来……还有那个昏过去的牢头,其他人……便都杀了罢!」 孟瑶的语气,俨然像个主子一般,那命令的口吻,不由的便让中年男子皱起眉头,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缓缓转身,朝着另一个牢房走去。 看着那中年男子离去的背影,孟艺心下一惊,立即便冲上前,双手捏着铁栏杆,低吼道:「回来!你给我回来!不准对么妹动手!不可以!」 一边说,孟艺还一边敲打着铁栏杆,那『砰砰』作响的声音,却是换来孟瑶的嗤笑声。 不多时,便听见有惨叫声穿过厚厚的墙壁,那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听得孟艺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而,下一刻,便见中年男子拖着一个破布似得女子,还有昏迷的牢头,缓缓朝着孟艺和孟瑶的方向走来。 直到抵达孟瑶的面前,他才扔下手中的两个人,神色淡淡:「快一些处理好。」 暗哑而低沉的声音,似乎嗓子坏了一般,在这阴暗的地牢,显得格外寒碜人。 孟瑶闻言,只点了点头,随即便瞧着那中年男子离开了地牢。 这一头,孟艺却是心疼的看着满身狼狈的孟璇玑,试图蹲下身子触碰她。只是,他还未伸出手,便见孟瑶忽然一个拉扯,径直将孟璇玑拖到了那牢头的身上。 看着那容貌丑陋的牢头,孟艺心下有鲜血一滴滴落下,咬着牙,便见他朝着孟瑶怒吼起来:「贱人,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为何要动么妹?」 「冲着你来?」孟瑶冷笑一声,眼底有杀意浮现:「你放心,我会冲着你来,只是……最后总得让你看看这有趣的一幕,不是?」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自里头倒出两粒棕色的药丸,分别便塞到了孟璇玑和那牢头的口中。 「贱人!」孟艺怒火沸腾,有奔溃的情绪高涨着:「你这贱人,不过是苏子衿的手下败将!你以为你斗得过苏子衿吗?贱人!你註定斗不过她!斗不过她!」 强忍着心下的那抹杀机,孟瑶手下甚是粗暴的便将孟璇玑的衣物扯开,露出里头雪色的肌肤。 少女含苞待放,最是春色一片,可如今的场合,却是让孟艺肝胆具颤,恨不得上前杀了孟瑶! 就见孟艺一边敲打着铁栏杆,一边低吼怒骂道:「贱人,你事事不如苏子衿,还想与她斗?你不过低贱的庶女,骨子里留着妓子的血液,她苏子衿可是王爷的女儿,现在是世子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知道孟瑶不会收手,所以他只想激怒她,只想辱骂她,让她发疯! 「你瞧,嫡女又怎么样?」指了指浑身通红的孟璇玑,孟瑶神色有些疯狂,笑起来道:「不还是一样低贱的与人苟且?哈哈,还要当着自己的哥哥的面啊!不知道她若是发现自己的哥哥原来对她存着骯脏的心思……会不会觉得噁心?」 说着,孟瑶抬眼看向孟艺,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此时一片猩红。 …… …… 听人说,大牢中孟瑶被劫囚,其余孟家一干人等,皆是死的悽惨,其中最是悽惨的,当是要数孟家嫡女孟璇玑了。 据知悉,孟璇玑死前惨遭自己的兄长孟艺蹂躏,最后两人却是死在了一块儿。一时间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四处乱飞,便是整个烟京,都在一日之内,知道了这件大事。 有人表示,这孟瑶被劫……无疑杀了孟府一家老小的,非孟瑶莫属了,而这个分析一出来,众人却是没有反对,统一认为此想法可靠。只是,这般一来,孟瑶便是从以往人美心善的形象,径直成了恶贯满盈的奸臣,从前百姓有多么爱戴、称赞她,现下他们就有多么厌弃、噁心她。 整个烟京,变得热闹无比,官府开始四处通缉,只为了找出孟瑶这个恶女的下落,只是整整一天过去,孟瑶却是连人影都瞧不见,就像是不翼而飞了一般,消失的猝不及防。 而彼时,摄政王府邸里,楼霄已然从昏迷中醒来,只他一醒来,便是瞧见凤年年守在床边,心下烦躁,楼霄便挥了挥手,让凤年年退下。 凤年年倒是一如既往的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便也只好自行离开。 等到凤年年离去了,楼霄便在楼一的伺候下,缓缓坐了起来。 手臂上的伤和胸口处的伤仍旧在隐隐作痛,只这会儿,他却是难得的平静,看的楼一不知该不该将消息告诉与他。 楼霄显然是察觉到了楼一的犹豫,便见他一口将药汁抿了干净,看向楼一道:「说罢,什么事。」 一边说,他一边将碗递给了一侧的楼二。 这时候,楼一却是抬眼瞧了瞧楼霄,斟酌一番后,才道:「王爷,外头有些消息传来……只是属下以为,王爷得先要有心理准备。」 说着,楼一拱了拱手,低眉不语。 他倒是生怕楼霄又动了怒,这怒火攻心……虽不至于立即丧命,却也是对楼霄有害的。 见楼一这般,楼霄便点了点头,淡淡道:「本王知道,你说罢。」 「是,王爷。」见楼霄显得很是平静,楼一才深吸一口气,回道:「今日大牢被劫,孟瑶不翼而飞,至于孟府上下……皆是被灭了口!」 「孟瑶被劫?」楼霄闻言,不禁诧异出声。 在他所悉知的,孟瑶虽不算弱小,却也没有这般强大。 要知道,烟京关押朝廷重犯的大牢,不是谁都可以闯进去的,更何况是进去之后……还杀了孟府百余人口? 楼霄的疑惑一出来,楼一便亦是点头,道:「这件事,属下亦是感到惊奇,可王爷,更让人惊奇的是,大牢外头的士兵……全都离奇死亡!」 楼霄蹙眉,褐色瞳眸划过一抹不解之色:「什么叫作离奇死亡?」 「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楼一看向楼霄,沉声道:「三百余人,全都是颈部被划开,且几乎每几十个人,便有相同的割痕!」 仵作验尸,无论是从死状、伤口来说,竟是惊人的一致,而且那脖颈被割开的深浅,也几乎一模一样! 因着这般原因,钟离才封锁了所有的消息,生怕烟京的百姓恐慌,毕竟如此诡异的死状,委实容易让人认为,乃是灵异事件。 随着楼一的话音落地,楼霄立即便沉默了起来,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楼一见此,便不由道:「王爷,若是孟瑶前来……」 「她不会来。」楼霄沉下眸子,眯眼道:「孟瑶很聪明,知道她对本王已是没用之人,若是她当真前来,本王不会留下她这一个活口!」 原本和孟瑶联盟,也是因为需要孟瑶的缘故,如今孟瑶不是左相,也成了过街老鼠,楼霄自是不会再留下她了,毕竟孟瑶……已然是无用之人。 只是,令楼霄惊诧的是,孟瑶竟是还留有一手,若是单凭她自己的势力,其实不可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的劫囚。 或许是因为她还有隐藏的势力?这势力大抵是连他都不知道! 心下这般想着,楼霄便忽然看向楼一,道:「这两日可是发现异常之处?」 听着倒是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可入了楼一的耳里,却是心照不宣的明白。 摇了摇头,楼一便道:「王爷,属下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内奸。」 苏子衿和钟离会知道孟瑶府中有兵器的事情……无疑便是内奸所为,毕竟这事儿楼霄藏得极为隐秘,便是他大部分的下属,也不知内情。可如今,苏子衿和钟离的行为,无疑便是一早就知道孟瑶府邸的秘密,至于孟府……不过是一开始便用来敲砖引玉的诱饵! 好半晌,楼霄才忽然道:「暗卫营里,彻查清楚……务必要揪出那内鬼!」 说这话的时候,楼霄神色却是含了几分冷戾,楼一闻言,立即便拱手,道:「是,王爷。」 说着,楼一却是没有离开,而是沉默下来,看的楼霄不由蹙眉:「怎么?还有什么事情?」 「王爷……」楼一鼓起勇气,低头道:「王爷,这一连几次下来,难道王爷还看不出苏子衿的目的吗?她这是要杀了王爷……」 「闭嘴!」一听到这般话语,楼霄就不由凝眉,冷冷打断道:「本王累了,退下!」 他知道楼一要说什么,无非便是要他对苏子衿动手,以绝后患。 可他不想听,也不想去想这些事情。这一次……他不想失去她! 只是,楼霄的话落地,却是见楼一上前一步,下跪道:「王爷,属下不是要干涉王爷的私事,只是苏子衿……不能留啊!正如……」 楼一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这时,有人自外头而来,径直踏入门内,沉声道:「王爷可曾想过,现下王爷不仅是腹背受敌,而且还羽翼渐断,内部出了内鬼,这样的情形,若是再这般下去,王爷定是要全军覆没,所有努力都将作废!」 「弥世子。」楼一缓缓起身,朝着楼弥行了个礼。 楼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楼霄,语气沉沉道:「王爷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苏子衿是决计不会再像从前那般……」 「本王的私事,不需要你过问!」楼霄没有去看楼弥,而是往后仰去,整个人靠在后头。 「这已然不是王爷的私事了!」楼弥恨铁不成钢,咬牙道:「苏子衿明显是要置王爷于死地,王爷还不明白吗?难道王爷要看着她毁了一切?」 一个女人而已,楼弥委实不明白,楼霄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成大事者,所有美色都是浮云,只有站在权利的巅峰,才能掌控一切! 毁去一切? 楼霄心下一愣,不由便沉默了下来。 诚如楼一和楼弥所说,若是他不管不问下去,苏子衿是不是还会变本加厉?还会一昧心思要置他于死地? 答案,一瞬间便跃上了他的心头。 是了,她那样恨他,如何会心软?若是当真如此,是不是意味着,他所努力的一切……所隐忍的这些年,都是白费了? 心下有这般想法冒出,楼霄的眼底,立即便是有复杂之色浮现。 楼弥见此,心下一喜,便又劝慰道:「王爷,现在苏子衿与司言,恩爱两不相移,即便王爷再如何纵容,苏子衿也不会欢喜王爷……若是她欢喜,还会如此心狠手辣的斩断王爷的羽翼?」 「王爷,恕属下多言。」楼一见此,亦是凝眸道:「王爷与她的恩怨,不过是因为彼此的立场不同,这世道便是这样,成王败寇,她既是可以割捨的下对王爷的感情,便是意味着,她要的只是让王爷一败涂地……既然回不到当初,为何王爷不可以斩断这感情呢?王爷若是忘不掉……一年、两年、十年……总归是可以做到!」 楼一的话,委实有些沉重之意,可那言词之间,又是极为有道理,听得楼弥不由诧异的看了眼楼一,暗道他是个通透的人儿。 楼霄闻言,显然亦是被说服了,若是让他选择,江山或者是美人……其实楼霄知道,自己两者都要,可若是非要分出个先后的话……他大抵要江山,而不是美人。 心下如此想着,好半晌,楼霄才忽然闭上眼睛,淡淡道:「先出去罢,等本王养了伤,再寻思着如何对付……他们。」 这一声他们,包含着钟离、包含着司言……更是包含着苏子衿。 楼弥心下喜悦,终于……终于王爷是放下了,终于王爷知道,该选择哪个了。 点了点头,楼弥和楼一对视一眼,不多时,两人便缓缓退了出去。 直到两人离开,楼霄才缓缓下了榻,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什,仔细看去,那物什就像一个香囊,大约巴掌大小,上头绣着两只鸟儿,瞧着像是鱼儿,又像是鸭子…… 他忽然便想起那一年,她前来府上找他,送了他这样一个香囊,那时候她让他猜这上头绣的是什么,他看了好久,才不确定道的说:鸳鸯。 只那个时候,她站在阳光底下,皱起眉瞪了他一眼,那满是嗔怪的神色,至今他都记得。 她说是白鹭。 是了,那时候她就是那般说,几乎连神色,他也清楚的记得。 手下微微一抬,楼霄兀自点燃了一盏油灯,瞧着那跳跃的火光,他缓缓将那香囊放了上去,一瞬间,有火光灼灼燃烧,他勐地一松手,立即便又将那香囊朝着水中放去,试图熄灭这燃烧的火焰。 只是,到底是迟了一步,这香囊兀自烧成了炭黑,只唯独一点儿边角,还依稀看得出模样。 手下紧紧攥紧了这香囊,楼霄绝望的笑了起来,眉眼皆是苦涩。 …… …… 彼时,药王谷 山水清澈,骄阳明媚。 竹筏之上,有男女泛舟游戏,有说有笑。 那男子生的很是俊朗,眉眼皆是风华,看着大抵只有二十五六,而那女子,亦是妩媚动人,那娇滴滴的模样,瞧着便只有二十岁出头。 就在这时,有七八岁的小童吭哧吭哧的跑向岸边,朝着湖中的男女,喊道:「两位贵客!我们师父回来啦!」 此话一出,湖中的男女,皆是齐齐看向那小童,下一刻,便是听那男子回了一句道:「且等着。」 说着,他便拿起了船桨,试图划向岸边。 那女子见此,不由蹙眉道:「小心点,别摔了我!」 说着,她故作矜贵的抚了抚发梢,看的那男子一阵好笑。 只是,这般一看,便是不小心分了神,手下一顿,竹筏便径直撞上了面前的一块石头上。 女子一个站不稳,便摇摇晃晃起来,脸色亦是一瞬间苍白起来。 「司羽!」女子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妩媚的脸容满是害怕。 被唤作司羽的男子脸色一顿,心下有些窘迫,但言词之中却依旧显得沉稳:「乔儿,你莫怕,我牵着你。」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伸出手,径直牵住了她。然而,两人这般一动,完全便站到了一边上,原本不稳固的竹筏顿时倾斜了起来,转瞬之间,只听『扑通』两声,竹筏一翻,两人皆是双双落了水。 「司羽!」女子惊慌失措,口鼻淹入水中,唿唤道:「快来救……噗……救老娘啊!」 这话一出,便是惊的司羽立即朝着她而去,只是,脚下一蹬,他立即便触到了水下的地面……俨然这水很浅。 只那一头,女子完全不知,就见她一个劲儿的挣扎着,一副就要被水淹死的感觉,画面尤为有趣,看的男子大笑起来。 「王妃啊!」岸上,小童实在看不过眼,只见他翻了个白眼,大声道:「这水只到胸前,你站起来是不会淹死的!」 话音一落地,女子便不由顿住,下一刻,便见她站了起来……果不其然,这水只到胸口,并不会致命。 心下有些气恼,就见她瞪了眼司羽,可瞧见司羽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她脸上的神色立即便垮了下来。 下一刻,便见那女子恶狠狠道:「司羽,老娘要出谷去找儿子,你自己玩吧!」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便一步一步朝着岸上走去。 只余下身后,司羽一脸委屈的摸了摸鼻子,好半晌才嘆了口气。 这婆娘……儿子都有媳妇儿了,哪儿还有空搭理你呢? …… …… ------题外话------ 长宁王夫妇登场,啦啦啦~另外,若水和子衿的初遇,详见若水番外(在v群里哦~) 91墨门中人 「司羽,你给老娘滚出去!」一声怒吼响起,瞧得外头一众人,皆是哑口无言。 其中最是惊诧的,无疑便是百里奚了。 百里奚一路跟着轻衣,便进了药王谷。在药王谷的日子,也算是安稳,尤其是有轻衣在,百里奚更是每日乐呵呵的,照样偶尔喝点小酒,时不时的撩拨一下轻衣……委实算是不错。 只是前日,药王谷突然来了两个人…… 百里奚辗转才知道,那两个不是其他人,正是大景的长宁王司羽和长宁王妃乔乔。然而,出乎百里奚的意料的是,长宁王夫妇……不仅是瞧着极为年轻,而且还是心态年轻,俨然不像是有司言这么大儿子的人。尤其还是,司言那面瘫的模样……当真是丝毫与这两人不相像啊! 不过要说,这长宁王倒是真与昭帝生的极为相像,只唯独,分明两人一模一样的年纪,也是双生子,但长宁王却是显得年轻好多,便是说长宁王是昭帝的儿子……想来也是有人相信的。 「乔儿,你莫要生气嘛。」长宁王嘿嘿一笑,站在门口讨好道:「我方才那不是不小心么?不小心也能怪我呀?」 说着,长宁王便是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色,看的一旁的轻衣,抿嘴而笑。只是,瞧着她这一副样子,倒是显出了几分熟稔的意思。 「滚!」里头长宁王妃却是发出一声怒吼来,只下一刻,便见门忽然便开了起来,不待长宁王说话,便是见长宁王妃收拾了一个包袱,气唿唿道:「让开,老娘要去找儿子了!」 这一副要回娘家的模样,看的百里奚有些兴奋,仿佛是看到了自家的娘亲一样,瞧得倒是热血沸腾。 「乔儿,阿言那混小子有媳妇儿了,你怎的还要去打扰他们?」长宁王却是不依,只兀自阻拦着,笑嘻嘻道:「莫不是你不想快点有孙儿?」 这话一出,长宁王妃便顿住了脚步,只心下一想,她又哼哼道:「你少来这套,要不是你刚才看到我淹着水了,还坏心的在一旁笑,我至于这么生气吗?」 一想起方才那窘迫的时候,长宁王妃便气的不行,下意识的,她便瞪了眼长宁王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委实想一脚踹过去。 这般想着,她却是当真抬起腿,在众人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便径直朝着长宁王踹去。只是,百里奚以为,长宁王至少要像他爹一般,任打任骂,不还手,不还嘴的,却是不料,长宁王一下便躲了过去,还哈哈一笑,道:「乔儿,你这速度也太慢了吧?这样还想踢到我?会不会太天真了?」 看着长宁王那一副得意的模样,百里奚深觉这男人幼稚的无可救药,就是司言那面瘫脸……好歹也是比他会哄女子欢心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是见长宁王妃收回腿,瞪着那妩媚的眼睛,恶狠狠道:「司羽,你给老娘记着!」 这话刚刚一落地,便是听门槛处,有脚步声缓缓传来。 「是师父!」小童惊喜的瞧着轻衣,见轻衣亦是笑了起来,他便急匆匆的朝着门口而去。 不多时,便是瞧见药王花白着鬍子,身姿还算矫健的就踱步进来了。 一看见长宁王妃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药王便晃着脑袋,道:「我说司羽,你小子也真是的,又惹你家乔乔生气,小心哪一天啊,她跟其他人跑了!」 说着药王便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愉悦。 长宁王闻言,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嘿嘿一笑,看着却是丝毫不像三四十岁的人,若只看性子……还真是比司言那股子老成的劲儿,年轻许多。 「爹,是不是阿言把东西给你了?」虽是百里奚在场,但轻衣倒也不避讳,只径直便是这般一问。 「给了,」药王点了点头,只偏头看向百里奚,挑眉道:「轻衣,这是哪家的少年郎?不会是来做上门女婿的罢?」 瞧着百里奚看轻衣的目光,药王便已然看出了两人的不同情愫,只他如今就轻衣这么一个小女儿,若是随意的便许给什么人……大抵不是他药王的风格。 轻衣闻言,却是脸色一红,深觉尴尬:「爹,你胡说什么呢,这是百里家的少主,人家将来是要继承百里家的,哪里能做什么上门女婿?」 说到底,她其实是怕百里奚这傢伙一下子便给答应下来,若是得了药王的看重……那她岂不是逃不掉百里奚了? 只是,轻衣的话堪堪落下,便见百里奚咧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来,回道:「我是这样打算的啊,哈哈,不知道药王觉得我怎么样?」 这爽朗的模样,看的一旁长宁王直直拍了拍百里奚的肩膀,暗道现在的孩子,都是如此直白大胆,委实有些不服老不行啊! 这一头,药王闻言,心下顿时便有些来兴趣了,便见他笑了起来,点头道:「不错不错,不过我老头子欢喜还是没用,也得轻衣喜欢,你说是不是?」 「药王说的在理。」百里奚依旧笑容满面,听得轻衣委实无奈。 想了想,轻衣便将话题扯了回来,继续道:「爹,你东西拿回来了,不去看看大姐吗?」 药王闻言,哪里不懂轻衣的意思?微微颔首,他才道:「倒是不急,这药啊,好歹也要好几日才能配成。」 说着,药王便看向长宁王夫妇,眸底有深色划过:「司羽,你和乔乔来一趟,老头子我有话同你们说。」 「好。」长宁王夫妇极有默契的点了点头,很快便随着药王离开了。 等到他们都走了,百里奚才忍不住问道:「轻衣,你那个大姐……是不是屋子里那位?」 来到药王谷的时候,百里奚便发现,这里头有一间屋子,只唯独轻衣之外,谁也不能够进。有一次他心下好奇的紧,便凑过头去看,隐约见到,里头有人躺在榻上,好似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然而,那一次却是给轻衣发现了,且轻衣尤为恼火,径直便要赶他出谷。 要不是百里奚死皮赖脸,大抵是要被赶出去的。不过自那以后,百里奚倒是不敢再作死,胡乱去看那屋子到底存着什么人了。 轻衣闻言,眉梢微微蹙起,她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只下一刻,便一言不发,朝着外头走去。 百里奚见此,心下知道自己又惹得轻衣不快了,倒也是不敢迟疑,便追了上去。 …… …… 与此同时,屋内,长宁王夫妇和药王相对而坐,三人的神色,异乎寻常的沉静。 大抵抿了口茶水,药王才看向长宁王夫妇,沉吟道:「长生果拿到了么?」 所谓长生果,倒不是真如其名是能够长生的意思,但长生果性温,生长于极热之地,具有压制大多数毒性的效用。 「拿到了。」长宁王妃道:「为了儿媳妇儿,怎么也得将东西到手才是。」 原本长宁王夫妇是要赶回去给司言和苏子衿主持婚事的,只是突如其来的,便有药王的飞鸽传说,里头自是说了苏子衿的身体状况,与此同时,便是让他们去极热之地,拿到长生果。 长生果每十年结一次果,且都在三月初的那几天,所以,药王便兀自安排了下去,让长宁王夫妇去寻长生果,由此也免得耽误了司言和苏子衿的婚事。 只是这些事情,他倒是没有同司言说而已。 「那就好。」药王点了点头,淡淡道:「那丫头的命倒是有些苦,等我这几日制了药,你们便带去给她罢,也省的司言那小子,追杀上门来。」 虽说话是如此,只药王倒是丝毫不显生气,唯独觉得无奈而已。 他早年做的错事,如今即便是后悔,也无法弥补什么,唯独可以做的,大抵便是看着外孙儿能圆满一些,也就足够了。 「诶,阿言这混小子,也是福薄。」长宁王嘆了一声,一想到记忆中那冷面的儿子,心下一片无奈。 「闭嘴!」长宁王妃瞪了眼长宁王,骂道:「我们阿言哪里什么福薄?他福分很好!」 「怎么就福分好了?」长宁王不以为意,反驳道:「那混小子,六岁在河里差点淹死,七岁被马蜂追,盯了满脸……」 「司羽!」长宁王妃咬牙切齿的打断他,气恼道:「谁将他丢进河里的?谁又故意捅了马蜂窝,让他守在树下的?」 司言从小便是与长宁王不亲近,其实也不怪司言,倒是因为他这做爹的,太过孩子气,时不时捉弄着司言,要不是司言命硬,早给他捉弄死了! 长宁王闻言不由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我这不是逗他玩呢么?谁让那混小子整天一副比他老子还成熟的模样?」 这话一出,便是惹得长宁王妃恨不得一脚踹死他,这三四十岁的人了,也是不知一点儿人事,也难怪阿言不认他做爹! 药王听着此话,心下更是有些无言……还好自个儿这外孙是真的命硬! …… …… 烟京,驿站。 青茗凝眉,道:「主子,那孟瑶被劫,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整个人便是消失了去。」 在这件事上,钟离原本就已然加派了很多人手,严防死守,却没有想到,还是被孟瑶逃了出去。 「听说那守卫大牢的几百个士兵,皆是离奇死亡。」顿了顿,青茗又道:「百余人,没有一个有反抗的迹象,每个人都是一副安详的模样,脖子上的刀伤就好像被一刀划出来的那般,整齐的可怕!」 苏子衿闻言,只半倚在美人榻上,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情绪。 「面容安详?」好半晌,苏子衿才挑眉,轻笑一声:「你说所有人都死的很安详?」 这话问出来,青茗便认真的点了点头,回道:「不错,主子,听说现下钟离封锁了一切消息,就生怕造成烟京的恐慌。」 「我们派出去的人……看到了什么?」苏子衿含笑着看向青茗,轻声道。 原本在大殿上的时候,苏子衿便是有些奇怪,毕竟孟瑶那模样,可是丝毫不像束手就擒的,若非说她还有什么后路,很难做到那般平静。 所以,排除了正大光明的出来的可能,剩余的……便是等待劫囚。 苏子衿一直知道,孟瑶手下一定还有死士和暗卫,毕竟这三年来,孟瑶也不是愚蠢的人。所以,她早早便派人盯着大牢外头,就是打算等着孟瑶的人手来了,一併剷除。 只是没有想到,孟瑶到底还是逃了。 「他们看到一个中年男子。」青茗沉吟道:「好似是穿着青色的衣袍,瞧着有些神秘……只是离得太远,没能完全看清楚。」 单凭一个中年男子就能悄无声息杀了三百人?救了孟瑶? 苏子衿眉眼掠过诧异之色,俨然有些怀疑。 只这时候,青茗却又道:「主子,青问说,那男子不知做了什么,只一瞬间他们便瞧见所有人消失无踪。要不是觉得太过诡异,青问一定会上前探了究竟。」 一瞬间消失? 一时间,有想法冒出,苏子衿眼底便闪过一抹猜测之色。 想了想,她弯起唇角,看了眼青烟和青茗,便道:「你们可是相信是怪力乱神所为?」 「不信!」青茗摇了摇头,几乎没有犹豫:「这世界上哪儿来的神啊,鬼啊的?要是真有,那些坏人早就下地狱了!」 青茗的话一落地,便听那一头,青烟沉吟道:「主子可是有什么头绪了?」 瞧着苏子衿的模样,俨然便是有些悉知之意。 「这事儿,大抵还是要问问墨白的。」苏子衿理了理裙角,缓缓便起了身,抿唇道:「毕竟他可是国师,对这等子神鬼之论,想来是要比我们认识的更加深刻。」 说着,苏子衿便迈开步子,打算朝着疆南的院子而去。 只这时候,青茗却是迟疑道:「主子,不妨等着世子回来?」 言下之意,便是等着司言回来,再一同去了。 苏子衿一愣,有些失笑道:「往日里没有他的时候,不也是如此?怎么现在反倒是不放心了?」 「主子,世子若是知道你单独见了国师……想来是要不高兴的。」青烟凝眉道。 谁人不知,长宁王世子司言不仅是冷面阎王,更是醋罈子一个,说打翻便打翻,丝毫没有给人思索的时间。 只现下司言出了一趟门,大抵晚膳时间是会回来。 苏子衿无奈一笑,神色从容道:「走罢,阿言不会如何的。」 司言确实有些爱吃醋的嫌疑,不过苏子衿明白,他是相信自己,但却不悦于她跟其他男子走的近,故而每每这般不高兴一次,很快便又消了去,并不会同她置气。 这般想着,苏子衿便抬起步子,兀自朝前走去。 青烟和青茗见此,倒也只好跟随而去,只孤鹜一人如此看着,心下又暗道,等自家爷回来,大抵吃苦的又是他了。 不多时,苏子衿便到了疆南的院子,等着通报一番后,苏子衿才缓缓入内。 只是,令苏子衿诧异的是,南洛却是不在,唯独墨白一人,如明月一般,面容圣洁的坐在桌前,看着她缓缓而笑。 苏子衿倒是也不扭捏,便径直坐在了墨白的对面,眉眼弯弯道:「南洛太子怎的没和国师一块儿?」 如此一问,倒是让墨白顿了顿,随即便见他一笑,淡淡道:「太子与喜乐……还有世子妃的兄长苏世子一同外出了,大约不到夜半是回不来了。」 这几日,喜乐、苏墨、还有南洛三个人,也算是玩的很合拍,尤其是喜乐和苏墨,三不五时的便腻在一起。不过瞧着苏墨的神色,倒是丝毫没有男女之情,瞧着便是异乎寻常的坦荡。 见苏子衿点头,墨白便又问道;:「听说世子妃找本国师,不知所谓何事?」 微微抿唇,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道:「国师可是有听过孟瑶被劫的事儿?」 墨白闻言,手下不由微微一顿,只挑眼道:「这事儿,本国师只是略有耳闻罢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甚清楚,或者说是不想插手。 苏子衿听着,倒是没有失望的模样,就见她缓缓伸手,自顾自为自己倒了杯茶,散漫一笑:「国师大抵不知道,除了那些伤口奇异之外……」 说到这里,苏子衿斜睨了眼墨白,似笑非笑道:「我派去的人,还看到了更为惊奇的一幕。」 话音一落,便见墨白狭长而深邃的眸底,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果不其然……苏子衿勾唇,看来救走孟瑶的人,与墨门脱不开干系! 不待墨白说话,苏子衿便又接着笑道:「国师可是想听一听,哪里惊奇?」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眉眼弯弯,一副温软的模样,可那双桃花眸底却是一片璀璨,堪比星辰大海,夺目之极,看的墨白心下一滞,有情绪翻涌上来。 「世子妃要说什么?」敛下心绪,墨白挑眉看向苏子衿,那不染纤尘的脸容上,圣洁依旧。 「关键并不在于我要说什么,」苏子衿淡淡道:「而是在于,国师可要与我合作?」 合作二字一出来,便是让墨白不由蹙眉,只是,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见墨白嘆了口气,缓缓道:「墨门早年间便有离经叛道的门徒……那人,是我的师叔。」 苏子衿闻言,心下便立即知道,墨白这话,便是应下了合作之意。 料到那人会是墨门之人的时候,苏子衿便有些怀疑,毕竟墨门素来不理会红尘俗世,便是墨白也是因着出任疆南国师才游走于俗世之间,而那人却是和孟瑶处于一个阵营,且毫无忌讳的便杀了三百……不,加上孟家之人,当是四百余人,这般作风,俨然是脱离了墨门的意味。 所以,苏子衿才刻意来此一趟,试着瞧一瞧,看看墨白是否对那人有些在意。果不其然,墨白在听到她说起此事的时候,明显表现出了一丝丝异样……故而,苏子衿才想着,合作! 毕竟墨门的人,自是要由墨门自家的人来处置,最是妥当。 见苏子衿神色不动,墨白便继续道:「我师叔当年试图偷盗墨家至宝,被发现后便逃出了墨门,在那之后,大抵便销声匿迹了起来,一直到这么些年,也没有任何踪迹。」 顿了顿,墨白便又道:「如今他的出现,作为墨家的……人,我自是要将他就地正法!」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俨然是十分认真,看的苏子衿不由弯唇一笑,毕竟两人的目的……不谋而合。 如此厉害的一个人,若是就这般归顺于孟瑶,委实有些危险的很,既是这般,不如便斩杀了去! 点了点头,苏子衿便垂眸道:「昨日孟瑶在大殿上的表现,我心下便是起了怀疑,原本备了人手,意图将她和她的人都一网打尽,却是没有料到,他们看见了惊异的一幕。」 「如何惊异?」墨白放下手中的杯盏,神色倒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一点,看在苏子衿的眼底……心下倒是有了几分计较。看来,这墨白所谓的师叔……一定是个厉害的角色,否则墨白这等子最喜端着的人,如何会露出这般严阵以待的模样? 缓了缓心神,苏子衿便接着回道:「他们看见,那人独自一个前往大牢前,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是在忽然之间,所有的人……包括那三百的士兵,皆是消失了去。」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墨白便不由凝眉,好半晌,他才看向苏子衿,沉声道:「不知世子妃可否让当时见证那一幕的人进来?本国师想问几个问题。」 微微颔首,苏子衿便很快将青问唤了进来。 青问拱手道:「主子。」 「不必多礼。」苏子衿淡淡一笑:「国师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自是如实回答便是。」 这般嘱咐,便是防止青问不知苏子衿和墨白现下达成联盟的事情,兀自将那日所见隐藏了去,毕竟素日里,苏子衿和墨白,并不是多么熟识。 青问闻言,便点了点头,应道:「是,主子。」 说着,他便看向墨白,似乎是在等着墨白的回答。 墨白见此,倒也没有迟疑,便径直问道:「你那日瞧着,可当真只有他一人?」 这个他是谁,无疑便是墨白的师叔,孟瑶的那个同党了。 青问心下会意,便立即点头,回道:「不错,那日我们还有些惊奇,只道他一个人如何劫囚,所以便按耐住性子,等着看他还有没有旁的什么帮手。」 墨白听着,倒是没有作判断,只继续道:「人消失前,你们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不寻常?」青问偏着脑袋,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好半晌,他才突然惊道:「我记得他好像把袖中遮住脸了……就像这样。」 说着,青问便做了个手势,直接将自己的手抬起,做成掩面的模样:「他那时候穿着广袖的衣物,所以手下一动,便将整个脸遮了一大半。」 「果不其然。」墨白闻言,不禁有些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才微微颔首,道:「大抵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说着,墨白看向苏子衿,脸上的笑便是攒出了少许来,瞧着依旧清风明月,很是好看。 苏子衿见此,便道:「国师且说。」 一时间,苏子衿脸上的笑意倒是敛了几分,神色显得微微有些认真,不似寻常那般,不经意间便是有股漫不经心的味道。 这大约,便是对他尊重的一种表现了,只是这般姿态,俨然是苏子衿下意识便做出来的,倒是叫墨白有些诧异。 没有多想,墨白便解释道:「他应当是吹了安魂曲,只是那时候你的人手离得远,便没有听到乐声。」 苏子衿闻言,不由挑眼,她知道安魂曲。听说安魂曲出自墨门,是一种制幻的术法,乃墨门鉅子才能够学的。 可墨白称那人为师叔,也就是说……墨白也极有可能是墨门的鉅子? 这般想法一冒出来,苏子衿的眸光便落在了墨白的身上。墨白见此,便是点了点头,道:「师叔先前被选为鉅子,故而这鉅子所应习得的术法,他也基本都习得了。」 言下之意,其实便是变相的承认了,他在墨门的地位,也是与鉅子有些关系。 苏子衿心中虽有些疑惑,倒是没有去询问,只道:「可青问他们都没有听到乐声,为何忽然便看见他们消失了?」 「安魂曲是一种极为稳固的术法,虽那时青问离得远,但却还是被安魂曲影响了而不自知。」墨白解释道:「因为受了安魂曲的影响较小,青问他们便才会只是看见人消失不见了。但听到安魂曲的那些士兵却是深陷其中,径直便昏睡了过去。」 听着墨白的解释,在场之人都一时间恍然大悟起来,难怪那伤口会如此整齐划一,难怪三百余人,无一挣扎并且死相安详,原来只是因为……昏睡过去了。因为昏睡的缘故,那人只要具备深厚的内力,便可一刀下去,斩杀一排的士兵。 如此一想,苏子衿便又蹙眉道:「若是国师方便,可否与我说一说,那人要什么?他的能力又是否在国师之上?」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便见墨白诧异道:「你是要……请君入瓮?」 「不错。」苏子衿点头,微微一笑,眉眼艷绝道:「隐藏在黑暗中的勐虎,不若将其揪出,直接斩杀来的好。」 墨白见此,不由微微一愣,瞧着苏子衿那一副打算算计人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下……竟是丝毫不觉反感? 「国师莫不是被吓到了?」见墨白不言,苏子衿不禁挑眉,以为他这是觉得有些残忍。下一刻,便是见她眸底璀璨,接着笑道:「虽国师素来慈悲,可有时候还要知道,与虎谋皮……自是要狠辣一些!」 说到这里,她如画的眉眼微微弯起,那深邃的眸子,却是让墨白心下一滞,没来由的有种奇异的感觉,再次冒出。 强压下那一阵又一阵的心悸,墨白皱起眉头,回道:「师叔的能力,大抵与我不相上下,他虽资歷许多,可有些术法,他还没有来得及习得,至于你说的那般至宝……在东篱。」 「东篱?」苏子衿不解:「不是你墨门的至宝?怎么会落到东篱?」 「多年前师叔欲图偷得至宝,因着在门内寻的太过猖狂,才被发现了去。」墨白敛眉,忽然便是双手合十,好似这般能够令自己静心下来一般,继续道:「只是,那时候至宝已然不在门内,听说早年便被放进了东篱的某一处,至于在哪里,门中几乎无人知晓。」 关于那至宝的事情,墨白其实也不甚清楚,只是传言是一种丹药,类似于起死回生一类……可到底,谁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子衿闻言,不由沉默了下来,看来那至宝,不是因为孟瑶知道在哪里,便是因为东西……在孟瑶手中! …… …… 暗夜深沉,烟京热闹依旧。 繁华深处,有人影来来往往。其中茶肆之中,说书先生手下一拍,便是自成一个故事。 如今讲的故事,依旧是孟府在大牢之中,惨遭灭门的事情。大抵这两日此事真是热闹,众人便不觉疲倦的反覆听着,各种版本不一致,有的便是直接被编排成了《聊斋志异》。 站在上首的说书先生只手一挥,便道:「幽暗的地牢啊,那是耗子一堆,蟑螂满窝。孟府几位小姐公子的,都是富贵出生,对此自是害怕不已。只是这时,忽然有一声猫叫声传来……」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面容异常严肃的逡巡了下四周,忽然便道:「众人皆是不解啊,这地牢中,哪里有什么猫儿?只渐渐的,便是有庞大的影子靠近……直到朝着孟府一众人走来……赫然便露出一张似人似猫的脸来!」 「是孟瑶!」底下的百姓,也不知谁叫唤了一声,一时间众人皆是屏息,等着说书先生继续说下去。 「那人,显然就是孟瑶,孟恶女!」果不其然,便见说书先生一个拍案,手舞足蹈道:「因着这大牢里头耗子太多,逼得她啊,直直便现了原形。可如此模样,被人看见……自然是不妥的,于是,便见她一个飞身,逼近孟府的一众人,下一刻便直接咬上了孟伏的脖子,吸干了他身上的血!」 「好!」分明是荒唐至极的故事,众人却是齐齐鼓掌。 只唯独,台下有一女子面色平凡,一张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神色,唯独那双眸子,有不悦之色溢了出来。 放下手中的茶盏,她立即便起了身,而在场众人,皆是极为投入的听着那左相变猫妖的故事,一个个津津有味,很是入神,自是没有察觉有这奇怪的一个人。 大约付了银子,那女子便直接出了茶肆,朝着对面的客栈走去。 她一路极为平静,直到抵达客栈二楼的屋子里,她才握紧双手,眼底一片阴霾。 这时候,有敲门声响起,看了眼那外头的影子,女子便敛下心头的情绪,淡淡道:「进来罢。」 随着这声落下,便见有灰袍男子踱步入了屋子,他很快掩上了门,面色冷冷道:「东西呢?」 「东西现在还不能给你。」女子倒也没有惊慌,只淡淡抿唇,脸容瞧着有些怪异。 听着女子的话,那女子忽然便一个闪身,在孟瑶来不及防备之际,便倾身上前,就见他伸出臂膀,毫无预兆的便捏住了女子脖颈,眼底有杀意浮现。 「孟瑶!」他一字一顿道:「你要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 眼前这样貌普通的女子,不是易容了以后的孟瑶,又是何人?而这男子,俨然也就是墨白口中的师叔,先前劫囚的那个神秘中年男子。 一边说,那中年男子手下一边还用了力气,径直便捏的孟瑶喘不过气了,好似下一刻,这细细的脖颈,便会被他折断。 「你……你杀了我,」孟瑶丝毫不显畏惧,只赤红着脸,费力的勾起一抹笑来:「那东西……你永远……找不到!」 一句话落下,便噎的那中年男子好一阵不悦,看着那几乎就要翻起白眼的孟瑶,他手下忽然便是一松,转瞬之间,便将孟瑶掷到了地上,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那一头,终于唿吸到空气了以后的孟瑶,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便是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那张本就清丽绝色的脸容。 大抵顺着气,直到自己不再喘了之后,孟瑶才揉着脖颈,缓缓起身,挑眼道:「你要那东西,必须等我除去苏子衿!」 言下之意,便是苏子衿不死,她就不会将东西给他了。 中年男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只眸光沉沉的瞧着孟瑶,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才冷冷道:「你最好信守承诺!否则……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杀意满满的话一落地,便是有些惊到孟瑶。只她面上丝毫不显,淡淡一笑,便点头道:「那东西在我手上,并没有什么用处,我自不会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只是苏子衿……必须死!」 这中年男子,大抵便是孟瑶最后的武器,如今使用上他,自是最好,若是他杀了苏子衿,便是皆大欢喜,若是杀不了反倒被除掉……那她也只好另闢蹊径了! 这般一想,孟瑶便已然拍了拍裙子,朝着中年男子看去。 只见那男子神色漠然,但眼底的那抹杀意,却是显而易见的,下一刻,便是听他道:「好,我帮你杀了苏子衿……你必须将东西给我!」 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一股沧桑也苍凉的意味,听得孟瑶不由一个挑眉。点了点头,她才道:「记住,这是你欠我的命债,若是苏子衿不死,你便不要回来了!」 又是那命令的口气,中年男子听着,眼底却是浮现一抹厉色:「孟瑶,我说过的,不要以为我是你的下属!」 他的话堪堪落地,便见一阵风袭来,有一片薄薄的叶子自他的袖中卷出,顿时,那叶子朝着孟瑶的脸上而去,便是孟瑶立即去躲避,也丝毫避不开来。 不待孟瑶反应,便只觉脸上一疼,有一道血痕瞬间自她脸颊上浮现,随即而来的,便是淡淡的血腥味散开,刺痛的感觉让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脸。 感受到手上湿漉漉的触觉,孟瑶抬手一看,便是发现指尖和手心处,有丝丝鲜红,异常显眼。 「若是下一次你再这般对我说话……」中年男子睨了眼孟瑶,冰冷的眸底有杀伐之意滚滚而来:「我便不是只划伤你的脸这么简单了!」 话音一落,便是见孟瑶惊了一惊,随即而来的,便是满腔的羞辱与恼意,若不是她强行忍住……大抵是要怒意涌出的。 垂下眸子,孟瑶眼底有恶意转瞬即逝。只这抹情绪,却是那男子看不见的…… ------题外话------ 墨白(不解):什么叫作墨白这般最喜端着的人? 苏子衿(微笑):哦,就是墨白这样最喜欢装逼的人。 墨白:…… 92服毒 四月初七,烟京下了场濛濛细雨,整个都城笼罩在阴暗之中,散去了连日来的热气。 空气中瀰漫着淡淡泥土的味道,亭台楼阁,一望无际。 高楼之上,有女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个懵懂而天真,一张秀丽的脸容,宛若初生婴儿那般,纯净而透澈。与她相反的是,另一个女子虽一身白衣,但那色彩明艷的容颜,委实有些妩媚动人,令人心神颤动。 俨然,这两人不是其他人,正是苏子衿和若水。 依着昨日的约定,今儿个若水便央着钟离将她送来了,只是离去之前,钟离千叮咛万嘱咐,自是不让若水贸然外出,更是暗示苏子衿,要是若水不见了,显然钟离是要找上她的。 「你这酒的味道,怎的有些熟悉?」抿了口杯盏里的浓酒,若水不由讶然起来。 这酒委实有些味道惊人,不知为何,她竟是如此熟悉,好似在哪里喝过? 苏子衿闻言,桃花眸底自然而然便漫过一抹清浅的笑意。这酒味若水自是熟悉,毕竟从前……也是她手把手教苏子衿的,原本苏子衿喜好喝酒,却不曾会酿酒,后来在若水的督促下,便很快学会了。 再后来,若水不在了,她便时常酿酒,虽因身体的缘由不能够喝酒,但她本人却是极为迷恋那种酒香。大抵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若水的一些影子。 敛下情绪,苏子衿从容笑道:「大概是从前喝过罢。」 说着,苏子衿眸光落在若水的脸上,仔细看着她的神色,只是,若水闻言,却显然有些诧异与不解,就见她偏过头,蹙眉道:「我从前……也许世子妃见过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满是迷茫,那弯弯的柳叶眉微微一动,显然不似作假。 心下一滞,苏子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抿唇道:「若水姑娘玩笑了,本世子妃一直在大景,如今只是第一次踏足东篱,来到烟京,何来从前见过一言?」 一边说,苏子衿还一边为若水添了点酒。 若水最初的时候,其实不是很能饮酒,后来随着她一起厮混久了,便也就渐渐适应了。 「看来是我误会了。」若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秀丽的脸容上有歉然浮现:「从前的记忆,我全然不甚记得了,只第一次见世子妃的时候,便是觉得熟悉……可到底,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便忍不住这般揣测了。」 这话一出,苏子衿执杯的素手便不由微微一顿,她快速敛下眼底的神色,心下却有难以抑制的颤意涌现。 这三年,若水究竟去了哪里,又遭遇了什么?为何她的记忆全然消失了?无数的疑问自见到若水的那一瞬间便全都冒了出来,直至如今仍旧未解。 可令苏子衿最为不解的便是……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水忽然便出现了?而且还是出现在钟离的身边! 心下思绪百转千回,苏子衿脸上的神色却是丝毫不显露,就见她浅浅一笑,眉眼弯弯道:「若水姑娘这般说,我倒是有些好奇的紧,只是,不知若水姑娘可是介意我询问一二?」 这话说出来,苏子衿神色瞧着极为从容坦诚,瞧得若水不由一愣,随即她点了点头,笑容真挚道:「世子妃若是想问,自是可以问的,先前不是说了么?我想同世子妃结交,若是世子妃愿意,可以唤我若水。」 若水显然没有多想什么,这一副样子,倒是苏子衿意料之内的,毕竟她认识的小姑娘,一直如此简单。 「我听闻若水……是这些时日才到右相府邸的?」苏子衿凝眸,一副不解的模样,继续道:「先前听人说右相有断袖的癖好……如今瞧着倒是有些奇怪。」 「丞相大人……」若水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不知道外人怎么说他,不过听他说,我三年前便是与他熟识的。」 说着,见苏子衿依旧不甚明白,若水便接着道:「我前些日子醒来,也不知怎么的,便径直前往烟京,那时候还在城郊,遇到流氓……还好被丞相大人救了。他说我唤作若水,与他定过情,早在三年前……」 三年前若水与钟离的相识、相爱,乃至于她忽然的失踪,但凡钟离与她说的,若水都很是简短的交代了清楚。然而,她说的很是清楚,表达的也极为清晰,唯独没有的便是那一丝情意,从若水的脸上、眼底,苏子衿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意。 心下翻滚起来,对于钟离和若水的感情,苏子衿倒是有些眉目。那时候她在外打仗,若水曾来过一封信,她说自己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想着等她回来便介绍与她。可那时候,若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苏子衿便没有细究,只想着回去了总归看得到。后来……这件事便渐渐的在她心中淡去,留下的,只是她与若水的一点一滴。 如今听着若水的话,大抵当年她信中与她说的有趣的人,便是钟离无疑了。 心中这般想着,苏子衿便是看向若水,含笑道:「先前你说……你醒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我几日前醒来,听救我的老人家说,我是从水的上游被沖刷下来……唯独身上几两银子和一块玉珏。」若水回道:「大概在那处停留了一日,我稍稍觉得有些气力了,便朝着烟京而来了。可那时候,我什么也不记得,连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无所知。」 那时候的若水,有些混混沌沌,几乎脑子里一片混乱又意外的一片空白,她想不起为什么自己会在掉入水中,也回忆不起来,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身子很沉很沉……没有一丝气力。 「若水,我心中有个疑问,不知你是否可以为我解惑?」苏子衿抬眼,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却是依旧神色温软,看不出丝毫异色。 「自然。」若水咧嘴一笑,露出唇边的离漩涡,甚是好看。 苏子衿沉吟道:「你说你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记不得……可为何,你却是朝着烟京的方向走去?」 若是寻常人,记不得丝毫的话,大抵是要暂作停留,毕竟当记忆为空白的时候,人的心底本能的便是会衍生出恐惧的情绪。这种情绪一旦生出,做任何事情都会有所顾虑。可出乎苏子衿的意料的是,若水竟是在恐惧的情况下,还孤注一掷的朝着烟京走去……这样的情形,不是尤为奇怪? 听着苏子衿的疑问,若水似乎也是一愣,显然没有苏子衿的提醒,她自己是不会想到这个问题。可仔细回忆起来,那时候自己确确实实没有做多少停留,径直便拖着疲倦而不安,朝着烟京走去,甚至于……一路上,她没有去问路,自己便知道哪里是烟京! 如此想法一冒出,若水脸上便露出惊恐的神色,看在苏子衿眼底,却是有嘆息划过。 伸出手,苏子衿握住若水微微温热的小手,轻声安慰道:「若水,你莫要害怕,左右现下你已是非常安全,若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便作罢吧,终归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说着,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宛若春色浓郁的江南,瞧得若水心下竟是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在苏子衿的身边,她总惊奇的觉得安心,好似这股情绪在许多年前便存在了一般,那淡淡的安稳感觉,便是比起呆在钟离的身边……也还要让她觉得平静。 见若水眼底的惊惧稍稍平復了一些,苏子衿才抿唇笑道:「后院种了些花草,不妨我们先去瞧一瞧,看看需要什么花来酿酒,如何?」 听着苏子衿的话,若水心下一动,便点了点头。 很快的,两人便领着青烟等人朝着后院的花圃走去。 …… …… 摄政王府邸 精緻奢华的屋宇内,凤年年半坐在铜镜之前,神色淡淡。 这时,身侧传来绿屏的声音:「王妃,今日可要佩这流苏簪子?或者是这个翡翠玉簪?」 一边说,绿屏还一边摆弄着木盒子里头的首饰,等着凤年年做抉择。 只是,她的话音落地,好半晌都没有听到凤年年的回答,心下有些不解,绿屏便是抬首,朝着凤年年看去。 此时,凤年年蹙着眉梢,那苍白的脸容上神色极为寡淡,几乎让人看不出情绪。 绿屏一时间担忧起来,便又道:「王妃,您瞧瞧呢?看看这首饰盒里头……」 话还没说话,就见凤年年忽然睨了眼绿屏,那满是幽深的眸底,瞧得绿屏心下一惊,有害怕的情绪,溢了出来。 「随意罢,那翡翠玉簪戴上便是,要那么花俏做什么?」凤年年不以为意,只神色微冷,说出来的话亦是有些与寻常时候不同。 听着凤年年的语气,绿屏以为她这是昨日受了楼霄的气,心中一边暗骂楼霄,又是一边心疼着她。 稳了几分心神,绿屏才点头道:「是,王妃。」 说着,绿屏手下却是丝毫没有迟疑,径直拿起那翡翠玉簪,便是为凤年年佩上了。 瞧着镜中依旧娇弱美丽的人儿,绿屏不由贊道:「王妃可真是好看。」 凤年年的颜色,到底也是很好,她母亲曾是烟京有名的美人儿,只是可惜早年去世,红颜薄命。 凤年年闻言,不由一顿,只见她偏头看向铜镜,瞧着里头那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心下便有无名的怒火攀升起来。 只是,她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唯有长袖下的五指紧紧攥着,脸色有些黯淡。 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她才忽然一笑,问道:「绿屏,对于长宁王世子妃,你可是了解多少?」 此话一落地,便是惊的绿屏不由抬眼看她,可瞧着凤年年一副随意一问的模样,她心下更是忐忑不安。 前些日子自家王妃还因为王爷对长宁王世子妃的情意,而上吊自杀,如今这忽然的问起……莫不是又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心下这般想着,绿屏便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王妃,您可莫要再想不开啊,王爷便是再怎么惦记着长宁王世子妃,也是没有可能的,且不说长宁王世子妃早已是有夫之妇,便是她对王爷,也是丝毫没有感情啊!」 说着,绿屏便又道:「这几日王爷正是病着,王妃不也是去日日照看么?想来王爷心中有感知,一定懂得王妃的好!」 这般劝慰的话一出来,却是认得凤年年冷笑起来,可瞧着她那奇异的笑,绿屏心下委实有些发冷,直到她笑够了,才忽然道:「绿屏,我既是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便不会再如此愚蠢。」 说着,她伸出手,缓缓扶起绿屏,接着便又道:「王爷他既是不太欢喜我,那……便算了。」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凤年年脸上的神色极为淡然,可瞧在绿屏眼底,却是不正常至极,要知道,昨日的时候,自家王妃可还因为王爷对她冷淡一事,回来哭了大半夜,怎的如今说算了就算了? 一想起这般怪异的情况,绿屏心下便不安的紧,只这一头,凤年年见她愣愣的模样,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她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台前,看着外头烟雨濛濛,天地昏暗,眼底有光芒,一闪而过。 绿屏见此,心头更是骇然不已,强压下那抹恐惧,却见凤年年突然出声,道:「绿屏,备轿,我要去街上逛逛。」 「是……是,王妃。」绿屏不敢迟疑,便点着头,朝着外头走去。 不多时,轿子准备好了,凤年年也领着绿屏等人,出了府。 …… …… 细雨之下,整个烟京不知昼夜,随着天色愈渐暗沉下来,街头巷尾亦是冷清一片。 若水午膳之后,便是被钟离接了回去,于是,苏子衿便领着青烟等人,不动声色的出了驿站。 不多时,苏子衿便是入了一处酒肆雅间,里头珠帘泠泠作响,隐约可见有女子坐于一旁,一袭墨绿色花开富贵的长裙,身姿裊裊。 「摄政王妃今日秘密约见本世子妃,可是件稀罕的事儿。」随着青烟拨开珠帘的一角,苏子衿缓缓笑着,踏了进去。 只见眼前坐着一个女子,姿容曼妙,颜色极好,仿若微凉的秋水一湖,盈盈而笑,甚是迷人。 「世子妃且坐。」凤年年抿唇,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神色很是寡淡。 苏子衿挑眼,桃花眸划过一抹诧异。 楼霄的王妃,将军府的嫡女凤年年,生性怯懦,似如西子……便是前几日她所见到的,亦是如传闻一般,并无不同。 只是今日,凤年年瞧着倒是极为淡然,丝毫不像是怯懦的模样,眼角眉梢皆是冷硬……哪里还有那些个哭哭啼啼的模样? 心下升起一丝狐疑,苏子衿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从容弯唇,她笑吟吟道:「摄政王妃怎的一个人?没有带上你的婢女?」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坐了下来,那温软的模样,大抵任谁看了,都要觉得舒服。 今日一早的时候,苏子衿便是收到了一封信,大抵信上的内容,便是在此处客栈一见。那封信函里头,没有署名是谁,也没有说明所见何事。 然而,据青烟等人追查,却是发现,这信函不是出自他人的手,而是楼霄的妻……凤年年! 凤年年虽是娇弱十足,可既是出自将军府,又百般受宠,便是自然有着自己的暗卫的,故而,一查到那信函是由凤年年的暗卫送来,苏子衿心下便知道,这大抵……便是凤年年想要见她一面的意思了。 怀揣着诧异的情绪,苏子衿便径直来了这里。 「在隔壁房间,」凤年年会心一笑,淡淡道:「世子妃大抵不知道,我已然给她们下了药,里头还有我的暗卫在盯着,不会有问题的。」 绿屏虽是凤年年的心腹,但到底与她所想不同,若是一个不留神,极容易出差错。 凤年年的话音一落地,苏子衿心下却是一顿,有些惊讶于凤年年的手段,毕竟这等子做事的严瑾……可不像是出自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子的手! 心下冒出这一丝疑虑,苏子衿倒是不动声色,只见她兀自坐在了凤年年的对面,伸手拿过那一壶茶水,缓缓倒了一杯,才淡淡笑道:「如此瞧着,王妃今日来找本世子妃……想来是极为隐秘的。」 言下之意,便是凤年年并不想让其他人……或者说,是不想让楼霄的人知道这一切了。 「世子妃甚是通透。」凤年年抿唇,落在桌上五指微微一翻,便笑道:「我瞧着世子妃似乎与楼霄有仇,若是如此……咱们的目的,可谓是一致的。」 几乎没有迟疑,凤年年便是将这般话摆在了明面上,只是那一头,苏子衿闻言,却是忽然笑出了声音,桃花眸子一派高深莫测:「王妃可是说笑了,本世子妃可是知晓,王妃对摄政王可谓痴心一片……何来的目的一致之言?」 凤年年对楼霄的爱慕,早在三年之前,苏子衿便是悉知的,如今她忽然这般一转脸,只说自己对楼霄起了杀意……委实有些荒唐了。 「痴心?」凤年年不以为意,似乎苏子衿的反应是她一早便知道的,却见她抬眼看向苏子衿,幽深的眼底,有一抹邪气忽然划过:「世子妃可是听过……因爱生恨?」 「世子妃大抵不知道,女子的爱恨本就是如此善变。」说着,不待苏子衿反应,凤年年便接着道:「楼霄他爱的是世子妃,这一点……我凤年年看的清楚,只是,他为了拉拢我爹爹,便如此待我,难道不该去死?」 说到这里,凤年年的眼底径直便露出了一抹恨意。苏子衿眸底深邃,瞧着凤年年的神色,心下的狐疑便越是涌现了几分出来。 敛下眼底的神色,苏子衿道:「王妃这般模样,倒是与前两日全然不同。」 「有何不同?」凤年年眉心一跳,却是淡淡笑道:「今日前来,不过是觉得世子妃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罢了,只世子妃如是无意,我也只好作罢。」 这般说着,凤年年便兀自起身,俨然一副要离去的模样,看在苏子衿的眼底,倒是越发有意思起来。 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苏子衿道:「王妃莫要着急,只是本世子妃以为,女子爱恨固然善变,可若是今日王妃要杀摄政王,明日又要救他了呢?本世子妃岂不是平白做了冤大头?」 这般说着,苏子衿便是露出一个矜贵的笑来,妩媚的眉眼皆是风华,看的凤年年心下便是一顿,连带着眼底也有一抹恍惚划过。 只转瞬之间,她便立即恢復了那笑容,整个人亦是随之坐了下来:「世子妃且放心,我自是不会反悔。」 说着,她又眉梢一挑,眼底有妖气浮现:「若是世子妃不信,大可给我一颗毒药,若是我食言了,世子妃便不要将解药与我,任我毒发身亡……如何?」 凤年年的话音一落地,不仅是苏子衿,便是身后的青烟和青茗,亦是震惊起来。 这世上可真有如此连命都不要的人?若是没有,眼前这个娇弱却又妖异的凤年年……是怎么回事? 苏子衿脸上笑意顿时敛了几分,凤年年与她,若是认真去讲,大概只是单方面的『情敌』,或者说,这般情况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巴不得她苏子衿死了才是最好。可没有一个人会像凤年年这般,将命交付到她的手上! 见苏子衿没有说话,凤年年却是一个挑眼,率先道:「世子妃且放心,我可不是那等子愚蠢的女人,这点是非都分辨不清。既是楼霄对不住我在先,我何必为难世子妃?更何况,即便世子妃死了,楼霄也不可能对我上心……那么,我何必要对他体贴呢?」 她如何不知道苏子衿在想着什么?可这世界上,并不全是愚蠢的女人,既然是楼霄负了她,那么她便从楼霄身上讨回一切! 「好。」下一刻,便是见苏子衿抿唇一笑,缓缓看向身后的青烟,吩咐道:「把先前轻衣研制的断肠草与她罢。」 这意思,便是对风年年不甚相信了。不过风年年闻言,却是没有恼意,只依旧风轻云淡的模样,看的青烟和青茗面面相觑。 「主子。」青烟倒是没有迟疑,便很快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交到苏子衿的手中。 接过这瓷瓶,苏子衿从里头倒出一粒药丸,笑着将其递到凤年年面前,轻声道:「这是断肠草,每颗毒药只有一颗解药。一月之内若是不服用解药,便是大罗神仙……也是救不了的。」 所谓每颗毒药只有一颗解药,便是意味着,这断肠草乃是由不同的毒物制成,即便凤年年反悔了,想要让人试着配出解药……也决计无法做到! 听着苏子衿的话,凤年年几乎连眉梢都没有皱一下,随即便见她伸出手,自苏子衿手下拿过药丸,二话不说便往自己口中吞去。 直到咽下了那毒药,她才笑着看向苏子衿,道:「世子妃觉得,如今可是相信了?」 苏子衿颔首,却是没有回答,只道:「青茗,东西拿来罢。」 言下之意,便是相信了的表现。凤年年见此,面上倒依旧是寡淡。 这一头,青茗闻言,便立即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交到了苏子衿的手中。苏子衿缓缓捻起这被叠的很小的薄纸,径直递到了凤年年的面前。 「这是什么?」凤年年挑眼,显然有些不明。 一边说,她还一边接过苏子衿手中的薄纸,缓缓打开了起来。 直到整张纸被打开,凤年年才不由凝眸:「图纸?」 眼前的这张纸,不是地形图纸,又是什么?只是令凤年年诧异的是,这张图纸明摆着尚未完成,好似是做坏了的画一般,略显皱褶,且那图上的内容,俨然是绘着一个府邸的样式,不过是谁的府邸……凤年年便不甚知晓了。 苏子衿闻言,却是一笑,眉眼从容高雅,道:「这是孟瑶原先的左相府。」 「左相府?」凤年年一愣,脑中灵光一闪,顿时便明白了起来。 露出一抹笑来,凤年年勾唇道:「说罢,嫁祸给谁?」 先前孟瑶是因为私藏兵器而被拿下,那么苏子衿递来的这张图纸,俨然便是要栽赃楼霄的人,让楼霄以为,这府邸的图纸是那人画的,而孟瑶……也是那人与苏子衿勾结剷除的! 「听闻世子楼弥乃摄政王的左膀右臂,」苏子衿微微一笑,丝毫没有顾忌:「不知若是摄政王知道,楼弥与钟离勾结……早早便出卖了他,他心中会作何感想?」 这话,便是要栽赃楼弥的意思了。楼弥是楼霄的左膀右臂不假,只是在凤年年看来,楼霄对楼弥极其信任,仅凭这一张图纸……很难能够骗得了楼霄! 心中这般想着,凤年年便不由道:「以我所见,楼霄很难会上当。」 若是楼霄不上当,这步棋……不就是走的有些无用了? 「本就不是要他立即相信。」苏子衿不以为意,只风轻云淡道:「一次怀疑,二次定罪,三次斩杀……楼霄如此多疑,只要这次他起了疑心,下一次……他便会直接处置了楼弥!」 苏子衿倒不会那么天真的以为,一次的栽赃能够动摇什么,毕竟楼霄虽多疑,却不是愚蠢,只要带点脑子的,都不会轻而易举的相信。她要做的,只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而一旦楼霄怀疑上了楼弥,那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看来,你是设了连环计?」凤年年眼睛一亮,显得有些钦佩。 见苏子衿没有否认,她心下便是愈发的庆幸起来,看来自己的选择,终归没有错。 这般想着,便是听凤年年嘆道:「看来选择世子妃,还真是万无一失!」 说着,凤年年便兀自将图纸收入囊中,倒是没有再追问苏子衿究竟有什么连环计。 「这件事交给王妃做,想来亦是万无一失的。」苏子衿抿唇,攒出一个温软的笑来。 原本她就是打算安排青烟和青茗去做这件事的,只如今忽然冒出一个凤年年……这件事自是落在了凤年年的头上,毕竟再没有谁能够比凤年年来做这件事更让人觉得合适的了。 凤年年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了几分,那张娇弱的脸容,一时间变得邪魅起来,看的青烟和青茗,皆是有些愣住。 只这时候,却是听她又道:「这件事我自是会好生『促成』,只今后……若是我没有来找世子妃,世子妃可是切记莫要来找我才是,除非万不得已……免得引起怀疑。」 楼霄虽人品不怎么样,但到底是个极为聪慧的人,且他生性多疑,若是被查到凤年年与苏子衿有些联繫,想来凤年年也是不会好过的。 苏子衿闻言,只笑着点了点头,便道:「王妃放心,本世子妃省得。」 「既是如此,我便先告辞了。」凤年年缓缓起身,朝着苏子衿点了点头。 苏子衿微微一笑,倒是没有说什么。不多时,凤年年很快便走了出去。 直到凤年年离去,青茗才忍不住道:「主子可是相信那凤年年?若是她是楼霄派来的奸细……」 苏子衿闻言,却是没有回答,只缓缓一笑,便道:「你们方才可是发现那凤年年有何奇怪之处?」 「奇怪?」青茗和青烟对视一眼,两人齐声道:「哪里都奇怪。」 不论是神色、言行、还是她自告奋勇要服用毒药的时候……无一不是令人惊奇的,大抵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如凤年年这般……疯狂。 苏子衿笑着摇了摇头,红唇微微扬起,凝眉道:「今日的凤年年……可全然就像是另一个人。」 眼神、语气、言词、就连凤年年的坐姿,都有些异乎寻常的怪异。 东篱大多数的闺阁女子,大都讲究仪态端庄,便是孟瑶成了女相,也都是坐姿矜贵,可凤年年方才的坐姿,虽不至于粗俗,却有一项不符合东篱女子的规矩,那就是她的——手。 凤年年的手落在桌上,而不是放在双腿之上。可凤年年乃是标准的娇贵小姐,毕竟凤年年母亲就是太傅府的小姐,当年的烟京第一才女。后来凤年年的生母去世了,威虎将军凤卓为了悼念亡妻,便特意请了宫里头最出名的教习嬷嬷前来教授凤年年礼仪。 一个人的脾性、说话、眼神统统可以改变,可习惯却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变化的,凤年年既是多年一直都是知书达理,怎么也不可能在一时间便忘记了坐姿的规矩! 如此一说,若是眼前那人与凤年年是不同的,那么这个假的凤年年便不可能对楼霄心软,而若是有了『凤年年』这样一个助力……苏子衿何乐而不为? 青烟和青茗闻言,心下有些不解,诚然如苏子衿所说,凤年年看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可越是这样……主子才越是不该相信她才是! 瞧着这两人皆是一副不明的模样,苏子衿倒是没有多加解释,而是缓缓起身,理了理裙摆的褶皱,淡淡一笑,交代道:「回去后查一查凤年年,另外,先前盯着摄政王府邸的人,照常让他们盯着,若是有消息……再来禀报。」 「是,主子。」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齐齐应声道。 苏子衿闻言,自是微微颔首,正打算出去之际,门外青书忽然入内。 「主子,楼宁玉在这酒肆的二楼雅间。」青书道:「说是想见主子一面。」 「正巧,」苏子衿抿唇笑道:「我正打算找他。」 …… …… 烟京酒肆,人烟依旧。 热闹声中,有几个青年男子齐齐入了里头。他们一个个手执刀剑,布衣青衫,瞧着那举动,俨然便是江湖中人。 一群人走到靠窗的位置,很快坐了下来。 这时候,店小二笑脸相迎,走了过去,问道:「几位客官,要点什么东西?」 「你们这都有什么?」其中一个络腮鬍子的大汉操着一口南方的口音,嗓门显得有些大。 「哎呦,客官,您这是问对人了。」店小二一笑,道:「我们这儿的招牌菜啊,可是多着呢!」 说着那店小二便报了起来:「红烧蹄膀、清蒸鲈鱼、糖醋里嵴、爆炒小肠……不知客官要什么?」 「来一道红烧蹄膀、青椒炒肉、醋熘茄子……」那大汉沉吟道:「再来几碟花生、一壶好酒!」 「好嘞!」小二应了一声,随即很快便离开了。 这时候,那络腮鬍子的大汉又道:「张兄,你那里可是有消息了?」 被唤作张兄的青年点了点头,回道:「今晨我得到消息,说是那东西已经易主了。」 「易主?」络腮鬍子的大汉大吃一惊,声音愈发大声起来,惹得酒肆里的众人,都不由纷纷朝着他们看来。 心下一惊,那大汉便低下声音,皱眉道:「那咱们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是啊,」另一个青年亦是点头,面色沉重:「咱们为了那往生丹而来,如今那东西竟然易了主……可先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易主了?」 「莫急!」被唤作张兄的男子摇了摇头,说道:「那东西虽是说易主了,但我知道,现下在飞剑山庄!」 「在萧何手中?」那络腮鬍子的大汉瞪大眼睛,眸底有一抹惧色划过。 烟京有名的青山酒肆乃飞剑山庄名下的铺子,而飞剑山庄的庄主,则是萧何。萧何此人,也算是拥财无数的,几乎可以称得上富甲一方,整个东篱中,许多铺子都是他名下的。只是,萧何此人倒是有些淡泊,几乎无数想要结交的人,都被推拒门外,而青山山庄,更是地势险峻,危机重重。 而萧何却又是黑白两道,皆是有关系的,故而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朝堂之人,都不敢动他分毫。 「不错。」张某人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凝重的意思。 「你这消息可是可靠?」其中一个人有些狐疑,立即便问道:「我先前还听说,东西在那什么女相手中,怎么又到了萧何的手上了?」 「消息自是可靠!」张某人蹙眉,有些不悦道:「那孟瑶已是过街老鼠,如何还能够藏得住东西?再者说,整个丞相府都被抄了,东西会落在萧何手中,并不奇怪。」 说着,那男子又道:「我手下的弟兄说了,萧何前几日曾秘密来过一趟烟京,那时候刚好是孟府被抄家的后一天,你说是不是很巧?人家孟府一被抄家,萧何便立即得到了东西,若非孟府中有萧何安插的人手……如何能做到这般?」 「倒是有些道理。」络腮鬍子的大汉点了点头,神色复杂道:「那咱们这一趟,还要不要去飞剑山庄?」 「去,为何不去?」张某人道:「姚大哥,咱们闯丞相府是闯,为何不能闯一闯飞剑山庄?」 这般说着,一众人皆是点了点头。 只是,没有人看到,中央的一桌前,有一灰色衣袍的男子,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敲击着桌面,脸色冷沉一片。 …… …… 93梦 酒肆雅间,一派沉静。 楼宁玉就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他一袭广袖华服,青白的色泽,衬的他面容清隽,长身如玉。他对面坐着苏子衿,依旧是素衣长裙,唯裙上绣着的灼灼桃花,显出几分艷丽之色,只这般,却依旧无法掩过她的好颜色,那张媚骨楚楚的脸容,仍是妩媚而动人。 抬手执起茶盏,楼宁玉微微抿了一口,才淡淡笑道:「今日倒是凑巧,竟是在这处遇到世子妃。」 原本今日楼宁玉出来,只是独自一人品茶罢了,却是没有料到,在转角处瞧见了青书等人把守。于是,楼宁玉便借着这难得的机会,想着见一面苏子衿。 「确实。」苏子衿不可置否,只话锋一转,微笑着问道:「公子可是将那人安置妥当了?」 苏子衿虽说的意味不明,但楼宁玉自是知道,她所指的,无非便是黄尧……从前效忠于无心的黄领事。 自那次楼宁玉在苏子衿的示意下救了黄尧后,黄尧一路到了烟京,倒是极为沉稳,没有轻举妄动。如今也算是在为楼宁玉办事,颇为能干。 「安置妥当了。」楼宁玉唇边盪起一抹春风般的笑来,缓缓道:「只是,这些时日下来,他似乎是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一心想尽早剷除楼霄……」 黄尧身为楼霄暗卫营的领事,从前跟着楼霄等人,也算是知道的事情很多,故而,这一次孟瑶府上被抄家并且发现私藏兵器,其实还是多亏了黄尧。 早些时候,楼宁玉便从黄尧口中得知孟瑶替楼霄藏了兵器一说,当然,除却孟瑶之外,朝堂上还有几个大臣亦是帮衬着楼霄私藏兵器,这大抵便是楼霄的手段了。他利用这些兵器来牵制住那些大臣,但凡有人敢起异心的,他便可举报起私藏兵器,这般一来,那大臣自是没有脱身的机会。如此,那些兵器既是楼霄需要的,亦是可以拿捏的证据,楼霄的手段,可谓是聪明至极。 所以,自那以后,苏子衿便和楼宁玉想了这般的连环计,将整个孟府连根拔起! 只是,自从孟瑶被剷除后,黄尧心下便是有些急了,似乎想着要尽早为无心『报仇』。 「先安抚住他,」苏子衿闻言,眉梢微微一挑,便漠然一笑道:「等再过些时日……便杀了他罢!」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眉眼极为温软,可看在楼宁玉眼底,却是透着一股凛然的杀意。她的意思,若是他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其实是让他等到利用完黄尧之后,便直接斩杀了他,以绝后患。 楼宁玉凝眸,沉吟道:「黄尧虽当初是无心的人,可如今无心死了,若是将来……还是可以用上他的。」 说到底,楼宁玉对黄尧还是有些赏识的,沉得住气、办得了大事、同时也有谋算,这样的人,若是封个一官半职,倒是有利于百姓。 楼宁玉的话一出,苏子衿便不由笑了起来,就见她眉眼弯弯,说出来的话却是微凉:「公子大概觉得这般过河拆桥的行为不道义罢?」 说着,不待楼宁玉反应,苏子衿便又接着道:「黄尧固然不错,可公子可要知道,黄尧受恩于你之前,更是受恩于无心,这世上本就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公子与我的谋划,你道他又该如何?继续效忠于公子,还是反噬一口?」 想要在阴谋诡计中存活,大抵便是很难做到依旧干干净净,尤其是在这朝堂之上的谋算,更是兇险万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所以,无论黄尧如何适用,如何可堪大任……也丝毫不能够採用,毕竟骨子里,他就是与无心交好,若非这次为了无心,他大抵是不会轻易背叛楼霄,更谈何有用与否? 听着苏子衿的话,楼宁玉一时间沉默下来,只是下一刻,便见他点了点头,笑道:「看来,是宁玉妇人之仁了。」 见楼宁玉顿悟,苏子衿却只抿唇,弯眉道:「公子这仁慈之心,倒是不错,只要将来用在正确的地方,便是极好的。」 楼宁玉的仁善,不是不好,而是在当下不太适用。苏子衿曾是武将,做事自是比较狠辣果敢,但却仅适合乱世之用,而楼宁玉的仁善,却是治世的大道,两者倒是没有谁对谁错,而是所处的时代不同罢了。 说着,苏子衿放下手中的杯盏,便又道:「公子可是见过右相府的那个女子?」 所谓丞相府的那个女子,不过就是若水了。 楼宁玉闻言,心下虽不解,却还是点头道:「见过。」 虽只见过一次,虽没有说过话……却还是算见过。 「公子今后在右相府……」垂下眸子,苏子衿盯着杯盏里微微泛碧的茶水,缓缓道:「可否帮着多注意一些?」 多注意?楼宁玉愣住,他倒是不知道若水今日与苏子衿见过面的事情,毕竟那也是钟离和若水的私事,他倘是过问……未免有些操心太过的嫌疑。 见楼宁玉没有说话,苏子衿便抬眼,继续道:「那女子唤作若水,与我旧友有些相似……或者说,她就是我的旧友,只是,三年前我亲眼看见她死在我的怀中,如今她忽然出现,而且还丧失了记忆……未免有些凑巧的过分。」 虽然若水对苏子衿很是重要,但苏子衿却是清醒无比的,当年若水在她怀中,分明没了气息,怎的如今这样凑巧,忽然便回来了?若是深究,委实有些惊人,所以对待若水,苏子衿还是有些不安…… 听到苏子衿这一席话,楼宁玉总算是弄明白了,只心中一想,他便颔首道:「世子妃且放心,宁玉会帮衬着打探一二的。」 苏子衿笑着道了一声谢,两人便又是谈论了一番,不多时,瞧着天色暗沉下来,楼宁玉便很快告了个辞,紧接着离开了。 等到楼宁玉走后,苏子衿才兀自偏头,看向窗台便,笑道:「阿言,你还不出来么?」 这一声阿言,听得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只是随着苏子衿的话音落下,便见窗口微微一动,有黑白色的人影晃了进来,在众人都没有看清的情况下,就见司言白衣黑襟,赫然出现在雅间内。 一时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暗道司言武艺委实太高,以至于这般突然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这时候,司言清冷冷的入内,携一身微凉的细雨,容色依旧秀美。 青烟等人见此,便很快退了出去,一时间,雅间内便只剩下苏子衿和司言两人。 缓缓走向苏子衿,司言就着楼宁玉的位置坐了下来,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便见他开口道:「子衿,我来接你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很是漠然,可眼底的那抹暖色,却是让苏子衿深觉温暖。 这般想着,苏子衿便兀自拿了桌上干净的杯盏,兀自给司言斟了杯茶,笑道:「你那头的事情,可是都差不多了?」 「嗯。」司言颔首,只接过苏子衿递来的茶盏,径直便将其放在了桌边。随即他看向苏子衿,敛眉道:「子衿,过来。」 微微暗哑的嗓音,带着清冽而温柔的气息,听得苏子衿面色有些热起来,不由便道:「过去做什么?」 「让我抱抱你。」下一刻,便是见司言凤眸幽深,说出来的话有些撩人的紧。 脸色一红,苏子衿原是觉得羞窘,可一想起一整日下来,司言都没有休息过……尤其他眉梢的倦怠之意,委实让她心下一疼。 没有多想,苏子衿便缓缓起身,直至走到司言的面前,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眉梢,轻声道:「阿言,是不是很累?」 「不累。」司言握住苏子衿的手,手下微微一动,便径直将苏子衿拉入自己的怀中。 他紧紧将她禁锢在怀里,轻轻嗅了嗅那令人安心的木樨香味,才低声道:「子衿,今夜我会前往飞剑山庄,大约过两日便会回来……这几日四国大会的比试,我已是安排了宫苌和秋水,你不必操心。」 司言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不由有些伤感起来,可到底这件事便是司言在为她而筹谋的,如今到了关键时候,她自是不能忽然叫停。 垂下眸子,苏子衿反手抱住司言,眸色微深道:「阿言,让我与你一起去罢?左右烟京也是没什么事情,四国大会、四国比试,就让人易容成你我的模样,一起参与……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心下倒是有些预感,深觉司言会拒绝她的要求,毕竟他正是因为怕她遇到危险,才执意一个人去。 「不行。」司言凝眸,蹙眉道:「子衿,你好好在驿站呆着,等我回来,可好?」 言下之意,便还是担心她的安危了。飞剑山庄这一行,到底太过兇险,尤其苏子衿现下虽身子骨好一些了,却还是柔弱异常,司言自是不愿苏子衿前去犯险。 苏子衿闻言,不由抬眼朝着司言看去,光彩熠熠的桃花眸子浮现一抹忧色:「阿言,若你独自一人去了,我放心不下。」 即便司言当真是武艺高强,当真也是极为通透,可那墨白的师叔也诡异十足,未免就是好招惹的……司言是苏子衿无法失去的,若是有那么一个万一,苏子衿不知道自己还会如何。 「我会带上墨白。」司言抚了抚她的脸容,淡淡说道:「既是他的师叔,便是要由着他来对付的。」 说着,司言又道:「子衿,你好生留在烟京,我……」 「阿言,若是你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眼底便是有热泪浮现,她紧紧盯着司言,一字一顿道:「我很害怕,阿言。」 她最怕的,便是生死相隔,分明那种幸福已然掌握在她的手中,可偏生她还没来得及握紧,那幸福便悄然自她手边划过,自此再无缘触碰。 她是这样的欢喜司言,若是这一次……司言当真有去无回了呢?她该如何是好?不知为何,苏子衿心中深觉不安,那即将要冲破束缚的惊惧,一股又一股的漫开,疼的她无法唿吸。 「子衿……」司言心中一颤,看着怀中女子眼含泪水的模样,有疼惜蔓延开来。他深深凝望着她,神色极为认真:「子衿,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好么?」 「不好!」苏子衿咬着唇,素来幽深的桃花眸子,闪过执拗的神色:「你要带上我,无论如何!」 说着,苏子衿便是缓缓凑过脸,红唇落在司言的薄唇之上,轻轻吻了吻:「阿言,带上我罢,我会保护好自己……」 那笨拙的吻,略微有些软软的语气,令司言不禁微微愣住,可下一刻,心底便是有无奈缓缓溢出:「子衿,你用美人计,也是无用。」 这一次,司言俨然是铁了心不带苏子衿去了,经过这两日的探查,他发现墨白的那个师叔,其实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而那孟瑶要杀的,便正是苏子衿,连带着那人,也一定是不会放过她,所以司言不能冒这个风险……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苏子衿便不由顿住,就见她眉梢一蹙,下一刻便径直伸出手,一把将司言推开。 转瞬之下,她便立即起了身。不待司言出声,苏子衿便咬着唇,背过他,打算抽身离去。 只这时候,司言却是已然站了起来,心下知道苏子衿的动作,他立即便伸出手,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温软的娇躯,令人痴迷的幽幽清香,司言倾身上前,缓缓勾起她的下颚。 果不其然,这个一直以来言笑晏晏的女子,眼眶微红,虽不至于落下泪来,但那委屈的神色,却是看的他心下抽疼。 嘆了口气司言才道:「子衿,这一次……就听我一回,可好?」 至始至终,司言都是极为轻柔的说着话,小意的哄着苏子衿,可他的意思依旧明显……他不让她去,丝毫也不肯松口。 瞧着这样的司言,苏子衿心下又是怨又是难受,可仔细想去……确实如此,若是她跟去,反而拖累了司言呢? 如此想法一冒出来,她便不由垂下眸子,不待司言反应,下一刻,她便一头埋入那温暖的怀抱,低声道:「阿言,你一定要回来,无论如何!」 「好。」司言吻了吻她的发梢,紧紧将她抱入怀中。 …… …… 摄政王府邸 吴太医站在榻前,笑着说道:「王爷,您这身子已然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日后且记得调养生息,莫要轻易动怒便是。」 「嗯,」楼霄点了点头,淡淡道:「楼二,随吴太医去拿药罢。」 楼二闻言,上前道:「是,王爷。」 说着,很快的,楼二便随着吴太医,一同出了屋子。 这时候,外头楼一敲门入内,禀报导:「王爷,弥世子前来。」 「让他去书房等着。」楼霄挥了挥手,很快便起身由着婢女服侍着穿了衣物后,才缓缓踏出屋子,朝着书房而去。 这时候,楼弥已然在书房内等着了,一看见是楼霄前来,便不由起身,拱手道:「王爷。」 「不必多礼。」楼霄道:「且坐罢。」 说着,他亦是兀自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见楼霄坐下,楼弥便也跟着就坐了。 等到婢女上了茶,屋门被掩上以后,楼弥才道:「王爷,收到最新消息,司言今夜将前往飞剑山庄。」 「飞剑山庄?」楼霄挑眉,有些诧异道:「司言怎的入夜而去?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飞剑山庄是什么地方,楼霄自是知道,飞剑山庄庄主萧何,每年捐赠百万金到朝廷,几年前旱灾之际,他还主动分发粮食,在东篱中,萧何也算是鼎鼎大名。虽他为人低调,但有些事情,还是做的极好,以至于这些年来,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的人,都自发的敬他三分。 楼弥底下嗓音,道:「听说飞剑山庄有往生丹!」 「什么?」楼霄手边的杯盏一顿,有些惊异道:「往生丹……当真是在萧何的手中?」 往生丹为何物?大抵便是墨门的圣物,天下人人觊觎的宝贝。传言往生丹能生死人、肉白骨,并且还能增强内力,延长寿命,是天底下第一神物。 据说百年前,往生丹共有三颗,一颗莫名消失,一颗落入墨门之中,另外一颗意外被一个毛头小子获得,自此那毛头小子便成了练武的奇才,不过二十岁,便当上了武林盟主……也就是大景长宁王妃乔乔的父亲,乔三丰。如今乔三丰依旧是武林盟主,年过六十,却仍然像三四十岁的青壮年一般,武艺精锐异常,远比当年要厉害许多。 因着乔三丰如此情况,世人才开始对这往生丹异常热切。只是,墨门多年消失,往生丹也跟随着沉寂几十年,如今重出江湖……委实是让各大门派,蠢蠢欲动了。 「想来应是错不了。」楼弥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探查到,已然有各个门派的人前往飞剑山庄了,如今司言亦是带着重兵前往……俨然便是因为要夺得那往生丹!」 听着楼弥的话,楼霄一时间沉默下来。若是说司言要往生丹做什么,其实他还是有着猜测的。当年苏子衿受了如此重伤,还有噬心蛊的吞噬,如今竟还是存活着……本就是有些出乎意料。而且瞧着前些日子苏子衿那虚弱的模样,俨然便是身子骨未好,如是司言要寻那往生丹与苏子衿的话……也是并不无道理。 这般想着,楼霄心下便顿时起了一丝冷意,随即便听他道:「派一些人手跟着司言,见机行事!」 这话一出,楼弥便顿时知道楼霄的意思了。飞剑山庄有机关无数,基本上但凡擅闯之人,皆是有去无回,那么司言若是去了那处,自是会遇到危险,平日里暗卫虽是打不过司言,可在司言最为难的时刻……想要取他的命,易如反掌! 如此一想,楼弥便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王爷。」 说着,两人便又谈了些其他的事情,大抵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楼弥才告了声退,便离开了。 见楼弥离去,楼霄便坐到了案几前,打算将这几日堆积的奏摺看完。他既是摄政王,便是早早便将奏摺全都审阅了,等到批阅完了,再将这些奏摺往皇宫里一送,让楼兰盖个章,便算是完事儿了。 只是,这一头,楼霄堪堪坐下,便是不由眉心一蹙。就见不远处的凳子一侧,有一个锦袋丢在地上,瞧着那锦袋的样式与颜色……俨然便是楼弥的无疑了。 心下这般想着,楼霄便吩咐一旁的楼一,道:「将那东西给本王拿来。」 楼一一愣,随即顺着楼霄的视线看去,便见一个极为精緻的锦袋落在地上,点了点头,楼一便回道:「是,王爷。」 说着,楼一便走了过去,弯腰将锦袋捡了起来,走到楼霄身边,双手递到他的面前。 楼霄心下有些惊奇,不知楼弥为何落下了这锦袋,不过瞧着那有些瘪瘪的锦袋,想来是没有装银子的……心下好奇,他便顺手打开了。 然而,打开锦袋的的那一瞬间,楼霄眸光不由一顿,他将锦袋放在桌上,从锦袋中取了一张略显皱褶的纸,将纸打开后,他眉宇之间便是有摺痕浮现。 只见那张纸上,绘着一半的图,瞧着那图……无疑便是孟瑶的左相府里头的地形图! 眸光微微一凝,楼霄抬眼看向楼一,语气沉沉的问道:「这书房可还有谁来过?」 「则两日王爷身子不适,便都没让人进来。」楼一拧眉,想了想,又道:「便是连打扫的婢女,也是在楼二的监视下行动的。」 楼霄的书房也算是比较严密,里头要件无数,自是不能让人随意出入,寻常时候便是打扫,也是要有楼二或者楼一来监视,才能够完成。 只是,听着楼霄的语气,楼一不由道:「王爷,可是这锦袋有何不妥?」 楼一的问话一出来,楼霄却是不怒反笑:「你瞧瞧。」 说着,楼霄将手中的图纸递去,神色有些冷然。 楼一见此,只双手接过那图纸,眼含不解。唯独当他的视线落在图纸之上时,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暗卫营里可是有查到不一样的地方?」这时候,楼霄便又冷冷道。 楼一拱手,不敢隐瞒道:「王爷,属下等没有发现异常。」 暗卫营依旧正常,尤其的无心曾带领的暗卫营中,更是团结至极,全然是效忠楼霄的心思。 听着楼一的话,楼霄不由沉默下来。他好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楼一以为楼霄不在说话的时候,楼霄忽然便道:「把这东西收起来。」 「就当作从未见过这个。」楼霄抬眼看了下楼一,神色阴郁:「另外,着人盯着楼弥。」 这话一出,俨然便是存着怀疑的意思了。楼弥乃世子,楼霄的亲侄子,虽一直以来都对楼霄忠心耿耿,但到底楼弥亦是皇室的血脉……有时候皇室,并无感情! 楼一闻言,立即沉声道:「是。」 …… …… 夜色正浓,有院落灯火通明依旧。 屋子内,孟瑶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封信函,神色平静。 此处院落是孟瑶早些时候便秘密买下的,一直都有自己的人手看着,只是前些日子为了小心起见,她才暂住在客栈之内,等到观察着这院落没有被发现后,她才在今夜搬了进来。 这时,外头有敲门声响起,不多时,便见心蓝执着剑柄,缓步入内:「小姐,那人留下消息,今日傍晚的时候,便匆匆离开了。」 「走了?」孟瑶挑眼了,显然有些诧异:「去哪里?」 分明她才堪堪吩咐了他要杀了苏子衿,怎么突然便离开了? 孟瑶心下有疑惑升起,下一刻便是听心蓝道:「说是去一趟飞剑山庄。」 「呵,出了什么事情?」孟瑶闻言,倒是没有太过着急,而是淡淡问道。 「今日忽然有消息传出,」心蓝道:「往生丹在飞剑山庄。」 此话一出,孟瑶手下不由微微一顿,只转瞬之间,便听她笑道:「愚蠢!」 说着,她便缓缓起身,走到烛火边,将手中的信函放置道跳跃的火光之上,神色平静依旧:「可是还有其他人前往?比如说苏子衿……不对,应当是司言。」 一想起那个秀美而清冷的青年,孟瑶心下便是一动。不过对于男色,她从来不那么上心,只是为了给苏子衿找不痛快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喜爱与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被点燃了的信函便忽然亮了起来,不过片刻,便被燃烧殆尽,只余下边角的空白,被孟瑶扔到地上。 「小姐没有猜错。」心蓝道:「司言今夜便已然在去往飞剑山庄的路上了。」 说着,心蓝抬眼看向孟瑶,示意道:「小姐,要不要趁这次司言离开,我们把苏子衿……」 「暂且不急。」孟瑶眸底沉静,凉凉道:「现在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虽说相位被剥夺,自己也成了逃犯,可孟瑶这几日下来,却是越发的稳了几分。大抵是这三年来在高位坐习惯了,如今一切都没了以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先前她到底是太过心急,加上本身没有防备……毕竟从前苏子衿可是武将,那些个谋臣的事情,她几乎不曾做过,故而,孟瑶的思维便被禁锢住了,才会在如此情况下,被苏子衿『打』的猝不及防。 如今想来,苏子衿本身的实力,其实不容小觑……或者说,苏子衿已然成了一个擅长阴谋诡计的行家,若是她这次贸然再行动了,未免苏子衿会接着这个机会,将她一网打尽。 如此想着,孟瑶便兀自走到一旁的案几前,提笔沾墨,在纸条上写下了几行字。等到她写完了,才忽而转交给心蓝,吩咐道:「今夜快马加鞭,把这东西送到那女人的手中。」 那女人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进烟京了,若是快马加鞭,大抵能赶上。 心蓝闻言,心下一愣,转瞬之间便又伸出手,接过孟瑶递来的纸条,随即她将其揣进怀中,拱手道:「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在今夜便送到她手上。」 点了点头,孟瑶清丽的脸容绽出一抹笑来:「司言那头,咱们便静观其变,想来楼霄也收到了消息……比起我,楼霄可是更有行动的理由!」 这一次,她只要在一旁观望着便是。 即便不出手,也一样能置苏子衿于死地! …… …… 深夜,小雨开始渐渐变大,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瓦片上,发出泠泠泠的声音,有些可怖而沉寂。 屋内,油灯燃尽,苏子衿卧于榻上,眉梢紧蹙。 挥散不去的梦魔再次来袭,她紧紧抓着被角,素手上骨节泛白。 一片黑暗之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尸骨成堆的战场,硝烟不停,战火不断。 转眼之下,便成了白雪皑皑,天寒地冻。林叶再一次倒在她的面前,若水依旧皱着小脸,口中鲜血大口大口喷涌而出,无数的旧人倒在冰雪之中,满目猩红,疮痍一片。 只这时候,风雪忽然愈发大的落了下来,她怀中的若水消失了,眼前的猩红也消失不见,唯独看见的,便是有人抬着棺木,从锦都的街头,朝着她而来。 她的面前,有女子背对着她站立,她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裙,飘雪的天气,她身上少了大氅与厚衣,那仿佛就要倒下的身姿,看的她尤为熟悉。 有人上前走来,面色沉重道:「王妃,我们将爷给您……带回来了。」 苏子衿缓缓走去,便见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落风。此时的落风眼底通红,布满血丝的瞳眸之中,有哀恸之色浮现。 「你们在骗我。」女子看了眼黑沉沉的棺木,眸底有光芒碎裂开来。 这一声落下,苏子衿整个人便是一颤,她抚上心口,便见那女子偏过头,露出一张艷绝而苍白的脸容。 那女子……不是她自己,又是谁? 不待她反应,对面的一群人皆是齐齐跪了下来,沉声道:「王妃节哀!」 一声又一声的『王妃节哀』,听得她心头无比凄凉。这一刻,苏子衿想从梦中醒来…… 她清晰的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所以她想要逃离,想来从这个没有司言的世界逃离。 只是,任由她怎么奔走,场景依旧是这般,那女子依旧愣愣的站在她面前,好久好久之后,那女子……或者说,梦中的她,忽然便缓缓朝着棺木走去,她咬着牙,五指拢起,道:「开棺!」 「王妃!」这时候,有将士倾身上前,阻拦道:「王爷已是入殓,不可打开啊!」 「我的阿言……」她眼眶红起来,说出的话却依旧冷戾:「我的阿言,凭什么让你们入殓?」 她反问着,眼底满是猩红之色,不待众人反应,她便又接着嘶吼道:「开棺!给本王妃开棺!」 素来的从容,一瞬间消失殆尽,那张媚骨楚楚,满是笑意的脸容,也一时间变得凄凉而苍白。 苏子衿捂着胸口,那股疼痛越发的明显起来,她使劲捏着自己,想要从噩梦之中醒来,可那疼痛如此清晰,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醒来。 「主子!」青茗哭起来:「主子啊!」 说着,她便看向对面的孤鹜等人,咬牙切齿道:「开棺,给我家主子开棺!」 一边说,青茗一边泪如雨下,便是一旁的青烟,亦是满脸泪水。 落风不忍,眼眶红红道:「王妃……我们回去再开棺……」 「你们不开是么?」她冷笑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步朝着棺木走去:「我自己来开!」 说着,不待他人反应,她便已然走到了棺木的面前。 她伸手去推那黑色的棺木,狠狠的咬着牙,不让自己落下泪水来。直到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那棺木被推开,露出里头苍白的青年。 一瞬间,苏子衿捂住了自己的嘴,睁着一双泪眼,盯着棺木中仿若沉睡了的青年。 白衣依旧,秀美依旧,唯独少的,便是那活生生的气息。他泛白的唇角落下皑皑的雪花,转瞬之间,那雪花便消融了去,只余下他沉静的模样。 「阿言……」泪水落下,这一刻她忽然变成了梦中的自己,站在木棺前,整个人僵着丝毫动弹不得。 「你们都骗我……」她睁着眼睛,眼底满是慌乱,口中喃喃道:「你们都在骗我!阿言不会死……这不是阿言!」 她厉声看着在场的人,眼中有绝望之色,一缕一缕溢了出来:「落风,你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她上前一步,揪住落风的衣领,一声一声的责问。 「王妃……」落风低下头,眼中有泪水落下。 「不可能!」她忽然笑了起来,好似着魔了一般,摇着头道:「阿言不会死……他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的,他从来不曾食言……他怎么会骗我呢?」 她的阿言,不会死……也不能死!他分明说过要回来的,分明说过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分明知道她有多害怕! 一边说,她一边跌跌撞撞跑到棺木前,凝望着那里头凤眸紧闭的青年,眼底有疯溃之色浮现:「阿言,你起来告诉他们,他们在骗我……他们都在骗我啊!」 「阿言!阿言啊!求你起来,起来告诉他们,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阿言……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啊!」 …… …… 一声又一声绝望的低喃,她满脸泪痕,伏在棺木之前,任由漫天的大雪落下,冻得她嘴唇发紫。 身边的青茗和青烟劝着什么,她几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前只有司言那张秀美而苍白的脸容,脑中一片混沌,她紧紧抓着那棺木的一角,任由他们怎么去掰,也丝毫掰不开。 「七宝饿了!七宝饿了!」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细细的声音,苏子衿身子一沉,一瞬间便睁开眸子,那梦中的场景,依旧历歷在目。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不其然,一片泪水潮湿,便是连枕下,也彻底打湿了去。 缓缓起身,苏子衿整个人靠在床边,恍恍惚惚的思绪,令她回不过神来。 梦中的哀恸依旧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愣愣的瞧着前方,黑暗中依稀可见油灯燃尽。 「七宝饿了。」这一头,七宝便又喊了起来:「七宝饿了!」 「七宝……」苏子衿低声一喃,好半晌才缓缓起身,穿上了鞋子,便朝着桌前而去。 等到点燃了烛火,外头便传来青烟的声音:「主子,可是做噩梦了。」 如此问话一出,苏子衿便又是一阵恍惚,片刻之后,她才走到屋门前,伸手打开了木门。 青烟一愣,还来不及说话,便是听苏子衿道:「准备一下,去飞剑山庄!」 …… …… 94飞剑山庄(上) 黎明时分,一队又一队的人马抵达飞剑山庄,此处位于高山之上,悬崖正是料峭,一个不慎,便是容易命丧魂归。 日出东升之际,司言和墨白一行人正到达飞剑山庄,接待的是山庄管事鬼七,听闻鬼七早年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杀手,不知何时金盆洗手,入了这飞剑山庄,做了其中管事。 在鬼七的带领下,司言和墨白等人,便朝着休憩的厢房而去。 一路上,鬼七都是沉默无言,墨白见此,便忍不住笑着开口道:「飞剑山庄倒是极为好客,听说这两日来山庄的人物许多……」 说着,墨白便抬眼朝着鬼七的方向看去,鬼七闻言,却只淡淡点了点头,回道:「这位公子所言不错,这两日来山庄的人委实许多,庄主那儿吩咐我们,尽量好生招待着,等着明日午后,再一同与大家说说关于那往生丹的事情。」 鬼七称唿墨白为公子,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墨白与司言来的身份便是武林盟主乔三丰的孙儿,乔颜和他的友人白公子。乔三丰不仅有长宁王妃乔乔这一个女儿,而且还有儿子乔正与乔宴,而乔正便是有一个儿子,唤作乔颜……如此一来,司言扮作乔颜,倒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乔颜也算是他的表弟。 鬼七的话一落地,墨白便不由挑眼,随即他看了眼司言,见司言依旧面容清冷,似乎不打算说话的意思。于是便接着道:「鬼七管事,不知你们这儿……当真有往生丹与否?」 墨白的这话一出,鬼七手中提着的灯盏不由一顿,随即便听他沉声道:「公子与乔家小公子前来,不就是为了往生丹?怎的如今又来问我们有没有往生丹了?」 说这话的时候,鬼七语气有股不悦的意思,听得墨白脸上的悲悯笑意愈发深了几分。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气氛很是尴尬,山顶上的空气微微透凉,天色尚且未亮,在鬼七的带领下,墨白和司言便住进了厢房之内。 等到鬼七离去之后,墨白便敲了敲司言的屋门。显然,司言并没有歇下,只听着敲门的声音,便径直打开了。 瞧着外头站着的清俊男子,司言脸色依旧冷漠:「何事?」 这般神色的司言,委实有些清冷的很,只落入墨白眼底,却是习以为然的。微微一笑,便见墨白一脸的缥缈,淡淡道:「这厢房……有些不同寻常。」 这话便是在提醒司言了,只是,他的话一出来,却是见司言没有丝毫惊讶的模样,瞧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一时间,墨白便知道了,司言这厮想来是一早便发现了。 挑起眉梢,墨白忍不住道:「你竟然懂奇门遁甲之术?」 若非懂奇门遁甲之术,一般人是看不懂这厢房的诡异之处的,可司言这般不动声色的便发现了……俨然对奇门遁甲之术有些研究。 「略知。」司言冷着一张脸,神色很是静默。 原先司言倒是不懂奇门遁甲之术的,但自从和苏子衿从幽蝶谷回来之后,他便开始对这些感到一些趣味,渐渐的自己也看一些类似的书籍,后来与苏子衿成亲,更是在苏子衿的指点下,更精进了一些。 墨白闻言,只微微颔首,心下对于司言这般冷脸的人,到底没有多少欢喜。想了想,他便抿唇笑道:「你打算怎么破这阵法?」 在这里,墨白自是不会唤司言世子,毕竟此间不仅仅他们二人清醒着…… 这处厢房统共有八个房间,而这八个房间全都处在一个阵法之中,稍有不慎,便是容易落入机关之下……尤其是对熟睡的人来说,极为危险。 这八个房间里,基本每个房间都有人住着,瞧着如今点灯的,也只有四个,其中还是司言和墨白各一个……也就是说,察觉有不对劲之处或者说不安心的人,仅有四个,其余四个皆是睡得安稳,几乎没有察觉的意味。 墨白的话一出,另外两间厢房便是有了动静,不多时,便见一男一女各自从自己的厢房内出来。 那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生的倒是平平无奇,一双眸子却尤为锐利,瞧着俨然便是武艺高强之辈。而女子极为特别,她生的极为妩媚,不是苏子衿的那种纯粹的媚骨楚楚,而是带着一股勾人的妖媚,便是她的衣裳与眼神,也同样火辣十足。 「两位公子失礼了。」那男子抱拳道:「在下旬问天,华山派大弟子。」 「小女子夭夭……」这时候,那妩媚的女子朝着司言勾起媚眼,语气却是有些热辣:「不知公子是何人?」 这般明目张胆的勾引,看的那旬问天好一阵摇头,他自诩正派人士,自是瞧不得这般妖艷的女子。 只是,司言闻言,却是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便见他看了眼墨白,淡淡道:「把其他人都叫起来。」 落风等人被司言留在了外头,故而如今入内的也只有墨白和司言两人。 听司言这般说,墨白心下以为他是在吩咐他,正觉无言,却见司言已然迈开步子,朝着另外的厢房而去。 旬问天和墨白见此,两人立即便明白了司言的意思,于是下一刻,两人便也跟着去另外的厢房,打算唤醒里头的人。 唯独那个唤作夭夭的女子,被司言无视之后,不由微微一愣,神色倒是有些不喜,只那抹情绪转瞬即逝,便见她步子一动,便妖娆的扭着细腰,朝着另外的房间而去。 不多时,四个厢房的人都被惊醒了,一时间便都纷纷开了门。乍一见外头这四个人,他们都有些惊诧和不解,只唯独其中一个娇小清丽的女子在看到司言和墨白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惊艷之色。 「这怎么回事?」其中一个男子模样清秀,一出来便皱眉问道。 「呔!」另一个略显粗犷的男子道:「好好的,竟是扰人清梦!」 「哼!」这时候,夭夭冷笑一声,媚眼丝丝道:「这清梦可保不齐要变成噩梦的!」 夭夭的话一落下,这些个还没睡醒的便都不由一怔,俨然是听明白了她的话。 「怎么回事?」这时候,那小巧玲珑的女子皱眉道:「莫不是这飞剑山庄有什么问题?」 「紫嫣,」那清秀的男子看向这小巧玲珑的精緻女子,安抚道:「你莫要害怕。」 唤作紫嫣的女子摇了摇头,神色很是清纯:「岚师兄,我无妨的。」 说着,紫嫣便不着痕迹的朝着墨白看去,那欲语还羞的眼神,落入墨白的眼底,倒是有些无趣至极。 这时候,旬问天便解释道:「我们的这处厢房恐怕是有机关阵法,叫醒大家也是想让各位小心为上……」 旬问天的话一出来,其余几个人都不由皱起眉头,只这时候,那一旁默不作声的男子忽然咬牙道:「咱们去找萧何,看看他到底是几个意思,怎的一边又要盛情款待,一边又要暗害我们!」 说着,那男子便一副打算冲出去模样,可在场众人与他并不熟识,便也就没有阻拦。只这个时候,那男子还未走出去,众人便觉整个山头皆是一震,随即而来的,便是天色暗沉下来,连带着地面……也开始塌陷下去。 「啊!」紫嫣下意识的尖叫起来,面色满是惊恐。 墨白神色不变,只朝着司言看去,却见这时候,夭夭突然便是朝着司言的方向倒去,俨然便是想要来个美人入怀。 司言显然亦是察觉到了,可如今这地面塌陷,他却是很难动作,于是下一刻,便见他伸出手,拽了一旁的旬问天,便挡在了夭夭的面前。 如此一来,夭夭便顺势倒在了旬问天的身上,而旬问天整个人亦是一僵,想要推开夭夭,可却又因着这情势的缘由,无法动作。 直到一群人皆是掉入塌陷的方位后,这震动才停了下来。 一时间,四周暗沉下来,这看不见天日的景象,仿佛身处漆黑的地下一般,即使胆大如夭夭,也一时间有些害怕。 只是,她到底不知道自己贴着的不是司言,而是旬问天,毕竟方才她扑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故而,这个时候,她脸上便有妖媚的笑意浮现,咬唇道:「公子,人家害怕……」 话音刚落,便见这时,有夜明珠的光芒忽然亮了起来,顿时黑暗驱散,四周皆是明亮。 在看到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容时,夭夭整个人一噎,脸色立即便沉了下来:「怎么是你!」 说这话的时候,夭夭脸色很是差强人意,看的旬问天心下不悦,立即便推开了夭夭,不屑道:「你以为我想?」 说着,旬问天立即便朝着司言的方向看去,眼底有股淡淡的不悦升起,夭夭见此,心下自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咱们先想想怎么出去吧!」那清秀的男子忽然出声,顺势便将摔坐在地上的紫嫣拉了起来。 司言面无表情,他大抵逡巡了下四周,发现方才原本是八个人,现在少了一个,而那人……便正是刚才要出去找萧何理论男子。 墨白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就见他端出一个笑来,如溪涧青松一般,缓缓道:「不妨我们先进去瞧一瞧?」 墨白的模样,可谓是极为正派且温润,便是在场之人初次见到他的,也不由的有股子信任之感油然而生。 一众人面面相觑的看了看对方,便见紫嫣点头道:「也好。」 说着,一众人便朝着那黑暗的一处而去。 为首的是司言打头,随之便是墨白,司言手中有夜明珠,又加之他心下不甚畏惧,众人自是也乐的轻松,唯独夭夭拧着眉,一双狐媚的眼睛落在司言的身上,流连忘返。 「公子唤作什么?」这时候,紫嫣似乎是鼓起勇气一般,上前走到墨白的身侧,羞红着脸道:「若是互通了姓名,也好有个照应。」 说着,紫嫣便自顾自的介绍了起来:「小女子唤作紫嫣,崑崙派弟子,那是小女子的师兄岚风……」 随着紫嫣的介绍落下,唤作岚风的清秀男子便朝着墨白抱了抱拳。墨白见此,圣洁的脸容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来,他道:「在下白子夜,那是友人乔颜。」 「乔颜?」这时,那略显粗犷的男子拧眉,说道:「可是乔盟主的孙儿乔小公子?」 见这男子的神色,墨白心下有些诧异,显然这男子是认得乔颜的,若是如今说司言便是乔颜……未免有些牵强。 就在墨白兀自掂量的时候,便是听那一头,司言冷峻道:「不是。」 一声否认落在,便是让那男子眉眼舒展起来,想来便是同名的缘由了。墨白心下顿了顿,便见难男子又道:「在下子虚真人座下十六弟子回深。」 子虚真人,近几十年出现在江湖上的一个老道,听说有几分道法术法的,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气。 见司言依旧没有反应,回深不由皱起眉头,好在墨白无奈,便笑着回道:「原是子虚真人的弟子啊,倒是失敬失敬。」 听着墨白的话,回深脸上的不悦好歹是收敛了一些。于是乎,夭夭和旬问天便也跟着介绍了一二,七个人也算是互通了姓名。 司言拿着夜明珠,一路走去,神色也极为认真,只这个时候,却是见前方有一堵墙,瞧着便是没有出路的意思。 这般一看,司言便停下了步子,而众人一直留意四周,见司言停下,便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夭夭见此,便不由娇声道:「公子,怎的不走了呢?」 一边说,夭夭还一边朝着司言的方向凑去,那一副没有骨头的模样,大抵是个男人见了,都要酥软几分。 只司言却是冷着脸,在夭夭还没靠近自己的时候,便漠然道:「再上前一步试试。」 不过短短几个字,气氛一时间压抑起来,那冷然的气息遍布四周,一众人皆是愣住,便是夭夭也不由一顿,心下有寒气冒气。 脸色微微一僵,夭夭便不以为然的上前,吐气如兰道:「公子~」 然而,还没等她靠上去,便见司言长袖一挥,一道刚劲的内力汹涌而来,惊的夭夭整个人往后一退,若不是躲避及时,非要被一掌击碎不可! 『砰』的一声,随着那掌风落下,径直便击到了对面的石壁上,有大块大块的石头被击成碎渣,瞧着有些可怖。 一时间,众人看向司言的眸光皆是变得惊骇起来,大抵对于眼前这青年的武艺极为震惊。 眼底涌起一抹冷色,夭夭眯起那媚眼,却是没有再说话。 只这时候,司言却是冷冷偏过头,凤眸落在夭夭的身上,丝毫没有感情:「没有下次。」 言下之意,便是下次便不是夭夭能够躲得开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没有反驳,诚然,司言方才不过是以示警告罢了,若是他当真用上几分认真,想来夭夭定是要躲避不过。 冷哼一声,夭夭脸上又恢復了那娇媚的笑来:「公子何必动怒?夭夭不过是与公子开玩笑罢了。」 司言对此,显然亦是冷漠至极,唯独墨白忽然一笑,淡淡道:「夭夭姑娘可是莫要同乔兄开这等子玩笑,乔兄府上有娇妻美貌,两人亦是恩爱非常,怎的容得第三人呢?」 江湖与朝堂不同,朝堂上三妻四妾许多,可江湖却也有一些神仙眷侣的,故而墨白的话一出来,夭夭便不由一顿,随即便听她哼了一声,倒是不再说话。 「乔兄,前头可是有什么问题?」笑了笑,墨白便看向司言,问道。 「堵住了。」司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漠然道:「我去看看其他方向有没有路。」 说着,不待众人反应,司言便朝着四周而去,墨白见此,便也就自发的跟了上去。 …… …… 当日巳时,飞剑山庄脚下,有马车停驻。 不多时,马车内的人便递了一张拜帖,在山庄奴僕的带领下,进了山庄里头。 一边走,那奴僕还一边笑道:「百里公子这边请,庄主现下大抵是在大堂招待宾客,所以小的便是先来来恭迎一番。」 奴僕口中的百里公子,此时正着一袭张扬的红衣,唇红齿白,好生俊俏魅惑。他身后跟着三个随从,清一色皆是秀气的男子,不过瞧着浑身散发的那股子气势,却是有些冷冽杀伐。 奴僕的声音落下,便见那百里公子微微颔首,却是没有说话,只一想到铸剑的隐世大家百里家,那奴僕便也就不敢说什么,心中暗道这些个贵人脾性太大。 不多时,几人便很快进了大堂,瞧着那满堂宾客,大抵有一百多人。而且,若是仔细去看,这一百多人皆是神色各异,手执刀剑,俨然便是江湖中人。 这时,大堂正前方,有精緻的竹帘微动,一时间,在场之人皆是停下了交头接耳,纷纷朝着竹帘看去。 微微垂下眸子,那百里公子低声问道:「竹帘里头,是你们庄主?」 「不错。」那奴僕自豪一笑,说道:「我们庄主素来喜清幽,爱竹如命。」 随着这奴僕的声音落下,便听竹帘里,有男子沉声道:「今日萧某有幸结识各路英雄豪杰,当是令人欢喜之大事。只萧某听闻一件怪闻……」 说到这里,那男子便顿了顿,继续道:「那怪闻说是往生丹存于我飞剑山庄之内,握于我萧某手中,委实有些荒唐过头。」 萧何的话一出,在场之人便是都炸开了锅,这时候,有青年忽然执剑起身,大声质问道:「萧大庄主此言,便是说往生丹不在此处了?」 听着这青年的问话,竹帘外的鬼七不由皱起眉梢,俨然对于此人的不敬行为,有些不悦之意。 只这个时候,萧何却是一笑,回道:「萧某就问一问这小兄弟,若是你得到往生丹,可还会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沉默下来,诚然如萧何所言,若是他们得到往生丹,想来不会轻易让他人知道,可如今萧何手中存着往生丹一说,几乎整个江湖都悉知一二。 「哼,在我看来,这消息并不是萧大庄主宣扬出去的,」那青年却是不屑,便又道:「应该是被他人瞧见,才如此传扬了出去罢!」 此人言语委实犀利,直逼人心,听得一众人便更是沸沸扬扬起来。 顿时,便有另外的青年上前,说道:「陈兄弟说的不错,早年前我们江湖便是有这样的规矩,但凡得到往生丹的,都要告知大家,如今萧大庄主这般小家子气的掩饰,难道不就是破坏了江湖规矩?」 往生丹乃江湖人人悉知的圣物,早年的时候,乔三丰得到往生丹,便已然被众人觊觎,后来乔三丰作为武林盟主,为了怕众人争抢,闹得武林大乱,便开了一场英雄大会,立下这般规矩:但凡得到往生丹的人,都得昭告天下,与此同时,天下之人莫敢与之争夺,否则就是与整个江湖为敌,乔三丰为首的自是会先一步讨伐他! 只如今,萧何若是得到了往生丹却不昭告天下,俨然就是坏了江湖规矩,这样一来,他们这些个江湖之人率先讨伐,也不无道理。 瞧着这些个江湖人如此模样,站在门槛处的百里公子不由弯唇一笑。这天下人到底本性自私,以人家坏了规矩之由公然上门抢夺……竟是还如此冠冕堂皇,委实有些不厚道的很! 那青年的话落下,便是见竹帘内传来萧何不怒反笑的声音:「我萧何行得正、坐得端,若是得了那往生丹,怎会隐瞒?再者说,若是江湖之人皆是以为往生丹在我飞剑山庄,如何只有诸位前来?诸位可莫要被有心之人蒙蔽了才是!」 江湖之人无数,可在场百余人中,却不都是高手,若是仔细数去,大半部分都是各个门派派来的代表。之所以派了代表前来,无疑便是对此事不太肯定的意思。 听着萧何的话,在场众人却是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萧何确实没有拿了那往生丹,也有人以为,萧何如此不过是在欺骗大众,更甚至,有人觉得萧何定是早已服下这往生丹,如今即便再怎么找,也是丝毫找不到的。 正是时,红衣蹁跹的少年郎忽然踏了进来,滚滚浊世之中,一枝独秀,惹人青睐。 「听闻萧大庄主盖世英名,怎的今日偏生躲在竹帘之内,不敢示人?」缓缓走上前去,他手中摺扇微微一开,露出一张倾城的面容来:「莫不是萧大庄主吃了什么,以至于面色有异?」 所谓吃了什么,自是在说吃了往生丹了,毕竟听人说起,初初吃下往生丹的人都会瞧着与常人不同,譬如面容上的红润、譬如年老之人变得年轻……这些说法,总之云云,但无论哪一个,都能构成萧何私吞了往生丹却不告知天下之人的『罪状』! 此言一出,便是那些个惊嘆于这少年风采的人,皆是回过神去,反而怒目直视那竹帘之内的暗影。 若是当真如这少年所说,往生丹已然被萧何吞下腹中……又该如何?他们不就是白跑了一趟? 如此想法一冒出来,众人便有种被欺骗的深恶痛绝,下一刻便见一个接着一个的青年起身,朝着竹帘怒道:「萧大庄主难不成不敢见人?」 「放肆!」鬼七上前一步,冷厉道。 「鬼七,退下罢。」浑厚的声音落下,不多时便见竹帘微微一动,有青衣男子缓步出现。 一时间,众人便皆是朝着那男子看去,只见那男子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眉眼很是俊朗,浑身上下皆是散发出一股子儒雅而温和的气质,瞧着便是令人忍不住敬仰一二。 这男子,大概便是江湖和朝堂之上,人人悉知却又无法窥见真容的萧何,萧大庄主了。 彼时,便见萧何朗声一笑,淡淡道:「小公子姓甚名谁,可有拜帖?」 这话一出,众人的视线便又纷纷落到了百里公子的身上,那身后的奴僕闻言,不由率先弓身,焦急的回道:「庄主,这是百里家的少主,方才您正在会见诸位宾客,小人收了那拜帖,便将这位少主带进来了。」 百里家的少主?一时间,众人皆是炸开了锅,纷纷对他刮目相待,这百里家的少主可是有些出名的,虽不常见人,但听人说是疆南第一公子,如今看来,也正是实至名归! 「这百里家的少主可是后生可畏啊!」 「不错不错,听说早年便在疆南出了名,没想到竟是这般气韵!」 「模样生的俊俏,大抵是随了他娘!」 「有幸得之一见,可谓是妙哉,妙哉啊!」 …… …… 一时间,众人便又开始纷纷赞嘆起来。大概由于百里家在江湖的地位极高,这些个人一见到这唯独的少主,便有些心存巴结起来。 只那一头,百里少主却是一笑,那极艷的脸容,顿时惹得在场好些个女子险些尖叫。这般容貌,便是女子……也丝毫比不得啊! 「在下百里奚,」他微微抿唇,拱手道:「见过萧大庄主!」 萧何一顿,心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才復又道:「原是百里家的少主,失敬失敬!」 说着,萧何便笑着看向身边的奴僕,吩咐道:「来人,给百里少主搬张椅子出来。」 「不必了。」此话堪堪一落地,便是听百里奚笑着打断道:「我有一友人在萧大庄主处,不知萧大庄主可是见到他?」 「哦?」萧何一愣,随即笑道:「百里少主友人姓甚名谁?」 「乔颜……」百里奚道:「乔三丰的孙儿乔颜!」 『哄』的一声,众人皆是诧异起来,没想到乔颜竟是也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武林盟主也在关注此事? 「百里少主大抵是记错了。」萧何不解道:「萧某并没有收到乔家小公子的拜帖。」 说着,萧何看向一旁的鬼七,问道:「鬼七,这拜帖之中,可是有乔家小公子的?」 「庄主,并没有。」鬼七拱手道:「若是有乔家小公子的,属下一定会与庄主先知会一二。」 萧何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即笑道:「恐怕要让百里少主失望了,飞剑山庄确实未曾接纳过乔家小公子。」 此话一出,便是极为诚恳之意,然而,下一刻,便是见百里奚忽然一笑,勾唇道:「萧大庄主,乔家小公子可是在我的注视下进了这飞剑山庄的,难不成我百里奚会说谎?」 「是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百里奚便又道:「乔家小公子进来之前曾说过,他受了乔盟主的命,才上这飞剑山庄,莫不是在这飞剑山庄发现了什么……才如此消失了去?」 言下之意,便是乔颜是被飞剑山庄的人谋害了,因着发现了萧何有往生丹的秘密……才被害了去。 此番言论一出,便是惹得一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一些自诩正派人士,更是义愤填膺,要萧何交出乔颜。 毕竟乔颜是乔三丰的孙儿,乔三丰曾是正派人士,如今当了盟主,便是统领着正派的意思,以此也是压制了某些邪教,难得江湖有些平静。 「百里少主可是有趣。」萧何闻言,不由摇了摇头,说道:「为何百里少主要看着乔小公子进这飞剑山庄,而不是共同进退?」 这话,便是在质疑百里奚的话的意思了。 只他的话一出,百里奚便哈哈一笑,有些邪魅狂狷道:「萧大庄主可是更有趣的,谁人不知你飞剑山庄危险重重?乔颜那傢伙既是来探查这等子秘密的事情,难保就不会被人杀人灭口了去!」 说到这里,他睨了一眼萧何,继续道:「只是我倒是没有想到,萧大庄主竟是当真干了那般事情……妄图掩饰乔颜进过这飞剑山庄的事情!」 此话一出,众人便皆是风向转到了百里奚的身上,原本他们便是想要从萧何身上得到往生丹的消息,如今百里奚的话,更是直逼萧何,再加上百里奚言语之间不是作假,众人便都纷纷倒戈,怒意满满的瞧着萧何。 萧何皱起眉头,便道:「我萧某从未觊觎过什么,如此突遭横祸,委实有些无趣的很,依着百里少主的话,萧某便是当真藏了往生丹,给乔小公子发现了?」 「难道不是吗?」百里奚还没回答,一旁便有人哼声道。 「荒唐!」萧何道:「我萧某需要那往生丹做什么?若是当真有,早早便服下了,如何还会拖到如今被人发现?」 萧何的话,简直是义正言辞,听得众人更是面面相觑,素来这些年,江湖上却是没有说萧何是会武艺的,这样的一来,他即便拥有往生丹,也没什么用处了,毕竟在江湖上,大多数人求往生丹,都是为了称霸武林,而不是什么延年益寿。 「萧大庄主怎么会没有想要拥有往生丹的理由?」这时,百里奚忽地一笑,眉眼璀璨道:「听说萧大庄主有妻死去多年,至今仍未再娶。」 百里奚的话一出,顿时便震惊了在场的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眸底布满不可思议的神色。 诚然如此,可萧何的妻子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然香消玉殒,这件事几乎人人皆知,即便如今得到往生丹……也丝毫无法将其復活。 除非……一时间,众人皆是灵光一闪,除非得到上好的冰棺或者灵珠封存尸身,否则几乎没有长存的可能! 只是,如若百里奚的话没有出错……那么萧何是不是当真就得了往生丹,当真为了救活亡妻?毕竟依着萧何对亡妻的悼念便可悉知,他心中对她很是爱恋。 看着众人的神色,百里奚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了几分,却见她微微一笑,说道:「萧大庄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此话一出,便见萧何脸上有杀意一闪而过,那双温和的眸子有冷色划过,却极为迅速,以至于众人皆是捕捉不到。 下一刻,便见萧何一笑,嘆息道:「不得不说,百里少主的想的有些玄乎,萧某亡妻早年逝世,若是早二十年能够得到那往生丹,萧某自是会如百里少主所言。可如今亡妻已逝,便是萧某再要找回那往生丹,也是没有用了。」 说着,萧何摇了摇头,一副妥协的模样,道:「既然百里少主执意说乔小公子正在飞剑山庄,那么百里少主不妨也留下来住上两日?顺带着,萧某敞开飞剑山庄的大门,任由公子与诸位探查……如何?」 萧何的话音落地,在场众人皆是点头贊同起来。 只唯独百里奚幽幽然一笑,眸底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来。 …… …… 另一头,司言和墨白等人依旧困在暗沉的地下,一群人好不容易才离开方才的地方,走入一个黑漆漆的小道之中。 四周寂静无声,仿若置身于无人之境,若不是夜明珠的光亮还能照明周围,俨然就是毫无生气。 司言一路走去,脚下更是小心万分,只这时,忽然一声『咔擦』的声音传来,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极为惊人。 「不好,有机关!」墨白凝眸喊了一声,不待他话音落下,便见后方的位置,有飞剑射了过来。 一时间,众人皆是执剑去抵挡,尤其是站在最末端的岚风,更是惊慌失措的护住紫嫣。 可奈何通道极为狭窄,其余的人便是想伸手为岚风拦住一二,也全然无法做到,唯独岚风身后的旬问天尚且能帮衬着岚风一些。 只是,岚风到底武艺不精,不过片刻,那羽箭仍在继续,岚风已然率先中了箭,兀自倒了下去。 「岚师兄!,你怎么样了!」紫嫣见此,不由惊惧的打算俯下身子去拉岚风。 只是,她堪堪要低下身子,便见另外一把羽箭朝着她门面而来,原本倒地的岚风见此,便立即用尽浑身气力,一个跃起,便径直为紫嫣挡住了那支箭。 一声闷哼声响起,随着岚风一口鲜血喷涌出来,他便立即闭上了眼睛,无声倒了下去。 而彼时,那羽箭诡异的竟是停了下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悄无声息起来。 旬问天见此,顿时便弯腰去探岚风的鼻息,果不其然……岚风已是丧了命去。 「死了。」嘆了口气,旬问天道:「紫嫣姑娘节哀。」 此话一出,便是惹得紫嫣立即哭了起来:「师兄!岚师兄!是紫嫣对不起你啊!岚师兄!」 紫嫣哭的梨花带雨,小小的肩膀耸动起来,甚是惹人怜爱,在场的,唯独夭夭一副嫌弃的模样,催促道:「咱们快走吧,不要等到那玩意儿再射过来,可是平白落了性命。」 说着,夭夭便一边推着回深,一边朝着前边儿走去。 回深皱了下眉毛,正打算说什么,却感觉到身后墨白朝着前边儿走去,他回过头去,便正是看见司言和墨白,两人已然朝着前方走去。 …… …… 95飞剑山庄(中) 黑暗中,有光芒隐约出现。 沿着光线看去,只见六人并排而立,前面司言和墨白已然朝着前头而去,中央的夭夭亦是一副想要跟随过去的模样,唯独旬问天和回深两人盯着嘤嘤哭泣的紫嫣心有不忍。 「白公子!」就在这时,紫嫣忽然朝着墨白的方向看去,梨花带雨道:「白公子,我师兄……你们能不能等等我和师兄?」 言下之意,便是让人帮忙把死去的岚风带上了。虽紫嫣是与墨白说话,可到底离她最近的,还是旬问天和回深。 只这个时候,旬问天和回深心下可怜着紫嫣,却又不知该不该去动,毕竟此处正是危险,人人自顾不暇,再要带上个死人的话,委实有些强人所难…… 还没等墨白说话,便是听那头夭夭嘴角一扬,冷嘲热讽道:「我说紫嫣姑娘啊,你这师兄已经死了呢,带上他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要来当累赘吗?现下我们可是都自己都顾不好,哪里来的精力管个死人?」 说着,夭夭便推搡着回深,急切的想要径直越过去。 然而,夭夭的话一落地,紫嫣便立即哭的很厉害起来,就听她抽抽搭搭,低声道:「夭夭姑娘,我知道我师兄是死了……可……可我想把我师兄带回师门,总不能让他被留在这里,没有人收拾……」 一边说,紫嫣一边擦拭着脸颊的热泪,即便在微光之下,亦是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姿色。 旬问天心下嘆息,可到底心下又有些沉吟犹豫,于是他只好看向夭夭,皱眉道:「紫嫣姑娘的这份心意,我们都明白,只有某些魔道中人,才如此冷情寡意!」 旬问天说这话的时候,全然便是瞧着夭夭的,虽夭夭不说自己哪个门派,可瞧着她搔首弄姿的模样,旬问天便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墨白和司言却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见着两人越走越远,夜明珠的光线也越来越暗,紫嫣心下一急,便不禁咬着唇,低声哀求道:「白大哥,求求你……就帮帮紫嫣一次罢。」 这话极为明显,如此一说,墨白便不由微微一顿,随即便见他暂时停下了步子,回头朝着紫嫣道:「姑娘委实高看了白某了,如今机关重重,深不可测,活人都难免艰难,再带上一个死人……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当然,若是其他重情义的兄台愿意帮衬着紫嫣姑娘一二的话,想来白某也只能自认不道义了。」 此话一出,紫嫣和旬问天脸上的神色便立即僵了起来,尤其是旬问天,方才他还为紫嫣『仗义执言』,如今若是当真让他动起来……着实太过危险。可他若是不去动作,未免又有些伪君子、假道义的意思了。 旬问天拧眉不展,俨然便是在懊悔方才自己一时间的口快。这一幕落在夭夭的眼底,倒是深觉好笑。 原本她还气恼着旬问天嘲讽她,如今一听墨白的话,心下便暗道这些个自诩正派人的假模假样。 如今生死未卜,若是为了这么一个死人耽误了自己,委实不划算的很,只这紫嫣太过矫情,偏生要这般想不开……而且还想着拉上别人一起死,简直是愚蠢至极。 那一头,墨白说完,自己便已然跟随着司言,一步步朝着深处走去。 一时间,旬问天和回深也有些犹豫起来,尤其是旬问天,心下一想墨白的话极有道理,便也就沉默了下来。 看了眼还在嘤嘤哭泣的紫嫣,他便嘆了口气,劝道:「紫嫣姑娘,等咱们逃离了这处地方,再来带岚兄走……也是不急。」 旬问天的劝声听在夭夭耳朵里,差点便让她笑了出声。不过瞧着那头回深已是朝着司言和墨白的方向走去,她便也就没有犹豫,跟随着走了过去。 见众人都走了,旬问天心下便生出了一丝焦灼之意,凝眉看向还在犹豫不决的紫嫣,旬问天便有些急道:「紫嫣姑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若是紫嫣姑娘当真不愿意……那么在下便要先行一步了。」 说着,旬问天便转过身,紧跟了上去。与此同时,紫嫣眼底的泪水亦是一顿,咬了咬牙,她便丢下了岚风,随之跟了上去。 那一头,司言倒是对这些人丝毫不在意,他依旧面色冷漠,脚下更是不曾停顿。直到走出那狭隘的通道,踏入一块极为广阔的土地时,他才缓缓停了下来。 身后的墨白等人亦是很快踏进了这空旷的地域,等到几个人借着夜明珠的灯光打量四周之际,才惊悚的发现,他们堪堪从一个空旷的地方走过,立即便又来了同样的一块洞口。 「这……」回深瞧了眼四周,哑然道:「这是……方才我们呆着的地方。」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方才被司言击落的石块,那隐隐约约的碎石落在地上,几乎和那处是一模一样。 「师兄他……」紫嫣瞪大眼睛,下一刻便立即朝着通道走去,果不其然,就见通道处,依旧躺着岚风的尸体。 一时间,连夭夭都觉得诡异起来,整个身子一颤,她便朝着四周看了过去。 这四周依旧是和方才一样,唯独只有一个通道可以进入,除却这个,周边依旧是石壁,全然是看不见任何出口。 「这是阵法。」这时候,墨白忽然出声,清俊的脸上漫过一抹幽深。 这地方,俨然便是一个阵法,他们之所以进进出出都无法离开,就是因为身处阵法之内,只这阵法极为兇险,也极为复杂,以至于到了现下,墨白依旧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若不是这一来一回的一致之处,着实很难发现。 看来,他的师叔……是想用阵法困杀他们了。 心下如此想着,墨白便听司言清冷冷道:「所有人都不要乱动,呆在原地……以免触动阵法!」 若是没有猜错,方才那飞箭一定是谁触到了机关,而忽然停下的飞箭,也是由于那触到机关的人不知不觉或者说……是故意之下又触到了那机关,如此一来才导致突然停下的情况出现。 司言的话一出,众人便都不由的噤声了,可下意识的,倒是没有一个人到处乱走,基本上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连脚步都是不敢乱移一下。 墨白见此,朝着司言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便一齐缓缓朝着一旁小心踱步过去。 看着这异乎默契的两人,夭夭等人皆是没有说话,便是司言和墨白,也是在这般的情况下,没有注意到彼此的和谐之处。 好半晌,墨白忽然出声,惊醒了在场的几个人:「等等。」 随着他声音落下,司言倒也是配合的停了下来。 墨白顺着夜明珠的光线看去,便见墙上有石头凸起的方位底下,出现一个莫名的记号,若不是仔细看去,显然很难发现那记号的存在。 心下有些疑惑,墨白便沉默了下来,只眸光一直紧紧盯着那记号,神色颇显严肃。 「白公子,怎么了?」紫嫣见墨白和司言停在那处,不由小心翼翼的抬脚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 见紫嫣走来,墨白眉梢微微一蹙,倒是没有出言制止。毕竟此处也算是安全,他并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她走过来查看。 见墨白不出声,紫嫣便径直到了两人的面前,瞧着司言手中的夜明珠对着的地方,她不由歪着脑袋,皱眉看了过去。 「这图案好生眼熟。」紫嫣凝眉,清丽的脸容上一片迟疑之色。 只见那图案呈现旋转的一个形状,就好像是老树的年轮那般,乍一看便有些奇怪,极为惹人注目。 「紫嫣姑娘可是想得到什么?」墨白看向紫嫣,却见紫嫣咬着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副沉思的模样。 「这图案,我……我好像在师兄手臂上瞧见过。」紫嫣忽然眼睛一瞪,恍然大悟道:「对,就是在师兄的手臂上看见的。」 说着,紫嫣便即刻朝着那甬道而去,那一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便是身后的夭夭等人,亦是没有觉得不妥。 这时,司言却是凤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便立即冷冷道:「回来!」 两个字落下,却是丝毫没有让紫嫣停下,反而见紫嫣一下子钻进了甬道内。 司言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转瞬便抬起手,一道掌风便打算朝着紫嫣击过去。 只这时候,墨白却是抬手制止住了他,唇角微张,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与此同时,一瞬间,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众人便觉整个地域一震,脚下立即便有踏空的感觉袭来。 下一刻,便有黑暗与冰冷之意漫过。 恍惚之间,司言停下了坠入,只整个人立于暗夜之中,看不见一丝光芒。 察觉到四周没有丝毫响动,连带着与他一起的墨白等人,也消失无踪。司言蹙起眉梢,没有丝毫犹豫便迈开步子,朝着光亮处缓缓走去。 走了好一阵子,直到整个人沐浴在烟雨之中,他才仔细打量起了周围的一起。 这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土地,绿草遍地,烟雨之下,湖水中央有亭台屹立。隐约之中,那处有女子一袭红衣,身影熟悉,娉婷裊裊。 心下一顿,司言便缓步上前,直到抵达亭台之内,那女子背对着他,手边放着一柄宝剑,墨发随风飞扬,即便不看她的正面,也不由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动。 只这时,那女子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响动,便微微一个侧身,回头看了眼司言。 一瞬间,司言心下顿住,眼前的女子,姿容极好,一双桃花眸子仿若世上最美的宝石,璀璨异常,令人心动。 「子衿……」蹙起眉梢,司言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不是苏子衿……又是何人? 只是,听着那一声子衿,女子却是勾唇一笑,肆然道:「公子,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说着,她缓缓转过身,不再去看司言。 心下一颤,司言瞧着这个认不得自己的苏子衿,眼底有诧色划过。 好半晌,他才忽然出声,面容清冷道:「姑娘……在等人?」 听到司言的话,那女子微微顿住,随即她手下一动,便立即握住了那宝剑,下一刻,在司言还没有反应的时候,那宝剑已然出鞘,她手执利刃,长剑落在他的脖颈之处,嘴角噙着冷笑:「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随意同拿剑的女子搭话?」 说着,她靠近他一步,桃花眸子闪烁着漠然的冷色,那眼底的杀意极为明显,瞧得司言心下一滞。 敛了那抹心绪,司言垂眸,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姑娘可知随意拿着剑抵住男子……亦是不好的吗?」 说着,司言的白袍忽地微扬,不待苏子衿反应,他便已然逃离了长剑的牵制,整个人上前一步,反手将她手中的长剑碰落,与此同时,他倾身而去,坚毅的胸膛将她抵在栏杆与自己之间,一时间,两人的姿势便有些暧昧起来。 「有趣。」她似乎微微一愣,转瞬之间,便瞧着她手下一动,有掌风朝着他的方向袭来。 那掌风极为凌厉,逼得司言不由后退两步,可即便那掌风再如何厉害,他却是一个挥手便径直将那道掌风打散了。 「内力如此深厚?」她缓缓一笑,眉眼璀璨起来,比起她身上的红衣还要艷绝几分:「不妨……比试一下?」 收敛了玩笑之意,她歪着脑袋,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可意外的是,那股子执拗的模样,让她看起来有些肆意与洒脱。 「好。」他垂下眸子,回道:「拿剑。」 说着,便很快双双执剑朝着外头走去。 只是,堪堪一到外头,那大红的身影便好像消失了一般,便是连长剑,也未曾落下。 司言心下一动,便瞧见,不远处有女子白衣蹁跹,她执着一把六十四骨紫竹伞,缓缓朝着他走来,一步又一步,水花绽放,艷绝的眉眼微微弯起,烟雨之下,美如泼墨,浓郁又明媚,令人动心。 「阿言……」她微微一笑,仰头看他,轻声道。 「子衿?」司言敛眉,神色莫辨的眼底划过一抹惑然:「你怎的在这里?」 「我在等你啊。」苏子衿弯唇,桃花眸子熠熠生辉。 说着,她倾身上前,手中紫竹伞落在司言的头顶上方,依旧言笑晏晏。 「我不是让你不必来么?」司言蹙眉,凤眸深邃,衬得那面容愈发出尘淡漠。只唯独在看向眼前的苏子衿时,眸底有些许暖色浮现。 「我担心你而已。」苏子衿抿唇,轻笑道:「阿言,难道我来,你不欢欣么?」 「我只是担忧你的安危,」司言顿了顿,神色依旧漠然:「子衿……」 「阿言……」苏子衿打断了他的话,媚眼如丝道:「我好想你。」 说着,她缓缓上前,径直便想要搂住他的腰际。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低垂的眸底,有诡异之色,恍然掠过。 …… …… 那一头,厢房之内,红衣公子端坐在凳子上,手边是一杯热茶,仍旧冒着热气。 「主子,」青年上前,淡淡道:「发现世子留下的暗号。」 忽明忽暗的烛火之下,隐约可见他面容清秀,不是青书……又是何人? 昨日苏子衿连夜赶到了飞剑山庄脚下,自是见到了隐匿在附近的落风等人,在那之后便是知道,司言和墨白两人借着乔颜的名头,单独入了飞剑山庄。 而苏子衿则是一开始便打算借了百里奚的名字入内,毕竟百里家在江湖上也算是极具地位,而百里奚又是不常入江湖,管那些俗世,如此一来,江湖人对于百里奚三个字,总会只是百里家的少主,却是不知百里奚究竟是怎么样的。 正因着如此,苏子衿便正大光明的盯着百里奚的名头,招摇进来。 只是,她今日在大堂前发现司言和墨白没了踪迹,才故意那般一发问,而萧何回答,俨然便是有猫腻的意思。 苏子衿闻言,只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在哪里?」 嗓音微微有些低沉,苏子衿瞧着手边的茶盏,艷丽的容色一片沉静,让人看不出喜怒。 「一路过去,大概便是在东边厢房的位置。」青书沉声回答道:「只是再过去有许多人守卫着,很难靠近。」 说着,青书便抬眼朝着苏子衿瞧去,大抵是在等着苏子衿示意。 这会儿,苏子衿却是没有说话,她点了点头,心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难以分辨。 青书不知所以,忍不住便询问道:「主子,咱们可是要去营救世子?」 苏子衿此次有多么担忧司言,青书看在眼底,毕竟自从入了厢房,她便敛了所有神色,大有愁眉不展的意思。 往日里苏子衿很少这般神色,好似天塌下来她也可以照常言笑以待那般,如今这般,倒是让青书有些担忧。 「等一等。」苏子衿凝眉,缓缓说道:「再等一等。」 「主子在等什么?」青书不解道:「难不成是在等萧何……」 青书的话刚一落地,这时候外头便是有人敲了门来。 随着那『叩叩叩』的三声落下,青书下意识看向苏子衿,果不其然,苏子衿眉眼舒展开来,神色却是高深莫测。 「不知百里少主可是歇下了?」外头传来男子略显成熟的嗓音,瞧着那隐约可见的人影,大抵便是飞剑山庄的管事鬼七无疑了。 苏子衿闻言,却是没有动弹,只淡淡吩咐道:「开门罢。」 这话,便是对青书说的了,在这飞剑山庄,处处都得小心对付着,故而苏子衿倒是很少在外头唤青书他们的名字。 青书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即他拿着剑柄,便很快走了过去,将屋门开了起来。 「打扰了,百里少主。」鬼七神色漠然道:「我们庄主邀您过去。」 说着,鬼七便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看见,瞧着苏子衿依旧沉静的坐在凳子上,不由蹙了蹙眉梢。 「大半夜的,你们庄主难不成只邀了我一个人过去?」苏子衿缓缓一笑,手下状似不经意般拿起了桌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这话便是在猜度的意思了,毕竟今儿个白天她才堪堪与萧何有些『争执』,晚上便这般被萧何邀了过去……未免萧何在这里头耍手段了。 听着苏子衿的话,鬼七身子一顿,只下一刻,他便扯了一个笑来,回道:「百里少主误会了,我们庄主还邀请了其他人。」 这言下之意,便是要打消苏子衿怀疑了。只是,鬼七俨然是看低了苏子衿,他的话才一落地,便是见苏子衿挑眼,不甚相信道:「哦?既是如此,不妨管事与我说说,你们庄主还邀了谁去?」 说着,她兀自放下手中的杯盏,起身道:「虽说我百里奚不常入江湖闯荡,但好歹认识的人也算是许多……」 如此明目张胆的不信任,委实让鬼七有些不悦。只是听着苏子衿的话,若是他不回答的话,俨然她是不会跟着他前去见萧何的。 这般一想,鬼七便道:「百里少主委实是多心了,庄主邀了许多人,不仅有百里少主你,还是有峨嵋派、长石派的几位少侠。」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笑,拍了拍袍角,便听她道:「那倒是不错,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你们庄主这深夜邀人前去的,可还有什么事情?或者说,还有其他的事情不可为外人道尔,只能我们几个人旁听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眼角一挑,瞧着竟是有了几分不羁少年的张扬之意,看在鬼七眼底,更是有些恼人的很。 心下有一股火气涌起,可这四周皆是他人的厢房,未免将事情闹大,破坏了庄主的大计,鬼七只好忍下那一口怒意,笑的极为僵硬:「这究竟何事,我们做奴僕的自是不知道,若是百里少主心下好奇,不妨早些前去,让庄主与你说个清楚。」 听着鬼七的话,苏子衿却是勾起唇角,脸上有笑意浮现:「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管事了。」 说着,苏子衿上前走了两步,吩咐一旁的青书道:「你去同隔壁几个屋子的少侠打一声招唿罢,好歹是一处厢房的,若是我就这般失踪了去,也好让他们寻一寻人,你说是也不是?」 说到最后,苏子衿眸光却是落在鬼七的身上,那犀利的冷芒,看的鬼七不由心下一滞,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青书已然率先出门,朝着外头走去。 「百里少主……」瞳眸微微一缩,鬼七握紧拳头:「您这般想来是不太好罢?」 一边说,鬼七的脸上还流露出一抹恼火与威胁,看在苏子衿眼底,却是有些好笑至极。 就见苏子衿手边摺扇微微一开,一副风流无边的模样,说道:「鬼七管事可是要见谅才是,我百里奚乃百里家的唯独继承人,将来整个铸剑山庄都是我的,若是我现下出了事情,我们百里家啊……」 说到这里,苏子衿故意拉长了尾音,眼角瞥向一旁好些个江湖人士被青书唤出来的场面,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几分:「若是我现下在飞剑山庄出了事情,我们百里家可是要绝后的!」 最后的这句话,苏子衿说的尤为大声,那些个江湖之人本就是耳力极好,如今又是离得不远,自是将苏子衿的话听在耳畔。 一时间,众人皆是狐疑的瞧着鬼七的背影,心下对于萧何也愈发的怀疑起来。 鬼七感受到有目光瞧着自己,下意识的便是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只见外头,好些个门派的人皆是盯着自己,一个个眼底的那股子怀疑与质疑的神色,即便是暗夜之中,也让人瞧得分外清楚。 心头有怒火溢出,鬼七强压下那股子郁气,牵强笑道:「百里少主可是想多了,庄主那般心善的人,如何会将百里少主如何?」 说着,鬼七的眸光沉了下来,心下知道,这一次庄主的计策,想来是无法实施的了。 见鬼七如此说,苏子衿却是忽地一笑,随即不待鬼七反应,便是见她迈开步子,朝着外头而去。 那些个江湖人士皆是不解的瞧着她,只苏子衿却是抿唇,一脸的张扬道:「今夜萧大庄主请我百里奚一叙,各位可是见证,若是我今夜没有回来……望各位待百里奚通禀百里家和乔盟主。」 通禀什么,苏子衿倒是没有说,可在场之人没有蠢得,自是明白她言下之意。毕竟萧何白日里才被众人怀疑私藏了往生丹,如今这般……也算是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了。 其中一个青年见此,便拱手上前,满脸的正义道:「百里少主且放心,在下天山派张振,若是少主当真遇害,我张振代表天山派,定是要为少主你讨回公道!」 这唤作张振的青年的话一落地,接二连三的便是有各个门派的人发表立场。与此同时,因着这厢房的闹腾极大,以至于其他厢房的人皆是朝着此处看来。 如此这般,见证之人便是越发的多了起来。 苏子衿见此,脸上的笑意便是浓郁了几分,随即她拱手,谢道:「江湖之中,四方皆友,我百里奚今日总算明白这般道理,多谢各位侠士仗义之举!」 听着苏子衿的话,众人便是齐齐拱手,场面与声音,一度倒是颇为宏大。 瞧着心下目的达到,苏子衿便看向僵在原地的鬼七,淡淡道:「鬼七管事,咱们可以走了。」 随着苏子衿的话落地,便见鬼七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恼火一般,转瞬之间,他便点头,面上的笑意极为牵强:「百里少主,请。」 「请。」苏子衿弯起眉眼,笑着道。 很快的,苏子衿领着青书等人,便来到了萧何的院子。相较于山庄的厢房处,萧何的院子显得更为简单许多,那朴素的装饰与风格,俨然不像是一个富甲一方之人该有的。 满院子皆是栽着青竹,那挺拔青翠的竹枝,随着轻风而动,在这暗夜之中,发出唰唰唰的诡异声音,倒是有些阴森之意。 苏子衿匆匆看了两眼,便见鬼七进了门禀报,不多时,等到鬼七退出来,苏子衿便在他的指引下,踏进了萧何的书房之内。 一踏进里头,苏子衿便瞧见萧何一袭青色袍子,身影宛若青竹一般,背对着她而站立。 即便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他依旧没有转身,而是忽然淡淡出声,嗓音极为温和:「听说百里少主是怕萧某对百里少主行兇?」 这话,俨然就是方才鬼七告知他的了。 苏子衿闻言,却是抿起红唇,她缓缓上前,神色显得颇为散漫,只稍稍摆了摆袍角,不请自来的便坐到了桌旁的凳子上,似笑非笑道:「萧大庄主大概是要体谅一二的,作为百里家唯独的继承人,我若是不怕死一点,早便活不到今日了。」 说着,她兀自抬眼,看向了背对着自己的萧何。 萧何闻言,不由笑了起来,下一刻便是见他转过身来,回道:「看来百里少主还是极为聪慧的。」 这模稜两可的话一出来,便是有些暗含杀机的意思,即便他的语气极为温和,可却依旧凌厉异常。 苏子衿似乎是没有察觉那狠厉一般,却见她直直瞧着萧何,扬唇道:「萧大庄主也是聪明人,应该是知道……惹怒整个江湖……可不是有趣的事情。」 此话一出,便是让萧何不由眯了眯眼睛。 苏子衿的话,他大抵再清楚不过,方才她大抵是猜到了自己想借着深夜邀她出来这一趟,暗杀于她,只经过方才她那么一闹,若是他当真动了手……便是意味着他却是心中存私,由此便是间接证明了,他手中藏了往生丹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对『百里奚』和『乔颜』动手。 一旦这般印象落下,整个武林便会开始讨伐于他,即便他再怎么强大,也极难与整个武林抗争。 这便是苏子衿的计策,更是她如此有恃无恐的凭据! 敛了情绪,萧何依旧神色温和,说道:「看来,这件事果然便是你们做的了。」 萧何忽然说了那么一句,若是平常人大抵不明白是何意思,可听在苏子衿的耳畔里,却是极为清楚。 只见苏子衿偏过头,故作不解道:「萧大庄主在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她抬起指尖,缓缓敲了敲桌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何事?」萧何不怒反笑,一字一顿道:「所谓往生丹在飞剑山庄的谣言,难不成你不知道?」 飞剑山庄哪里有什么往生丹,若是真的有,萧何也不会那般藏着掖着,平白落了把柄在他人的手中。 可这谣言太过兇勐,太过迅速,以至于他才反应过来,一拨接着一拨的武林人士便已然上门来了。 「这个往生丹的事情……」苏子衿淡淡一笑,回道:「我确实知道,只不过却是与我无关。」 说着,苏子衿故作不解的模样,挑眼道:「我百里奚何必要做这等子事情,嫁祸给你飞剑山庄?莫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苏子衿的语气,俨然便是一个放肆至极的少年,一丝一毫也与素日的模样不同,虽说比起真正的百里奚要收敛许多,可到底这副模样,还是激怒了一直身为前辈,且为人尊重的萧何。 「好!」萧何冷笑起来,脸上的笑意不再,只剩下冷淡之意:「好一个百里奚!」 一边说,萧何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朝着苏子衿的脖颈捏去。 苏子衿倒是没有反应,似乎料到了他的举动一般,只笑吟吟的坐在原处,等着萧何的手伸到她的脖颈处。 就在即将捏上苏子衿的脖子时,萧何忽然便是停了下来,就见他眼底满是戾气,有杀意一闪而过。 转瞬之下,萧何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捏了捏拳头,便冷冷道:「百里少主回去罢,萧某这里已是无事。」 此话一落地,苏子衿便只缓缓起身,一副识相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却是不止:「听说萧大庄主要找峨嵋派、长石派的几位少侠谈话,百里奚尊老,便提前将此事告知了他们,还望萧大庄主见谅。」 方才她问鬼七萧何还邀了谁的时候,鬼七说邀了峨嵋派、长石派的几位少侠……苏子衿知道鬼七不过是想先哄骗她先前来萧何的住处以便动手的,只她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青问,青问最是机灵,自是默默的便去同这两个门派的人说了这件事情。 想来不多时,那两个门派的弟子便会前来找萧何…… 说着,苏子衿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落在萧何眼底,竟是十足的挑衅意味。 心下一股火气冒气,萧何却没有说话,兀自转过身去,似乎连多看一眼苏子衿都要觉得怄人。 苏子衿见此,倒是不甚介怀,脸上有笑意漫过,她便率先转身,开了屋子的门后,大踏步离开。 瞧着苏子衿如此迅速的便出来了,鬼七心下诧异之际,却还是有怒火升起,只是苏子衿却是不搭理她,见她招了在外头候着的青书等人,便朝着自己的厢房而去。 等到觉察到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后,苏子衿才缓缓停下身子,脸上的不羁笑意淡了起来。 「主子。」青书抬眼,示意道:「现下可是要去东边的厢房处?」 东边的厢房处,有司言的留下的记号,想来便是要方便他们寻人所用的。 「自然。」苏子衿闻言,点了点头,语气显然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只唯独因为服了暂时的变声丸的缘故,依旧是有些低沉如少年。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便知道今夜萧何定是想诱了她前去,趁机对她下手。所以,等到鬼七当真来了,她便故意问着鬼七,还邀了何人,依着鬼七当时急迫的心态,自是会顺着她的话说出两三个门派,如此一来,苏子衿便是暗示了青问去通知鬼七口中的那几个门派的人一盏茶后前去。 而当苏子衿进了萧何的屋子时,更是故意在激怒萧何,大抵这等子自诩『前辈』的人,总归最是厌恶飞扬跋扈的少年郎,所以,她才换了一副嘴脸,无声的挑起了萧何的怒火。因着恼怒却又碍于整个武林的势力,萧何只好忍下怒火来,不敢杀她。而如此一来,他就会很快将她赶走……只要在那峨嵋派、长石派的几位少侠来之前苏子衿便离去,一切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了。 她方才故意闹得人尽皆知,其实便是有着两个目的,一个是逼得萧何不敢动手,还有一个则是……她现下出来,除了萧何的人以外,没有一个外人瞧见她从萧何的屋子出来,若是她到了明日还未出现,想来在众人眼中,必定是萧何对她下了毒手,届时便是萧何如何解释,也定是解释不清楚! 心下这般想着,苏子衿便已然迈开步子,朝着东厢房的院子里走去。 这时候,有守卫的高手忽然出声,低斥道:「谁!」 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一股子浑厚的内力。 一声谁落下,苏子衿便看了眼青书的方向。与此同时,有暗影缓缓出现,惊起无数暗鸦。 …… …… 96飞剑山庄(下) 「谁!」随着这一冷厉的声音落下,苏子衿便看了眼身侧的青书,而青书亦是在一瞬间便转过身去,手下迅速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什。 「谁在这里?」低喝声再一次响起,不多时便见有三个黑衣青年眸光犀利的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走来。 直到瞧见苏子衿一行人,那三人才停下步子,手中烛火举起,仔细打量道:「你们是何人?」 这话方一落地,便见青书忽然转过身,那张清秀的脸容不再,只瞧着苍老起来,俨然便是鬼七的面孔。 一看见来者是『鬼七』,那三个黑衣青年便一愣,随即拱手道:「鬼七管事。」 青书见此,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见苏子衿朝着他点了点头,他才沉声道:「今日这里可有什么异样?」 低沉的嗓音,完全就好像是鬼七在说话一般,听得那三个青年都一时间没有起疑。只是,他们到底不知道,眼前的不是鬼七,而是扮作鬼七的青书。 一早在入这飞剑山庄的时候,苏子衿便让青茗连夜做了一张人皮面具,而这张人皮面具,自是按照鬼七的模子来定。 飞剑山庄极为有名,鬼七在这飞剑山庄也算是劳心劳力,这些年萧何不出面处理的事情,都是鬼七一手包办,如此一来,鬼七的面容便是众所皆知,便是苏子衿没有见过鬼七的人,也可以轻易拿到鬼七的画像。 于是,因着心中存着一丝有备无患的严瑾心思,苏子衿便是青茗做了个鬼七的人皮面具,未曾料到,现下便这样快的用上了。 如今夜色极深,光线昏暗,这些人自是很难分辨出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鬼七。尤其青书的身形和鬼七很是相似,同时再刻意压低了嗓音,伪装成鬼七的模样,自是万无一失。 这一头,那为首的青年闻言,便拱手道:「暂无异样。」 说着,他抬眼看向苏子衿的方向,疑惑的问道:「管事,这公子是……」 「百里少主。」青书面不改色,淡淡回道:「庄主让我带着百里少主一行人前往东厢房,你们可要将外头守住了,莫要让其他人闯进来,坏了庄主的大事。」 一边说,青书一边面色严肃,那副认真的样子,俨然和鬼七一模一样。 那三个青年闻言,只点了点头,心下以为这百里少主与庄主是一派的,便没有多问什么,毕竟他们不过是下属,庄主的大事,也轮不到他们来过问什么。 「管事和少主这边请。」为首的青年颔首,微微伸出一只手,恭敬弯腰道。 青书神色不动,苏子衿见此,亦是笑着点了点头,全程一群人都表现的极为从容而严肃,仿佛当真是领了萧何的命令一般。 不多时,一群人便来到了东厢房的院子处,青书见此,便大抵吩咐了声,径直就让那几个青年暂且离去。 一时间,整个院落便只剩下苏子衿几个人。 看了眼苏子衿,青书便将手中的烛盏递了上去,低声唤道:「主子。」 苏子衿微微颔首,接过了青书递来的烛盏,便淡淡嘱咐道:「这里极有可能存着机关阵法,你们小心一些,跟进我了。」 说着,苏子衿便兀自上前,朝着几个院落逡巡过去。 青书等人见此,便也就一言不发,跟着苏子衿而去。几个人离得极为近,似乎生怕苏子衿遇到什么危险一般,一群人都是紧紧盯着苏子衿的背影,丝毫没有敢松懈的意思。 这时,苏子衿已然注意到了地面的一道划痕,瞧着那划痕,苏子衿便凝眸,将手中烛盏递到青书手边,她道:「青书,你先拿着。」 青书闻言,便立即伸手接过了苏子衿递来的灯盏。 这时候,苏子衿弯下腰,缓缓蹲下身子,朝着那划痕之处仔仔细细的看去。就见那最左边厢房的门槛前,有极为细的划痕,那划痕瞧着像是由锋利的兵器造成,却又意外的,有些力道轻的奇异。 心下有念头升起,苏子衿便看向一旁的花盆,她缓缓靠近那处,青书亦是将手中的灯盏缓缓递了过去。 花盆泥土的边沿有非常细的一道痕迹,那痕迹几乎是与划痕一致,若非仔细看去,很难察觉的了。 伸出手,苏子衿没有丝毫犹豫的便搬开了其中有痕迹留存的那一盆花,花盆被移开的时候,俨然可以瞧见里头存着一颗石头。 那石头大约拇指大小,只瞧着那色泽……苏子衿便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划痕,不是什么剑痕刀痕,而是隐藏的阵法!自划痕处开始,整个范围之内,便都是身处阵法之中。 不紧不慢的起身,苏子衿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另一头,不待青书说话,她便又从那地方将另外的一盆花搬起,瞧着底下那一模一样的石子,苏子衿不禁低声道:「困龙阵……」 若是她没有看错,这俨然便是困龙阵。只这困龙阵她唯独在书上看过一句提及,却从未真实的见过。 想了想,苏子衿便吩咐道:「青书,剑拿来。」 青书闻言,立即便将自己腰际的剑递到了苏子衿的手边。苏子衿沉默着接过那利刃,二话不说便径直将剑拔出,尖利的剑尖划过地面,拉出『滋滋滋』的声音,不多时,便见两边石子一动,花盆自动的便移开,露出那几颗小石头。 将剑还给青书,苏子衿便立即起身,朝着最左边的那个方位而去。只这个时候,地面忽然一震,青书眸光一冷,便朝着苏子衿而去。 只是,那震动不过是在一瞬间的事儿,下一刻,青书还来不及移动,整个人便堕入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苏子衿亦是毫无徵兆的掉了下去,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还没落到地面,便是被强劲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以至于她倒是没有摔个生疼。 心下一愣,她以为抱着自己的是青书,于是抿唇,她便淡淡吩咐道:「青书,把我放下来。」 随着她这一声吩咐的落下,那人亦是将她放下,只是,落下的那一瞬间,她鼻尖忽然传来淡淡的檀香味道,那令人心安的香气极为稀薄,可在那一瞬间,苏子衿便是知道,方才接住她的人……不是青书! 如此一想,苏子衿便立即打算往后退两步去,只还没有等到她动作,便是听那一头,男子低声嘆道:「世子妃,你踩着本国师的脚了。」 一时间,苏子衿蹙起眉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等到她站稳了,才抬眼看向那道身影,凝眸道:「国师大人怎的知道是我?」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顺着微弱的光芒看去。果不其然,那白衣蹁跹的清俊男子,确实是墨白。 墨白神色似乎不那么愉悦,便见他弯下腰,自顾自的将落在地上的夜明珠捡起,大抵是由于方才要接住苏子衿,这夜明珠便是掉在了地上。 伸出手从怀中取出帕子,他小心翼翼的捻起夜明珠,仔仔细细的擦拭了起来。顿时,这幅光景有些诡异十足,可墨白神色倒是依旧如此,手下动作亦是缓慢,直到夜明珠擦拭干净了,他便又将其凑到脚边,想要瞧一瞧方才被苏子衿踩了的白靴是否脏了。 苏子衿盯着墨白,见他一副洁癖到了极致的模样,心下有些不敢苟同,下一刻,便是见苏子衿眉眼弯弯,漫不经心道:「国师大人莫要看了,这里头乌黑一片,国师的衣袍早就染上了烟尘与墨色,何必在意方才本世子妃的那临门的一脚呢?」 说着,苏子衿似笑非笑的挑着眉眼,光芒下,美人含笑,红衣惹眼,看的墨白不由皱眉不展。 瞧着他那副样子,苏子衿便有些愉悦,大抵是她的话让他膈应到了,否则这难得一见的蹙眉,又是为了哪般? 只苏子衿的想法堪堪冒出,便是见墨白嘆了口气,将手中帕子丢在地上,说道:「世子妃方才在上头的声响,本国师自是听得清楚,所以方才一见上头有光线亮起,便下意识的帮衬着伸手搭一把了。」 这话一出,墨白便兀自垂眸,清俊的容色难得的染上了几丝不自然之意,只苏子衿不知道,如今他的心中,其实是在念着清心咒。 自方才接过苏子衿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便是狂跳不止,尤其见苏子衿朝着他笑吟吟的……虽是嘲讽的话,可却依旧疯狂的让他心动起来。 暗道一声美色误人,眼前乃蛇蝎美人……墨白才缓缓一笑,神色恢復了以往的模样,说道:「世子妃是连夜来的飞剑山庄?」 原本墨白问过司言,而司言是表示苏子衿不会来飞剑山庄,如今见着苏子衿一副男子打扮,墨白心下便是有了几分计较之意。 「不错。」听墨白如此问,苏子衿倒是没有隐瞒,只淡淡一笑,道:「国师为何一个人在此处?阿言他怎的没有与你一起?」 说到底,苏子衿最关心的还是司言。她这人心冷,只在乎司言这么一个人,若是墨白不幸遇难,她也许只是惋惜一二,不会如此在意,毕竟素来她与墨白也不算多么深交。可如今司言却是失踪了去,苏子衿自是心下焦灼。 听着苏子衿的问话,墨白不由一愣,心下的所有跳动也一时间停了下来,只他依旧没觉察什么不对劲之处,便摇头道:「方才我与世子一起……然后……」 缓缓的,墨白便将他与司言在一处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苏子衿,包括两人如何被迫分开,以及这方黑暗之中,墨白看不到其他人的踪迹。 「也许世子和其他人一处。」沉吟起来,墨白说道:「只他极有可能落入了虚幻之中,恐怕有些不妙。」 所谓虚幻,大抵便是与实幻不同的存在,实幻是人心所幻化,日有所思,见到的便是自己所心中在意的一幕。而虚幻则是不同,虚幻都是他人所想幻化而成,这般虚幻最是容易让人被幻象欺骗,从而遭遇一些难以分辨的情况…… 苏子衿闻言,脸上那楚楚的笑容不觉淡了几分,她微微一蹙眉,便道:「这里的出口,你可是寻到了?」 说着,苏子衿朝四周看了一遍,神色虽依旧有些担忧之意,但却是极为果决,看的墨白心下诧异起来。 苏子衿这女子,总是能够在最快的时间调整了自己,分明遇到这般的情况,寻常女子大抵要手足无措,毕竟苏子衿和司言两夫妻感情也算是极好。可苏子衿却是如此与众不同,即便心中担心,她也在最快的时间做出决断,那少了几分感情用事的模样……到底让墨白忍不住去深究……苏子衿,是否在司言面前,也如此一副从容自得的面孔? 转瞬之间,墨白便回过了神,他拿着夜明珠,继续道:「方才找到了,便就正好遇到了世子妃……掉下来。」 说着,墨白圣洁的脸容有笑容浮现,便见他朝前走了一步,嘱咐道:「世子妃跟紧本国师罢,免得遭遇什么不测。」 这话一出,便是有些毒舌的意思了,可听在苏子衿的耳畔里,却是丝毫没有什么大碍,毕竟素日里墨白其实是毒舌之辈,只不过他隐藏的极好,那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遮掩了许多狡诈。 点了点头,苏子衿倒是一言不发,沉默着便跟上了墨白的步子。 见苏子衿如此『乖巧』,墨白眉梢一挑,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很快的,两人便径直到了前头,墨白转身将夜明珠递给苏子衿,便伸手朝着石壁上摸去,借着夜明珠的光芒,苏子衿依稀可以瞧见墨白那一副嫌弃的样子,可到底,这厮为了活命,还是不得不去触碰一下这类『脏』的物什。 不多时,墨白便是摸到了一块石头,他转头看向苏子衿,神色难得的严肃了几分:「世子妃且做好准备……待会儿可能会有飞箭射来。」 见苏子衿点头,墨白便缓缓转动着那石头。 随着墨白的动作,接着便是一阵『咔擦咔擦』的声音响起,随即,天色忽然明亮了起来,只那亮色却是显得微微发蓝,隐约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下一刻,便见中央的空地有巨大的圆圈浮现,那圆圈之内是蓝色的光晕,而光晕却是呈现放射状朝着边沿连接过去。 「八尺阵法!」 「八尺阵法!」 一时间,苏子衿和墨白皆是齐齐喃了一声,瞧着那阵法之内的景象,两人眸底皆是浮现光亮来。 八尺阵法乃是墨家阵法中的未解之谜之一,基本上便是连先祖也是没有任何破解的方法,因其变幻多端、玄机暗藏,并不是容易控制的阵法,所以基本上懂这等子术法的人,若非当真极为自信,否则不会轻易造这么一个大的阵法。 只如今在飞剑山庄见到了这般大的阵法……委实让人震惊十足。 下意识的,苏子衿和墨白便齐齐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对阵法颇有造诣之辈,自是对这此有些兴奋。 「国师大人可有研究过八尺阵法?」苏子衿偏头看向墨白,面色淡淡。 「自然。」墨白笑道:「八尺阵法乃我墨门未解的阵法,几乎歷代……都要研究一二的。」 苏子衿闻言,倒是点了点头,说道:「即使如此,不妨试着一解?」 这八尺阵法,苏子衿虽也曾听说过,却是不那么了解,只是墨白这般说,便是含了七分把握之意了,若是能够瞧一瞧墨白如何解阵,也是不错。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朝着墨白的方向看去,墨白一听,便是立即知道了苏子衿的意思。 不过现下这般情况,若是不破了这八尺阵法,想来他们也是要被困在这里,左右不过都是 想了想,墨白便道:「那世子妃便且等着罢。」 说着,墨白从苏子衿手边拿过夜明珠,立即便朝着发出幽蓝光芒的阵法走去。 隐约有闪电之色的阵法瞧着尤为吓人,墨白手中夜明珠忽然投掷了进去,一时间便是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整颗夜明珠碎成了一块一块,飞溅出来。 苏子衿往后退了两步,堪堪避开那夜明珠的碎块,这时候,墨白便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忍不住凝眉道:「可有受伤?」 这一句话问出来,便是与司言的语气有了七八分的相似,听得苏子衿不由一愣,不过想着现下的场合也算是颇为紧张,有些奇怪并不是什么怪异的现象。 这样一想,苏子衿摇了摇头,淡笑道:「无妨。」 听着苏子衿说无妨,墨白心下倒是安了几分下来,点了点头,他便继续朝着那八尺阵法看去。 一颗夜明珠都能够被炸裂成了这幅样子,俨然这阵法的杀伤力很强。可依着常理来说,若是要破阵,必须要做的便是进入阵法,从而在里头寻常破解的方法。如今竟是连阵法都进不去……委实有些棘手。 墨白兀自这般想着,那一头,苏子衿忽然沉吟,轻声道:「不妨找一找破绽之处?」 每个阵法都有其破绽的地方,眼前这阵法便是再如何完美,想来也是有着其特有的破绽,只要从破绽之处入内,便是要简单许多。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墨白眼中便是一亮,随即他微微一笑,捡起地上的已是碎裂的夜明珠,便朝着阵法扔了过去。 苏子衿挑眼,只见墨白一个飞跃,整个人便朝着阵法上头飞去,就在苏子衿心下明白的时候,下一刻,便见他将手中的那碎裂的夜明珠投掷过去。 然而,这一次,阵法没有丝毫动静,便是那入内的夜明珠,也丝毫没有碎裂的痕迹,它完好无损的落到了阵法的中央,显得有些落寞的模样。 苏子衿弯起唇角,笑道:「国师倒是极聪慧。」 方才墨白从一旁扔进夜明珠,那夜明珠径直便是炸裂开来,而按照常人的思维,显然会从四面八方都试上一试,可墨白却是不同,他几乎第一反应就是朝着上头投掷下去……由此可见,这阵法的破绽,便是在上头了。 「世子妃谬赞。」墨白淡淡笑起来,一时间清俊的眉眼犹如明月,瞧着璀璨异常。 说着,他倒只是侧过脸,没有转身去看苏子衿的神色,见苏子衿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间也略显尴尬,不过这对于墨白而言,却是无关紧要,毕竟眼下最重要的,只是破解阵法。 这样一想,墨白便立即转过头,弯腰捡起更多的碎裂的夜明珠,只他的举动倒是令苏子衿有些诧异,毕竟墨白方才还洁癖的厉害,如今这般随意的样子,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苏子衿这般想着,却是不知墨白此时心神皆是集中到了阵法之上,自是对这些外在的东西,关注愈发少了起来。 这时候,墨白已然捡了许多的碎块,纵身一跃,丝毫不带犹豫的便跳入了阵法之中。 果不其然,这阵法的入口便就是上方位置,而墨白的举动,亦是没有造成任何反响。 如此一想,墨白便立即观察起来。 好半晌,墨白都是沉默不言,与素日里那极喜爱端着的模样不同,此时的模样显得异乎寻常的认真,那张圣洁的脸容在幽蓝色的光芒下,显得极为好看,隐约便是有种出尘的味道。 苏子衿倒是无心去欣赏,而是上前而去,探着脑袋朝着阵法边沿看去,只是,她兀自看的认真,却是没有发现,在她低眉垂眸的一瞬间,墨白的眸光不可遏制的落到了她的脸容上。 苏子衿的神色,极为专注,她几乎是心无旁骛的在观察着、琢磨着这八尺阵法,可即便她不带丝毫笑意,那股子认真的模样,却是依旧格外惹人注目。 心下有些漏了一拍的感觉,墨白不自觉的便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到那一阵又一阵的悸动,他一时间便是整个人愣住。 然而,正是时,苏子衿好似是察觉到了这略微炙热的目光,下一刻便见她抬起桃花眸子,幽深的眸底漫过诧异之色。 「国师大人这般看着本世子妃,莫不是知道了如何解开这阵法?」看向墨白,苏子衿从容一笑,眉眼生辉。 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一心以为墨白是知道了如何破解阵法才如此瞧着自己。 只是,她的话音一落地,便是见墨白怔怔一动,随即不待她再次出声,他便轻咳一声,神色极为自然:「方才一时间想起了先前看过的有关于八尺阵法的册子……一时间忘乎所以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在思考问题,并不知道自己是将视线落在苏子衿身上。 苏子衿闻言,也是没有起疑,毕竟墨白方才看着她的眼底,有些傻愣愣的模样,倒是与他自己说的话……很是符合。 如此一想,苏子衿便没有再说什么,而墨白见她如此,心下也一时松了口气,生怕苏子衿看出什么端倪来。 敛下眸底的神色,墨白强迫自己暂时不要去想那奇怪的情愫,于是,好一会儿,他便都是沉默的盯着阵法。 忽然,墨白看向苏子衿,叮嘱道:「世子妃且让一让。」 这话,便是他打算试一试怎么破阵了。 苏子衿闻言,心下自是明白,于是她点了点头,便自觉的朝着一旁退去。 这一头,墨白手中几个夜明珠的碎块纷纷被他投掷到了不同的位置,随着最后一个碎块落到中央,整个阵法忽然『砰』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声音,随之便是一道石门被缓缓打开。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整个黑暗,阵法中央幽蓝色的光芒依旧存着,只这时,忽然有密密麻麻的飞箭自石门里头汹涌出现,隐约之中,可见那飞箭的箭头处淬了毒,散发着幽幽黑气,如狂风暴雨一般,席捲而来。 苏子衿眸光一顿,心下正打算避开飞箭。只是,不待她动作便见一旁的墨白飞身而来,二话不说的便将她一把揽住。随即他掌风捲起,朝着飞箭袭来的方向,勐烈的攻击过去。 一时间,飞箭被那强烈的气压震碎,一支接着一支断裂开来,与此同时,却又另外一阵飞石自墨白的背面疾驰而来。 苏子衿眼尖的瞧见了那飞石,心下一滞,她便立即道:「小心!身后有飞石!」 一声落下,墨白眸光一冷,便径直揽住苏子衿的纤腰,两人飞身而起,旋转着躲着那飞石的攻击。 整个过程中,墨白都极为小心,生怕伤到苏子衿一丝一毫,可等到他回过神来,所有的暗器都消失无踪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手下的纤腰极为柔软,怀中的娇躯亦是撩人至极,那若有若无的木樨香味,惊的他没等到苏子衿推开自己,便径直将苏子衿推了出去。 苏子衿被这般推得有些愣住,要不是自身稳稳的站住,很是容易被推倒在地,她错愕的看向墨白,就见墨白垂下眸子,双手忽然合十,闭眼道:「阿弥陀佛。」 说着,墨白兀自深吸一口气,不断的在心底念着清心咒,试图打散那柔软的触觉带来的暧昧气息。 只是,他越是念,却越是心安不下,尤其的一睁眼便见苏子衿怪异的看着自己,心下更是有些不平起来。 「多谢国师。」敛下情绪,苏子衿缓缓道了声谢。 墨白如此大的反应,倒是让苏子衿有些诧异,不过瞧着他神神叨叨的模样,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的,苏子衿心下便更是迷茫不已。 苏子衿自是不知道,墨白大抵是做惯了『和尚』,如今这般男女授受不亲的举动,乱了他素来的沉静,他自是心下不安。 只是,苏子衿却是对此不以为意,毕竟方才若是没有墨白,苏子衿自己也是可以躲过那些飞剑与飞石的,毕竟她虽武艺无法使出,但灵活度与巧劲儿却还是不输一般练武之人。 可到底墨白还是救了她一命,无论愿意不愿意,这一声谢还是得道的。 苏子衿的话,极为简单且疏离,可听在墨白的耳里,却好似诱人的轻声呢喃一般,愈发令他面上发热起来。 「国师大人,咱们走罢。」然而,这个时候,苏子衿却是淡淡出声,将他从暧昧的魔谭之中拉了出来。 心下一顿,墨白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那抹情绪,他睁开眼睛,脸容亦是恢復了往日里的平静。 「好。」点了点头,墨白便领着跟着苏子衿,朝着石门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尴尬,只苏子衿好似没有在意一般,俨然看不出丝毫不妥,可墨白心下却是又躁动起来,那隐隐炙热的感觉,让他有些面红耳赤。若不是如今一片暗沉,光线不明,苏子衿定是要发现墨白的这抹情绪。 好半晌,苏子衿兀自在担忧着司言,却是听到墨白忽然出声,道:「世子妃可是在意本国师念一念咒文?」 咒文? 苏子衿一愣,不由便诧异的朝着墨白看去,可见黑暗中,墨白一副沉静的样子,并看不出丝毫异样,她便也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自是不介怀。」 说着,苏子衿便不再去看墨白,心下以为墨白这厮是因为怕黑……或者说怕鬼。 若是说男子怕黑确实有些奇怪,可苏子衿到底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毕竟会在黑暗中念佛经咒文的,不是害怕又是什么? 墨白倒是不知道苏子衿这般想着自己,见苏子衿表示不在意,他便开始念了起来。 如水深沉,如雪清透的声音响起,墨白念起咒文来,极为好听。可苏子衿却是一愣,她对佛学也算是颇有些研究,墨白如今,大抵便是在念清心咒……难道墨白果真是心下害怕,想要清一清心灵? 想到这里,苏子衿摇了摇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气氛一时间极为诡异。 墨白紧紧盯着地面,心下一直在质疑自己这忽然的心动、忽然的心慌意乱是怎么回事,可无论他怎么思索,也全然逃不开动情二字…… …… …… 烟雨依旧,朦胧之下,女子松开了手中握着的伞,脸上漫着甜蜜动人的笑意,眼看着那张艷绝楚楚的脸容就要贴上那胸膛之上时,司言却是突然伸出手臂,修长而有力的五指让人猝不及防的便捏住了女子的脖颈,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便可拧断那细细的脖颈。 「阿言……」女子瞪大眼睛,眸底满是不可置信,她低低唿唤一声,美丽的脸容上,有的只是惊愕之色。 「这称唿……」司言凝眸,清冷的俊颜上一片漠然:「你不配喊。」 自然是不配喊,除了子衿以为,谁也不能够『顶着』那张脸,如此深情的含着这两个字。 说着,司言手下开始用力,那极重的力道徒然加重,掐的『苏子衿』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也一瞬间变得通红起来,几乎就要断气。 「阿言,你……你怎么了?」『苏子衿』伸出手,试图掰开他的钳制。 只是,无论她怎么动,司言也依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感受着那越来越令人窒息的力道,『苏子衿』咬了咬牙,眼底便有泪水盈盈出现。 「阿言,你……你不认得我了吗?」她咬着红唇,一副忍着眼泪的模样,依旧艷绝的脸容上,只令人觉得娇媚不已。 司言眸光一顿,即便在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苏子衿……可瞧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容和眸中含泪时一模一样的神色,司言忽然觉得心下一疼,手下不由的便松了几分。 面对着苏子衿……他下不了手。 感觉到脖颈处令人窒息的力道减弱了去,女子心下一喜,脸上却依旧楚楚动人,咬唇道:「阿言,你若是要杀了我,我自是无话可说……」 说着,她一副求死那般,缓缓阖上了璀璨异常的眸子。 眼角有热泪落下,直直便是掉在了司言的手背之上,那滚烫的温度,逼得司言不由松开了手,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 感觉到自己被松开钳制之后,那『苏子衿』却是没有逃离,反而睁开眼,眼底一片温软:「阿言,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 一边说,她一边朝着司言走去。 彼时,雾气微微有些蔓延,司言皱起眉梢,脑中一时间便是又有些混沌起来。他甩了甩头,眼前出现的依旧是苏子衿的影子,依旧是她沖他笑的温柔。 「子衿……」司言低声喃着,他双拳握紧,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有些冷然却情绪莫辨。 就在这时,一道笑声忽然响起,惊醒了司言和『苏子衿』。 「紫嫣姑娘,别来无恙啊!」满是笑意的声音落下,不多时,便见烟雨之中,有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那说话的人清俊而挺拔,一袭白衣很是卓绝,而他身侧的,则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郎,只是那少年郎生的极为艷丽,言笑晏晏的眉眼,楚楚生辉。 仔细看去的话,那张美好的脸容,几乎与『苏子衿』一个模样! 一声紫嫣姑娘落地,那『苏子衿』眸底便是有隐晦之色划过,随即不待她说话,苏子衿便轻笑一声,从容道:「这里的雾气这样浓郁,到底是个迷惑心智的好地方。」 司言见到的女子生的一副苏子衿的面容,可苏子衿和墨白看到的,却是一张清丽动人的面孔。 一看到苏子衿,紫嫣眼底便有杀意一闪而过,掩下心中浓烈的情绪,她眸光如水,偏头看向司言,道:「阿言,这两人……帮我杀了他们,可好?」 说着,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子衿和墨白,心中冷戾一片。司言现下已然是吸了许多的浓雾,只要她不让他看到对面的人生的那张脸容,他就看不见苏子衿前来,也就是说,现下在司言心中,苏子衿就只是她一个人! 今天,她要在虚幻之中,杀了苏子衿这贱人! 紫嫣心中如此一想,脸上的笑意也顿时衍生起来,只是,令她意料不到的是,司言却是依旧清冷,神色之间也丝毫没有丧失理智的意味。他缓缓抬起步子,径直便朝着墨白和苏子衿的方向,走了过去。 「阿言!」紫嫣语气有些焦急,声音也一时间颇为尖锐:「阿言,快回来,你在做什么?」 「阿言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够叫的?」苏子衿不禁一笑,弯唇道。 苏子衿的话才落地,便见司言看向墨白,冷冷道:「你来杀了她。」 杀了谁?自然便是杀了紫嫣。司言知道这不过是场幻,从一开始便是知道的,因着紫嫣是这虚幻的制造者,司言所见、所感知的都会被她影响了去,故而,司言面对着苏子衿,自是下不了手。 「阿言!」听着司言的话,紫嫣立即瞪大眼睛,随即她上前一步,想要朝着司言而去。 只这个时候,苏子衿却是偏过头,袖中匕首滑落,不待紫嫣反应,她便立即上前,眸底有凛冽的杀意浮现:「紫嫣姑娘……或者说,本世子妃应该叫你……明珠公主?」 北魏明珠公主——北姬画! …… …… 97收网(上) 苏子衿嘴角噙着笑意,一字一顿道:「紫嫣姑娘……或者说,本世子妃应该叫你……明珠公主?」 眼前的女子,虽瞧着丝毫与北姬画不同,可苏子衿早已查探清楚,北姬画没有回到北魏,却是与孟瑶勾结在了一起。想来她的舌头……她身上的伤,都是孟瑶治好的!只苏子衿不知道的是,北姬画为何成了这幅样子,她的舌头又是如何被接好的?毕竟舌头的事情……可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司言便是不由一怔,那『不知名』的女子自称本世子妃……心下如此想着,司言便转过身,朝着那女子看去,陌生的眉眼,平凡的五官,可那笑吟吟的模样却是他极为熟悉的! 那……才是他的子衿,他的世子妃! 司言独自这般想着,而那一头,紫嫣……或者说北姬画的眸底便浮现起浓郁的怨毒之色,只是,她仍旧是不死心,只唿唤着司言,抽泣道:「阿言,你难道当真不管我了么?难道当真要我死么?」 这里是虚幻,只要她不解开,这虚幻便是一直存着,她要让司言看到她就是『苏子衿』,那么在司言的眼中,她就是『苏子衿』!要让司言看不见苏子衿的存在,那么司言就决计看不见! 只要司言对苏子衿存着一丝怜爱,北姬画想着,她便是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一声又一声苦痛的低唤,听在苏子衿的耳里,却是尤为刺人。大抵有种被苍蝇噎住的厌恶情绪衍生,让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 司言闻言,却是一动不动,几乎连看她一眼的打算都没有,只凤眸落在苏子衿的身上,目不转睛。 瞧着司言的反应,北姬画的心开始一寸寸变凉,立即便知道,司言大抵是看明白了哪个才是苏子衿。 然而,正是这时候,苏子衿手中的匕首已然将她的脖颈划了一道血痕,有鲜红的鲜血一滴滴落了下来。 眸底划过阴冷,北姬画忽然笑了起来,语气有些疯狂之意:「看来世子这是不打算负责了,方才对我可是情意绵绵,温柔缠绵的,怎的如今一转脸,便立即不认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北姬画却是看向苏子衿,如今司言根本看不见苏子衿的存在,他看到的不过是个不认识的女子面容,所以她才要故意借着这般,让苏子衿误会! 听着北姬画的言词,司言不禁拧眉,分明他可是连触碰都没有触碰过北姬画,但这北姬画的意思,不就是在离间他和子衿么? 只是,还没等到司言解释,苏子衿闻言,却是不怒反笑,眉眼依旧温软道:「明珠公主以为临死前还能如何么?这般低劣的挑拨离间,真当本世子妃是愚蠢的?」 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显然有些愉悦,只唯独墨白对此,深觉诧异。 他原本以为苏子衿一直都是从容冷静的,可方才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苏子衿眼底的不悦之色,包括现下她眼含杀意,一心要杀了北姬画的模样。 「苏子衿,你敢杀了我么?」北姬画却是冷冷一笑,勾唇道:「我若是死了,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离开这虚幻!」 北姬画的话音一落地,司言却是面容清冷,他上前一步,腰间长剑出鞘,凤眸微深:「子衿,我来。」 说着,他长剑举起,便径直落在了北姬画的脖颈处,有冷冷杀意随之而来。 北姬画一愣,立即便厉声道:「司言,你杀了我,难道不怕苏子衿也在这里……陪葬吗?」 一边说,北姬画一边观察着司言的神色,可是,她的话音出来,司言却是丝毫没有害怕的模样,甚至于他清贵的脸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杀了你,我们大抵便可以出去了。」司言眸光冷冷,说出来的话也不含一丝温度。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便是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苏子衿了,毕竟堕入黑暗之中前,墨白便用唇语同他说了几个字。 他说:这底下也许是有虚幻的存在。 司言这些时日对奇门的记遁甲之术甚有研究,故而自是知道虚幻是个怎样的存在。能够操控虚幻的,除了缔造了血液的人之外,便是陷入虚幻的人自己。当一个人的愿望足够强烈时,便可造出幻象。 所以,先前那个穿了红衣的苏子衿,正是他自己造出来的,以此来区分自己制造的幻象与他人造出来的幻象。等到那个苏子衿在太阳底下消散而去时,便出现了另外一个『苏子衿』。而显然,另一个苏子衿不是他的幻象,就是缔造者制成的幻象! 北姬画自以为是骗过了司言,却是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司言不过是在试探她罢了。司言没有相信过,所以最开始便捏住她的脖子,一副要置之死地的模样,可实际上,那时候若是北姬画当真握着她若是死了,他们也逃不出这个幻境的把柄,当时便不会试图冒险去再欺骗司言。 毕竟若是司言当时越是听着那虚假的话越是容忍不了呢?北姬画不是必死无疑?当人在处于任人刀俎的时候,最先的反应只会是拿出最保险的保命方法。 如此一来便是证明,北姬画也许就是破阵的关键,也许就是离开这虚幻的关键! 所以,后来司言才故作不忍心一般,就这样放过了她。 再后来司言原本打算故意迷惑北姬画,假造出一副自己被虚幻泯灭了神智的模样,却是不料,苏子衿和墨白却是抵达。 所以,他便是想要看看,若是让墨白去杀北姬画,北姬画是否会给出他要的答案。 不过苏子衿却是出了手,到底是与墨白出手没什么两样,北姬画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紧张与畏惧,俨然便是暴露了她心中害怕的情绪,由此,司言便完全确认了,北姬画若是死了,这阵法自是会不攻自破。 素来缔造虚幻的人,都是破阵关键,而北姬画确实不像是知道怎么造幻的人,所以说,唯一的可能便是,造幻之人以北姬画的血为引,制造了这样一场虚幻! 至始至终,司言都不曾被迷惑到,只是方才见墨白和苏子衿前来的时候,司言并没有深思,更没有多看一眼,毕竟苏子衿应当是在烟京,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司言的话一出,苏子衿便不由抿嘴一笑,她自是信任司言,若是司言连真假的她都分辨不清楚,才是让她心寒的。更何况,司言为人本就是如此,对其余女子都是不甚在意,更别提多看一眼了。 不过,瞧着司言这幅笃定的模样,俨然便是先前设计将此弄了清楚,她心下自是觉得好笑。 见苏子衿一瞬间笑开了眉眼,墨白那一头瞧着,心下一时间有些沉闷,尤其是看着苏子衿的目光落在司言的身上的那一瞬间……他更是有些郁郁。 「司言你……」北姬画瞪大眼睛,眸底有森然恨意露了出来。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司言手下丝毫不留情,只翻手一动,便径直将她脖子一抹,鲜血立即飞溅四处。 与此同时,司言动作极快的转过身,苏子衿堪堪只瞧见鲜血之色,便被司言捂住了眼睛。 那一瞬间,苏子衿心跳一滞,便见司言修长而微凉的指腹落在她的眼角处,他的怀抱依旧温暖,一股清淡的竹香缓缓而来,充斥着她的鼻腔,那么令人安心。 「阿言……」苏子衿微微一笑,眼底皆是柔软:「我好想你。」 说着,她一头扎入他的怀里,心下的所有阴霾都驱散了去。 自那夜做梦以来,苏子衿心下便是不安至极,尤其害怕失去司言。她不知道,在没有司言的世界里,她该如何是好? 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一时间便又不忍责怪,原本还想说她为何不听自己的话,要前来这危险飞剑山庄,可话到嘴边却是成了浓浓的嘆息。 摸了摸她的脑袋,司言低眉,神色依旧清冷,道:「子衿……是不是做了噩梦了?」 司言对苏子衿的了解,每一日都在加深,他知道她睡醒了会犯迷煳,也知道她只有在做了噩梦的时候,才会如此不安,如此有些孩子气的模样。 感受着怀中女子娇弱的身躯,司言有些心疼不已。他知道,她几乎夜夜噩梦,也知道,她有多么怕失去他。 「嗯。」苏子衿埋在司言的怀中,声音有些闷闷的,却是难得的让墨白深觉不识。 虽然如今苏子衿依旧是浅浅淡淡的模样,可墨白还是看的清楚,苏子衿对司言的那种依赖,是谁也无法比拟的,毕竟苏子衿这般冷心而狡诈的女子……从来都是从容自若,他也未曾见过她这副温软的模样。 心下有奇怪的情绪缓缓溢出,墨白蹙眉,显然并没有察觉自己如此五味杂陈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他一时恍惚,却是见司言抬眸,清冷的凤眸犀利的看向他,那有种被抓包的慌乱情绪,顿时便自他眸底划过。 司言神色微沉,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冷冽异常。 …… …… 与此同时,远在烟京的暗潮,依旧涌动着。 摄政王府邸,楼霄沉静的坐在案几前,手下拿着一支笔,正认真的写着什么。 正是时,有敲门声响起,随即便是楼一的禀报声:「王爷,王妃前来求见。」 王妃?楼霄蹙眉,邪魅的脸容漫过一抹不耐烦之色:「让她进来罢。」 虽说心下万般不愿,可因着凤年年的身份之故,楼霄倒是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待她太过冷漠。 「是,王爷。」楼一应了一声,随即便很快离去了。 不多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楼霄知道这一次是凤年年,故而也不去问何事,便淡声道:「进来罢。」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不多时,凤年年便端着一盅养生汤进来了。 「王爷,」凤年年垂下眸子,一脸的怯怯道:「妾身给王爷准备了参汤。」 没有去看凤年年,楼霄淡淡一笑,说道:「先放着罢。」 说着,他便好似沉浸在奏章里一般,神色依旧寡淡。 凤年年见此,不由咬唇道:「王爷,这参汤还是得趁热喝才好。」 一边说,凤年年一边移动着身子,端着参汤朝着楼霄走了过去。 只是,楼霄原本就对凤年年有些不耐烦,如今凤年年如此烦人的举动,便愈发惹得楼霄神色不悦起来。 挥起手来,楼霄便打算先让凤年年退下,却是不料,凤年年已然走了过来,乍一被楼霄那么挥退,不由的便吓得往后退去,只她的动作太突然,身子又不那么灵活,不知为何,忽然一下子踩住自己的裙摆,整个人便往后摔了过去。 只听『砰咚』的一声,整碗的参汤就要朝着楼霄的身上洒去。 楼霄眉梢一蹙,一瞬间便跃然而起,只是他原本是坐着的姿势,如今他就算很快起身,也不免被洒到了衣决之处。 「该死!」下意识的,楼霄的怒火便被挑了起来,只是他强忍着怒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凤年年摔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立即起身,慌慌张张的拿了袖中的帕子,面色涨红道:「王爷,妾身……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给……给王爷擦一擦……」 「不必了!」楼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凤年年的接触,只沉着脸,冷冷道:「楼一!」 随着楼霄的话音落地,楼一便立即敲门入内。 瞧着那凌乱的场景,楼一不由凝眉,拱手道:「王爷。」 「让人来收拾一下。」楼霄沉声吩咐道:「本王去换一件衣裳。」 说着,楼霄也不去看凤年年,便兀自离开了书房。 看了眼不知所措的凤年年,楼一心下微微一嘆,却还是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不多时,便见有婢女进屋,自顾自的将那打翻的参汤收拾了起来。 直到那婢女也离开了,凤年年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她低垂着头,眼底有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渐渐的便是有啜泣的声音传来。 凤年年捂着脸,咬着唇,止不住的泪水落下,好不悽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恍恍惚惚的擦了脸上的泪痕,走出了楼霄的书房。 等到凤年年的身影离去,换了一身衣服的楼霄才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看了眼依旧杂乱的书房,他淡淡问道:「方才本王出去,她可有什么动作?」 「不曾有过。」楼二闻言,沉吟道:「王妃好似吓到了一般,只愣愣站了好一会儿,后来就是如王爷所见,哭了起来。」 听着楼二的禀报,楼霄一时间沉默下来。 若说凤年年当真有猫腻,为何方才她不借着那么好的机会,翻找一下他的书房?可若不是……为何那图纸会在府中出现? 一时间,楼霄不禁眯了眯眼睛,心思有些混乱,理不出头绪。 然而,那一头,凤年年一路恍恍惚惚出了楼霄的院落,身后绿屏见此,不由道:「王妃,您怎么了?可是王爷让您受气了?」 一边说,绿屏一边凑上前去,担忧的瞧着凤年年。 却见这时,凤年年脸上又是有泪水落下,有些楚楚可怜道:「绿屏,我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只会惹王爷厌弃?」 说着,凤年年脸上露出一抹伤感来,神色很是颓败。 「王妃,您别这么说。」绿屏心疼道:「王爷只是不知道王妃的好而已,您看,从前您连见王爷一面都是很难,现下不是还可以为王爷端了汤药去吗?说明王爷正在改变呢!」 「绿屏,真的吗?」凤年年抬起眼,有些相信道:「王爷是不是真的慢慢的就会改变,就会爱上我?」 说这话的时候,凤年年美丽的脸上满是期盼,看在绿屏眼底,更是心酸不已。可到底害怕凤年年再存了自尽的念头,绿屏便点了点头,安慰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王妃还有很多时间,如何会怕王爷对您不上心呢?」 一边说,绿屏还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凤年年的神色。 这时候,凤年年却是点了点头,容色没有丝毫变动,似乎是将绿屏的话听进了一些。 只是,就在绿屏忽然松了口气之际,凤年年忽然便又冷下脸来,眼角的泪水也顿时不再落下。 心下一惊,绿屏便忍不住唤道:「王妃?」 「还有什么事情?」凤年年皱眉,语气有些发冷。 听着凤年年的话,绿屏心下不禁『咯噔』一声,深觉这般怪异的事情又再度发现了。 自那日凤年年上吊之后再醒来,便是有些反反覆覆的可怕,有时候依旧像从前那般,有时候却有冷酷十足,若非绿屏长时间在她身边伺候,险些都要以为眼前的王妃被偷梁换柱了! 「没……没有。」绿屏瞳孔微微一缩,便咽了口唾沫,道:「王妃,奴婢想起明日要出府採购一些物什……不知道王妃需要什么?」 说着,绿屏便强压下心头的那抹害怕,脸色依旧如常。 只这一幕落在凤年年的眼底,却是让她神色愈发寒了几分。 下一刻,便是听凤年年道:「绿屏,本王妃看在你是跟了本王妃许多年的份上才饶了你一命,你可莫要以为本王妃就不敢将你如何了!」 一边说,凤年年一边眯起眸子,素日里那张无辜而楚楚动人的脸上,冷若冰霜。 「王……王妃!」绿屏心下一惊,立即否认道:「奴婢……奴婢不知道王妃在说什么。」 「不知道?」凤年年笑起来,却是不带一丝温度:「绿屏,床头那符咒可是你放的?」 一边说,凤年年一边靠近绿屏,神色有些阴郁而寒凉。 绿屏闻言,不禁瞪大眼珠子,随即她径直便跪了下来,咬唇道:「王妃,奴婢……奴婢下次不敢了!」 这些时日,凤年年有些反覆无常,那般宛若两个人的模样,委实看的绿屏心惊胆战。所以,她私心里害怕,便去了一趟神婆处所,求了一道符咒,想要压制住凤年年身上的那只『厉鬼』。 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到底是被凤年年察觉了,而且瞧着凤年年这幅样子,俨然是那符咒不起什么作用…… 见绿屏心慌意乱的模样,凤年年不由弯下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绿屏,本王妃没有什么事情,你委实担忧过头了。」 说着,凤年年继续又道:「这件事,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凤年年神色很是淡漠,可落在绿屏眼底,却是有些忐忑不安。只是,瞧着绿屏一副并不安心的模样,凤年年心下有思绪划过,顿时便开口道:「绿屏,我一直是那个我,只是有些事情你不懂。可你若是再这般肆意妄为下去,恐怕是要害死我的!」 绿屏的举动,一直是在楼霄的监视下,因着绿屏去了神婆之处,才惹得楼霄对她怀疑,甚至于方才……凤年年想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跌倒,可不是踩到裙摆那么简单。 听着凤年年的话,绿屏不由觉得窒息起来,只是她到底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唯独瞧着凤年年一副严肃的模样,她心下便慌了起来。 若是当真会害死王妃……她还要一意孤行么? 一想起有这般可能,绿屏便忍不住摇了摇脑袋,下一刻,便见她哭道:「王妃,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绿屏一边摇着脑袋,显然是有些害怕之意,毕竟凤年年的神色不似作假,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瞧着绿屏如此,凤年年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她知道,自己今后……可要更加小心才是。 …… …… 暗夜悄然来临,雅阁之内,有男子一袭玄衣,面戴银制面具,只露出红润的唇来。 「主上,」黑衣人半跪在地上,拱手道:「司言和苏子衿统统不在烟京,属下得知,他们两个已是前后赶往飞剑山庄了。」 「飞剑山庄?」弦乐勾唇,冷笑一声:「他们可也是胆子大,敢去飞剑山庄!」 「主上,飞剑山庄有消息传出……」黑衣人继续道:「听说往生丹在飞剑山庄。」 「往生丹……」弦乐眯起眼睛,好一阵沉默。 往生丹这种东西,倒是江湖上人人追逐的至宝,不过司言那等人……也如此渴望天下第一? 这般想着,弦乐便不由扬唇,问道:「这消息可是传的很广?」 「是的,」黑衣人回道:「不过两日,这件事便传的沸沸扬扬,好些个江湖人士都已然上了飞剑山庄,更甚于各大门派也派了代表前去,一探究竟。」 往生丹太过重要,这一次被曝落在萧何的手上,但上一次却是被传言落在其他人的手上,经过几次的徒劳无功后,这各大门派的掌门便开始不那么兴奋了,可到底东西又极为诱人,所以他们便派了各自的弟子前来,探查一番,若是当真落在萧何的手上……总有机会再抢夺不是? 听着黑衣人的禀报,弦乐忽然便哈哈笑了起来,也不知他在笑着什么,好半晌才嘆道:「真是有趣,有趣!」 司言和苏子衿的聪慧,可真是不可小觑,连飞剑山庄都敢算计……瞧着那要覆灭飞剑山庄的模样,莫不是与那萧何有什么新仇旧恨不成? 「主上,」这时,黑衣人便又再次出声,道:「那女人也去了飞剑山庄……」 「哼!」弦乐闻言,不由冷笑一声,眯眼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来她这是有贵人相助了。」 一边说,弦乐一边露出冷凝的笑来,那眼底的不屑与杀意,极为明显。 「主上,可是要派人去解决她?」黑衣人见此,不由示意道。 「不必。」弦乐缓缓勾唇,沉吟道:「想来她上飞剑山庄,只不过是被拿了当枪使罢了,本座不去动手,苏子衿和司言……亦是不会放过她!」 那女人啊,左右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主上,属下打听到,她的舌头被接好了。」黑衣人抬眼看了看弦乐,才又沉声道。 「接好了舌头?」面具下的阴鸷眸子微微一眯,弦乐不由低声道:「难不成是那人做的?」 若当真是那人,那么毫无疑问,孟瑶便是与那人有些交情,也就是说……这件事更加复杂了。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就见那黑衣人道:「这……属下倒是探查不清。」 飞剑山庄委实严密,他们的人倒是不敢太过入内,最怕那里头的阵法……一个不小心便是全军覆没。 「放心去罢。」这时候,弦乐却是出声,语气有些懒懒:「这飞剑山庄啊,已经卸下许多机关了!」 若非卸下机关,那些个江湖人士又如何能够安全的住下来? 弦乐心中想的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苏子衿和司言设的一个圈套罢了,可萧何即便再如何硬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是不得不低下头的。 「主上的意思……?」黑衣人有些摸不准弦乐的意思,不由战战兢兢的抬眼,朝着弦乐的方向看去。 「你可知为何有这样的传言闹得人尽皆知?」弦乐似乎心情颇好,就见他缓缓起身,踱步到了窗台之前。 「属下不知。」黑衣人低头道。 「自然便是司言的手笔了。」弦乐哼笑一声,开口道:「司言和苏子衿想来是与萧何有仇,便设下了这样一个圈套让萧何去钻。」 「就像如今这样,」弦乐继续笑道:「只要众人皆是知道往生丹在飞剑山庄,萧何便必须被迫接纳那些江湖人士前来探寻,毕竟那谣言出来,他便是得了往生丹而私自隐瞒,破坏了江湖规矩的人。不论这往生丹是否在他手上,江湖上那些个愚蠢之辈,如何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主上的意思是说……」黑衣人眸光一亮,立即道:「萧何不得不卸下所有的阵法?」 弦乐闻言,淡淡勾唇:「还不算太蠢。」 萧何的飞剑山庄再怎么厉害,也不敢与整个武林为敌。毕竟萧何只要表现出一丝当真是私藏了往生丹的模样,那么各大门派便会联合起来,这样大的阵势,其实完全足够灭了整个飞剑山庄,尤其是在『名正言顺』的情况下。 所以,萧何不得不卸下大部分的阵法,以保住各大门派之人能够不误入到飞剑山庄中阵法中,造成他的某些嫌疑。 只是,这一点萧何显然是顾忌不到,因为司言进了飞剑山庄,可真正的致命一招,其实还在后头……而这也才是司言真正高招之处! 弦乐兀自这般想着,然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紧接着,便听下属禀报导:「主上,那位来了。」 话音一落地,便见弦乐微微挑眼,勾唇笑了起来:「他终于知道来见本座了!」 …… …… ------题外话------ 猜猜会是谁? 另外,今天有二更哦~哈哈 98收网(中)二更 雅间之内,烛影灼灼。 弦乐整个人倚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桌前,姿势有些不羁与狂狷。他似笑非笑的瞧着对面那青色衣襟的男子,眉眼微微挑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之蘅,」弦乐勾起唇角,笑起来:「你也知道来见我吗?」 分明是有些怨怼的话,可出自弦乐的嘴里,却是有些玩笑之意,显然看得出来,他与这青色衣襟的男子,交情甚笃。 唤作之蘅的青年闻言,却是没有着急回答,就见他兀自倒了杯茶水,微微抿了一口后,才悠悠笑道:「你都放出了暗号引我过来……」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他,继续道:「我如何能够不过来见一见你?」 若非弦乐放了暗号要他前来,他必定不会出现在此处,毕竟有些事情……有些人,都不能够暴露在世人的眼中。 「哼,」弦乐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本座看着,你大概是做东篱的丞相做的不亦乐乎了罢?」 一句哼声落下,顿时溅起无数心绪。 隐约的烛光之下,那青色衣襟的男子面容清俊,不是钟离,又是何人? 世人皆是不知,钟离,字之蘅。 「什么事情,说罢。」钟离倒是也不与弦乐计较,只失笑一声,摇头道:「莫不是那件事……要我帮衬?」 眼前的人,若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来不会邀他一见。毕竟他们多年旧友,一直都是了解彼此的脾性。 「不愧是钟之蘅啊!」弦乐放下自己的双脚,倾身上前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说着,他挑起眉眼,继续道:「只是,本座不知,你这个时候……可还放得下这右相的位置?」 「相位与我,不过玩笑之物罢了。」钟离漫不经心的一笑,神色淡淡道:「只现下……我还不能离开。」 文宣帝当初对他赏识有加,也算是他的伯乐,如今文宣帝亡故,他便是因着当年的知遇之恩,要对他报答一番。所以这三年来,他才守着东篱的右相位置不放,不让楼霄得逞。 而如今,楼宁玉归来,他与楼宁玉达成共识,自是会先辅佐了楼宁玉上位,才能安然离去。 「这倒是无妨。」弦乐扬唇,笑道:「他现下只是在培养势力,等要争储的时候,也许还要两三年罢……那个时候你若是回归辅佐他……倒是极好的。」 「看来你对那侄儿倒是上心的很。」钟离闻言,忍不住抿唇,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打算自己上位?」 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可不是人人都艷羡得来的,可他明明触手可及,为何这些年却丝毫不愿意沾染,只一心为自己的侄儿守着? 钟离的话一落地,弦乐便是不由一顿,润红的唇微微弯起,就见他笑道:「之蘅,你知道本座对那位置不感兴趣,只要将皇位留给玉衍……本座也算是尽人事了。」 「看来,你对你那亡故的皇兄,也算是极重情义的。」钟离挑眼看着弦乐……或者说,应当是北魏封王——北姬辰! 「他少年时有恩与本座,虽不是同母一胞,却胜似亲兄弟。」他缓缓笑着,眼底却是有嘆息一闪而过。 人人都说北魏皇室没有亲情,可北姬辰却是受恩于北魏前太子北姬烨,也就是北姬玉衍——也就是雪忆的父亲。只是当年北姬烨暴毙的时候,北姬辰也是年纪尚幼,故而便没能够帮衬到什么,于是这些年,他便四下找寻着北姬玉衍的下落。 如今找回北姬玉衍,他自是全力以赴想要推他上位,同时,钟离作为他的故交,他心下知道钟离的本事,便才有了今日的这一举动,让他去辅佐北姬玉衍登上皇位,治理江山! 钟离闻言,不由沉吟道:「听说他六岁时小楼失火,烧毁了整个太子府?」 北姬玉衍六岁传出身死大火,可据钟离所知,那时候北姬辰却是没有任何要找寻的模样……也因着如此,钟离才对此事,有些不解。 按理说,北姬辰对这个侄儿的情感或者说是负疚感应是极重,可……不知为何,那整整三年里,北姬辰一直都是没有动静,唯独三年之后,大抵北姬玉衍有了九岁,他才开始找人,才开始接手暗影门,一步步成为如今的北姬辰。 「本座知道你要问什么……」北姬辰神色寡淡了几分,眸底浮现深沉之色:「玉衍六岁时候的那场大火,其实是父皇所为。他知道太子暴毙后,紧接着便是有人要害玉衍,所以他自己设了一个局,让所有人以为,此事乃皇子所为。」 说到这里,北姬辰看了眼钟离,接着道:「只是,父皇要求太过苛刻,大抵是太子皇兄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很大,所以对待玉衍,他便愈发的严厉起来。那三年里,玉衍被关在冰原之中,没日没夜的习武……我曾去看过他一次,那时候他不过七岁,眼底的绝望是那么的浓烈……」 世人皆知北魏孝武帝疼宠太子北姬烨至极,听说那是因为北姬烨的生母华贵妃与孝武帝青梅竹马,两个感情极好,后来华贵妃死于难产,留下北姬烨便由着孝武帝一手教养成长。只北姬烨生来身子骨浮弱,在崇尚武力的北魏里,北姬烨无疑是一众皇子中,最为身娇体贵的一个。只那时候孝武帝宠他入骨,便也没有想过如何让他去习武。 然而,正是因为北姬烨身子骨太弱,才招致了他被其他皇子暗害而无法反抗。孝武帝对此心怀痛惜,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北姬玉衍的身上。于是,六岁的北姬玉衍因着天赋极高的缘故,又加之孝武帝的所愿,便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惨澹人生。 只是后来,北姬玉衍逃脱了出去,机缘巧合之下被苏子衿所救,便就这样成了雪忆,一直到如今。 听着北姬辰的话,钟离一时间沉默不语,他早年路过北魏的时候,也是听过太子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倒是有些令人唏嘘不已。 见钟离默然,北姬辰只淡淡笑了笑,随即他话锋一转,便又道:「听说你近来府上有一位小姐,可是你三年前所说的那位?」 三年前的时候,钟离便找过他一次,要他帮他找到一个唤作若水的女子。只是,无论他怎么找,那个唤作若水的女子便是消失了去,若非如搜查到的那般,死在了雪崩之下,他其实找不到她的下落。 只是没想到,这几日便有消息传来,说是右相府上出现一个女子,听说是右相的未婚妻子,全烟京的女子皆是对此伤怀不已。 对此,北姬辰自是有了这样的猜测,毕竟他了解钟离,钟离素来是个痴情不悔的人,不会莫名的便让另一个女子入府。 听到北姬辰的话,钟离不由凝眸,眼底有笑意散开:「不错。」 这些时日来,钟离委实过的极是舒心,大约是因着若水回来的缘故,他的心绪难得开怀许多。 「你如何找到她的?」北姬辰有些不解:「连暗影门都找不到的人,忽然便被你找到了,到底是蹊跷。」 此话一出,钟离便不由顿住,随即他垂下眸子,回道:「若水出现在城郊,我便就这般寻回了她。」 说着这话的时候,钟离其实心下亦是有些诧异,可说到底,他查不出丝毫的不妥,又做不到捨弃若水,便也只好这般……故作无事了。 听着钟离的意思,北姬辰心下便立即明白了过来,只是……有些事情钟离自有打算,他的规劝,钟离未必听得进去。 想到这里,北姬辰便是勾唇,淡声道:「你自己多加小心便是,莫要在女色上面……丢了性命。」 女色? 钟离闻言,不禁一笑,到底还是北姬辰不知爱一个是何滋味罢了。 …… …… 第二日一早,萧何正在一处竹屋之内,雅致的小屋里,有女子面容安详,静静躺在冰棺之中,悄无声息。 一手拿起帕子,萧何神色极为温柔的为她擦拭着脸容,只那冰冷的气息袭来,丝毫没有活人的感觉。 这时候,外头响起敲门的声音,萧何拧眉,不悦道:「何事?」 「庄主,昨夜那个百里奚好像没有回去,现下那些个门派人士皆是上前讨伐,要庄主给个交代!」鬼七焦急的声音传来,一字一顿表达的极为清晰。 飞剑山庄中,有消息传出,说是百里家的少主昨日深夜被萧何带去会谈,结果百里奚径直便消失了,而此番缘由,大抵只会是……被萧何暗杀了去。 如此惊天的一件事炸开,顿时在飞剑山庄的一众江湖人士都提剑上前,要求萧何给个公道。 「百里奚没有回去?」萧何手下一顿,眼神也开始冷了几分下来:「去东厢房瞧过了没有?」 随着萧何的声音落下,外头鬼七似乎愣了愣,下一刻便是听到他道:「尚未。」 昨日江湖上又是有人陆续上了飞剑山庄,所以鬼七一时间忙碌,便也就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询问东厢房的事宜。只是,听着萧何的意思……那『百里奚』莫不是去了东厢房处? 鬼七兀自这般想着,却是听那一头,萧何冷声道:「立即去东厢房看看!」 「是,庄主!」心下一惊,鬼七便立即拱手。 不多时,等到鬼七离开,萧何才放下手中的帕子,他低眉瞧了眼冰棺中的女子,不禁嘆了口气,幽幽道:「夫人,你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自会料理好的,你便就在这儿等着我回来罢。」 说着,他倾身上前,吻了吻那冰冷彻骨的额头,眼底满是爱意。 …… …… ------题外话------ 这两天凉凉生病了,本来想今天来一个肥肥的二更,氮素发现太过蓝瘦(捂脸)呜呜~(>_<)~ 99收网(下) 得了萧何的命令后,鬼七没有犹豫,一路便是抵达了东厢房处。 守卫的几个黑衣人见此,不由上前拱手,恭敬道:「鬼七管事。」 「这两日可有发生什么事情?」鬼七抬眼看向为首的黑衣人,问道。 那黑衣人闻言,不由和身边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眸底有诧异之色浮现。 昨夜鬼七管事不是问过这般问题了么?怎的今日又重复问了一遍?毕竟寻常人,大抵昨夜问过了,今日便是会问: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鬼七皱眉,心下隐约便有不安的感觉升起,尤其是瞧着这几个人皆是一副奇怪的模样,眉心更是皱的更紧了几分。 「回管事的话,」那为首的黑衣人道:「昨夜管事领着百里少主前来,说是奉了庄主的命前来探查……」 在那之后,他们便是没有见到鬼七了,不过想着这底下有阵法,鬼七许是从阵法中出去了,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现下鬼七忽然又出现,问的还是昨夜那个问题……委实有些奇怪的紧。 黑衣人的话尚且没有落地,便见鬼七沉下眸子,冷色呵斥道:「胡说什么,我昨夜在招待客人,哪里会来这里?再者说,那『百里奚』与庄主不和,怎么可能我会带着她来这处地方!」 一边说,鬼七脸上的神色一边变得极为阴郁。吓得那几个黑衣人不由心下一惊,齐刷刷的便都跪了下来。 「属下知错!」说着,那几个黑衣人皆是垂下眸子,不敢争辩。 若是依着鬼七的话来说,昨夜那个管事……不就是假冒的? 越是想,这几个黑衣人便越是心下害怕。 鬼七见此,心下自是气的不行,俨然昨夜便是有人假冒了他的模样,带着『百里奚』进了东厢房,可这些愚蠢的东西,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可一想到如今的情况,根本不是计较责罚的时候,于是他便只好深吸一口气,语气严厉道:「你们现下守住这里,无论是谁都不得进来,若是再有闪失,自己去找庄主以死谢罪!」 「是,属下遵命!」没有任何迟疑,那几个黑衣人便是齐齐拱手,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鬼七见此,心中怒意依旧繁盛,却也只好领着一群人,前去禀报萧何。 然而,还没到院子里,便见外头围满了各大门派的人士,他们一个个高举手中的利刃,在阳光底下,显得极为声势浩大。 「萧大庄主,还请给我们一个解释!」其中一个蓝袍青年大喊起来,领头道:「昨夜百里少主被萧大庄主约去小坐,为何今日不见踪迹?」 「萧大庄主难道是对百里少主动了杀机不成?」紧接着,便是有另外一个男子斥责道:「百里少主怎的说也是小辈,更是百里家的唯独子嗣,萧大庄主这般行事,难道便不怕惹得整个武林震怒?」 不待那人说完,另一道尖锐的声音便是传来:「我看萧大庄主是私藏了往生丹,接连杀了百里少主和乔小公子罢!」 「萧何违背江湖规矩!私藏往生丹,暗杀两位少侠!」 「萧何出来,给我们一个公道!」 「萧何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 …… 一声又一声的责骂与喊叫,响彻整个飞剑山庄,而萧何的院落外头,却是一层又一层把守着,看的鬼七一阵心惊。 就在这时,众人似乎是发现了鬼七,就听有人惊讶的喊了一声:「鬼七管事在这里!」 紧接着,便是一群人都围了上来。 有人当头一喝,冷声嘲讽道:「鬼七管事,枉你当初也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如今竟是与萧贼人勾结在一起!」 原先还称着萧大庄主,如今一个个便是唤着萧贼人了,这般不敬的模样看在鬼七的眼底,不由怒从心生。 「这位少侠,」鬼七强忍着怒意,脸色极为阴沉,冷声道:「我们庄主可不是什么贼人!若是少侠再这般辱骂,那就别怪我鬼七出手伤人了!」 鬼七当初在江湖时,便是得罪了许多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差点命丧黄泉,后来便是因着萧何的接纳与搭救,他才勉强活了下来。因着这般缘由,鬼七便对萧何极为忠心,一直到这么些年下来,都是颇受照拂,如今乍一听如此羞辱,鬼七自是无法忍受。 听着鬼七的话,在场之人却是心下有些畏惧,毕竟鬼七从前也是极为出名,虽如今在这飞剑山庄做管事,但却不能否认,他依旧武艺高强。 只这时候,却是有青灰色袍子的青年冷笑一声,高声道:「怎么,鬼七管事是要剷除我们?替萧贼人掩盖事实?还是说,萧贼人便是打算与江湖之人为敌,存了心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不成?」 这青年的质问声一出来,众人便皆是醒悟过来。这里是飞剑山庄,萧何的地盘,若是萧何当真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也未必没有可能。 越是这样去想,众人便越是畏惧不已。然而,就在众人心中惊惧的时候,却听那青年再度出声,一副傲骨铮铮的模样,哼声道:「即便萧大庄主想要对我们进行屠戮,也是要看看我们同不同意!我就不信,我们这里几百号的人物齐心协力起来,难道还会输给萧大庄主这几个奴僕不成?」 说着,那青年便率先拔了长剑,瞧得在场一众江湖人士,皆是热血沸腾。 「不错,」其中一个青年冷哼一声,附和道:「反正左右都是一死,正如这位少侠所说,我们这个几百号人物,难道齐心协力的,还无法灭一个山庄吗?」 一言落地,便是有许多人齐齐拔了剑,亮出了大刀与武器,那一副情绪高涨的模样,俨然便是存了要与其殊死一搏的打算。 与此同时,院落里头忽然便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见萧何一袭青袍,温润儒雅的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看见萧何出现,众人便是齐齐骂了起来,那铺天盖地的冷嘲热讽,听得萧何再怎么好脾气,都有些面色沉了几分下来。 「各位稍安勿躁!」一旁的奴僕打断了众人的叫骂,安抚道:「我们庄主就在这里,各位有什么误会,自是与我们庄主说,我们庄主……」 「去他娘的误会!」有大汉倾身上前,手中执着长矛,粗俗的打断了他的话,道:「萧何杀了乔小公子,杀了百里少主,难道只一句误会就可以打发我们?」 这大汉的话一落地,众人便是一齐附和起来,场面一度极为火热,看的鬼七怒火腾腾,心中暗道若是再见到那『百里奚』,定是要拿小子的性命! 「各位侠士,」萧何深吸一口气,平和道:「我萧何若是要杀百里少主,为何要这般明目张胆,闹得众人皆知?莫不是我萧何不知如此作为会惹得众怒,招致祸端不成?」 原本昨夜,他确实存了悄悄杀了『百里奚』的心思。可事情闹开了之后,他便忍住了想法,强压下那抹怒意,放了『百里奚』离开。 只是不想,他如此行为,却是当真中了计,如今『百里奚』不见了,众人皆是叫骂着要他交人,让他如何能交的出来? 「哼!」萧何的话一落地,方才那青灰色衣袍的青年便冷笑一声,嘲讽道:「萧大庄主莫不是以为我们都这样愚蠢?怎的所有人都没事,偏偏百里少主出事了?而且还是因着要『揭发』萧大庄主违反江湖道义一而平白消失了?」 这青年的话音一出,便是有人接着冷声道:「不错,这件事太过巧合,也太过蹊跷,百里少主昨夜还扬言,让我们做个见证,若是他平白消失了,便一定是萧大庄主做的手脚,毕竟这山庄是萧大庄主的地盘,最有理由杀人的也是萧大庄主你!」 此话一出,顿时便是有许多附和的声音响起,萧何放眼望去,发现好些个都是陌生的面孔,尤其是那青灰色衣袍的青年,完全不像是他见过的人! 心下有念头升起,萧何便冷声道:「这位少侠,你这般言词便就是要将百里少主的失踪归咎到本庄主的头上了?难不成是对本庄主积怨已久?」 说着,萧何便又继续道:「本庄主倒是想问问,你是何派人士?哪个的门下弟子?」 此话一出,却是没有让那青灰色衣袍的青年如何变脸,只见他冷哼道:「庄主今日倒是有些意思了,我不过是无名之辈罢了,但到底是江湖中人,庄主如今举动,愈发的不讲道义,难道非要有门有派的人士才能参与其中不成?」 这青灰色衣袍的青年俨然便差直接说一句『江湖兴亡,匹夫有责』了,只他的话却是引起了下首好些个小门小派、乃至一些无门无派的人士的强力支持。 瞧着这愈发控制不住的场面,尤其是那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模样,萧何知道……一场大战,必定是要引发的! 如此想着,他便不着痕迹的朝着鬼七点了点头,鬼七见此,便悄然的从一旁熘走,想要去打开庄内的阵法。 若是说先前关掉阵法是怕引起众怒,那么现下众怒已起,开启阵法自是必然所为。毕竟江湖再怎么可怕,也比不得眼前局势的严峻。 「萧大庄主可还有何话可说?」那青灰色衣袍的青年宛若领袖一般,继续道:「莫不是现下已是无话可说了?」 随着青年的话音落地,萧何忽然便挥起衣袖,眉眼不再温润:「既然大家如此咄咄相逼,那么本庄主就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不过转瞬之间,便是见周围守着的奴僕皆是自腰际拔出长剑,朝着中央的几个人扑了过来。 一众江湖人士倒也是没有迟疑,只片刻之间,两派便大打出手起来。 一时间,鲜血染红了整个飞剑山庄。萧何这时却是仍旧注视着一切,他站在院子里头,看着外头有人想要冲进来,却是又被院子里的阵法吞噬了去,眼底一派风轻云淡。 他所住着的院子,自来便是有阵法的,即便许多阵法被撤去,这处的阵法却是依旧留着,只是,令他诧异的是,为何这样久过去,鬼七还没有开启这门前的所有阵法? 心下升起一丝疑虑,萧何盯着局势,好半晌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哨声忽然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势如破竹一般,朝着此处而来。 萧何眸光一顿,一瞬间便明白了如何一回事。 如今江湖人士和山庄的人死伤各半,阵法却还未开启,若是依着这般情况下去,山庄的人定是要再被这些个黑衣人杀了干净,而如是他没有猜错……鬼七那里,也许是被半路劫了去! 正是时,黑衣人飞身前来,他们一个个身手极好,瞧着便是有备而来,不到片刻功夫,外头的奴僕皆是被杀了彻底,几乎一个都没有留下。 萧何眸光一沉,不得已便打算从怀中拿出那物什,可就在这时候,有轻笑声忽然传来,惊的萧何不由顿住身子,整个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萧大庄主……莫不是还要用那安魂曲不成?」一道低沉而温润的嗓音响起,墨白一袭白袍,虽衣角上染了些许烟尘,却依旧圣洁而耀眼,令人心动不已。 安魂曲?剩下的十几个江湖人士皆是震惊起来,安魂曲素来便是有听说过的,只那是属于墨家的东西,外人皆是无法习得,如今这萧何……竟是会安魂曲? 如此一想,众人便是朝着墨白的方向看去,却见这其中,除了墨白以外,还有一个红衣少年……不是『百里奚』,又是何人? 一时间,众人皆是不明所以起来,这百里少主,莫不是死里逃生了? 随着众人的想法升起,却是见那一头,面容清冷十足的司言却是挥了挥手,就在那一瞬间,一旁的黑衣人皆是毫无徵兆的就提起长剑,朝着剩下的十几个江湖人士砍去。 那些人皆是错愕起来,可还不到他们动手反抗,便是整个人一僵,血溅三尺,再无知觉。 唯独剩下的,便是那青灰色衣袍的青年,以及先前那个附和他的青年。而显然,这两人确实都是司言的人被安插在里头罢了。 「你们……」萧何眯起眼睛,有些诧异的看着司言和苏子衿,可见他们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他心下便顿时觉得诡异十足。 「这几百号的江湖人士皆是被萧大庄主斩杀了去……」苏子衿笑眯眯道:「委实有些残忍啊!」 此话一出,便是一副将罪名栽赃给萧何的意思了。 萧何眯起眼睛,冷声道:「栽赃嫁祸!」 「萧大庄主言过其实了。」苏子衿闻言,却是从容一笑,抿唇道:「这两百多人的性命可是当真出自萧大庄主的手笔,只不过如今再给庄主多添十几个罢了,有何不可?」 一边说,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浓了几分,看在萧何眼底,却是有些碍眼十足。 「长宁王世子和世子妃可真是好手段!」看向司言,萧何眸光幽深起来。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这所谓的『乔颜』以及『百里奚』正是司言和苏子衿,只是,他本以为借着那底下的阵法可以困杀他们,却是不料……到底还是算错了一步。 尤其是司言身边那个疆南国师,委实出乎萧何的意料。 心下如此想着,萧何却是丝毫没有迟疑,径直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箜篌,在众人都没有反应的时候,他抬手吹起那箜篌,一道流畅的乐声,顿时倾泻了出来。 只是,那乐声方一响起,下一刻便是有另一道乐声随之而来,打断了原先乐声的流畅,将其紧紧锁住,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在那一瞬间,萧何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吹奏笛声的墨白,眸底满是震惊之色。 安魂曲……除了墨家的鉅子,这世上不会再有其他人会吹奏! 「师叔大抵是认不得我了罢?」墨白放下手中的笛子,朝着萧何的方向看去,脸上的笑容依旧极为皎洁。 「你是……」萧何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子辛!」 当年萧何盗取往生丹的时候,不过二十多岁,而墨白……或者说,在墨家他只是唤作子辛……墨子辛,那时候他不过是四五岁的孩子……如今十多年过去,萧何如何能认得眼前的孩子就是从前那个围在他身边喊着师叔的童儿? 「正是。」墨白微微一笑,神色极为淡漠:「师叔多年未归,不认得子辛也是正常。」 墨白在墨家的名字,其实是子辛,而白则是他的字。为了出任疆南的国师,他便将字化成了名。 缓缓笑着,不待萧何回答,墨白便继续道:「师叔这些年化名为萧何,倒是委屈师叔了。只不知这十多年来,可是有人唤过师叔本名……墨琛。」 墨家人素来心气高傲一些,尤其是萧何……或者说应当是唤作墨琛。墨琛当年才是最为心高气傲的,只是可惜,他在尚且未当上鉅子的时候,便放弃了一切。 「子辛,你如今便是要捉拿我的了?」墨琛盯着墨白,冷冷一笑:「不过你若是能够进了这处阵法,我便束手就擒!」 安魂曲倒是不分造诣,毕竟只是迷惑人心的把戏,既然墨白也会安魂曲,他现下倒是没有办法再像之前救孟瑶的时候那般,将苏子衿和司言一群人也迷惑并斩杀了。 可这阵法……是他研究了大半辈子的,他从前之所以心气高傲,便是因为他在术法和阵法方面的领悟力极高,故而现下这个阵法,便是墨白再如何厉害,墨琛也有绝对的把握他解不开! 瞧着墨琛如此自信的模样,墨白却是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依旧圣洁,可看在苏子衿的眼底,便是有了一丝狡诈之意。 下一刻,便是听墨白道:「师叔大抵是不知子辛为人。」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司言,淡淡道:「我师叔的夫人……你可是拿捏住了?」 此番话一出,便是听得墨琛瞳孔微缩,下意识的,他便偏头看向司言,却见司言神色极为淡漠,冷然道:「自然。」 一声自然落地,墨琛便立即眯起眼睛,双拳紧握道:「司言,你不要以为这般就能骗到我!」 他的夫人身在何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既是不知道……如何会拿捏住她? 「本世子为何要骗你?」司言清贵的脸容依旧毫无情绪,那双凤眸幽深依旧:「落风。」 落风闻言,立即会意,随即他挥了挥手,便见不远处,天色扛着一个人,便缓缓朝着他们而来。 「本世子素来听说墨家有人擅接骨之术,不知这断了头颅的……」司言抬眼,清冷道:「你可还接的了?」 那北姬画的容貌可以是易容术,被砍断的手和舌头自也可以是墨琛的接骨之术,但一个人的头颅若是被砍断了……又有谁能够接的回来? 「司言!」墨琛上前一步,怒吼道:「你若是胆敢将我夫人如何,我就将苏子衿碎尸万段!」 每个人都有软肋,尤其是动了情的男人……墨琛的软肋是他早已亡故的夫人,而司言的软肋则是苏子衿! 「好大的口气!」司言面无表情,眼底的杀意极为明显。 听着墨琛的话,便是墨白,也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梢,只是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便见苏子衿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分明神色温软依旧,却是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之意,叫人委实奇怪的很。 如此一想,墨白便又忍不住想要去探究苏子衿的为人……可他堪堪一愣神,便是见司言朝着他看来,那冰冷至极的眸底,幽深一片,令人不由有些心惊。 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墨白便装作若无其事看向墨琛,淡笑道:「师叔如今还不敢出来……早已是瓮中之鳖,又何必如此呛声呢?不妨束手就擒,我也好将师叔与……」 「墨子辛!」墨琛打断墨白的话,咬牙切齿道:「你身为墨家之人,却与这般蝇营狗苟之辈勾结,如此不光明磊落,可真是让我见识了!」 墨琛是个高傲的人,即便这些年为了自己的夫人……他也自认为是依旧光明正大。 可墨白这厮的性子太过狡诈,几乎没什么操守可言,他方才的话,不正是在说自己无能解开这阵法,却可以用墨琛的夫人,逼迫他出这阵法之内吗? 「师叔此言差矣。」墨白双手合十,唇边盪出一抹笑来,瞧着极为真挚:「所谓光明磊落,大抵要对旗鼓相当的人,师叔年长子辛几十年,吃的盐比子辛吃的米要多的许多,子辛无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说着,墨白闭上眼睛,装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却是看的墨琛心火旺盛起来。 「好你个子辛!」墨琛指节泛白,怒道:「你莫要以为……」 「这般叔侄的大戏,」苏子衿忽的有些不耐烦一般,笑着打断道:「不妨便先停一停罢。」 说着,她轻笑一声,眉眼如画道:「萧……不对,墨琛前辈,你如今倒是可以不出来,只是本世子妃的耐心有限,若是你再不出来,本世子妃便径直让人将她的脑袋砍下来好了,正巧她嘴里有一颗万年寒冰珠,也是个稀罕物!」 说着,苏子衿挑眼看向墨琛,桃花眸底一片杀意凛然,俨然便不是开玩笑的话。 无论墨琛为何如此,为何与孟瑶勾结,又如何情深不换,可如今的情况,他们便正是对立一面。若他们不杀了墨琛,那么墨琛势必要杀了他们。 成王败寇,从来不讲究道义二字! 「苏子衿,你敢!」墨琛倾身上前,径直便越过那院落的门槛,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来。 与此同时,司言早已先一步将苏子衿搂在怀中,身旁落风等人齐齐上前,意图置墨琛于死地。 只是,出乎苏子衿的意料,墨琛的武艺极好,那深厚的内力一出,便立即震的落风等人往后倒去。 司言见此,心下立即便泛起了一丝冷色,随即他看向墨白,沉声道:「保护好她!」 说着,司言将苏子衿轻柔的放了下来,一言不发的便执剑朝着墨琛的方向而去。 苏子衿心下明白司言的意思,毕竟她看得出来,在场的几个人中,唯独司言才是墨琛的对手,墨白虽也是无疑不错,可到底比不上司言喝了麒麟血的厉害。 见司言将苏子衿放在自己的身侧,墨白有些愣住,随即他嘆了口气,心下却是暗道司言这厮太过信任他。若是师叔当真袭来,他其实……是会率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的。 如此想着,那一头司言和墨琛已是交上了手,两人有些势均力敌之意,越是打斗下去,便越是令墨琛惊诧。 墨琛一个转身,便朝着司言的下腰处刺去,可这时候,司言却是翻身一动,径直便将长剑朝着他的脖颈处而去。 快速的移动,墨琛险险的躲过那长剑的攻击,却不想,这个时候,前一个掌风过来,就要朝着墨琛的心口处击来。 只这个时候,他顾不得深思,便一掌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袭去,那副模样,俨然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了。 司言离得极为远,便是想要过去,也丝毫做不到瞬间移动,而落风等人的速度,更是跟不上墨琛的掌风,那蕴含着浑厚内力的掌风眼看着就要落在苏子衿的身上,下一刻,便见墨白眸色一深,眼底闪过哑然之色,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护住了苏子衿。 掌风狠狠击中墨白的后背,墨白咬着牙,抱着苏子衿的手却是丝毫没有松开,转瞬之间,两人便就这般倒在了地上。 鲜血喷涌而出,墨白瞧着被摔在一旁的苏子衿,张了张嘴,似乎下意识便想要问她摔疼了吗,可嗓子极为暗哑,眼前一黑,他还来不及说话,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子衿微微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瞧着墨白,那清俊的男子面容依旧圣洁,哪怕是染了尘埃与鲜血,也极为惹眼。 另一头,墨琛似乎亦是被墨白的举动震惊到了,只他完全来不及说话,便觉身子一重,有掌风落在自己的命门上,痛意渐渐模煳起来,他来不及爬起身,便见司言已然将尖锐的利刃落在了他的胸口处。 『噗』的一声,墨琛口中有鲜血溢出,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只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被天色扛着的那个女子,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 …… 烟京之中,斗争涌起。 彼时大殿之中,小皇帝楼兰端坐在龙椅上,神色惶惶。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贵公公站在一侧,尖锐的声音响彻大殿。 「陛下!」就在这时,刑部尚书朱成上前一步,拱手道:「臣有事启奏!」 瞧着朱成忽然上前,众人皆是诧异的看向钟离,所有人都是知道,朱成乃是右相一派的人,如今忽然启奏……莫不是与摄政有关? 「何事?」楼兰咽了口唾沫,机械性的回道。 「臣接到密报,」朱成低眉,回道:「吏部尚书陆垚近几年收受贿赂,枉顾科举,舞弊巡视!」 吏部素来便是管理文职官员的任免、考选、升降、调动等事,其中科举之事便是纳入吏部的管辖范围,而刑部则是对这类案件进行审理与调查,如今朱成这般说辞一出,朝堂上众皆议论起来。 楼霄站在最前端,只眯着眼睛,只字不言。 陆垚是楼霄的得力干将,专门从门生中选任了几个能人任命官职,可以说,陆垚的存在,是他最大的助力之一,不断为他在朝堂扩充填补自己的人手! 陆垚闻言,脸色微微一暗,却是没有多么慌张,便见他拱手上前,沉重道:「陛下,臣不曾做出这等子事情,还望陛下明鑑!」 陆垚自觉有楼霄庇护,并且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本就无证据可查,如何还能被问责? 只是,陆垚委实有些看低了钟离,如今既是钟离将此事端出来,便自是有他的把柄握在手中。 下一刻,便是听朱成冷哼一声,正色道:「陆大人可莫要嘴快才是,本官若是没有证据,难道还会平白来诬陷你不成?」 说着,朱成低下头,拱手道:「陛下,微臣手中有检举之人送来的证据,里头有陆大人与各个考生……或者说好些个已是当朝为官的大人之间的信函和票据等!」 随着朱成的话一落地,便是有下属从外头而来,缓缓将那些个证据呈了上来。 瞧着这极为眼熟的证据,一旁默不作声的楼弥便不由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震惊之色。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因为这些东西,本应该是在他的府上才对!如今到了这里……却是令他猝不及防! 只是,楼弥的这般神色,却是落在了楼霄的眼底,原本楼霄对楼弥还有些怀疑,故而这事情一出来,楼霄便是将视线落在了楼弥的身上,在见到楼弥表现出震惊的一瞬间时,楼霄心中顿时便有杀意缓缓浮现。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些东西是出自楼弥之手……至于楼弥为何要做这种事情……楼霄不知道,可不代表他不会去猜测,毕竟按照血统来说,楼弥可也是皇室的血脉,正经的世子! 「陛下,臣……臣冤枉!」在看到那些个证据的时候,陆垚还是极为震惊的,只是他私心里觉得楼霄能够救他,便是自然而然的朝着楼霄的方向看去。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楼霄脸上满是阴霾,显然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东篱的朝堂,虽楼霄是摄政王,可到底还是有对立的钟离紧紧盯着,即便他正是皇帝,也无法在证据面前……勉强扭曲什么! 「陆大人可真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啊!」朱成瞧着陆垚的模样,不由冷笑道:「陛下大可仔细去看,这里头统共有七位大人曾与陆大人通过信函,而信里头的内容……自是徇私舞弊的罪证!」 一边说,朱成还一边看了眼楼弥,那副略微感谢的模样再一次落入楼霄的眼底,心中有怒火燃烧而起。 他如此信任楼弥,没想到最后却是楼弥背叛的他! 楼弥此时显然亦是回过神来,只抬眼瞧着楼霄盯着自己的眼神,他心下便是『咯噔』一声,有惊异的感觉渐渐浮现。 王爷竟是在……怀疑他? 他怎么可能是那所谓的密报之人?怎么又可能拿着那些证据去害王爷?那些证据是他当初为了自保而留下的,为何如今却是落到了朱成的手中? 指尖一点又一点的冷却下来,到了这个时候,楼弥的思绪却是异常清楚起来,瞧着钟离的神色,瞧着楼宁玉的笑容,一瞬间,他便知道自己被套住了……或者说,从一开始,自己便入了一场大局,只是他没有发觉……王爷亦是没有发觉! 从董良『逃脱』的那时候开始,这场大局便已是开幕!他和王爷皆是以为董良死了,可实际上,董良没有死,而且还归顺了楼宁玉一派,为着他们出谋划策! 楼霄以为自己虽将董良埋在钟离身边十年,却丝毫没有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可实际上,董良那等子聪明的人物,又如何会当真只一心埋伏在钟离身边而没有丝毫保障?就好像楼弥自己也是一样,因为怕楼霄捨弃自己,楼弥的保障便是将某些证据存留下来,这是一道保命符,也是他如今的催命符! 而董良亦是一样,他即便要『报仇』,也决计不会那么傻,坐以待毙,所以早在他之前,董良便偷偷注意起了一切,甚至于……这所谓的证据,便是由他楼弥的人,亲手将这些交给董良! 楼弥兀自这般想着,而事实上,他所猜测的,其实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董良早在十年前便在楼弥的府上埋了眼线,就好像楼弥一样,聪明人不会将自己置之孤立无援且无法自救的境地! 而苏子衿,正是因为料中了这一点,才会在最初的时候……在大景的时候,便将所有『勾结』陶丞相的罪名,都栽赃在了董良的身上,而不是其他的人!大局设了许久,如今即便是苏子衿不在,这场局也依旧可以顺势走下去,更何况楼宁玉和钟离也皆是会懂得『下棋』之人…… 那一头,证据已然被呈了上去,楼兰自是不懂看这些,一旁的贵公公倾身上前,大抵将里头的内容念了一遍。 几封信中,大抵摘除了七位官员,有的官至三品,有的位列六部,一个个官员被念出名字,皆是惊惧的跪在大殿之上,口中喊冤。 只是,如此证据之下,如何还容得他们喊冤? 就在这时,楼霄稳稳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本王以为,这事乃告密之人筹谋已久之举,与这些大人无甚关系。」 说着,楼霄的眸光落在对面钟离的身上,褐色瞳眸有冷色浮现。 钟离要一举将他的『触角』斩杀,他绝对不允许这般情况出现! …… …… ------题外话------ 墨白(双手合十):这故事告诉我们,女色不能乱动 司言(冷脸):你最好这集就死透了! 墨白(无辜脸):…… 100见公婆 楼霄沉声道:「陛下,本王以为,这事乃告密之人筹谋已久之举,与这些大人无甚关系。」 陆垚和一众官员皆是跪在地上,乍一听楼霄的话,一个个都是心下雀跃,指望着楼霄能够搭救一把。 楼兰闻言,自是不敢说什么,尤其楼霄那双冷魅的眸子落在楼兰的身上,更是惹得楼兰一阵惊惧。 只这时候,钟离却是上前一步,淡淡笑道:「摄政王可是有些意思了,这证据都如此明显的摆在面前了,摄政王却还是如此以为……这居心,可委实有些让人瞧不明白了。」 「宁玉亦是觉得有些奇怪,」钟离的话音一落地,那一头楼宁玉便也跟着出声,笑的风轻云淡道:「按理说,摄政王并不是那等子徇私舞弊的人才对,怎的如今竟是这般说词?莫不是摄政王知道一些什么?」 一边说,楼宁玉一边将眸光落在了楼霄的身上,那副如春水一般的温柔模样,委实很难让人心生厌恶的情绪。 可偏生这样的楼宁玉,却是让楼霄分外厌倦,心下生出一丝不喜之意,楼霄便淡声道:「本王不过是瞧着有异罢了,哪里来的居心不居心的?」 「此事牵连一共八位大臣,其中包括两位三品朝臣。」说着,楼霄便敛眉,继续道:「本王私心里以为,牵连如此广大却只是一纸文书证词,未免有些令人不能信服了。」 楼霄的话音一落地,以陆垚为首的朝臣皆是点头称是,嘴里的冤枉二字便愈发喊得大声起来。听得一旁朱成皱眉不已,心下有些不悦至极。 只这个时候,钟离却是朝着他看了一眼,那眼神中的安慰之意,倒是让陆垚沉默了下来。 「宁玉觉得,摄政王的话委实不错。」楼宁玉扬唇一笑,从容道:「只是宁玉若是没有听错,既然这八位大臣都没有过错……那么冤枉他们的人,岂不是罪该万死?」 这件事不是大臣的错,那么便是检举之人居心叵测,可至始至终,朱成都是没有说检举之人究竟是谁……如此一来,在场的朝臣便是一时间不敢随意表态起来。 瞧着如今的局势,楼弥心下自是一片清楚,尤其是楼宁玉的话,俨然便是要将他摘出,把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哦?」钟离挑眼一笑,煞有介事道:「本相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是何人所检举的?若是当真如摄政王所说,检举之人居心叵测,妄图陷害一众朝廷命官……大抵便是罪当诛连的!」 诛连二字一出口,钟离的目光便是落在了楼弥的脸上,瞧着楼弥忿忿不平的模样,他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深邃了几分下来。 可是,即便到了这样的地步,楼弥心下却还是存着一丝侥倖,他希望楼霄能够相信自己,更希望楼霄看在这么多年他忠心耿耿的份上……能够不要顺着他们话去做。 然而,楼弥到底还是失望了,下一刻,便见楼霄快速的看了眼楼弥,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他忽然出声,便沉声道:「本王以为,此事确实如右相大人所说……检举之人,居心叵测,罪当诛杀!」 如今的情况,楼霄没得选择。这件事,他要么保住楼弥,要么就是保住八位大臣,而若是没有先前那锦袋中的左相府府邸的图纸一事,也许楼霄会犹豫一二,可现下……他心中已然对楼弥无法相信,尤其是现下那些证据也俨然是从楼弥府上得来的,这一来二去的,若是要让楼霄继续再相信楼弥……委实不太可能。 与其留一个难以相信的『右臂』,不如便是留着八位大臣。至少因为这次他的出手,他们会更加感恩于他,同时也更加效忠于他! 楼霄的话一落地,楼弥便有些愣住了,他心下有震动浮现,简直有些难以置信楼霄不过转瞬之间便决定了是否要留下他…… 随着楼霄的话出口,那一头,钟离也缓缓一笑,问道:「朱大人可是知道这检举之人的真实身份……?」 说着,钟离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弥,果不其然,就见楼弥脸色苍白起来,而紧接着,便是朱成回道:「此事乃弥世子告知下官……下官不敢欺瞒。」 『哄』的一声,在场的官员皆是动盪起来。 谁人不知,楼弥多年效忠楼霄,是楼霄强大的右臂。楼弥所在的翼王府,执掌烟京三万的禁卫军,当年文宣帝便是因为楼弥的父亲翼王天生跛足,没有夺储的能力,才将禁卫军安心的交到他翼王府上。若是失去了楼弥……楼霄在烟京中的势力,便是会大打折扣。而一旦如此,楼霄的权势也会进一步削弱。 毕竟这短短几日下来,楼霄已然是接二连三的丢了左膀孟瑶及其携带的孟家,若是如今再失去右臂楼弥……恐怕将来一事,不太好说。 在场官员皆是一个个心思如此,楼霄如何能够不知道?可他现下没得选择,毕竟留下楼弥……他也不敢保证烟京的三万禁卫军当真会效忠于他! 说到底,一切不过归咎于他对楼弥已然无法信任。 楼弥闻言,立即便上前一步,满脸不解道:「朱大人这话说的,本世子可从未与朱大人有过私交,何来检举的动作?」 此时的楼弥,尚且还是极为镇定,他说出来的话亦是真真切切,丝毫没有作假,毕竟此事当真是与他没有丝毫干系,他如今平白无故便被陷害进来……委实冤枉不已。 「的确如此。」钟离点了点头,笑着附和道:「弥世子好似素来与朱大人没什么交情,这检举一事,莫不是朱大人弄错了?」 听着钟离的话,一时间众人皆是有些不明所以。按道理说,钟离与楼霄一直不对盘,楼弥又是楼霄的人,此时钟离应当是落井下石才对,如何会这般口气,一副维护的模样? 不仅是在场的朝臣,便是楼霄和楼弥两人,亦是有些不明所以。 只这个时候,朱成却是拱手,沉稳道:「右相大人有所不知,弥世子虽素来与下官无甚交情,但他确确实实是将东西交给了下官,且还嘱咐下官勿要传了出去。若非今日情况特殊,下官未免诬陷了好人,不得已才说了出来。」 说着,朱成便看了一眼楼弥,继续道:「不过,下官却是以为,此事如是陛下和各位大人不信下官所言……大可去搜查一番弥世子的府邸,想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弥世子定是还存有一些其他的证据。」 朱成生的极为老实,如今说着这般话,一副认真的模样,那黝黑的脸上倒是丝毫看不出说谎之色,尤其他此时并没有急着指责楼弥,甚至于说话的时候,还有着一股子信任楼弥的意味……一时间,众人皆是诧异起来。 可唯独楼弥见此,心下一片颓败。 果然他还是斗不过他们,原本这些名单中,其实应该还有两个,只是如今却只有七位……也就是说,还有两位的证据被留在了他的府上,如今朱成虽明面上瞧着像是在维护于他,信任于他,可实际上……却是在置他于死地! 毕竟他现下否认此事与他有关,到时候又从府上搜出了证据……如此心口不一之人,毫无疑问,所有罪责都将会落在他的头上! 脸色微微苍白起来,楼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随即他抬眼看向楼霄,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情绪莫辨。 好半晌,楼弥才眸色深沉的看向楼霄,张嘴道:「摄政王也以为,此事乃楼弥所为?」 不过是一句问话,却透出一丝悽厉的意味,听得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楼弥一直以来都是楼霄的人,如今若是楼弥被问罪,楼霄又该如何处之? 只那一头,楼霄却是面不改色,褐色瞳眸闪过一抹无奈之色,他淡淡抿唇,回道:「本王只相信证据。」 一句相信证据,顿时让楼弥颓败不已,他摇了摇头,到底这般争斗,自己不如苏子衿啊! …… …… 飞剑山庄庄主萧何屠杀江湖二百余人一事,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悄然散播开来。 最后江湖中侥倖活下来的,不过寥寥三四人,而这三四人却都是先前与司言一同掉入阵法之中的,借着他们的口,萧何便俨然成了屠戮的歹毒之人。 在那之后,苏子衿和司言命人将墨琛和他的夫人都下葬了,到底墨琛对他们而言虽是非死不可,却也算得上一个人物,没有那样大的仇怨,也好歹留一个全尸与他。 只是唯独,墨白为苏子衿挡了那一掌,整个人已然陷入昏迷之中,情势有些不妙。 彼时夕阳余晖,苏子衿一行人已然下了山,寻了个附近的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看了眼躺在榻上那面无血色的墨白,苏子衿不由蹙了蹙眉梢,神思有些恍惚。 方才大夫来过一趟,大抵说了墨白的伤势,虽不至于危及性命,却也是暂时醒不过来。 见苏子衿如此,站在他身边的司言不由凝眸道:「子衿,你不必为此负疚。」 苏子衿这个模样,司言自是知道她是觉得亏欠墨白,毕竟素来她与墨白没有什么交集,可这人却是在危急关头,捨身救她,到底让人很难释怀。 然而,即便如此,司言也是没有后悔将苏子衿留在墨白的身边。相较于欠人情来说,他更在意的是苏子衿的安全,这一点,是他将苏子衿送到墨白身边后便已然想清楚的事情了。 「阿言,我只是有些不明白……」苏子衿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凝眉道:「墨白这人瞧着也不像是会捨身成仁的,怎的那时候却突然的就冲过来了?」 对于墨白的这般行为,苏子衿委实有些不明白,要说墨白也算是狡诈之人,大多狡诈之人都没有那等子『慈悲』之心,即便墨白身为国师……但苏子衿还是无法想像,墨白竟是会在那时候,转身将她护在怀中。 听着苏子衿的疑问,司言眸底便是有暗芒一闪而过,随即他垂下眸子,站在她的一侧,一脸认真的沉吟道:「许是他当惯了和尚罢,佛法有云,他大概便是想着自己不入地狱,谁人入地狱……」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心中却是分外清明,只是他不想说,也不能说,毕竟墨白自己都没有发现对苏子衿存了一丝情意……他若是说了,岂不是自寻苦恼? 如此想着,苏子衿那一头,却是点了点头,自觉从前是看错了墨白。也许墨白这人当真如司言所说,骨子里是个和尚,遇到危难的时候,也当真衍生了那股奉献精神。 若是这世上当真有成佛一说,想来墨白这厮一定是离成佛不远了。 瞧着苏子衿将自己的话当真了的模样,司言便觉得分外可爱,苏子衿素来是极为聪明的,可有些时候犯起迷煳来,又是这般纯粹,叫人心动不已。 薄唇微微抿起一条直线,司言看了眼仍旧昏迷不醒的墨白,忽然便又开口,淡淡道:「这儿离药王谷不算太远,不妨我们今夜启程,将他带进药王谷好生瞧一瞧?」 「好。」苏子衿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治好了墨白,也算是对得起他为自己挡的这一掌了。 瞧着这两夫妇如此冷静的模样,一旁的落风不由抽了抽嘴角。 现下倒是陷入一种奇怪的气氛,墨白兀自要死不活的躺着,虽说也不是性命堪忧的模样,但好歹也是受了重伤的。而苏子衿和司言却皆是不甚沉重,两人似乎都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这幅光景,委实有些令人瞠目结舌。 当机立断,司言和苏子衿便是带着墨白,朝着药王谷的方向进发。毕竟东篱的事情,苏子衿已是安排妥当,即便没有她如此盯着,也会一切顺遂,即便远在千里之外,这局照样进行的很好,只不过在乎她亲眼见到与否罢了。 东篱离药王谷本就不算太远,否则苏子衿当初也不会掉入悬崖后便径直落到了药王谷去,故而大抵一日下来的兼程赶路,他们便抵达了药王谷。 彼时夜色正浓,药王谷气候微微有些冷,司言多次前来药王谷,倒是一路通行无阻,只是,堪堪一进药王谷,便瞧见外头站着几个身影,其中两个则是一男一女……男子委实与昭帝一模一样,可比起昭帝却又要显得年轻十多岁,而那女子生的很是妩媚,瞧着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在看到司言和苏子衿的一瞬间,那女子便已然小跑着过来了。 「阿言!」女子上前一步,摸了摸司言清冷的脸容,蹙眉道:「你都瘦了。」 分明是热情似火的女子,如此一个蹙眉,便是容易让人心都融化了去。 只司言那一头,却是微微一躲开,伸手握住苏子衿的小手,面色依旧漠然:「母妃,这是子衿。」 母妃……毫无疑问,眼前这妩媚的女子,正是长宁王妃乔乔。 苏子衿心下微微一顿,便弯眉笑了笑,轻声道:「王妃安好。」 客套而生疏,大抵是苏子衿唯一能够表达的情绪了。虽然对方是司言的母亲,可苏子衿依旧做不到热络异常。 「叫什么王妃?」长宁王妃嗔怪的瞧了眼苏子衿,随即拉过她的手,眉开眼笑道:「叫母妃才是。」 随着长宁王妃的声音落下,便是听身后,长宁王亦是开口道:「哎呦喂,我们家儿媳妇来了啊,快过来给父王瞧一瞧……」 一边说,长宁王一边便凑了上来,脸上那瀰漫着的喜色,委实叫人惊诧。 苏子衿心下一动,到底对于长宁王夫妇这性情有些奇怪,毕竟司言这厮极为清冷,他的父母应当也是会淡漠一些才是…… 苏子衿如此想着,司言却是冷冷盯着长宁王,阻拦道:「王爷注意分寸!」 说着,司言便转过身,将苏子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俊颜一片寒霜。 「混小子!」长宁王瞪了眼司言,随即将目光落到了苏子衿的身上,忽然便又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道:「儿媳妇啊,这混小子就是这样,你莫要介怀。」 瞧着司言看长宁王那冷冰冰的模样,苏子衿一时间有些不解,不过这时,长宁王妃却是看了眼司言和长宁王,哼道:「你们两父子私人恩怨自己解决,我带儿媳妇儿进去好生休息着。」 长宁王妃一边说,一边便拉过苏子衿的手,打算将她带进去。 「母妃,我们这次来,是要让轻衣救一个人的命的。」司言手下却是没有松开苏子衿,而是冷冷开口,眸光在触及长宁王妃的时候,倒是温和了几分。 实际上,司言倒是不愿意他人将苏子衿独占了去,即便是长宁王妃……他也是着实不太愿意的。 那一头,长宁王妃闻言,显然是愣了愣,随即她着急的看向苏子衿,上上下下瞧去:「子衿,你没事吧?可有哪里不适?怎的现下才说?」 这一声子衿,长宁王妃委实是唤的自然,不过落在苏子衿的耳朵里,倒是有些无奈了,毕竟如此一个热情的人,便是如何她也不会冷脸相待。 「王妃,不是子衿有事,是里头的一位……友人。」苏子衿失笑,轻声道:「他昨日为了救子衿受了伤,现下还在昏迷之中。」 一听苏子衿说不是她受伤,战长宁王妃便是长吁一口气,倒是对于苏子衿对自己这一『王妃』的称唿不甚在意。 而那一头,长宁王却还是瞪着司言,那一张和昭帝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容,看的苏子衿有些别扭的慌。 「落风。」这时候,司言只清冷冷吩咐道:「把他带进去,让轻衣为他诊治一番。」 落风闻言,立即便领了命前去。 长宁王夫妇瞧着司言那一副将苏子衿护的牢牢的模样,两人倒是默契的对视一眼,心中暗道儿子长大了,就只惦念媳妇儿了。 …… …… 烟京的局势仍旧如火如荼,驿站那边,南洛和喜乐却是坐在门外的大树底下,唉声嘆气。 「那假慈悲怎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南洛捧着脸,有些郁闷道:「我父皇都来消息了,要是没有他亲自回復,我父皇定是要让人把我抓回去。」 墨白作为疆南的国师,此次自是肩负着保护太子的使命,故而大约每一段时间,疆南的皇帝都会飞鸽传书前来慰问,顺带便是要墨白回復一两句话,报一声平安。 「墨白他先前说有事要离开两日的。」喜乐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径直便是往地下一吐,嘟囔道:「我猜着他估计是去沾染红尘俗世了!」 所谓沾染红尘俗世,无非便是与女子挂钩,当然,在喜乐心中,也许墨白是去寻男人了也说不定…… 「他也不回老子消息啊!」南洛嘆了口气,看向喜乐道:「你说那假慈悲会不会是死了?」 「死?」喜乐闻言,有些嫌弃道:「难道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么?墨白那假模假样的人,最是会祸害别人,我瞧着是死不了!」 喜乐的话,可谓算是毒舌,毕竟她和墨白表兄妹的,也曾有过欢乐的时光,可年少的时候她却是被墨白坑害的有些苦,故而等她知晓人事以后,便开始对墨白不太『友好』了。 「可他从前倒是没有这般过……」南洛起身,秀丽的脸容上,难得的便浮现了一抹思索:「不然咱们去找他罢?左右这烟京也是无趣了,再呆下去我都要发霉了。」 这几日烟京四国比试极为热络,可南洛却又不是那等子喜欢诗词歌赋的人,只偶尔与喜乐和苏墨出去厮混一场,倒也是慰藉了些许。 「呦呵,」喜乐挑眉,不怀好意的笑道:「我说娘娘腔,你这是不为情苦恼了?这么快就寻思着离开了?」 为情? 南洛想了想,他也算是心大,这些时日下来,倒是没有怎么去思索苏子衿的事情了,如今被喜乐一提,他才忍不住一脸正经道:「我估摸着可能是失了兴趣罢……」 「啧啧。」喜乐听了,不由便摇了摇头,嘆道:「年轻人啊,就是这般喜新厌旧,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话一出来,下一刻便是听到一声低笑响起:「喜乐姑娘怎的今日伤春悲秋起来了?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酥胸……」喜乐一抬眼,瞧着那温润而沉静的青年,不由起身,笑嘻嘻道:「酥胸这是不知道,我是在教育这娘娘腔呢!」 喜乐唤南洛娘娘腔,南洛刚开始时还有些羞愤之意,如今与苏墨也算是有些交情,故而习惯了便只是瘪瘪嘴,不着痕迹的瞪了眼喜乐,却是一声也没有吭。 「哦?」苏墨桃花眸子一弯,眸底深邃道:「看来是太子殿下有了心上人了。」 南洛曾爱慕过苏子衿的这件事,苏墨自是不知道,毕竟那时候他与南洛并不认识,便是说点头之交也是算不上的,如今几个人虽说常去饮酒作乐,却是还不到那种聊到深入的交情,充其量不过是酒友罢了。 「啊,你不知道吗?」喜乐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一片明亮:「这娘娘腔以前对你……」 「喜乐!」南洛打断了喜乐的话,脸上闪过可疑的红晕:「不要乱说话。」 「哎呦,害羞啥呢!」喜乐挤眉弄眼的瞧了眼南洛,丝毫不忌讳的便道:「他以前爱慕你妹妹啊,可是人家不喜欢他,他就死心了,估计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会和墨白那个假慈悲在一起,哈哈!」 一边说,喜乐一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那模样委实有趣,怎么看都是惹人怜爱。 苏墨心下深觉好笑,俊美的脸容亦是舒展开来。即便南洛当真对苏子衿有意,但瞧着如今的模样,南洛显然是对苏子衿释怀了。 南洛一听,便立即气鼓鼓道:「我才不喜欢那个假慈悲,喜乐你莫要每次都这般乱说!」 「怎么说不得了?」喜乐不以为意,只哼道:「如果当真没有这事儿,你何必反应那么大?」 虽然喜乐也知道自己的话站不稳脚,但一想到自己要被南洛给说下去,她便忍不住回了这样一句嘴。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地,便见南洛瞪了瞪眼睛,气唿唿道:「喜乐,你这德性,估计只有苏兄受得了你了!」 这话一出,便是含了一股子暧昧的意味,听得喜乐不由瞪大眼睛,下意识便朝着苏墨看去,苏墨这一头,显然也是颇有些错愕之意,就见他一愣,亦是看向了喜乐。 两人这般一对视,苏墨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喜乐却是立即红了耳朵,心跳声骤然而起。 苏墨那头已然是回过神来,只见他淡淡一笑,说道:「太子殿下莫要开玩笑了,喜乐姑娘这样可爱,怎么会惹人厌弃呢?」 说着,他眸光便落到了南洛的身上,南洛素来是个一根筋的,自是也没有注意到喜乐的异样,只是方才他不过嘴快罢了,倒是没有真觉得喜乐和苏墨会怎么样。 听着苏墨的话,南洛便嘀咕道:「也就知道苏兄这等子谦谦君子能够容忍她一二了,若是换做我……」 南洛话还没说完,便见喜乐上前,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门上,恶狠狠道:「娘娘腔,你特么要死么?」 这一巴掌下来,原本苏墨以为南洛是要恼羞成怒的,毕竟方才南洛也算是情绪不好,只是没有想到,南洛瞪着喜乐,却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瞧着这两人极为和谐的模样,苏墨一时间有些失笑,只这时候,喜乐忽然便是出声,说道:「酥胸,你妹妹怎的这两日都不见人?莫不是怎么的了?」 喜乐这两日嘴馋了,便是去了几趟,想要找苏子衿讨几杯酒喝,不过却是被拦在了外头,心下又怕苏子衿这性子不好招惹,她便也就不敢闹腾了。 一听喜乐问起苏子衿,苏墨便不由眸子一闪,随即他缓缓一笑,说道:「子衿身子骨不好,许是这两日在养身子罢。」 苏子衿去了哪里,苏墨自是知道,如今兄妹两也不再是那般藏着掖着了,故而苏子衿离开之前,便是让人知会了苏墨一声。只这件事,苏墨自是不会告诉喜乐和南洛。 「呔,」喜乐摇了摇头,唉声嘆气道:「酥胸啊,你可要照顾好你妹妹,看来你妹妹这是毒发了,哎……也不知道她等不等得到我爹过来了。」 喜乐是个极为仗义的姑娘,她既是喝了苏子衿的酒,交了这么一个朋友,就不会只顾着自己,早在很多天以前,她便飞鸽传书回去给她爹,让她爹看看能否来一趟烟京,也好为苏子衿瞧一瞧身子骨……最好自是将她的寒毒给解了。 只是,这么多日过去,她爹却是没有什么消息,只门中的小童回了封信函过来,说是她爹出门好些日子了,暂时找不着人。 这件事她倒是也同苏子衿提起过,那时候苏子衿表现的很是淡然,喜乐便以为她已然有了法子,却没有想到,这两日下来都没有见到苏子衿……恐怕这一次她凶多吉少啊! 喜乐兀自这般哀嘆着,却是见苏墨眸色一沉,不着痕迹的开口道:「喜乐姑娘是说我妹妹中毒了?」 苏子衿一直对他们说的,便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可却不是中毒! 「啊……哈哈。」见苏墨一副惊讶的模样,喜乐便知道自己这是说漏嘴的了,就见她立即便表现出一副转移话题模样,哈哈笑道:「南洛,咱们喝酒去吧!哈哈。」 「笑的好假……」南洛嫌弃的看着喜乐,嘀咕道:「没想到苏子衿是中毒了……」 这话一出来,便立即惹得喜乐怒目相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喜乐姑娘……」苏墨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喜乐告诉他真实情况。 只是喜乐心下知道自己犯了错,便立即调转头去,打着哈哈道:「哎呀,今天这天气有点不太好啊,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罢!」 一边说,喜乐还一边故作睏倦的模样,俨然是一副要逃开的神色。 然而,她堪堪走了两步,顿时便觉自己的胳膊被抓住,脑中一片空白,喜乐便下意识的径直朝着前头冲去,而那一头,苏墨却也是紧紧拽着喜乐的胳膊,两相一用力,下一刻,喜乐便是不由的朝着身后撞去。 「哎呦!」鼻子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喜乐疼的不由皱起脸来。 「抱歉,喜乐姑娘。」苏墨一听喜乐的声音,便不由有些慌乱的低眉去瞧。 而这时,喜乐心下却是有怒意升起,也顾不得其他,就直接抬头朝着苏墨的方向瞪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太过一致的节奏下,便正是一个四目相对。若不是喜乐个子只到苏墨的胸膛,两人此时的姿势,便一定不是大眼对小眼那般简单了。 一时间,喜乐和苏墨便这般对视着,原先心头还有些怒意,此时却是烟消云散,脑海中只有苏墨这张俊逸的脸容以及一双深邃而满是歉然的桃花眸子。 南洛咽了口唾沫,有些惊悚的瞧着喜乐被苏墨拉入怀里的模样,尤其是喜乐的脸此时还红扑扑的,那略显娇羞的样子,委实是让南洛惊掉了下巴。 世界仿佛寂静了下来,苏墨心下一滞,想要动作,却见喜乐一动不动……他一时间便是不好推开喜乐,可不动作的话,两人这样暧昧的姿势又极为尴尬。 「不能看,不能看……」就在这时,南洛忽然便捂住了眼睛,在喜乐和苏墨都没有说话之际,南洛便掉头往后走去,一边走,他一边还念念有词。 「抱歉,喜乐姑娘。」苏墨立即便松开了握着喜乐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他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脸上亦是显得有些尴尬,可落在喜乐的眼底,却是有些公子如玉的温润。 下一刻,便见喜乐强忍下唇角泛起的笑,一副大大咧咧,并不在意的模样,道:「酥胸不必如此在意,江湖儿女嘛,怎会拘一方小节?」 说着,喜乐伸出手拍了拍苏墨的肩膀,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璀璨异常。 没有人知道,她一直到现下,还心跳勐烈,心乱如麻,几乎无法思考,整个脑中都是苏墨那双眸子……那极为好看的眸子。 苏墨闻言,却是知道喜乐故作无事,可人家姑娘都如此了,他总不好再扭捏下去。 想了想,苏墨便歉然道:「喜乐姑娘见谅,苏某只是太过在乎妹妹的身子情况,还望喜乐姑娘能够告知一二。」 苏子衿是整个战王府的命根子,听着方才喜乐的话,俨然是有股苏子衿中毒很深的意思,尤其是她说『等不到』的那一句话时,苏墨心下更是担忧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妹妹懂事十足,可太过懂事的苏子衿,却是让他极为苦恼。有些事情,他不想她一个人去承受,他希望她能够说出来,至少一家人一起面对,也总比她一个人强撑的要好! 见苏墨蹙着眉梢,喜乐心下便顿时生出了一丝不忍之意,可一想起江湖中人最重要的便是道义二字……她顿时便又开不了口了。 苏墨见喜乐如此表情,立即便明白了喜乐的意思,低眸看去,苏墨拧眉道:「喜乐姑娘,算是苏某求你一次,可好?」 一边说,苏墨还一边不由自主的便朝着喜乐靠近了几分。 喜乐脸上一烧,抬眼瞧着苏墨竟是露出一丝悲伤之意,她心中的道义便一时间消失了去。 即便知道自己不该『背叛』苏子衿,可到底她还是见不得苏墨这幅神情。 深吸一口气,便见她挠了挠小巧的鼻尖,嘆声道:「其实苏子衿中了寒毒……你大概不知道寒毒多么霸道,基本上中了寒毒的人,无一不是身亡的。」 苏子衿究竟还有什么隐情,喜乐倒是不知道,可她却是明白,苏子衿不想说,总归有她的理由。如今自己就这样告诉了苏墨,也不知道苏子衿知道以后,要怎么不高兴呢! 心中如此想着,喜乐却是见苏墨瞳孔微微一缩,脸色苍白了几分下来。 「苏兄……」喜乐有些担忧的看向苏墨,想要安慰什么,张了张嘴却一时间又说不出话来安慰。 可苏墨这幅模样,她认识他这样久,从未见过。想来……苏子衿对他,是当真重要的罢? 一时间,喜乐竟是有些羡慕苏子衿,有这样好的一个兄长。 「喜乐姑娘,多谢你。」苏墨凝眉,流光溢彩的桃花眸子一片深沉:「若是没有你,大概我们一家人都是要被蒙在鼓里。」 说这话的时候,苏墨心下对苏子衿倒是有些怨怼,可心疼的情绪却滋生的厉害,全然便是将那抹不悦压了下去。 他想,无论如何,这件事也是该告诉爹和娘的…… ------题外话------ 南洛(捂眼):辣眼睛,辣眼睛啊!卿卿我我,好不知羞呀! 喜乐(一巴掌过去):娘娘腔,你想死? 南洛(委屈):酥胸,快看看你家男人婆…… 苏墨(笑):喜乐姑娘很是可爱,太子殿下可能不懂欣赏。 喜乐(脸红):酥胸好会说话~ 苏墨(一脸正经):喜乐姑娘言重了,你我既是酒友,便不必如此客套。 喜乐:…… 南洛(丧心病狂大笑):原来你们只是酒友!哈哈哈哈! 101司言的劫难 药王谷 黑暗有些深沉,墨白恍恍惚惚的睁开眸子,后背处传来一阵疼痛的触觉,让他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脑海中回忆起自己最后的那一睁眼,仿佛苏子衿就站在他的床榻之边,也不知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让他心下顿时衍生出许多情绪来。 正是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墨白缓缓偏头看去,便见女子素色白裙,手中端着一碗药汁,身姿窈窕,动人至极。 心跳忽然便漏了一拍,墨白垂下眸子,盯着苏子衿的面容,一发不言。 见墨白睁开眸子,苏子衿不由轻笑道:「国师大人这是醒了。」 说着,她缓缓上前,将手中的药汁放在了一旁。 至始至终,墨白都直勾勾的盯着苏子衿,他倒是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有些露骨,而苏子衿亦是没仔细去看。 「你……」微微启唇,墨白声音有些沙哑:「你这几日都守……守在这里?」 原本墨白是要问,你这几日都守着我? 可话到嘴边他便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故而微微一转,他便如此一问。 苏子衿闻言,却是有些错愕,随即她弯唇一笑,便回道:「倒是没有。」 苏子衿自是不可能守着墨白的,这里头小药童许多,何必要苏子衿亲自守着呢? 更何况,墨白虽救了苏子衿一命,但到底苏子衿不是那等子感情用事的女子,故而私心里,她其实只是想着将墨白救活了便是,如此,也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她如今不过是被长宁王妃这个『婆婆』太过热情的模样,缠得有些紧了,才藉口给墨白送药,兀自跑了出来。 听着苏子衿的话,墨白心下有一瞬间的失望情绪,可在意识到自己的奇怪情绪时,他才勐然一阵惊醒,整个人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 见墨白垂眸不言,苏子衿以为不过是太过疲倦而已,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墨白昏迷已是有了三日,如此一番醒来,大抵都要有些恍惚的。 心中如此想着,苏子衿便缓缓一笑,道:「国师大人现下起来喝药罢,我唤了童子过来,药还是要趁热喝的。」 童子?墨白有些诧异,似乎不太理解苏子衿的意思,只是,还没等到他细想,便听敲门声响起,门口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子,怯生生的问道:「世子妃是唤小童过来么?」 在药王谷里,这些个小童除了唤药王作:谷主、师父一类,其余外人都是按着名号来唤的,大抵也是一种简单而不失礼貌的称唿。 苏子衿闻言,立即便偏过头看他,从容点头道:「国师大人大抵是要喝药了,你来餵他罢。」 墨白受了重伤,不过听着轻衣的意思,这墨家的未来鉅子倒是个身子强健的,也不知墨家的人都是如此,还是墨白只是个例外,不过大抵墨琛的那一掌,不至于让墨白丧命就是。只是即便如此,还是要好生调养一阵子的。 如今墨白受了伤,又是昏迷多日,自是服药有些不便,再加之苏子衿以为他素来养尊处优惯了,难免有些『富贵人家的习气』。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便是唤了小童来给他餵药。而苏子衿显然是不可能餵他的,故而在进来之前,便提前吩咐了小童过来。 听着苏子衿的话,墨白一时间便清明过来,只是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苏子衿见此,倒是丝毫不甚介怀,看了眼小童,那小童便会意的上前,将墨白扶着坐了起来,而墨白此时也是异常柔顺,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 不多时,小童便将药递到墨白的面前,打算满满舀了一勺子递到墨白的口中。只是他堪堪一动手,墨白便伸手,阻止道:「我自己来。」 依旧是暗哑的嗓音,可不知为何,听起来却是有种冷淡的意味。 小童见此,自是没有坚持,好歹他也是见过无数的病人……病人的心性素来不太稳定。 苏子衿瞧着,只兀自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大抵有歇一歇的意味。 她若是现下出去,左右又是要被长宁王妃缠着,而司言那一头却是被长宁王和药王两个人唤去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如此一想,苏子衿便也只好在这儿躲一躲,即便是与墨白相顾无言……也算是好的。 那一头,墨白已是伸出手,一口气将药汁喝了彻底。等到他喝完了,便觉喉头与舌尖发涩的厉害,却见苏子衿已是坐了下来,那一副不打算离开的模样,无名的便让他心中有些欢喜之意。 这股子情绪一涌出,舌尖的苦涩感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墨白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情绪,只神色中的恍惚少了些许,整个人也好似恢復过来了一般,面上带了几分圣洁的笑意。 瞧着墨白喝光了所有的药,小童便收拾了起来,缓缓出了屋子。 苏子衿见墨白脸色好了些许,便不由低声道:「国师大人救命之恩,子衿感激不尽。」 说着,苏子衿看向墨白,神色之间倒是真挚一片。 墨白闻言,脸色不由愈发苍白起来,心中那不敢触及的乱麻一时间便被挑了起来。 救苏子衿的时候,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原本他也以为危难的时候,自己会丢下苏子衿逃之夭夭,毕竟他自认是个惜命的人,同时也自认为苏子衿对他来说,委实有些无关紧要的很。 可当自己做出那等子行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好半晌,墨白才忽然出声,神色一滞,道:「你可知我为何救你?」 一边说,墨白一边将眸子抬起,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落在苏子衿脸上,一时间情绪莫辨。 此话一出口,墨白便有些愣住,便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忽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问话。只是,不知为何,他竟是隐约的期待着苏子衿的回答……如此陌生的情绪滋生,让墨白徒然便有些不适之意。 你、我……这称唿,着实与先前不太一样,毕竟两人之前,大抵都是以世子妃、国师大人自称的,如今墨白的话,却是让苏子衿有些错愕。 只是,还没等到苏子衿说什么,便是听这时,门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散了这一室的各有所思。 「国师大概是从前做惯了和尚。」司言一脚踏了进来,依旧面容冷峻,神色漠然:「所以那时救下了本世子的世子妃……纯属本能。」 本能的要牺牲自己,本能的要普渡众生……司言的意思,显然就是如此。 苏子衿闻言,不由挑起眉眼,心下觉得司言这般理论,奇怪归奇怪,但却也不无道理,毕竟她是当真没有其他的想法再去解释这个疑惑。 「世子这般说,大抵不了解本国师的为人。」只那一头,墨白却是凝眉,狭长的眸子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本能?未免有些夸张了,即便他曾经在寺庙里头度过,也不过是凡人罢了,若他当真有那一颗向佛的心,自是不会还涉足尘世…… 「若不是这般,国师又是为了什么?」司言冷冷的薄唇一动,便不着痕迹的看向墨白,一字一顿道:「难道还是为了情不成?」 说着,司言上前一步,便径直便牵住了苏子衿的手,低眉不语。 只这样的动作,委实有些明显,以至于落在墨白眼底……刺眼十足。 为了情……苏子衿闻言,不由摇头,司言这厮还是真敢说,好歹墨白也是出家之人,如何可能为了情? 心下如此想着,苏子衿便是打算开口缓和这尴尬的气氛,然而,不待她说话,下一刻便是听墨白笑了一声,眉眼皆是风华:「世子可是会开玩笑,本国师清心寡欲,如何会动男女之情?更何况世子妃早已是婚嫁之人……本国师可并非那等子不知礼教的人。」 一边说,墨白一边便露出了圣洁的神色来,司言凤眸幽深,却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颔首道:「国师有自知之明便是。」 司言说话,素来都是如此,虽说苏子衿对于这两人这般没有丝毫营养的话有些无语,毕竟三两句下来也是没有问清楚墨白的心思,可到底墨白和司言都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苏子衿自是也不想多问什么,左右她只是想还了墨白这样一个人情便是足够,其余的,与她无关。 这般想着,墨白却是嗤笑一声,说道:「世子的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不得人欢喜啊。」 「彼此彼此。」司言闻言,只是面无表情的回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不待苏子衿说话,司言便是垂眸看向她,低声问道:「子衿,我带你去外头逛一逛,如何?」 对待苏子衿,司言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虽说这厮面色冷淡,可眸底的那抹暖色,却是苏子衿极为熟悉与喜爱的。 点了点头,苏子衿便笑着看向墨白,说道:「国师既是喝了药,便且歇着吧,我们就不打扰国师了。」 说着,苏子衿便拉起了司言的手,两人缓缓朝着外头走去。 瞧着苏子衿和司言离去的背影,墨白心下无端的便有闷气涌现,强压下心头的那一抹情绪,墨白兀自看向外头明媚的春色,嘴角的笑容一时间淡了些许。 而那一头,司言和苏子衿出去以后,便是一路到了外头的湖边散步。 耀眼的阳光,有些刺目的感觉,好在司言一向知道苏子衿厌恶日头,便径直让孤鹜备了把伞与他。 两人并排而走,司言手执素伞,修长的身姿如玉如松,苏子衿在他的身侧走着,便是显得有些娇小。 「子衿,墨白救了你,你……打算如何?」司言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那略微摸不透的小心翼翼,听得苏子衿不禁一笑。 这话,不就是在问她要如何报答墨白么? 偏头看向司言,苏子衿便抿唇道:「阿言,若是一个女子……比方说是南音公主救了你,你要如何报答她?」 一边说,苏子衿还一边笑吟吟的瞧着司言,桃花眸底满是一片温软。 司言闻言,不由凝眸,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不待如何。」 无论是谁救了他,司言大抵不会有多么深刻的情绪,他会为之感谢,帮衬对方一件事,却也不是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帮衬。 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眉梢一弯,便似笑非笑道:「若是对方看上了你,你可是会以身相许?」 那些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大都是一言不合便是以身相许的戏码,苏子衿倒是想知道,司言这厮可是也如此……迂腐? 「不会。」司言认真的思索着,蹙眉道:「不会有女子可以救我……除了你。」 除了苏子衿,在麒麟洞之后,司言一直记得,那一次苏子衿在水中拼命的将他救起的那一瞬间……至今他还深刻的记着。 「那若是那次救你的人不是我呢?」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一时间便有些来劲儿,越是问,她便越是想要知道司言的答覆。 若是先前与他在幽蝶谷的人不是她呢?若是先前在麒麟洞中与他共患难的也不是她呢?是不是司言便会与另外一个女子……那个救了他、与他朝夕相处的女子成亲? 不知为何,即便只是『如果』,苏子衿心中如此想着,便有些不悦了起来。 「如果不是你……」司言停下步子,侧脸仔细的看向苏子衿,神色认真道:「我不会动情。」 司言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虽说他与苏子衿,也算是缘分使然,可若是没有了和苏子衿的这段姻缘,他便不会有其他的姻缘。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因为他笃定的知道,他的世界,只有苏子衿可以轻易入内,其他人……绝无可能! 苏子衿闻言,心下一时间觉得愉悦了起来,只是想起那时候的种种,她便忍不住问道:「阿言,我有时候不知道,你当初……是欢喜我什么?」 司言的欢喜,大抵是朝夕相处的心悦,除却先前的地宫患难,除却麒麟洞的保护之情,还有便是幽蝶谷整整一个多月相伴之情。 可归根究底,苏子衿还是不知道司言究竟喜欢她什么,毕竟那时候……她是那样的冷心无情,毫无可取之处。只除了一张皮囊还算是看的过去,其余的却是统统称不上惹人喜爱的。 苏子衿的问题一出,司言便是忍不住愣了愣,随即他嘆了口气,只伸出手摸了摸苏子衿的脑袋,语气含着一丝宠溺的意味:「子衿,你大概不知道,你真的很好很好。」 司言眼中的苏子衿,无论如何都是美好的,无论是虚情假意,还是冷漠算计,一切的一切,在司言看来,都是那么令人心动。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仿佛入了魔,可自己就是这样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苏子衿,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那你说,我哪里好?」苏子衿眉眼一弯,唇畔便有戏嚯的笑意浮现。她捉住他的手,眼底亮晶晶的,仿若星辰一般璀璨而夺目。 「你笑起来好看。」司言心下一片柔软,瞧着怀中这含笑的女子,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尤其是算计别人的时候……像只小狐狸一般,甚是有趣。」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点,总是不太一样,在司言眼中,苏子衿笑起来尤为好看,可他最爱的,到底还是她算计他人的模样。 没有理由,就这般致命的被吸引着。 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心下委实的乐开了一朵花,那股子情人之间才有的甜蜜,笑的她眸底的璀璨愈发浓烈了几分。 随即她伸手搂住司言精壮的腰际,将脸贴在司言的胸膛之上,喃声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我知。」司言低声应了一句,清冷的俊颜有一丝暖色浮现,只是,下一刻却是忽然沉吟,道:「可是子衿,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红豆。」 「噗嗤!」苏子衿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道:「阿言,你可知我最欢喜你什么?」 最欢喜他什么?司言微微一怔,随即凝眉,思索道:「认错认的快?」 这话,到底是司言打心底的实话,他自以为自己脸容生的虽是不错,但到底苏子衿不是那般肤浅的人,所以思来想去,司言便觉得,也许是自己认错认的快,这般虽不是很会哄女子的模样,但到底也算不错。 只是,他的话音一落地,苏子衿便笑的更欢了起来,她几乎是发出了极为愉悦的笑意,整个人窝在司言的怀中,有些花枝乱颤之意。 司言很少见苏子衿这样的笑,他从来见她都是抿唇而笑,可乍一看她如此愉悦的模样,整张脸似乎都沉浸在春色之中,明媚艷丽异常,他心下便是有些动容起来。 那一头,苏子衿倒是不知道司言在想什么,只是笑了好一会儿,见司言都不问她话,她便忍不住抬眼看去,艷绝的脸容上依旧是笑意浓烈:「阿言,你怎的也不问我笑什么?」 「嗯,」司言闻言,不由认真道:「那你笑什么?不然我们进屋探讨探讨?」 进屋?苏子衿一愣,瞬间便是明白了司言的意思,尤其是抬眼看到这厮那赤裸裸的眼神……她心下更是一颤,暗道司言这厮太过耿直。 这青天白日的,而且还是在药王谷……若是让人觉察到,未免有些孟浪的过分。 苏子衿兀自这般想着,司言却是低眸看她,凤眸深邃而暗含一丝情慾:「你既是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说着,也不待苏子衿反应,司言便松开了执着伞的手,径直将伞丢到了地上。随即他动作极快,便是将苏子衿大横着抱了起来,冷峻的容色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 苏子衿见此,不由心下一慌,素白的小手便是想去推司言,白皙的脸上更是烧了起来:「阿言,这是药王谷!」 这话,便是在提醒司言注意场合了。 司言闻言,却是抿起薄唇,淡淡道:「无妨,现下他们都有事情,不会碍了咱们的事。」 一边说,司言还一边朝着前头走去。 这时候,百里奚却是背着一个篓子,诧异的路过苏子衿和司言身边,道:「师父,你怎的了?」 瞧着司言面色严肃的抱着苏子衿,百里奚便下意识的以为苏子衿是不是病了或者什么……到底单纯的很,丝毫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只苏子衿闻言,却是愈发羞涩起来,心下不由埋怨司言这厮食髓知味,愈发孟浪起来。 只司言听了,却是面色寡淡,认真道:「她有些累了,我带她回屋歇息,你若是没有事情,莫要打扰了。」 这话一出口,便是将苏子衿素来弱质纤纤的情况搬了出来,百里奚闻言,却是没有起疑,一想到自己的师父先前还用汤药吊着身子一事……他便只觉司言说的是认真的话。 于是,他点了点头,便信誓旦旦道:「面瘫脸,你带老子的师父去歇着吧,其他人老子会帮你推拒到门外的,放心!」 说着,百里奚还露出一副凝重的模样,看的苏子衿哭笑不得。 可偏生,司言却是一副认真的模样,丝毫不像是说谎,瞧得苏子衿愈发有些难为情起来。 那一端,却是听司言沉声道:「我带她进去了。」 「去吧,快去吧!」百里奚回了一声,便依旧背着药篓子,朝着苏子衿和司言的反方向处,走了过去。 等到三个人拉开了距离,苏子衿才忍不住推了推司言,脸色微红道:「阿言,你……你放我下来,这青天白日的……」 「无妨,」司言低眉,望了眼苏子衿娇羞的脸容,眼底便越发深邃了几分:「等会儿我拉了床帏,就不白日了。」 苏子衿:…… 看来,司言这厮是越发不要脸起来了! …… …… 远在大景锦都,皇宫巍峨,夜色深沉。 御书房内,昭帝和战王对弈棋局,神色专注。 高公公就站在一侧,面容和蔼的瞧着这君臣的过招,一言不发。 好半晌,昭帝才缓缓挑眼,凝眉道:「苏彻,你家那儿子可是有捎信回来?」 一边说,昭帝还一边故作随意的落下一枚白棋,神色淡淡。 战王爷闻言,不由手下一顿,随即他笑了起来,桃花眸子闪烁着一抹光芒,回道:「陛下说的是哪个儿子?阿宁好似不过才出了锦都而已,大抵两三日便会回来,何必捎信?」 说着,战王爷一脸无辜的瞧着昭帝,那模样狡猾不已,看的昭帝不由冷哼一声,笑骂道:「苏彻啊苏彻,朕的心思你不是都懂吗?怎的如今又故作痴傻起来了?」 战王爷的模样,俨然便是知道昭帝在说什么,却又一副故作不知的模样,委实是客气可恼。 只这么多年的友情下来,昭帝倒是不至于真的恼怒,故而只是随意一骂,一侧的高公公亦是低低的笑着。 「陛下冤枉啊!」战王爷口中含着冤枉,脸上的笑意却是有些浓烈之意:「臣可不是故作痴傻,臣是当真不知陛下自己有儿子,怎的又关心起臣的儿子来了?」 这一头,战王爷还在故意装疯卖傻,可看在昭帝眼底,却是无奈至极。 嘆了口气,昭帝便道:「老狐狸,朕是说,你那儿子苏墨可是有捎信过来?朕关心你府上闺女和女婿了!」 说到最后,昭帝俨然便是直接瞪了一眼战王爷。 到底他还是最在意司言的,尤其是这些年,司言愈发的肖像他心中的那个女子……昭帝便愈发的疼爱着他。 身为帝王,他有许多感情不能够动,有许多无奈不能够纾解,就连宠幸那个贵妃,让谁怀龙嗣,他也要万分斟酌,即便再怎么不愿意,为了平衡局面,他还是不得不增添『皇子』,晋升妃嫔。 「陛下原是惦念世子了。」战王爷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前几日子衿和阿墨倒是有捎信过来,只是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却是迟迟未到,大抵再过两日,便可再收到他们的来信了。」 说着,战王爷抬眼看向昭帝,继续道:「世子和子衿倒是过的很是如意,新婚燕尔,总有些说不完的甜蜜之言,陛下不必太过担心。」 都说做父亲的为难,就是昭帝也是一样。战王爷同昭帝的情谊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司言不是什么世子,而是昭帝嫡亲的儿子……或者说,司言是昭帝最爱的儿子。 皇室不是没有亲情,只是所有的亲情都在一个或者几个人的身上,毕竟居高位者,谁也不知枕边人是否包藏祸心,谁也不知亲生儿子是否会为了皇位弒父杀君。 这一点,战王爷看了许多年,心下亦是有数。 「那就好,」昭帝点了点头,嘆了一声,又重复道:「那就好。」 司言在外这些年,昭帝总对他放心不下,只是司言的性子极为冷傲,若是昭帝派了人前去,一定会惹怒司言,所以昭帝早些年会对此束手无策,可如今司言和苏子衿成亲了,昭帝和战王爷又是旧友,自然比较方便打听到司言的下落。 这样一来,昭帝便不由摇了摇头,道:「还是生闺女好啊!」 这话,倒是昭帝打心底说出来的,比较闺女贴心,即便苏子衿离家多年,如今也依旧惦念着家里,消失总会顾念着捎带回来,而不是像司言早些年那般,行踪不定也就算了,还忍不得他人监视。 「那是。」战王爷闻言,却是没有过谦,只微微一抬头,夸道:「我们子衿啊,生的貌美也就算了,脑子还好使,你瞧着她一个人筹谋的那些……啧啧,听说现下东篱已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了!」 分明是搅事的『坏人』,可落在战王爷眼底,便是『脑子好使』了,尤其一想起苏子衿就是曾经的容青,他更是骄傲的没边起来,那牛气哄哄的模样,便是认识了他这么多年的昭帝,也不由有些看不过眼。 见不得战王爷如此嘚瑟的模样,昭帝便冷哼一声,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停:「苏彻,你可莫要忘了,你那厉害的闺女可是朕的……阿言的媳妇儿!」 言下之意,便是你闺女现在是姓司了,已经是半个司家人了。 听着昭帝这略显傲娇的话,高公公在一旁便忍不住无声的笑了起来。 战王爷闻言,倒是也不气恼,就见他哼哼一声,难得的一脸不服气,道:「陛下这话可是错了,世子对我家子衿可算是言听计从的,跟我当年……完全一模一样!」 众人皆知,战王爷是锦都有名的妻管严,而他言下之意,便是司言……也是这般了。 昭帝闻言,脸色便是一僵,可想要反驳,却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说。 想了想,他才瞪了眼战王爷,气急败坏道:「好你个苏彻,最近真是越发的不尊敬朕了,莫不是不想当这个王爷了不成?」 这话一出,便是开玩笑之意了,战王爷一听,却是不恼,只哈哈一笑,爽朗道:「陛下啊,臣这王爷还是没做到头,等过几年陛下退位了,臣便随着陛下一块儿离开这繁盛的锦都罢,从此游山玩水,行云野鹤的,也是滋味颇好。」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战王爷敢这般对昭帝说话了,毕竟皇帝『退位』一事,委实不是一个臣子敢提的事情。可战王爷说出口去,昭帝却是丝毫不恼的样子,只嘆了口气,幽幽道:「苏彻,你说朕什么时候能退位呢?退了位又该去哪里呢?」 他其实最想问的是,如是他退位了,能不能够入药王谷,见一见他心上的那个女子……那个唤作清漪的美丽女子。 这么多年,他忍着不去见她,忍着不去打听一切……因为他知道,她心中该是恨他的。 可他真的好累好累,当初若不是为了母后、为了大景的安宁……他决计不愿意困在这金子做的牢笼,囚禁一生! 瞧着昭帝那一副嘆息的模样,战王爷心下便是一动,随即他敛了情绪,手下的动作亦是停了下来:「陛下当真想要那样做吗?」 「苏彻……朕有些犹豫了。」昭帝抬眼看向战王爷,眼底满是忧色。 想要那样做?当然,他是极想要这样做的,想把皇位传给司言,想先让自己的『儿子们』争斗下去,等时候差不多了,便给司言正名,让他继位。诚然如此想法有些冷酷而卑劣,可他知道,只有司言上位,其余皇子才能存活的更多……而他心里头的重担,才能落下。 可是,这几年下来,他忽然便是迷茫了起来。 司言的抗拒,昭帝看在眼底,也知道,无论如何,司言都不会愿意继位,从前没有苏子衿的时候,他便是不愿意的,如今有了司言……他还有可能贊同吗? 瞧着昭帝如此一副无奈的样子,战王爷不由凝眉,沉声道:「陛下可还记得净空大师说的话?」 当年司言来到锦都的时候,太后一度很是喜爱这个孙儿,于是有一年,便是带着司言去了佛寺之内,寺中有一个声名远播的大师,唤作净空。净空曾给司言看过命理,只说司言在二十五岁之前,会有一场大劫,而这场大劫……会让司言命丧其中! 净空大师是个极为有威信的人,他素来说的话都是没有虚言,百年前司梦空出生之前,他便曾扬言,大景会出现一代女帝,而这女帝亦是领着大景走向繁盛。 那时候没有人相信,毕竟大景素来只有男子称帝,从未有过女子的,可后来,国乱横生,民不聊生的时候,司梦空出现了,她有勇有谋,领着数万精兵杀入皇城,一举夺得帝王之位,从此大景开始了繁盛的道理,且经年不衰! 自那以后,众人对于净空说的话,便是极为信任,再加之净空活了一百来岁,众人便愈发对净空崇敬了起来,都言他是得道高僧,神仙下凡。 「朕如何能够忘记?」昭帝垂下眸子,凤眸幽深而复杂:「只是朕不信命,不信佛法,唯独相信阿言能够逢凶化吉!」 虽说口中说着笃定的话,可昭帝心中,到底是极为畏惧的……是的,畏惧,他生平有两个时候是畏惧的,一次是清漪出事的时候,他畏惧命。一次是司言被断出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时候,他畏惧的还是命。 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麻痹自己,司言不会出事,更不会因为这一介僧人所言,便当真殒命…… 「陛下,臣以为,等这次世子回来,便让他呆在锦都罢。」战王爷嘆了口,只谨慎开口道:「不论陛下信不信,总归还是防着点好。」 战王爷的话一落地,昭帝便瞧了眼他,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是在怕你家闺女守寡!」 此话一出,便顿时搅了哀伤的气氛,可战王爷却是哈哈一笑,直到昭帝甚得他的心。 只是,两人如此开玩笑的一幕落在一旁的高公公眼底,却是有些沉重之意。 若是世子当真殒了命……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 …… 烟京之中,有大事发生。 听人说,翼王府世子楼弥陷害忠臣,被下了牢狱,不日后问斩。因着翼王府素来忠心耿耿,朝臣更是有许多人上奏,表示四国大会期间不宜大肆诛连,毕竟前几日孟府才堪堪倒台,这后来便是翼王府……未免有些吓人的紧。 只是,令朝堂上震惊的是,楼弥的父亲翼王在楼弥被下狱了之后,便很快又将二儿子楼雅推举上位,大抵有要立他为世子的意思。如此一来,翼王便是依旧效忠着楼霄……这一消息传出,朝堂上原本想要倒戈的大臣便又立即停下了步伐,不敢再轻举妄动。 彼时,右相府邸,树影斑驳。 钟离坐在院落外头,神色淡淡的看向正对面的楼宁玉,问道:「你那头的事情,可是安置妥当了?」 楼宁玉闻言,抿唇一笑,脸容宛若春风,道:「都妥当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钟离点了点头,忽而又道:「苏子衿那头,你可是还等她回来?」 苏子衿和楼宁玉有合作一事,钟离只是知道,而苏子衿前几日离开烟京的事情,钟离也看的清楚。 听着钟离的问话,楼宁玉不觉笑道:「长宁王世子妃是个通透的人儿,她已然做到这一步……其余的事情,已然不需要依靠她了。」 这话倒是不过河拆桥的意思,只是事事若是都依赖苏子衿来出谋划策……将来他总归走不远的。 「倒是不错。」钟离看了眼楼宁玉,只迟疑道:「可你的身份……总该要有个正名。」 楼宁玉近来在烟京百姓中的威望,算是在逐日提升,可到底楼宁玉还是顶着『野种』的疑云身份,若是不得到正名,想来未来的事情……很难和顺下去。 「我的身份……很快便是会被正名。」楼宁玉不以为意的一笑,只挑眼看向钟离,忽然便问道:「只是我有些好奇,右相似乎从不对我的身份起疑……」 从一开始,钟离就没有对楼宁玉是不是『龙子』一事起疑心,一直到如今,楼宁玉不由的便对此有些疑问起来。 难道钟离对当年的事情,知道一些内幕? …… …… 102阿言,你在哪里 月上柳梢,天色黯淡。 楼宁玉的话一落地,钟离便不由笑了起来,语气有些淡泊之意:「这件事我倒是不甚清楚,只是曾有一次听陛下……先皇提起过,那时候先皇便是透露出想设法将你带回烟京,不过,在先皇动作之前,楼霄一派便已然开始下手,以至于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那犹如箜篌般低沉而悦耳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迷离的意味,委实令人心中平静,可钟离的话,却是掀起了楼宁玉心湖中的一阵惊涛骇浪,让他不禁哑然无言。 他在大景这些年,从不知父爱为何,更不知那天子的一声召回……又是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渐渐的楼宁玉便对此不再抱有希望,他开始想要筹谋一切,一步步夺回权势。 只是,如今钟离告诉他,他的父皇想要将他带回烟京……一时间他便有些觉得可笑起来。 见楼宁玉久久不曾言语,钟离不由道:「容青若是还在世,说不定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只是可惜……他都死了。」 从前若是要说最得文宣帝赏识的,非容青莫属了,众皆看的明白,文宣帝不仅将容青看作左膀右臂,更是将其视若亲子。这一点,几乎举朝皆知,甚至于那时还有大臣规劝,生怕文宣帝一个想不开,便将皇位传给了容青。 听着钟离的话,楼宁玉不禁微笑起来,他抬眼看向钟离,眸色晦涩而难以令人看的清楚:「容青早已不在,又有何办法?」 一边说,楼宁玉一边露出无奈和神伤的模样。只是私心里他却是知道,这钟离……大概是怀疑起了苏子衿。 瞧着楼宁玉表现的没有什么异样之处,钟离心下不由便有些疑惑之意,只是,他到底没有说出来,唯话锋一转,便又道:「飞剑山庄的事情……殿下可是知道一二?」 飞剑山庄就在烟京的城郊附近,不算太远,故而出事之后,几乎整个烟京人人都是知道。 从前飞剑山庄的萧何也算是对东篱的百姓有所贡献,如今他命丧,却又因为江湖之事……这一来二去的,百姓便也就不敢擅自上山,毕竟江湖危险,他们平头百姓,哪里敢涉足? 「知道。」楼宁玉点了点头,回道:「这事大抵是苏子衿和司言的手笔,瞧着倒是有些天衣无缝。」 司言和苏子衿深夜前往飞剑山庄一事,烟京中知道的人不算太多,但楼宁玉和钟离却是时刻紧盯的,尤其是钟离,他心下对于苏子衿带给他的熟悉感一直有些不解,再加之若水与苏子衿亦是莫名的有了交集……于是乎,他对于苏子衿的事情便是越发关注了几分。 听着楼宁玉的话,钟离便回道:「臣以为,此事定是与孟瑶有些干系,不知殿下如何看待?」 一句『臣』,听得楼宁玉不由愣住。尤其他方方才意识到,钟离忽然便是唤他……殿下。 从前他是皇子的时候,确实是殿下不错,可现下已然有些王爷不王爷、皇子不皇子的,钟离如此唤,不外乎两个原因。 其一,他已是正式将他看作夺帝位的皇子……或者说王爷。其二便是,钟离对于他的性子,起了试探之心。 所谓试探之心,便是要看着他是否对此骄躁自傲。虽说现下也是得胜了一半,但若是提早得意起来,未免有些心性不稳。先前两人虽也是合作,却是从没有这般过,毕竟钟离是个极聪明的人,若是无法将他扶上帝王之位,钟离很有可能便是将他放弃。 这一点,楼宁玉一直都是知道的,且对于钟离的这般明哲保身的做法,也算是认同。 缓了缓心神,楼宁玉才点头道:「宁玉与右相的想法一致,素来也没有听闻苏子衿和司言与飞剑山庄如何苦大仇深,若非宁玉没有猜错,也许那时救了孟瑶的神秘之人……便是萧何无疑了。」 楼宁玉的话,依旧淡淡且温和,丝毫没有引以为傲的模样,更甚至于,他其实在无形之中,将自己的身份看的很淡……一声『宁玉』,俨然就是表面了他从来隐忍的态度。 瞧着楼宁玉那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钟离总算是安下了心来。虽说从楼宁玉进烟京之后,事事皆是顺遂,可要确保眼前之人是否堪得大用,主要还是要看他的心性。楼宁玉如此一副从容的样子,委实是让钟离高看了几分。 如此一想,钟离便笑着道:「殿下看事透彻,到底是好的。」 一句意味不明的夸赞,不仅是指飞剑山庄的事情,而且更是指楼宁玉如此表现令人敬佩。 楼宁玉闻言,只淡淡挽起唇角,回道:「右相可是找到了孟瑶的下落?」 孟瑶逃脱在外,总归是让人不安心的,尤其钟离……他素来知道孟瑶诡计多端,这般女子若是捲土重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心下如此想着,钟离便道:「尚且还在搜寻,城东一处,明日便会开始秘密彻查起来。只是令本相深觉奇怪的是,孟瑶这一次,竟是会如此隐忍……」 「也许是有了什么必须隐忍的理由了罢。」楼宁玉沉吟道:「只有手中握有东西,她才会如此的安静……或者说,不作为其实才是最可怕的作为!」 楼宁玉知道苏子衿就是容青,所以同样明白,孟瑶和苏子衿有些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一点便是从孟瑶一开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对苏子衿的恨意可知的。如今苏子衿安然无恙,若是说萧何的确是孟瑶的人,想来孟瑶一定会有所动作,而她却依旧悄无声息……想来一定握着什么厉害的筹码在手中! 一想起这个,楼宁玉眸底便浮现了一抹深沉,而钟离闻言,亦是心下有所戒备。这几日他秘密的搜了几个街,因为他知道,孟瑶一定会留在烟京,以便观察最新的动向,所以明日……一切都顺遂的话,他一定可以逮住孟瑶! 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钟离和楼宁玉皆是各自思索,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发现,一道无声无息的暗影,缓缓自角落处离去。 …… …… 与此同时,烟京城东某一隅院落。 孟瑶安稳的坐在窗前,她手中捏着一封信函,清丽的脸容有阴霾划过。 「墨琛死了?」好半晌,她才眯起眼睛,抬眼朝着心蓝的方向看去,眸光冷戾。 心蓝闻言,不由一顿,随即她低头,沉声道:「是,小姐。」 墨琛的死,委实有些猝不及防,便是心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有些震惊,毕竟那人素来是个厉害的,以一敌百这种事,更是手到擒来。 没想到,不过两日下来,就这般命丧了去,委实有些难以置信。 「看来,我倒是低估苏子衿这贱人了。」冷笑一声,孟瑶依旧沉静道:「没想到连墨琛都不是她的对手。」 原本孟瑶是想让墨琛前去杀了苏子衿的,只是苏子衿身边一直有许多暗卫护着,便是墨琛再如何厉害,也是无法靠近。后来,那往生丹的消息冒了出来,墨琛知道此事极为严重,便来不及道别,就立即前往飞剑山庄处理此事。 然而,孟瑶以为,那飞剑山庄乃是萧何的地盘,苏子衿此去一定有来无回,却是没想到,她倒是极好,直接便是将飞剑山庄连锅端了……如此一来,她手中便是又少了一颗强有力的棋子了。 心中如此想着,那一头,心蓝却又说道:「小姐,据悉摄政王派去的人……也一併被司言的人剷除了干净!」 楼霄原本派了人去,想要藉机杀了司言的,却是没有想到,那群人都是有来无回,径直都被司言的人彻底清除干净了。 「楼霄这没用的男人,显然不是司言的对手。」对于心蓝所说的,孟瑶显然不以为意,只见她将手中的信函丢到一旁的烛火上,便冷冷笑道:「你去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往生丹在长宁王世子的身上……我倒要看看,江湖那群愚蠢的东西,能不能够剷除了司言!」 既然司言和苏子衿借了往生丹的名头去嫁祸设计墨琛,那么她便也借着往生丹的名头,将罪责引到苏子衿和司言的身上……毕竟司言夜半离开烟京,可是许多人都看在眼底的事情! 「是,小姐!」心蓝闻言,立即便拱手,道:「只是,小姐可是要将往生丹寻回?」 所谓寻回……便是因为,其实往生丹一直是在孟瑶的手中。 一年前的时候,墨琛偶然得到了往生丹,只是那时候他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所以机缘巧合之下,便是被孟瑶所救了。孟瑶趁着他昏迷之际,发现了往生丹的存在,并且径直便将往生丹占为己有了。 从那时开始,她就是想要藉此来威胁利用墨琛,为自己所用。 为了避免被墨琛发现,她秘密将往生丹藏了起来,墨琛醒来后虽气愤,可奈何世界上只有孟瑶一人知道往生丹所藏之处,所以墨琛无可奈何,便是答应了帮孟瑶一件事。这也就是为何,当日墨琛不被孟瑶所用,却又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 只是,原本孟瑶是打算等苏子衿死了,便设计杀了墨琛的,却是没有想到,墨琛尚且未杀了苏子衿,便是身先士卒了,如此一来,心蓝才会问孟瑶是否要将往生丹寻回,毕竟墨琛死了,孟瑶到底是不必再将往生丹藏着掖着了,大可自己服用了便是。 「寻回?」孟瑶闻言,却是眼底平静无波:「你以为那往生丹是真的?」 「小姐的意思……」心蓝不由瞪大眸子,难以置信道:「难道那往生丹是假的不成?」 当初墨琛可是拼进了性命才得到那颗往生丹的,虽然她们都不知道从何获得,但心蓝以为,若非真的往生丹,墨琛那人……想来不是好煳弄的! 「不错。」孟瑶神色不变,只继续道:「那往生丹是假的,而墨琛也是被骗了!」 孟瑶虽不知江湖的事情,但孟家的老爷子……也就是她的祖父孟玄,一直是个武痴,因着孟玄当年时常痴痴颠颠,将一些厉害的武功秘籍、丹药挂在嘴里,孟瑶才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往生丹一说的。 只是,在得到往生丹的时候,孟瑶便是暗中找了人来检查,结果得到的回答便是,那只是一颗大补丸罢了,没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因着发现了那个秘密,孟瑶才没有自己服下,毕竟她要一颗大补丸,能有什么用处? 听着孟瑶的话,心蓝有些错愕起来,只是一想起墨琛已是死了的事情,她便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小姐,那人来消息了。」 随着那婢女的声音落下,孟瑶的眸底便是升起一丝精光,随即她缓缓起身,便道:「进来。」 一声令下,那婢女便推开了门,手中捏着一只信鸽,低头进来。 看了眼那信鸽,孟瑶便上前,接过那信鸽后,便径直从信鸽的身上取出暗藏的纸筒。不紧不慢的从纸筒里头抽出一张纸条,孟瑶将信鸽递到心蓝手中,仔细打开看了起来。 一时间,屋内气氛安静了下来,孟瑶瞧着纸条里的内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心蓝想要出口询问的时候,她才抬起头,露出一抹漠然的笑意来。 「小姐,那人……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心蓝不解道。 孟瑶凝眉,淡淡道:「明日钟离会搜到这处,咱们先去城南避一避罢。」 心蓝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她倒是丝毫没有迟疑,便拱手道:「是,小姐。」 随着心蓝的声音落下,孟瑶走到烛火边,径直便将手中的纸条丢进了火焰之上,顿时,火光一跃而起,只是片刻之间,便熄灭了去,只余下一丝灰烬,完全看不出原先的内容。 盯着那被烧成菸灰色的纸条,孟瑶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素来平静的目光忽明忽暗,让人难以揣测。 …… …… 药王谷内,幽静一片。 苏子衿恍惚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候,落日的余光透过窗户,露出温暖的色泽,令人如入梦境。 微微睁开桃花眸子,入眼便是司言那精壮而诱人的胸膛。 苏子衿轻轻抬起眼,瞧着那张秀丽绝伦的清冷面容,一时间便觉得无比安心。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落在他的眉眼处,两人肌肤相触,却是一片温暖。只这个时候,司言忽然便睁开了璀璨的眸子,他眼底有慵懒之色浮现,却是让人沉浸其中。 「子衿。」随着一声低唤,他伸出手捉住她抚摸着自己的小手,轻轻放在唇边吻了吻,才翻身将她压下身下,眉眼极尽温柔。 他盯着她,半晌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静静的瞧着他,凤眸依旧盛满了温柔之色。 苏子衿心下疑惑,便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触摸他的脸容,只是,当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就觉身子一冷,司言整个人便消失在了榻上。 落日的余晖开始黯淡起来,整个天地都漆黑一片。苏子衿瞪大眼睛,绝望的抱着空气,心中有惊惧缓缓浮现。 「阿言!」她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到门边,不设防便是被门槛绊了一跤。 头顶上方有冰冷的感觉触下,苏子衿愣愣的伸出手,不期然的便有冷入骨髓的雪色落在她的指缝之间,转眼化成一滩水渍。 那水渍一滴滴的从她指缝中渗透下去,冻得她整个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只是,当她抬头的那一瞬间,便忽然发现,司言就躺在不远处的冰雪之中,那一袭白衣依旧出尘而淡漠,秀美的容颜依旧冷峻而清贵,可唯独那惨白而没有丝毫色泽的唇角,透着一股残忍之意。 「阿言!」苏子衿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顾不得其他,她便疯了一般朝着司言的方向奔了过去,她跌倒在雪地上,明明触手可及,却在一瞬间便又好似离他很远很远。 等到她起身再要往前跑的时候,却是发现,前方没有司言的身影,只一片白茫茫的,大雪纷飞依旧。 「阿言!」她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双手捂着心口,那隐隐刺痛的感觉让她不争气的便泪眼朦胧起来:「阿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一声又一声的吶喊,她四周环顾,任由泪水落下,打湿了衣襟。 「子衿,我在这里。」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苏子衿勐地转身看去,便见那光秃秃的树下,站着一道挺拔如青松的身影。 那人眉眼依旧,此时正看着她,眸光温暖。 「阿言!」苏子衿心脏一缩,便毫不犹豫的朝着司言的方向跑了过去。 司言张开双臂,立即便将苏子衿纳入了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际,她咬着唇,泪水模煳了眼睛。 只是,一瞬之间,那温暖的怀抱开始散去,唯独剩下的只是空洞一片的衣袍……苏子衿瞪大眼睛,绝望的看着怀中的那件衣袍,终于泣不成声。 茫茫的天地,她兀自一人跪在地上,手中抱着一件宽大的衣袍,心中疼的仿若就要死去一般,只泪水一滴滴落下,是那么的不知疲倦…… 「子衿……」一声来自悠远的唿唤,将她从梦中惊醒。 苏子衿艰难的睁开眸子,眼前便忽然出现了司言的脸容。 那张她在梦中寻而不得的脸容,那个她想要抱紧却消失不见的人。 「阿言……」苏子衿喃喃出声,眼角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打湿了司言的胸膛。 一把抱住苏子衿,司言疼惜的抚摸着她的脸容,低声道:「子衿,可是做了噩梦?」 司言的甦醒,大抵是在苏子衿那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唿唤中惊醒。只是,任由他怎么叫,她也依旧沉浸在梦魔之中,只挥舞着手臂,仿佛四处寻找着什么。 「阿言,你在这里。」苏子衿扑进司言的怀中,桃花眸子里满是悲伤之色:「你原来在这里!」 她找了好久好久,在冰天雪地里找了好久,可没有司言……那个世界没有司言啊! 这一声呢喃,听得司言心下一颤,他紧紧将她抱住,轻轻吻了吻她的髮丝,嗓音低沉而温柔:「我在这里,子衿。」 他说:「我在这里。」 她在梦中哭喊着唤他的名字,那时候,司言便知道,苏子衿的这个噩梦里,有他。 只是,看着她这般悲恸的模样,他一时间便不忍心去问她究竟梦见了什么。 手足无措的抱着苏子衿,司言沉默下来,可苏子衿那一头,却还在恍恍惚惚,一声又一声道:「阿言,你在这里,你在这里啊!」 「我在这里,子衿。」他拥紧了她,低声道:「我一直在这里。」 「阿言……」苏子衿抱紧了那温暖的怀抱,好半晌,才失魂落魄道:「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 说着,苏子衿便仰起头,素来幽静的桃花眸底,满是惊惧与不安。 这样的苏子衿,让司言心疼不已,只下一刻,他便点头道:「子衿,我不会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一直。」 苏子衿的梦里,大概是他不在了罢?可她大概不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因为他知道,她受够了独自存活的悲哀,尝尽了无尽黑暗的折磨,所以他怎么会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听着司言的安抚,好半天苏子衿都没有动静,两人依旧是肌肤相贴,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慾念,谁也没有杂绪,有的只是慰藉与心疼,浓厚而深邃。 「我做了个梦……」苏子衿盯着司言的脸容,娇媚的脸容楚楚动人:「阿言,我梦到你不在了,我怎么找,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现下的苏子衿,有些孩子气而伤怀,仿若做了噩梦的孩童一般,梦醒之后,便是这般断断续续的讲着自己的所见。可看在司言的眼底,却是令他几乎窒息。 忽然之间,司言便想起了年幼时候的那场预言……有个老和尚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可至始至终,他都是不信的。 修长的手指落在苏子衿的脸容上,司言眸光沉沉,低声道:「我会去找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这是他的保证,也是他的承诺。而这话落入苏子衿的耳里,却是莫名抚平了好些伤痛。 她静静瞧着他,好半晌都没有动静,只这个时候,一声尖锐的叫声,将苏子衿彻底惊醒。 「七宝饿了!七宝饿了!」鸟儿扑扇着翅膀的声音忽然响起,听得苏子衿不由愣住。 这声音……是七宝? 可七宝分明应是在烟京才是,怎的会来到这药王谷? 苏子衿如此想着,却是见司言掀开帘子,朝着窗台的一处看去。 果不其然,就见七宝此时正站在窗台处,一边啄着自己的翅膀,一边动着细细的爪子,继续道:「七宝饿了,七宝饿了!」 「出去。」司言凤眸冷沉,面色清寒道。 「世子妃,世子妃!」七宝却是不依不饶,只歪着脑袋,又是如此叫唤道:「七宝饿了,饿了!」 「滚出去!」司言眸光一寒,显然是要动手的意思了。 七宝见此,眼珠子不由一转,便转过身,叽叽喳喳叫道:「七宝大人,不计较,小人!」 一边说,七宝一边便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见七宝出去,苏子衿不由凝眸,心下倒是顿时恢復了清明,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然开口,问道:「阿言,这七宝不是应当在烟京?怎的忽然悄无声息的便来了药王谷?」 而且……还如此准确的便找到了苏子衿和司言的住处……委实有些神奇的紧。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说出来的话也依旧温软,倒是少了几分方才的不安之意。 司言闻言,便淡淡道:「许是这怪鸟有些灵性罢。」 七宝这只怪鸟,到底很是有灵性,否则的话,司言决计不会让它留在苏子衿的身边。 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便点了点头,一时间倒也知道,七宝的怪异,确实很难解释的通。 …… …… 竹屋之内,光影灼灼,寂静的夜色,渐渐深沉。 女子紧闭双眸,静静的躺在榻上,一张绝色的容颜在光晕之下,显得越发出尘而脱俗。 她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意外之间落入了凡世,从此便是沉睡不起。 彼时,一道微风吹来,窗户的门『吱呀』一声被吹开,竹帘被打的隐约作响,榻上沉睡的女子忽然食指微动,长长的睫毛如蝴蝶张开翅膀一般,缓缓露出几分璀璨的光泽。 与此同时,小童端着药汁入内,一如往常那般,轻掩竹门,动作轻柔。 只是,当他转过身,腾出一只手想要去关门的时候,却是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窸窸窣窣的响动,顿时吓得他被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弹。 「这是哪里?」昏暗的烛火光隐约闪动,一道暗哑而悦耳的女声响起,顿时惊起一片涟漪。 小童心下震惊不已,手中的药汁也在那一瞬间落到了地上,撒了个彻底。 随着一声『砰咚』的声音响起,外头便是传来轻衣诧异的声音:「付生,怎么回事?」 一边问着,轻衣一边便推门入内,只是,入眼的便是唤作付生的小童一脸见了鬼的模样,以及依旧安静的躺在榻上的女子,双眸紧闭,毫无声息。 「付生?」看了眼僵住身子的付生,轻衣不由重复道:「怎么回事?竟是撒了汤药。」 轻衣的话渐渐传入失魂落魄的付生耳朵里,就见那七八岁模样的孩子咬了口唾沫,转身指着那依旧闭着眼睛躺在榻上的女子,姐姐诶爸爸道:「师……师姐,她……她刚才醒了!」 这个她是谁,无疑便是榻上那个角色姿容的女子。 「什么醒了?」轻衣瞪大眼睛,心中激动起来:「怎么就醒了?」 「我……我听到她……她说话了!」付生显然还在恍惚之中,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清晰可闻。 付生的话音一落地,轻衣便不由震惊起来,随即她一言不发,便径直朝着女子的方向走去。 烛光之下,女子依旧紧闭着眼睛,那仙子一般的脸容上,苍白依旧,毫无血色。 眸底闪过复杂的情绪,轻衣立即便俯下身子,伸出手探了探那女子的脉搏。 依旧是和寻常时候一模一样的脉搏,丝毫没有变动之意…… 「付生,你在这里守着!」慵懒的神色散去些许,轻衣嘱咐道:「我去找我爹!」 说着,轻衣便辗转出了竹屋,很快来到了前院处。 彼时,药王正坐在一侧和长宁王对弈棋局,长宁王妃便站在一处瞧着,而不远处,则是百里奚埋头苦苦过筛着药草。 乍一见轻衣神色匆匆的过来,百里奚便是眸光一亮,笑道:「小轻衣,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找我的?」 一边说,百里奚还一边放下手中的物什,眉开眼笑。 看了眼百里奚,轻衣便摇了摇头,转而走到药王的面前,低声道:「爹,我有事情同你说。」 「啊?」药王鬍子一动,便偏头看向轻衣:「什么事情?」 这一声询问落下,轻衣便不由道:「关于……长姐的事情。」 一听到轻衣提起『长姐』两个字,场中一群人皆是停下了动作,便是长宁王和长宁王妃,也不由愣住了。 唯独百里奚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皱着眉头瞧着这几个人的举动。 看了眼不明所以的百里奚,药王便立即道:「你说吧,现下没有什么外人。」 言下之意,便是百里奚也不是外人的意思了。 这话一出,便是听得百里奚喜上眉梢,直暗道这些时日自己任劳任怨总归没错,好歹也是徵得了老丈人的首肯,不是? 见药王如此说,轻衣也顾不得其他,便道:「付生方才说,长姐醒来了!」 一句话落下,便是长宁王妃也忍不住瞪大眼睛,惊喜道:「清漪当真是醒了?」 一边说,长宁王妃还一边抬起脚,一副想要跑过去看看的模样。 清漪? 百里奚咽了口唾沫……他大概是没有听错罢?轻衣的长姐,唤作清漪?几乎和轻衣的名字一模一样的读音…… 这一头,百里奚的思绪方涌起,便见轻衣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只是,我方才探了她的脉象,却是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若是清漪当真有要甦醒的意思,轻衣一定可以探得到不同的脉象…… 「百里小子!」药王眯了眯眼睛,忽然看向百里奚,吩咐道:「去把司言唤去竹屋,就说有事寻他!」 药王的话一落地,长宁王妃便急急的补充道:「就说我有事找他!」 司言素来是个孝顺的,只要她说有事,他一定会很快前去。 百里奚闻言,一愣,随即便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朝着苏子衿和司言的院落赶去。 …… …… 与此同时,苏子衿已是早早起了,大抵沐浴了一番,便让人给七宝备了些米粒。 等到七宝用了膳,司言和苏子衿便正打算前去前院,与长宁王等人碰头。 只这个时候,外头忽然响起百里奚的声音,苏子衿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司言,便朝着外头走了几步。 一见着苏子衿,百里奚便道:「师父,那死面瘫呢?」 苏子衿对于百里奚对司言的称唿,委实觉得无奈,只微微弯唇,道:「阿言在里头,怎么了?」 「岳父……啊呸,是药王找死面瘫有事。」百里奚走到苏子衿的身边,停下了步子,探头朝着里头看去。 果不其然,就见司言兀自坐在椅子上,手中执着杯盏,神色漠然。 「死面瘫,你娘找你!」百里奚跳了进来,哼哼哧哧道:「她让你去竹屋!」 竹屋……司言眉梢一蹙,转瞬便又舒展开来,冷声道:「你是说药王还是我母妃找我?」 百里奚怪异的看了眼司言,便道:「两个都有!」 百里奚倒是不知道司言与药王关系不好,只瞧着司言非要问是谁,便有些心下不解。 苏子衿闻言,不由敛眉,竹屋是个什么地方?为何司言方才听了,竟是有一瞬间蹙眉? 心下如此想着,苏子衿便听司言淡淡道:「子衿,你随我一起去罢。」 司言心下虽不知是什么事情,但却明白,终归是关于清漪的事情,司言不想瞒着苏子衿,所以还是希望带着她一起去探一探究竟。 说着,司言那双凤眸便是落到了苏子衿的身上,苏子衿一愣,便点了点头,笑道:「好。」 说着,几个人便很快朝着竹屋的方向而去。 直到抵达竹屋处,青书和落风等人便被拦在了外头,只苏子衿、司言还有百里奚推门入内。 宽敞的竹屋内,围着好几个人,其中长宁王和长宁王妃一瞧见苏子衿和司言过来,两人竟是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 那两夫妇如此暧昧都被不已的笑,惹得苏子衿不由一窘,心下便知道,他们大抵心中明白她午后和司言……究竟去了哪里。 司言显然是看到了苏子衿的羞窘,就见他伸出手揽住苏子衿的腰肢,神色冷淡道:「何事?」 一边说,司言清冷的眸光还一边落在了药王的身上,显然是知道,如此吩咐,一定是药王第一个提起的。 「阿言,方才付生说清漪醒来了!」长宁王妃一听司言提起此事,便不由上前,道:「现下药王正在给清漪施针,说不定马上就可以醒过来了!」 长宁王妃的激动,几乎有目共睹,她本就是热情而率真的女子,如今这般表情,显然是欢喜到了极致。 其实,当年昭帝被清漪所救,其实是携着长宁王妃的,那时候长宁王妃与长宁王被迫分开,便随着昭帝一路逃亡。 后来昭帝因护着长宁王妃才受了重伤,而清漪也一度以为,长宁王妃与昭帝关系密切。那时候也算是闹了一点笑话,不过长宁王妃生性热烈,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在那段时间里,与清漪成了至交好友。 只是,她回到锦都的时候,便是与清漪少了些联繫,心中虽是惦念,却又因那时局势动盪依旧,所以长宁王妃便忍着心中的思念,不与清漪互通信函。 直到那一年,她痛失爱子,司言也极为巧合的来到了锦都,成了她的儿子……她那时候才知道,清漪出了事情。 于是,这些年下来,她便也算藉口与长宁王江湖闯荡一说,四处为清漪找寻灵丹草药,以此来维持她的性命。 清漪……苏子衿心中默念一声,这唤作清漪的女子,无疑便是司言的亲生母亲,昭帝最是心爱的女子! 这般想着,苏子衿便是朝着司言的方向看去,不过,司言闻言,却是依旧神色淡淡,仿若在听到一个不陌生人的消息一般,神色很是漠然。 「这里是哪里?」然而,就在这时,有女子声音幽幽然传来,带着一丝暗哑之意,令人心中一颤。 …… …… 103清漪甦醒 「这里是哪里?」就在这时,有女子声音幽幽然的传来,带着一丝暗哑之意,令人心中一颤。 众人顿时心中一凛,便朝着清漪的方向看去,只见床榻之上,女子恍恍惚惚的坐起身子,她容色生的极好,一张秀美的脸容,出尘的气质,俨然与仙子无异。也不知是常年沉睡的缘故,还是服了许多奇珍异草的缘故,她看起来只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丝毫不显老。 百里奚瞳孔微微一缩,难以置信的瞧着清漪,一时间哑然无声。 这张与司言如此相似的脸容……便是他再怎么心大,也完全不会弄错! 药王眸光一顿,老态龙钟的脸容上,有热泪盈眶:「阿清!」 一声阿清落下,饱含着一个父亲的深沉爱意,饱含着无数的痛楚与日夜的煎熬。自己一手带大的闺女,终于甦醒过来……终于不再是个活死人了! 「爹……」清漪低哑的声音传来,有些疑惑之意:「你怎么老了这样多?」 一边说,她一边伸出手,抚上了药王的髮际,那满鬓的斑白,俨然与自己认知中的那个父亲,不太一样。 「傻孩子!」药王落下泪来,心酸无比道:「你都睡了快二十年了,爹怎么还不会老呢?」 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沉睡多年,当她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的激动之情,委实难以言喻,在场的众人,便是长宁王夫妇看了,也有些心酸不已。 只清漪闻言,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她看向周围的几个人,眸中含了一丝诧异与陌生:「爹,我怎么会睡那么久?这些人……又都是谁?」 面前站着好些人,可不知为何,除了她的父亲,清漪谁也不认得,谁也不觉得熟悉……尤其对于那所谓昏睡了将近二十年的光阴,她心中有股莫名的恐惧,几乎一股脑儿的就要倾泻而出。 清漪的眼神,其实很是清澈,可那清澈之中,却又有一股空灵,尤其在苏子衿看来,清漪看向周围所有人,包括司言的时候,眼底都是极为疏离的,就好像看到的是个陌生人一般,那般神色,委实很难伪装。 「清漪,你……不记得我了?」长宁王妃闻言,不由瞪大眼睛,神色有些不可置信之意。 她与清漪可是至交好友,难得的脾性相投,正是因为如此,清漪沉睡的这些年,她才时常前来药王谷探望,只盼着有朝一日她能够甦醒过来,再像从前那般,与她谈笑风生。 清漪听到有人唤她,便顺着那视线看了过去,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长宁王妃身上的时候,全然是陌生的气息,陌生的脸容…… 摇了摇头,清漪便凝眉,淡淡道:「抱歉。」 一声抱歉,俨然便是不记得的意思了,虽说眼前的女子生的妩媚动人,可在她的记忆之中,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张脸容。 长宁王妃闻言,不由脸色白了几分下来,只下一刻,她便拉了一侧的冷冷淡淡的司言上前,焦急道:「清漪,那他呢?你可是对他有些印象?可是记得他?」 司言是清漪的儿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当初清漪生下司言,也是极尽宠爱,毕竟在清漪心中,那是不仅是她的骨血,还是她与心爱之人的结晶。 即便如今司言已是长成了美好的青年模样,但长宁王妃深信,骨子里的血脉相连,终归会让清漪产生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那一刻,当清漪的视线落在司言的脸容上时,不由一顿,随即她依旧是神色寡淡,摇头回道:「这位公子与我生的有几分相似,可我的确不认得。」 清漪记得自己的容貌,这是毋庸置疑的,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在花季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却是一副物是人非的模样,尤其面前这些个陌生的人…… 不认得?药王不禁心中窒息,可见司言一副神色漠然的模样,他心下便又生出了几分计较之意。 若是说,清漪不记得长宁王妃,不记得司言,那么是不是也不记得司昭了?是不是全然忘却了那一段感情,忘却了曾经爱过那么一个人? 如果是,会不会对清漪来说,更好一些? 心下如此一番想法,药王便及时伸手,拉过一旁的长宁王,道:「司羽,你且过来。」 药王忽然将长宁王唤来,目的其实很是明显,便是在一旁瞎凑热闹似得长宁王,也心下一片清明。 不过,他倒是没有抗拒,只难得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走了过去。 「阿清,你可是记得他?」药王紧紧盯着清漪,深吸一口气,问道。 长宁王与昭帝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故而药王便是想要看看,清漪是否心中还对昭帝有惦念的心思。 若是存着,那么也许清漪的记忆很快便会恢復,若是依旧是全然没有印象……也许这就是清漪的命。 她的命里,不该再与昭帝有丝毫纠葛。 「爹?」瞧着长宁王凑过前来,清漪不由蹙起眉梢,有些不解道:「莫不是我该认识他?」 言下之意,便是不识得了。 听着清漪的话,药王不禁一愣,随即他嘆了口气,好半晌才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识得也好,不识得也好啊!总归是忘记了不该记得的事情。」 这样的话,至少未来的日子里,清漪不会再痛苦下去,毕竟当初她和昭帝在一起时……其实当真不是那么好过。 这一点,长宁王妃心下也是知道的,情爱里头容不得杂质,而清漪和昭帝的爱,已然有太多的浑浊,尤其时隔这么多年……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再惦念下去,不过是痛苦罢了,徒增折磨。 瞧着清漪的模样,再看着药王一副喟嘆却也心安的样子,苏子衿心下便顿时明白了起来。 清漪沉睡多年,想来如今失去了记忆也是正常,而当初的事情也许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以至于甦醒之后,她便全然忘却了与昭帝的所有往事,包括长宁王妃、包括司言,她也忘得一干二净。 下意识的,苏子衿便朝着司言看了过去,只见司言依旧神色淡淡,几乎看不出一丝情绪,秀美的脸容很是沉静。 想来,司言对清漪,其实没有那么多母子之情,毕竟那时候他不过三岁,能够记忆的事情委实太少了点,更何况是情感? 见在场众人神色不一,清漪心下混沌一片,全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一觉醒来,便失去了十多年的光阴一般,那蓦然而来的恐惧,叫她不由恍惚起来。 这时,百里奚瞧着,却是忍不住看向轻衣,低声道:「小轻衣,你这大姐,怎的和死面瘫长得那么像?完全……完全就……」 「百里奚!」轻衣蹙眉,打断了百里奚的话:「你先闭嘴!」 药王的意思尤为明显,若是百里奚引起清漪的怀疑又该如何是好?虽然她对当年的事情不太清楚,可到底还是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提起。 心下这般想着,那一头,清漪却是注意到了轻衣和百里奚……抬眼看向轻衣,清漪便敛眉道:「爹,娘不是早些年便去世了?为何我会是她的大姐?」 清漪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即便如今不知情况如何,却还是知道,百里奚口中的死面瘫……便是那个与她生的很像的青年,而那个唤作轻衣的女子……似乎唤她大姐? 可清漪是由着药王一手拉扯大的,早年便是丧母,而药王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所以,对于百里奚口中的『你这大姐』四个字,她深觉有些怪异。 她脑海中一片迷茫,仿佛什么都想要弄明白,却又什么都不甚清明,这种感觉,实在叫人窒息。 只是,随着清漪的话落地,一瞬间四周皆是寂静下来,苏子衿诧异的看向药王,果不其然,便见药王神色有一瞬间嘆息划过,令人看不清明。 …… …… 墨白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瞧着那朦胧的月色,心中有些沉闷不已。 脑海中回忆起自己为苏子衿挡那一掌的画面,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做到随意搪塞一个理由去说服自己。想了好半天,他才幽幽的站起身子,淡淡道:「出来罢。」 只短短三个字,却是含着一股子早已悉知的漠然,听得黑暗中的人,不由身子一顿,转瞬便晃了出来。 「主子!」有黑衣人自暗处而来,半跪在了墨白的面前:「属下来迟,罪该万死!」 一边说,那人还一边拱手低眉,显然有些自责之意。 「不碍事。」墨白神色依旧,只缓缓一笑,便回道:「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不关你的事。」 原本墨白身边便是有墨门的人暗中护着的,只是进了飞剑山庄的时候,墨门中人便是被墨白留在了外头,直到墨白被司言的人抬出去时,那些人才是知道墨白出了大事。不过那时候一直有司言等人看着,他们便也就不敢贸然出现,平白惹得怀疑。 「主子,咱们可是要……」听着墨白的话,那黑衣的青年便是抬眼看向他,示意道:「把苏子衿带回墨家?」 这话一出来,便是听得墨白一愣,尤其是他见半跪在地上的男子认真十足的模样,心下更是无言至极。 缓缓蹙起眉头,墨白诧异道:「带回墨门做什么?」 「主子不是对苏子衿有意么?」那黑衣人清秀的脸上表现出一副很懂墨白的模样,说道:「咱们不妨便借着这个机会,将她掳回墨门,只要进了墨门,她便是决计很难逃出了。」 一边说,那黑衣人还一边嘚瑟的一笑,略显黝黑的脸上一口白牙极为晃眼,看的墨白不由有些头大起来。 「黔竹,我什么时候说对苏子衿有意了?」墨白看向那黑衣人,问道。 唤作黔竹的黑衣人眉梢一动,自带喜感道:「主子不是为苏子衿挡了那一掌?」 「所以?」墨白只觉自己的神经一瞬间绷得很紧。 「所以……主子若非对苏子衿有意,如何还会……」黔竹支支吾吾道:「捨身为他人?」 这话一出,便是惹得墨白有些无奈起来,难道他素来便是自私自利的人不成? 此想法冒出,墨白便一时间哑然无语了。说到底,他也解释不清自己对苏子衿到底存着什么感情。 好半晌,墨白才道:「黔竹,你来说,什么叫作对一个人有意?」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神色很是认真,可瞧在黔竹眼底,却是有种无可救药的感觉。 想了想,黔竹便道:「主子,对一个人上心便是表现在时常惦记起她,忍不住想要看看她,一想起她和其他人在一起,便觉得心中烦闷,不太愉悦……还有就是像主子这般,甘愿牺牲自己,也要救下那人。」 黔竹看的清楚,自家主子这模样,俨然便是害了相思病,他对苏子衿心中有意,可却自己不知道,着实令人心急。 「惦念?」墨白脸色沉了下来,仔细一想,自己最新似乎时常想起苏子衿……忍不住想见一见苏子衿……甚至于看见苏子衿和司言如此恩爱的模样,他心中有些发堵…… 越是思索,墨白的脸色便越是差了几分,尤其一想到自己竟是会对一个有夫之妇起了心思……他脸色便是苍白了起来。 见墨白不说话,黔竹便忍不住道:「主子,咱们可是要将苏子衿掳回去?」 一边说,黔竹一边抬起眼睛,一副单纯无邪的少年模样,委实让墨白有些无语至极。 「你可是知道苏子衿是有夫之妇?」蹙起眉头,墨白问道。 「知道啊。」黔竹点了点头,理所应当道:「可是主子,您也没有少做过缺德的事情……」 黔竹跟在墨白身边十多年,自是知道墨白不是什么善类,若是墨白喜欢,他倒是觉得可以抢夺一番…… 「黔竹,你这些年的到底是只长了个子,不长脑袋了。」墨白闻言,不由嫌弃的看了眼黔竹:「即便我当真对苏子衿有那么一丝动心之意,也不可能做那等子事情。」 感情的事墨白不懂,可他知道,就算他将苏子衿囚禁起来,她的心也永远不属于他,这样的情感,墨白不会要,也不会抢夺。 毕竟,他也是个高傲的人。 见墨白如此,黔竹有些灰心起来,只这时候,墨白却是忽然出声,淡淡道:「黔竹,收拾下东西,咱们离开这里罢。」 不论他对苏子衿的感情是不是一种爱意,他都决计不允许自己在此沦陷。他为人极为理智,所以很清醒的知道,自己与苏子衿绝无可能! 「啊?」黔竹一愣,可见墨白一副认真的样子,他才不由道:「是,主子。」 …… …… 夜色渐深,墨白很快便离开了药王谷,只留下一封信函,说是有事告辞,其余的倒是没有提及。 瞧着那一封信,苏子衿只微微一声嘆息,却没有说什么,不过心中对于墨白的『復原』能力,还是极为惊嘆的。 唯独思及墨门奇珍异宝许多,苏子衿便一时间也就释怀了。 司言的生母清漪那头,经过药王的诊治,最终发现,她是真的失去了那几年的记忆,从认识昭帝前一年开始的记忆,全都成了空白。 所以,依着药王所说,最终谁也没有告诉清漪,司言是她的孩子,谁也没有提及……昭帝与她的过往。 百里奚对此的疑惑倒是愈发繁盛起来,所以在司言的默许下,轻衣便将此事告诉了百里奚,同时也将轻衣的身世,说了出来。 轻衣其实并不是药王的亲生女儿,当年清漪出了事情,司言被送回了锦都,药王的友人在那之后,便找上了门,将当时尚且还在襁褓中的轻衣,交付给了药王。 只是,即便是药王也不知道,轻衣的身份,究竟是谁,他只知道,那位友人并没有妻儿,一直孤身一人,当年将轻衣託付与他时,也只字不提轻衣的身份,想来便是有意让她隐姓埋名下去。 于是,药王思念自己的女儿,便径直给轻衣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谐音与清漪极为相似。 苏子衿回到屋子内的时候,七宝还在窗台跳来跳去,瞧着司言前去沐浴,苏子衿便走到了窗前,将七宝唤了过去。 「世子妃!」七宝蹭了蹭自己的羽翼,尖尖的小嘴一动,便歪过脑袋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随着七宝这一声『你在哪里』落下,苏子衿脸上的笑意不由便顿住了。 这是她的噩梦,她记得很是真切,梦中的司言就好像离开了她一般,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几乎让人崩溃。 「这七宝是不是傻了?」秋水在一旁,笑起来:「世子妃不就在这里么?能在哪里?」 一边说,秋水还一边逗了逗七宝。 只是,七宝闻言,却是跳脚起来,叫道:「七宝不傻,秋水傻!秋水傻子!」 一边叫唤,七宝一边又道:「下雪,下雪,世子妃,下雪!」 「四月的天气,怎么会下雪?」秋水忍不住一笑,心下以为这七宝不过只是一只会学舌的鹦鹉罢了。 然而,七宝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好半晌都不能动弹。 梦中的雪,她记得极为清楚,清楚到就像是真的下雪了一般,即便她清醒过来,也有些忘记了时节。 可为何七宝会忽然这样说?还是说,它知道她的梦境?包括失去司言的那些片段? 越是深入去想,苏子衿心下便是越发的有些不安起来。 先前那怪老头儿留下七宝,只说这只鸟儿对她有用……是不是七宝当真有什么奇特之处? 想到这里,苏子衿的神色便是多了几分狐疑与深思,只不过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不多时,便见青书敲门入内,低头禀报导:「主子,孟瑶那头已是有所动作。」 长长的睫毛一动,苏子衿垂下眸子,轻笑起来:「终于有所动作了。」 她还以为孟瑶是不打算再有其他动静了,毕竟墨琛死了,她手上的棋子也开始无力抗衡了…… 「主子,孟瑶派人四处散播谣言。」青书沉声道:「说往生丹在世子手中。」 「哦?」苏子衿脸上笑意依旧,只神色微微森冷了起来。 孟瑶还真是恨她,知道她如今在意司言,便想要摧毁司言……只是,这七寸之处,她还打得到么? 「现下消息已是四散传开了,」青书道:「许是这两日,江湖上的人便会有所动作!」 往生丹在江湖是圣物,这些年几乎消失了去,如今既是重出江湖,必然引起血雨腥风。 「无妨。」苏子衿微微一笑,桃花眸底一派高深莫测:「你去将消息散布出去,就说……」 听着苏子衿的话,青书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也一瞬间明亮起来。 …… …… 两日后,楼弥被处以极刑,血溅三尺,万众瞩目。 同时,一股暗潮汹涌而来,席捲了整个烟京。 有江湖人士得知消息,说是往生丹出现在了大景长宁王世子手中,那夜司言夜半去了飞剑山庄,想来便是趁机夺得往生丹。 而这消息一出来,却又有人站出来反驳,毕竟他得到的消息却是,那往生丹实则是在摄政王楼霄的手上,那夜楼霄派了人前去,原本落入司言手中的往生丹,立即便落入了楼霄的囊中。 如此消息一出现,顿时便又有其他的声音传出,有人说往生丹其实握在孟瑶的手中,她利用假的丹药想要引起楼霄和司言的争夺,由此藉助司言的手打压楼霄,也算是报了楼霄当初不顾念两人情谊的仇恨。 原本一众人还打算寻司言和楼霄的麻烦,如今乍一听孟瑶也沾边了,便顿时晕头转向起来,于是,本可能引起腥风血雨的往生丹,最终以闹剧收场,唯有一些个不死心的人,不断寻着孟瑶的下落。 毕竟在这三个版本的故事里头,司言和楼霄都不太好对付,唯独孟瑶,一介女子,如今又成了丧家之犬,不论如何,也是相较于其他两个人更好对付的。 正是时,墨白已是回到了烟京,抵达了驿站。 南洛正撑着脑袋,望眼欲穿的坐在树下,他身边坐着公主南音,因着喜乐一大早便是跑了出去,南音便顺理成章的缠上了南洛。 瞧着马车停下,黔竹从车头处下来,南音便不由惊喜的瞪大眼睛,上前道:「墨白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一声墨白哥哥,搅得里头闭目养神的墨白有些心情不好,只是,下一刻,便见他掀开车帘,面容含笑道:「公主安好。」 一边说,墨白一边便下了马车。 南音见此,立即便打算凑上前去,挽住墨白的胳臂。 只这个时候,黔竹冷着脸阻拦住,皱眉道:「公主,我们家主子身子不适,还请公主适可而止。」 墨白虽说身子骨极好,也因着墨门珍奇药材许多,如今即便受了伤也很快就可以痊癒,但到底还是个正常人,经不得南音这一惊一乍的扰人行为。 黔竹的话一落地,南音便立即责难道:「黔竹,你竟然让墨白哥哥受伤了!」 一边说,南音还一边以女主人的姿态,指责不断。 一旁的南洛见此,便不由打了个哈欠,莞尔道:「呦,不得了,咱们疆南的国师也会受伤啊?是不是出去拈花惹草去了?」 一边说,南洛还一边露出明媚的笑容来,瞧在墨白的眼中,委实有些惹眼的很。 敛下心头的那抹情绪,墨白便启唇笑道:「太子玩笑了,本国师不过是去处理了一些私事罢了。」 说着,墨白便抬起步子,不紧不慢的朝着里头走去。 见墨白如此神色,南洛立即便知道,这是他的敷衍……心下一动,他便笑嘻嘻的上前,说道:「私事啊?什么私事?可是与女子有关?或者说,有女子参与其中?」 墨白如此不对劲的模样,南洛心下倒是好奇的紧。他与墨白也算是多年相识,却是知道,墨白一向对男女之事不太感兴趣,可如今他一副『有事』的模样,没来由的便勾起来南洛心中的八卦情绪。 女子?墨白脚步一顿,随即清淡一笑,眉眼之间便泛起了几分慈悲来:「太子殿下情殇可是好些了?」 墨白的模样,俨然是不打算搭理南洛,可他如今却又提起南洛伤情的事情,简直便是含了一种故意的意味。 南洛闻言,不由被呛了一声,随即他冷哼一声,明媚的脸容上浮现出几分洒脱之色:「你以为本太子是磨磨唧唧的人呢?情殇不情殇的,根本不甚重要!」 南洛的话音一落地,墨白便不由一笑,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眉宇浮现几分贊同的意味:「太子所言甚是。」 说着,墨白的身子一动,径直拂了衣摆,缓缓踏进了院子里。 身后,南洛奇怪的看了眼墨白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可一旁默不作声的南音却是眯起眼睛,天真的脸容浮现一抹深色。 若是她没有猜错,墨白哥哥是当真遇到什么女子了罢?否则的话,他方才那顿住的脚步、故意转移话题的别扭……又是为了哪般? …… …… 右相府 「今日楼弥被斩,三王爷可是去看了?」清秀的男子将视线落在了对面的楼宁玉身上,眉眼含了几分淡色。 「自然。」楼宁玉笑起来,神色怡然道:「沈公子不也是一样?」 眼前的沈公子,其实便正是那日被下了牢狱的董良……或者说,应是沈良。自那日钟离揭了他的身份,沈良便正式开始为钟离效命了。而这次楼弥府上的一些手脚,也确实是沈良所为。若非有沈良,想来楼弥很难能够一举便被歼灭。 「只是可惜了。」沈良嘆了口气,幽幽道:「咱们千算万算,到底是算错了翼王的心思。」 原本沈良以为,如若楼霄捨弃了楼弥,一旦楼弥被斩杀,翼王府便不会再继续为楼霄效命下去。 只是,他们到底还是错估了楼弥对翼王的重要程度。若是知道剷除了一个楼弥,还有好几个『世子』可以上位,沈良也许便不会这般动作。 只是,沈良的话一落地,楼宁玉便只抿唇一笑,回道:「沈公子不必操之过急,楼弥死了,虽说翼王府还有其他世子,但到底没有一个比得上楼弥。」 早在这之前,楼宁玉便调查了清楚,翼王有五个儿子,其中楼弥和楼贞是嫡子,其余皆是庶子,而翼王府里头,除了楼弥还算可堪大任之外,翼王的其余四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而一开始,楼宁玉便早已知道,翼王不会为了一个楼弥而放弃一切……或者说,他翼王府与楼霄瓜葛许多,便是没有楼弥,他为了支撑下去,也一定还会站在楼霄的身边,除非楼霄再没有什么得胜的可能,否则翼王府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站着阵营不动。 「三王爷的话倒是在理。」沈良沉吟道:「只是,翼王府的兵力在烟京十分重要,若是不削弱楼霄的兵力,恐怕很难将他连根拔起。」 除掉楼霄,最好的方法便是斩草除根,否则像楼霄这般『吹又生』的杂草,势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捲土重来,而一旦如此,楼宁玉夺位的道路,也会愈发艰辛许多。 「操之过急亦是没有用处。」楼宁玉不以为意,只散漫一笑,宛若天边浮云:「四国大会再过一阵子便要结束,这段时间内,楼霄大抵不会再有动作……我们……」 「谁!」楼宁玉话还没说完,便是听青石低喝一声,从暗处揪出了一个人影。 「我……我不是故意的!」随着青石的声音落下,一道女子娇俏的声音便随之响起:「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什么……什么也没有听到。」 女子的声音一出,楼宁玉眸底的色泽便沉了几分,果不其然,等到青石将那女子带出来后,他才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前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头,满是惊惧和怯色,那就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一般,若是钟离在场,一定要心疼不已。 只是,这幅模样落在楼宁玉的眼底,却是有些可笑起来。 「若水姑娘,」楼宁玉弯唇一笑,如清风明月一般,风华姣姣:「你怎的深夜在那树下睡着了?」 如此深夜,暗沉而寂静,若是说有人可能在那处睡着,委实让人心中不信。便是一旁的沈良闻言,也狐疑的看向了若水。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若水蹙着眉梢,急切的解释道:「你不信……看我的衣服,我本来是在睡觉的!」 一边说,若水还一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清冷的月光之下,就见她穿着一袭中衣,披头散髮,倒是一副就寝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楼宁玉还是忍不住怀疑起来。 瞧着若水的模样,倒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而青石武艺高超,四周又是有人守着,若水如是想暗中偷听什么,倒是极为困难。可转念一想,她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难道便不知道怀疑? 心下想法升起,便听那一头,沈良道:「姑娘为何在此处睡下?难不成是个习惯?」 说到最后,沈良的口气都有些嘲讽之意了,他是知道若水的,钟离这些时日一直捧在手心的姑娘,他如何能够不知道? 早在许多年前,他就知道钟离在找一个女子,可一直都没有找到,如今若水出现,还这般离奇的让人问不出先前究竟在哪里……大抵也只有钟离这般欢喜她,才会信任她的话了。 可钟离的相信,却不是沈良的相信,私心里他还是极为不信任若水,尤其现下她出现在这里。 听着沈良的问话,若水不由凝眉,神色极为真挚道:「我好像有些梦游之症,这些时日时常醒来却不知身在何处,方才……方才我就是忽然睡醒了,然后就被他带来了。」 说着,若水指了指青石,波光粼粼的眸底一片清澈。 「如此巧合便正是梦游到了此处?」沈良冷笑一声,清秀的脸容浮现一丝阴霾:「若水姑娘,你的话或许右相肯信,但我沈良……决计不会相信!」 世界上巧合之事许多,可若水这般巧合……委实有些太惊人了点。尤其他一想起前两日本是搜查到了城东,一心以为孟瑶必定在那处,却是最后……无疾而终。 若是有人通风报信呢?孟瑶是不是就可以无声无息的逃脱了? 沈良的话音一落地,若水的脸色便白了几分,俨然有些被吓到之意,只这时候,楼宁玉却是静静地打量着,瞧着这女子神色不似作假,他脸上的笑意便顿时淡了几分。 要么是这若水当真没有问题……要么就是她太会演戏! 忽然之间,楼宁玉便想起了苏子衿曾说过的话,她说三年前若水死在了她的怀中……那么…… 正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钟离孤月一般的身影,缓缓踱步而来。 「怎么回事?」钟离抬眼看向若水,见若水脸色有些苍白,好似被吓着了一般,那赤足披髮的模样,叫他心中疼惜起来。 「是不是又梦游了?」不待其他人回答,钟离便上前一步,径直便将若水抱了起来,语气轻柔道:「怎的不知叫人给睨披件衣裳?着凉了可是如何是好?」 一边说,钟离一边便脱了自己的外袍,给若水披上了。 「我……我只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若水咬着唇,神色异常焦虑道:「丞相大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若水的焦虑,径直便是让钟离心疼不已。只这时候,楼宁玉便道:「右相大人大抵不知,方才宁玉与沈公子谈话,这若水姑娘……便是在那一侧被发现了。」 楼宁玉的话委实是很隐晦的,但钟离闻言,却心下清明起来。 「今日大概只是误会。」点了点头,钟离便道:「若水这几日确有夜游之症,想来她不会刻意偷听你们的话。」 说着,钟离便抱着若水,打算离开这处院落。 只沈良见此,不由出声道:「右相难道从不对她的来歷感到怀疑?」 一声落地,钟离前进的步子便是停了下来。 「右相寻她多年不错,可如今这姑娘出现的委实离奇,难道右相便要被她蒙蔽不成?」说着说着,沈良的口气便是有些嘆息之意了。 他确实不愿意去说这种话,可是他若是不说,未免这唤作若水的姑娘最后害了钟离! 「不会。」钟离冷冷的声音传来,只听他笃定道:「若水不会蒙蔽我,更不会是谁人派来的!」 因为心之所爱,所以不轻易怀疑。 说着,钟离便抱着若水,离开了此处。 瞧着钟离那孤冷的背影,楼宁玉一时间有些哑然,可到底……情这一个字,圣人也难免无法逃开! …… …… 104萤火夜 晚风习习,虫鸣一片。 药王谷的四月,夜间有些微微凉人。 这已是苏子衿和司言在药王谷住下的第五日,因着翌日就要离开药王谷回到烟京,所以这天夜里,趁着极好的天气,极好的氛围,长宁王和长宁王妃便捣鼓着让众人聚在一起,给司言和苏子衿来一次践行。 说是践行,其实还是因为长宁王妃打算在药王谷再呆一阵子,大抵就是要陪着清漪一起,长宁王倒也是心大,听了长宁王妃的话,也答应留下一阵子。 彼时,药王在后院整理着物什,司言和长宁王、百里奚等人正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起火、准备吃食,而苏子衿却是站在湖边,手中执着一封信函,仔细看去。 「主子,」青书拱手道:「燕公子这封信大抵是昨日到的。」 燕夙与苏子衿时常都有联繫,原本这封信应当是昨日一早便该到达苏子衿的手中,只是苏子衿人在药王谷,燕夙提前并不知道,所以便是依旧将信函送到了驿站,而在驿站的青烟和青茗收到信函,便立即让人送来与苏子衿了。 桃花眸子微微一动,苏子衿抬眼,缓缓笑起来:「无妨,阿夙倒是没有什么正事,只是告诉我,他的一些见闻罢了。」 苏子衿知道青书他们是怕燕夙有什么正事,所以才急赶赶的将信函送来,故而如今这般一说,免得他们心中焦虑。 燕夙离开锦都之后,便是去找他师父鬼谷子了,只是,他回到师门的时候才发现,他师父鬼谷子去了疆南,听说他那师妹正在那儿,命悬一线。 燕夙不得已,便也随即启程前往疆南,在那途中,他来过两封信,只言片语中却是不提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问着她身子可是还好。于是,苏子衿便也就接着回了信函与他,她告诉他,她的寒毒不甚急切,也告诉他,司言已是让药王研制解药……说是至少可以再让她活十年。 如此一番,燕夙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苏子衿同燕夙说过,为今便是先料理他师妹的事情,只是在那封信后,好长时间燕夙都没有再回信过来,直到如今的这封信函,他大抵便是将这些时日下来的事情,都告知了她。 燕夙前往疆南的时候,见到了他的师妹最后一面,听说他师妹跟着的那个男子是个杀手,原本打算携着他的师妹金盆洗手,隐退江湖,可奈何此事极难,加之那时她师妹跟着那男子私奔,也算是与师门决裂,于是这几年中,她便一直随着那男子四处奔逃。 在逃亡的路上,两人也算是恩爱有加,其间她的师妹有孕,便诞下了一个女婴。只是,江湖上追杀之人许多,无论他们怎么逃离,也难以全身而退。直到一个月前,她师妹走投无路便修书一封与鬼谷子求救,只是,到底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燕夙的师妹和那个男子前后去世,只留下一个五岁大的女孩儿,被暂时託付给了一户人家。 也因着这般,那女孩儿才逃过一劫,可燕夙与鬼谷子,却是没来得及见到他师妹的最后一面。 于是,在一番周折之下,燕夙终于找到了他师妹留下的骨血,带着那孩子,便打算先随着鬼谷子回师门一趟。 这期间的故事,也算是有些悲伤,燕夙到底也是消沉了一阵子,故而时隔半个月多,他才送来了这样的一封信函。 手中捏着那信函,苏子衿心下顿时便有些嘆息,人都说朝堂暗无天日,其实江湖不也是如此?这个世道这般艰辛,活着到底是不易的。 苏子衿心中兀自有些惆怅,那一头,却是见清漪缓缓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微微一顿,苏子衿便攒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轻声道:「清漪姑娘。」 苏子衿唤她清漪姑娘,其实并不是难以理解的,毕竟在清漪的记忆中,自己还是十多岁的妙龄女子,那丢失了的过往……将近二十多年的回忆,她统统没有印象。 唯独知道的是,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便白白丢失了二十年的光阴。 好在清漪瞧着尤为年轻,便是她和司言站在一处,也只会是让人瞧着像是姐弟,而不是母子。 见苏子衿笑的温柔,清漪心下不禁便升起了一股喜爱来。就见她停下步子,清丽的脸容光彩熠熠:「我可是有打扰到世子妃?」 一边说,她还一边看了眼苏子衿手中捏着的信函,神色很是温和。 醒过来的这两日,清漪很快便识得了周围的几个人,比如司言、比如苏子衿。只是,听着小童唤着他们世子、世子妃,她心下便也就随着他们这般唤了。 苏子衿闻言,却只是莞尔抿唇,对于清漪唤自己的称唿,不以为意。不得不说,清漪此人,其实很是叫人心中舒服,她空灵而温婉,疏离却又让人觉得柔和,委实很难令人生厌。如此女子,也难怪昭帝这么多年,还对她念念不忘。 「没有。」苏子衿弯唇笑道:「只不过是故交来了一封信罢了,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说着,苏子衿便看向清漪,神色从容至极。 「听说你们明日要走了?」清漪点了点头,便问道:「不多住几日么?」 药王谷这两日的热闹,清漪其实很是欢喜,尤其苏子衿和司言,她心中倒是莫名的有种亲切之意,虽是短短两日的相处,却也是让她深感愉悦。 「有些事情要处理,」苏子衿笑了笑,回道:「等这些事儿都处理好了,我便与阿言前来多住几日,还望清漪姑娘莫要嫌弃才是。」 说到底,苏子衿对药王谷有种莫敏的喜欢,三年前,她命悬一线在药王谷活了下来,如今心悦的司言也是与药王谷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繫……如此几个原因下来,苏子衿便是难得的喜欢这个地方。 若是事情都料理好了,她委实想要再多住几日,不仅是这舒适的环境,温暖的人,还有一份情谊。 「自然不会嫌弃。」清漪空灵的眸底浮现一抹暖色,淡淡道:「只是世子妃可要尽早来才是。」 尽早来? 苏子衿微微一愣,随即诧异道:「莫不是清漪姑娘要离开药王谷?」 「不算是离开罢。」清漪轻笑道:「我只是很想出去看看,见识见识这个世界成了什么模样。」 说这话的时候,清漪脸上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之色,看的苏子衿不由一顿,剎那便明白了清漪的感受。 清漪如今,大抵是十多岁的心理,想要出去见识一下,也是正常,再加之她深觉丢了二十年的光阴,便是愈发的想要见一见外头世界是否变幻了去。 苏子衿沉默了片刻,好半晌才莞尔勾唇:「保护好自己。」 这话一出口,便是有种老成的意思了,听在清漪的耳朵里,倒是惹得她笑容愈发深邃了几分。 「世子妃瞧着只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怎的比我还老成?」清漪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都说我睡了将近二十年,那么要说起来,我也算是世子妃的长辈了……如今听着一个小辈这般叮嘱的,委实好笑的很。」 说着,不待苏子衿说话,清漪便又道:「世子妃可是知道,我近来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 忽然转移了话题,听的苏子衿有些猝不及防,只面上她倒是丝毫不显,抿唇一笑,苏子衿道:「什么事情?」 「我总在想,若是我没有猜错,世子是不是……就是我的儿子?」一边说,清漪一边露出嗤笑来:「是不是很奇怪的想法?可我总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她与司言生的很像,像到完全就是有亲缘关系,而药王没有其他旁的孩子,这一点清漪是极为清楚的。而司言与长宁王夫妇,委实一点儿也不像,唯独那双凤眸有些肖像长宁王之外,其余的便全然不一样。 清漪虽忘却许多事情,可不是傻子,相反的,她其实很是聪慧,看得出来众人对此避而不谈。 所以,她想从苏子衿身上知道什么,因为这女子瞧着很是温和,也很是通透,若是她告诉苏子衿自己的想法,也许她会给她解惑。 清漪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心下明白了过来。暗嘆一声清漪的聪慧,苏子衿便笑着问道:「那清漪姑娘以为,阿言是你和长宁王的孩子么?」 清漪知道司言唤长宁王妃母妃,也看得出长宁王妃对自己很好,所以,她才会奇怪,才会不敢确定,难道自己抢夺了朋友的夫君不成? 这般想法一冒出来,清漪便有些难以置信,尤其长宁王夫妇瞧着她的神色,可全然清澈一片的。 好半晌,清漪才抬眼看向苏子衿,猜测道:「也许……我和长宁王的兄弟或者亲人有过交集?」 言下之意,便是司言应是她与长宁王的兄弟亲人的孩子了。 「清漪姑娘很是聪慧。」苏子衿没有否认,她知道每个人都有好奇的心理,也知道这种好奇的心理若是得不到释放,一定会折磨人心。所以,她不会欺瞒清漪,毕竟清漪的人生还很漫长,即便不回忆一切,也至少要做到心中安稳。 怀揣着不安与疑惑的人生,实在太过痛苦。 听着苏子衿的话,清漪不由微微一顿,心中一瞬间便松了几分,那甦醒以后压抑着的不安,也顿时烟消云散了起来。 「那么,清漪姑娘可是要找回那段回忆?」这时候,苏子衿却是弯唇,言笑晏晏道:「找回失去的光阴?」 这样的问题,倒是她自己想要问的,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好奇罢了。 「找回?」清漪笑起来,眉眼璀璨道:「丢都丢了,找回来做什么?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她想知道一些事情,不过是不喜欢那种不安,可有些记忆丢失了,她却是不想找回,清漪清楚的知道,司言是长宁王世子,那么她从前爱上的人,大抵也是身份不凡,如今她与他没有交集,要么是他死了,要么是他们散了,无论哪一个,都不会是让她如意的答案,既然如此,她何必折磨自己? 如今她虽是知道司言是她的孩子,可到底她没有丝毫记忆,这样的缘由下,她对司言便是没有丝毫的母子感情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随即那张艷绝的脸容上浮现起一抹笑来,她道:「清漪姑娘很是通透。」 「子衿,清漪!」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长宁王妃热情的声音。 苏子衿和清漪齐齐朝着她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便见长宁王妃站在那头,招着双臂,笑眯眯道:「快过来,兔肉烤好了!」 「乔乔委实是真性情。」清漪弯唇,眉眼含笑道:「咱们过去罢。」 「好。」苏子衿笑了笑,便随着清漪一同走去了。 一瞧见苏子衿过来,长宁王便笑嘻嘻道:「儿媳妇,快来爹这里,今儿个让你尝尝爹的好厨艺!」 一边说,长宁王还一边朝着苏子衿招了招手,听得苏子衿心下有些尴尬不已。 长宁王的模样,委实太过年轻,即便是战王夫妇也是年轻且美貌,可比起长宁王夫妇,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的,可这样一个充其量看着像是『兄长』的人,一个劲儿的自称『爹』……那画面真的是极为可怕的。 这一头,司言显然是听到了长宁王的话,就见他无视的从长宁王面前走过,大踏步来到了苏子衿的面前:「子衿,不必理会他。」 一边说,司言还一边牵过苏子衿的手,拉着她走到了长宁王妃的身旁坐下。 「臭小子!」长宁王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狗屎一样的丑脾气!」 一声『狗屎』一样的脾气,听得清漪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下一刻,便是见长宁王妃妩媚的眼睛一挑,立即就骂道:「司羽,我儿子也是你能说的?」 说着,长宁王妃便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长宁王的方向丢了过去。 只是,长宁王俨然也是『身经百战』的,就见他一个侧身,整个便躲过了长宁王妃丢来的石子。 「司羽!」长宁王妃那火爆脾气上来,便狠狠瞪了一眼长宁王。 两人一副打打闹闹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三四十岁的人,看的一旁苏子衿等人,都是啼笑皆非,只是瞧着这样的一副画面,苏子衿的心下却是难得的深感温暖。 「子衿……」就在苏子衿笑吟吟的瞧着长宁王和长宁王妃打闹的时候,司言清冷冷的嗓音忽然响起,顿时便将苏子衿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阿言,怎么了?」苏子衿偏过头,抿唇笑道。 司言面色依旧淡漠,只眼底一片柔软:「吃点东西。」 说着,他便从一旁拿了只烤好的兔子,兀自撕了块兔肉递到苏子衿的唇边。 那兔肉撕的有些细小,却是看的苏子衿一个愣住。 「我自己来!」就在这时,轻衣羞愤的声音传来,瞬间便让苏子衿看了过去。 就见那一头,百里奚笑嘻嘻的递过一块兔肉,轻衣却是不自然的拒绝着。 一时间,苏子衿便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想来是司言在学百里奚了……毕竟轻衣虽是拒绝,可脸色微微泛红的模样,俨然是动了几分情意。 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苏子衿瞧着司言那冷峻的容颜上漫过一抹不自然之色,不由眉眼弯弯道:「阿言,你不必那般。」 「我不太懂那些……」司言蹙眉,幽深的眸底一片深沉:「可是子衿,我只是想努力做好,不想比旁人差。」 他不太懂哄女子欢心,也不知道如何浪漫,许多事情都是顺着感觉去做,可这样,司言也依旧觉得不够,他不想苏子衿受委屈,也不想她因着自己的无心之失,而觉得不悦。 「我知道,阿言。」苏子衿微微笑起来,她仰头抬眼,眸底盛满光亮:「你不必觉得比旁人差,你做的已是很好了。」 司言的努力,苏子衿知道,司言的用心,苏子衿亦是明白,她知道他不想让她觉得与他在一起无趣,也不想她受了委屈却不知诉说,所以他愿意去学习,愿意去做到最好。 她的阿言,素来是这般耿直而认真,叫人心中柔软。 「年轻真好哟!」这时候,长宁王忽然发出一声嘆息,只看向苏子衿和司言的时候,凤眸满是戏嚯之色。 长宁王看着司言长大,如何不知道司言性子冷清?可如今,这般冷清之人却是会做这等子事情,倒是叫他好一阵深觉趣味。 长宁王的话,司言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眸光在触及不远处发着淡光的一隅时,他不由低声道:「子衿,看那里。」 说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前头,苏子衿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便见这时,有萤火虫一簇一簇,开始遍布起来。 「萤火夜……」清漪笑着解释道:「药王谷地域奇特,周边种满了奇花异草,所以便时不时的有成群的萤火虫飞来……我们也称作这是萤火夜。」 萤火之夜,唯美而浪漫。 如今漫山遍野皆是萤火虫低飞,墨色的夜,一闪又一闪的明黄光芒,看的苏子衿不禁有些怔住。 桃花眸底浮现一抹光来,苏子衿忍不住轻启唇瓣,嘆道:「好美!」 许是女子天性如此,瞧着这美好的一幕,苏子衿只觉仿若整个人置身于仙境之中,那瀰漫着喜悦的笑意,便随之倾泻出来。 司言低眸看向怀中的女子,见她容色艷绝依旧,神色欢愉而耀眼迷人,胸膛的心跳声便随之骤然而起。 「嗯。」司言深邃的凤眸落在她的脸容上,清冷低沉的嗓音有些暗哑而撩人:「真的很美。」 乍一听司言说话,苏子衿不由抬眼朝他看去,却见司言深深的凝望着自己,眉眼盛满了宠溺与爱意,几乎叫人心跳剧烈。 不自然的撇过脸去,苏子衿不解道:「阿言,你方才说什么?」 司言说了什么,苏子衿委实有些听不真切,毕竟她刚才一门心思都盯着萤火虫瞧,一时间便是有些恍神了。 「我说……」司言附耳倾身,低低道:「你很美。」 清冽的嗓音,暧昧的气息,一瞬间便让苏子衿红了脸去,好在现下天色正是昏暗,否则她脸上的热意,一定会引起长宁王妃等人的注意。不过,彼时长宁王妃和轻衣等人皆是沉浸在萤火夜的美妙之中,倒是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 红唇情不自禁的便弯起一个弧度,苏子衿垂下眸子,反手抱住了司言的腰际。 好半晌,她才呢喃出声,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阿言,等处理好烟京的事情,咱们有机会便再来一次这里,可好?」 娇娇软软的嗓音,面容含笑的艷丽,无一不是撩拨人心的倾城,看的司言心中一滞,要不是现下许多人在,他几乎就要低头吻去。 「你喜欢,我们便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梢,司言轻声道:「每年都来看一次萤火夜……」 他看得出来,苏子衿对这般美好很是欢喜。所以,他承诺,每年都来一次,只要她心中欢愉。 每年都来一次么?苏子衿抿唇笑起来,宛若桃夭初盛,璀璨夺目。 她说:「阿言,我记住了,不准反悔。」 「好。」司言无声的吻了吻她的眼角,淡淡道:「这是我的承诺。」 …… …… 烟京某处院落,灯火通明。 「小姐!」心蓝敲门入内,急急道:「五毒怪正在搜寻小姐的下落,咱们可是要先行离开烟京?」 「你说五毒怪?」孟瑶站起身,震惊的瞧着心蓝。 五毒怪虽瞧着名字像是只有五个人,但实际上乃江湖上的一大邪教,其中以五个老毒物为元首,底下有一百余人,发展而成。 五毒怪出手向来狠辣,以取人性命,下毒谋害闻名。且他们用毒的手法,也算是出神入化,寻常人很难躲开。 「不错!」心蓝沉声道:「方才属下出去,便是见到了他们,且瞧着他们这一次的明目张胆……显然是不找到小姐誓不罢休的!」 五毒怪中,五个老毒物极少亲自动手,可这一次,他们却是不吝麻烦,不怕徒劳,径直便来到了烟京找寻孟瑶……俨然是有备而来。 孟瑶闻言,不由眯起眼睛,双拳紧握道:「看来苏子衿这贱人又是暗中做了手脚!」 原本孟瑶是打算用往生丹让司言被追杀的,毕竟如今是在东篱的地盘,司言的能力显然要弱上许多,可没有想到,却是被苏子衿倒打一耙,径直便让江湖中人以为,她也有份参与此事。 而人性的欺软怕硬一面,便促使了许多小门小派直接便找上了她来!只是,孟瑶到底没有想到五毒怪竟是也相信了谣言……毕竟五毒怪这个门派,在江湖上也算是行事毒辣,手段残忍,却不常参与这等子事情。 「不能走!」孟瑶深吸一口气,冷声道:「现下自乱阵脚,只会让钟离的人发现我的方位!」 现下钟离一定还在全城戒备中,若是她稍有动作,钟离那一头也照样会发现她的存在。 「那小姐,我们……」心蓝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 「嘿嘿嘿!」然而,这时,一道阴测测的笑声传来,使得暗夜极为可怖。 「谁!」孟瑶眯起眼睛,语气冷厉道。 同一时间,心蓝护身上前,手中长剑几乎出鞘。 「孟小姐不知道我们是谁吗?」其中一道苍老而阴毒是声音传来,立即惊的孟瑶站在了原地,半点动弹不得。 这声音……这自『我们』一说,如果没有猜错……一定是五个毒物了! 孟瑶心下想法方一升起,便见暗影一闪,立即便有五个老头子飞身进来。 「来人!」心蓝冷喝一声,唿道:「快来人!」 随着心蓝的声音落下,一时间四面八方便有暗卫飞身进来。 「来的正好!」其中一个老头阴测测的一笑,嘿嘿道:「刚好咱们一块儿收拾了去!」 「没错!」另一个老头附和道:「杀了这群人,咱们再好好的将孟家这位厉害的小姐拿去炼毒哈哈!」 「看来,你们很有自信啊!」孟瑶不怒反笑,神色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哼,现下我们已是下了毒,你以为这些人能够撑得住?」为首的老头冷笑一声。爬满了皱纹的脸上有些阴冷。 「那就看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罢……」孟瑶眯了眯眼睛,手下一挥,便见无数黑衣人飞身上前,一个个手执利刃,势如破竹。 五个老毒物见此,心下有了一丝狐疑,但当下的场合只能和那些个暗卫打起来了。 只是,越是交手,那为首的老头便越是觉得奇怪,尤其他自知方才下的毒很是厉害,在场却是没有一个人中毒,唯独孟瑶和心蓝早早便闪了出去,各自服下了一颗丹药。 想到这里,那为首的老头忽然大惊失色,唿道:「快走!他们是活死人!」 所谓活死人,便是死去的人被操纵的傀儡,这些人没有面孔,没有灵魂,只有一张腐烂的脸容和通身厉害的武艺。 活死人以一抵百,几乎不可能死去或者出现什么问题,除非…… 「什么!」紧接着,另一个老头便震惊起来:「怎么会有活死人……这……啊!」 一声惊叫的声音落下,就见其中一个老头被割了脖颈,头颅滚落在地,鲜血飞溅,染红了整个屋子。 「三哥!」有人痛不欲生的喊了一声,然而,他的话还没出来,便是见那一头,一个黑衣人手起刀落,一刀又砍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淋漓的场面,丝毫没有让外头的孟瑶变了脸色,就见她欣赏的瞧着滚落在地上的头颅,满脸皆是平静。 不到片刻功夫,那五个毒物包括他们带来的一众弟子皆是被斩杀殆尽,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震惊之色,好似吓到了一般,模样很是可怕。 「小姐!」这时候,院落的门被推开,就见有黑衣男子上前,急切道:「钟离的人……到了!」 「我猜到了。」孟瑶敛了神色,双拳紧握道:「苏子衿这贱人,这是故意要逼我出去了。」 不得不说,这一刻,孟瑶还是有些赞嘆苏子衿的手段。她先是传了消息与五个老毒物,让他们以为可以从她手上得到往生丹,再接着通报钟离的人,前来拿人。这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之下,还隐藏着苏子衿的算计……她知道这五个老毒物和他的手下会死在孟瑶的手上! 若是这般,也就意味着,苏子衿知道了她手上有活死人这件事……而一旦知道,她的这群活死人,便不会再起到致胜的作用了! 人人皆是知道,活死人虽是来自北冥,但却是世上罕见的存在,毕竟北冥是个可怕的地方。而这几十个活死人,也是当初孟瑶让墨琛找来的,只为用作隐藏在暗处的利刃。若是在与苏子衿的较量中,这群活死人不暴露的话,她完全可以突袭苏子衿,并成功取了她的项上人头。可如今活死人暴露了,但凡知道活死人的事情的人,都会知道如何对付活死人。 只要苏子衿……或者说钟离的人砍下这群活死人的脑袋,他们便不再是战无不胜的存在了。 毕竟活死人只要失去了脑袋,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存在,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的武力,成为骷髅一具! 那黑衣人闻言,便抬眼示意道:「小姐,现下我们……」 「逃!」孟瑶咬牙道:「离开烟京先!」 只有暂时离开烟京,钟离的手才会伸不过去,同时苏子衿也很难再算计的到她。、 为今之计,只是逃命要紧。 听着孟瑶的话,心蓝和那黑衣男子对视一眼,随即两人拱手,齐齐点头道:「是,小姐!」 …… …… 不多时,钟离的人马遍布大街小巷,随着官兵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家家户户皆是掩门入内,不敢动作。 很快的,钟离便领着一群人,来到了院落的外头,看了眼暗沉沉的院子,钟离挥了挥手,便有一众人举着火把,踹门进去。 只是当门被踹开的一瞬间,里头依旧暗沉无比,好似没有人居住一般,沉寂十足。 看了眼里头的死寂,钟离却是没有诧异,就见他笑了笑,淡淡道:「放信号弹。」 一声令下,便有侍卫听命行事,随着一声炸裂声响起,天空顿时有烟花四散开来,美丽而绚烂……孤独而凄凉。 此时,孟瑶已然乘着马车,来到了城门口。正是时,那烟花在空中绽放,惊的她神色微微一变。 就在这会儿,外头传来一声如玉温润的笑来,心中『咯噔』一声,孟瑶便是知道,自己今日……大抵有些难以逃脱了。 「三王爷。」守门的士兵拱手,道:「王爷可是受了右相大人的嘱咐前来?」 早些时候,钟离便吩咐了今夜守门必须严防,故而这天傍晚开始,士兵们便都不敢疏忽大意,只一个个排查到了现下。 「不错。」楼宁玉轻笑一声,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天空渐渐散去的烟火气息,神色从容道:「今夜捉拿逆臣孟瑶,大家都清醒一些。」 一声落地,马车内的孟瑶便不由瞳孔微缩。没想到,这一出还是连环计了,将她逼的必须离开烟京,这样一来,从守门的地方,便可以轻易截住她…… 「是,王爷。」守门的士兵拱手应了一声,随即便看向身侧的其他人,呵道:「大家打起精神,今夜无比捉拿逆臣孟瑶!」 「是!」随着众人的应声落下,排查的事宜便愈发严密起来。 孟瑶不动声色的掀开车帘,瞧着就要轮到自己的这辆马车……心下顿时便升起一股警觉来。 若是她现下调转马头,一定是要被抓回来的,所以,她只能拼一把……如是可以矇混过去,自是极好。 如此一想,孟瑶看了眼已然易容了的心蓝,点了点头。 「那边的马车!」就在这时,守卫的士兵忽然指着孟瑶所在的马车,吼道:「过来!」 「是……是,官爷。」心蓝低着嗓子,宛若一个年轻男子。 「你们连夜出城做什么?」看了眼心蓝,那守卫问道。 烟京是个极大的地方,连夜出城的情况也不算特殊,只是今夜情况不一样,守卫自是要询问严密了。 「回……回官爷的话,」心蓝颤颤巍巍道:「听说我们家小少爷病重,老太太便急着回洛城看望孙儿。」 洛城离烟京不算太远,大概算是烟京附属的小城,时常便是有洛城老人到烟京的儿孙处住上几日,故而心蓝的话倒是天衣无缝。 只是,她的话一落地,那守卫的士兵便皱眉,语气丝毫不显客气道:「让你们老太太下来,核实身份!」 言下之意,便是要看看孟瑶的通行证了。四国之间,基本上都存着通行证一说,只有拿出洛城的通行证,才能够证明自己是先前从洛城而来的。 心蓝故作为难道:「官爷,我们老太太年纪大人,您看……」 「少废话!」那守卫冷下脸来,怒吼道:「你们老太太什么身份?难道连右相和王爷的吩咐也不必遵守了?」 「官爷,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心蓝抖了抖身子,一副害怕的模样,连滚带爬的便下了马车。 一边下车,她还一边一副要解释的模样,瞧得那守卫愈发不耐烦起来。 只这个时候,马车内却是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随即便见马车帘子一掀开,露出一张爬满是皱纹的老脸。 「阿财!」那『老太太』模样的孟瑶缓缓道:「官爷要看通行证也是正常,虽说老婆子我心急孙子,可到底官爷也是秉公办事。」 说着,孟瑶便在其他『小厮』的扶持下,不利索的下了马车。 楼宁玉偏过头来,目光落在这深紫色衣物的『老妇人』的脸上,素来盛满笑意的眼底漫过几分不为人知的情绪。 「老太太什么事情?」缓缓走上前来,楼宁玉笑着问道:「可是需要……帮忙?」 「不用,不用……」孟瑶心下一惊,面上却依旧堆满了笑意,一副畏惧又沧桑的模样,道:「这位官爷真是好人啊!」 如此感嘆之后,孟瑶便接着道:「老婆子只想着官爷们好生排查,也好让老婆子赶紧回去看看孙儿,这人啊,若是上了年纪,儿孙都是命根子啊!」 一边说,孟瑶还一边故作虚弱的咳了咳,那浑浊的嗓音在这噪杂的环境下,竟是意外的沉重十足。 可孟瑶的话一出来,楼宁玉却是盯着她的脸容,面色含笑,似乎一时间不打算动作。直到孟瑶额角几乎渗出汗水,楼宁玉才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快些瞧一瞧老夫人的通行证罢。」点了点头,楼宁玉笑道:「莫要耽误了老人家的事情。」 …… …… ------题外话------ 最近小可爱们都在辣里?凉凉要一个爱的抱抱,爱的么么哒~(捂脸) 105民心 「那快些瞧一瞧老夫人的通行证罢。」点了点头,楼宁玉笑道:「莫要耽误了老人家的事情。」 听着楼宁玉的话,那守门的侍卫便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孟瑶,语气温和了几分:「老太太,通行证。」 随着那侍卫的话坠下,楼宁玉便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落到了孟瑶的身上。 孟瑶闻言,却是依旧不慌不忙,只掩下眸底的暗芒,吩咐道:「阿财,把通行证给两位官爷瞧一瞧。」 「是,老太太。」心蓝颤颤巍巍的点头,随即将手伸入了自己的怀中。 瞧着心蓝的动作,楼宁玉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眸光却是紧紧盯着心蓝,一瞬不瞬。 只是,心蓝却是很顺遂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通行证,展开道:「官爷,这是我们家老太太的通行证。」 一边说,她一边双手将通行证递了上前。 这张通行证,其实早在孟瑶当上左相之后便立即伪造了,她做事素来都会想着退路,所以那时候便提前为自己准备了后招。 若是用不上这后招,自是最好,可如今到底还是用上了……孟瑶心下虽不太舒服,可自己做的事情,左右还是没有问题。 「王爷,」看了看通行证上的官印,那侍卫便道:「这通行证没有错。」 说着,那侍卫便将通行证递到了楼宁玉的面前。 楼宁玉低眉看去,脸上的笑意却是一瞬间蔓延开来:「通行证倒是不假,只是这日期……好似有些久远了。」 一般情况,通行证都需要一段时间去官府更迭的,尤其是在烟京这样的皇城,为了防止身份不明的人潜入,更是将通行证查的极为严格。 可这张通行证上,日期很是久远,若是当真如这『老太太』所说,她来烟京儿子的府上小住……那么她的通行证,应是早早便更迭了才是,否则守门的侍卫定是要为难一二。 楼宁玉的话音方落地,孟瑶眼底便闪过一抹晦涩的光芒来,随即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心蓝,便极为冷静的回道:「官爷说的是,老婆子年纪大了,办事也煳涂,早些时候儿子便让老婆子去更迭,只是老婆子记性不好,就给忘记了。」 『老太太』的回话,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可落在楼宁玉眼中,可是比慌张还要致命。毕竟寻常老太太可没有这等子魄力! 温柔的眸底闪过一抹冷沉之色,楼宁玉突然便道:「老太太这话倒不是我不信,只是现下情况特殊,老太太不妨便先跟着我们走一趟?」 听着楼宁玉的意思,便是要想拿下眼前的『老太太』了,一旁的侍卫闻言,便立即挥手道:「来人,王爷有命,先将……」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原本弯着腰的『老太太』忽然便直起了身板,而她身边那个唤作『阿财』的奴才,也自马车一侧取出了一把长剑。 与此同时,四周开始有黑衣人飞身下来,一众人皆是手执利刃,朝着百姓而去。 「啊啊啊!」随着一声尖叫声响起,四下的百姓皆是慌乱起来,奔逃不已。 「娘!救我啊!」这时,有孩子哭泣的声音传来,楼宁玉抬眼看去,果不其然,只见孟瑶手中执着一把匕首,那泛着寒芒的利刃落在一个七八岁孩子的脖颈,瞧着杀意十足。 同一时刻,就见十几个黑衣人,一个个皆是拿捏住百姓,凛然冷剑,高高架起,几乎一刀便可以解决两三个人。 「三儿!」那妇人落泪不止,哭喊道:「我的三儿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唿唤,惊的在场一众人皆是更加慌乱起来,有些人逃之夭夭,有些人想要逃离却又一时间动弹不得。 楼宁玉瞳眸微微一缩,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冷了几分,看来孟瑶这般举动,俨然是要拿捏着这些百姓的性命来威胁他了。 「孟贼人,你不得好死!」一声叫骂响起,众人顺着那人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被孟瑶的一个黑衣人牵制住,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只一如既往的正气凛然。 「对!」紧接着,便是有其他的百姓跟着骂了起来:「孟瑶你这毒妇,不得好死啊!」 当初百姓们有多么爱戴孟瑶,现下就是有多么怨恨她,尤其如今她将刀刃落到了百姓的脖颈之上,更是令众人唾骂不已。 只这个时候,孟瑶却是不怒反笑,下一刻,便见她看了眼身后的黑衣人,老妇人般平静的脸容上,有阴毒之色一闪而过:「杀了他!」 随着孟瑶的话音落地,便见那黑衣人手中一动,转瞬之间,那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便被一刀毙命,整个脑袋滚落在地,脸上似乎还挂着惊愕的神情。 「啊!」鲜血淋漓的一幕,让好些个女子还孩童都忍不住尖叫起来,就是一些壮实些的男子,也忍不住白了脸色。 「孟瑶,你究竟要怎么样?」楼宁玉眯了眯眼睛,眸底有冷光骤然浮现。 厉声的责问之下,百姓一个个躁动起来,那噪杂的场面,却是让孟瑶不由蹙起眉梢,不耐烦道:「谁再吵吵嚷嚷,下场就是死!」 分明是不重的语气,可那话中饱含的杀意,令在场众人皆是一凛,一个个都止住声音,不敢惹怒孟瑶。 如今的孟瑶,犹如恶鬼,她方才下令杀了一个人的时候,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全然与从前那个眉眼和善清丽的『左相』大相迳庭。 可就是因为太过不同,在场之人才意识到,若是他们当真再吵嚷下去,孟瑶一定会让人杀了他们! 见众人都识趣了闭上了嘴巴,孟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勾起一抹笑来,看向对面的楼宁玉,漫不经心道:「公子当是知道,我只不过是想要离开罢了。」 一声公子,无疑便是不承认楼宁玉皇室的身份了,尤其这楼宁玉还是与苏子衿是一伙的,孟瑶自是不愿全了他的心愿。 「孟瑶,你可知你这般行为已是罪无可恕?」楼宁玉闻言,却是冷淡一笑,继续道:「你现下若是敢大肆屠戮我东篱的百姓,即便逃出生天,也必定是天涯海角,任凭追杀!」 「大肆屠戮?」孟瑶闻言,不禁笑出声音来:「宁玉公子是真傻呢,还是假傻?」 说着,孟瑶手中微微一动,匕首愈发近了那孩子几分,吓得那孩子一阵战慄,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我早已不是什么丞相,又何必顾念东篱的百姓?」眸底有亮光浮现,孟瑶难得的有些嚣张之意:「我现下抗争,好歹也是将来被擒,多活一些日子不好?」 从前畏惧百姓,那是因为她要依靠百姓,就好像衣食父母一般,她不得不苟延残喘,可现下不同了,她已然是一无所有,就算她再怎么讨好,这群勐兽也是要将她吞噬,所以……她何必还要伪装下去?何必又要束手就擒? 孟瑶的话一落地,在场百姓皆是心下愤怒,暗道自己从前所信非人。只是,现下所有人都已然没有办法,唯独的依靠……也只是楼宁玉! 「你要本王放你离开?」好半晌,楼宁玉才凝眸看向孟瑶,语气徒然便加重了几分。 本王?孟瑶听着楼宁玉的自称,不由挑眉,心下不解之余,却没有深思。 唇角勾起,孟瑶道:「自然!」 既是楼宁玉自称本王,便是要顾念着整个烟京的百姓,但凡在烟京有所图谋的,必须要通过百姓这一关。如若他现下敢不顾百姓安危,那么今后楼宁玉当真要与楼霄争夺……也绝无可能抢得过楼霄! 正是因为这般,孟瑶才要拿捏住百姓,因为她知道,楼宁玉别无选择! 「好!」楼宁玉沉下声音,清隽的脸容依旧好看,只莫名的让人觉得心安。 见楼宁玉答应的如此快,孟瑶心下不由有些防备,只想了想,她才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自然不是。」楼宁玉缓缓一笑,眸底有深色浮现:「你必须毫髮无伤的放了他们!」 这所谓『他们』,自然便是指百姓了。 一时间,在场的百姓皆是对楼宁玉起了一丝感激与尊敬之意,毕竟楼宁玉如此妥协,皆是为了他们! 「这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孟瑶点了点头,素来浅淡的眸底有妖异之色挑起:「你必须上前来替代他们!」 言下之意,便是要让楼宁玉代替百姓被挟持了。 孟瑶的话音一落地,被她牵制着的小男孩的母亲便忽然鼓起了勇气一般,咬牙道:「王爷万万不可啊!」 说着,那妇人便站了出来,忍着眼泪哽咽道:「王爷如今乃东篱皇室仅存的血脉之一,若是王爷为了我等小人物牺牲自己,我们……有何颜面见先皇啊!」 一个小小的妇人,在遇到如此危难的时候,还口口声声为国,一时间便感动了一众人等,可却还是有一部分被牵制的百姓,心中惊惧,只盼着楼宁玉能够拿自己来换他们的安危。 「这位夫人不必如此。」楼宁玉笑了笑,神色之间只宛若浮云一般,从容优雅:「本王不止是皇室的血脉,更是我东篱百姓的支柱,天塌下来了,也有我楼宁玉撑着!」 不过短短几句话,顿时让众人有些感怀不已。 先皇文宣帝曾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东篱战乱,他站了出来,拯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后来的许多年里,他勤政爱民,仁德施政,一度为东篱的天! 楼宁玉的话一出口,便是惹得孟瑶不由蹙眉起来,只是思及现下离开为先,她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下一刻,便见楼宁玉上前一步,挥退了周身的暗卫侍从,缓缓朝着孟瑶的方向走来。 「孟瑶,放了他们罢。」楼宁玉从容上前,淡淡笑道:「本王给你做人质。」 如清风明月一般的男子,扬唇浅笑,他好似不是去赴死一般,神色之间皆是温柔。 孟瑶眸光一沉,手下一挥,心蓝便立即上前擒住楼宁玉,而楼宁玉那头,却是丝毫没有反抗之意。 与此同时,孟瑶松开了自己的手,将自己牵制的孩子放了。而一众黑衣人见此,也紧接着放了周围好些个百姓。 得到释放的百姓一个个紧紧盯着孟瑶的方向,心下又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是恼恨孟瑶的无耻卑鄙。 「那就有劳公子与我走一趟了。」孟瑶冷笑一声,神色之间看不出喜怒。 楼宁玉闻言,却是没有说话,只依旧白衣翩迁,犹如玉人。 「王爷!」那妇人捂着唇,泣不成声:「您一定要回来!」 紧接着便是有其他人的百姓,跟着唿喊起来:「王爷!」 「王爷!您一定要回来啊!」 「王爷,一定要回来!」 …… …… 楼宁玉一路便随着孟瑶出了城门,直到即将抵达城郊,孟瑶却是依旧没有要放了楼宁玉的意思。 「现下已是没有人跟着了,」楼宁玉见此,便不由笑道:「孟小姐还不放人么?」 「谁说没有?」孟瑶瞟了一眼楼宁玉,早已撕开易容的脸上,一派沉静:「后面不是还有一条尾巴?」 随着孟瑶的话落地,青石便从一侧飞身而来,冷冷道:「放了我家公子!」 从一开始,青石便是隐藏在暗处的,这一点,孟瑶的人早便发现了。只不过,但凡有身份的人都有几个暗卫护着,如此也不是什么怪事。 「楼宁玉,你觉得我会放虎归山么?」这一头,孟瑶却是忽然一笑,勾唇道:「好不容易将你攥进手心,若是再放你回去……岂不是可惜?」 说到底,楼宁玉是和苏子衿、钟离一派的,也一定程度上,与她有过仇。或者说,她被拉下马,少不得也有楼宁玉的出谋划策! 「你什么意思!」楼宁玉还未说话,便见青书冷厉斥道:「孟瑶,你胆敢动我家公子一下试试!」 孟瑶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她要杀了楼宁玉……毋庸置疑! 「青石。」就在这时,楼宁玉却依旧风轻云淡的笑起来,吩咐道:「先退下罢。」 「公子……」青石拧眉,可见楼宁玉从容的模样,便拱手道:「是,公子。」 说着,青石便径直走到了一旁,默不作声。 见楼宁玉如此沉静的模样,孟瑶不由觉得奇怪,只面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道:「看来你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了。」 孟瑶的话,无非只是试探,而楼宁玉闻言,亦是心下有数。 抬眼看了看日头初盛的天空,楼宁玉清雅笑道:「孟小姐误会了,宁玉知道孟小姐会动手,也敢动手。」 不着痕迹的,楼宁玉的自称便是又换了一换,听得孟瑶不由蹙起眉梢,神色之间有些狐疑。 从方才到现下,楼宁玉的自称不断的在转换着,一会儿本王、一会儿宁玉……想到这里,孟瑶不由眯起眼睛,眉眼漫过一丝冷色。 「楼宁玉啊楼宁玉,」孟瑶冷笑连连:「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方才自称本王的时候,要树立自己的形象……同时也要给百姓们留下一国王爷的身份概念,所以在那之后,他的所有举动,只是一个『王爷』,一个皇室爱民如子的『王爷』的动作,这样一来,今后他的身份,便会少了些许忌讳,多了几分亲民之意! 而如今自称宁玉二字,俨然便是要让她舒心,至少不是要触怒她! 不过称唿的差别,楼宁玉的用心便是如此的深,看来这楼宁玉……也是少见的厉害角色。 「孟小姐谬赞。」楼宁玉莞尔一笑,如明月一般动人的脸容浮现丝丝温润:「宁玉如此……到底只是求一活着罢了。」 眸光落在楼宁玉的身上,孟瑶一时间便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很是阴冷,便是一旁青石看了,也忍不住心中捏了一把汗来。 「楼宁玉,你以为你还活的了么?」孟瑶嗤笑一声,眼底有杀意掠过:「树立那等子威望和名声啊,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孟小姐想要置宁玉于死地?」楼宁玉淡淡道:「看来孟小姐目光有些短浅了。」 一声目光短浅,听得心蓝手中的剑不由更是贴近了几分楼宁玉的喉头,那淡淡的血渍缓缓流下,可楼宁玉的神色却依旧从容自得。 「目光短浅?」孟瑶不以为意,冷笑一声:「怎么不杀你就不短浅了?」 孟瑶倒是好奇,楼宁玉能够给她一个什么理由……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楼宁玉挽唇,轻声道:「宁玉与孟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雠,孟小姐杀了宁玉,又能得到什么?」 顿了顿,他又接着笑道:「可不杀宁玉,将来摄政王自是要落入宁玉的手中……这一点,总归也是为孟小姐剷除了心头之恨了罢?」 楼宁玉的话一落地,孟瑶便顿时愣了愣,随即她勾起唇,不甚在意道:「楼宁玉,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自己可以从楼霄手中夺得权利?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我一定对楼霄抱有恨意?」 楼宁玉的话,实在有些好笑的紧,以至于孟瑶听了,眼中立即便有轻蔑之色浮现。 且不说楼宁玉斗不斗得过楼霄,便是他一个混淆皇室血统的野种,也有资格夺得皇位?若是当真有资格,楼霄先前也不会放任他在大景如此安逸了! 楼宁玉闻言,却是依旧笑容满面:「斗不斗得过摄政王,宁玉且先不言,可孟小姐心中的恨……左右隐藏不住。」 「一派胡言!」孟瑶冷冷看向楼宁玉,质问道:「我若是恨楼霄,怎么可能还与他站在一派这么多年?」 「那是因为不得已。」楼宁玉摇了摇头,缓缓笑道:「若是有的选择,孟小姐大概是会站在宁玉这一边的。」 说着,楼宁玉抿唇而笑,继续道:「宁玉知道,苏子衿就是当年的容青,也知道她与孟小姐有些仇怨,更加清楚,即便到了如今,摄政王依旧对苏子衿念念不忘。」 「当年的事情,宁玉虽不知具体,可大抵知道,孟小姐找上摄政王的时候,先是以美色诱之,可摄政王不仅看不上孟小姐,还轻贱了孟小姐……」 「闭嘴!」孟瑶忽然厉声打断了楼宁玉的话,倾身上前道:「楼宁玉,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当年的事情,你就一清二楚?」 当初……当初分明是她先看上楼霄的!是她啊!可苏子衿……那个早就该死的女人忽然出现,夺得了楼霄的所有爱意,那时候她就对苏子衿恨之入骨,恨不得撕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宁玉说了,当年的事情并不是全然知悉。」楼宁玉缓缓笑道:「只是,宁玉却还是欣赏,孟小姐能够很快摆脱那份爱意,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毕竟摄政王的心,孟小姐无论如何也是得不到的。」 一边说,楼宁玉一边笑的从容。 可这般笑容落在孟瑶的眼底,却是刺目异常,几乎叫人疯狂。 顾不得其他,下一刻便见孟瑶上前一步,厉声道:「我对楼霄,从来只是虚情假意!」 她或许对楼霄有过一瞬间的动心,或许当年最是年少的时候曾将希望觊觎在那个男人身上,可自从容青出现……或者说,自从当年的苏子衿出现,楼霄便对她视若不见! 孟瑶不是只会儿女情长的女子,所以她可以放弃自己的感情,只要可以往上爬,她可以做到将自己对楼霄的一丝丝爱意,全然泯灭,可她做不到看着即便苏子衿消失了三年,楼霄还心心念念着苏子衿的模样,也做不到承认自己是这般的比不上苏子衿! 说着,孟瑶手中的匕首便径直抵上了楼宁玉的脖颈之处,俨然想要杀之泄愤。 可就在她靠近的一瞬间,楼宁玉也伸出了手,在众人都没有意料的情况下,手中有短小的利刃,顿时落到了孟瑶的脖颈处。 「放开小姐!」心蓝心中一惊,猝不及防的便瞧见楼宁玉手中的利刃抵上,含着凌厉的杀意,令人心惊。 「好你个楼宁玉!」孟瑶眯起眼睛,一瞬间便有骇人之色浮现:「竟敢算计我!」 楼宁玉轻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凉意:「孟小姐,你就那么怕苏子衿么?」 孟瑶素来是个沉稳的性子,但唯独在苏子衿的事情上……她显得尤为在意,只要牵扯上苏子衿,只要说孟瑶比不上苏子衿,她就一定会恼羞成怒,转而失去理智! 这一点,早在被俘之前,楼宁玉便一清二楚了。 「楼宁玉,你放了我,我就饶你不死!」孟瑶冷静下来,可心中却还是义愤难平。 现下的情况,无非便是楼宁玉被她和心蓝的匕首抵住,而她则是被楼宁玉手中的匕首抵住。只要楼宁玉放了她,她便立即要杀了楼宁玉! 「孟小姐真当宁玉是愚蠢的人?」楼宁玉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回道:「若是宁玉放手,想来孟小姐是会立即杀了宁玉罢?」 一边说,楼宁玉手下便一边更加用力了几分,俨然一副只要孟瑶敢动,他就立即解决了她的性命。 「你要怎么样?」孟瑶眯着眼睛,冷声道:「难不成要同归于尽?」 「有何不可?」楼宁玉笑道:「若是孟小姐不放了宁玉,那宁玉便也不放过孟小姐好了,左右宁玉现下无甚牵挂,有的只是一条命罢了……只要孟小姐不惜命,宁玉也奉陪到底。」 此话一落地,便是带了一股凛然的杀意,孟瑶心中一凉,顿时便明白,楼宁玉的话,不会是开玩笑的。 只这个时候,心蓝忽然神色一变,立即道:「小姐,有人来人!」 听着那些脚步声,俨然就是内力高深的! 「楼宁玉!」孟瑶眯起眼睛,紧紧盯着楼宁玉一瞬不瞬。 「孟小姐莫要着急。」楼宁玉笑道:「宁玉说了,不过是自保罢了,若是宁玉的人没有前来,想来即便是孟小姐松了手,宁玉也是一样要被抓的,如此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随着楼宁玉的话音落地,便见四面八方,有黑衣人随之飞身而来,一个个手执刀刃,将孟瑶的人围了起来。 楼宁玉见此,便微笑道:「宁玉与孟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雠的,自是不会当真要了孟小姐的命,如是孟小姐肯退让一步,宁玉必定也会随之退让。当然,若是孟小姐以为自己的人手可以处理了宁玉现下的这些人手,倒是可以一试,只是再过一会儿……想来右相大人的暗卫,便很快要抵达了,而届时……宁玉倒是无能为力了。」 说这话的时候,楼宁玉依旧是一副温柔如清风的模样,尤其他微微笑起来,着实令人如沐春风,心中温暖。 孟瑶闻言,不由心中一顿,下意识便琢磨了起来。 诚然如楼宁玉所说,想来钟离的人很快就会抵达,若是等到钟离的人来了,也许她就真的很难逃脱了……毕竟钟离与她也算是死对头,比不得与楼宁玉之间的关系这般清楚,可楼宁玉的话,当真可以信心? 孟瑶心下升起一股怀疑,那一头,楼宁玉却是抿唇,淡淡说道:「孟小姐若是实在不愿信宁玉的话,宁玉也是无法,只是此事不容孟小姐迟疑,还是望着孟小姐尽早决定才是。」 此时的楼宁玉,倒是完全一副有把握的模样,他知道孟瑶不会如何,也知道孟瑶惜命,若非惜命,她不会这般苟延残喘的活下来,更不会这么多年一直隐忍如厮。 果不出所料,片刻之后,孟瑶忽然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中的匕首,凉凉道:「暂且信你一次。」 说着,孟瑶便转身看了眼心蓝,心蓝见此,朝着孟瑶点了点头,便收回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同一时间,楼宁玉亦是后退一步,远离了几分孟瑶。 随着楼宁玉的动作,青石在那一瞬间便飞身到了楼宁玉的一侧,紧紧将他护住。 一时间,两方阵营便稍稍拉开了一些,楼宁玉见此,只淡淡一笑,道:「给孟小姐让一条路。」 这话,便是吩咐了,孟瑶闻言,不由挑眼,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等到楼宁玉的人让开一条道后,孟瑶才看了一眼楼宁玉,眼底漫过不解之色。 为何楼宁玉这样的好说话?为何即便如此……她心中还是隐约不安? 敛下心神,孟瑶才挥了挥手,冷声道:「楼宁玉,后会有期!」 说着,她便领着一群人,乘上马车,很快消失在了楼宁玉的面前。 等到孟瑶离开之后,青石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咱们要放了孟瑶?」 若是方才当真一战,也许能够打个平手,这般一来,很快钟离的人也会随之援救……至少也是可以逮住孟瑶的。 「放?」楼宁玉闻言,不禁微微一笑,神色高深莫测:「孟瑶现下,可不是能被放走的。」 「公子的意思……?」青石有些不解,立即便抬眼看向楼宁玉。 只是,楼宁玉听了,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兀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即看向青石,吩咐道:「把剑抽出。」 「是,公子。」青石一愣,心下虽是不知,但还是点了点头,将长剑抽出。 『锵』的一声,长剑出鞘,有寒光一闪而过。 楼宁玉挽唇,淡声道:「刺过来。」 刺过来?青石一惊,立即便收回长剑,拱手道:「公子,属下不敢!」 楼宁玉的意思,无非就是让青石用剑刺他,可就是给青石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这般做啊! 「没什么不敢的。」楼宁玉语气稀松平常,说道:「这剑必须要刺。」 虽说是寻常的语气,可楼宁玉的口吻却是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听得青石心下一惊,完全不知楼宁玉究竟为何。 只这时候,楼宁玉却是命令道:「刺过来。」 淡淡的一声,含着睥睨之意,震的青石整个人僵住。他知道,公子如今已是对他有些不耐烦了。 顾不得多想,他便应了一声,随即他两眼一闭,便径直将长剑贯穿了楼宁玉肩膀,一瞬间便是有鲜血染红了衣襟,使得那一袭白衣蹁跹的如玉青年,脸色苍白下来。 「记住,这一剑是孟瑶刺的。」看了眼身后的方向,楼宁玉冷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子狠厉与杀伐,令众人皆是一惊。 「是,公子!」下一刻,便见一众人拱手,齐齐应道。 楼宁玉点了点头,苍白的脸容浮现一丝笑意来,眸底却是幽静而深邃,让人看不清所以。 做戏……自然便是要做了全套,否则这施恩之事,极容易不了了之! …… ……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邸 凤年年坐在窗前,瞧着万里无云的晴空,神色寡淡。 正是时,有敲门声响起。 「进来罢。」凤年年头也不回,便淡淡道。 随着一声落地,不多时,便见绿屏入内,掩门道:「王妃,将军那儿回信了。」 说这话的时候,绿屏神色之间很是喜悦,看得出来是真心为凤年年欢喜的。 「爹爹来信了?」凤年年转过身,缓缓将自己的视线落在绿屏的身上,淡道:「拿来我瞧瞧。」 绿屏闻言,不由抬眼看了看凤年年,相较于前几日的惊恐,这两日下来,她的心绪倒是平復了许多,尤其是在面对这样的……凤年年。 点了点头,绿屏便上前,双手捧上信函。 凤年年看了眼信函,眸光不由深了几分,随即就见她捻起那信,仔仔细细的瞧着外头的信封。 「这信是哪儿来的?」没有立即拆开信函,凤年年挑眼道。 「这是管事交给奴婢的。」绿屏不知所以,只老老实实回道:「王妃,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妥?」凤年年闻言,不禁冷笑道:「这信封乃罗纹纸所制,你说是不是不妥了?」 「什么?」绿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瞧着凤年年。 烟京有一家纸铺唤作文灶纸行,而这罗纹纸便是文灶纸行所产,凤年年素来是个好诗词的,对不同种类的纸也都大有研究,故而绿屏整日里跟在她身边,对这些也是略知一二。 只是,依着凤年年所说,这信封是由罗纹纸制成,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封信不是从边塞处送来,毕竟罗纹纸上个月才出现,一时间遍及整个烟京,而威虎将军又是几个月前便已然离开烟京……怎么可能用罗纹纸传达书信? 「无妨。」凤年年勾唇一笑,兀自动手将信缓缓拆开。 等到眸光落在信函的内容时,她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 信里头的字迹正是她父亲的,而内容亦是一些关怀的话。只是,信里头却只字不提她先前要她父亲彻查楼霄是否有『心仪』的女子这一件事。 看到这里,凤年年心下便明白了起来。 「王妃,可是……可是不妥?」绿屏焦急的瞧着凤年年,眸底写满了担忧。 如今将军不再烟京,基本上是护不住王妃,若是王妃被王爷发现什么……岂不是必死无疑? 「不必担心。」看出绿屏焦虑的模样,凤年年嘆了口气,神色温和了几分:「这封信只是被人拆过罢了,里头的内容没有变动。」 拆过,自然是为了比她先一步看看信函的内容。因着被拆过,所以才不得已换了一个信封,而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信一定是楼霄看过了,而确定没有问题以后,才将换了个信封,让信函落入她的手中。 而先前那封信,楼霄一定是拦截了下来,并且让人临摹了她的字迹,另外书信一封与她的父亲威虎将军,只有这样,这封信的一些回答,才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楼霄其实……一直是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是因着她身边有父亲留给她的暗卫,楼霄不敢让人盯得太紧罢了,但寻常时候的书信,却是在他的严密把控之下。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凤年年便觉得厌恶不已,自然而然的脸上便是流露出冷淡的神色来。 绿屏见此,不由猜测道:「王妃,这件事可是……可是王爷做的?」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与楼霄分不开瓜葛,可不知为何,绿屏还是觉得有些可怕,毕竟他能够率先查看信函,便一定可以拦截信函,甚至于绿屏怀疑……先前的那封信函,亦是被楼霄拦截了,否则依着将军疼宠小姐如命的性子……如何会这般安静? 「除了他,还能有谁?」凤年年神色微暗,冷声道:「绿屏,你这一次总该知道,若我再像从前那般性子软乎好拿捏,等着楼霄登基的那一天……便一定是我们凤家灭亡的时候!」 凤年年的话,全然不是恐吓,因为她知道,楼霄的性子便是如此,尤其楼霄对她一丝爱意也没有,如何还会顾念她一二? 「王……王妃!」绿屏脸色立即变得惨白起来:「奴婢……奴婢……」 好半天,绿屏都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可越是这样,她心下便越是不安起来。 只那一头,凤年年见此,却是忽然一笑:「绿屏,你不必担心,想来很快咱们就可以摆脱楼霄了。」 很快……很快就可以了,她相信苏子衿的能力。 「王妃!」听着凤年年的安慰,绿屏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道:「奴婢今儿个听院子里的几个嘴碎的丫鬟说,那个孟瑶差点就被抓了!」 孟瑶?凤年年凝眉,淡淡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听说是昨夜……」绿屏道:「对,就是在深夜的时候。」 「差点抓住……也就是说没有抓住?」凤年年挑眼,脸上漫过一抹深色。 「听说是三王爷放了她……她要挟了好些个百姓。」绿屏皱起眉梢,嘆气道:「奴婢还听说,方才三王爷回来了,不过受了重伤。」 一说起这些个事情,绿屏心中的害怕便顿时少了几分,看在凤年年眼底,倒是有些趣味。 只是,想起楼宁玉……凤年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楼霄这一次……应当是要恼火的罢? 毕竟,民心……现下可是归到了楼宁玉的身上,只要楼宁玉的身份被正名,皇位与楼霄也就再无缘了! 想到这里,凤年年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深了几分,那忽明忽暗的眸底,叫人看不透彻。 …… …… ------题外话------ 《嫡女》就要接近尾声了,小可爱们,最近你萌肿么都不来评论区撩凉凉了(捂脸)好方,快给凉凉最后一段时间爱的么么哒~(乖巧的坐等被撩) 106孟瑶之死 日上三竿,艷阳高照。 孟瑶一路乘着马车,便打算匆匆离开。 「小姐,」马车外,心蓝示意道:「咱们现下是要往哪个方向去?」 现下追兵亦是散去,也算是抵达了安全的境地。等到出了这洛城,便有多条道路供选择了,而那时,才是真正的安全。 「去北魏。」马车内,孟瑶淡淡的声音传来,显得很是平静。 早些时候孟瑶便已然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此次离开,她也按照从前的计划,先是去往北魏,北魏的皇子争斗很是厉害,如是她能够横插一脚,辅佐其中一位皇子登基……那么今后的谋划,便是容易许多。 这般一想,孟瑶便闭上了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 只这个时候,外头的心蓝忽然出声,喊道:「小姐!」 说这话的时候,心蓝的语气含着一丝紧张之意,听得孟瑶不由一凛,立即就睁开了眼睛,掀开车帘子。 然而,当孟瑶的目光落在外头的时候,脸色不禁沉了几分。 就见此时,前方隐约有马车徐徐而来,此外,四周却是有暗卫不断出现,几乎在转瞬之间,便将他们齐齐包围了起来。 眸光微微凝住,孟瑶眯起眼睛,紧紧盯着缓缓而来的马车。 那马车行了好一会儿,便径直在她的对面停了下来。 「孟丞相这是要去哪里呢?」正是时,有女子笑吟吟的声音传来,顿时便让孟瑶如置冰窖,血液亦是随之凝固起来。 眯起眼睛,孟瑶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冷声道:「苏子衿!」 「是我。」随着一声轻笑声响起,苏子衿缓缓掀开车帘,露出媚骨楚楚的脸容来。 果然是苏子衿这贱人……孟瑶五指紧紧攥起,骨节泛白。 而这一头,司言已然下了马车,秀美的容颜染上一抹暖色:「我抱你下来。」 说着,司言沉默着便将苏子衿抱了下来,那股子宠溺和小心的模样,看的孟瑶心下不悦至极。 敛下心头的那抹恨意,孟瑶攒出一个笑来,面含嘲讽:「苏子衿,你是来拦我的?」 苏子衿的出现,实在太过凑巧,凑巧到几乎就像是算准了一般,平白让她觉得噎得慌! 「我不是来拦你……」见孟瑶神色还算平静,苏子衿不由笑了笑,扬唇道:「而是来杀你的!」 从孟瑶放出消息,说是往生丹在司言那处的时候,苏子衿便心下有了计较。她刻意让人将往生丹在楼霄手上和孟瑶的手上这两个消息透露出去,同时利用五毒怪试探孟瑶的底牌。 墨琛是墨门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极为神秘,而苏子衿深知孟瑶的为人,若是她想要利用墨琛,一定不会只是让他救她一次那么简单……孟瑶此人,可是惯会用最小的力气,谋夺最大的利益。 所以,苏子衿心中便是开始怀疑,孟瑶手中是不是还有活死人!因为怀疑,她才诱导五毒物寻上孟瑶,毕竟孟瑶如今手下并不庞大,五毒物若真想拿下孟瑶,并不是难事,除非……孟瑶手中有百毒不侵的活死人! 「看来,你这局布的很大!」孟瑶紧紧盯着苏子衿,眼底有森然之色划过。 若是她现下还看不明白,就是当真愚蠢了。 想来那五个毒物是苏子衿设计让他们找上门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她手中有没有活死人……同时,也是逼她逃离烟京,从而在此处被苏子衿拦下! 不得不说,苏子衿如今谋算人心的手段几年不见,倒是越发的厉害起来,几乎是从第一步算到了最后一步…… 「还是多亏了孟丞相愿意上当。」苏子衿莞尔一笑,偏头看向司言,轻声道:「阿言,现下楼宁玉的地位,是不是骤然上升了?」 从最开始的时候,苏子衿便知道,孟瑶会使出什么手段来逃脱,所以她让钟离带人前去搜查,却让楼宁玉守在城门。 孟瑶此人最是谨慎,也最是喜欢拿最小的筹码获得最大的利益,所以除非不得已的情况,她不会轻易拿自己手上仅存的人来对付。而她本身浸淫朝堂这么些年,自是清楚,在东篱,最重要的是民心。再加上孟瑶从前便是为着拉拢民心做了许多假象,显然就会自然而然的以民心来要挟楼宁玉。 要想拿捏住百姓,简直易如反掌,而只要当众拿捏住了那些人,楼宁玉便不得不放她离去。 可孟瑶不知道,苏子衿要的,便是孟瑶拿民心要挟,因为只有这样,楼宁玉先前树立的形象,才能在一瞬间得到拔高! 这话虽是在问着司言,可苏子衿的眸光却落在了孟瑶的脸上,那一副温柔浅笑的模样,看的孟瑶心中有邪火一瞬间蹿了起来! 「贱人!」深吸一口气,孟瑶冷笑道:「楼宁玉和你一样是野种,你以为这样的身份,能够登得上檯面么?」 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野种,听得司言不由蹙起眉梢,冷峻的容颜漫过一抹杀意。 「子衿,」司言面无表情的看向孟瑶,却是在徵求苏子衿的意思:「动手么?」 言下之意,便是他想杀了孟瑶了。 瞧着司言那冷戾的模样,苏子衿心下一暖,知道他是厌恶孟瑶辱骂自己,于是她上前一步,抬眼笑道:「好。」 她缓缓笑着,眉眼一时间绽放开来,便是百花与之争艷,也难以比过她一分。 「落风,」司言收回情深的目光,冷冷道:「动手!」 随着司言的话音落地,一众暗卫便齐齐拔剑沖了上去,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孟瑶被心蓝死死护住,而苏子衿和司言那一头,却好似看戏一般,尤为轻松惬意。 刀光剑影之下,鲜血淋漓。孟瑶握着拳头,清丽的脸容有阴霾之色浮现,使得她整个看起来十分颇有些阴测测的模样。 诚然孟瑶知道,现下不容她分神,更不容她失去理智,可瞧着苏子衿被司言护在怀中,还一副看笑话似得,从容不迫的盯着自己,她的心中便有火焰灼灼燃烧,几乎将她的理智毁灭。 只是,她心中思绪方一掀起,便见自己的一群活死人乃至暗卫,统统被斩杀在地,尤其是那些活死人……一个个都被砍去头颅,几乎一刀毙命! 若是先前活死人的秘密苏子衿不知道,现下她一定不会输得这般狼狈,可如今大势已去,便是护着孟瑶的心蓝,也捲入了斗争之中,伤痕累累。 贱人!早就该去死的贱人!一瞬间,有怒意攀升起来,孟瑶冷冷咬唇,眼底好似淬了毒一般,亮的吓人。 「苏子衿!」孟瑶忽然笑了起来,阴毒的脸容有些扭曲之意:「你若是敢杀我,若水也会死!」 她的最后武器……若水! 苏子衿不是在意那个姑娘么?那么她就拿着那姑娘来威胁她,看她敢不敢杀她! 只是,孟瑶的话音一落地,便见落风执剑,朝着孟瑶的眉间刺了过来。 「小姐!」心蓝惊唿一声,立即便飞身过去,为孟瑶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噗!」长剑没入心脏,心蓝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一瞬间染红了孟瑶的半边脸容,震的她好半晌都动弹不得。 「心蓝!」孟瑶瞳孔微微一缩,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渍,便径直将心蓝抱住。 「小姐……」心蓝鲜血喷涌不断,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就见心蓝闭上眼睛,唿吸也一时间泯灭了去,惊的孟瑶整个人跪坐在地上,眸底有森然恨意,排山倒海而来。 几个婢女中,只有心蓝是陪着孟瑶从最初什么都没有走到了今天。而其余几个婢女,则是通通按照心蓝的名字起得,死去的心蕊、心红……无一不是如此。 可当心蓝死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住那致命的一剑时,她心中的恨意,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苏子衿,你这贱种!」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孟瑶抬头,死死的盯着苏子衿,厉声道:「你早就该去死了,早就该死了!」 分明在三年前……不,或者说更早之前,她就该去死了,可为何还活着?为何要摧毁了她的一切?为何要抢走她的一切! 「我该死?」苏子衿闻言,却是抿唇一笑,从容道:「孟瑶,你和楼霄都没死,我怎么能死呢?」 说着,她缓缓上前一步,素来温软的眸底,有妖异之色浮现:「是不是很痛?是不是觉得愤怒?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居高临下的瞧着孟瑶,苏子衿微微笑着,眉眼舒展开来,却含着一股戾气,仿若恶鬼。 如今看着孟瑶这样,她觉得不够解气,完全不够! 年少时候的欺辱且不去提起,九岁时候的栽赃且不去回忆,可三年前的那一幕,她却歷歷在目!他们杀了她的战友,杀了她的『父亲』,杀了她的若水,杀了她所有的信仰与希望! 背叛、屠戮,这是他们给她的教训,让她知道痛,知道生不如死……所以,她要还给他们的,是一笔又一笔的血海深仇! 「对!」孟瑶哈哈笑起来,容色扭曲道:「苏子衿啊苏子衿,你看,我比你好多了,你杀了我在意的心蓝,可我杀了你所有的朋友啊!」 「你只是幸运而已,凭什么与我争?」缓缓起身,孟瑶歇斯底里的笑着,她松开抱着心蓝的手,一步步朝着苏子衿走过去:「我当真是不明白,为什么祖父那么看重你?为什么对我的讨好无视而过?你不过是个贱种而已,连姓孟的资格都没有!」 年少的时候,她渴望有人庇护,所以便想要讨好祖父,讨好那个疯了一样却在孟家有着无上地位的老头子。可结果呢?那老头子看不上她,嫌她出身下贱,嫌她娘是歌姬……可偏偏对苏子衿疼宠有加,偏偏对这贱种庇护不已! 她那么努力去争取的东西,最后却被苏子衿轻而易举的得到手中,如何叫她能够不恨?不怒? 「庇护?」苏子衿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活色生香的模样,看的司言竟是觉得心疼不已。 可下一刻,便见苏子衿勾唇,桃花眸底有冷光掠过:「他可能是嫌你出身卑贱罢。」 不过短短一句话,堪比利刃更能诛心,一瞬间,孟瑶的脸色便苍白了几分,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尖锐十足的斥骂:「难道你出身不卑贱吗?苏子衿,你以为你高贵多少?你是野种!野种!」 一边说,孟瑶还一边想要靠近苏子衿,可这时候,司言已然抽出长剑,面无表情的盯着孟瑶,仿若只要她敢轻举妄动,他便立砍了她的脑袋! 「苏子衿,你瞧瞧你这张脸,真是狐媚啊,只要是个男人你都会被你迷住!」孟瑶咬牙切齿,却是嘲讽道:「当初我利用一个宫婢向陛下状告你是女子身份,可你知道那宫婢最后如何了么?」 说到这里,她冷冷一笑:「她死了,被陛下亲自派人杀了!」 孟瑶口中的陛下,自然便是文宣帝。当初文宣帝曾说过,有人检举苏子衿是女子身份,而那个时候,她才堪堪当上大将军,若是文宣帝不是那般,或者说,当时东篱的不是战火连年,也许她就活不到今日。 「我知道是你。」苏子衿扬唇,冷冷道:「那时候就该杀了你!」 那时候苏子衿便知道是孟瑶,所以她使了个把戏,让孟瑶从女官的位置上落了下来,只是,当年的她终究还是良善,不懂斩草除根! 翻老帐诚然没什么意义,可苏子衿便是要看着孟瑶痛苦,看着她恼恨却无能为力,她知道孟瑶最是厌恶不如自己……所以,她要做的,便是诛心……诛孟瑶的心! 果不其然,一听到苏子衿提起这事,孟瑶便忍不住愤怒起来,那张一向平静的清丽脸容,在苏子衿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下,变得面目全非。 「苏子衿,你凭什么?」孟瑶疯狂的睁着眼睛,一声又一声的厉声责问道:「你以为你若不是幸运,能够走到今天吗?呵,要不是老天爷眷顾你,你斗不过我!」 无论如何,孟瑶也不觉得自己比苏子衿差,她输了不错,可她只是输在时运不济而已,若非这一个两个的都对苏子衿好,她至于如此孤立无援吗? 「我凭什么?」苏子衿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就凭我的手比你干净,不是么?」 一言落地,孟瑶的脸色立即便苍白了下来,苏子衿勾起唇角,继续笑道:「怎么,是忘记了自己曾经做的事情了?是不是需要我来提醒你?」 「闭嘴!我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孟瑶双拳紧握,恶狠狠道:「我没有什么需要你提醒的!」 「没有?」苏子衿抿唇,眉眼生辉:「当年难道不是你让你那可怜的娘投身火海的吗?」 孟瑶明面上虽是嫡女身份,但实际却是庶女,只不过因着她亲娘当初救了孟伏的嫡妻,且葬身火海,她才被孟夫人养在了膝下,以报答孟瑶那死去的娘亲的救命之恩。 可没有人知道,那场大火是孟瑶放的,她的生母也是被孟瑶逼着去搭救孟夫人的。苏子衿当年年纪很小,无意间便听到了孟瑶与她的生母丽姨娘的对话,那时候孟瑶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却心肠极其歹毒。她将自己的生母逼到火海之中,只为了自己的嫡女身份铺路! 「那又怎么样?」孟瑶阴毒的一笑,冷冷道:「如是不这样做,我们一辈子都是下等人!」 丽姨娘的身份太过卑贱,孟瑶知道,即便是孟夫人死了,丽姨娘也不可能成为正室,而她也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她才做了那件事……让丽姨娘借着救人的名头,全她一个嫡女的身份。结果自是和她所想的没有不同,那时候孟夫人没有孩子,半推半就的便将她养在了名下。只是,唯独一件事没有按照她所想的去发展……那就是这件事被苏子衿知道了。 自那以后,孟瑶每每见到苏子衿,便觉得浑身难受,尤其那双幽深的桃花眸子,好似她做的一切都在她眼中一般,没来由的便叫她厌恶不已。所以,她才要杀她,才要彻底摧毁她! 这一切,都是苏子衿自己的错,是她造的孽! 「毒妇!毒妇!」就在这时,七宝忽然飞了过来,尖尖的嗓音响起:「可怕!可怕!」 连一只畜生都敢这般叫嚣,孟瑶眼底有毒光浮现,甚是骇人。 看了眼七宝,苏子衿却是没有出言制止,只眉眼含笑的瞧着,看的孟瑶心下更是杀意凛然。 「孟瑶,你骨子里已经流的是下等人的血液了。」苏子衿莞尔笑道:「就算身份再怎么尊贵,也都是下等胚子!」 身份的高低贵贱……苏子衿从没有这般尖锐的提过,可她知道这是孟瑶的痛处,所以便就是要戳着这痛处不放,让她也明白,蚀骨的疼痛是怎样的一种磨难! 她从不是好人,只会以牙还牙,做不到以德报怨! 一声下等胚子,听得孟瑶怒目圆睁,她的心头仿若在滴血一般,抽疼的她几乎发狂,尤其是一看见苏子衿这般笑吟吟的模样,她心头的恨意便如狂风般席捲而来,几乎将她的理智淹没。 「苏子衿,我是下等人,那你又是什么?」看着苏子衿,孟瑶每一句话都好像淬了血一般,字字刺人:「你是下贱的……下贱的野种!」 她不必苏子衿差,甚至于要比苏子衿尊贵,可她就是见不得比她低贱的人,爬上比她还要高的地位! 「她是战王的嫡女,」这时候,司言忽然冷着一张脸,开口道:「大景战王的嫡女,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与你全然不同!」 不论其他,若单单从苏子衿的身份来说,其实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尤其是相较于孟瑶而言,苏子衿更是尊贵不已! 只是,触及到司言眸底的轻蔑,孟瑶心中的邪火便直直涌上心头,好半晌,她才忽然笑了起来,就见她摇着头,面容扭曲道:「苏子衿,我方才说的,可是没有欺骗你。」 方才?苏子衿笑意微微敛了几分,却依旧从容道:「你方才说了许多,我倒不知,是哪一句?」 说着,苏子衿露出一丝轻蔑的神色,落在孟瑶眼底,那刚抑制下去的怒意,顿时便又燃烧起来。 「苏子衿,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孟瑶脸上浮现恶毒的笑来,一字一顿道:「那个唤作若水的小姑娘……怎么就凭空出现了?」 「你想说什么?」苏子衿凝眸,妩媚的脸容有深色划过。 「呵,」孟瑶抚了抚发上的簪子,笑道:「当初若水好像是死在你的怀里罢?」 「子衿,」这时候,司言却是漠然出声,凉声道:「不要听她胡说。」 一边说,司言一边上前,牵过苏子衿的发冷的素手,眸底一片怜惜。 他看得出来,苏子衿现下满腔恨意,满目疮痍,可他无法为她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一旁静默的陪着她,护着她,让她知道还有他在身边。 「阿言……」苏子衿抬眼看向司言,一瞬间有暖流涌入心房。 那宽厚而温暖的手掌将她包裹住,带着一股炙热和温柔,让她倍感安心,一时间连着波动的情绪,也渐渐被抚平下来。 只是,司言和苏子衿这般脉脉含情的温暖,仿若灼烧了孟瑶一般,就见她忽然厉声道:「胡说?若是你不信,大可回去看一看,那若水是不是后脑勺有一颗红点!」 孟瑶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整个人僵住了,有冰冷之意席捲她的背嵴,令她不由脸色苍白起来。 那日她和若水一起酿酒,若水曾因太热的缘故,拉过领口,而那时她正站在她的背后,确实见过那类似于红痣一般的小点。 那时候她心中还有些奇怪,毕竟从前若水并没有那一点通红…… 可如今听着孟瑶的话,她便顿时觉得压抑无比。方才孟瑶说她死了若水也一样会死…… 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苏子衿眉眼舒展,微微笑道:「孟瑶,你当我会相信么?」 苏子衿知道孟瑶这般人只会得寸进尺,所以在她的面前,苏子衿不会轻易表现出丝毫异色。 「相不相信倒是无妨。」孟瑶闻言,只得意的一笑,语气难得的有了几分骄矜:「毕竟我如是死了,若水一定活不下去!」 当年苏子衿有多么在意若水,孟瑶心中清楚,所以她救活了那个姑娘,只为等着有朝一日,让苏子衿再痛一次! 毕竟这世界上,没什么可以比拟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悲痛更让人觉得无法承受!既然知道就算被苏子衿带回去,也是生不如死的活着,她何必不以最后的底牌,反将一军呢?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说着,她忽然后退一步,手中有匕首滑落,就在苏子衿震惊之际,孟瑶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手下狠辣一划,脖颈处顿时鲜血飞溅。 苏子衿瞳孔微微一缩,下一刻便见孟瑶整个人往后倒去,『砰』的一声,再无声息。 司言见此,不由握了握苏子衿的手,低声道:「子衿,莫怕。」 一边说,司言一边抬眼看向落风,落风会意,便径直上前,探了探孟瑶的鼻息,片刻之后,才禀报导:「爷,死了。」 死了?苏子衿心中有慌乱浮起,就见她看了眼司言,咬唇道:「阿言,我们回去,快回去!」 若水……她的若水啊! 绝不能够再一次失去她,不能够! 「好,我们回去。」司言抚了抚她的眉眼,清冷的眸底一片疼惜。 …… …… 与此同时,驿站。 「唉……苏子衿这傢伙,肯定是跑出去了。」喜乐坐在树干上,甩着小脚丫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嘆道:「真是寂寞啊,空虚啊!」 这几日,喜乐也算是找了苏子衿好几次,唯独昨日瞧见了,却是一个陌生的『苏子衿』。虽说那模样和苏子衿没有差别,可喜乐却是一眼便觉察出了不同之处。 不过,她倒也不是那等子没有头脑之人,既然苏子衿要人来假扮自己,终归是不想被拆穿的,所以大抵寒暄了两句,哄得了一壶美酒,喜乐便兀自回去了。 就在喜乐兀自摇头的时候,一道清润的嗓音忽然传来:「喜乐姑娘原是寂寞了?」 「是啊!」下意识的,喜乐便回了那么一句,只是,话一出口,她便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这样一想,她便径直低下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就见树底下,苏墨长身如玉,桃花眸子弯弯,显得很是好看。 「呦!酥胸!」喜乐笑起来,唇边露出离漩涡:「怎的今儿个这么好心情,知道来看我了?」 自那次苏墨问了苏子衿的寒毒之后,喜乐便很少看见苏墨了,这一度让喜乐以为,苏墨其实就是图她的『消息』,当然,这事儿她也只是放在肚子里头哼哼两声,过后便是又给忘记了。 苏墨一愣,随即笑道:「喜乐姑娘误会了。」 「误会什么?」喜乐一个翻身,整个人挂在树干上,头朝下道:「莫不是酥胸这几日一直惦记着我?」 一边说,喜乐一边笑嘻嘻的,那玉雪一般的小脸因着倒挂的缘故,一瞬间便泛出红润的色泽,远远瞧着便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咳。」苏墨闻言,尴尬道:「苏某其实只是路过罢了。」 不是专门来看她,而是喜乐如今是在驿站的大院子里头,但凡出个院子,都要经过这里。 「酥胸,你这样真的很不可爱!」喜乐眉梢一蹙,却依旧不动身子,扮了个鬼脸,煞有介事道:「看来是没有男孩子喜欢你了。」 苏墨闻言,哭笑不得道:「喜乐姑娘,我是正常男子。」 虽然对喜乐的性子,苏墨委实熟知不已,可每每她一副他喜欢男子的模样……真是叫他难以面对啊。 「我知道啊,你不喜欢倒是没错,」喜乐理所应当道:「可是这并不妨碍其他男孩子喜欢你。」 苏墨:「……」 喜乐姑娘,我真是输给你了…… 见苏墨不说话,喜乐不由哈哈一笑,似乎瞧着苏墨吃瘪,就心中欢愉一般。 只她如今倒是忘记了,自己是倒挂在树上,这般一笑,整个便给自己的唾沫呛了一口,如此一来,她整个人便顿时失了平衡,头朝下的,就要往下摔去。 寻常人要摔,大抵都会尖叫一声,尤其是女子,可喜乐这姑娘确实不同,就见她瘪红着脸,一边咳,一边大喊一声:「酥……咳酥胸……咳胸,快接住我!」 苏墨一愣,抬眼便见喜乐像自上而下,落了下来。 心中一惊,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便伸出手,稳稳的接住了喜乐。 小姑娘个子娇小,人也瘦瘦的模样,可当真抱在怀中,便又有些沉甸甸的,顿时让苏墨有些诧异起来。 只是,那诧异却只是在一瞬间,下一刻,他便脱口道:「喜乐姑娘这样刚刚好。」 从前他总觉喜乐太瘦,比起苏子衿的瘦弱,简直是三斤八两,不知是不是太过心疼苏子衿的瘦弱,他心中对女子的概念,便是不能太瘦。 「啊?刚刚好?」喜乐顺了顺自己的气息,有些不懂苏墨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刚刚好』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刻,她便不由瞪大眸子,惊悚道:「酥胸……你……你手放哪里了!」 说着,喜乐却是不敢低眉去看,但肚脐以上,脖子以下的某个部位,有种奇异的感觉…… 苏墨闻言,不由一顿,随即便顺着视线看去……一瞬间,他白皙的脸上涨红起来,下意识便松了自己的手,仿若被雷电击中一般,将喜乐扔了出去。 喜乐被扔的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她武艺不错,好歹能勉强站稳脚,不至于摔倒。 「你竟然是这样的酥胸!」喜乐不高兴的瞪着苏墨,大大的眼睛里头,满是嫌弃。 方才苏墨说她『刚刚好』,所以说……是说她的胸刚刚好? 「喜乐姑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墨慌张道:「我……我是说喜乐姑娘的重量……不是,是分量……也不对……」 苏墨长这么大,哪里有过这样的经验?尤其是喜乐一副看登徒子的眼神瞧他,更是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瞧着苏墨结结巴巴说了一大堆,却仍旧没有说到重点上的模样,喜乐一时间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不知为何也在一瞬间便消散了去。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听得苏墨整个人一僵,耳根子立即便红了起来……尤其见喜乐那般爽朗而不拘小节的模样,苏墨心中更是窘迫不已。 「酥胸不必紧张,」喜乐忍着笑意,故作正经的拍了拍苏墨的肩膀,说道:「我们江湖中人,不必拘泥这些小节。」 苏墨这模样,倒是丝毫与登徒子挂不上钩,喜乐想了想,大约只是方才他为了接住她,而一时不小心的举动。 「喜乐姑娘当真不介意么?」苏墨心下诧异,好似从未认识过喜乐一般,桃花眸子闪过一抹怔色。 虽然一直以来苏墨都知道喜乐是个直率而胆大的姑娘,可方才他那般作为……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其实都有理由赖上他的。 喜乐闻言,不甚介怀道:「不然呢?难道我介意,酥胸就来娶我吗?」 这话不过是喜乐随口一说的,倒是没有要较真的意思,可听在苏墨耳里,却好似一把火那般,立即便将他的心点燃了。 苏墨深吸一口气,秉着大丈夫要敢作敢为的心思,便道:「喜乐姑娘若是……若是在意,苏某……」 「哎别别别!」喜乐一瞧苏墨的模样,便不由伸手,阻拦道:「酥胸啊,咱们江湖儿女,当真别在意这些小事,不过就是摸个……摸一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而且酥胸并不是有意为之,我也没得当真去较真了。」 喜乐是个生性放荡不羁的姑娘,大胆而肆意,虽是不经男女情事,但也知晓,拉个小手不会怀孕,既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何必要大动干戈呢? 瞧着喜乐这一副干脆而利索的模样,苏墨一时间便愣住了,他瞧了瞧喜乐,见喜乐依旧笑嘻嘻的模样,心中不期然的便勐地一跳。 好半晌,苏墨才脱口道:「喜乐姑娘莫不是嫌弃苏某?」 这话一出,便是苏墨自己也吓了一跳。 「酥胸说什么呢,」喜乐不以为意,只拍了拍苏墨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眯眯道:「酥胸若是真介怀,不如请我喝酒?」 「唔……」不待苏墨说话,喜乐便沉吟道:「就请我喝苏子衿那儿的酒,如何?」 苏墨:「……」 原来不是嫌弃,而是他不如一口酒来的重要…… …… …… 孟瑶的尸首被司言吩咐了拖去乱葬岗了,大抵是要她死无全尸的意思。 一路而去,苏子衿一行人便径直奔向了右相府。 黄昏时候,天边有霞光晕染,显得极为美好。 司言正打算让人敲开右相府的大门,只是,下一刻,便见有人已是打开了右相府的门。 露脸的是右相府的管事,他一瞧见门头围了许多人,便下意识愣了愣:「你们是……」 「快让开!」这时候,身后传来男子焦急的声音,辗转之下,就见一个清秀的男子,执剑而出。 眼前的人,苏子衿倒是认得,花影……钟离的暗卫。先前钟离送若水前来的时候,便是花影在一旁紧紧盯着,显然是为了保护若水的安危。 花影才一出来,便见苏子衿和司言站在门头,不由诧异道:「长宁王世子!」 「嗯。」司言闻言,点了点头,淡淡道:「钟离在何处?」 司言这话,俨然便是在套花影的话了,毕竟孟瑶虽是死了,但若水有没有出事,还是一个未知数。 「长宁王世子找相爷有事?」花影闻言,不疑有他:「我们相爷恐怕暂时没空见世子。」 没空?苏子衿不禁凝眉,心中有翻腾的思绪涌起。 钟离对若水的在意,俨然十分明显,若是若水出了事情…… 就在苏子衿沉思之际,司言那一头却是捏了捏她的手,随即清冷冷道:「钟离什么事情?本世子有要事寻他。」 「世子恕罪,」花影闻言,便立即拱手道:「方才若水姑娘忽然昏倒了,我们相爷心中焦急,请了府中大夫诊治也丝毫没有头绪,现下属下便正是要前往皇宫奏请陛下,遣了太医过来。」 虽说花影说是奏请陛下,但依着钟离急切的意思,大抵便是不会再拖拉时间,毕竟现下,钟离亦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若水昏倒了!」苏子衿闻言,不禁上前一步,神色很是惊慌。 花影虽对苏子衿不甚熟悉,但从来都是见她一副从容的模样,极少瞧见这样的慌张之色。 心下一顿,花影便点头道:「不错,若水姑娘昏倒了。」 说着,花影拱手,语气有些急迫道:「世子和世子妃若是无事,属下便先进宫了,若水姑娘的事情,拖不得。」 「去罢。」司言神色依旧,面无表情道:「咱们也去瞧一瞧,好歹你与那姑娘也算相识一场。」 这话,便是给苏子衿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探望若水了。 那一头,花影倒是没有说什么,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而那管事见此,便也点了点头,将这群人引了进去。 …… …… 107司言护妻 苏子衿和司言踏入屋子的时候,钟离正坐在榻前,一动不动的握着若水的手。而彼时,若水双眸紧闭,静静的躺在榻上,无声无息。 「若水……」苏子衿张了张嘴,喉头一时间有颤抖之意涌出。 司言看了眼苏子衿,沉默着便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而那一头,似乎是察觉到苏子衿和司言的存在,钟离转过身,蹙眉道:「世子和世子妃寻本相,可是有何事?」 要说钟离与司言和苏子衿两夫妻,委实没有什么交情,便是唯独的一丁点,也不足以让他们上门寻他。 可方才管事进来前,便是与他说了,司言和苏子衿找他,的确说是有事情。 「倒没什么事情。」司言淡淡道:「只是听说若水姑娘出事了,子衿便想着来探望一二。」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显得很是正色,可落入钟离的眼中,便是有种难言的怪异。 只如今若水昏倒,钟离一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计较什么,于是,他便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苏子衿见此,强压下心头的那抹情绪,便问道:「若水可是还好?怎的突然就昏倒了?」 「方才大夫来看过,说只是太过疲倦才昏倒了。」钟离垂下眸子,神色发冷:「只是,若水这两日并没有操劳什么,而且无论大夫用什么办法,若水也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因为如此,钟离才会格外小心。 「大约在何时……」苏子衿凝眸,深吸一口气道:「何时若水昏倒的?」 若是当真如孟瑶所说,她出事了,若水一样会出事……那么若水的昏倒,是不是在孟瑶自尽的那一刻? 「两个半时辰之前。」钟离攥紧了拳头,心中隐隐抽疼。 原本那时候他们是在用午膳,只不知为何,若水忽然便说困,钟离原本是让她午膳用后再去歇息,可话还未出口,若水便忽然闭上了眼睛,猝不及防的便倒了下去。 那时钟离是真的被吓坏了,他抱起若水,便直接唤来了大夫,只是,大夫给出的结论是,若水无甚大碍,只是太过疲惫。这话钟离自是不信,便命令着大夫让若水醒过来,毕竟如果真是疲惫,一定可以醒来。 可结果却是,若水醒不过来,便是大夫扎着针,若水也依旧无声无息,若非那鼻息处还有动静,钟离非要崩溃不可。 两个半时辰之前……苏子衿心中窒息,只觉浑身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凝固了起来。 那时候……正是孟瑶自尽之际! 一想起孟瑶动手前那诡异的笑,苏子衿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水会不会…… 只是,苏子衿兀自陷入深思,却没有发现,这时榻上的若水忽然动了动食指,眼睑也微微睁开,露出迷茫的神色来。 「若水!」钟离瞳孔微微缩了缩,心中悬着的石头仍旧高高挂起:「你怎么样了,感觉哪里不适吗?」 随着钟离的一声『若水』,苏子衿立即便回过了神,她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神色亦是极为紧张的瞧着。 若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皱眉道:「我没有哪里不适呀,就是……就是睡了一觉。」 说着,若水立即便注意到了身后的苏子衿,一时间不由笑了起来,神色有些惊喜之意:「世子妃!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那几日过后,四国大会仍在继续,四国比试也渐渐开始,可无论若水怎么想方设法靠近,也没有见到苏子衿。 到底她对苏子衿,还是存着一丝莫名的欢喜的,尤其那日两人一起酿了酒,她对苏子衿便更是上心了几分。 一边说,若水一边便掀了被子,穿了鞋子,朝着苏子衿走去。 明亮的眼睛依旧满是璀璨之色,看的苏子衿心下一片柔软。 缓缓一笑,苏子衿凝眸,问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她说的很是简短,可心中却还是有一股不安的感觉,萦绕不休。 「我没有生病呀,」若水揉了揉鼻尖,有些孩子气的皱起,道:「我只是觉得困了,睡了一觉而已,醒过来就看见你们了……」 见若水一瞧见苏子衿,就心无旁人的模样,钟离心下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然,随即便见他上前,淡淡道:「不管如何,也得让太医来瞧一瞧。」 说着,钟离便凉凉的看了一眼苏子衿,仿若瞧着情敌一般的神色,让司言不由心下不悦。 心中如此想着,司言便立即冷冷道:「丞相这眼神,本世子很是不喜。」 寻常人大抵不会如此,可司言却是不同,他瞧着钟离这般看苏子衿,心下便想径直剜了钟离的这双眼睛。 而心中如此想着,他手下也当真抚上了腰际的长剑,眸底有杀意一闪即逝。 钟离闻言,不由心下一顿,随即他抬眼看向司言,便见司言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眉宇间的杀意很是认真。 微微一惊,钟离便下意识拉着若水后退了两步,暗中腹诽一声疯子,他才拱了拱手,语气不甚温和道:「世子最好是管好自家的世子妃,莫要招惹我的若水。」 钟离的话一出,旁边的管事便不由抹了把汗,直道自家丞相这『吃醋』吃到女人身上的模样,可是怪异十足。 「之蘅!」若水蹙着眉头,不高兴道:「我喜欢同世子妃结交,你不能拘着我!」 之蘅二字,是钟离的表字,原本若水还是唤着钟离丞相大人的,不过前两日便是让钟离『强行』让着给唤了。 「若水……」钟离心下一紧,有些不明白若水为何如此欢喜苏子衿,可见若水噘着嘴,俨然是十分不高兴的样子,他心下又不忍起来。 「丞相大人可是看清楚了。」这时候,司言却是凤眸微寒,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是你的若水缠着本世子的世子妃!」 钟离确实对若水好,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当着司言的面对苏子衿如何,若是司言不乐意了,照样可以把钟离的眼睛剜了! 司言这人,素来便是不畏惧任何的,哪怕现下钟离是东篱的丞相,对司言来说也是一样。 苏子衿闻言,却是莞尔抿唇,缓缓笑着,倒是没有制止司言的意思。好歹司言现下是她的丈夫,维护的也是她,钟离一个外人,确实没什么打紧。 听着司言的话,钟离心下委实气不打一处来,可一想起司言这人的性子,又一时不敢轻易呛声。 就在局面僵住的一瞬间,外头传来花影的声音,不多时,便见花影领着宫中云太医快速入内。 瞧着若水站在中央,精神奕奕的模样,花影不禁一愣,下意识便朝着钟离看了过去。 钟离见此,倒也是无心再与司言多说什么,便吩咐道:「云太医这边请。」 说着,他看了眼若水,轻声道:「若水,你且坐着,让太医为你把把脉,瞧瞧有什么问题。」 在宫中,云太医的医术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只要云太医敲定了若水无事,钟离才能放下心来。 若水闻言,不由鼻尖一皱,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只圆鼓鼓的小脸写满了不悦,让钟离不由嘆了口气,哄道:「如水,方才是我不对,你先让太医好好瞧瞧,若是没有问题,今后随意与苏……世子妃结交,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钟离神色很是宠溺,瞧得那云太医好一阵诧异。素来高高在上的权相钟离,怎的也有这般小意的模样?莫不是他做梦了不成? 就在云太医惊呆的时候,苏子衿却是和司言对视一眼,眉眼弯弯,无声的笑了起来。 钟离对若水,当真是极为上心的,也是因着如此,苏子衿才放心的将若水交付与钟离,毕竟三年前的时候……若水是那么欢喜眼前的青年。 「好,」若水闻言,立即便喜笑颜开,芙蓉面微微泛红:「那你不准反悔!」 「不反悔。」钟离无奈的揉了揉若水的脑袋,径直便将若水牵了过去,让她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床沿上。 说着,钟离便是看向云太医,淡淡道:「过来给她瞧瞧。」 依旧是命令的口吻,依旧是清华无双的权相模样,看的云太医愣了愣,倒是不敢迟疑,便很快上前了。 大约把了把脉,云太医才拱手,低头禀道:「相爷,这位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体虚,素日里莫要操劳思虑便是。将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能恢復以往的活力。」 听着云太医的话,钟离心中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下来,可苏子衿闻言,虽面上神色无异,却依旧心中极为不安……尤其是想起孟瑶临死前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笑容…… 「子衿,无妨的。」司言显然意识到了苏子衿的异常,就见他垂下眸子,低声道:「今日我书信一封给轻衣,让她过来瞧瞧。」 苏子衿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 …… 若水无事以后,苏子衿便打算先回一趟驿站,只是离开之前,两人约定明日戏楼相见。 马车很快便抵达了驿站门口,司言沉默着将苏子衿抱下了马车后,便命了落风等人将马车驾走。 然而,才踏进院落,苏子衿便瞧见苏墨和喜乐坐在树下,对酌相谈,好不热闹。 一瞧见苏子衿和司言归来,喜乐眼睛便是一亮,随即她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杯盏,凑上前去:「呦呵,苏子衿你总算知道回来了!」 一边说,喜乐一边双手环胸,一副至交故友的模样,惹得苏子衿深觉好笑。 微微一笑苏子衿道:「喜乐,你偷我的酒。」 这话,不是反问,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自己酿的酒,几乎一闻就知道。 「怎么可能?」喜乐小脸一抬,义正言辞道:「我们江湖中人,最是见不得小偷小摸的事情,更何况我喜乐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偷你的酒?」 说着,喜乐不着痕迹的竖起大拇指,朝着身后苏墨的方向指了指,严肃道:「这酒是酥胸从你那……不对,应该是你婢女那儿骗来的,我只是个顺带蹭酒的。」 喜乐的模样,就差对日月起誓了,只是,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下来,直听得苏墨好一阵害臊。 走上前来,苏墨轻咳道:「妹妹,这酒我先与你借了,来日……来日再还你。」 方才喜乐说要他请喝酒,苏墨其实是拒绝的,可喜乐在那头好一阵缠闹,苏墨便一时没忍住,从了。 于是,他进了院落,找了青茗等人拿酒,唯独奇怪的便是那过程委实过于顺利的。 司言在一旁瞧着,只沉默不语,那一副清冷的模样,瞧得苏墨也不好意思与他说话。 不过,也好在司言这人素来这般无言惯了,早些时候苏家的人还有些不知所措,如今日子久了,苏墨也算是能够适应一二了。 苏子衿闻言,倒是忍不住笑容愈盛了几分,就见她偏头,莞尔道:「大哥瞧着我像是那等子小气的人么?一点儿酒罢了,大哥拿了便是拿了,无甚所谓的。」 对于家人,苏子衿倒是大方十足,且这酒她酿了许多,从前在烟京的时候便埋了好些,如今自是喝不完的。 「诶……诶!」喜乐见此,不由眼馋道:「苏子衿,你认我做二哥罢,我以后罩着你呀!」 好歹做苏子衿的兄长有酒喝,喜乐这般一盘算,便又是喜滋滋了。 苏子衿还未说话,苏墨先是一愣,随即他嘆了口气,无奈道:「喜乐姑娘,子衿有二哥了。」 「那三哥也行。」喜乐闻言,立即便道:「不然大姐、二姐、三姐……只要能喝到酒。」 「我是乐意的,不过要问问我们阿言同不同意了。」苏子衿弯唇一笑,从容道。 一声『我们阿言』,听得司言心中一动,看向苏子衿的眸光亦是宠溺起来。他心下暗道自己这『小娇妻』真是越发的令他着迷起来,便是简单的一句话,也是深得他心。 然而,喜乐听了却是不敢再问司言,只心中想着,她也不是个傻的,苏子衿这话俨然就是不同意的意思了,毕竟她要是真成了苏子衿的大姐、二姐的,也就意味着,司言也得喊她一声姐……如此高冷的司言,不杀她就算她幸运了…… 咽了口唾沫,喜乐自发的便站到了苏墨的身边,嘿嘿笑道:「哎呀,我同你开玩笑的呢,咱们是朋友不是?是朋友就不要在意那点儿小酒啦!」 一边说,喜乐一边搭了搭苏墨的肩膀,那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方才是和苏墨说话。 苏墨一阵无奈,可瞧着喜乐那高兴的劲儿,便又一时间不忍拨开她的手。 苏子衿闻言,不由笑道:「好。」 一声好,便是意味着贊同了喜乐的话。 「真的?」喜乐惊喜的瞧着苏子衿,就差上前动手抱住她了。 「自然。」苏子衿轻笑,看喜乐一副惹人疼惜的模样,便深觉有趣不已。 「唔……苏子衿,你这人还真是够意思啊!」喜乐挤眉弄眼,嘻嘻笑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爹过几日就会到烟京来!还有就是,他知道解寒毒的方法哦!」 昨日喜乐收到他爹的回信,说是正在往东篱赶来,且他爹还顺带提了一提,表示自己对寒毒有几分把握。 苏墨闻言,不由整个人一僵,随即他瞳孔微缩,便侧过身子,惊喜的看向喜乐,道:「真的?」 「唔,当然!」喜乐得意的挑眉,嘻嘻笑道:「我爹可是很厉害的。」 说着,喜乐便拍了拍苏墨的肩膀,眉开眼笑,很是有趣。 只是那一头,苏子衿却是愣住,好半晌才低眉轻笑道:「大哥知道了?」 知道什么,当然是知道了她的寒毒……她身中寒毒的事情,从未与家人说起过,就是苏墨,也全然不知。可方才喜乐一说,他丝毫没有惊讶的模样,反而眉眼全是喜色。 相较于苏墨的喜悦,司言显得要镇定许多,只他亦是紧紧盯着喜乐,眸底有不为人知的情绪缓缓化开。 「咳……」喜乐闻言,不由一僵,不着痕迹的撇过头,磕磕绊绊道:「苏子衿,这件事吧……其实呢……」 「我知道了。」苏墨深吸一口气,语气难得的有责怪之意:「子衿,为何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同我们说?我们是一家人啊!」 说着,苏墨便倾身上前,眉头紧紧皱着,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子衿是怕你们担忧。」不待苏子衿说话,司言便率先上前来,虽依旧面色冷淡,可话里话外却满是护着苏子衿的意思:「即便告诉你们,也是一大家子为难,何必要说?」 诚然苏墨是苏子衿的兄长,按道理说,也是司言的小舅子,可瞧着他一副责怪苏子衿的模样,司言便是无法苟同,更做不到容忍。 「阿言……」苏子衿拽了拽司言的衣袖,瞧着苏墨愈发不悦的模样,心下有些嘆息。 然而,司言闻言,却是淡淡道:「子衿,这不是你的错。」 到底在司言看来,怎么着也不会轮到苏子衿去低头,便是此事当真是苏子衿处理不妥,他也深以为,苏子衿是对的。 「罢了,」苏墨皱着眉头,只垂眸道:「最重要的还是子衿的身子骨。」 苏墨的恼怒,大约在于苏子衿的不告知,他倒也不是当真生气,只是心疼着苏子衿,同时也怨着她不拿家人看作『家人』,若是没有喜乐,或许他们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 可如今喜乐的话却是让他喜悦不已,心中的不满也就随之淡了几分。 「大哥,今后我不会这般了。」苏子衿敛了眉眼,低声道:「你且放心。」 这一句服软的话一出,便是惹得司言蹙了蹙眉梢,牵过苏子衿的手,司言便清冷冷道:「子衿,你没有错。」 他再一次重复着这句话,大抵是因着不愿意看到苏子衿如此懂事的模样。 可喜乐瞧着,不由惊讶起来,滴熘熘的眼睛一转,心下倒是寻思着,苏子衿这夫婿,可是找的好啊,这般维护着她,啧啧……简直是楷模!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便见司言神色很是认真,继续道:「我说过,你不需要这样懂事。」 深邃的眉眼,情深的眸光,这样的司言,令苏子衿不由的便心中狂跳,几乎有满腔的情愫,就要溢出,下意识的,她便扬起一抹笑来,所有的欢愉,都写进了眼底。 苏墨看了看,心中的不悦倒也一时间消散了去。司言这样疼宠着苏子衿,到底也是极好的。 只唯独喜乐摸了摸鼻子,深深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人家嫁了? …… …… 用了晚膳后,司言便被召进了皇宫,大抵因着这几日的四国比试,其余三国皆是有人一同入宫。 因着苏子衿今日舟车劳顿,司言便将她留在了驿站,独自前往皇宫。 看了眼外头深深的夜色,苏子衿兀自陷入沉思。 只这时,七宝不知从何处而来,扑哧着翅膀,落到了窗台前。 「七宝,过来。」苏子衿凝眉,心中有思绪渐渐涌起。 先前做的那两个梦,总让她觉得患得患失,尤其是对司言……她心中的不安,一日日在增加着,从未得到抚平。 「干嘛!干嘛!」七宝戒备的盯着苏子衿,尖尖的嗓子发出不甚好听的音调来。 「叫你过来就过来。」青茗见此,不由哼道:「一只肥鸟,哪来的那么大脾气?」 这七宝也算是个令人惊奇的存在了,寻常的鸟儿只是会学舌,可这七宝倒是不同,寻常时候听它学舌,可正常情况下,它又是会与人对话,那股子通人性的模样,着实奇怪的很。 「你肥!你肥!」七宝不满的跳脚起来,倒是不敢跑去啄青茗。 苏子衿这女子,瞧着温温软软,其实是个心狠的,先前七宝也因和青茗斗气,径直便跑去啄青茗,可苏子衿见了,却是叫青茗收拾它……结果自然是七宝惨败了。 「你最肥!」青茗嫌弃的挑眉,又道:「主子让你过来,快过来!」 「不来!不来!」七宝屁股一撅,便打算飞出去,逃离这里。 只是,它堪堪一动,便听身后苏子衿轻笑一声,说道:「揽住它,待会儿烧了吃罢。」 分明是轻巧的一句话,却是听得七宝一个抖索,不待它动作,窗台便立即出现了一张脸,那木讷的模样,不是孤鹜,又是何人? 「欺鸟太甚!欺鸟太甚!」七宝惊的飞了起来,只是,它才堪堪喊了两句,便被孤鹜逮个正着。 青茗见此,立即便上前一步,从孤鹜手中夺过七宝,恶狠狠道:「就欺你,怎么样?」 说着,青茗一边便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至苏子衿的面前,青茗才停下步子,笑嘻嘻的问道:「主子,要怎么煮?」 「啊啊!」七宝叫唤道:「毒妇!毒妇!」 「烤了罢。」苏子衿不理会七宝的尖叫,只从容笑道:「生烤,这样七宝的精神便会高度集中,肌肉也会紧緻而嫩滑……」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表情倒不像是在开玩笑,瞧得七宝害怕起来,立马便求饶道:「七宝错了!世子妃!饶命啊啊!」 七宝这怪鸟,平日里脾性也算是有点儿『犯贱』的意思,若是好好同它交流,它非要闹腾不可,只这般一吓唬,它立马便乖顺起来,不过几日下来,苏子衿一干人等,便皆是摸透了它的脾性。 「怂样!」青茗哈哈一笑,眉开眼笑道:「主子,还要烤了么?」 青茗的话一出来,七宝便眨了眨圆鼓鼓的小眼睛,好似暗送秋波一般,逗得苏子衿一时间轻松了些许。 只略微一想,苏子衿便道:「看它表现。」 说着,她缓缓起身,低眸瞧着七宝,忽然道:「我近日老是做一个相同的噩梦……七宝,你说说看,这梦有什么含义?」 苏子衿的问话,青茗和青烟倒是不感诧异,虽说七宝只是一只鸟儿,但这几日下来,她们都是有目共睹,这鸟儿可是玄乎着呢! 只是,苏子衿的话音落地,七宝却是吓了一跳那般,抬着小脑袋看了眼苏子衿,便啊呀呀的叫了起来:「天机!天机!七宝不说!不说!」 所谓天机,便是不可泄露之意了。 心下微微一滞,苏子衿淡淡笑道:「不说么?那就烤了罢!」 「不说!七宝不能!」然而,出乎苏子衿意料的是,这一次,七宝虽依旧畏惧,可却咬紧了牙关,重复着拒绝。 瞧着七宝这幅样子,青茗和青烟不由对视一眼,她们虽不知苏子衿做的是什么噩梦,可眼前这模样,俨然这梦是大有问题的。 想了想,青烟便不由道:「主子,这七宝想来是不打算说的了,不妨去问问疆南的国师?」 疆南的国师,也就是墨白了。早些年的时候,墨白的名声便传遍了四国,听说这无尘大师极为厉害,卜卦算命,演算天机,无一不是在行。这些年有了无尘大师的加持,疆南也算是躲过了几次天灾,避开了几次人祸,不得不说,墨白在疆南……甚至于在四国之间,也是极为尊贵,令人瞻仰的。 听着青烟提起墨白,苏子衿心下不由一顿,回想起这一次上飞剑山庄的前后事宜,墨白确实也算有些能耐,尤其他一个人单枪匹马,不像她与司言,身后有一群暗卫跟着。 如此一想,苏子衿便不由道:「把七宝先关起来罢,别让它逃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去找墨白了。 听着苏子衿的话,青烟和青茗便是应了一声,只唯独孤鹜一人苦着脸,心下有些担忧司言回来以后……自己是不是要受到惩罚。 毕竟自家爷,可是醋王一个啊! …… …… 不多时,苏子衿便领着青烟等人,踏进了疆南的院落之内。 只是,她堪堪一入内,便见喜乐和南音几个人坐在院子里头,独独不见墨白的身影。 喜乐眼睛一亮,笑嘻嘻道:「嘿,苏子衿,你怎的过来了?莫不是来请我喝酒?」 一瞧见苏子衿前来,南音便不由皱起眉头,心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很是不愉。 至于南洛,显然已是释怀,就见他笑着盯着苏子衿,眼底有欣赏之色浮现。 「自然不是。」苏子衿微微一笑,抿唇道:「我来找国师大人。」 「你要做什么!」一听苏子衿说要找墨白,南音便炸毛起来,瞪着苏子衿道:「墨白哥哥不便见你,你回去吧!」 南音的口吻,其实有些失礼,就是南洛闻言,都忍不住要训斥。只是,还没等南洛说话,喜乐那头已然开口,警告道:「南音,你最好闭上嘴巴,省的等会儿我帮你闭上了,莫要哭着求饶!」 这几日南音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整日里想要缠着墨白且不说,就是因着先前的事情,对墨白身边的『女子』越发的留意起来。便是一个小婢女给墨白送个饭,多留一会儿,她都要大怒,且仗责婢女,如此行径,叫喜乐看了心中不舒服至极。 「喜乐,你凭什么管本公主!」南音闻言,不由尖锐道:「墨白哥哥是不会见这种狐媚的女人的!」 南音的表现,让苏子衿不禁有些诧异,先前见到南音的时候,倒没有这般尖锐,可今儿个见到她,竟是有些疯狂的模样,俨然就像是在后宅呆了许多年,且不受丈夫喜爱的正室夫人。 青烟和青茗眯了眯眼睛,两人皆是想要对这刁蛮的公主出手……她们的主子,何时轮到南音这般女子辱骂了? 「大胆!」只这时,孤鹜冷斥一声,眸底有杀意浮现:「公主竟敢辱骂我们世子妃!」 要知道,司言若是听到有人这般说苏子衿『狐媚』,一定会立即让人斩杀了,便是一朝公主,他也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你……放肆!」南音咬牙,心下虽瞧着孤鹜的戾气有些害怕,可一见到苏子衿那美艷的脸容,她便忍不住出声。 喜乐见此,便打算动手收拾南音,可就在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顿时将这局面打破。 「世子妃找本国师何事?」墨白站在梨树之下,如云一般圣洁的眉眼缓缓舒展,青衣裊裊,高华一片。 「墨白哥哥!」南音心下一惊,转身的那一刻,便又立即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世子妃找本国师何事?」墨白不去看南音,只再一次重复道。 他看向苏子衿,神色很是安详,如清风明月一般,叫人心中舒适。 苏子衿闻言,轻笑一声,眉眼艷绝道:「有重要之事,国师大人可是方便?」 墨白一顿,随即淡淡垂眸,温和笑道:「进来罢。」 说着,墨白便兀自转过身去,朝着里头而去。 苏子衿见此,便亦是打算跟上前去,只是,她堪堪一动,便见南音忽然沖了过来,阻拦道:「不许进去!」 墨白先前透露出对谁人上了心的模样,南音一度怀疑是苏子衿,不为其他,就为墨白身边,除了这几个女子,别无他人。 所以,难以思来想去,除了苏子衿,很难再有另一个女子,毕竟苏子衿生的太过狐媚,虽说她已是有了司言,可难保这女人心思不正,将主意打到她墨白哥哥的身上! 「让开。」孤鹜眯了眯眼睛,率先出声警告道。 「滚开!」南音现下已是闹热不已,下意识便厉声道:「一个狗奴才而已,凭什么叫本公主让!」 「南音!」南洛上前一步,径直便揪住南音的衣角,耐住性子道:「你大爷的撒什么泼?没听到是假慈悲让她进去的?」 南洛的话一落地,喜乐也忍不住道:「你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人家苏子衿来找墨白有正经事,你跟个泼妇一样的,难怪墨白看不上你!」 心肠歹毒也就算了,还是个愚蠢的,也难怪这么多年,墨白就是碰也不愿意让南音碰一下,更别提其他的了。 喜乐的话,就好像毒针一般,扎的南音心口生疼,只下一刻,她便有些失去理智道:「喜乐,你凭什么管本公主!你只是个下等人,你……」 然而,南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墨白依旧含笑的声音传来,莫名有股冷漠之意:「公主大概是想回疆南了罢?」 随着墨白的声音落地,众人便见他不知何事已是站到了门前,清俊的脸容不染一丝烟火。 暗处,黔竹挠了挠脑袋,心下嘆息一声自家主子折磨自己。分明在方才南音说苏子衿是狐媚的时候,他便已然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却故意便是要等着其他人说话,他才肯出声制止。 「墨白哥哥……」南音整个人一僵,下意识便朝着墨白看去。 只是,见墨白笑容依旧,眼底却有刺骨的寒意冒出,她便觉浑身发冷,如至冰窖。 墨白哥哥果然是对苏子衿有意……这狐媚子,贱人! 「世子妃,且进来罢。」这一回,墨白倒是没有率先离去,而是站在门前,等着苏子衿前去。 看了眼南音,苏子衿倒是什么也没有说,便径直上前,随着墨白走了过去。 不多时,两人便远离了外头的一群人,抵达了墨白自己的院落。 「世子妃有何事大可在这里说。」墨白淡淡挽唇,缓缓坐到了树下的石凳之上,道:「此处本国师已是布了阵法,寻常人无法入内。」 虽然不知道苏子衿前来所为何事,但墨白大概知道,苏子衿素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要她前来,必定就是要事。 苏子衿闻言,轻笑着寒暄道:「国师的伤势可是好了?」 出于礼节,苏子衿还是问了问墨白的伤势,毕竟先前墨白是为了她而受伤,如今她亦是有求于人,总不能一开口便是明晃晃的目的性。 听着苏子衿的询问,墨白不由便微微一愣,心下顿时便滋生了一股喜悦之意,这愉悦的情绪来的莫名,便是墨白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 下意识点了点头,墨白道:「已是好的差不多了,世子妃多虑。」 说着,墨白露出一抹笑来,那笑容与寻常时候有些不同……或者说,应是比从前的许多次笑,来得真实一些。 苏子衿心中有些诧异,只觉墨白这般笑着,有些奇怪。不过好在墨白生的不错,如此笑容,不仅不让人反感,反倒让人觉得养眼十足。 点了点头,苏子衿便道:「那便好。」 也许真是墨家珍奇异草许多,墨白身子骨也是强健,那般重的伤势下来,他不过六七日,便恢復的差不多了,也是叫人惊奇。 墨白抬眼看向苏子衿,见苏子衿温温软软的笑着,树上梨花落下,轻轻落在她的发梢之间,衬的她愈发妩媚妖娆,美艷至极。 心跳一瞬间,便骤然而起,那清晰的震动,令墨白不由垂下眸子,不敢再去看苏子衿分毫,只心中反覆念着清心咒,试图抚平那狂热的感觉。 然而,下一刻,他便听苏子衿轻声道:「素来听闻国师大人能卜会算,不知国师大人可否帮着子衿……解梦一次?」 说着,苏子衿微微抬眼,幽静的眸子一派深沉。 …… …… ------题外话------ 护妻狂魔的阿言上线中,话说,这七夕的狗粮可是还不错?如果不满意……辣就出租美男国师墨白呀,先到先得(bgm响起:来呀,造作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108苏子衿,我心悦你 苏子衿轻声道:「素来听闻国师大人能卜会算,不知国师大人可否帮着子衿……解梦一次?」 说着,她微微抬眼,幽静的眸子一派深沉。 解梦?墨白有些怔住,一时间摸不准苏子衿的意思。虽说他对苏子衿不甚了解,可到底也是知道,像苏子衿这般女子,大都不信怪力乱神,或者说,从一开始,苏子衿便不是那么相信命。 下意识的,墨白便忍不住道:「世子妃可是认真?」 「自然。」苏子衿微微一笑,桃花眸底依旧深不可测,宛若漩涡。 避开苏子衿的视线,墨白垂下眸子,好半晌,才沉吟道:「世子妃做了怎样的梦,且说罢,若是可以解的梦,本国师便替世子妃解了,若是无法……世子妃也见谅一二。」 墨白这个国师,自然不是随意叫叫这么简单,这天地很大,广浩无垠,怪力乱神自然也是隐藏其中,有些事情墨白无法得出解释,但有些事情,墨白还是知道一二的。 说着,墨白便看向一侧的暗处,淡淡吩咐道:「黔竹,把龟甲拿来。」 虽说是要解梦,但还是得演算卦象,毕竟梦与卦象,息息相关,不可分割。 黑暗中,黔竹闻言,不由身形一顿,随即他倒是丝毫没有犹豫,便从暗处飞身下来,自怀中取出一个龟甲,递到墨白面前的石桌上后,才转身隐没。 看了眼桌上的龟甲,苏子衿不由便想起了那怪老头,当初怪老头亦是摆了几个龟甲在桌子上,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苏子衿兀自想着,墨白那头,已然拿起了龟甲。他手下微微一摇,便看向苏子衿,缓缓笑道:「世子妃要问的是什么?」 但凡卜卦算命,都有一问,譬如有的人会问前程,有的人会问姻缘,只墨白不知,苏子衿又会问什么?毕竟前程与她无甚所用,姻缘……她亦是早早便有了。 「司言的命格。」苏子衿抬眼,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泛着妩媚芬芳的容色,宛若罂粟一般,执拗却迷人。 心下微微漏了一个拍子,墨白眼睑微微垂下,心绪涌起:「好。」 一声落地,墨白便将手中的龟甲倒置,里头有铜币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动。 「世子妃的梦……是何?」眸光微微一动,墨白问道。 「近来我总反覆做着一个梦,最清晰的便是阿言身死……」她凝眉,桃花眸底有悲恸之色一闪而过:「漫天的大雪,他被其他人抬了回来,躺在黑色的棺木之中,他们都说他死了。」 「我不相信,便执意开棺验尸,那时候他无声无息的躺在棺木之中,脸容很是苍白,我探过他的鼻息,他的脉搏,没有丝毫动静。」说到这里,苏子衿看向墨白,长袖中的五指不自觉的微微拢起,接着道:「在那之后,我便时常做起这个梦,有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场景,有时候又是他消失了又回来,最后我总是抱着他的衣服,坐在雪地之上……那梦太过真实了,真实到我几乎分辨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事实!」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墨白便不由皱起眉梢,他瞧着苏子衿的脸容,见她依旧微微含笑,可眉眼之间那股深深的悲哀,却是让他心中一疼,几乎便想要伸出手,抚平那哀痛。 深吸一口气,墨白才凝眉道:「司言的命格……绝命。」 「绝命?」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苏子衿压下心头的惊惧,轻声道:「何为绝命?」 「所谓绝命……」墨白低声道:「便是不得善终。」 绝命之人,皆是活不过二十五岁,不论以前多么康健,都最终会在二十五岁之前,命丧黄泉。 有的人是突染大疾,有的人则是死于非命,而司言却俨然是后面一种。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是做了被苏子衿驳斥的心理准备,只是,下一刻,就见苏子衿脸色苍白,沉静的问道:「所以,我的梦可是真的?」 苏子衿强压下心头的思绪,她红唇微微颤抖的这一幕,早已清清楚楚的落到了墨白的眼中。 「你做的是预知梦。」墨白脸上的笑意不再,只严肃道:「虽然本国师不知你为何会做预知梦,但却知道……也许与那只鸟儿有关。」 那只鸟儿……便是七宝了。当初怪老头的事情发生时,墨白也是在现场,那时候他便觉得七宝很是怪异,于是回来的时候,便特意查找了一番书籍。只是后来因着与司言一同去飞剑山庄的事情耽搁了,直到前两日才得重新放注意力放在了七宝的身上。 「你是说七宝?」苏子衿蹙眉,不解道:「可是七宝有什么来歷?」 墨白闻言,点了点头,回道:「我仔细翻阅过典籍,发现整个道玄说里头,并没有这样的鸟儿存在,后来无意之中发现,有一本海图志异上,曾提起过一种鸟,唤作不死鸟。」 「不死鸟世上罕见,歷经千年而不死,知晓天地玄黄,预知来世今生。」顿了顿,墨白便继续道:「曾有人将不死鸟用作占卜,替人算命预知。不过,志异上曾提起过这样的一件事,说是有人将不死鸟放在屋内,同塌而眠,夜半时分,梦见家中家中遭窃,强盗杀死了妻儿与自己。这个梦他做了许多次,也宛若真实一般,于是终于忍受不住,那人在一日清晨,携妻儿离开村庄。一年后,他回乡扫墓,发现村庄早已荒芜一片,整个村子几乎没有活口余下,那颓败的画面,与他梦中无差,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那鸟能带给人以预知的梦境?」苏子衿沉下眸子,想起那几日,确实如今。 第一次做那噩梦的时候,是司言前往飞剑山庄,她独自一人睡在屋子里,只七宝安安静静在笼子里头打着瞌睡。而第二次再做起那噩梦,便是在药王谷的时候,即使是和司言相拥而眠,苏子衿也做了那样的噩梦,醒来的时候,七宝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窗台前。在那之后,苏子衿便几乎夜夜做着噩梦,重复的梦到一样的可怕场景,而那几次,七宝都在屋内,不曾离去。 「不错。」墨白微微颔首,沉吟道:「若是没有猜错,你手上的那只鸟……当是不死鸟。」 意外得到一只不死鸟,委实是件奇怪的事情,便是墨白回过头来想着,也忍不住有些惊诧。 只不过,有时候命运便是如此……如此凑巧,如此不可思议。 墨白的话一出,苏子衿便不由沉默了下来。好半晌,她才看向墨白,忽然道:「可算的出阿言遭遇了什么事情?」 言下之意,便是她想逆天改命,救下司言。毕竟那梦虽是预知梦,但却没有涉及究竟是什么事情,只隐约之中,她看见很多人抬着司言……这样的概念太过模煳,模煳到她几乎不知所为何事。 苏子衿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即便那媚骨楚楚的脸容很是诱人,可神色之间却是有不可亵渎的执拗。 摇了摇头,墨白沉声道:「苏子衿,逆天改命,你不能做!」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去做。 「为何?」苏子衿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素来从容的眸底,有疯狂之色溢出:「国师大人或许不知道,阿言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苏子衿,是墨白不曾见过的,她固执而冷静,疯狂却也魅惑,宛若夜之妖姬一般,叫人沉迷其中而无法自拔。 「你做了几个梦,没有一个是能够预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墨白看向苏子衿,眉眼很沉:「你可知那样意味着什么?」 不待苏子衿回答,墨白便继续道:「那样可是意味着上天不让你篡改命数!」 那志异里头的人能够改命,是因为做到了具体的、确切的灾难之梦境,可苏子衿不同,她的梦里很是模煳,只是知道司言死了,却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如此便是意味着,上天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命中注定……司言是绝命之人! 看着这样执拗的苏子衿,墨白忍不住又道:「苏子衿,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 这世上,素来没有逃过命运之人,即便有,也是少之又少,而逆天而行的结果,便是遭天谴……凡夫俗子,如何能够承受的住天谴? 天谴?苏子衿闻言,眉眼一瞬间便绽放开来,犹如桃夭一般,灼灼其华:「我不怕天谴,只怕没有阿言的世界!」 天谴的后果,也许是死、也许是生不如死,这些她统统尝过,痛过,可她不能忍受的却是活在一个没有司言的世界,那样的世界对她来说,只是无尽的黑暗,看不见头的折磨。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墨白便不由整个人一震,心口的疼痛感愈发的强烈起来,他盯着苏子衿,忍不住脱口道:「苏子衿,值得么?」 值得为了情爱,捨弃自己么? 他们都是聪明的人,也是自私的人,若是要问墨白愿不愿意……墨白知道,自己一定不愿意。 可他看不懂苏子衿,看不明白苏子衿,分明该是和他一样自私的人啊,怎么就甘愿牺牲自己呢? 「墨白……」这是很少的一次,苏子衿会唤他的名字,可她却是微微笑着,轻声道:「你可是知道,活在黑暗之中的感觉?」 她看着他,眉眼含笑,可眸底却是有深深的悲哀,让人为之心惊:「你可是知道,当你终于走到了尽头,即将握住光明的那一瞬间,黑暗再次来临是怎样的感受?」 曾经她以为,『祖父』是真心疼宠她的,可到头来却是发现,彻头彻尾自己只是工具。她以为的光明,将她打入无尽深渊。 所以,她努力去攀爬,努力去挣扎,那一年,她做了将军,风光无限,鲜衣怒马。可即将握入掌心的光明再一次让她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于是,她停止挣扎,停止逃脱,甘愿活在黑暗之中,成为恶鬼也好,魔魅也罢……司言却走进了她的世界,他带给她无比的光芒,那样的璀璨,那样的温暖,仿若她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白夜,终于在这一天,落入了她的手中。 可现在,墨白告诉她,司言会死……司言必须死,她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司言来的重要。 她甘愿幻化成魔,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执念,仅存的沉沦! 看着眼前的女子,笑颜如花,眼底却泛起浓烈的凄冷,一时间,墨白有些心中抽疼,他说不清楚是苏子衿的强颜欢笑刺痛了他,还是她说的……活在黑暗之中让他心惊。可无论哪一个,都让他做不到视而不见,做不到不管不顾。 慈悲的眸底有复杂的神色浮现,墨白瞧着苏子衿,好半晌,才凝眉道:「想要逆天改命,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苏子衿,你当真无畏么?」 「无畏。」她轻笑着,眉眼生辉,绝美而瑰丽。 心脏微微一缩,墨白蹙眉,语气有些冷淡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子衿淡淡看向墨白,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 「改命之后,随我离开。」他认真的看着她,狭长的眸子漆黑一片:「去墨门。」 去墨门?暗处,黔竹瞪大眼睛,心中思忖,难道主子这是想明白了?要把苏子衿拐回去?不过,好在方才他及时让青茗和孤鹜等人在外头等着,否则就孤鹜那性子,铁定要冲出来阻拦。 苏子衿闻言,不禁蹙眉:「为何?」 为何要随墨白回墨门?这一点便是苏子衿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透。 「苏子衿,你的眼中,是不是只看得到司言呢?」墨白失笑,清俊的脸容如玉光洁。 此话一出,便是含着一丝妒意,便是苏子衿,也不由顿了顿,好半晌,她才轻启朱唇,愕然道:「国师大人不会在同我开玩笑罢?」 「苏子衿,」墨白垂下眸子,清淡道:「我心悦你。」 他从未这样清楚的明白,自己欢喜一个人,也从未这般疼惜过谁。可如今,他的喜怒哀乐,全然在被牵引着,便是苏子衿随意的一个笑容,也能让他心跳不断,无法自拔。 这几日,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忘却苏子衿,不断的念着清心咒、大悲咒,但凡所有经文,他都努力去诵读一遍,可最终还是无法将苏子衿从脑海里驱除,她就像是诱人的妖姬一般,一颦一笑皆是令人着迷…… 从最初开始要探究苏子衿的为人的时候,墨白想,他就已然陷入了情爱的漩涡之中,只是他不知,也不曾去相信,直到现下,苏子衿面对面的瞧着他,那点点滴滴的情愫,翻腾的令人难以遏制。 如此,便是动心,如此便是心悦……着实有些苦涩。 一声心悦,听得苏子衿有些错愕不已。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墨白,神色之间满是震色。 「国师……」张了张嘴,苏子衿试图说些什么。 只是,不待她说话,墨白便忽然道:「你不必回答,我知道你的心思。」 对苏子衿的欢喜,是他一厢情愿,他清醒的知道,苏子衿心中,只司言一人,再无法容纳下其他的情感,而说这话,他也不是要求得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如是不说,他不会欢心,如今坦诚以待,至少他心中不再那么煎熬了。 「只是,改了司言的命,你必须随我去墨门。」墨白抿唇,一字一顿道:「只是,你需得知道,这逆天改命,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有可能到了最后,你依旧无法篡改司言的命数。」 说出这话的时候,墨白自己都有些诧异,只是,他到底只是嘆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好。」苏子衿闻言,点了点头,缓声道:「多谢国师。」 …… …… 苏子衿离开以后,夜色还不算太浓,天边悬挂的清冷月色,依旧泛着凉意。 墨白兀自一人坐到了院子里头,看着石凳上飘落的梨花,神色深邃,令人无法看透。 好半晌,他才抬眼看向暗处,唤道:「黔竹。」 「主子。」黔竹闪身前来,拱手道:「有何吩咐?」 「修书一封给陛下,」沉下眸光,墨白淡淡吩咐道:「疆南明年将有旱灾,必须在九月前嫁一个阴年生的公主与阴年生的男子,方能化解天灾。」 「主子的意思……」黔竹瞪大眼睛,疆南中,阴年生的公主统共有两位,一位是早已嫁人的三公主,一个则是南音。而墨白的意思,其实极为明显,他要让皇帝将南音嫁了,且必须在九月之前。 如此突然的吩咐,若是他没有猜错,一定是与方才南音对苏子衿的不敬有关…… 墨白闻言,只眉眼舒展,从容道:「南音公主顽劣成性,心肠歹毒,早就该办了。」 说着,那张清俊的脸容露出一抹慈悲之色,丝毫看不出私慾。 「主子是为了苏子衿?」黔竹凝眉,忽然便想起方才墨白和苏子衿的对话,一时间有不安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黔竹的话落地,墨白却是没有回答,他只是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捻起一片花瓣,片刻才忽的笑道:「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成全我自己的心。」 南音会遭遇什么,苏子衿并不在意,可墨白自己却是过不了那一关,他做的,都是让自己心安罢了,无所谓是不是为了苏子衿。 「可是,主子……」黔竹皱眉:「主子当真要帮着苏子衿逆天改命么?」 「难不成还有假的?」墨白挑眉一笑,道:「看来我在你眼中不是什么好人啊!」 黔竹这模样,俨然就像是将墨白方才的话视作是哄骗苏子衿的意思。且瞧着黔竹如此冷静的样子,几乎便是将墨白看作是那等子人了。 「主子当真要帮苏子衿逆天?」黔竹一惊,立即便劝道:「主子,万万不可啊,咱们墨家人,决计不能帮人改命,难道主子忘记了祖师爷的事情了吗?」 墨门之人,自来通天晓命,但世间万物,百利必有一害。而作为墨门的人,便是绝不能够为他人改命,一旦作了改命的事情,便要遭受天谴! 当年墨门有一先辈曾因怜悯一女子而为其改命,只是,那一次的逆天行为,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不仅那墨门的先祖受了天谴,便是那女子,也早早便去世了。 至此以后,墨门便是有祖训留下,只道逆天改命之事,绝对不能够冒险行之。 「无妨。」墨白闻言,只淡淡道:「你是知晓我的性子的,我可曾做过什么冒险的事情?」 「可是,主子……」黔竹欲言又止道:「主子要将苏子衿带回墨门,是不是要为她化解天谴?」 据他所知,天谴没有化解的可能,只有『代替』一说。所谓代替,自然便是以命换命了! 「你不必多虑。」墨白笑的圣洁,道:「我自有打算。」 说着,墨白缓缓起身,手中捻着的那片花瓣,不知何时已然悄然落下,只留下孤冷的影子,叫人心中不忍。 …… …… 司言回来的时候,已是有些天色暗沉。 看了眼屋内仍旧亮着的灯光,他不由蹙眉,冷冷问道:「世子妃怎么还没歇下?」 「世子妃方才去了一趟疆南的院落,堪堪才回来一会儿。」守门的暗卫低着头,小心翼翼回道。 疆南?司言心下一顿,倒没有说什么,只径直朝着里头走去,不多时便进了屋子。 苏子衿此时正半靠在美人榻上,身后是青茗仔细的为她绞干头髮。因着方才苏子衿入内的时候,青烟和青茗一众人被留在了外头的缘故,如今她们倒是都不知苏子衿和墨白谈话的那半刻钟里,究竟说了什么。 只是可以肯定的是,苏子衿在回来之后,心思更加沉了几分,虽面上看不出所以然来,但青茗和青烟跟了她许久,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听到屋门被打开的时候,青茗便下意识朝着后头看去,就见司言缓缓入内,携了一丝寒意,依旧面容冷峻。 「世……」低唿一声,青茗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司言将食指放在了唇边,示意她安静。 心下一顿,青茗便顺着司言的视线看去,却见苏子衿倚在榻上,桃花眸子微微阖着,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显然便是睡着了。 挥了挥手,司言立即便示意青茗下去,而青茗见此,便也没有多作停留,很自觉的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一时间,屋子内便只剩下苏子衿和司言两个人。 司言大踏步子,无声的上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了苏子衿的墨发之上,感受着那墨发依旧微微发潮的触觉,他便不动声色的拿了一旁的干燥的布来,为苏子衿绞着头髮。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清冷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璀璨的眸子依旧熠熠生辉,幽深而沉静。 好半晌,沉睡中的苏子衿忽然蹙起眉梢,那一副就要陷入噩梦的模样,看的司言心下一紧,然而,不待他动作,苏子衿已然率先睁开了眸子,有光亮折射过去,泻下一室的清华。 「阿言……」苏子衿蹙起眉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要起身。 「子衿,先别动。」司言按住她的纤弱的肩膀,俯身道:「快好了。」 一边说,司言一边运起内力,顿时便将她发尾处仅存的一丝潮意烘干了去。 苏子衿见此,倒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动弹,等到司言将布往旁边一扔,她才坐起身子,偏头看向司言,抿唇道:「阿言,抱我。」 说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楚楚的笑容来,眉眼皆是妩媚之色。 司言心下一动,便沉默着俯身,伸手将她打横着抱了起来。 「子衿,你太瘦了。」蹙起眉梢,司言秀美的脸容隐约浮现一抹忧色。 这几日,连着噩梦不断,苏子衿的胃口也变得极差,原本就浮弱的身子骨,如今这般一折腾,便是愈发消瘦了几分,抱在司言的手上,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想起墨白说的绝命之言……眼眶便顿时酸涩起来。 掩下心头的沉重,她惯性的牵起一抹微笑,眉眼弯弯道:「那待会儿让青烟去准备点吃食,咱们一会儿吃,如何?」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司言便不由有些诧异起来,不知是他的错觉与否,今夜的苏子衿显得极为黏他,素来都没有见苏子衿主动提出要他抱,更别提深夜要一起用膳…… 剑眉微微拧成一个川字,司言道:「子衿,你是不是去找墨白了?」 苏子衿去了疆南的院落,无非就是找喜乐或者墨白,而司言之所以猜着是后者,自是因为,苏子衿这几日连连做着噩梦,她曾告诉过他,梦中他不在了…… 搂着司言的胳膊不由一僵,苏子衿垂下眸子,心中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她很想告诉司言,墨白说了什么,可又怕她说了之后,司言会阻止她的行动。 「子衿。」见苏子衿沉默,司言不由嘆了口气,低声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咱们两人坦诚的呢?」 瞧着苏子衿这副模样,司言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可他倒是不知,墨白究竟与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这般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让他瞧着便极为心疼。 司言的话,让苏子衿顿时便陷入了深思,她忽然便想起战王妃说过的话,只道夫妻之间,坦诚最是重要,不论是不是为对方好,都要坦诚以待,毕竟谁也不愿意煳里煳涂的便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为自己牺牲。 想到这里,苏子衿才抬眼看向司言,娓娓将与墨白的谈话内容,大致说了出来,只唯独他和墨白约定的……所谓逆天改命以及她答应墨白待到为司言改命之后,便随着他去墨门这两件事,苏子衿没有说出口。 好半晌,司言都没有说话,他只走到走到床榻边,将苏子衿放了下来,俯身为她穿上鞋袜,动作很是娴熟。 「阿言,你可是恼我了?」苏子衿见司言不说话,心下便觉得,司言这样,大抵便是生气了。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如何恼怒的模样,但苏子衿还是看得出来,他不太愉悦。 「有点。」司言凤眸深邃,神色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有点恼了,大概便是这个意思。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她抿起红唇,低声道:「我知道你会恼。」 说着,苏子衿便也沉默下来,一时间倒是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有些寡淡之意。 分明司言没有错,可苏子衿还是有些觉得委屈,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便是她自己,也有些看不透。 见苏子衿不说话,司言心中便是一紧,原本那微弱的不悦,也在转瞬之间,便烟消云散了去。 站起身来,司言上前一步,伸出强有力的臂膀,缓缓将她拥进怀中。 摸了摸苏子衿脑袋,司言嘆了口气,道:「子衿,我的错,你莫要不开心,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清冷的面容染了一丝暖意,他小意的哄着苏子衿,继续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忘记了告诉你,年少的时候曾有和尚给我算过命,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可你知道,我从来不信什么命,所以便也就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如今你这模样,大抵是信了墨白的话……我先前没有考虑到你心中不安,我的不是。」 当年确实有和尚这般预言过,只那时候司言年纪太小,时隔太遥远,一时便也就没有顾虑到,如今苏子衿提起墨白所说的绝命,便顿时想了起来。 只是,他到底不太喜欢苏子衿单独去见墨白,这样的感觉,让他方才一时间便忘记了,苏子衿是如何的不安着。 「你是不是不当一回事?」苏子衿垂下眸子,淡淡道:「你是不是不信绝命之言?」 司言的态度,让苏子衿有些不愉,他这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让苏子衿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子衿,我不是不信。」司言抚上她的脸容,低声道:「只是,我答应你,绝对不会有事。」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早些年的时候,我母妃和皇祖母便为了此事,找高龙山上的净空大师为我改写名簿,而净空也答应了此事。直到去年的时候,皇祖母让我回到锦都,便是所为这件事。」 司言原本是不打算回锦都的,但太后书信了好几封与他,说是净空很快就会下山,让他在锦都等候。再后来,净空那头也是传了消息,说是大抵他二十二岁生辰便会前往烟京…… 「那净空大师可是有说何时抵达?」苏子衿闻言,不禁心中一紧,立即便道:「可是有说你何时出事?」 看着苏子衿如此紧张的模样,司言不由放低了嗓音,说道:「净空说在我二十二岁生辰前,便会前往烟京,想来在那之前,我不会有事。」 去年苏子衿认识司言的时候,他是二十一,而司言的生辰,则是在九月初九,如此一来,也就是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想到这里,苏子衿的心到底是稳了几分下来。 「五月的时候,我们回去罢。」苏子衿看向司言,想要努力扯出笑容来,却是发现,无论怎么,也笑不出来。 现下四月多,五月就开始辗转要前往另外的国家……她的动作,看来还是要快一点了,只是最终,她也许看不到楼霄倒台。 「等这件事结束罢。」司言淡淡道:「筹谋了这么多年,你总该亲眼看一看楼霄的下场,不是么?」 苏子衿有多么恨楼霄,司言一直知道,所以,他很清楚,她其实很想亲眼看着楼霄溃败和绝望。 「阿言,我们必须在战乱挑起之前,离开这里。」苏子衿摇了摇头,手下亦是不知何时,紧紧攥住了司言的衣袍:「我虽恨楼霄不假,可这份恨意,比不上爱你。」 她微微仰着脑袋,眸光盈盈如秋水,一张媚骨楚楚的脸容染上情深之意,在灯光之下,美如诗画。 当苏子衿梦见司言死去的那一刻,她疼的就要窒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样,那样的感觉,让她知道所有的仇恨,都比不上一个司言来的重要! 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心中便觉得温暖无比,俯下身子,他薄唇擦过她的耳畔,低喃道:「子衿,我很高兴。」 低沉的嗓音一落地,那温柔缱绻的吻便随之而来。 …… …… 两日后,烟京有消息骤起,掀起一阵狂风,席捲皇城。 听人说,小皇帝楼兰得了重病,无法上朝,大有一病不起的趋势,右相钟离和楼宁玉率先赶到,请了宫中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没有人知道楼兰究竟生的什么病,但这病来的极为突然,就是整个太医院也没有一个人找的出病因。 本以为此事已是重大,但谁也没有想到,当天夜里,皇宫里头便是有人见到了先皇文宣帝的身影,据说他站在从前最爱的竹林之下,迎着微风仰头高歌。 好些个宫人在当晚,吓得三魂不见了五魄,不过短短一夜之间,事情便传的人尽皆知,几乎整个烟京,都陷入疯狂的议论之中。 楼霄见此,立即便让翼王出动了侍卫,将那些个宫人抓了起来,只道是造谣生事,惹得人心惶惶,罪该万死。 可楼霄前脚刚将那些人抓入牢里,后脚便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而且此事还是从宫外先传开,惹得烟京百姓不安至极。 城东的一家古玩铺子一夜之间失窃数十件古玩,而当夜却在好些个百姓瞧见,有无头之人穿着明黄色象徵天子的龙袍,手中抱着一众古玩,朝着城郊皇陵处而去。 此事一出,顿时便炸开了锅。云游的道人纷纷表示,此乃文宣帝显灵,意欲告知东篱百姓某些事情,毕竟接二连三的出现此事,着实太过诡异。 然而,往常有这般事情的,皆是先辈昭示灾难预言,比如开国元年,曾有战死的大将军府邸夜半闹鬼,众人随之一探,便发现大将军陵墓之中,蓦然出现一方石碑,碑文乃是扬言,东篱即将有战乱。 那时候百姓倒是不如这般,一个个见当时陛下无心理会,便也就作鸟兽之状,四皆散开。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次年,边疆果然发生暴乱,且那一次暴乱极为严重,几处城池皆是被攻陷,不过五日,死了足足十万百姓,险些国破家亡。 自那次之后,东篱百姓便是对这等子事情,极为敏感。 如今文宣帝『显灵』,百姓们便个个惊慌失措,聚众前往皇城宫门,要求上位者给出回应。 不过,谁也没有料到,楼霄那一头,尚且还未来的及动作,钟离已然率领众将,领着百姓前往皇陵。 …… …… ------题外话------ 错误示范: 苏子衿:阿言,你可是恼了? 司言:有点。 正确示范: 苏子衿:阿言,你可是恼了? 司言:怎么会?你这么美丽,我爱你都来不及。 so,小可爱们,你们喜欢哪个示范?哈哈 109遗诏 那一日,天色暗沉,阴风阵阵。 因着楼宁玉在百姓中的唿声日益高涨的缘故,事发的时候,楼宁玉一出现,便引得一众百姓的跟随。 一路而去,几乎通行无阻。 ?直到抵达皇陵入口,众人才停歇下来。 ???只是,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随着那人的声音落下,众人便随着那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地面,躺着几十个人影,一个个身着黑衣,尸体横陈。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骇的捂住了嘴,有些震惊于眼前的这一幕。 皇陵之前,竟有人如此大胆,着实叫人难以置信。若非今日他们跟着前来一探究竟,显然是不知道出了这等子大事。 「这……这不会是先帝显灵,杀了他们罢?」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忽然惊恐的瞪大眼睛,嗓门极大。 「对!对!」另外一个男子亦是附和道:「那些人都没有伤口,一定是先帝的英灵啊!」 说着,那男子便双手合十,不停的对着皇陵拜去。 诚然如他们所说,那些个黑衣人一个个皆是身下无血,但倒在那儿的姿势,却俨然就是死了的。如此画面,委实怪异十足,叫人心惊胆战! 一时间,这两人的话,便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惊慌,接二连三的便是有人朝着皇陵处跪拜下去,议论声一波又一波,整个场面也跟着沸腾起来。 楼宁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率先发声的那两个男子,唇角浮起一抹春风似得笑来,轻声道:「先皇有灵,自是知斩杀这些佞贼,大家不必惊慌,当初先皇在世之时,庇护我东篱子民,如今先皇仙逝之后,也同样会庇佑我东篱的子民!」 楼宁玉的声音,清润而不失温和,低沉却也极具威慑,在一瞬间,就好像拥有魔力一般,抚平了在场绝大部分百姓的心绪。 不多时,众人便皆是安静下来,原先窃窃谈论的声音,也逐渐散去。 钟离看了眼楼宁玉,不动声色的沖他点了点头,自己却是没有发声,只等着楼宁玉来主导今日的一切。 楼宁玉显然在同一时间便得到了钟离的肯定,只见他上前一步,吩咐道:「来人,将这些佞贼的尸首带下去查验,看看是谁人敢如此放肆,偷盗皇陵!」 一句偷盗皇陵,俨然便是将那些早已死去的黑衣人定了罪。在场的百姓闻言,也皆是点头称是,暗道楼宁玉处事有大将之风。 「是,王爷!」随着楼宁玉的声音落下,立即便有侍卫上前,拱手称是。 点了点头,楼宁玉便白袍微拂,径直朝着皇陵的方向跪了下来。紧接着,楼宁玉挺直腰板,身姿如玉,端端正正的叩首道:「先皇在上,宁玉乍闻先皇有神谕降下,指引我东篱躲避祸端、强国兴盛,今日宁玉特领烟京百姓百人,前往皇陵一探究竟,还望先皇恕罪我等冒犯之罪,若先皇有罪责降下,宁玉愿以一己之躯,承受灾祸之责罚!」 楼宁玉的话一落地,众人皆是震惊起来,原本先前一个个已然很是敬重楼宁玉,如今听着楼宁玉的话,他们便更是心中感念,拥戴非常。 如此心怀社稷、顾念百姓的人,若是成了帝王……其实当是黎明之福,百姓之音。 只是可惜,楼宁玉身份太过特殊,以至于便是百姓们想推举,也有些有心无力。 众人的想法堪堪冒出,就见皇陵的入口忽然一震,紧接着便是石门大开,场面十足诡异。 「先皇显灵!」有百姓见此,不由惊唿一声:「是先皇显灵啊!」 自古皇陵便是不得他人踏入,但在东篱却是有些不同,因着当初的那个事情,众人已然对此看淡许多,再加之当时的君王悔不当初,便下了命令,但凡出现此等事情,便是皇陵有碍,也必须让诸位一探究竟。 如此的命令下来,在东篱百姓的心中,便是成了一种流传,早些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自是顺理成章的。 看了眼皇陵的石门,钟离跟着跪地,唿道:「先皇显灵,庇护我东篱国泰民安,千秋万载永世长存!」 说这话的时候,钟离清俊的脸容浮现一抹笃定与虔诚,看在百姓们眼底,便更是致命的推动,将他们所有人的心思都带入了对此次事件深信不疑的状态。 下一刻,一众人便磕起了响头,就好像膜拜一般,跪着低唿不止。 楼宁玉和钟离便正在这个时候,暗中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数之后,就见楼宁玉缓缓起身,璀璨如明月一般的容色有睥睨之气渐起。 「今日我等受先皇准许,入陵探查,求得先皇神谕,大家随本王进来罢!」一边说,楼宁玉一边接过手下人递来的火把,坚毅的朝着前头走去。 一众百姓见此,几乎皆是没有犹豫,便个个随之而去。 众人带着虔诚而庄重的心思,一路都自发的沉默不语,楼宁玉见此,心下自是十分贊同,于是,一行人便很快,踏入了皇陵的石门之内。 东篱的皇陵各自不同,文宣帝所处的这处皇陵,相较于歷代来说,算是极为朴素的了,毕竟文宣帝生前崇俭,一直以来都是先行效法。 只是,当百姓们踏入陵墓的那一瞬间,一个个皆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们知道文宣帝反对奢靡,可……这样的皇陵,委实太过节俭,节俭到丝毫不像是帝王的陵墓,而像是草草收尾的普通人家的陵墓。 然而,百姓们自是不知,这陵墓确实是草草收尾,三年前文宣帝不过四十,离仙逝还有好一段日子,而文宣帝也自知身子健壮,便并不急着施工陵墓,不过后来,他被楼霄一干人等毒杀,提前入了坟头,那时候楼霄不愿多生事端,便令人草草收了尾,连整个陵墓的三分之一都还没有建造完成。 钟离瞧着,心中自是有数的,当年文宣帝对他有过伯乐之恩,他心中一直感怀,如今见这一副光景,心头少不得添了几分郁气。 在场唯独楼宁玉,神色嘆息,眸底却丝毫不为所动。对于这个父亲……或者说是帝王,他早在多年之前便没有了感情,毕竟他十几年的痛苦,都是文宣帝一手造成! 直到走到陵墓中央的水晶冰棺前,众人才不由停下了步子。 这水晶冰棺十分厚重,人们几乎看不到冰棺中的文宣帝,只大抵瞧着里头有明黄的衣袍,颜色很是鲜明。 隐约之间,便是可见屋子内好些个下葬的贵重物品,只面对着这般情况,百姓们倒是不为所动,毕竟现下他们有的只是敬意,那等子不良的心思倒是不敢生出。 然而,就在这时,冰棺忽然『咯噔』发出一声响动,即便声音极小,在这沉重的气氛下,也显得很是惊人。 顿时便有人苍白了脸色,想要往外头跑去,只楼宁玉忽然出声,淡淡道:「这里头没有通风口,一定是先帝有所昭示!」 「不错。」钟离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随即他看向一侧的花影,吩咐道:「开棺,接先帝昭示!」 分明是大不敬的行为,可在楼宁玉和钟离的示意下,一时间众人皆是认为理所应当。 于是,花影上前领命,便立即领着几个侍卫,缓缓朝着冰棺而去。 顷刻之间,那冰棺便被挪了开来,随着低沉的挪动声响起,陵墓内显得尤为安静。 只是,就在这时,一众侍卫忽的后退一步,惊道:「相爷,有情况!」 有情况?百姓们闻言,皆是好奇的探头去看,花影也不阻止,便是任由百姓举动。 随着众人视线看去,只见冰棺中,有几乎腐烂的尸体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腰间玉佩甚是晃眼。 然而,让众人最为震惊的不是文宣帝的佩饰如何,而是文宣帝那露出骨头上,呈现出紫黑色的模样,即便是没有学过医理之人,也对此极为明白。 只有中毒而亡的人,在死后才会呈现出骨头紫黑,尤其是中了剧毒的人,更是如此! 「天啊!」顿时便有人发出惊悚的声音,抽气道:「陛下……陛下竟是被人所害!」 「陛下有冤要伸啊!」紧接着,便又其他人附和道。 又有人义愤填膺的说道:「我就知道,陛下当年分明那么健壮,如何……如何会出事?」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毒害陛下?」 …… …… 当年文宣帝暴毙,对外界传了,只说是突染重疾,药石无灵。那时候钟离也曾带过人去检查,可楼霄用的毒极为隐晦,俨然无法查出中毒的迹象。 后来,楼霄又扬言文宣帝尸骨未寒,需得尽快下葬,钟离无法反驳,便也只好任由楼霄将文宣帝匆匆下葬了。 如今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钟离心中倒是没有丝毫起伏。只他看了一眼花影,花影会意就立即上前,忽然道:「相爷,这冰棺有些问题。」 说着,花影便指了指冰棺的底座处,质疑道:「这冰棺瞧着有些厚,好似里头藏了什么……」 诚然如今花影突如其来的话有些莫名,可现下众人皆是惶惶不安,哪里还管的了这些?唯独听着花影的话,他们便愈发激愤起来,个个唿喊着让楼宁玉和钟离查看一二。 楼宁玉见此,不疑有他,便立即道:「看看这冰棺的底座有什么问题。」 一声命令下来,花影倒是没有迟疑,只拱了拱手,便立即上前,伸手朝着底座探去。 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火光之下,花影瞳孔微缩,立即便将冰棺的底座微微翻开,乍一看,这底座俨然便是呈现一个暗格的模样。 花影沉默着将暗格打开,从里头取出一方明黄色的物什。钟离一看,不由惊道:「圣旨!」 一句圣旨落下,四下皆是惊惧不已,顿时百姓们皆是靠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摊开来看看。」楼宁玉沉声吩咐着,神色一如既往的清润。 花影闻言,便立即将圣旨摊开来了,与此同时,周边的百姓亦是凑上前去,欲图一探究竟。 「天啊!」一时间,站在前沿的百姓忽然震惊出声,不可置信的眸光便落到了楼宁玉的身上。 紧接着便有更多百姓看到圣旨里头的内容,一个个皆是发出相似的惊嘆。 「这里头写了什么?」楼宁玉一副不解的模样,上前朝着圣旨看去。 花影见此,立即便将圣旨交到了楼宁玉的手中,神色很是凝重与恭敬。 接过圣旨,楼宁玉缓缓低眉,眸光在落到圣旨上的一瞬间,满是诧色,俨然不太相信。 突然之间,钟离弯腰拱手,沉声道:「先皇留下诏书,命三王爷登基为帝,奈何贼人窃国,扶幼帝上位,把控朝政。陛下泉下有知,遭人毒杀,怨气冲天,今特藉此转告我东篱子民此事,还望三王爷听先皇所言,登基为帝,斩杀奸佞,为我先皇洗刷冤屈,还我东篱一个青天盛世!」 随着钟离的声音落下,楼宁玉不由摆手,拒绝道:「丞相大人言重了,本王不过闲散王爷,何德何能可以为东篱之君主?」 只是,楼宁玉方一出口,便见一众百姓纷纷下跪俯首,唿道:「请王爷登基为帝,为我先皇洗刷冤屈,还我东篱一个青天盛世!」 「请王爷登基为帝,为我先皇洗刷冤屈,还我东篱一个青天盛世!」 「请王爷登基为帝,为我先皇洗刷冤屈,还我东篱一个青天盛世!」 …… …… 一声又一声,随着愈渐变大的唿声,楼宁玉脸上的为难之色,也愈发的明显了几分。 只是,在众人看不到的深处,他素来如水温柔的眸光微微凝固,有凉凉的笑意,蔓延开来。 …… …… 摄政王府邸,一派死寂沉沉。 楼霄坐在最上首,眯着眼睛瞧着底下一众人,眸底血腥一片。 「派去的人都死了?」执着杯盏的骨节微微泛白,楼霄深吸一口气,冷声道。 「是,王爷!」楼一垂下头来,眼底有惊惧之色浮现。 楼一的话方一落地,便见楼霄手下一扬,杯盏顿时被狠狠砸到了地上,瓷片四处飞溅,令人心惊胆战。 气氛凝结起来,楼霄不怒反笑,冷冷道:「好一个楼宁玉,好一个钟离!」 这场戏,俨然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而目的……楼霄心中自是有数。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出动如此多的高手,他们却还是有去无回,若非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便是……至始至终,都不过是楼宁玉和钟离设计好的一切! 「王爷,不好了!」这时,楼二急匆匆的进门,面色惊慌道:「楼宁玉在皇陵中搜到陛下的遗诏!」 「你说什么?」楼霄沉下嗓音,面色极暗:「哪里来的遗诏!」 一瞬间,楼霄按捺不住,立即便站了起来。 先皇根本没有什么遗诏,便是有,也决计不可能在钟离的手中,更何况是出现在皇陵之中? 三年前他便逼了文宣帝身边的所有人,甚至于是楼兰的生母,当今的太后!可是,没有人知道究竟遗诏在何处,更没有人知道,先皇是否立过遗诏。正是因为如此,现下楼霄才会如此震惊,如此不敢置信。 「是……是从皇陵……陛下的冰棺底下。」楼二看了眼楼霄,继续道:「而且他们还开了棺,看到了陛下的尸体!」 「不要告诉本王,尸体上有什么反应!」楼霄捏紧拳头,眸底极为深沉,仿若有惊涛骇浪,叫人心中害怕。 当年给文宣帝下的毒,无色无味,无法验出,是孟瑶拿出来的,虽楼霄不知具体哪儿得来,但却还是知道,孟瑶不会愚蠢到让尸体起了反应。 那时候据孟瑶所说,那毒只会在十年之后显露出来,可如今才不过三年……怎么可能会有反应? 听着楼霄的揣测,楼二不由整个人一僵,头皮发麻道:「是,王爷!」 「司言!」楼霄眸光一顿,立即便知道究竟出自谁的手笔了。 先前司言和苏子衿去了药王谷,楼霄自是知道,他也曾派杀手前去,一批又一批,却都是有去无回。 如今文宣帝的尸体有了反应,显然便是与司言和苏子衿分不开干系,或者说,这惊天的大局,便是苏子衿专门为他设的! 苏子衿很了解他,知道他现下不敢在明面上动他们,也知道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暗地里刺杀,所以她一边和司言引开他的注意力,一边便安排楼宁玉和钟离布下大局。她知道,他现下不敢反,所以她在逼他反! 眸光隐过一抹晦涩的光芒,楼霄心中有火焰升起,几乎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才压下那抹怒意,楼霄看向楼一,冷冷道:「将王妃带来。」 楼一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便立即点头,道:「是,王爷。」 说着,不多时,楼一便很快将凤年年带了过来。 一踏入屋子内,凤年年便瞧见楼霄的兀自一人立在窗前,背影极为寂寥。 「王爷……」凤年年垂下眸子,双颊有娇羞之色浮现。 楼霄闻言,不由缓缓转身,眉眼中含了三分情意:「年年。」 一声年年,听得凤年年不由瞳孔微缩,有些诧异于楼霄的温柔,下意识的,她便抬起眼去,眸光落在楼霄的脸上。 只是,当她看到楼霄那满是深情的眸子时,不由整个人一怔,神色满是惊诧。 张了张嘴,凤年年白嫩的小手习惯性的捧着心口,柳眉一动,道:「王爷,您……」 「年年,本王错了。」看着凤年年,楼霄眉宇之间满是疲倦与歉疚,只听他道:「本王从前待你太过冷淡,你可否原谅本王?」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凤年年闻言,整个人便呆住了,尤其楼霄忽然与她道歉,她心下便愈发不安起来。 凤年年的话一落地,楼霄便倾身上前,低眉看向凤年年,眸底满是哀伤:「年年,你该是知道,本王对长宁王世子妃心中记挂罢?」 凤年年闻言,不由心尖一颤,眸底顿时便染了几分水渍,泫然欲泣。 她如何能够不知道呢?她心爱的男子属意另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有夫之妇……这样的感觉,实在令她难受至极。 见凤年年红了眼眶,楼霄眼底有厌烦的情绪一闪而过,只那抹情绪转瞬即逝,凤年年全然来不及去看。 下一刻,便见楼霄继续道:「年年,本王从前与她其实感情很深,只是她对本王有很深的误会,如今她和楼宁玉联手,直直逼着要本王束手就擒。」 一边说,楼霄一边失笑起来,语气极为悲凉:「本王以为,她对本王至少还有一丝情意,所以一直隐忍着,一直想要弥补她,告诉她真相,可没有想到,她不信也就罢了,还这般非要置本王于死地。年年,如今本王大势已去,蓦然回首,也只有你能帮本王一把了!」 楼霄的神色,丝毫不像是作假,尤其在凤年年看来,更是有股苍凉之意,瞧得她心中抽疼,下意识的便伸出手来,想要抚平他眉间的伤痛。只是,一想起楼霄从前对自己冷淡的神色,凤年年便忍不住收回了自己的手,咬唇道:「王爷,只要能够帮你,年年如何都可以。」 这个男人,是她爱了一辈子的,即便为了他失去所有,凤年年想,她也是甘之如饴的。如今他所这样情深的瞧着自己,但凤年年却是知道,他不过是因为需要自己的帮衬罢了……或者说,应该是需要她爹爹的帮衬,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几乎连拒绝的想法,都丝毫没有。 听着凤年年的话,楼霄心中顿时便安了几分,他一直知道这女子心悦他,也知道她对自己情深不悔,所以,他没有选择,只能利用这份感情去为自己获得最后的一搏。只要凤年年的父亲威虎将军在边疆支援于他,且趁乱生事……所有一切都会峰迴路转,而钟离与楼宁玉,也会在这一次,被他斩尽杀绝! 「谢谢你,年年。」楼霄伸出手臂,一把将凤年年拥入怀中,低声喟嘆道:「要不是有你在,本王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感受着楼霄抱着自己的温度,凤年年一时间便羞红了脸颊,含春的眸底有盈盈之色浮现,紧张的她几乎无法开口说话。 那头,楼霄那双褐色瞳眸有情绪一闪而过,随即他继续道:「年年,相信本王一次,本王一定不会辜负于你。」 「王爷……」凤年年感动的落下泪来,脸色涨红,唇瓣一抿,便回道:「年年相信王爷。」 …… …… 烟京掀起一阵热潮,一众百姓皆是支持着楼宁玉,等着他上位。 小皇帝楼兰的重病,一时间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听人说,文宣帝留下的遗诏里,不仅表明了皇位要传给楼宁玉,更是透露出,他对这个儿子的器重,只是如此,当年楼宁玉生母『红杏出墙』一事,便没有人再提起了。 毕竟文宣帝再如何亲民温和,也是一代帝王,上位者即便是冤枉了谁,诛连了谁,也不会当真道歉。所以,众人便是心照不宣,只道文宣帝其实知道自己误会了楼宁玉及其母族一众人,但碍于皇帝的颜面,便是没有说出口,只想着用帝王之位来弥补楼宁玉多年来的亏损。 这般想法,委实合情合理,只是,文宣帝中毒而亡的这件事,所有的矛头便都指向了楼霄。楼霄在文宣帝死后,挟天子以令天下,几乎也算大半个皇帝,若非楼霄谋划篡位一事,如何能够那样迅速的便得到攀升? 一时间,随着此事的爆出,天下人便都开始对三年前的旧帐,纷纷翻了起来。首先便是孟瑶一事,孟瑶素来站在楼霄这一派,当初孟府一众人居心叵测,私藏兵器,孟瑶又挟百姓威胁楼宁玉,早已在东篱人的眼中,成了十恶不赦的毒妇形象,如今转念想来,孟瑶一直效忠楼霄,莫不是楼霄也是乌合之众? 紧接着,众人便又对少年将军容青之死,起了怀疑。当年容青英勇无比,称得上是整个东篱的半边天,如此厉害的人物,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回来的路上……委实叫人不敢置信。当年许多人对此便是深感怀疑,首当其冲的便是副将军林叶的妻子,只是,没有人有证据指证什么,此事便也就渐渐散去。如今旧事重提,一众人便将此罪责安在了楼霄的头上。 顿时,烟京便陷入了口舌之中,当天午后,便有几百群众举着旗帜,到了楼霄的摄政王府门前,一众激愤的百姓谩骂着楼霄,一副势必要揪出楼霄不可的模样,场面很是浩大。 只是,楼霄那一头却是没有动静,连着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这让部分看客便又不敢如此快的跟风,毕竟如今尚且没有证据,即便人言很是激烈,但说不好最后查到了,与楼霄无关呢? 陷入浪潮的烟京,使得四国大会被迫停滞,原本今日上午还吟诗作对比试着的各国使臣,到了午膳之后,便纷纷留在了驿站,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东篱还能如何混乱下去。 彼时,北姬辰就站在屋子内,眉眼含笑。 片刻,有敲门声响起,就见青蓝色华服的男子缓步入内,有些诧异的看向北姬辰,道:「封王这是要回北魏了?」 瞧着屋内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俨然一副要离去的模样,那男子便不由失笑起来,清秀无奇的脸容浮现淡色。 「二皇子倒是有兴致,」北姬辰没有回答,只反问道:「今日怎的有空来找本王?」 这几日苏子衿和司言不在烟京,大多比试和宴会,都是由着司随参与,故而几日下来,他倒是显得颇为繁忙。 「不过是想要託付封王一件事罢了。」司随闻言,波澜不惊道:「不知封王现下可是方便?」 一边说,司随一边便自顾自的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神色很是从容。 这样的司随,有些随意而潇洒,与素日里的拘谨模样不太相同,只北姬辰看在眼底,却是不觉哪里奇怪。 点了点头,北姬辰便挥了挥手,将屋内一众婢女挥退下去,转而看向司随,笑道:「二皇子若是要本王再动用暗影门的人刺杀司言……想来本王恐怕无法做到了。」 一句话落地,四下寂静无声起来。 好半晌,司随才摇头笑道:「看来,门主是不打算和本皇子合作下去了?」 这话倒不是威胁,而是司随的一种猜测。 他与北姬辰合作,其实极为机密,一则是他知道北姬辰身份乃暗影门门主弦乐,二则,两人当初达成协议,『互帮互助』。 当年北姬辰要杀北魏的九王爷,便是藉助了司随的手来完成。而司随那时候与楼宁玉亦是有些牵扯,所以顺理成章的利用楼宁玉……或者说,利用司天娇的手,杀了九王爷。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便是昭帝,也只当司天娇为了一己私慾而杀人,从来不知道,真正要杀九王爷的……其实是北姬辰。 当初北魏的孝武帝最是疼宠的儿子,其实有两个,一个是北姬玉衍的父亲,从前北魏的太子,另一个则是九王爷。北姬玉衍失踪的那几年,孝武帝其实动了心思让九王爷登基为帝,这件事极为隐秘,便是孝武帝自己,也掩饰的极好,不让外人瞧出分毫。毕竟北魏皇子间的争斗太过厉害,一个不慎就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为了泯灭了孝武帝的打算,北姬辰便与司随达成协议,司随为他剷除九王爷,他则帮着司随盯紧司言……甚至于依着司随所言,但凡有杀了司言的可能,便立即动手,毋庸迟疑。这也就是为何,北姬辰只在司言落难的时候,才会让暗影门的人痛下杀手,而其余时候却显得很是无所谓的缘故。 「二皇子想多了。」北姬辰闻言,却是一笑,温润道:「只是司言太过厉害,若是本王再帮衬下去,就是拿了暗影门来玩闹了。」 前几次的时候,但凡暗影门派去杀司言的人,其实全都被司言剷除了。不过北姬辰倒不是什么冲动的人,不会为了那些死去的手下同司言如何拼命。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如是当真严肃的看待此事,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北姬玉衍正是夺储的时候,北姬辰便更是不会把暗影门搭在灭司言的头上,相较于司言……或者说相较于和司随的约定,他自是更看重北姬玉衍的。 听着北姬辰的话,司随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私心里,他还是希望能够藉助暗影门剷除司言的。据着先前他自己的猜测与后来的调查,司言是昭帝的儿子这件事,其实已然没有什么悬念,只是暂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罢了……可若是司言当真是昭帝的儿子,那么在夺储的道路上,他显然是敌不过司言的。不仅因着司言有头脑、会谋算,而且还因为司言手中兵权太盛,深得昭帝宠爱……如此情况,他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见司随沉默下来,北姬辰不由笑了起来,淡淡道:「二皇子是在怕司言抢夺皇位?」 司随通过北姬辰,让他调查一些关于司言的事情,其中包括长宁王妃的画像,那时候北姬辰便知道,司随怀疑的是什么,故而当下一瞧见司随思虑,他便立即明白,司随在想着什么。 「不错。」司随闻言,倒是没有否认,只攒出一个笑来,凝眸道:「司言若是不出所料,定是父皇的血脉,依着这些年父皇对他的宠爱,封王以为,这帝王,我们还争抢的过他吗?」 司随的话,可谓是推心置腹的,他知道北姬辰没有称王的打算,也知道北姬辰是个通透的性子,所以他在某一方面,也将北姬辰视作可以交谈的友人。 「如本王的殿下,也许同样要陷入这般视角之内。」北姬辰闻言,摇头笑道:「但身为局外人,本王以为,司言未必看得上皇位。」 不是他高看了司言,而是司言当真便是那种秉性。依着这些时日的观察,北姬辰并不以为,司言会是如司随一样渴望皇权的。 北姬辰的话一落地,司随便不禁诧异起来:「封王这样相信司言的为人?」 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人不想要?便是司随自己,也不是为了什么黎民百姓! 「不是相信,」北姬辰笑起来,道:「而是可以见得。」 说着,北姬辰上前,兀自拿了一个杯盏,为司随添上一杯热茶,继续道:「司言若是当真权势第一,大抵便不会陪着苏子衿前来东篱了。」 想要杀司言的人,着实很多,司言带着苏子衿来到东篱,无疑便是狼入虎穴,一个不小心,便容易被楼霄或者其他人杀了。 而一个真正心向皇权的人,是惜命的,因为惜命,便不可能这般冒险前来。 「只单单因为这个原因?」司随有些不敢置信:「司言心中在意苏子衿,自然不会畏惧这些,更何况,他手下精兵无数,根本不怕楼霄有所举动。」 楼霄若是当真算计的了司言,大约便不会如今日这般,陷于万劫不復之地,就是司随自己,其实也很难当真陷害到司言。正是因为这般,他才会愈发觉得司言可怕至极! 「那二皇子可是记得,苏子衿是个什么身份?」北姬辰倒是不觉诧异,只邪魅的一勾唇,反问道。 苏子衿是什么身份?司随心中微微一凝,立即便有了答案。 早在明白司言就是昭帝血脉的时候,司随和北姬辰便知道,苏子衿便是当年的容青。诚然这件事极为不可置信,可往往有些时候,越是难以相信的事情,越是事实。 见司随眸中有思索之色浮现,北姬辰便接着道:「当年的事情,不出意料便是楼霄一手造成,如今苏子衿復仇,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依着苏子衿的性子,你以为她还会对一个心中只有皇权的人在一起?」 苏子衿的为人,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看的极为清楚,在那等背叛之下,她虽性子瞧着不像从前做容青时那般傲然,骨子里却还是有着尖锐,这一点,但从她的手段和谋略,便可瞧见。 这样的一个女子,如何还能够对心中藏着帝位的人,动心至此?就算北姬辰是苏子衿,也绝对做不到心无介怀! 毕竟有些伤痛,一辈子也无法磨灭。 这一次,司随终于是沉静了下来,他心中显然也是觉得北姬辰的话没有错。即便女子陷入情爱容易失去自我,但在司随看来,苏子衿绝对是个例外,至少她不会重蹈覆辙! 如此一想,司随便一时默然了,而这时,北姬辰却是缓缓出声,提点道:「二皇子聪明一世,可莫要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栽了跟头才是。」 司随,无疑是最佳的帝王人选。隐忍、蛰伏,因着有些交情的缘故,北姬辰倒是不想看着他亲手毁去自己这些年的努力。 好半晌,司随都没有说话,直到北姬辰的这句话出来,司随才抬眼看向他,眉眼染上了几分无奈的笑意:「看来我还是没有封王看的清楚啊!」 言下之意,便是他打消了对司言出手的打算了。 北姬辰见此,亦是点头一笑,淡淡道:「身处巫山,自然看的不太清明,也只有本王这等旁观者,才能明白其中道理。」 权势,有时候才是最让人迷失心智的存在! …… …… 110将死 翌日一早,北魏封王北姬辰离开烟京,走的极为突然。 只是,楼兰还在『重病』之中,自是无法理会,再加之如今烟京一团混乱,全然没人还有心思再顾着一二。 唯独驿站里头,苏子衿对这消息付之一笑。 北姬辰一心要辅佐雪忆……或者说是北姬玉衍上位,如今正是皇室争夺厉害的时候,他将北姬昌留在烟京料理四国大会的事情,自己却是率先回都城,俨然便是存着一番私心。 就在苏子衿言笑晏晏的时候,司言正是练武归来,一瞧见苏子衿笑的像一只小狐狸似得,司言便大踏步上前,轻轻吻了吻她的眉眼,淡声道:「什么事情,笑的这样开怀?」 对于司言这般亲昵的举动,苏子衿倒是不再那么害羞,就见她抿唇,从容道:「方才青烟说北姬辰要回去了,我便笑他是一只老狐狸。」 北姬辰在苏子衿心中,可不就是老狐狸吗?若是北姬辰当真有心皇权,想来北姬玉衍并不是他的对手,毕竟一个常年浸淫朝堂的人,并不是北姬玉衍三两下便可以击败。 司言闻言,不可置否的挑起了眉梢,随即就见他冷峻的脸容微微一暖,淡淡道:「子衿,方才苏墨派人来知会你,说是岳父岳母已是启程来烟京了。」 对于苏墨和苏宁,司言倒是不常称唿大哥或者小舅子一类,毕竟司言心性也算高傲,苏墨和苏宁又小他一岁……所以,也只是在成亲那一日,他给他们两面子,如此一称唿罢了。苏墨对此倒是不甚介怀,只苏宁每每瞧见司言,都要说道两句,而苏子衿对此,却一直都是一笑置之,从未发表过立场。 「看来咱们是要好好挑个路线了,否则与他们撞不上,也叫他们费心白跑了一趟了。」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不禁嘆了口气,神色倒是没有多么诧异的模样。 她知道,依着苏墨的性子,一定会将她中了寒毒的事情告知战王夫妇,这样一来,战王妃铁定是要坐不住的,故而两人已然在来的路上这件事,苏子衿倒是不觉惊讶。 「好,」司言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已经让落风去打听了,想来最迟明日便可以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与路线。」 「对了,阿言。」忽然想起什么,苏子衿便又道:「爹和娘亲都来了烟京,那战王府可是有人守着?」 「你不必担忧。」司言清冷的俊颜一如既往的沉静,回道:「岳父岳母让苏宁留在府中守着,一应权利,已是稍稍交代了去。」 说着,司言便率先起身,大掌落到苏子衿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才继续道:「我先去沐浴一番,你若是饿了,便先用膳,不必等我。」 「我不饿。」苏子衿摇了摇头,轻笑道:「等你一起用膳。」 苏子衿和司言在一起,其实没有什么浪漫不浪漫的,而她本身已然不是小姑娘,那种年轻时候兴沖沖的感觉,也渐渐淡了去。反而两人这般脉脉温情的相处方式,让苏子衿深觉舒适,平静却不孤寂。 这大抵便是她最喜欢的一种生活,在厌倦了硝烟与仇恨之后,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好。」司言颔首,淡淡道:「我很快回来。」 说着,他便径直走了出去。 只是,司言方离去,就见青茗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苏子衿微微挑眼,问道:「何事这般焦急?」 青茗虽性子跳脱,却不是容易这般慌慌张张的人,所以一瞧见她这般,苏子衿便不由有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青茗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紧张道:「主子,若水姑娘出事了!」 「什么!」苏子衿惊的站了起来,上前一步,问道:「若水怎么了?」 前两日若水昏倒,第二日苏子衿便邀她上门,两人大抵呆了一整天,第三日原本苏子衿也是让若水前来,可若水却说要适当陪一陪钟离,便拒绝了苏子衿。 苏子衿知道若水对钟离虽瞧着没有什么感情,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依赖着钟离的,故而便也没有勉强。 心中牵挂着若水的事情,苏子衿今儿个一早便是让青茗去探探情况,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竟是这样的情况。 「主子,若水姑娘昨日便病倒了……不对,应当说前日!」青茗顾不得喘气,只满脸的慌乱,继续道:「我得知她前日从咱们这儿回去,便已然有些不适,一直到今日,完全下不了床了!」 青茗是在屋檐上见过那样的一幕的,若水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可怕,就像……油尽灯枯一般,那模样委实太过惊人,以至于青茗来不及去问,便匆匆跑了回来。 「备马!」苏子衿沉下脸来,压下心头的那抹颤慄,道:「去丞相府!」 「是,主子!」青烟在一旁,不敢迟疑。 她们都知道,若水在苏子衿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 …… …… 烟京街头,有女子素衣白裙,策马疾驰。 她一路横冲直撞,却丝毫没有撞到任何人,只很快便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身后跟着一群人,皆是个个面容严肃,看的沿街的百姓愣愣不知所措,有些人竟是回忆起当年少年将军容青,记忆中她红衣张扬,也常这般策马奔腾! 直到抵达右相府邸,她才停下骏马,不待众人说话,她便是一个翻身,径直下了骏马,因着太过着急的缘故,她的脸色一时间很是苍白。 「主子,您慢点!」青烟跟在后头,不由急道:「莫要还没瞧见若水姑娘,您就自个病倒了!」 这策马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子衿。 因着马车太过温吞的缘故,她便令人牵了骏马,直接骑马而来。好在现下这事儿出的突然,楼霄等人也没有机会动什么手脚。 青烟和青茗如此想着,苏子衿那头却是没有回覆,她很快敲开了右相府的大门,不待里头管事问话,便立即走了进去。 那管事见来人是长宁王世子妃,顿时便是不敢阻拦,只在一旁急急躁躁,不知苏子衿所为何事。 一直到苏子衿来到若水的院落前,那管事才恍然大悟。 老脸一皱,那管事便劝道:「世子妃,若水姑娘现下生着病,不方便见任何人。」 自打昨日若水病症显露出来,钟离便极为焦心,他几乎将整个皇宫的御医都请了一遍,若水的病却还是没有任何起色。于是,钟离大手一挥,便下了死命令,无论谁来探望,都统统拒绝! 如此一来,管事才这般为难,生怕被钟离知道,自己少不得要挨罚。 只是,现下的苏子衿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尤其是瞧着若水屋外守卫森严的模样,她心中更是『咯噔』一声,有恐惧的情绪,蓦然爬上心头。 「本世子妃今日必须见到若水!」苏子衿淡淡抿唇,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管事见过苏子衿几次,每一次这世子妃都是笑眯眯的模样,瞧着温软而心善。可今日苏子衿这不容置疑的话一出,俨然便是深具威严之前,惊的他心头一跳,整个人便怔在了原地。 只这个时候,钟离却是走了出来,面色极为冷酷:「世子妃,若水不需要你来看她,你离开吧!」 自那日若水从苏子衿的府邸回来,钟离便察觉到了若水的不适,虽然他知道这一切和苏子衿没有干系,可心中却还是忍不住要去责备苏子衿。 「右相大人可是有趣。」苏子衿闻言,不怒反笑,只见她眸色幽幽,说出来的话犹如利刃:「若水是本世子妃的好友,如今乍闻她身子不适,本世子妃自是要瞧上一瞧,若是右相大人谋害于她呢?」 苏子衿的话,其实极为尖锐,便是身边的管事听了也不由有些生气。要知道,他们家丞相是多么在乎若水姑娘,哪里还会害她? 只是,钟离却是知道,苏子衿这女子很是聪明,她这般说话,不过是激将法罢了,她想让他中计,继而允许她入内探望若水。 想到这里,钟离便不由冷笑道:「世子妃以为本相会害若水,可本相却觉得世子妃会害若水!」 一句反问,直接便想要将苏子衿的话堵死,看得出来,钟离对于苏子衿,很是不欢迎,甚至于可以称得上是厌恶。 「右相说话可是要凭天地良心!」青烟忍不住,怒道:「我们家主子与若水姑娘是好友,右相便这般攻击她,如是若水姑娘听见了,定是要恼火的!」 「哼!」青茗闻言,也跟着道:「右相只凭着自己的喜好去做事,全然不顾若水姑娘的心意,要说若水姑娘的性子,未必只愿意瞧着右相大人,而不是主子!」 言下之意,便是若水其实更愿意见苏子衿……或者说,是更喜欢苏子衿了。 这话一出,就立即惹得钟离不悦起来,只是,他还未开口说话,便见一个小婢女忽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颤颤巍巍道:「相……相爷,姑娘说……说要见世子妃!」 她口中的姑娘,自然便是若水无疑了。 一听那婢女的话,青烟和青茗便齐齐昂着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唯独苏子衿听了,却是心中颤抖。 若水原来,连自己出来的力气……也全然没有了吗? 心中生出一抹苦涩,苏子衿脸上的漠然笑意,顿时便少了几分。 钟离闻言,不由整个人一顿,随即他沉默下来,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晌才抬眼看向苏子衿,攥紧拳头道:「进来!」 依旧是不友好的语气,可苏子衿没有去在意,她也没有精力去计较这些,现下她只是想看看若水,想见一见她! 如此想着,苏子衿便二话不说,随着进到了屋内。 不过片刻,她们一行人便踏进了屋子。 一股浓郁的药草味道传来,是苏子衿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苦涩,她微微凝眸,便见若水此时靠在榻上,素来红润的小脸惨白如鬼魅一般。 她双眼凸起,不过短短两日,便憔悴的吓人,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觉得自己的心被撕碎了,凭空的便被撕成了一片一片,疼的她几乎想要弯腰。 「若水。」张了张嘴,她强忍着发酸的眼眶,扬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来。 「你们……咳咳……你们先……」若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不待她说完,便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钟离见此,立即便急匆匆的上前,拿了一旁的帕子与若水。 若水捂住唇,便立即又咳了起来,她咳得很是厉害,每一声震动都像是从骨髓里头发出的一般,随之而来的便是血腥味瀰漫开来。 唿吸一滞,苏子衿紧紧盯着若水,见她拿下帕子,纯白的帕子染上鲜红的血液,有些触目惊心的可怕。 好半晌,她才缓过神来,消瘦的面容含了一丝笑意:「你先离开一会儿,我想同……同世子妃说两句话,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眸光落在钟离的脸上,虽是笑容,却有些刺目的苍白,看的苏子衿心中颤慄不已。 钟离闻言,心中想要拒绝,却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屋子。 一众人等都退去了以后,苏子衿才缓缓上前,她不紧不慢的坐到若水的床边,轻笑起来:「若水,记起来了么?」 一边说,她一边抬眼,眸底有水渍浮动,那向来高深莫测的眸底,有若水看不懂的深沉。 点了点头,若水伸手握住苏子衿的手,道:「青丝,我是不是很没用?」 一声青丝,听得苏子衿不由一颤,多年前的回忆便又顿时被勾了起来,她深深凝望着若水,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淡声道:「我的小姑娘,如何会没用呢?」 说着,她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一如既往的娇小,一如既往的软乎。苏子衿强忍着眼中的热泪,缓缓笑起来。 就在方才若水让钟离先行离开的一瞬间,苏子衿看懂了她眼底的深沉,那抹情绪是失忆的若水所没有的,是唯独她明白的。 「青丝,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死去。」若水柔顺的笑着,说道:「还好,还好你活下来了。」 昨夜的时候,她忽然做了个梦,醒来之后,便回忆起了一切,包括她最亲爱的青丝,最崇拜的容青。一切的一切,恍如大梦,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什么也握不住。 春秋大梦啊,如此的荒唐,可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若水,你不会有事的。」苏子衿心中抽疼,却还是含着泪笑道:「我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只是,她的话才落地,便见若水摇了摇头,声音很是虚弱:「青丝,我活不了多久了,早在三年前,我就该死了的,只是孟瑶用邪术救活了我而已,如今孟瑶死了,我身体里的阴阳蛊也开始死去,要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了……」 三年前,若水也以为自己应是死去了,却是没有想到,孟瑶让人用邪术救活了她,只是,说是救活,其实不然,她知道自己不算是活人,虽有脉搏,有温度,却唯独没有心跳。这三年来,她过得浑浑噩噩,大部分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叫做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失忆,一次又一次的恢復记忆,然后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活死人罢了,独特一点的活死人,意念被孟瑶掌控着,每当她开始分不清现实的时候,自己便是陷入了被操控的漩涡之中。 若水记得,自己前来烟京,是孟瑶操控的,因为不是自己的意志在行事,她才没有理由的一心朝着烟京而来,同时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才会那般反常,与自己的性子全然不同。 她也记得,先前董良和楼宁玉谈话的时候,自己也是被孟瑶控制了,所以那些所谓的梦游症,不过是她自以为的罢了,实际上她是在被孟瑶控制着打探消息。只是唯独帮上孟瑶的便是那次搜查,而其他的……她丝毫探究不到。 「不会的!」苏子衿松开抱着若水的手,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后,她盯着她的眸子,信誓旦旦道:「若水,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你相信我!」 她的小姑娘,怎么可以再死一次呢?哪怕是活死人,她也要她活着! 「青丝,你还记得前日咱们一起埋下的几坛酒么?」若水没有回答,只微微一转话锋,说道:「记得存着他们,今后……每一年都要来找我喝酒。」 说着,她便笑了起来,依旧很是惹人怜爱,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好。」苏子衿点了点头:「等你身子骨好了,我们再一起喝,每年每年都要一起。」 「咳咳……」若水闻言,忽然便又咳了起来,她剧烈的咳嗽着,就好像是肺痨之症那般,眼底灰暗一片,任谁看了都要觉得没有希望了。 苏子衿心中一震,立即便拿了帕子与她,好半晌她才停下了颤动,随着瀰漫的血腥味,大声喘气起来。 「青丝,我啊……咳,老觉得对不起之蘅。」若水无奈的闭上眼睛,说道:「你知道的,我从前写过信与你,信上的那个少年便是他了,没有想到即便过了三年,他也这般痴痴的等着我。只是……」 说到这里,若水忽然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愧疚着钟离,也一样那般喜爱钟离。只是,她又要辜负他一次了,而且这一次,他再也等不到她回来了。 她其实,真的很怕死。 「他很好。」苏子衿深吸一口气,不然自己落下泪来,只笑道:「钟离是个不错的人,我当年不知你说的是他,若是知道,一定让你早些与她在一起。」 不论钟离对苏子衿有多么不友好,苏子衿知道,他很爱若水,那种爱不是轻易会改变的,所以她不去计较他对自己如何,只在意他对若水是否真心。 说着,苏子衿便又故作轻松的调侃道:「若水,你从前是不是老在他面前提我?怎的钟离如今对我敌意这般的深?好歹我也是个女子。」 「我当初……不对,青丝,我到现在都一样崇拜你。」若水睁开眼睛,笑道:「所以那时候常把你挂在嘴边,你知道的,我没法同他说你是女子,只能大将军大将军的称唿着,久而久之,他便以为我对你心中欢喜……有些后悔当初的幼稚。」 女子在陷入情爱之中,总喜欢看着自己欢喜的男子为自己吃醋,若水也是不例外,她当年瞧着钟离一副『臭屁』的模样,便也算是刻意将容青挂在嘴边。只是,如今想起来,当真有些幼稚,若是有那个时间,还不如两人好好坦诚一次。 「若水,他不会怪你。」摸了摸若水的脑袋,苏子衿眉眼弯弯道:「他是欢喜你的。」 「我知道……哈……青丝,我有点累了。」若水忍不住闭上眼睛,低声道:「你与我说说你这些年的事情罢?」 「不要睡!」苏子衿瞳孔微微一缩,惊道:「若水,不要睡,我不允许你睡!」 一边说,她一边搂住若水的肩膀,将她唤醒。 迷濛着眼睛,若水扯出一个笑容来:「青丝,我还不会死……你放心,我只是闭着眼睛,听听你说话。」 「我啊,有好多的事情想与你说。」咧出一个清澈的笑容来,她依旧面色苍白:「可是……」 可是,来不及了啊! 「那你一定……一定要回应我。」哽咽着嗓子,苏子衿来不及擦去眼角落下的泪,只笑道:「不然我一个人讲,很没意思。」 「唔,好。」若水应声道。 …… …… 与此同时,那一头,楼霄府邸依旧悄然无声。 楼宁玉的唿声愈渐高了起来,朝堂之上,楼兰拖着憔悴的病容,坐在龙椅之上。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贵公公尖锐的声音落下,四下皆是寂静一片。 好半晌,贵公公正打算宣布退朝之际,就听底下翼王忽然出列,拱手道:「陛下,臣有事请奏!」 「说罢。」楼兰脸色苍白,语气很是虚弱。 「先皇遗诏一事闹得人仰马翻,四国大会都不得已暂时停了下来,臣以为,此事必须尽早处理,以免人心大乱!」翼王沉下声音道。 「尽早处理?」这时,楼宁玉忽然一笑,如清风明月一般,从容道:「翼王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哼!」翼王闻言不由冷声道:「此事来的太过突然,太过玄乎,难不成当真要让三王爷登基不成吗?」 翼王的话,直接便是将局面打开,矛头直指楼宁玉。 他言下之意,自然便是说这件事和楼宁玉分不开瓜葛,甚至于在说楼宁玉才是这件事的主谋。 只是,翼王才一出口,便见一侧新上任的御使大夫于骞上前一步,反驳道:「翼王莫不是在为某些人脱罪?可即便如此,翼王也需得知道,先皇留下的遗诏,绝无可能是假的!」 「谁知道呢?」翼王闻言,冷笑道:「这遗诏可是常有仿冒之说!」 「你!」于骞气恼,怒道:「翼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三王爷还会伪造遗诏不成?」 「本王的话如此明显么?」翼王倒是也不遮掩,只顺势挑眉道:「看来御使大夫倒是不蠢!」 翼王作为先皇的兄弟,一直以来都算是脾性暴躁的一个,尤其在官场上行事,更是嚣张的很,如今他这般说话,于骞心中虽是不悦,可一时间又不敢当真与他闹起来。 就在这时,楼宁玉却是悠悠然一笑,散漫道:「既然翼王如此怀疑,本王不介意当场验一验这遗诏是否是假的,若是假的,本王甘愿立即离开烟京,从此布衣一个。」 楼宁玉这话一出,在场众人便皆是诧异起来,有些人瞧着,便不由嘀咕道,莫不是这楼宁玉手中的遗诏,当真是先帝留下的? 一时间,议论便顿时响了起来。 翼王见此,倒是不可置否,就见他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傲慢道:「好,既然如此,便让内阁大臣来鑑别一二!」 东篱的内阁大臣,是专门负责皇帝的文书一类,故而这遗诏让内阁大臣鑑别,最是具有权威。 「甚好。」楼宁玉笑道:「只是,未免有人弄虚作假,本王以为,不妨便请来三位内阁大臣,共辨真伪如何?」 一个人可以说假话,但三个人却无法。且瞧着翼王今日故意提起的模样,俨然便是有备而来。 眯了眯眼睛,翼王心中一顿,却无法拒绝,只见他大手一挥,便道:「来人!带三位内阁大臣过来!」 「慢着!」蒋雄忽然出声,淡淡道:「为保证结果准确无误,臣以为,让陛下派人去请来,更是公正一些,不知翼王和三王爷……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便还是担心翼王会作假威胁了。 翼王闻言,不由怒目圆睁,心下有恼意升起,正打算说什么,却见上头楼兰忽然出声,语气依旧怯怯道:「朕……朕咳以为,蒋将军说的不错。」 楼兰的话一落地,翼王自然没法再说什么,虽然楼兰手中没有权势,但到底明面上还是一个皇帝,而他明面上也只是臣子,如此关系之下,翼王自然无法如何。 见翼王没有说话,楼兰便大着胆子,吩咐道:「来人,立即去内阁请三位阁老出来。」 三位阁老,无疑便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便已然在内阁的大臣了,那一批人中,不结党营私,倒是难得的公正之人。 「是,陛下。」底下侍卫闻言便立即拱手应了一声。 直到侍卫离开,楼宁玉也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本就生的好看,如此一笑,宛若春风,叫人深觉舒适,便是楼霄一派的某些个大臣,也不由心中一顿,暗道楼宁玉风姿极好。 不多时,三位德高望重的阁老便被请了过来,一个个皆是五十多岁模样,面容很是正气凛然。 「臣参见陛下!」三位阁老拱手,齐齐低头行礼道。 相较于其他大臣,这三位阁老自是不必上早朝,他们专注于整理一些先皇遗留下来的诗词,只有当受到传唤时,才会出现在大殿之上。 楼兰闻言,不自觉便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道:「起……起来罢,三位阁老……咳咳,不必多礼。」 随着楼兰的话音落地,三位阁老便齐齐站直了身子。只是目光在触及楼兰那病恹恹又怯懦的模样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闪过嘆息之色。 先帝也算是明君一个,没想到如今的陛下,却是这般怯懦无能,要是让先帝看见这样的一幕,指不定要多么痛心。 就在几位阁老心中嘆息之际,楼宁玉淡笑一声,清润而文雅道:「今日寻几位阁老来此,主要还是为了鑑别遗诏一事。前两日本王和右相大人领着一众百姓前往先皇陵墓,无意中发现了这封遗诏,现下有人对此感到怀疑,本王想着,不妨让三位阁老鑑别一二,有劳三位阁老了。」 楼宁玉的模样,很是从容且温润,但隐约之间,却又有股帝王的威严之气,让三位阁老皆是心中一愣,眸光顿时便亮了起来。 对于楼宁玉,他们倒是当真没有见过,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内阁,不曾参与朝政大事,而前两日所谓的先帝指引一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心中知道,却也没有办法去管束什么。如今见到楼宁玉,再瞧着他这一副可成大气的模样,私心里便觉得,若是先皇当真留了遗诏……想来也是不错。 至少楼宁玉比起楼兰,要更像是皇帝。 三人如此一个转念,便对视了一眼,随即鬍子发白的一个阁老率先站出来,毫不迟疑道:「王爷言重,此事事关我东篱的国泰民安,我等自当尽心竭力,公正处之!」 朝堂的画面,倒是有些诡异至极,几乎没有人当真是在意上头的天子,也没有人把天子当作一回事,就是这三位阁老,也同样如此。 楼兰心中害怕之余,却还是有些生寒的,只好在他到底不想要这龙椅…… 这一头,楼宁玉已然吩咐了青石将遗诏拿出,摆到了三位阁老的面前。 拿过那圣旨,几人当场便研究了起来。期间翼王眸光紧紧盯着不放,眼底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楚。 而楼霄一派更是没有出声,如今这件事已是闹得极大,楼霄民心皆失,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可言。再加上这两日楼霄都借病不出,连带着早朝也是没有前来。 如此一来,一些人心中便有些摇摆起来,想着是否要换了阵营,自保为先。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那三位阁老已然将遗诏看了彻底,好半晌,那为首的阁老才颤抖着上前,跪地道:「此遗诏乃先帝真迹,不是作假啊!」 随着这一声落下,在场众人却是没有多么惊愕,看来这遗诏……果然是先帝真迹!而楼宁玉,也果真是有备而来! 楼宁玉闻言,面上更是沉静十足,这遗诏乃是苏子衿交付与他的,他曾问过苏子衿,遗诏从何而来,而苏子衿也毫不吝啬的告诉他,这遗诏是真的,只是她借了墨门的无影水,将原先的一些字迹擦除了,改成了楼宁玉的名字。 当初遗诏,便是文宣帝亲手交于苏子衿,让苏子衿好生收起,那时候文宣帝是当真信任她的,也是当真不知,自己的这一步,最后会成为楼霄的致命一击。 只是,苏子衿没有说,所以一直到如今,楼宁玉也不知道,文宣帝原先要传位的……究竟是谁? 「真迹又如何?」这时,翼王却是再度出声,冷笑道:「现下陛下已然登基,难道你们是想逼陛下退位不成吗?」 翼王的话,顿时惊醒了在场无数的人,他们好像是忽然才发现上首还有个小皇帝一般,一个个皆是将视线落在了楼兰的身上。 楼兰见此,却是捂着嘴咳了两声,随即他缓缓起身,站在高高的龙椅面前,俯视着底下一众朝臣,难得的便鼓起了勇气,道:「既然父皇有遗诏留下,那么朕便自行退位,将皇位让与皇兄,也算是顺应天命了!」 一句顺应天命,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便是翼王也不由眯起眼睛,眸底写满了难以置信。唯独楼宁玉一言不发,轻笑着看着这样的一幕,心中一片平静。 …… …… 大道四通,有一队马车徐徐前行。 瞧着天色暗沉下来,一行人便很快找了附近的一家客栈,打算安眠一宿。 直到马车停下来,有男子从马车内翻身下来,随即他伸出手,笑道:「楚楚,我来扶你。」 「我又不是老的走不动了!」女子冷哼一声,随即便掀开帘子,拨开男子伸出的手,兀自一个翻身,紧跟着跳了下来。 眼前的女子,瞧着约莫三十岁左右,明眸皓齿,容色艷丽,不是战王妃荆楚楚,又是何人? 见自家王妃如此,战王爷只好摸了摸鼻子,嘆道:「好歹也让我浪漫一把……」 「这哪里是浪漫了?」战王妃闻言,不由嗤笑道:「苏彻,你好歹学学阿宁,那小子才是真的趣呢。」 要说苏宁和沈芳菲,自从定亲了以后,便是时常在一处,而苏宁也不知是性子跳脱的缘故,还是本性如此,倒是极为懂得撩拨女子,便是战王妃瞧着,也是深觉厉害。 不说其他的,便是说沈芳菲绣嫁衣,因着怕沈芳菲辛劳,苏宁曾一度说要效仿司言这般,请了锦都最好的绣娘来为沈芳菲绣嫁衣,只沈芳菲不肯,于是苏宁便日日陪着她,晚了便是督促她放下物什,早起了便去摘一簇桃枝与她,这般懂得浪漫,知道撩拨的模样,委实让战王妃有些啧啧称奇。 一听战王妃提起苏宁,战王爷便不由道:「那臭小子素来走马逗鸟的,纨绔惯了,怎的还不知道那些个事情?就是阿墨那小子木讷,也不懂和阿宁多学一学。」 相较于苏宁,苏墨显得要木讷一些,因着这般,即使他生的好,家世好,人也稳重,却始终没有什么女人缘。 一说起苏墨,战王妃便不由嘆道:「诶,阿墨那小子,不开窍。我听子衿说,他和一个姑娘很是时常呆在一起,也不知能不能趁着这机会把人家姑娘给拐了!」 昨日苏墨来信,说是苏子衿的毒有解了,战王夫妇便也就安下心来了。故而今儿个两人便显得轻松许多,聊着聊着便到了儿女的婚嫁之事来了。 「我瞧着没戏。」战王爷嫌弃的摇了摇头,道:「阿墨那性子,太过木讷,有可能他只是将那姑娘当作至交好友了。」 「这可说不准,」战王妃不贊同道:「对了,你记得子衿说,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挺好听的一名字……」 「喜乐啊。」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酒鬼忽然喃喃出声,就见他身穿黑衣,背对着他们,手中拎着一壶酒,喃喃自语。 战王爷和战王妃惊愕的对视一眼,默然道:「那姑娘……」 好像、也许、可能……就是叫喜乐! …… …… 111诛心 摄政王府邸,依旧死寂一片,原本围满了的百姓,也渐渐散去了,只唯独某些固执的,还依旧守在门头。 朝堂上的消息,顿时传遍整个烟京,听说先帝的遗诏得到了鑑别,当着朝廷众位大臣的面,小皇帝楼兰便立即自行退位。 只是,楼宁玉那时却是欣然婉拒,但在场大臣皆是劝慰,并一众人下跪行礼,要楼宁玉顺应先皇、顺应天命,顺应百姓,登基为皇。 不得已之下,楼宁玉应了下来,于是,当天午后,钦天溅一行官员便演算了一番,说是七日后乃黄道吉日,一年之中最佳的时候,央楼宁玉在那日登基称帝,顺应万民。 于是,这一天,东篱的天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只是随之而来的暗潮,也一样汹涌十足。 彼时,软轿缓缓自摄政王府的后门被抬了出来,不多时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只这个时候,软轿的帘子被掀开,露出里头女子美丽的容色。 一时间,众人皆是停下了步子,没有动弹。 里头的女子,面若桃李,娇艷而端庄,不是烟京有名的美人儿凤年年,又是哪个?不过如今凤年年成了王妃,身份上却是不同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百姓们还是没有动作,当年烟京曾有旱灾,凤年年为善施粥,为人低调而温婉,一直是众人看在眼底的。而凤年年的父亲威虎大将军及其兄长,更是常年驻守边疆,代替了容青,成为东篱的支柱。如今若是因着楼霄的时候缠上凤年年,想来众人皆是不愿。 显然,凤年年亦是看得出众人的想法,于是她温良一笑,算是与众人打了个招唿。瞧着这般貌美而柔弱的女子,在场百姓皆是忍不住嘆息。 故而,一个个就目送着凤年年,直到她的软轿消失在眼前。 这时候,软轿的帘子重新掩上,凤年年淡淡看向自己手中的帕子,只见那帕子的一角,露出白纸一张。 眼角有凉意浮现,凤年年缓缓摊开那薄纸,却见薄纸上墨迹很重,笔迹俨然便是她自己的。 心中一顿,凤年年便深吸一口气,吩咐外头的绿屏,道:「去斐然轩。」 斐然轩,烟京有名的铺子,专供笔墨纸砚,其材质一度是烟京贵胄子弟最是欢喜的。 「王妃,不去锦绣坊了么?」绿屏有些不解,分明今日王妃还说要去锦绣坊挑几匹绸缎回来,要做衣裳与王爷,怎的忽然便又变卦了? 掩去眸底的冷色,凤年年道:「房中那支笔有些年久了,打算换一支新的。」 依旧轻柔的声音,听在外头楼二的耳朵里,倒是丝毫没有奇怪之处。今日王妃说要出来买绸缎,原本王爷是不肯的,但碍于如今要依仗威虎将军的兵权,他便应了下来,顺带着以保护的名义,让楼二出来随同监视。 虽说楼霄对于凤年年对自己的爱慕还是有些把握,但现下事态如此,容不得有丝毫差错,所以对待凤年年,他便也一样不甚放心。 「是,王妃。」绿屏应了一声,随即便立即吩咐着落轿之事。 不多时,软轿便停在了斐然轩门外。 凤年年在绿屏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轿子。 一群人很快便入了轩内,掌柜的一瞧见是凤年年到来,便热络的招唿道:「王妃今儿个来,可是有什么需要?」 早些年的时候,凤年年便常在斐然轩买一些笔墨纸砚,故而久而久之,便与这斐然轩的掌柜的有些交情了。 凤年年闻言,笑道:「先前买的笔有些笔根松动,想着来挑一支新的。」 说着,她看了眼陈列在架子上的各种样式的笔,仔细的打量起来。 「王妃这是打算换一种笔吗?」掌柜的问道。 「换罢。」凤年年笑道:「先前掌柜的那镇店之宝,可是拿出来与我瞧瞧?」 话虽这样说,但凤年年知道,这掌柜的一定要她自己入内看,因着那笔被珍藏的极好,材质极其昂贵,掌柜的怕被人瞧见起了歹心,便一直很好的收藏在里头。 只有一次凤年年偶然听他提起,才得知这么一回事。 果不其然,掌柜的闻言,心下却是一顿,随即他笑了笑,为难道:「那王妃可以来这里瞧瞧,小的先前私藏着这么一支,想来王妃这等识货的,一定会欢喜。」 言下之意,便还是不能够拿出来的了。 说着,掌柜的便做了一个手势,请凤年年入内一看。 凤年年倒是不可置否,只点了点头,便打算随之进去。 楼二见此,下意识便想要跟上去,不料凤年年笑着偏头,淡淡吩咐道:「你们先在这儿候着罢,我与掌柜的去去就来,不碍事。」 「王妃!」楼二上前,拱手道:「属下负责王妃的安全,如是不跟着王妃前去,未免王妃遭遇危险……」 如此,便还是要跟着凤年年而去的意思了。 凤年年闻言,不由蹙眉,抬眼道:「你这是要监视本王妃,还是跟着?如是王爷不信任本王妃,本王妃无话可说!」 虽是强硬的话,可凤年年说来,却是依旧温柔,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可即便如此,楼二心中也不由一顿,似乎是见惯了她在楼霄面前小意的模样,如今略显强硬,便有些令他诧异起来。 绿屏见此,便也跟着上前,指摘道:「楼二侍卫,我家王妃与时常来这家铺子买笔墨,与掌柜的也算是熟识一点,楼二侍卫自是不必担忧。可若是楼二侍卫执意这般……倒是没的让我家王妃呕心。」 凤年年虽怯懦,但到底是将军府的女儿,她在楼霄面前是多愁善感,却不代表在一个侍卫面前,也要卑躬屈膝。 听着绿屏的话,再瞧着凤年年一副蹙眉不展的样子,楼二不由深吸一口气,道:「王妃误会了,属下不过是想要确保王妃的安危罢了,若是王妃实在不乐意,属下自是不跟随。」 一边说,楼二一边识相的往后退去,看的一旁掌柜的有些惊诧,心中暗自寻思着,莫不是这王妃和王爷……感情不和? 不待他多想,便见凤年年点了点头,随即她不再看楼二,而是转而看向掌柜的,嘆道:「掌柜的,咱们先去瞧一瞧罢。」 掌柜的闻言,便微微颔首,也不敢多管什么,便领着凤年年走了进去。 这时候,楼二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后的暗卫,那暗卫会意,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好半晌,凤年年和掌柜的从里头出来,那暗卫便也随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称心如意的买了一支笔,凤年年便让人将其收起来,随后倒是什么都没说便朝着软轿而去。 直到凤年年坐上了软轿,绿屏才出声问道:「王妃,咱们现下可还是去锦绣坊?」 「去罢。」凤年年闻言,低声道:「说好要给王爷做衣裳,总不能够空手而归?」 说这话的时候,凤年年的语气很是轻柔,即便没有看到她的脸容,楼二也依旧可以想像,此时凤年年一定是娇羞的笑着,眉眼皆是含情。 敛下眸子,楼二便吩咐了一声起轿。 这时候,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去,直到稍稍远离了一些轿子,他才凝眸看向方才的暗卫,悄声道:「方才王妃在里头做什么?」 毫无疑问,楼二是让这暗卫透着通风口瞧一瞧凤年年究竟与那掌柜的说了些什么。在东篱,但凡这类笔墨纸砚的轩楼,都设有多个窗口,保证通风之用,未免东篱潮湿的天气,将屋子里昂贵的纸质给弄霉了。 听着楼二的问话,那暗卫便立即道:「属下只看到王妃在那儿挑着笔,后来又絮絮叨叨与掌柜的说了一些事宜,大抵都是和笔的材质有关。」 顿了顿,那暗卫便又接着道:「说了好一会儿,王妃才挑定一支笔,随即走了出去。」 虽然他不知道那些个关于笔墨的事情,但却还是大致知道,凤年年与那掌柜的一直在讨论怎样的笔好,怎样的墨配着这笔写出来的字儿好,足足说了好一会儿。 随着暗卫的声音落下,楼二便不由皱起了眉梢,心中暗道,莫不是他当真多疑了?心下升起一丝复杂情绪,楼二便又道:「你可是瞧见王妃有拿什么物什与那掌柜的?」 「不曾。」暗卫摇了摇头,回禀道:「属下进去的时候,王妃似乎也是刚入到里头。全程属下瞧着,没有任何不妥。」 凤年年进去的时候,这暗卫也随之到了后门处窥探,他轻功极好,不过眨眼,便到了通风口处,而凤年年那时候也是堪堪进去,举止之间没有丝毫异常。 微微颔首,楼二一时间心绪繁杂,不过看了眼前头的轿子,他便挥了挥手,示意那暗卫留在原处。 很快的,楼二便又跟了上去,而此时,轿子也抵达了锦绣坊。 锦绣坊算是烟京有名的铺子,但凡贵胄无不喜欢在这里头买些衣物,故而这里头,倒是有些不一样的规矩。 整个锦绣坊分作男绣坊和女绣坊,而因着东篱男女礼教很是严苛,但凡女绣坊里头,不能够出现男子的身影,便是小厮、侍从,也不能够入内。所以,这里头大约也只有婢女一行人会跟着进去。 凤年年下了软轿,便看向面前的女绣坊,里头绸布许多,瞧着极为好看,甚至于好些个官家小姐、夫人,都陆续上了阁楼。 这时候,绿屏忽然出声,语气有些兴奋道:「王妃,听说锦绣坊来了个新的绣娘,奴婢见好多人都说,那绣娘做的衣裳很是好看,王妃要不要也去瞧一瞧?」 虽说的出来给王爷买绸缎做衣裳,可若是凤年年只打算买了绸缎回去,未免有些损失,既是出来,自是最好都逛上一逛,女子素来便是对衣物首饰,有些喜好的紧。 一听绿屏的话,凤年年便不由蹙起眉梢,那弯弯的柳叶眉微微下垂,好半晌,她才动摇道:「就稍稍去看一眼罢,左右也是出来了,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说着,凤年年便提起裙摆,朝着女绣坊而去。 一见凤年年的举动,楼二便狐疑起来,于是,也不迟疑,他便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一个女暗卫,吩咐道:「跟着王妃,莫要让王妃出事了。」 虽说是保护的名义,但楼二的意思,便是绿屏也看的出来……不过是监视罢了。 那女暗卫闻言,便拱了拱手,点头应了一声。 下一刻,那女暗卫便跟了上去,速度比起绿屏,大抵是要快上许多的。 凤年年见此,倒是也没有说话,只依旧缓缓前行,好似当真对那女绣坊的衣物感兴趣一般,随之而去。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女绣坊里头,在绣娘热情的招待下,凤年年便上了阁楼。 因着这两日烟京有些动盪的缘故,如今上锦绣坊挑衣物的官家小姐、夫人倒是不多,但三三两两,还是有那么一些。 看了眼其中的一套衣物,凤年年便让绣娘拿下来与她换了瞧瞧。 那绣娘笑眯眯的拿了那衣物与凤年年直夸凤年年眼光独到,随即凤年年便含笑着入了内屋。 不多时,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长裙,就走了出来。 只是对着铜镜瞧了瞧,似乎不太满意一般,又继而挑了两件入内。那女暗卫虽一直紧盯着凤年年,但一时间又不能够随之进入换衣物,故而只好在外头等着。 然而,没有人知道,当凤年年第三次入内的时候,里头却是多了一个身影。 微微抿唇,凤年年那波澜不惊的眸底浮现一抹情绪,只见她勾唇,无声的张了张嘴:「楼公子……」 眼前白衣蹁跹,宛若春风的男子,不是楼宁玉,又是何人? 看着眼前的凤年年,楼宁玉眸光不由一顿,秀丽的脸容上有笑意展开,可眸底却是幽深一片。 这女子,还真是……胆子大啊! 似乎是读懂了楼宁玉的想法,凤年年不可置否,方才在摄政王府邸前掀开帘子的时候,她其实是看到了楼宁玉的手下了。 苏子衿与楼宁玉合作的事情,凤年年心中知道,所以,连带着楼宁玉的底细,凤年年也一早便打探清楚了。她如今无法及时通知苏子衿,却可以顺势借着楼宁玉告知一二。 故而,她才会突然说要去斐然轩,不为其他,只是为了给楼宁玉的人一个信号,让他们知道,她即将前往锦绣坊。同时,凤年年也是故意引了楼二让人窥探,只有这样,在前往锦绣坊的路上时,借着楼二与那暗卫交谈的时间,让绿屏刻意表现出劝她入女绣坊的模样。 「王妃有何指教?」薄唇微动,楼宁玉张嘴,却依旧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把信给我爹。」凤年年从帕中抽出信函,递到了楼宁玉的面前。 楼宁玉闻言,倒是没有丝毫迟疑,便接过了凤年年的信。想来,楼霄现下已是全然控制住了凤年年,否则的话,凤年年大可让自己的暗卫代之传达。 见楼宁玉接过信函,凤年年点了点头。 正是时,外头传来绿屏的声音,就听她问道:「王妃,这衣裳可是穿得?」 「略大了点。」凤年年敛下眸子,依旧宛若寻常一般,语气柔弱的回道:「你把方才那件湖蓝色的拿来给我换下罢。」 「是,王妃。」绿屏闻言,便很快拿了方才凤年年略显中意的一件长裙,伸手递了进去。 凤年年接过那裙子,便转而看向楼宁玉,指了指窗口处的位置,无声道:「已是无事,公子请罢。」 凤年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沉淡漠,只是,一想起方才还柔弱的嗓音,楼宁玉便不由心中一跳,下意识勾起一抹笑来。 微微颔首,楼宁玉一个翻身,便很快消失在了里头。 不到片刻功夫,凤年年走了出去,身上穿着湖蓝色的长裙,温婉清丽,很是动人。 那女暗卫倒是不如楼二来的多疑且机敏,见凤年年前后都很妥当,便也就没有怀疑什么。 …… …… 那一头,楼宁玉已然进了茶肆的雅间,神色有些幽深之意。 这时,青石走了进来,禀报导:「公子,信函已是送出去了。」 这信函一说,自然便是在说凤年年方才交给楼宁玉的信函了。 「嗯。」点了点头,楼宁玉道:「先前吩咐你的事情,可是查清楚了?」 说着,楼宁玉食指敲了敲桌面,神色淡淡。 前几日,苏子衿曾与他说过,凤年年找过她的事情,那时候楼宁玉便对凤年年有些好奇,毕竟传闻中,那女子可是怯懦且爱慕着楼霄的,如今这般轻易的便服毒,这般决绝的要毁了楼霄……这样的女子,委实有些反覆无常的惊人。 毕竟那日四国比试的时候,司言将楼霄射伤,凤年年哭的伤痛欲绝,完全不似作假,那般深爱着楼霄的女子,怎么会一转脸就狠心的要杀了楼霄? 于是,他心中存疑,便立即让青石去打听了,只不过这几日事情繁忙,他一时间便忘了问结果,直到今日再一次见到凤年年……楼宁玉心中,顿时便有怪异的感觉,升了起来。 那日所见的凤年年,全然与今日的不同,那个抽抽搭搭的女子……完全与今天这个大胆而聪慧的她,截然像是两个人! 「回公子的话,」青石沉声道:「凤年年确实如传闻一般,爱惨了楼霄,听说先前凤年年不知为了什么事情,自尽过一次,只是府邸里头好些人都猜测,想来与楼霄分不开干系。」 顿了顿,青石便又道:「先前楼霄受伤,凤年年一直伺候着,滴水不沾,只是,等到楼霄醒来,似乎有些厌烦她,便挥退了她,那一度令她伤心欲绝,好些个王府里的下人都看见了。」 「不对。」楼宁玉蹙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凤年年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苏子衿相信了凤年年,楼宁玉知道,不止是因为凤年年服毒取信与她,毕竟苏子衿那般有计较的女子,不会如此轻易相信……所以说,苏子集一定是知道某些事情,才会如此放心凤年年。 见楼宁玉凝眉,青石不由挠了挠脑袋,忽然,灵光一闪,青石便道:「对了,公子,关于凤年年的事情,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楼宁玉手下一顿,便抬眼看向青石,示意他讲下去。 青石闻言,便立即道:「属下先前打探到,凤年年早年丧母,是由着威虎大将军凤展一手带大,只是,凤年年五岁的时候,凤展曾娶过一房继室,听说是凤展的老母亲娘家的侄女。」 「可奇怪就奇怪在,两年后,那继室忽然便重病暴毙了,而凤年年也在同一时间,大病了三个月。后来有消息传出,说是这继室虐待了凤年年两年,因着凤展和他的儿子凤非常年不在烟京,那继室便苛待非常,听着传言,好些人都说,是凤年年杀了那继室。」 「后来凤展发现了这般谣言,便处死了几个嘴碎的奴僕,并且还下了死命令,但凡敢造谣生事的,都杀无赦!随着凤年年的病情好转,这件事便也就淡了去。几年前东篱恼了灾荒,凤年年还主动施粥百姓,如此下来,众人便也就不再在意那个谣言了。」 随着青石的话音落地,楼宁玉不由凝眉,心中似乎有想法冒出…… 微微一沉吟,楼宁玉才忽然吩咐道:「再过几日,等凤展入京……再派些人保护凤年年罢。」 心下有些诧异,但青石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公子。」 「对了,」楼宁玉垂眸,问道:「苏子衿那一头……可是还好?」 听说今日一早,苏子衿骏马飞驰,入了右相府。后来楼宁玉才知道,那个唤作若水的姑娘,似乎……就要死了。 苏子衿说过,若水从前死在她的怀中,如今若是这姑娘当真是她的故交,那么会不会就这般残酷的又一次死在她的眼前? 还有钟离……一想起钟离,楼宁玉便不由嘆了口气,他也是男人,自是看的出来,钟离对若水有多么在意,因为太过在意,这两日早朝,钟离都推拒没去,即便如此关键的时候,他也全权交给了楼宁玉。 想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钟离都不会振作的起来了。 「属下不知。」青石道:「公子,可要属下现下着人去打探?」 「不必。」楼宁玉摆了摆手,蹙眉道:「给他们一些安静的时光罢。」 嘆了口气,楼宁玉没有再开口说话,他知道,即便打探了他也无法帮上什么,还不如做好自己该做的,至少不会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 …… 右相府中,苏子衿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若水就枕着她的大腿,静静躺着,时不时应那么一两声。 若是有几句话她没有回答自己,苏子衿便会紧张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若水便睡过去了,永远的睡过去了…… 「青丝。」好半晌,若水才睁开眸子,笑道:「你现下可是幸福?」 她仰着脸看她,清澈而疲倦的眸底,仿若有星辰洒下,碎了一地,令人心中惆怅。 「不够幸福。」几乎没有犹豫,苏子衿便弯唇道:「若水,我很贪心。」 她知道,若水想得到一个答案,只要她说自己幸福了,她便安下心,而人啊,一定安了心,便再没有什么求生的斗志了。 「那……还是幸福的。」若水闻言,却是痴痴笑了起来:「青丝,我其实……有点害怕。」 她怕死亡,怕疼痛,可偏生,她没有的选择,註定了十多岁便要离开这世上,去到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那里,没有青丝,没有之蘅,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也许会孤寂,也许会痛苦,可她无力去反抗。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的心脏抽疼的厉害,一阵又一阵的作痛之感,随着若水的那句害怕,让她眼眶再度红了起来。 好一会儿,苏子衿才哽咽道:「若水,莫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青丝,我知道。」若水笑起来,苍白的嘴唇有些颤抖:「可是你总归不能一直陪着我。」 说着,她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抚上苏子衿的脸容,可无论她怎么伸,就是有些够不到那好看的脸。 就在她打算收回自己的手的那一刻,苏子衿却是伸出自己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而后,她缓缓将那冰冷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一侧,轻声道:「若水,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感受到那微凉的脸容,细腻而消瘦,若水不由恍然一笑:「青丝,你瘦了好多好多,从前你不这样咳咳……」 话还未说完,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听得苏子衿心中绞痛,恨不得自己代之伤痛。 她的小姑娘这样怕疼,可她不怕啊! 沉默着擦去她唇角溢出的鲜血,苏子衿五指微微颤抖着……那握着长剑时从不颤抖的手,那杀人之时从不畏惧的手,如今却控制不住的抖索着。 「青丝,」若水将自己的手落在苏子衿的手上,眸底有光芒很是微弱:「我不害怕了,你也不要害怕……可好?」 她看的出来,她的青丝是这样的害怕,怕她消失,怕她泯灭。 可是,她的话却是让苏子衿咬住了唇角,她紧紧盯着若水,看着到了这个时候还笑容璀璨的小姑娘,心中有难以抑制的情绪,翻滚而出,噎的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那一头,不待苏子衿回答,若水便又接着道:「青丝,把之蘅唤进来罢,我想再看看他……」 人大都有很奇异却又极为准确的感知,就好像若水现下一样,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头好了一些,可望眼欲穿的,却是无尽的死亡。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好,我帮你叫他。」苏子衿点了点头,立即便将若水扶着坐了起来,随即她匆匆出去,将钟离等人带了进来。 一进屋子,钟离便知道,若水一定是又咳血了,这满屋子浓郁的药味,越发的掩饰不住那股血腥味。 「之蘅……」微微笑起来,若水直直瞧着钟离,眼底的星辰黯淡了许多:「我恐怕没办法再和你看一次夜空了。」 那年她原本是和钟离约好了在老地方相见,据说那天夜里的星辰,很是好看。只是,她听到自己的父亲说要谋害容青,便顾不得其他,连夜策马,想要让他们逃跑。 从那以后,每每记忆回来的时候,若水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想,没有见到她的之蘅会不会生气?是等了她一夜,还是不耐烦的离开? 这一切,她都得不到答案,所以她想问问他,那夜走了没有?有没有怨她? 若水的话,彻底击溃了钟离的心房,他眼眶发涩,立即便知道,若水恢復了记忆。 想来她方才故意让他们离开,便是想要与苏子衿单独说几句话……她大抵,是怕苏子衿的某些事情暴露罢? 心中的想法剎那即逝,来不及深思,钟离便下意识的上前而去,他伸出臂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清俊的脸容满是酸楚。 「若水,你会没事的。」抚了抚她的髮丝,他笃定道:「司言说,药王谷的轻衣来了,她医术很好,一定可以救你!」 钟离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果不其然,司言就站在不远处,他不知何时来的,此刻只沉默着,神色很是清冷,可她看的出来,司言在心疼她,也看的出来,司言想给她和若水一丝丝空间。 如此,苏子衿便立即想了起来,前两日司言便书信一封,让轻衣前来,原本是为了便是为了看看若水的身子骨,看来,轻衣显然是即将抵达了。 见苏子衿注意到了自己,司言才踏步上前,伸手握住苏子衿发冷的五指,垂眸看着她,道:「子衿,轻衣已然到城郊处,我让落风前去催促了。」 一边说,司言一边伸出另外一只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落在苏子衿的眼角处,那里有隐约的泪痕浮现,看的司言不禁蹙起了眉梢。 听着司言的话,苏子衿终于是有了一丝希望,她点了点头,便朝着司言靠近了几分,仿佛只要有司言在,她心中的不安便会散去一些。 那一头,若水闻言,却是有些愕然,随即她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骨,那种支撑不住的异样感觉,只有她自己才清楚的感知的到。可她不想让他们失望,无论是她的之蘅,还是她的青丝。 好半晌,若水才虚弱的扯着唇角,艰难道:「之蘅,那年……你等我了么?可是怨我?」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尽气力一般,有些声嘶力竭,却那样的暗哑无力。 钟离心中抽疼,好容易才忍住那哽咽的情绪,低声道:「我等了你一夜,可你没有来。但若水,我不怨你。」 那天夜里,他等了一整个晚上,心中不安,却又一时间不敢离去,生怕他一旦离开,若水便找不到他了。 等到了第二天,他立即便让花影去打探,只是得到的消息,却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听第二次的! 「之蘅……对不起,我……我好……」若水张了张嘴,想法发出声音,却有些困难的紧。 无声的三个字落下,她浑身一颤,下一刻便闭上了眼睛,脸色瞬间发青。 钟离一僵,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滞了跳动,耳边好似什么也听不见了那般,一瞬间,万籁俱寂。 「若水!」苏子衿显然亦是看到了若水闭上眼睛的那一幕,心中一颤,她便立即上前,想要将若水唤醒。 苏子衿眼底的崩溃,司言看的清楚,他上前一步,紧紧将苏子衿抱进了怀里,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只是,被司言抱在怀里的苏子衿,却好像入魔了一般,只摇了头,一声又一声,痛彻心扉道:「若水……若水……阿言,我的若水呢?她是不是睡着了?是不是太累了?」 眼前是漫天的飘雪,那么冷,那么凉。苏子衿举起自己的手,仿佛有雪飘落在她的手心,紧接着,她恍惚便瞧见,手中满是猩红,那温热的红色,自她掌心一滴又一滴落下,整个世界灰暗一片。 「子衿,你冷静一点。」司言心中一疼,试图让苏子衿恢復理智。 然而,她却是瞪大眼睛,仰头看他,眸底一丝焦距也没有:「若水没有死,没有死,对不对?她没有死!」 捂住自己的耳朵,苏子衿摇着脑袋,红唇被她咬着生疼,却丝毫唤不回她的理智。 「对了,轻衣!」她微微抬眼,素来笑吟吟的脸容看起来有些疯溃:「阿言,轻衣,快找轻衣来看看若水,让她来看看若水!若水还有一口气,还有一口气啊!」 这样的苏子衿,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她的疯狂,宛若忘乎所以那般,记忆中还存着若水的笑颜,她同她说,青丝,我有点害怕。 是了,她的小姑娘那么怕死,怎么可能就这样去了呢?怎么可以不打一声招唿,就无声无息了呢? 眼底的绝望一丝丝碎裂,看的青烟等人红了眼眶。 可就在这个时候,钟离却是忽然出声,语气异常镇定。 他说:「苏子衿,若水死了。」 「钟离!」司言瞳孔微微一缩,语气极为冷厉。 这是他的警告,显然不愿让钟离再说下去。毕竟如今,苏子衿已然陷入魔怔之中…… 一声『若水死了』,仿佛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倒了她所有的理智。 「不可能!」她眸底空洞一片,有恍惚的神色浮现:「若水不可能死!」 「子衿,不要听他的话!」司言沉下声音,双手紧紧抓着苏子衿的肩膀,试图安慰她:「若水不会有事,不会!」 钟离闻言,却是冷笑起来,他缓缓起身,偏头看向苏子衿,一字一顿道:「是你杀了她,苏子衿,是你!」 苏子衿和若水的对话,他全然听到了,若不是听到了,他又如何会知道,若水成了如今的模样,只因为孟瑶死了! 孟瑶的死,直接便导致了若水体内的蛊虫消亡。若非苏子衿……若水又如何会出事? 随着钟离的话落地,司言清冷的凤眸便满是杀意:「钟离,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冰冷的唇吐出那么几个字,一时间气压变得很低很低,便是一旁的花影见此,也不由护上前去,生怕司言动手。 然而,钟离的话,无疑便是在诛心,他在诛苏子衿的心! 只是,这个时候,苏子衿瞳孔的焦距,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下微微堵住,她喉头一紧,便有股血腥顿时喷涌出来。 『噗』的一声,苏子衿瞪大眼睛,那双盛满笑意的桃花眸子,满是绝望。 是啊,如果没有她,若水不会死。 如果没有她,那三万人便不会变成白骨。 如果没有她,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觉得可笑至极,她再一次看着若水死在她的面前,一如既往的束手无策。 可这所有,都是她的错啊。 「子衿!」看到苏子衿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司言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主子!」 …… …… 112魔障 钟离还怔怔的站在原地,他的眼里,只有若水安安静静的躺着,可他知道,她没有气息了,一丝一毫也是没有。 他再等不到若水了,也无法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若水终将回来。 看着那苍白的脸容,他恍然便俯下身子,眸中一点光亮也没有。 然而,苏子衿倒下的那一刻,司言沉静的凤眸碎裂开来,他一手揽住苏子衿,径直便将她打横着抱了起来。 「钟离,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几乎看也没有看一眼钟离,司言便带着苏子衿,走出了屋子。 只是,临行前的那一句话,却是让花影整个人顿住。 他知道,若是苏子衿当真有事,司言想来一定会杀了相爷,而相爷这般模样……俨然便是任人宰割。 那一头,司言已然带着苏子衿,出了丞相府的大门,他吩咐了一声孤鹜,让其立即将轻衣带去驿站,便翻身上马,带着苏子衿扬长而去。 直到抵达驿站,司言匆匆将苏子衿带进了屋子里,唤来驿站的大夫,让其为苏子衿诊治。 庆幸的是,那大夫只说苏子衿一时郁气攻心,虽无益于她的身体,但好在并无大碍。 这让司言,到底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轻衣和百里奚便被带了过来。 一入屋子,百里奚便不由恼火道:「这怎么回事?面瘫脸,你他娘的怎么照顾老子的师父的?她师父怎么昏倒了!」 百里奚和轻衣方到烟京的时候,便得到落风的催促,说是让她们直接去丞相府,可就在他们要到丞相府的时候,孤鹜却又跑了过来,说是苏子衿出了事情,让他们去驿站。 百里奚闻言,自然心急的不行,也没有再骑马,他便直接带着轻衣驾着轻功到了驿站。 如今一件见苏子衿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他便心中窝火的很,不由的便骂了出声。 轻衣倒是没有搭理百里奚,只径直上前,素手落到了苏子衿的脉搏之上。 这一头,司言却是沉下声音,忽然道:「我的错。」 说这话的时候,他依旧面色冷峻,可落在百里奚的眼底,却又有一股自责之意,心下的恼意顿时消散了几分,百里奚皱着眉头,好半天不知作何回应。 他心中自然知道,司言比他还不愿意苏子衿出事,想了想,他便不再说话,只倾身上前去看苏子衿。 轻衣显然亦是听到了司言的话,只是,此时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苏子衿的身上,顾不得太多。 「阿言,」皱起眉头,轻衣道:「苏子衿的身子骨确实没有多损害,但是我瞧着她这虚弱的脉象……若是她这两日都不醒来,恐怕危在旦夕!」 苏子衿先前到药王谷的时候,药王已然制成了丹药与她服下,如此倒是可以保证她十年内不因寒毒而丧命。那药倒算是将她体内的寒毒压制住了,只要好生调养,活个十年不是问题。 可是,如今苏子衿郁气攻心,脉象浮弱之中,却又有混乱之意,如是这两日还不醒来,极有可能今后再醒不过来! 「理由!」司言瞳孔微缩,冷漠的凤眸一派寒凉。 「她早些年便是郁气极重,魔障太深。」轻衣深吸一口气,沉吟道:「因着思虑太过,昼夜魔梦的缘故,她已然站在雷池的边缘,一念入魔。」 「怎么可能?」百里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小轻衣,你不会是开玩笑吧?师父已然有三四年都不曾再修习、使用功夫了!」 入魔一说,只有习武之人才会有,而寻常的人却是再如何也不可能走火入魔。因着习武之人周身经脉被打通,自是不可与寻常人同日而语。 「你错了。」轻衣闻言,不由摇了摇头,芙蓉面上,丝毫不见慵懒之色:「苏子衿习武多年,习武的人本就容易走火入魔,虽如今她丝毫不动功夫,可这内力,早已侵入她的体内,除非废了她的全身武艺,否则她还算是与寻常人不同。」 顿了顿,轻衣便又接着道:「不过,也好在她这些年都一直没有动内力,否则她现下不是昏迷,而是全身经脉暴毙而亡了!」 若非苏子衿现下一直娇养着,一定不是这样平静的躺在榻上。她那时已然崩溃,整个人失去理智,被魔障吞噬已是最好的结果。 听着轻衣的话,百里奚便不由震住,他下意识看了眼司言,却见司言凤眸冷冷,虽瞧着波澜不惊,可那股低沉的气压,俨然便表明了司言此时的心情。 识趣的暂时闭了嘴,百里奚便听司言凉凉道:「可有办法让她甦醒?」 「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轻衣凝眸,神色严肃道:「必须先确认她是否会甦醒,若是还未确认便动手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轻衣的谨慎,其实不无道理,一个晕厥的人,若是强制性让她甦醒,只会耗损她本就几乎枯竭的精力,而苏子衿就像是这样的人,若是她只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昏厥,那么等到她精神头恢復了,自然可以甦醒过来。 可若是苏子衿陷入魔障之中,便需要另想办法,将她唤醒。 听着轻衣的话,司言好半晌都没有动静,直到在场之人皆是以为他不打算出声的时候,才听他忽然道:「你去一趟右相府,看看那姑娘还有没有得救。」 司言说的那姑娘,自然便是若水无疑了。虽然方才钟离说她死了,但有些时候,人也存在一种假死的迹象。 「爷,那钟离……」孤鹜皱起眉头,忍不住出声。 那钟离便是害的苏子衿限于危难的罪魁祸首,孤鹜心下,委实对他欢喜不起来。 只是,孤鹜的话才落地,便见一旁青烟和青茗通红着眼睛,拱手低头道:「求轻衣姑娘救一救若水姑娘!」 她们知道,苏子衿是有多么珍视若水,因为珍视,那日失而復得之际,她才欣喜若狂,因为珍视,如今得而復失之际,她才痴狂入魔。 虽然她们也对钟离恨得牙痒痒,但这一切本身便不是若水的错,如是轻衣当真救活了若水,想来苏子衿也会很快甦醒。 毕竟…… 「解铃还须繫铃人。」司言清冷的声音响起,几乎和青烟、青茗心中的想法,一模一样。 孤鹜闻言,倒是心中清明了一些,只瞧着青茗哭的眼睛都肿了,一时间有些心疼。 「好。」这时候,轻衣微微颔首,就道:「你好生照顾着苏子衿,也保重你自己的身体。」 这话,便是在叮嘱司言了,轻衣知道,苏子衿这般模样,司言最是心痛,所以她才害怕司言也入了魔,就这般不吃不睡的等着苏子衿醒来。 淡淡应了一声,司言没有说话。他转过身,缓缓便坐到了苏子衿的床榻边沿,容颜冷淡依旧,却让人瞧着有股莫名的心酸。 见司言如此,轻衣便知道,自己劝阻无用,嘆了口气,她便道:「百里奚,咱们走罢。」 点了点头,百里奚看向司言,语气别扭道:「死面瘫,你若是自己出事了,可别怪老子不让你照顾老子的师父!老子可不想师父醒来心疼你!」 半是威胁的一句话落下,却是让司言眸光一顿。 不待司言回答,百里奚便随着轻衣很快离开了。 看着司言沉默的模样,青烟和青茗皆是心中酸涩,两人对视一眼,便不动声色的招唿了其他人,退了出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了,司言才伸出手,抚了抚苏子衿的额头,凤眸幽深一片,秀美的脸容写满了小心翼翼。 …… …… 那一头,钟离还抱着若水,两眼空洞的坐在床榻之上。 「相爷,」花影有些不忍心,便劝道:「相爷,若水姑娘如是瞧见相爷这般,一定要心疼的。」 这样的钟离,周身萦绕着死亡的气息,在那年若水失踪的时候,他见过。可如今,钟离亲眼见着若水咽气,亲眼瞧着她闭上眸子,了无生息。花影知道,这一次绝不同于从前。 至少从前钟离还可以自欺欺人,只当作若水是失踪了,不是死去了。 只是,花影的话落地,钟离却还是一动不动,他不知在想着什么,眼底没有丝毫的神采,黯淡的仿若几乎消亡。 「相爷!」深吸一口气,花影道:「难道你都不让若水姑娘好好下葬么?」 钟离的模样,俨然是想随着若水而去,看的花影着实心酸不已。 钟离闻言,却还是一动不动,他就好像整个人魂儿都在了一般,只嘴里低低念着什么,让人听不甚清楚。 「相爷!」花影攥紧拳头,声音徒然拔高了一些。 这一次,钟离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就见他不悦的皱起眉梢,低声斥道:「滚出去!」 花影垂下眸子:「相爷,属下……」 「你要本相说第二遍?」钟离抬眼看向花影,眸底有杀意浮现。 心中一颤,花影便跪下身子,硬着头皮道:「相爷,属下不想看到相爷如此啊!要是若水姑娘知道,想来也是不愿相爷这般……」 「若水没有死。」钟离面无表情的说着,语气却极为冷静:「你打扰她睡觉了。」 「相爷,您……」花影眸光一愣,立即便抬头看向钟离:「您……」 好半晌,花影都没有说出口。他想问钟离,相爷,您是不是和苏子衿一样,疯了?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又忍不住咽了下去,不敢再提苏子衿的名字。 「你觉得本相疯了?」钟离笑起来,脸色很是冷漠:「你觉得本相错了?」 「属下不敢!」花影身子一颤,脑袋立即低的更下了点。 钟离所说的『错了』,其实是在说方才钟离刺激苏子衿的那些话,那些责备而诛心的话。这一点,花影自是明白。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够说什么,毕竟这件事……钟离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花影心中的念头堪堪掀起,却见钟离忽然扯了扯嘴角,眼底一寸寸变凉:「我若是不责备她,又该责备谁呢?」 诚然他心中知道,苏子衿其实也是无辜,他知道苏子衿并没有什么错。甚至于……他知道这个女子承受了许多。 可他就是这样的自私,自私到当时清醒着想找到一个发泄口,他想让别人痛,仿佛这样就可以分担了他内心的痛意一般。 「若水当是会怪我罢?」摸了摸怀中女子变冷的脸颊,钟离痴痴的笑起来:「若水,我这样伤害你的容青,你难道不起来同我置气吗?」 她这样喜欢那女子,喜欢到当年愿意为了她承受死亡的恐惧,为何如今不能为了苏子衿,起来斥责他呢?便是打他、骂他,也是极好呵! 这样的钟离,有些病态的可怕,可落入花影的眼底,却是无比的心酸。 为了这个姑娘,他等了她三四年,如今堪堪获得一丝丝幸福,却又全然被摧毁了去……这世上,总归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称心如意。 就在花影心中嘆息之际,有敲门声忽然传来,他转身看去,便见管事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禀报导:「相爷,这……这两位忽然闯进来,说……说是要……要为若水姑娘诊治……」 一提及若水,管事便不由打了个寒颤,尤其瞧着钟离还抱着若水,生怕如此会触怒钟离。 诊治? 钟离微微一愣,随即忽然便想起,先前司言说过已是找了药王谷的轻衣前来…… 然而,就在这时,百里奚冷哼的声音忽然传来:「要看病还这样大爷?钟丞相想来是高高在上惯了罢?」 一路而来的时候,百里奚便问了落风,大抵将苏子衿吐血的事情弄了明白,故而现下一看到钟离,他便觉得浑身不来劲儿! 随着百里奚的声音落下,钟离顺着视线看去,便见少年穿着张扬十足的红衣,眉眼极为漂亮,隐约之间,便好像看见了当年的容青一般,下意识的便让他微微愣住。 而他身旁的女子,自然便是轻衣无疑了,明眸皓齿,神色慵懒,瞧着很是好看。只是,在那一剎那,钟离回过神来,立即便道:「还请轻衣姑娘救救若水!」 钟离的口气,很是诚恳,也很是急迫,对于百里奚方才的嘲讽,他根本没工夫去计较,更没有心思去在意。 如今,他一门心思只想着若水,只要救活若水! 瞧着钟离这一副疯狂的模样,百里奚不由一愣,随即他和轻衣对视一眼,下一刻,轻衣便只身上前,淡淡道:「尽力而为。」 说着,轻衣就立即走到了床榻边沿,倒是丝毫没有迟疑。 钟离见此,便颤抖着将若水放下,随即他忙不迭的下了床,自发的站到了轻衣的身后。 百里奚皱了皱眉梢,一时间也没有再如何责备,只等着轻衣诊治的结果。 那一头,轻衣已然伸手探了若水的鼻息,果不出她的所料,若水唿吸全无,身体此时已是僵硬起来,早已凉透了的肌肤,没有丝毫温度。 摇了摇头,轻衣道:「太晚了。」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如是她早一些抵达,或许还能够为若水续一阵子的命。 见轻衣摇头,钟离不由一怔,他双眸微微涣散,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直到轻衣起身的那一刻,他才忽然上前,下意识便捏住了轻衣的肩膀,慌道:「轻衣姑娘,求你救救若水罢,无论什么方法,只要救救她!」 「喂!喂!」百里奚见钟离用力的捏着轻衣的肩膀,不由立即便掰开了他的手,皱眉道:「你他娘冷静一点!这是老子的女人啊!」 说着,百里奚便稍稍拉开了钟离和轻衣之间的距离,倾身挡在了轻衣的面前。 转过身,百里奚拧着眉,心疼道:「小轻衣,你肩膀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 虽然他不怪钟离,毕竟这厮方失去最爱的人,可却并不意味着,百里奚当真任由钟离胡来。 心中微微有些暖意,轻衣却只是摇了摇头,摆手道:「我无事的。」 一边说,她一边便站在百里奚的身后,看向钟离道:「不是我不救她,而是回天乏术。和阎王抢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轻衣尤为冷静,她是医者,看惯了此等生死之事,有些时候是真的无能为力。 轻衣的话音落地,钟离脸上的神色便顿时颓败起来,那灰暗的色泽,宛若要随之而去一般,瞧得一旁花影惊心不已。 他知道,如是若水姑娘无救了,自家相爷也绝不会苟活,这一点,光从相爷现下这般崩溃的模样,便可得知。 心中微微一紧,花影便忽地问道:「听说前些日子出现往生丹,不知轻衣姑娘以为……这往生丹可是能救若水姑娘一命?」 往生丹的事情,虽然钟离说过是司言和苏子衿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但花影以为,现下最重要的,便是给钟离一丝希望。 至少这样,他还可以活下去! 「你们有……往生丹?」轻衣眸底有光芒闪现,这往生丹倒是举世皆知,尤其在轻衣这等子医痴的眼底,更是神奇的存在。故而,乍一听花影提起,她便以为钟离手中捏着往生丹。 「呃……我们并没有往生丹。」花影急忙道:「只是属下想知道,若是找到往生丹,可否救若水姑娘一命?」 说着,花影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钟离,见钟离眸底焦距恢復了不少,心中暗暗催促轻衣,赶紧给个希望。 听着花影的话,轻衣便点了点头,回道:「这往生丹乃世间罕见之物,若是可以得到,指不定便有救了。」 相较于其他人,轻衣算是对往生丹有些了解的。江湖传闻,乔盟主得了往生丹,内力大增,武艺超绝,这件事,轻衣自然知道,毕竟乔盟主便是长宁王妃乔乔的亲生父亲。 多年之前,轻衣曾前往探视乔盟主,说是探视,其实应当是想去研究一番。于是,在乔盟主的口中,轻衣便得知,所谓往生丹,确实有这么回事。 乔盟主几十年前偶然服了往生丹,在那之后,他的武艺精进极快,且几十年不曾有过病痛,便是如今年纪大了,也依旧十分健壮,丝毫不显年老。这一切,都是由于往生丹的功劳。 轻衣虽不知,往生丹究竟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但私心里觉得,或许有那么一些用处。 只是,轻衣的话一落地,钟离便立即上前,攥紧拳头,紧张道:「轻衣姑娘可是认真?」 看了眼钟离那满是期盼的眼神,百里奚暗自摇了摇头。这世间痴情之人,其实许多,钟离的生死相许,不得不说……有些让百里奚心里头髮酸。他下意识的便想到,若是轻衣出了事情,他是不是也会这样疯狂? 答案其实,很是明显。他会,且一定与钟离相似,彻底崩溃。 「自是认真。」轻衣神色认真,芙蓉面上却依旧没有丝毫笑意:「但你首先得在七天之内拿到寒冰珠或者千年冰棺,保存住她的身体……越快越好。」 人死后,尸首皆是会腐烂,而一旦腐烂,便是有了往生丹,也无济于事。 「好!」钟离点头,清俊的脸容一派深沉:「多谢轻衣姑娘。」 看着钟离的模样,轻衣只微微颔首,到底没有说什么。 …… …… 大路之上,马车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与此同时,战王妃拧着眉,忧心忡忡道:「苏彻,叫无常再快一点。」 「怎么了楚楚?」战王爷闻言,不由低声问道:「可是哪里不适?」 一早到现下,战王妃的眉梢便没有舒展过,这一切看在战王爷的眼中,委实有些令人担忧。 「苏彻,我总觉得心中慌得很。」战王妃摇了摇头,皱眉道:「不会是子衿出了什么事情罢?」 从早上开始,战王妃便觉得心下很是慌乱,没来由的慌乱,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不安,整颗心都悬挂着…… 「不会的,」战王爷闻言,不由一顿,紧张道:「子衿有阿墨和司言护着,哪里会出什么事情?而且先前阿墨不是还来了消息说子衿的寒毒有解了么?」 战王爷的话音才落地,便见外头有男子掀开车帘子,凑过脸来:「放心,你家闺女不会那么快出事的。」 说着,那男子便喝了口手中的酒,摇头晃脑,却意外的丝毫不显邋遢,反而有股文质彬彬的感觉,似乎只要他一开口,便可出口成章。 「宗主的话,我自信得过。」战王妃闻言,不禁点了点头,却还是凝眉道:「可母女连心,我这心头,就是不太安稳。」 眼前这瞧着三十多岁,眉清目秀,有些书生气的男子,正是喜乐的父亲,墨门药宗宗主闻人牙。先前听了他喃喃念着喜乐二字,战王妃和战王爷便上前搭了两句话,结果一番话下来,才发现,他就是要去给苏子衿解寒毒的人,且还疑似苏家未来的『亲家』。 于是,战王夫妇便立即邀了闻人牙一起前往烟京。 「那就快马加鞭。」战王爷见自家王妃如此忧心,心头便是一跳,紧接着便也跟着紧张起来。 说着,战王爷便看向外头的无常,吩咐道:「再快一点儿,天黑前抵达烟京。」 「是,王爷。」无常点了点头,随即手中缰绳一挥,马儿便顿时加快了速度。 瞧着这两夫妇的模样,闻人牙便不由道:「苏彻,我听我们家喜乐说,她和你家闺女是至交?」 喜乐来了一封信,大抵是要他紧急赶到烟京,只说她找了个极好的朋友,现下危在旦夕,便让他马不停蹄的前去烟京。 可自个儿的女儿,闻人牙显然清楚的很。喜乐性子虽讨喜,但在女子方面的情谊,却是不多,且她自小看淡生死和分别,别瞧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心里头想法比谁都多。依着闻人牙对喜乐的了解,很难在这般短的时间便对谁上心。 问人牙兀自这般想着,却是不知道,喜乐和苏墨也算是极为要好,且这要好,超出了闻人牙以往的认知。若是知道,他现下铁定不会这般悠悠然的模样。 「这个……倒是不太清楚。」对于闻人牙唤自己的名字,战王爷倒是无甚所谓,只略微一想,他便道:「我记得先前在锦都的时候,喜乐……楚楚,是那姑娘吧?」 一边说,战王爷一边便看向了战王妃,似乎有些不确定。 「是喜乐,」战王妃点了点头:「就是笑起来有两个离漩涡的可爱姑娘。」 笑起来有两个离漩涡……闻人牙颔首,随即又抿了一口酒,才回道:「不错,那应当就是我闺女喜乐了。」 「那就没错了。」战王爷沉吟道:「我记得在锦都的时候,那姑娘还去王府找过一次子衿。」 素来苏子衿的朋友,战王爷其实不太管束,若是男子,他大抵会瞧一瞧,问一问,但若是姑娘家,他便也就随意一些。 不过,喜乐倒是个例外,毕竟喜乐前去找苏子衿的时候,有些兴沖沖的模样,丝毫与锦都大家闺秀不一样。 「是有那么一回事。」战王妃闻言,便点了点头,道:「对了,那姑娘不是和我们阿墨……」 「咳咳!」一听战王妃要说起喜乐和苏墨的事情,战王爷便不由咳嗽起来,试图打断战王妃的话。 同为父亲,战王爷很清楚,闻人牙一定不乐意看着喜乐和别的男子要好,便是未来的女婿……想来也是很令人恼火的,毕竟分走自家闺女那一半的爱……战王爷自己想想都觉得是件窝火的事情。 「怎么了?」战王妃毫不设防,不解道:「苏彻,你染了风寒了?」 「咳,没……没有。」战王爷看了眼战王妃,心中暗自祈祷战王妃不要再说下去。 只是,一听他说没有,战王妃便接着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我家喜乐和你家什么墨……」闻人牙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战王爷,心中起了一丝狐疑。 阿墨,显然便是战王爷和战王妃的儿子了,先前他两在客栈门前的对话,闻人牙自然是听得清楚,可如今却说起他闺女喜乐和他们的儿子苏墨…… 「哦哦!」战王妃点了点头,便一副唠嗑的模样,神色松了几分:「就是喜乐那小姑娘,听说和我家阿墨很是要好,两个人时常一会儿出去玩闹。」 说着,战王妃便又笑起来,艷丽的眉眼极为生动:「要说我家阿墨素来也是没有怎的和女子接触,怎么和你家就这样要好?莫不是这两人……」 就在这时,闻人牙脸色一变,立即朝着身侧的无常吼道:「特么给老子再快一点!」 战王妃:「……?」 怎么突然焦躁起来了? 战王爷:「……」 楚楚,你这有可能要将咱儿子的情爱小萌芽掐死在摇篮中了…… …… …… 摄政王府邸 亭台水榭,池塘怡人。 楼霄手中捏着一些鱼食,缓缓动手撒到池塘之中。他神色淡淡,邪魅的脸容看不出情绪,只隐约散发着阴郁,令人不敢靠近。 正是时,凤年年在众人的带簇拥下,很快便走了过来,一瞧见楼霄,凤年年便红了脸色,娇羞的行了个礼,道:「年年见过王爷。」 「年年,你我是夫妻,何必多礼呢?」楼霄闻言,立即便上前,说道:「下次不准和本王这般见外,可是记着了?」 一边说,楼霄一边将凤年年拉入怀中,眉眼皆是温柔之色。 这样的楼霄,让凤年年不由心中一颤,随即她咬着唇瓣,便道:「王爷,年年……年年知道了。」 说着,凤年年抬眼朝着楼霄看去,那含情脉脉的美眸,盛满羞涩。 敛下心头的那抹情绪,楼霄点了点头,笑道:「对了,年年,你今日可还玩的愉悦?」 如此问话一出,凤年年便不禁脸色微微苍白了起来,只是下一刻,她便笑着看向楼霄,垂眸道:「妾身只是去给王爷挑绸缎罢了,倒也不算是游玩。」 只是,凤年年的话音一落地,楼霄眸底便闪过一抹冷色,只那抹情绪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 下一刻,便听楼霄道:「本王知道年年贴心,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一句『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听得凤年年心尖颤抖,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瞧着凤年年的异样,楼霄心中顿时便起了疑心,下意识的,他便紧盯凤年年,问道:「听说今日你去了一趟斐然轩?楼二还惹恼了你?」 楼霄的话,似乎是想要为凤年年惩戒楼二,可这话一出,凤年年嘴唇便立即苍白了起来。 斐然轩?楼二惹恼她? 就在心中的疑惑升起的那一剎那,凤年年忽然瞳眸剧烈一缩,瞳孔焦距一瞬间涣散起来。 「年年?」楼霄出声道:「可是身子不适?还是当真被楼二气到了?」 随着楼霄的声音落下,凤年年瞳眸中的焦距骤然被拉了回来,美丽的眸底有冷色渐渐浮现,凤年年低着脑袋,只字不言。 等到她再抬眼之际,却是红了眼眶:「王爷是不是不相信年年?」 一声不相信,顿时听得楼霄一愣,只是,还没等到他回答,凤年年便哽咽道:「王爷若是不信年年,大可直接将年年关在府中,何必这般羞辱年年?」 说着,凤年年推开楼霄,一副就要离去的模样。 只私心里,凤年年知道,楼霄现下不会如何,更不会放任她离开,因为他要藉助她父亲的兵力,便必须讨好她! 果不其然,楼霄闻言虽是蹙起眉梢,神色间有不悦,却还是不得已压下那抹情绪,拉住凤年年的手,低声道:「年年,你误会了,这件事本王不是向你问责,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本王不想你受委屈。」 一边说,楼霄便一边看向一旁的楼二,斥道:「还不过来给王妃赔礼道歉?惹得王妃不悦,难道你以为本王就这样放过你吗!」 随着楼霄的斥责落下,凤年年也停下动作,随即她转身看向楼二,就见楼二一瞬间便跪下身子,拱手低头道:「王妃恕罪,属下曲解了王爷的意思,害的王妃心中不愉,罪该万死!」 瞧着楼二一副认错的模样,凤年年眼底似乎有犹豫之色浮现,楼霄见她心软了,便立即道:「年年,你若是不悦,本王便让人将他斩了,也省的碍到你的眼,如何?」 如此一说,楼霄便挥了挥手,一副当真要治罪的样子,看的一旁凤年年心中冷笑。 只面上,她却是丝毫不表情,咬了咬唇,她便情急道:「王爷,不要!」 说这话的时候,凤年年神色很是伤感,仿若娇弱心善的小姐那般,几乎与寻常时候没有不同。 楼霄见此,便嘆了口气,哄道:「年年,是本王没有考虑周全,你莫要恼了,可好?」 闻言软语相哄,凤年年只好点了点头,委屈道:「王爷,年年不是要同王爷置气。只是年年自来便是对王爷一心一意,先前这侍卫对我怀疑不已,怎能让年年咽下那口气?」 凤年年虽素来是个软柿子,但也有自己的清高之处,好歹她也是一个千金大小姐。这一点,楼霄自然知道,故而一听凤年年的解释,他心下便不由自主的信了几分。 点了点头,楼霄便继续道:「本王知道你的心意,本王明白。」 说着,楼霄便一把将凤年年抱进怀里,只是,他自以为凤年年该是感恩戴德,却不知,在那一瞬间,凤年年眸底有厌恶之色,转瞬即逝。 「王爷不该怀疑年年对王爷的心意。」凤年年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柔弱,道:「年年早年便对王爷心中有意,此番情意,怎么能作假呢?」 话音落地,凤年年眸底的泪水便立即落了下来,那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样子,看的楼霄心中顿时便又安了几分。 确实,凤年年早年便欢喜他,对他也是一心一意,且这样怯懦的女子,如何会背叛他?若是要背叛,想来早早便是背叛了。而她那般激动的模样,也俨然只是因为对他情意太深…… 心中如此想着,楼霄便轻轻拍了拍凤年年的背,低声哄道:「年年,本王知道,本王从未怀疑过你,你莫要多想了。」 听着楼霄的话,凤年年仿若是被安抚了一般,只低声抽泣着,像小鸟儿一般,瞧着很是温顺,惹人怜爱。 只是,在众人都看不见的一面,凤年年眼底却有淬了毒的光芒掠过,满是森然。 …… …… 夜色降临,驿站一派寂静。 苏墨坐在院落门前,眼底满是忧心之色,看的一旁喜乐不由凝眉,劝道:「酥胸,你不必这样,你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瞧着苏墨蹙眉的模样,喜乐便觉得有些看不过眼,大抵她和苏墨也算是当了好久的酒友,如今晋升为兄弟……兄弟不开心,她也做不到乐呵呵的。 「喜乐姑娘,多谢你宽慰。」苏墨闻言,点了点头,却还是道:「只是,子衿那模样,我瞧着终归……唉!」 嘆了口气,苏墨看了眼空荡荡的石桌,问道:「喜乐姑娘可是还有酒?」 言下之意,便是要借酒浇愁了。 摇了摇头,喜乐道:「酥胸,这好酒可不是这般浪费的,只有在心绪平静或者心绪好的时候,才能品味出美酒之味。」 借酒浇愁这种事情,喜乐其实不太贊同,毕竟在她看来,美酒稀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够如此浪费了去。 苏墨闻言,不由愕然:「喜乐姑娘委实特别,与寻常人不太一样。」 寻常人喝酒,不为口腹,而为精神寄託,可喜乐喝酒好似从来只为那箇中滋味,这让苏墨瞧着,便莫名有种好奇。 好奇眼前的姑娘,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然而,苏墨的话才落地,便听有冷嗤声随之响起:「臭小子,我们家喜乐特不特别,要你来论断?」 …… …… ------题外话------ 新书开坑啦~书名,《长安调》(来自取名废作者的深深怨念),估计今天小可爱就可以搜到了,不一样的题材,凉凉构思了多年的心血之作,详见最新的公告,小可爱们多多收藏,等时候差不多了,凉凉就开始填坑哈哈么么,爱你们哟~ 113过去(上) 「臭小子,我们家喜乐特不特别,要你来论断?」一声冷嗤声落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三十多岁的男子,吹鼻子瞪眼,神色很是不愉。 苏墨微微一愣,便抬眼看去,只见眼前的男子,身穿灰蓝色的袍子,书生面相,那还算风雅的脸容上,依稀可见年轻时候俊秀之姿。 他就那般大踏步走到了苏墨的面前,眸中带着轻蔑和不屑,看的苏墨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下不知自己何时竟是惹恼了眼前这位前辈…… 张了张嘴,苏墨便道:「这位前辈,您……」 「爹!」苏墨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喜乐忽然唤了一声,下一刻,她便咧嘴笑着,双臂张开,朝着那男子的方向飞奔过去。 爹?苏墨蹙眉,转念一想,便立即明白了,眼前这前辈,不是他人,正是喜乐的父亲,墨门药宗宗主,闻人牙。 「爹,你终于来了!」喜乐径直扑进闻人牙的怀里,嘿嘿笑道:「我等你好久了啊,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不理你了!」 说着,喜乐仰着小脸,笑嘻嘻的歪着脑袋,模样极为惹人怜爱。 「哎呦,让我们家喜乐等着急了,爹的错,爹的错。」摸了摸喜乐的脑袋,闻人牙立即便乐开了一朵花,仿佛方才黑着脸的人不是他一般,变脸变得委实太快。 闻人牙对喜乐,素来很是宠爱,他生平就这么一个闺女,自是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好东西,都搬到她的面前,哄着她开怀。 「没想到闻宗主这样疼宠女儿啊,」这时候,身后传来战王爷的声音,只听他嘆了口气,语气中隐隐含着艷羡之意:「而且,瞧着你们父女俩的关系,也是极好。」 眼前喜乐和闻人牙的关系,可谓是有些令战王爷眼馋,虽他也有一个闺女,可苏子衿自归来之后,便是与他不甚亲近,倒是后来她嫁人了,反而两父女还会时常聊聊天儿,下下棋的,可这样的亲近,却丝毫比不上喜乐和闻人牙两父女的,毕竟苏子衿永远也不可能像喜乐这般,远远的便跑过来,给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一点,战王爷也只能自个儿想想就是了。 见战王爷羡慕,战王妃心下倒是很明白,只一想起苏子衿方回来那会儿,战王爷也没有给她多么好的脸色,战王妃便忍不住要哼哼一声,暗道自家的丈夫作死。 「那可不是?」闻人牙听了,却是骄傲的一笑,难得脸色极好:「我们家喜乐可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一辈子只和自个的亲爹要好。」 一边说,闻人牙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愣在原地的苏墨,眼底有意味深长的情绪划过。 臭小子,就凭你也敢拐我闻人牙的闺女?做梦! 瞧着闻人牙那不善的目光,苏墨完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可这一幕却是落到了一旁战王爷和战王妃的眼底,尤其是战王妃,立即便想起了在马车上的时候,战王爷故意要打断自己的模样。 只是,想到这里,战王妃便忍不住蹙眉看向苏墨,问道:「阿墨,你妹妹呢?怎的没有瞧见她和司言?」 方才抵达的时候,战王爷和战王妃两人便随着闻人牙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时间倒也忘记了问青烟和青茗,苏子衿去哪儿了,如今看到苏墨,她便立即想了起来。 这一头,战王爷便也跟着道:「是啊,阿墨,你妹妹呢?她不知道我们要来么?」 然而,战王爷的话一落地,苏墨便僵在了原地,原本方才看见闻人牙的时候,他还将苏子衿的事情抛在了脑后,顺带着也忘记了喊战王夫妇一声,如今乍一听他们提起苏子衿,他那堪堪舒展一些的眉梢,顿时便又拧了起来。 苏墨的沉默,让战王妃心中顿时便『咯噔』一声,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你这臭小子,问你话,倒是说啊?」战王爷心中一急,便立即踹了苏墨一脚。 苏宁和苏墨最不同的,大抵便是在遇到紧急的事情上,通常时候,苏墨要沉稳许多,而苏宁却会叽叽喳喳嚷嚷个不停。比方说现下,若是苏宁在,一定早早便将事情的来龙桥交代了清楚,可放在苏墨身上,便是这般沉郁的模样,直直让人瞧着抓心挠肺。 「诶……诶……」喜乐一见战王爷踢苏墨,便忍不住出声道:「那个啥,苏子衿现在在里头昏迷着,酥……啊呸,苏兄他也是一时语凝了。」 只是,喜乐才一出声,闻人牙便不由瞪着眼睛,脸上的笑意顿时拉拢了下来,连连看了苏墨好几眼,显然不是很愉悦的模样。 而战王爷和战王妃却是统统怔住,可不待喜乐喘息,他们便齐齐动了起来,夫妻两步调几乎一模一样,匆匆便要去看苏子衿。 苏墨见此,便跟了上去,阻拦住了战王爷和战王妃的道路,沉声道:「爹,娘,子衿现下昏迷,你们冷静一些,太吵闹的话反而不利于他的病情。」 轻衣从右相府出来的时候,便已然吩咐了不要喧譁,以免扰乱了苏子衿的神智,她现下虽是昏迷不醒,但没有人知道,昏迷的人是否能够听得到外界的声音。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轻衣便让他们尽量不要打扰到苏子衿,毕竟苏子衿现下不是寻常的晕倒,而是被魔障所困扰。 苏墨的话方落地,战王爷和战王妃便对视一眼,随即两人都稍稍冷静了下来,战王妃才问道:「阿墨,你先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你妹妹怎么会出事?」 听着战王妃的问话,苏墨这一次倒是没有犹豫,便缓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交代了清楚。 他虽对此事也是后知后觉,毕竟苏子衿出事那会儿,他正和喜乐在外头,等到回来了知道这件事,便忙不迭的去看苏子衿了。再后来,便是青烟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同他说着,而他如今,也只是转述罢了。 越是听到最后,战王妃便越是脸色极差,尤其是听到钟离刺激到苏子衿的事情,她更是恼火不已。 「这什么右相不右相的?竟敢这样对我的子衿!」战王妃咬牙切齿,向来温和的一个人,如今被气的面色涨红。 「臭小子!」战王爷显然也是怒了,就见他抬脚狠狠踹向苏墨,桃花眸子满是失望:「你他娘的作什么哥哥?老子从前教你以牙还牙的事儿,你这猪脑袋是全忘记了?看着你妹妹被那狗东西这般欺辱,你也忍的下去!」 战王爷这一次,是当真生气的很,要说从前苏子衿自己不爱惜身体,他自是不能如何责怪。可现下明显便是『他人』欺到苏子衿的头上,他简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瞧着战王爷和战王妃皆是如此气恼的样子,闻人牙心中也算是感同身受,做人父母的,大都是如此,看着自己的孩子昏迷在榻,别说是骂两句,就是找人家拼命也是正常。 「爹,我不是不想为妹妹出气,只是妹妹的心结在那头,咱们不可轻举妄动啊。」苏墨深吸一口气,说出来的话依旧算是沉稳的,只心中,他其实恨不得将钟离找来,狠狠抽一顿。 先前苏墨看完苏子衿的状况后,便立即打算出门找钟离算帐,可司言却是拦住了他,听了司言的话,他心下便是再如何不解气,也必须得忍住。 至少为了苏子衿,他不能够有任何动作。 苏墨的隐忍,喜乐显然一清二楚,她几乎一整天都和苏墨一起,对于这件事,也算是知晓许多。 好半晌,战王爷和战王妃都没有说话,直到喜乐想要开口为苏墨解释的时候,战王妃才道:「罢了,先去看看子衿罢。」 说着,她抚上心口,那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强烈起来。 喜乐看了眼这两夫妻的神色,便立即道:「爹,你也去瞧一瞧罢,指不定你去给她瞧瞧,她就可以醒过来呢?」 说这话的时候,喜乐倒是当真为苏子衿着急的,可落在闻人牙眼底,便以为她是在心疼苏墨,顿时,他便狠狠瞪了眼苏墨,不过下一刻却是跟上了战王夫妇的步子,随着他们一同入内。 唯独苏墨还站在原地,显然不忍再瞧见苏子衿那副样子。喜乐见此,便嘆了口气,最终倒是选择陪着苏墨。 彼时,司言依旧坐在苏子衿的床头,他手中捏着一方帕子,正轻柔的为苏子衿擦拭的双手。 他的动作很轻,好似不忍心打搅一般,清冷的凤眸极为专注,仿佛面前躺着的妻子,不是昏迷,而是睡了一觉罢了。 就在这会儿,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青茗便打开了门,领着战王爷等人缓步入内。 安静的屋子,即便添了好些个人,也依旧静谧十足。 司言没有转身,心下虽知道来者是谁,但现下他只一如既往的仔细的为苏子衿擦拭着小手。 战王爷见此,不由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司言的肩膀上。 司言一顿,随即淡淡出声,语气低沉:「我的错,没有照顾好她。」 司言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那仅存的一丝清冷,也在一瞬间幻化成了歉然,沉重而令人窒息。 一声道歉,顿时便让战王妃红了眼眶,便是战王爷也忍不住眼角酸涩,暗自嘆息。 他将苏子衿交到司言手中的时候,确曾说过让他好好照顾她的话,可大多数这种话,做女婿的也不过是在成亲当日听听罢了,从未有一个人像司言这般,郑重其事的道着歉,愧疚于没有保护好他们的掌上明珠…… 「我知道你尽力了。」嘆了口气,战王爷道:「有你在,我们一直很放心。」 司言对苏子衿的好,战王爷看在眼底,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这般安心的将苏子衿交给他。 「司言,让我看看子衿。」这时,战王妃出声,语气满是哽咽。 再坚强的女子,大约看着自己的孩子这般模样,都是要忍不住落泪的。就好像战王妃一般,她瞧着苏子衿静静的躺在榻上,脸色很是苍白,仿若再无声息一般,那般幽静的模样,叫人心痛。 「好。」点了点头,司言便站了起来,将自己的位置,腾给了战王妃。 见司言起身,闻人牙便忍不住朝着司言看去,见司言神色淡淡,眉宇却有很深的摺痕,他心中不由嘆了口气,暗自羡慕战王爷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婿。 从方才司言道歉的时候,他便极为惊讶,如今再瞧着这青年黯淡的眸光,他心下就顿时明白,司言对苏子衿,可谓是用情至深的。 那一头,战王妃已然坐了下来,她牵起苏子衿的手,感受着那凉透了的指尖,心中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疼着,眼泪更是不停流了下来。 她的子衿,为何总要承担这么多?当知道她身中寒毒的时候,战王妃又怨,但更多的是恨自己无能、无力帮到苏子衿什么。 这种无力感,就好像潮水一般,几乎将她淹没。 「子衿……」战王妃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娘亲来看你了。」 随着战王妃的话音落地,苏子衿却恍若未闻一般,兀自紧闭着眼睛,唿吸微弱。 「楚楚,让闻宗主来瞧瞧罢。」敛去眼底的酸涩,战王爷道。 点了点头,战王妃便让出了一条道儿来。司言看了眼闻人牙,依旧沉默不语。他放在在里头的时候,自然将外头的对话听了进去,故而对此没有存疑。 闻人牙见此,倒也没说什么,径直便凑上去,伸手给苏子衿号脉。 「她昏睡了多久了?」拧起眉梢,闻人牙看向司言。 瞧着闻人牙皱眉,司言心下一紧,语气却依旧沉静:「大约一天了。」 闻人牙偏头,又道:「期间可有甦醒的迹象?」 「没有。」司言摇头,他几乎盯着苏子衿看了一整天,她期间连皱眉都没有,一直如此模样,正因为这般,他心中才愈发的不安。 「她的脉搏沉沉浮浮,已然显现出不稳的样子了。」下一刻,便听闻人牙沉声道:「所以,今夜她体内的寒毒,很可能冲破枷锁,给她致命一击!」 「什么!」战王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子衿……」 战王妃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一道女子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阿言喝了麒麟血,也许可以用他的血……」 随着这声音落下,紧接着,众人便瞧见,轻衣缓缓入内,身侧却不见百里奚的踪迹。 「这小姑娘是……?」闻人牙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司言喝了麒麟血,而是眼前这女子,竟是猜到了他即将要说的话,甚至于……可能是要做的事情! 「药王谷,轻衣。」微微颔首,轻衣道:「闻前辈,久仰大名。」 闻人牙年轻时候,也算是大名鼎鼎,江湖中人,皆是对他的名讳如雷贯耳。而轻衣痴迷医术,自然对此心中有数,她也曾是敬佩着闻人牙的,如今见着此人,心中虽雀跃,但奈何却是这样的场合。 「小姑娘倒是不赖,这医术,可不比老夫当年差啊!」啧啧两声,闻人牙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说着,闻人牙便摇了摇头,对轻衣倒是颇为欣赏。 轻衣闻言,却没有自傲,只沉下声音,接着道:「闻前辈可是做好今夜趁着寒毒发作,为苏子衿解了寒毒的准备?」 轻衣知道闻人牙懂寒毒的解法,其实还是从喜乐嘴里说出来的,故而她今夜才会有备而来。 「准备不准备,倒是无所谓。」闻人牙沉吟道:「只是,要让苏子衿真正醒来,还得需要一个人。」 「墨白已然在路上。」司言抿起薄唇,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幽深至极。 闻人牙的及时抵达,司言其实早早便算准了,所以在同一时间,轻衣便也让百里奚去唤墨白,因为今夜……墨白必须在场! 这一回,闻人牙倒是不由一愣,随即他笑了起来,惊嘆道:「你们这群后生,还真是不可小觑!」 料事如神……或者说,事事都准备的如此周到及时,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听着这几个人的话,战王夫妇皆是一头雾水,有些不明白所以然。不过,转念一想,这其实也意味着,苏子衿其实有救了。 如此一想,战王妃便忍不住道:「子衿寒毒发作,我们可能够做些什么?」 私心里,她还是想要为苏子衿做些事情的,毕竟苏子衿活了十几年,他们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正需要你们。」闻人牙点了点头,笑道:「只有她至亲挚爱的人,才能救得了她!」 若非挚爱,绝无可能入得她的魔障之中,更别提将她从魔障中解救出来! …… …… 夜色正是浓厚,墨白一袭白色华服,犹如谪仙一般,兀自一人倚在高楼,神色倦怠。 「黔竹,」缓缓倒了一杯酒,他一饮而尽,淡道:「今夜的星辰有些暗淡啊。」 只是,黑暗之中,黔竹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一旁笼子内的七宝叫骂道:「神经病,神经病!」 这神经病一说,自然便是在骂墨白了。 今日苏子衿早早便命人将七宝送到了墨白的手中,不为其他,只为让这只鸟『开开窍』,也好让苏子衿知道天机,从而为司言逆天改命。 听着七宝的叫骂,黔竹却是忍不住跑了出来。他皱着眉,手中剑柄敲了敲鸟笼,才威胁道:「再骂我们主子,小心我扒光你毛,看你怎么嘚瑟!」 「坏蛋!色狼!」七宝尖叫一声,翅膀扑腾着,一副想要往后退去的样子。 只是这鸟笼太小,以至于它堪堪退去,便立即撞在了鸟笼上,疼的又叫了起来:「哎呦妈,疼死了!疼死了!轻点!轻点呀!」 原本只是一声抱怨,可叫到最后,竟是忽然变了味儿,听得黔竹脸色一红,暗道这苏子衿和司言太没正行,竟是教坏了这么一只鸟儿。 墨白那头,显然也是一愣,随即他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盏,便朝着七宝走了过去。 七宝见此,不由惊恐的瞪大眼睛,鸟头几乎都要缩进身子里去了,俨然对墨白的笑,很是畏惧。 七宝怕司言和苏子衿,那是因为那两人基本上不太开玩笑,所以当他们威胁着要杀了它的时候,它便怕当真取了它的鸟头。 可怕墨白,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墨白是国师,懂一些小把戏,知道怎么折磨它这等子『神鸟』最有效果,所以在七宝眼里,其实巴不得赶紧回到苏子衿的身边,也好过在这儿担惊受怕的强。 「流氓!流氓!」七宝圆鼓鼓的小眼睛一转,便立即喊起来:「哎呀呀,流氓!臭流氓!」 「你说你这鸟儿,怎的这样猥琐呢?」墨白一笑,神色满是悲悯:「整日里听你念叨的,也就是这些个敏感的词儿,看来是只心思不正经的鸟儿啊。」 一边说,墨白一边从怀中取了一包粉末,招唿也没有打,便自上而下的朝着七宝身上撒去。 七宝一惊,立即尖叫起来:「啊呀!七宝不说!宁死不屈!七宝不说!」 这几日,七宝可没有少吃这些个『粉末』的苦,因为这些东西不是其他,正是它这等子『神鸟』的克星,只要被这些粉末弄到一丁点儿,它便会忍不住想说实话,只要墨白问什么,它就忍不住要吐露那些秘密。可关键是,有些事情,它不能说,所以整只鸟便处于半疯不疯的状态,到底很是难受。 「何必呢?」墨白笑道:「说了你也不会如何,又为何要藏着掖着呢?」 说着,墨白便又抓了一把粉末,朝着七宝的身上撒去。 一旁的黔竹见此,不由啧啧两声,暗道这七宝,是斗不过他们家主子的,毕竟要比阴险狡诈,他们家主子可是不比别人差的。 就在黔竹摇头嘆息的时候,却见周身一道暗影忽地划过,惊的他下意识便握住了手中的剑柄,几乎就要抽出长剑,朝着那身影砍去。 「是老子!」这时候,那道暗影停歇下来,红袍在晚风之下,猎猎作响:「是老子啊!黔竹!」 一声老子,黔竹便立即反应过来这暗影究竟是谁了。 手下一顿,他便立即闪身,收回了手。 只见眼前,少年眉眼好看,鬓角处有汗水打湿,显然来的匆忙。 「百里?」墨白微微挑眼,淡笑道:「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这处高台,自然便是墨门的处所,只这世上鲜少有人知道罢了。墨门神秘,在于它广布四国,墨门强大,在于它隐匿于市井、藏身于深林,无处不在。 而这处地方,便正是墨门在东篱的一小个暂居之地,百里奚会知道,墨白并不觉讶异。 「变态!变态!」不待百里奚说话,七宝便又嚷嚷了一声,惹得百里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七宝这小傢伙,百里奚自是认识,只是,他现下却是没有功夫理会。 没有去在意七宝,百里奚便上前一步,揪住墨白的衣袖,急道:「小白,老子的师父现下需要你,你马上跟老子回一趟驿站。」 「师父?」墨白挑眼,淡淡道:「苏子衿?」 「对呀!」百里奚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很是焦躁:「小白,老子知道你肯定知道老子师父的身份了,但老子现下真没功夫跟你兜圈子了,你快随老子走罢!」 百里奚的样子,俨然不太乐观,看的墨白心中一紧,下意识便点了点头,打算随着百里奚离开。 「主子!」黔竹忽地叫住墨白,小声的嘀咕道:「你忘记你先前说的话了么?」 墨白先前说过,今后苏子衿的事情,他不会再理会,只除了逆天改命一事,他不愿意再与她有什么瓜葛。这大抵便是墨白在划清界限,迫使自己对苏子衿少上心几分的意思。 只是,听着黔竹的话,百里奚顿时便不乐意了:「黔竹,你是要老子揍你吗?现下紧急时刻,你这齣来阻止是怎么回事?」 说着,百里奚便狠狠瞪了眼黔竹,神色之间很是不愉。 墨白见此,不由便停下了步子,原本慌乱的心绪,也一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只见他抬眼看向百里奚,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故作漫不经心道:「百里,你让我去,好歹得先告诉我苏子衿怎么了罢?」 瞧着墨白一副要装模作样的姿态,百里奚心中不由一恼,但脑海中却是回忆起了司言的话……司言说过,只要他表现的严重一些,墨白一定不会如何磨蹭。 想到这里,百里奚的脸容便顿时垮了几分,好似事态极为严峻一般,神色很是慌张。 「来不及了!」百里奚眸光有晦涩转瞬即逝,随即他嗓门大了一点,道:「老子的师父危在旦夕,你还有功夫绕圈子!」 话音一落地,百里奚便伸出手去拉墨白。 而这一次,墨白却是愣住,丝毫没有反抗的便被百里奚拉了过去。 黔竹见此,不由便嘆了口气,心中暗道自家主子对苏子衿……显然是要越陷越深了! …… …… 墨白抵达驿站的时候,恰是闻人牙到了的一会儿。 一瞧见墨白出现,闻人牙便沖他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行礼。毕竟墨白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 墨白回以微笑,心中却牵挂着苏子衿的病情。 一路而来,百里奚倒是将事情说了一遍,墨白虽瞧着平静不已,但心下却是对此,极为焦心。 所以,不到片刻功夫,两人便很快达到了目的地。 看了眼含笑的墨白,司言冷峻的容颜极为淡漠,显然此时一心只在苏子衿的身上。 喜乐和苏墨,此时亦是到了屋子里头,轻衣看了看闻人牙,两人对视一眼,她便缓缓上前,将药草放入檀香炉中。 幽幽的药草被点燃,瀰漫着浓郁的味道,苏子衿紧闭双眸,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 这药草,自然便是加剧她体内寒毒发作的效用,虽说先前苏子衿服用了压制寒毒的药丸,但她的业障委实太深,以至于如今那些业障冲破了她体内的克制与束缚,寒毒正蔓延而出。 而加剧寒毒发作的原因,自然便是要藉此解了她身上的寒毒,与此同时,也是要在她身体最虚弱的节点,制造虚幻。 瞧着众人都到齐了,闻人牙才开口道:「待会儿要先为苏子衿解寒毒,轻衣便先带着司言下去,只需一碗血便足够。」 说着,闻人牙便看向墨白,继续道:「只寒毒一旦有消散的趋势,墨白你便要开启阵法,让大家入苏子衿的魔障之中,将她从魔障里头唤醒。但你们必须要记住,必须挑对了时候,否则只是白白失去机会,且再无法将她拉回现实!」 闻人牙所说的,先前已然交代过一遍了。苏子衿陷入业障之中,唯独能将她唤醒的,便是趁着身体最虚弱的关节点,让墨白将那一行人,带入虚幻之中。毕竟这天底下,除了墨门鉅子,想来很少会有人对制幻一术,手到擒来。 而那虚幻,不是真正的虚幻,而是苏子衿的魔障,这魔障启始便是初生,所以这便是意味着,入了幻境的人,基本上可以看到苏子衿这十几年的经歷…… 听着闻人牙的吩咐,众人便开始行动起来。 屋子内的药草味愈发的浓郁了几分,相较于苏子衿,其他人都不觉有任何不适,可原本躺在榻上的苏子衿,此时已然蹙起了眉梢,显然很是难受。 墨白就坐在床头,因着要布阵,造虚幻,所以他显然不能离去。 不多时,司言便走了进来,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墨白,两人四目相对,有暗流涌动。 司言只字不言,只上前,冷冷拉开墨白,便坐到了苏子衿的床头。他动作很轻,将苏子衿的手握在掌心,瞧着她紧紧蹙着眉梢,额角有冷汗冒出,司言心中便有些疼的厉害。 墨白知道,这就是他和司言的差距,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像现下这般,在苏子衿最脆弱的时候,握着她的手,默默相陪。 就在墨白恍神之际,躺在榻上的苏子衿忽然发出一声闷哼,一时间,众人的眸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师父!」百里奚瞪大眼睛,错愕的盯着苏子衿。 只见她此时虽依旧没有再发出任何动静,但她那乌黑的长髮,一寸寸的变成银色,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到片刻就全然白了头。 她的容色仍然艷丽,可满头的白髮,却顿时让战王妃捂住了嘴,红了眼眶。 「正常情况。」轻衣看了眼百里奚,沉下眸子:「每次寒毒发作,她都会这样,现下昏迷……已然是最好的状态。」 因为昏迷,她受的苦楚也降到了最低,那寒毒蔓延所带来的钻心之痛,此时她几乎感觉不到。 听着轻衣的话,在场一众人,皆是有些心酸起来。 喜乐心下一紧,便顿时看向苏墨,只见苏墨握紧拳头,神色之间满是伤痛。如此一看,喜乐便忍不住想要安慰一番苏墨,可她的手刚伸出,却瞧着墨白侧颜不再含笑,似乎有心疼的情绪涌现,看着和一旁的司言,很是相像。 眉心微微一跳,喜乐不由暗自吃惊,这假慈悲……不会是对苏子衿有……意? 如此的想法堪堪冒出,却听闻人牙忽然道:「她的寒毒被诱发出来了,咱们现下开始罢!」 说着,他看了眼一侧同样严肃而认真的轻衣,两人对视一眼,便缓缓开始了动作。 一时间,众人皆是屏息,战王夫妇在身后,看的眉头紧皱,两人俨然是宁愿自己去代替苏子衿受这番苦楚。 而苏墨则是一样,只是喜乐还没有动作,百里奚那头却是将手搭在了苏墨的肩膀上,气氛极为沉闷,也极为寂静,仿佛一根针落到地上,也可以轻易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闻人牙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示意道:「开阵法!」 这话,便是对墨白说的了。点了点头,墨白丝毫没有迟疑,立即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石,也不知他对这块玉石做了什么,下一刻,周围便有幽蓝色的微芒,缓缓形成一个光圈。 「喜乐,你们先出去。」看了眼身后,墨白沉声道:「马上!」 墨白的催促声一响起,喜乐等人便都自发的退了几步,整个人便远离了光圈之处,只留下司言、苏墨、战王夫妇以及造幻的墨白五个人。 「你们现下都运气罢。」墨白吩咐道:「记住,心无杂念,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好。」苏墨率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战王妃闻言,自然也微微颔首。她虽不是武艺卓绝之辈,但好歹是将军府出来的小姐,自小习武,想要运气入幻,并不在话下。 于是,下一刻,一行人便开始运起内力,进入最空灵的状态。 因着司言武艺最好的缘故,在众人还在调息的时候,他便已然看到了一片黑暗。 无尽的黑暗之中,忽明忽暗的便有人影晃动,随即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世界,仿佛一阵动盪,令司言心中一凝。 「这……这是十七年前!」就在这时,战王爷震惊的声音,忽然传来。 十七年前?司言眸光微微一动,心下顿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与此同时,战王爷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不待司言说话,战王妃的声音便也随之出现:「苏彻,这是我生子衿的时候!」 随着战王妃的声音落下,苏墨的身影才晃晃悠悠的落到了黑暗之中。 顿时,几个人的眼前开阔起来,四周的场面噪杂而混乱,却唯独女婴的哭声,嘹亮异常。 「生了,王爷!王妃生了啊!」稳婆的声音,充满惊喜之意:「是个小郡主!白白胖胖的小郡主!」 「楚楚……」稳婆的话才出,青年便从外头飞速入内,他没有先去看襁褓中哇哇啼叫的孩子,只一路便到了女子的身边:「楚楚,你辛苦了!」 说着,青年那桃花眸底,便有泪水缓缓溢了出来,看的在场一众稳婆,感嘆不已。 「啊呀!王爷,您不能进来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稳婆便惊叫一声,劝道:「这儿太晦气了,王爷您不能进来!」 被唤作王爷的,不正是年轻时候的战王爷,苏彻? 「无妨。」苏彻闻言,却是摆手,也顾不得擦去眼角的泪水,便道:「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本王终日在死人堆中过活,怕什么晦气?」 说着,他俯下身,心疼的摸了摸荆楚楚的满是汗水的艷丽脸容,俨然不打算离开。 「苏彻,」荆楚楚唇角微微泛白,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我想看看咱们的女儿。」 「好……好!」苏彻点了点头,便径直上前,伸手道:「快把本王的小郡主抱来!」 听着他的吩咐,其中一个稳婆便将手中还在啼哭的婴儿抱了过去,夸道:「王爷,小郡主这洪亮的嗓门啊,一看就是很康健的!而且小郡主生的可真漂亮,简直和王妃一模一样!老奴接生过许多孩子,可头一次瞧见这么漂亮的孩子呢!」 讨喜的话说出口,苏彻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毫不迟疑的抱着怀中婴儿上前,一边还吩咐着下人赏赐。 等到将孩子抱到荆楚楚的面前后,她虚弱的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容,美眸中,满是爱意。 「苏彻,咱们的女儿要叫什么?」抬眼看向苏彻,荆楚楚道。 「长安。」苏彻笑起来,俊逸的脸庞很是欣喜:「楚楚,我想了好久,就叫长安,如何?」 「苏长安?」荆楚楚闻言,不由弯眉,点头道:「很好的名字,很好的寓意。」 一世长安,喜乐康健。 大概,这就是他们的希冀。 …… …… ------题外话------ 为了区分现实和过去的幻象,战王爷和战王妃在虚幻中,就叫各自的名字哦,苏彻和荆楚楚~ 另外,凉凉新文开坑了,叫做《长安调》,小可爱们可以去收藏看看哟,不同的风格,一样的惊喜,凉凉精心构思多年,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么么 114过去(中) 因着如今东篱和大景正是交战的厉害,诞下女婴之后,荆楚楚便在军营中坐起了月子。 苏家已然有了两个儿子,故而这一次生的是闺女,苏彻极为开怀,连带着胜仗也打的顺风顺水起来。 基本上每天夜里,苏彻都亲自哄着孩子睡觉,这让军营中但凡有妻儿的,都有些艷羡不已。 九月初九这天夜里,偶有微风,乌云闭月,显得有些暗沉。 彼时,荆楚楚依旧在榻上躺着,大抵是因为怀胎最后这几个月都是在军营度过,她生下孩子之后,便有些体力不支,身子骨也不如先前恢復的好。 一边逗着怀中的婴孩,荆楚楚一边眸光含笑,母爱让她整个人瞧着分外柔和。 「王妃,」就在这时,一个稳婆从外头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盘子,出声问道:「您先起来喝些燕窝汤罢,小郡主便先让奴婢带下去。」 荆楚楚闻言,倒是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你先着人带下去,让奶妈餵些奶罢,待会儿再抱回来。」 虽说如今战事吃紧,但早在这之前,苏彻便找了可靠的奶娘,毕竟荆楚楚这一胎将养不好,有些事情很难亲力亲为。 荆楚楚的话一落地,身旁的荆嬷嬷便伸出手,接过了稳婆手中端着的盘子,放置在了桌上。 「是,王妃。」那稳婆闻言,掩过眸底的一抹寒芒,便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荆楚楚手中的玉雪通透的孩子。 然而,就在她要离开之际,营帐的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随即便见苏彻满脸笑意的入内。 似乎有些不解,就听他问道:「怎么了,要把长安带到哪里去?」 听着苏彻的话,那稳婆便不由顿住了身子,随即她笑着转过身,回道:「王爷,王妃现下应当多补补身子,奴婢让人做了燕窝汤来给王妃,所以趁着这会儿便将小郡主带下去餵奶。」 这稳婆是苏老太太找来的,当年也是接生了苏家好几个孩子,原本苏彻还不太想用,但苏老太太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只说不会坑害了自己的孙儿,苏彻和荆楚楚便也就勉强应下。 后来观察了好一阵子,发现确实没有问题,苏彻和战王妃,才放下心来。 「给本王罢。」苏彻闻言,却只道:「瞧着我们长安现下应是不饿。」 说着,苏彻便上前一步,径直从稳婆手中将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手中。 一被抱到苏彻的手中,孩子便发出一声笑声来,瞧着那小小的娃娃眉眼清澈,苏彻便觉得整颗心都要被融化了去。 「楚楚,你瞧长安!」仿若是献宝一般,苏彻将孩子抱到了荆楚楚的面前,笑道:「你瞧这孩子,都知道是自个爹抱着了,笑的多开心!」 「你这些时日抱着她睡觉,她能不认得么?」荆楚楚无奈的笑了笑,又道:「苏彻,我瞧着你这般模样,将来指不定将她宠坏呢!」 从前荆楚楚生苏墨和苏宁的时候,苏彻倒是没有表现的这般欢喜,人都是初为人父,都要激动一些的,可苏彻倒是好,对待两个儿子不冷不热,唯独对这小女儿爱不释手,恨不得天天将她抱在怀里,逗逗她笑。 「那是我们长安可爱呀,」苏彻闻言,反而笑容更甚了几分:「我苏彻就这么一个闺女,可不得捧在手心?」 说这话的时候,苏彻的眼底,满是骄傲,那温柔的神色,仿若手中抱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天底下的至宝一般,瞧得一旁荆嬷嬷好笑不已。 可这般倒也是极好,至少会疼闺女的男人,好过天下绝大部分的男人。 「我怎的没瞧见你对阿墨和阿宁这般疼宠了?」荆楚楚无奈一嘆,手上却接过荆嬷嬷递来的燕窝,抿唇喝了一口。 「那两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不知冷热的,哪里有闺女来的惹人怜爱?」说起苏墨和苏宁,战王爷便是一脸嫌弃,随即目光落到玉雪般可爱的孩子身上,便又惆怅道:「楚楚,你瞧瞧,她是不是像极了你?将来铁定是艷冠天下,有许多好儿郎要踏破门槛啊!」 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的小白菜将来要被猪拱,他就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一想到那头猪还是皇室的……他就怎么也不得劲了。 说到这里,苏彻的脸容便又垮了几分下来,直瞧得荆楚楚乐不可支:「才多大呢,你就想着女婿的问题?」 「也是。」苏彻闻言,便点了点头:「只是,楚楚,咱们回去后便想办法退了那桩娃娃亲罢?要是皇后当真……」 「这还不是得怨你?」一想起那桩婚事,荆楚楚便皱眉道:「你不说,也是要退的。」 言下之意,便还是不乐意和皇后结亲了。 两夫妻这般又说了好一会儿,直到荆楚楚喝完了燕窝汤,苏彻怀中婴孩也暂时睡去的时候,无常才从外头进来,禀报导:「王爷,外头捉住几个东篱的探子!」 探子? 苏彻挑眼,随即淡淡道:「你先出去,本王随后便来。」 关于探子的事情,自然还是得他亲自处理,毕竟整个军队里头,他是主帅。 如此想着,苏彻便道:「楚楚,长安你先照看着,我去处理一下事情,马上回来。」 苏彻的话音刚落地,那稳婆的脸上便漫过诡异的笑容,看的幻境外的苏家几个人,皆是握紧拳头,恨不能告诉当年的自己,这稳婆有些问题! 那一头,荆楚楚闻言,便接过了婴孩,笑着让苏彻早去早回。 等到苏彻离开好一会儿了,那稳婆便上前一步,体贴的问道:「王妃,这小郡主可是要抱去餵奶?」 一边说,那稳婆一边不着痕迹的伸手,假意给婴孩掖着绸布,手下却是反手一用力,掐住了孩子的小腿。 因着这会儿天气很是闷热,长汀更是炙意非常,裹着孩子的绸布便不算厚实,所以那稳婆的动作,俨然是掐疼了孩子。 下一刻,孩子便发出嘹亮的啼哭声,呜呜的瞪着小腿儿,看的荆楚楚以为是饿了。 点了点头,荆楚楚便很是信任的将孩子交到了稳婆的手中。 稳婆笑着退下了,然而,众人的视线,也一路随着那稳婆而去。 因着苏彻此时正在料理事情,敌国探子尚未全然揪出,所以无法顾得上这一头,而荆楚楚却以为稳婆将孩子抱去找奶娘了,也一时间没有人注意到。 给孩子下了迷药后,那稳婆便径直将其裹起,详装是个包袱那般,拿着从荆楚楚那儿要来的令牌,便小心翼翼的出了军营,打算朝着东篱的方向而去。 只是,她堪堪走出去,便见一众黑衣人上前,而这群人,显然便是重阳公主的人。 从稳婆手中夺过那孩子后,为首的黑衣人便一刀将其杀了。随即,他看了眼天色,便吩咐道:「公主说了,把孩子带进烟京!」 现下两国战事正是吃紧,依着重阳来看,大景胜算很是明显,只要几月,大景便可长驱直入,拿下东篱的都城。而将孩子带入都城,显然便是要让战王夫妇亲手在『无意中』,杀了自己的孩子。 重阳的设想,其实算是太过理想,她虽心思歹毒,但到底不知国政之事,故而,她以为只要将孩子放置在东篱权贵的家中,这孩子不是被自己的父母间接杀死,便是早晚有一天要与自己的父母反目成仇! 于是,襁褓中的幼儿在十日之内,便很快抵达了烟京。至于丢在孟伏外室的门前,也是实属巧合。 之后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须臾几年,却在幻境之外的一众人眼前,一晃而过。 孩子在孟家生活的很是不如意,父亲置之不理,家中夫人弃之如敝履,俨然便是过着最卑微的生活。 三岁的时候,孩子已然会察言观色,讨好大人。她有了新的名字,不是长安,不是安乐,而是青丝。 犹如青丝,低微而丝毫不起眼。那是孟伏随意起的名字,不如府中几个孩子,各自有着寓意。 幻境中的小丫头,很是可爱,玉雪一般的肌肤,婴儿肥的小脸蛋,精緻的五官,无一不是惹人怜爱,她怯生生的站在屋檐下,瞧着孟伏高兴的抱起其他的女儿,眼里满是渴望。 三岁的孩子,渴望的不是母爱,是父爱。原本以为府中唯独会给她温暖的人,却仿若看不见她一样,那冷漠的劲儿,任谁看了都要心寒,更何况是少不经事的孩子? 「娘,妹妹小时候真漂亮!」掩下心中的那抹怜惜,苏墨一脸惊呆的说着,倒是头一回见着这样好看的孩子。 即便是穿着最质朴的衣服,那小小的脸蛋,也叫人觉得舒心,尤其那短短的小胳膊,瘦弱却依旧让人深觉小巧。 「那是自然。」战王妃嘆了口气,低声道:「比我想像中,还要可爱许多。」 苏子衿丢失的那几年,王府里摆满了她的小衣裳,原本战王爷打算让苏墨和苏宁试着穿一穿,看看能不能哄着战王妃高兴。可奈何,苏墨和苏宁只生的像他,丝毫与苏子衿搭不上边儿,于是,两夫妻便也只能将那些衣物收藏起来,夜里战王妃瞧了,便是偷偷抹泪。 看着这样可人的苏子衿,司言不由便眸光微凝,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令人看不出情绪。 而这时,画面一转,孩子似乎是长到了四岁,模样出落的更精緻了些,脸上的婴儿肥却是消瘦了许多。 中秋之夜,孟家一众人热热闹闹的坐在庭院之中,挨个的等着一家之主孟伏的考量,而小小的孟青丝,却是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那等烟火之气,热闹之色。 「瑶儿,」这时候孟伏看向了一旁的孟瑶,淡淡道:「四书可是读的怎么样了?」 「爹爹,瑶儿已是熟读。」点了点头,孟瑶回道。 点了点头,孟伏接着道:「那你背一篇《中庸》的内容,给我听听。」 「是,爹爹。」孟瑶甜甜地笑着,立即便背了出来。 孟伏见此,笑着赞赏了两句,随即又考量着另外一个女儿,如此大约有三个孩子都回答了,最好的自然是孟瑶,而其他两个,虽不算太好,但也算勉强过关。 只是,孟伏接着要考量第四个孩子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众人脸色一白,随即便瞧见,孟老太爷孟焦步履极轻的便走了过来。 「爹……」孟伏见此,便讷讷起身,方才那一家之主的气魄,也顿时少了几分:「您不是明日到么?怎的今日提前就来了?」 孟焦在孟府,大抵是人人惧怕的,便是孟伏这个做儿子的,也对孟焦很是畏惧。毕竟孟伏年少的时候,没有少挨孟焦的痛揍,甚至于整个烟京都是知道,孟焦年轻时候,曾打死了自己的一个儿子。 孟焦的严厉,至此便是人尽皆知,作为他的幼子的孟伏,却是没有因此而被厚待,反而更加小心翼翼,不敢触怒孟焦。 「怎么,我难道不能提前来?」孟焦闻言,却是冷哼一声,神色很是不好。 「不,不是的!」孟伏急忙道:「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歹也能带着府中之人前去迎接……」 「不必迎接。」孟焦打断孟伏的话,语气沉沉道:「我孟焦可没有你们这等文臣矜贵!」 说着,孟焦蔑视的看了眼孟伏和府中一众女眷,瞧得众人皆是惊惧不已。 孟府最早,应当是武将出身,后来到了孟焦这一代,更是曾当上过骠骑统领。可谁曾想,孟焦之后,他的孩子没有一个根骨好的,便是孟伏更是个勉强混个小文官当。若非孟家门第高,想来孟伏便是连小官的位置,也是坐不上的。 所以,远远听着孟伏考着什么四书五经的,孟焦便深觉糟心,连带着看见孟伏,也有些厌烦的很。 文臣……孟伏心中有些不喜,毕竟他自小被自己的父亲嘲讽没用,心中少不得觉得怄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低下头,讨好的笑道:「爹说的是,说的是!」 听着孟伏的话,孟焦依旧不甚愉悦,只逡巡了一圈,他便沉声问道:「你这几个孩子,可是有人会练剑执刀?」 问话的时候,孟焦倒是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下意识便这样一问,心中却也知道,孟伏没有儿子,只有女儿,而烟京里头,又是极为在意女儿的诗文水准…… 孟焦的话落地,在场果然没有人回答,便是几个小姑娘,也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这一幕,顿时便让孟焦的心沉了又沉,忍不住便又训斥道:「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孟伏,你倒是教的好啊!」 听着孟焦的斥责,孟伏脸色立即变得很是灰暗。 「我会耍剑!」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细弱的声音忽然响起,顿时让场面愈发安静了几分。 众人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小的孟青丝仰着小脸,瞧着很是大胆的模样,但眼底却还有他人看不见的一丝怯意。 她想,只要她努力去表现,是不是祖父不会再为难父亲?是不是父亲会多看她一眼?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以至于幻境外的司言等人,皆是看的清楚。 不期然的,便是心中一涩,这样小心翼翼的苏子衿,这样渴望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尤其是如今这副孩童模样,更是让他心中颤抖的厉害。 「你会?」这一头,孟焦看向她,眼底依旧是轻视之色:「给我看看!」 命令的口吻,让小姑娘蹙了蹙眉,可她到底什么也没有说,便从腰际拿了一支桃木剑,自行站到了中央的位置,小小的身板,有模有样的动了起来。 看着她的动作,孟伏等人皆是不太在意,只心中想着,这小丫头上前,不过是譁众取宠,想来是入不得孟焦的眼。 可没有想到,她的动作尚且没有结束,便见孟焦眼底迸发出一抹光亮,瞧着有些渗人,却明显看得出来,他心中欢喜至极。 「停!先停下!」孟焦低声喊着,不待她停下来,便倾身上前,手下一个劲儿的给她摸着骨头,好半晌才惊奇道:「天生的练武奇才,天生的骨骼清奇啊!」 孟焦的喜悦,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孟家一众人等都一一愣住,不太明白他这般是何意思,可孟伏作为孟焦的儿子,还是第一时间便醒悟了过来。 可笑的摇了摇头,孟伏道:「爹,您不是玩笑罢?一个小丫头而已,哪里是什么骨骼清奇?」 在孟伏眼底,大约这个女儿也是无关重要的,没什么可以瞧得上。 可孟伏的话落下,孟焦却是全然不去理会,反而欣喜的看向小丫头,急迫的问道:「你这功夫是从哪里学的?何人教你的?」 方才她那般看似戏耍的模样,其实是一套华山剑法,且她完成的极为标准,莫说现下小孩子胜不得她,就是孟伏这样的青年也未必可以取胜! 瞧着这孩子不过三四岁的模样,却有如此精湛的剑法,委实令人惊奇,若是好生培养……假以时日,必定一鸣惊人! 越是想着,孟焦脸上的喜悦之色便越是明显了起来。 而小丫头闻言,却是垂下眸子,小心翼翼的交代道:「我……我先前看见有人在外头打架,就……就看到了。」 「所以,你仅仅看了一遍,便自学了起来?」孟焦一怔,脱口问道。 若是当真……这孩子便是天才啊! 下一刻,便见她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因着那次看到了,她便对这功夫起了好奇之心,私心里也想着,若是有人再来欺辱她,她就打回去。 「好!好!」孟焦沉声,抚掌笑道:「真是好啊!」 连连三个好,听得众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孟伏,他几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这般神色。 不待他回过神,孟焦便笃定道:「孟伏,你这女儿就交由我吧,我会好生培养她,假以时日,必定让她成为我东篱第一高手!」 东篱的第一高手?孟伏有些诧异,心下却有些泛着嘀咕,想着自己这个父亲,莫不是风症又犯了不成?一个丫头片子,还妄想成为第一高手?可笑至极! 心中的想法虽是如此,但孟伏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只顺从的点了点头,回道:「爹既是想要培育,便领着她去罢,左右我这儿还有好些个女儿,到底不缺这么一个。」 言下之意,便是这孩子任由他折腾,若是当真死了,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他膝下,还有众多女儿,这外室的孩子,卑贱太过,俨然今后没什么用处。 孟伏的话一落地,小小的孟青丝便不由瞪大眼睛。她自来早慧,再加上这些年处于人下,已然听得明白孟伏的话。原本还想着要讨好父亲的心,也一寸寸变得凄凉,眼眶顿时便含了红,几欲落泪。 可是,她还是咬着牙忍住了,只从此以后,她知道,自己再不会为了讨好眼前的这个男人,如何卑躬屈膝,而他……也不再是她的父亲! 小小的孩子,隐忍不发,然而,这幅委屈却强行压抑的模样,却是让幻境外的战王妃落下了泪水。 「这傢伙是死了,」深吸一口气,战王爷喃喃道:「楚楚,他死了!」 也不知是安慰战王妃还是安慰自己,战王爷的声音很是冷沉,听在一旁苏墨的耳朵里,却是有些不忍再看下去。 只才刚刚开始,苏子衿便是这样的凄凉,今后呢?今后她又是该如何? 下意识的,苏墨便看向司言,见司言眸底深深,仿佛有情绪溢出,他便知道,不是自己太过感性,而是苏子衿……他的妹妹,真的太苦,太苦了! 就在司言一行人各有所思之际,那一头,画面便又是一转。 青山竹林,小小的身影站在桩子上,她扎着马步,头上顶着一碗水,身下还有尖锐的竹子,只要一个跌倒,便是立即会被细竹刺穿,绝无生还。 「祖父!我已经蹲了一个时辰了!」额角的汗珠落下,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也晒成了略微黑沉的模样。 只是,她的话音才落地,便见长鞭随之而来,『啪』的一声,狠狠打在她瘦瘦小小的背嵴之上,疼的她脚下一个趔趄,几乎往下倒去。 背后一片细竹,尖尖的顶端泛着冷光,就好似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等待着她落入网中。 苏墨心下一惊,下意识便朝着前头飞了过去,他脚下轻功跃起,径直便冲到了苏子衿的面前,试图将她接住。 然而,他整个人飞到幻境之中,却丝毫触碰不到苏子衿,反倒是犹如幽魂一般,连带着脚下的竹尖,也丝毫触碰不到。 「这……」苏墨不解的拧眉,有些不知所以。 「全然不是危急时刻。」虚空之中,传来墨白低沉的声音,虽看不见他的人,但在场之人皆是知道,墨白作为主造幻之人,应是融入了幻境。 他在背后默默注视,却无法像司言等人这般,有任何动作。 原本这一次带着他们入内,便是要让他们找到苏子衿最为脆弱的一刻,只要在那一刻,将她救出水深火热,她心中的魔障便会不復存在,与此同时,苏子衿便也会甦醒过来。 只是如若像苏墨这般,出现的时候并不是苏子衿在最危急的时候或者不是她最为脆弱的那一刻,便全然无法影响什么,甚至于失去了一次将苏子衿从深渊的边沿拉回的机会。 每个人都有且只有那么一次的机会,若是失去,便再无第二次。也就是说,无论苏子衿将来处于如何危险的境地,苏墨也只能呆在黑暗的一隅,全然冲破不了幻境的束缚。 这便是幻境的一种弊端…… 墨白的话音才出,便见那一头,苏墨整个人一轻,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到了原先自己的位置。 微微一愣,苏墨便试着伸出手探一探幻境的世界,果不其然,当他再伸手的时候,却是全然被一个看不见的屏障挡住,无论他怎么样,也是再触不到幻境的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孟青丝那小小的身影已然一个挺身,整个人脚下轻点,便立即飞跃过竹尖,落到了不远处的平地之上。 「谁让你擅自下来的!」孟焦长鞭飞了过来,狠狠地便又抽到了她的背嵴上,冷声呵斥道:「我没有让你下来,你就不准下来,给我回去!」 被抽打的时候,她几乎没有躲开,只咬着唇,硬生生的挨了那么一下。 随即,她看向孟焦,低声道:「祖父,我只是……」 话音还未出,便见长鞭再一次朝着她挥了过来,而这一次,她依旧是生生的忍住想要躲开的动作,闭上眼睛,耳边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皮肉触到长鞭的一瞬间,确实火辣辣的疼,以至于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朝着后面退去。 「我说过,叫我师父!」拧着眉毛,孟焦恶狠狠道:「记住,我是你的师父!」 他要亲手培养出一把利刃,亲手培养出顶尖高手,只有这样,才能让完成他毕生的愿望,而这利刃,却不允许有什么感情存在! 只因,所有的高手都是知道,一旦有了感情,便是自己的软肋! 「是……师父!」小小的粉拳微微攥紧,她仰头看他,深吸一口气,娇娇软软道:「师父,我已经按照从前那般,站了一个时辰了……」 「你最近武艺精进的太慢了!」孟焦眯了眯眼睛,怒道:「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站上两个时辰,直到让我满意!」 但凡练武之人,都有其过渡期,而所谓的过渡期,便是武艺停滞不前,难以精进。如今的孟青丝,便正是处于这个阶段。 听着孟焦的话,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她知道,现在她还不能够反抗,更不能够提其他的,否则依着孟焦的性子,很有可能她再也进不了乌堂。 东篱设有乌堂,里头皆是各类书册,她早年随着孟瑶一群人拜了先生,所以自是识字儿,只如今跟着孟焦习武,便再无先生教习,只她闲暇之余会独自跑去乌堂,看一些兵书阵法,记一些名川山河,聊以慰藉。 点了点头,她转身一跃,便径直上了木桩,一如既往的乖巧懂事,可眸底却有不甘的光芒隐隐浮现。 就在这个时候,青山远去,画面一转,便是昏暗的室内,外头阳光正是明媚,可屋子里却沉的好似夜间。 氤氲着水汽的屏风之内,有铁桶正摆在中央。大大的铁桶里,六岁的孩子被架在其中,只留下一颗小小的脑袋,被留在外头,脖颈处的位置,皆是钢铁制成的,冰冷冷的盖子。这盖子就像是镣铐一般,将她紧紧锁在铁桶之中,令其无法挣扎的开。 「这……这是什么!」战王妃瞪大眼睛,死死咬住唇角。 眼前的这一幕,让她震惊不已。她的孩子,那样小的年纪,却犹如野兽一般,被困在铁桶之中,隐约还可瞧见那铁桶底下有火光跳跃……那么的刺目。 没等到战王爷的回覆,便听司言声音很沉:「洗髓。」 洗髓?苏墨瞳孔微微一缩,与战王妃一同看向了司言。就见司言脸色很是暗沉,眸底仿若看不见一丝光芒。 这就是洗髓,古法中能疏通人的经脉,增进武艺与内力的洗髓之法!但凡洗过髓的人,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与常人全然不同的造诣。 「子衿!」战王妃捂着唇,忽然便泣不成声。 她知道什么是洗髓,只是不知,她的子衿啊,曾有过这样的经歷! 习武之人皆是知道,洗髓虽然可以让人突破极限,但其中最大的弊端便是,一旦不成功,便是经脉暴毙而亡! 江湖之人对于武艺的渴望虽是强烈,但很少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什么,尤其是在先辈的试验中,几乎十个人洗髓,十个人都是以暴毙告终。由此可见,洗髓一事,痛苦之余,还极有可能身死其中! 「这该死的老东西!」战王爷握紧双拳,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气息奄奄的拉拢着脑袋,仿若昏厥过去。 即便在知道苏子衿就是容青这件事的时候,战王爷也没有想过,她的童年竟是这样的灰暗,灰暗到看不到一丝光亮。 寂静的幻境之内,唯有火焰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她恍恍惚惚醒来,瞧着屋内空无一人,却是扯起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来。 好半晌,她才喃喃出声,那微弱蚊蝇的嗓音,暗哑而沉重,像是一颗毒瘤,顿时种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她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仿若可以看到他们的存在一般,神色无比落寞:「天,怎么还不亮?」 她等着天亮,等着光明的到来,可是等来等去,却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何其可笑? 一句简短的话,就好像是鱼刺一般,深深扎入每个人的咽喉,疼的他们几乎崩溃。 是啊,她的天,从未亮过! …… …… 黎明将至,一大队人马在荒山野岭中,安营扎寨,稍作休息。 为首的将士身着银色铠甲,眉清目秀,只皮肤晒得古铜,瞧着便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他站在悬崖边上,有凉风拂过,英挺的鼻尖微微皱起。 正是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听得将士微微拧眉,冷声道:「阁下可是有何事?」 一边说,他一边转过身子,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暗影之上。 「王妃有家书与副将军。」那人抬眼,平淡无奇的脸容在微微露白的天色中,显然不是偷鸡摸狗之辈。 「王妃?」将士挑眼,嘴角一勾,便笑道:「难不成你是摄政王的人?」 他凤非的妹妹,正是摄政王楼霄的正妃,凤年年。而此次领着几万人马,也是为了进烟京,助力楼霄夺权。 「副将军误会了。」青年闻言,反问道:「看来副将军是打算助反贼谋国,毁凤家一世英名了?」 虽是一句疑问的话,可自这青年的口中说出,却是有些肯定的口吻,听得凤非一怔,心中暗道眼前的人,恐怕不是表面所瞧着的这样简单。 缓了缓心神,凤非才嗤笑一声,道:「那又如何?年年乃我凤非的妹妹,难不成阁下以为,我凤家会为了上位的小皇帝,而捨去自己的妹妹?」 如今楼兰早已帝位如同虚设,在凤非看来,退位让贤,只是早晚罢了。虽然他和自己的父亲从未想过支持楼霄上位,可如今收到凤年年的信函,他们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凤家从未想过如何权势滔天,但凤年年是凤非和凤展心头的珍宝,显然不可能让她也跟着陷入危难之中。 「副将军可是知道,我这里有另外一封信函?」青年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回道:「王妃的亲笔之信。」 说着,他立即便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封信函,递到了凤非的面前。 「你是年年的人?」凤非挑眼,显然心中依旧狐疑。 若是凤年年的暗卫,那么绝无可能像眼前这人一般,从容而冷静,并且话这样的多,完全不是暗卫的作风! 「不算。」青年笑着,执着信函的手却是一动不动。 他看着倒是不甚着急的样子,可这一幕落到凤非的眼底,委实便更加奇怪了几分。 略微一思索,凤非才伸出手,将他手中的信函接了过来,兀自沉默着打开。 只是,在信函打开的一瞬间,凤非的眼底便有诧异的情绪溢出,越是看下去,他眸中的惊疑不定,便越是露了出来。 「这当真是出自年年的手笔?」稳下心神,凤非沉吟问道。 信函里头的字迹是凤年年的不错,语气和口吻也和凤年年的一致,只是内容,却是和先前的信函截然不同,前一封是求救,而这一封,却是求着让他不要助力楼霄……更甚至是让他反咬楼霄一口,让楼霄兵败倒下,直接被剷除! 「自然。」青年笑道:「前一封乃王妃在楼霄的监视下完成,自然只能求救,而这封信,却是王妃艰难的交给我们,让我们为之转达。」 原本这封信该是给威虎将军凤展的,但这一次前来烟京的,却只凤非,所以,他便只好将其给了凤非,毕竟无论给谁,只要目的达到,即可! 显然,凤非心中对此亦是有数,毕竟凤年年的信,就像是写给他们的父亲的一般,里头的称谓和言辞,皆是可以窥见。 「你是说楼霄监视年年?」凤非冷笑道:「可据本副将所知,年年可是喜欢楼霄的!」 依着凤年年对楼霄的欢喜,绝对不可能传达这样的内容,甚至于,凤年年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愿意让楼霄受到伤害。 这一点,凤非从很早之前,便心中明白了,毕竟凤年年是他的亲妹妹,他如何能够不懂她的心思? …… …… ------题外话------ 发现有小可爱说找不到新书,小可爱们可以在《将军策:嫡女权谋》的主页面,往下拉,就可以发现作者的其他文,然后就会发现《长安调》哈哈哈 115过去(下) 凤年年对楼霄的欢喜,自许多年前凤非便心中有数,如今眼前此人如此说法,凤非心中俨然是不相信的。 只是,他的话才落下,便见青年笑了起来,摇头道:「我知道副将军不相信,但副将军难道不觉奇怪?为何我要凭空捏造一封信?又是从哪里得到王妃的亲笔信函?」 至始至终,这青年都极为从容,即便瞧着面容寻常,也依旧令人莫名的便觉得可信。 一时间,凤非便当真开始思索起来,且不说他为何凭空捏造一封信,便是凤年年的亲笔信函,也是不容易得到的。 自凤年年与楼霄成亲以来,但凡家书都是楼霄吩咐底下的人帮衬着送达边疆,显然不可能平白的便让无关紧要的人夺得信函,用以模仿其字迹…… 如此一想,凤非便不由一愣,随即他还未说话,便听那青年接着说道:「副将军看来是想起了一件事。」 一边说,那青年一边走近了凤非两步,继续道:「王妃身边本就是有暗卫跟着,为何每次送信,都要假借他人之手?」 一句话落地,便惹得凤非脸色微变。 凤年年性子很是软乎,为人知书达理,一直都不太喜欢麻烦他人,所以,基本上只要有书信,她都会让身边的暗卫送到他们的手中。从早些年的时候,她便是如此,也一直都启用身边的人传信,可自从成亲以后,送信的人便忽然换成了楼霄的手下,这一点,开始的时候也是让凤展和凤非有些诧异,只是思及夫妻之间,没有太多的拘礼之事,两父子便也就放宽了几分心去。 只是,如今听着眼前这青年的话,凤非不由顿住。若是说当真是楼霄在监视着凤年年的话……那么一切是不是就解释的通了? 如此想法一冒出来,凤非便是惊住,下意识便朝着青年看去,冷声道:「阁下究竟是谁?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眼前的青年,瞧着便是易了容的,可在凤非看来,不知为何,这人竟是给他以十分熟悉的感觉…… 「副将军,我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不值一提。」青年笑起来,淡淡道:「只是,这封信函确实乃王妃所写,副将军若是不信,自是可以派人试探一番,看看楼霄是否在监视王妃。」 凤非的模样,瞧着便是有些相信的意思了,所以他倒是不急躁。 知道这人不欲说出身份,凤非却敛眉,沉声道:「年年素来对楼霄很是欢喜,不可能要他生死!」 「副将军大抵是知道王妃的为人,却不知女子心性了。」青年摇头,嘆息道:「这世间的女子,为爱而生,为爱而亡。楼霄对王妃冷漠以待,终日流连烟花之地,早已众人皆知,王妃再怎么大度,也不过是女子,如此貌合神离的夫妻,大概是……不作也罢!」 早在来之前,他便调查了许多关于凤年年的事情,所以,即便在自己也不知道凤年年究竟为何如此的情况下,他还是给出了最为合适的回答。 果不其然,听着他的话,凤非脸色便是顿时一变。 楼霄对凤年年的冷待,凤展和凤非两父子并不知道,只是凤年年素来送去的信函中,并没有表现出委屈之意,凤展便也就安心下来。 可如今青年的话,却犹如当头棒喝,惊的凤非不由拧眉,道:「阁下说的可是当真?楼霄确实对年年冷遇非常?」 「自是真话。」见凤非还不知凤年年与楼霄的夫妻关系,青年便笑道:「信函的事情副将军可以怀疑,但王妃在摄政王府邸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只肖副将军稍稍打听一番,便可知晓其中之事。」 楼霄被司言射伤的时候,凤年年也算尽心竭力的伺候着,却最后落得被厌弃的下场,这件事早早便在烟京传开了,毕竟摄政王府邸人多嘴杂的,这般可供口舌之娱的事情,显然包不住。 听着青年的话,凤非眸中的冷色便顿时寒了几分。没想到他和父亲将妹妹交到楼霄的手中,两人成亲不过须臾数月罢了,楼霄便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行事,看来是当真在轻贱他凤非的妹妹了! 铁拳攥紧,凤非眯起眼睛,端秀的五官如刀削一般,愈发惹眼了几分。 瞧着凤非的模样,青年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了,只要凤非派人打听一番,想来倒戈一事,不在话下! 如此想着,那青年便拱了拱手,告辞道:「这件事,左右还是在副将军的斟酌之中。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副将军自当珍重。」 说着,他便转过身,踏着初升的一缕阳光,消失在了凤非的面前。 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凤非心中一片复杂。 若是当真如那人所说呢?他还是否会勤王?勤摄政王? 也许,他不会,也不能这么做。因为楼霄若是早已这般待他的妹妹,那么等着楼霄登基的那一天,也许就是他们凤氏一族彻底消失的时候了! …… …… 与此同时,幻境之内,依旧不分昼夜,不知年岁。 「主子,」有黑衣人匍匐在孟焦的脚下,颤抖道:「洗髓成功了!」 「成功了?」孟焦闻言,大喜过望:「那丫头现下还活着?」 「不错。」黑衣人道:「只是,属下不知……主子难道不怕培养了这些年,她就这般……死了?」 洗髓之说,并不是人人皆可以承载的住这番痛苦,有的人死于途中,有的人死于之后,这一切都是变数,委实过大。 依着孟焦对这孩子的看重,他其实很是奇怪,孟焦竟是会拿着她的性命,来作赌注! 「若是死了,也是没有办法。」孟焦闻言,却是冷笑一声,苍老的脸容浮现一抹戾气:「我要的是东篱第一,而不是没用的东西!」 这些时日,她的武艺精进的太慢,若是按照这般情况下去,定是做不得天下第一。所以,他宁愿捨弃她,也不愿留下没有用的东西! 听着孟焦的话,黑衣人便是一顿,心中立即明白,主子要的是得到东篱第一这个名号的工具,而不是什么孙女。 如此想着,他便点了点头,将一切放在心里头。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幕却是落在了窗外之人的眼里。 垂下黯淡的眸子,孟青丝不动声色的便拖着虚弱的身子,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三姐,你看,是那个野种!」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个子小小的,说出来的话却尤为刻薄。 看了眼小女孩的方向,她眸色冷冷,仰着头,便不欲理会他们。 只是,她无心招惹,却还是有人瞧着她不痛快,想要滋事。就见那小姑娘一怒,睁着圆圆的眼睛,骂道:「野种,你看见我们干嘛要跑!」 气急败坏的声音落下,顿时惹得孟青丝停下了身子,转身朝着她们看去:「如果不想挨揍,就闭嘴!」 眼前的两个小丫头,不是孟瑶和孟璇玑,又是何人? 「三姐,你看她!」孟璇玑脸色一变,立即朝着孟瑶凑上去,一副寻求庇护的模样。 安抚住了孟璇玑,孟瑶才看向她,低声道:「青丝,璇玑只是与你开玩笑罢了,你莫要同她计较。」 「开玩笑?」她冷冷一笑,勾唇道:「我可没跟你们开玩笑!」 说着,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玩味的一笑,瞧着丝毫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神色。 「野……孟青丝,你要做什么!」孟璇玑往后退了两步,小脸上满是苍白与惊惧。 她们自然不是没有『见识』过她的手段,心中也知道,她就像疯子一样,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孟璇玑的惊恐,顿时也感染到了孟瑶,就见孟瑶微微往后躲去,垂下的眸子满是怨恨。 再抬眼时,孟瑶依旧咬着的唇,神色很是楚楚:「青丝,璇玑她……璇玑,快同青丝道歉。」 说着,孟瑶便急迫的看向孟璇玑,然而,孟璇玑本就是府中唯独的嫡女,素来都是孟瑶依着她的,如今乍一听孟瑶的话,不由反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孟瑶的脸上。 『啪』的一声,手掌虽是小,但力道却是不小。 「孟瑶,你要我跟这个野种道歉,你疯了吗!」一边说,孟璇玑还一边将孟瑶往前推了两步,试图将孟瑶挡在自己的面前。 被打的孟璇玑一个懵住,眼底有怨毒之色,一闪而过:「璇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孟璇玑娇声道:「你难不成是和她一起的?想要欺负我!」 「不是的,璇玑!」孟瑶闻言,立即忙不迭的,试图解释。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孟璇玑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要跟娘说,说你欺负我!」 一声威胁的话出来,顿时让孟瑶白了脸色。只是,不待她说话,孟璇玑便已然揉着眼睛,朝着另一边离去。 看着孟璇玑的背影,孟青丝却是一笑,苍白的小脸有傲气浮现:「你看,你的手段赢不到人心!」 怂恿孟璇玑欺辱她也好,怂恿府中各个小姐议论她也罢,无论如何,孟瑶都得不到人的真心! 这一点,她看的清楚,更是明白的透彻。 「你!」孟瑶捏着拳头,向来乖巧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恶意之色。 「我先前就告诉过你……」她笑起来,桃花眸子很是璀璨:「不要再把手伸到我这里来,否则我不会轻饶!」 说着,她冷冷转身,朝着自己的院落缓缓离去。 那小小的背影,孤寂却也冷傲,因着年岁极小,无端的便让人觉得违和十足,可这一幕落在幻境外的众人眼中……是那样的酸楚。 画面不停的转换着,战王夫妇亲眼看着被人们辱骂的苏子衿,亲眼看着被称作怪物和野种的苏子衿……心中没来由的便深觉压抑。 原本她该是被捧在掌心,在众人艷羡的目光中长大,可如今,却是被轻贱、被嘲笑,挺直着纤弱的背嵴,瞧着世人的恶劣嘴脸,用孤高自傲的态度,面对一切的伤害。 如此,便又是过了两三年。 孟青丝九岁那一年,天云变色,一盆脏水,改写了她的人生。 院落之中,有黑衣人伏在地上,低声道:「主子,施过针法了……」 「有用?」孟焦皱着眉头,脸色很是暗沉。 孟青丝的武艺,再一次遇到了瓶颈。 诚然在她这个年纪能够这般武艺,已是极为难得,但孟焦显然觉得不够……甚至说,他不能容忍她停滞不前! 所以,他用了各种方法,试图激发她体内的潜能,试图让她再一次冲破束缚。 只是,孟焦的话音落地,却没有得到黑衣人兴奋的回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主子……」 「你是说还没有用?」瞳孔微微一缩,下一刻,便见孟焦转身,单手捏住黑衣人的脖颈,厉声道:「所有方法都试过了,还没有用?」 说这话的时候,孟焦脸上的怒意犹如狂风骤雨,来的极为突然,惊的黑衣人不由一顿,喉头被遏住的感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主……主子!」黑衣人赤红着脸,艰难的瞪着眼睛,道:「饶……饶命!」 这几日,因着孟青丝的事情,已然有好几个暗卫被孟焦杀了,如今的孟焦,正处于癫狂的边缘,他的急迫、他的恼怒,犹如致命的剧毒一般,一个不小心,便是容易被杀。 然而,他的话才一用力,孟焦手中就忽然用起了力气,转瞬之间,他便觉整个人一噎,挣扎着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暗处,有小小的人影捂住嘴,惊恐的盯着眼前的画面,身子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孟焦将被扭断脖子的黑衣人仍在地上,而后看向草丛,嗓音沉的好似鬼魅:「出来。」 只不过两个字,便立即吓得草丛里的身影瑟瑟发抖。可当她对上那双充斥着红血丝的诡异眸子时,便不得已整个人僵住。 「出来!」孟焦走上前去,眼含杀意:「要是等到我将你揪出来……」 「祖父,祖父!」一瞬间,孟瑶吓得面色惨白,蹑手蹑脚的走出了草丛。 盯着眼前的孩子,孟焦无声的移动着身子,转瞬便落在了孟瑶的面前。 「都看到了?听到了?」凉腻腻的手指落在孟瑶的脸上,宛若毒蛇一般,令人心生寒意。 「祖父,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孟瑶立即摇着脑袋,否认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看见?」孟焦勐地一用力,双手便立即握住了那细细的脖颈,几乎下一刻就要将其拧断。 「啊!」尖叫一声,孟瑶颤抖道:「我知道怎样让孟青丝武艺精进!」 「你说什么!」孟焦眼中有炙热的光芒,忽地绽放出来,亮的诡异:「你再说一遍!」 「我……我知道怎么让孟青丝的武艺精进!」咬了咬唇,孟瑶道:「我曾在一本……一本书上看过,要想武艺精进,还有一个法子!」 曾几何时,她想着讨好这个疯溃而在孟家又至高无上的老男人,所以,她依着他的喜好,想要去了解内力,试着去习得武艺。 只是,她到底不是练武的料子,无论她怎么努力,也依旧是孩子般的过家家……起不到一丝的作用。 「说,你快说!」手下依旧没有松开,孟焦瞪着眼睛,脸上的喜色看着尤为渗人。 「是……是内力相传!」孟瑶咽了口唾沫,心中正盘算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这话,不过是她为了保命,随口一说罢了,那些戏摺子里,大都有着这样的戏码。 然而,就在她以为孟焦会恼怒的时候,却没有料到,孟焦闻言,却是一愣,随即他笑了起来,眼底满是惊喜:「你说的对!对!还有这个法子!」 他就好像是疯了一般,喃喃自语着,不待孟瑶反应,他便转身将其往旁边一扔,朝着院落而去。 看着孟焦的背影,孟瑶知道,她的这个祖父……当真是疯了,疯的彻彻底底! 那一头,孟焦兴沖沖的跑到了孟青丝的屋子面前,他二话没有说便推门入内。 彼时,孟青丝正静静躺在榻上,仿若昏迷了一般,身上鲜血淋漓,很是骇人。 因着先前洗了髓的缘故,她不过九岁,却长得很是高挑,瞧着比起寻常的孩童,都要成熟许多。那张精緻的脸容,消瘦的厉害,稚嫩而青涩,闭上的眸子的时候,宛若婴孩。 孟焦一进来,却没有去叫醒她,而是火急火燎的运起周身内力,想也没有想,便朝着她的身上渡去。 …… …… 「天下第一……」 「东篱第一呵呵……」 不知过了多久,孟青丝被说话的声音吵醒。 等到她爬起来的时候,勐然发现,孟焦已然奄奄一息,直挺挺的躺在床下,只口中喃喃自语着,形容枯藁的模样,极为可怕。 瞧着孟焦的样子,她便知道,他这是走火入魔了。可一意识到这个,她就发现,周身竟是有极为深厚的内力,至少……有一甲子功力,凭空出现! 如此一想,她便立即明白过来,想来是孟焦将内力传授给了她,可在此过程中,因着头脑昏聩的原因,他才走火入魔,经脉爆裂。 「啊!」一声尖叫声响起,就见门外忽地出现一个婢女,吓得花容失色:「杀人啦!杀人啦!老太爷被人杀了啊!」 一声声惊恐的唿唤,在这青天白日,很快便将所有人引了过来。 孟青丝心下一怔,等回神的时候,她便已然执着长剑,跑出了院子。 她知道,只要所有人前来,就会将这罪名栽在她的身上,届时她无论如何,也辩解不了! 只是,她才跑出院子,便被众人包围了起来。 孟伏领着一众人,个个都执着棍棒刀枪,想要置她于死地。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要她活着,所有的罪责都落在了她的头上,她捏紧手中的长剑,在太阳底下,神色冷决。 「你这孽女!」孟伏负手站在她的面前,眼神仿若淬了毒的利刃:「竟敢弒杀祖父!」 孟伏去的时候,孟焦已然断了气。因着死在孟青丝的屋内,又被婢女看的清楚,孟伏自是将此罪名安在了她的头上。 勾起唇角,她稚嫩的脸容浮现冷厉:「老爷说我杀人,证据在何处?」 即便如此形势,她还是冷静的清楚,他们没有证据,因为孟焦的死,其实是走火入魔…… 「人证在此,你竟还敢抵赖!」孟伏低喝一声,神色阴鸷十足。 「妹妹为何要对祖父下手?」一旁的孟家二小姐,泣不成声:「祖父自来便是待妹妹最好,妹妹这般行径,对得起祖父,对得起人伦天道吗?」 「愚蠢!」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来,说道:「我若是要杀他,何必如此明目张胆?」 孟伏闻言,不禁眯起眼睛,厉声喝道:「孽女,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不是我做的,我不承认!」她淡淡挑眼,抿唇道:「若是老爷要将罪名安到我的头上,除非报官!老爷也不想连自己的父亲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吧?」 「爹爹,」这时,孟瑶忽然出声,只见她一脸良善,蹙眉道:「若是此事报官,我们孟家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啊!到时候爹爹升迁……」 说到这里,那女子停了下来,那柳叶一般的眉微微皱起,显得有些忧思不已。 孟伏闻言,眸底便有杀意浮现,就见他挥了挥手,冷厉道:「来人!将这弒杀祖父的孽障拿下,乱棍打死!」 「呵!」孟青丝凉凉一笑,露出森然之意,她红唇微动,有杀意溢出:「敢来者,死!」 一声落地,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孟家内外之所以人人都说她是怪物,其实是因为,她小小年纪,曾在孟焦的安排下,与勐虎关在同一个笼子里……若非后来她打死了勐虎,想来必死无疑。 可正是因为这般,众人才称她是怪物,一个个皆是从先前的轻视,到现下的惧怕,没有人敢和一个杀了老虎的人动手。 「把府中暗卫唤来!」孟伏无比兇恶的看向少女,字字句句诛心:「我倒是不信,这么多人,还杀不了一个怪物!」 在他眼中,她就是怪物。若是当年死在野兽的利齿之下,也就罢了,可奈何她却是活了下来,平白的败坏了孟家的名声! 赤裸裸的厌恶从他的眼底倾泻出来,即便她知道自己不该奢望什么,但在那一刻,原本便鲜血淋漓的心脏,再一次被撕裂开来,疼痛让她笑出了声音。 她傲然弯唇,道:「不好意思,你口中的怪物,将会让你孟府,血流成河!」 孟府的厮杀,一触而发。 幻境外,战王妃捂着心口,早已泪流满面。 她看着年幼的苏子衿,以一敌百。看着她双手满是伤痕,身上仍旧淌着鲜血,却依旧……笑的璀璨而残忍。 司言看在眼底,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泛着酸涩。他忽然发现,相较于从前,苏子衿的性子变了许多,可唯独不变的,便是那笑容……她似乎最是擅长,在疼痛与悲哀中,言笑晏晏! 幻境之中,瀰漫血腥与残酷。 她手起刀落,赤红的眸子依旧含着笑意,似乎感觉不到身上传来的疼痛一般,她神色依旧一派从容。 孟焦给她的一甲子内力,让她很轻松的便解决了所有的暗卫。直到仅剩下孟家几个人的时候,她才抬起眼,一步又一步,犹如恶鬼一般,朝着他们走去。 「啊!」孟夫人尖叫一声,低唿道:「怪物!老爷救命啊!」 亲眼看着她杀了这样多的人,孟夫人即便素日里再怎么轻视着她,如今也不由的被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一个不小心,她也成了她的刀下亡魂。 「青丝!」孟伏攥紧手,急急道:「我……我孟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你不能这样恩将仇报!」 文官最是怕屠戮,更何况是当着他的面,把他所培养的所有能人,都杀了彻底? 「恩?」她笑容更深了几分,一字一顿的问道:「老爷可真是记性差啊,当初看着我同野兽搏斗的时候,老爷怎的不提这般恩情?」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被扔进笼子里,是因为孟艺的央求。他的儿子要看她能否斗得过勐虎,便央了孟伏哄骗孟焦将她丢进里头。 「方才要杀我的时候,老爷又为何换了面孔,不做那高高在上的恩人?」剑尖仍旧滴着血珠子,她执着长剑,脚下的步子不停,依旧朝着他们靠近。 她不是圣人,诚然也曾受恩过孟家,可这所有的恩惠,早在当年虎口脱身之际,便早已互不相欠,如今他们要置她死地,便必须要承受她心头的愤怒! 瞧着她的神色,在场孟家之人便都明白,她此话,想来是认真的。 就在孟家抱成一团之际,一阵噪杂的脚步声,传入了苏子衿的耳里。 不去看她也知道,是孟焦的其余暗卫,如今她身受重伤,元气未復,想来是敌不过那些人…… 如此一想,她便深吸一口气,果断的提起长剑,一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一路逃离,她最终还是因为体力不支的原因,昏倒在地。 好在这一次,她的运气不算太差,被好心人所救。 救她的,是一对年轻夫妻,两人都二十多岁的模样,生活在洛城之内。 养伤的那段时间,她算是过的极为安稳,因着那夫妻有一个与她一般年纪,早年去世的儿子,于是她便穿上了少年的服饰,瞧着就好像十二三岁的孩子,比起她实际年纪要大上一些。 那个时候开始,她捨弃了孟青丝的名字,成了容青。 容这个姓氏,是这家男子的姓氏,她昏迷之际听了他们的对话,醒来后便立即自称唤作容青。 人们大都会对本家姓氏的人有些亲切感觉,所以,她极尽所能,想要博取一丝善意。 只是,等着她伤势好一些的时候,却又官兵前来拉壮丁,听说边界战乱极为厉害,如今百姓四处流离失所,皇帝便下了令,但凡家中有男嗣的,都要拉一个做壮丁。 为了报答那两夫妻的救命之恩,她毅然决然的便女扮男装,上了战场。好在当初手上的硃砂,因洗髓一事,彻底清除了干净,故而她穿上男装,便显得雌雄莫辨。 那些年月中,残酷与硝烟,瀰漫了整个东篱,也就烟京一带稍稍安稳些许,外头却是流民寇匪,混乱不堪。 在缺少兵源的前提下,即便她只九岁年纪,可瞧着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就轻易的被拉到了战场前,冲锋陷阵。 战场的无情,相较于她当初在孟府的日子,其实并无差异。她了无牵挂,所以战乱一起,便沖在了前头,抛头颅、洒热血,当如是。 可她到底还是女儿身,所以为了防止他人发现,她时常避开所有人,独自一人行动。 久而久之,兵营里的一众人,便只觉她身上傲气沖天,为人冷淡疏离,不愿与之结交。 不过,这与她倒是极好,毕竟少了接触,便少了被发现的机会。只唯独林叶……那个极为老实的青年,待她很好,时常寻着机会,想要将她拉入人群之中,见不得她孤寂一人。 渐渐的,因着她武艺超绝,常常冲锋陷阵,不到个把月的时间,便被领头的副将看重,于是,她那顺遂的几年,便至此开始。 她九岁入的兵营,十一岁那年只身一人,领着三千骑兵,于漠北击杀边疆蛮子,至此一战成名,坐上了骠骑大将军的位置。 泼天的富贵,无上的尊荣,她的名讳被传的人尽皆知,于是,文宣帝接见了她,对她赞赏有加。 所有人都看见了她功成名就,看见了她胆识过人,荣宠非常。可没有人看见,她独自一人在荒漠之中,暗夜之下,忍着剧痛,宛若困兽一般,舔舐着伤口。也没有人知道,她曾在腊月的天,纵身跃入结了冰的湖水之中,只因温泉之下,生怕与众将士一起,暴露了女子身份。 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成了东篱的顶樑柱,举朝上下,除了文宣帝,无人敢对她说一个不字! 年少时的荒唐人生,恍若黄粱一梦那般,渐渐的便从她的记忆中远去。 她是个极为韧劲儿的人,即便在那等凄凉之后,仍旧还在等着光明的到来。 说到底,她不甘一直藏身黑暗,永无天日。 于是,她戴上了獠牙面具,掩盖住本来的容貌,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唤作容青的少年,恣意洒脱,快活不已。 那是她初初明白人生可以有着怎样的乐趣的年岁,身边有林叶那个木讷的青年随着,还有一大群跟随着她吶喊的士兵将士。 皇天后土,战场厮杀,她就像是战场上的王一般,主宰一切。 那些陈旧的几乎发黄的岁月里,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驰骋疆域,斩杀寇匪。 许是本性使然,许是束缚太久,她开始只喝最烈的酒,只骑最烈的马,同时,也只爱最艷的衣。 就好像这样,便可以让她鲜活起来,不再困入从前的凄楚境地。 那几年的辗转,将她变成了另外的模样,不是年幼时隐忍的孟青丝,不是涅槃后整日笑语吟吟的苏子衿,她是容青,嗜酒成性,少年张狂的容青! 可这一切,最终还是毁了,在她堪堪触到光明的那一刻,有一个人,将她从天堂,拉入了地狱。 她的人生,再一次陷入暗沉,再一次与明媚失之交臂。 那人……便是楼霄。 初识楼霄的时候,她尚且只是小小的副将一个,但由于身边仅有几千兵马和一个患难与共的林叶跟随。 鹿野大战,北境的蛮子联结起来,齐齐发起进攻,朝着东篱都城,逼视过来。 那是最热的一月,隐约可见黄沙沉浮,起不了一丝微风。 她穿上最简朴的铠甲,带上长枪,杀在了前线。 离开之前,林叶曾与她说,自己即将成亲,姑娘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极好,他告诉她,等打了胜仗,务必要去参加他的喜宴。 于是,她欣然应下,本以为自己依旧无碍,却没有料到,那一次,她险些丧命其中,至此白骨一堆,有她一个。 震天的吶喊声中,冰刃交接,厮杀一片。就在即将得胜之际,蛮子使诈,忽然便放出了毒烟,迷住了她的眼睛。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她奋力斩杀,却还是不敌。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有『小兵』横冲直撞,将她带离了战场。 昏迷前的那一刻,她隐约听到了有人低唤她的名字,迫切而焦急,令她恍惚沉睡。 再醒来的时候,她的眸子,便恢復了清明。 水声滴滴答答作响,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洞穴之中,周身没有一人存在。 于是,她兀自便坐起了身子,打算一探究竟。 只不过,她才堪堪坐起,便听着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的她便攥紧拳头,等着来人出现。 不多时,便见一少年穿着破烂烂的盔甲,灰头土脸的便踏进了洞穴之内。 「容副将,你醒了!」一瞧见她的身影,那少年便跑了进来,脸上盛着青涩笑意。 眼前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量不算太高,瞧着颇有些清瘦,唯独一双褐色瞳眸,无端的便让人生出一丝温暖。 「容副将,你饿了么?」似乎是察觉她的沉默,那少年赶紧跑上前来,将手中的野兔高高举起,笑道:「我给你烤个兔子。」 容副将……垂下眸子,她不着痕迹的瞟了眼面容不详的少年,心中倒是安了几分。 这人对她的称唿,想来是兵营中的一员,至于真假……想来他若是真的要杀她,趁着她昏睡之际,便可行之。 如此一想,她便点了点头,声音暗哑道:「可有伤药?」 她如今伤势严重,若是不早些处理伤口,等着伤口化脓……想来情势便不太妙了。 而她身上的金创药,也不知在何时,丢了干净,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估计便是眼前的少年。 听着她的问话,那少年显然是一愣,随即他摇了摇头,拧眉道:「没有。」 这话,倒不是作假,这战争太过严酷,以至于他丝毫没有设想过,便已然落入如此田地。 不是丢了,而是……没了? 她微微抬眼,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少年,心中纳闷,看来他是方入的兵营,否则怎么可能连伤药都不曾带上,便敢随之出征? 如此一想,她便沉默下来。那少年见她不说话,心下一顿,便又道:「容副将,你别担心,我方才在外头看到一种伤药,想来可以给你用得上。」 只是,他的话一落地,她便忍不住蹙起眉梢来。识得伤药,却不知方才出去打野兔的时候便顺带采一些过来……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少年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是都城中,富家子弟! 少年见她依旧不说话,便立即又道:「容副将……」 只是,他的话才出,她便打断了他的话,只听她嗓音淡淡,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敛眉,随即扬唇,回道:「君行。」 …… …… 116子衿,莫怕 认识楼霄的时候,他还只是君行。 东篱王爷的身份,那时的容青并不知道,只听他说自己是烟京贵族子弟,来这战场磨砺自己,她便也就没有细思。 那时的战事,依旧吃紧,回到城池之后,她便养了一阵子的伤。只期间,她却是没有休息,布阵排兵,鼓舞士气。 在她尚且未曾养好伤的时候,便借着谋略,打了场漂亮的仗。自那以后,她才渐渐开始懂得用兵,懂得为将之道,而不是一股脑的冲锋陷阵,斩杀敌人。 在那期间的一段时间里,楼霄没有被晋升,而是依旧在底层,做着杂役的伙计。而容青,倒也一时间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两人在回到城池之后,便基本断了交集。 一直到次年,她即将成为骠骑大将军的两个月前,两人再一次有了交集。 漠北和漠南有蛮子大肆掠杀,因着漠南有主帅领兵,便只拨了三千骑兵与她。说是击杀蛮子,其实不过是她先领着这些人去送死罢了,她心中明白,所以只提出一个条件,那便是这三千骑兵的挑选,必须是愿者跟随。 本以为随着她送死之人,应是不多,倒是没有想到,跟随之人,足足有三千余人,而其中,便是有楼霄。 那时候,她才算是第一次看清楚这青年的容貌。 即便晒出了麦色肌肤,也出乎意料的精緻好看。 一行人径直抵达了漠北,分配任务之际,楼霄主动请缨,领了一批小分队,打在前头。 因着配合默契,这一仗打的远比想像中的顺利,他们一举拿下漠北虚城,护住了千余百姓。 自那以后,她与楼霄便成了至交。 两人也曾饮酒作乐,也曾年少打马,那是最自在的年岁,便是黄沙滚滚,也让人觉得甚是好看。 那时候的楼霄,与现下不同,他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许是环境使然,他心中的算计和欲望,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在容青的面前,几乎一丝不存。 后来,她回了都城,因这场战役,被封了上将,成了闻名东篱的骠骑大将军。只是,等她再回来想与楼霄、林叶庆贺之时,却是不见他的踪迹。 直到次年,于大殿之上,她看到了他。不是小将,不是君行,而是一个唤作楼霄的王爷。 看着略显陌生的楼霄,她敛下眸子,只作不识。 只未曾料到,楼霄却是约了她,垂钓江边。 他说他备了好酒,于是她便去了。 仿佛是重温旧时情谊那般,他们依旧酣畅淋漓,末了,楼霄才与她说,其实很早便知道,她是女儿身。 可奇怪的是,她却是没有慌乱,只微微笑着,肆然的歪着脑袋,等着他再度开口。 不过,楼霄没有说话,却是忽地笑了起来。她看不懂他的笑,像是少年,却又有几分成熟之意,全然与在荒漠时候的他,不太相同。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却不再提起那个话题,只唯独,他问过她,叫什么名字……原来那个被她丢弃的名字。 那是她决意放下的过往,所以,她毫不介怀的告诉了他。 再后来,两人渐渐的便走到了一起,她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可心中明白,大抵是心悦之的欢喜…… 「没想到妹妹竟是与楼霄有过这样的故事!」苏墨惊愕的看着画面中的一幕,不由便想起,之前司言曾朝着楼霄射箭的事情……是不是司言其实一早便知道,苏子衿与楼霄,有过这般的过往? 如此一想,苏墨便不由朝着司言的方向看去,却见司言神色极为冷峻,漆黑的眸底一片冰寒,连带着周身的气压,也变得很低很低。 似乎是苏墨的眸光太过显眼,就见司言冷冷偏头,漠然道:「我知道。」 不过三个字,便好像完全清楚苏墨的想法一般,便是一旁依旧泪眼汪汪的战王妃,也不由朝着苏墨的方向看来。 现下战王夫妇的心思,大抵都在心疼苏子衿的面上,瞧着楼霄的出现,两人却是尚且没有回神。 「哦……呵呵。」苏墨摸了摸脑袋,深觉尴尬。 只这时,画面微微晃动,四周的黄沙不再,成了奢华精緻的殿宇。 她笑着坐在案几前,手中执着一支笔,歪着脑袋向玉石桌子看去:「陛下瞧着我这阵法,可是画对了?」 一边说,她一边将手中的笔搁在一旁,捏着那墨迹未干的图纸,便起身朝着文宣帝而去。 今日,她依旧是着一袭红衣,作男子打扮,只那獠牙面具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尚且未长开的美好脸容。 「朕瞧瞧。」文宣帝闻言,立即便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图纸,仔细的端详起来。 好半晌,他才笑起来,贊道:「你这小丫头,没想到竟是如此有天赋!」 他不过才教她几次奇门遁甲之术,转眼她自己便是可以设计出这等精妙的阵法,若是假以时日,想来连他自己都要比不过她了。 「看来陛下的意思,便是我画对了?」抿唇笑起来,她弯着唇角,很是愉悦。 「是啊,你画对了。」睨了眼她,文宣帝摇头笑道:「瞧着这天赋,想来不多时便可以出师了。」 「陛下乃名师,出我这等子高徒,也是正常。」她不以为意的说着,却是又走到了案几前,百无聊赖的坐了下来。 看着她一副分明自得,却又故作谦虚的模样,文宣帝眼底便有无奈之色,缓缓浮现。 似乎是想起什么,就见他看向她,语气含了三分揶揄:「小丫头,听说你近日和尚家的小女儿,很是亲近?」 尚家的小女儿,自然便是尚若水了。 近日来,少年将军容青威名远播,在烟京这个藏不住事儿的地方,无疑众人便都知,她们私交甚好。 容青闻言,便点了点头,挑眼笑道:「若水很是惹人怜爱。」 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私交甚好的传闻了。 若水和她,确实有着极深的交情,最初的时候若水只知她是少年将军,不知她其实是女子。 后来,因为一次误打误撞,若水知道了她女子的身份,可那时候,若水却是丝毫没有失望的模样,只捂着唇,满眼都是惊喜。 「你啊,仔细些人家姑娘的名声。」文宣帝嘆了口气,却是有些纵容的意味:「咱们东篱可不比旁的地方,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 文宣帝打听到,这唤作若水的小姑娘,年纪很小,早早便订了亲,有了未婚夫婿,可如今跟着容青厮混,俨然是要被他人非议的。 诚然,他知道她们都是女儿家,并无不妥,可到底这天下人并不知道,人家瞧着,只是一男一女,哪里还会管什么清白不清白? 「陛下且放心。」邪肆的勾起唇角,她撑着脑袋,洒然道:「若水不在意那些。」 嘴里说着不在意,其实她心中很是清楚,若水并不愿嫁给那陈公子,也曾与她说过,若是能够借着与她交好的方式,逼得陈家退亲,自是最好。 而尚家那头,因着畏惧她这年少的将军,同时私心里也存着能够攀上一二的想法,便也就任由若水这般『胡闹』了。 「你这丫头,真不知道是太过洒脱,还是太过男儿性子!」说着责备的话,可文宣帝的眼底丝毫没有怪罪,有的,只有宛若慈父般的溺爱。 人和人,其实很是奇怪,正如文宣帝自己,他自己有女儿,公主好些,可偏生没有一个令他欢喜的,而容青这丫头呢?分明与自己无亲无故,他便就是很疼宠这孩子,恨不能她就是自个的公主,如此也好过她在外头受苦。 她闻言,璀璨一笑,回道:「也许是又洒脱,又男儿性子呢?」 「罢了罢了,」文宣帝摆手,认输道:「朕终归讲不过你,朕认了。」 「唔,我记得,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了。」忽地,她话锋一转,又道:「陛下可是想好要送我什么了?」 这话,便是故意讨要生辰礼物了。 「你这丫头,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跟朕要礼物了。」笑骂一声,他从袖中掏出一只玉簪,装模作样道:「朕前几日得了极好的璞玉,做了块玉佩后,又瞧着料子多了一丝,便命人又添了一支簪子……」 一边说,他一边抬眼瞧她,俨然是等着她过来拿了。 分明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她却还是笑嘻嘻的便上前:「陛下这簪子可真好看,不妨送与我呗?」 说着,她拿过文宣帝手上的玉簪子,容色很是欢喜。 那玉簪,倒是好看至极,通体呈艷丽的红色,雕成梅花的样式,中央还镶嵌了一颗米粒大小的水晶,耀眼十分。 她记得,先前自己曾说过,想要一支南海珊瑚红玉的簪子,只南海珊瑚红玉是世上稀缺的,几乎很难找到。 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动容,她刻意掩下那抹情绪,笑容很是艷绝。 她知道,文宣帝定是在她出征之际,四处搜罗这南海珊瑚红玉,可他这人又一向不太喜欢张扬,所以才故意这般说词。 「你喜欢,便送你罢。」文宣帝见她爱不释手,便笑道:「朕左右也不过随手让人做的。」 「谢陛下赏赐。」没有拆穿他,她故意施了个礼,逗得文宣帝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 …… 这几年的戎马生涯,她开始过的顺风顺水,渐渐的淡忘了孟家的一切。即便在朝堂上见着孟家之人,她也从来淡漠,仿若不曾识得。 文宣帝赐予了她一座将军府,她也养了自己的暗卫,生活的一切,变得生动起来,她就好似重新活了过来那般,纵情高歌,结交各方人士。 其中,便是有燕夙,那个满是魏晋风骨的洒脱男子。 只是,当她以为触到光明的时候,却是再一次,陷入深渊之中。 宣和十五年,楼霄身中蛊毒,垂死之际。 她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为他种下噬心蛊,整整守了他三天三夜。 可等着楼霄甦醒之后,不到几日,边疆蛮子联合动乱,她披上盔甲,带上长剑,携着未愈的伤,远赴战场。 那一场大战,打了好几个月,可以称得上是天昏地暗。 联合的蛮子无比兇悍,她负伤累累之下,几次都险些丧命,可心中有着一个念头,支撑着她活下来,走下去。 她想,楼霄在东篱等着她,她务必要回去,否则他一个人,岂不是孤独终老? 带着这般念头,她咬着牙,顶着满身的伤,终于将蛮子逼出了边界,取得了胜利。 腊月寒冬,冰封万里。 她满心欢喜的领着一众将领,踏上了归途的路。 林叶说,他妻子便要产子了,他想让她做孩子的干爹。 她笑起来,心中想着,若是回去之后,自己大约是要嫁给楼霄了,那个时候,她想来是做不得什么干爹了。 可她没有预料到,尚未抵达都城,便被告知文宣帝驾崩。 看着幻境中,面具下苏子衿惊慌失措的眸色,战王爷的心,有些好似被撕开了一般,疼的无以復加。 他见过文宣帝与苏子衿相处的模样,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是父女。 文宣帝对苏子衿……或者说是容青的宠爱,完全不亚于一个为父之人。 他给了她最初的父爱,让她学会一个女儿家该有的『骄纵』,可当她忽然被告知,文宣帝驾崩的那一剎那,心中有根弦,徒然便断了…… 苏子衿策马疾驰,漫天的大雪,几乎将她冻僵。可她依旧赶着路,想要尽快回到烟京,回到那个如慈父一般的男子身边。 可她没有等来再见一面的欣然,没有等来楼霄的怀抱,等到的,却是半途击杀,和满目疮痍的痛! 看着林叶和若水,双双死在她的面前的那一刻,她仅存的所有理智,一时间土崩瓦解! 楼霄高高坐在马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他依旧穿着紫衣玉冠,外披一件黑色大氅,邪魅的俊颜冰冷异常。 他说:「青丝,你还不束手就擒吗?如果你愿意伏法,本王便饶你不死!」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见他眼底有复杂的情绪涌起。可彼时彼刻,这些对她,早已不重要了! 在这一刻,她突然便明白了一切,明白了所有的虚情假意……他要的,只是江山,只是权势,不是她,更不是任何安逸的生活! 「楼霄,你要我束手就擒?你……」大雪之中,她仰着头,冷笑连连:「何德何能?」 风雪之中,她一袭红衣,猎猎作响,精緻的容颜,苍白的朱唇,即便满身狼狈,她看起来依旧那么的高傲。 「青丝,你何苦如此冥顽不灵!」楼霄深吸一口气,眸底的情绪是那么的浓烈。 若是她投降,他可以放过她……今后,她依旧是他的未婚妻,他们之间,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 可话一说出口,他便觉得无比可笑,他倒是忘记了,他的青丝,何等骄傲? 果不其然,便见她忍不住低声一笑,反问道:「楼霄,你没有经歷过绝望?你有没有看见过黑暗?」 不待他回答,她便疯了一般的大笑起来,伸手触到那冰冷的雪,看着那雪转瞬消融在她的掌心,她喃喃自语:「如果你曾一直在黑暗中摸爬滚打,你就会知道,那唯独的一缕光芒……是多么重要!」 可他,终究还是亲手摧毁了她的希望,将她推入深渊。 「楼霄,杀了她!」就在这时,身旁的孟瑶却是冷冷催促:「不要妇人之仁!」 说着,她看了眼容青的方向,眸底有杀意和快意,一闪而过。 楼霄没有说话,可容青却是凄冷决绝的仰着头,有恨意溢出骨髓:「我孟青丝,何惧生死!」 三万的士兵,被埋在荒芜的雪地上,尸骨不存,旧人不再,她又如何会惧怕生死一说? 可笑,委实可笑啊! 「射杀!」孟瑶冷笑的声音传来,随着她的话音落地,楼霄亦是开弓拉弦,与此同时,身边的射手骑兵也跟着拉了弓弦。 「咻咻咻咻……」尖锐的羽箭穿过风雪,直直向她射了过来,天地一瞬间变得极暗,极沉。 风雪和箭雨融为一体,剎那令人眼花缭乱,刺鼻的血腥味,依旧在蔓延着,她执着手中的利刃,唇边凄凉的笑意,逐渐浮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几道暗影随之闪了过来,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便被人拥进了怀中。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青竹香味,那令人安心的味道,不知为何,竟是将血腥味掩盖了彻底。 天地之间,在这一刻,变得寂静无声。 「你是……谁?」她抬眼,盯着面前这秀美绝伦的青年,一时间微微愣住。 这人生的极好,剑眉星目,眸色深邃,即便清冷淡漠,也让人觉得恍若谪仙。 可她知道,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从未! 「子衿……」他低眉看她,眉眼温柔了几分:「莫怕,有我在。」 这时她的幻境,是她的从前,所以,她不认得他,不知道他是谁。可他却是知道,他要护住她,无论如何。 青年的声音,仿若魔咒一般,听得她眼眶发酸,心中更是有一股暖流,四处窜动,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然而,随着司言的声音落下,楼霄那头,依旧朝着苏子衿拉紧弓弦,飞射羽箭。 战王爷和战王妃,已然有些分身乏术,虽是在幻境中,可若是受了伤,中了箭,也是真真实实的。 于是,就在一霎之间,羽箭飞射,转瞬便贯穿了司言的肩头。因着在幻境的缘故,他抱着苏子衿,两人便双双坠入悬崖。 风过耳,惊醒了深处迷茫中的苏子衿,她无措的看着司言肩头染了鲜血的羽箭,眼泪竟是徒然便落了下来。 「子衿,莫哭。」司言伸出手,温柔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凤眸一片深沉。 哭?苏子衿一震,有些惊异于自己忽如其来的落泪。她并不是容易落泪之人,即便经歷方才是事情,她也丝毫不会如寻常女子那般,嘤嘤哭泣,可如今这泪水……又是怎么回事? 不待苏子衿深思,下一刻,两人便就要落到药王谷的寒池之中。司言眸光一顿,便立即运气,一掌打在了石壁上,随即他搂着苏子衿,借着这股反弹的内力,稳稳的便落到了不远处的雪地之上。 一触到地面,苏子衿便立即推开司言,两人稍稍拉开距离后,她才蹙起眉梢,不解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看着苏子衿的动作,司言面色却是依旧淡淡。 「司言!让她……復记……让她恢復……记住!」只这个时候,虚无的空气中,忽然传来墨白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显然有些像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但司言却还是听得清楚,墨白是说,让苏子衿恢復记忆,也就是说,让苏子衿记起之后的一切,知道自己此时正在幻境之中! …… …… 与此同时,幻境外,墨白忽地一个踉跄,随即便『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怎么回事?」闻人牙惊道。 在墨白之前,战王夫妇也随之从幻境中被隔离开来,也就是说,现下还在幻境中的,便是司言、苏子衿,还有一个苏墨! 看了眼急切的战王爷和战王妃,墨白脸色微沉,道:「苏子衿的执念太强烈了,现下她强行改写了幻境,我已然无法控制了。」 「什么?」闻人牙听了,不由大惊失色:「你是不是先前耗损了修为?」 闻人牙是墨家的人,自然知道幻境通常不会被何人篡改,即便执念再强烈,也没有制幻之人来的厉害。可墨白如今这般,俨然便是毫无预兆的被推出幻境之外,再加之他吐了血……闻人牙便知道,除非墨白损耗了极大的修为,否则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显然,闻人牙的猜测并没有错。墨白给七宝撒的粉末,其实是凝结了他修为的,而如今苏子衿的执念太深,整个便凌驾于他所造的幻境之上,如此一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战王妃凝着眉梢,显然极为担忧。 看了眼依旧紧闭着眼睛,坐在床头的司言,墨白深吸一口气,回道:「我出来之前,告诉过司言,只要他唤起苏子衿的记忆,两人便可顺利从幻境中出来。」 「那酥胸呢?」喜乐凑上来,歪着脑袋问道。 「苏墨……想来他已然被困在幻境之中。」墨白拧眉,道:「只有将他带回大景,找到在幻境中,幼年的他……并且让幼年的他回忆起一切……方可将他唤醒。」 但凡被迫留在幻境中,且想要从幻境中走出来的,其实都要自幻境中唤醒那个自己。 「国师,让我们来罢!」战王爷看了眼担忧的战王妃,便问道:「可还能够将我们送进幻境之中?」 一边擦拭着嘴角的血渍,墨白一边摇头道:「进过同一个幻境的人……不能够再进第二次。」 苏墨是被留在苏子衿的幻境之中,所以必须要再一次从苏子衿的幻境中入手。可战王夫妇显然已是没有机会再入幻境,要入幻境,且能够找到苏墨的,只能够是苏子衿和苏墨共同认识,且相较熟悉的人! 「苏彻,书信一封,让阿宁赶来罢!」战王妃嘆了口气,现下,也只有苏宁可以入这幻境了。 「来不及。」墨白将手中的帕子丢在地上,圣洁的容颜有阴霾浮现:「但凡陷入幻境,十日内无法将其唤醒,他便永远都醒不过来!」 正因为如此,制幻才危险,且还是秘术。 就在这个时候,喜乐忽然说道:「我来!」 说着,她看向战王夫妇,嘻嘻一笑,即便一身黑衣,也瞧着极为明媚。 她和苏子衿也算是好友,和苏墨更是时常呆在一处,在场的,也只有她合适了。 「不行!」闻人牙瞪着眼睛,不悦道:「喜乐,你不能入幻境!」 现下墨白修为耗损,且方才又被幻境反噬受了伤,如此状况,闻人牙怎么着也是不会让喜乐冒险。 闻人牙的担忧,战王爷显然看的出来,虽说他救子心切,但也明白,不能够无端的便让喜乐也陷入危难之中。 嘆了口气,战王爷便道:「闻宗主说的不错,喜乐姑娘不能冒险。」 「喜乐姑娘的仗义,我们苏家铭记于心。」战王妃也跟着点头,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来:「只是,这入幻太过兇险,喜乐姑娘不宜进去。」 瞧着战王夫妇的明理,闻人牙心中深感欣慰,然而,他这想法堪堪冒出,便听喜乐歪着脑袋,略显豪迈的便笑了起来:「其实吧,我是自个好奇,想看看这幻境生的什么模样,至于救酥……苏兄,不过就是顺带罢了。」 一边说,喜乐一边笑眯眯的咧着嘴,犹如冬日暖阳一般,融化人心。 「不行,」闻人牙脸色一变,故作悽惨道:「喜乐,你爹我就你一个闺女,你这是要伤爹的心吗?」 「哎呀,爹!」喜乐无奈,却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道:「咱们混江湖的,可不能怂啊,这人一怂呢,就走不远!」 「谁跟你咱们?」闻人牙哼道:「你老子可是隐居人士,逍遥快活!」 「我呸!」喜乐不屑,挑眼:「爹,你一年呆墨门几日啊?还隐居人士!」 喜乐的话一落地,闻人牙便顿时便呛的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他才出声,道:「嘿,我说你这丫头……」 「咳!」就在这时,墨白打断了这两父女的话,清俊的脸容浮现一抹笑容来:「我虽是受了点伤,但也不至于连个幻境都造不出来罢?只要休养一日,便可恢復过来。」 他其实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今日苏子衿的执念,超出了他的意料罢了,但这倒是无妨,稍作休息,吃几颗丹药的,也就很快恢復元气了。 瞧着墨白的模样,喜乐便笑道:「那咱们明日来罢,让我也瞧瞧幻境是个什么模样!」 那轻松的笑容,看的闻人牙直头疼不已,可他看的出来,喜乐这一次,显然必去不可,而这么些年,他也从来拗不过这丫头…… 嘆了口气,闻人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坐在凳子上的苏墨,心中思索着,这小子到底给他闺女灌了多少迷药…… 原本沉重的气氛,被喜乐这么一闹,便也就少了几分压抑。战王夫妇见喜乐这般,心中既是开心又是歉疚,于是,便听战王妃道:「喜乐姑娘大恩,我苏家无以为报。」 言下之意,她其实想说,无以为报,只能将苏墨以身相许了。 闻人牙听了心中自然知道战王妃的意思,可他这时,倒也想知道,喜乐与苏墨,是不是两情相悦。 这股子好奇心的驱使下,便令他顿时沉默下来,伸着脑袋等着喜乐的回答。 然而,下一刻,喜乐却是一愣,随即极为豪气的便摆手,笑道:「王妃客气,客气!我们江湖中人,自是侠肝义胆,为朋友两肋插刀!」 一声为朋友,让战王妃的心凉了几分,却是令闻人牙的眉眼,舒展开来。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 …… 那一头,轻衣和百里奚正在外头候着,南洛不知何时,也跟着到了院落之外。 听说苏子衿出了事情,他心中唏嘘,却是不知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慰问,想了想,他便找上了百里奚,打算自他口中得到什么信息。 拍了拍身上的女装长裙,南洛笑着问道:「百里,听说你们找了假慈悲回来?」 「嗯哼!」百里奚闻言,眼珠子却是一转,只点头应了一声,却是不回答仔细的事情。 在他看来,南洛估摸着还是喜欢苏子衿,而墨白对苏子衿的欢喜之情……他也是堪堪得知,毕竟他虽为人大大咧咧,但却不是傻帽,瞧着墨白对苏子衿的关心与担忧,他心中便一清二楚起来。 「百里,你今儿个怎的怪怪的?」南洛嫌弃的皱起眉头,要是放在平常,百里奚这大嘴巴估计早就开始跟他扯犊子了,怎的现下如此安静,一副隐瞒着什么的模样……委实叫他瞧着怪异。 「没有呀。」百里奚哈哈一笑,摸头道:「我眉头都这样,你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我了。」 只是,一旁整理着药草的轻衣见此,却是不着痕迹的挑眼,心中暗自摇头,百里奚这人,心直口快,但凡他在撒谎,都少不得要摸摸脑门子,如此一副心虚的模样,除非南洛脑子缺根筋,否则不会看不出来。 心中如此想着,轻衣便竖着耳朵,等着南洛反应。 然而,超乎她预料的是,南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思索了一番,才跟着嘿嘿笑起来:「这话好似有些道理呀!」 一句话落下,轻衣不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难道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百里奚那头,虽说是跟南洛谈话,但心思却还在轻衣的身上,乍一瞧见轻衣恍惚,便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扶住轻衣。 一边挽住她的肩膀,他一边蹙眉问道:「小轻衣,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百里奚的声音,很是温柔,听得轻衣有些脸热,随即她抬眼看向他,却见这少年郎生的极好,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眸底满是情愫。 心中顿时便漏了一拍,可不待她反应,南洛那头却是吹了一声口哨,调侃道:「啊呀呀,不得了,咱们百里也会知道温柔啦?」 百里奚这厮,向来三句骂娘,五句动手,跟他认识这样久,南洛倒是第一次瞧着他这样小心翼翼,如此温柔的模样。 百里奚原本还见轻衣愣愣的瞧着自己,就要入迷的模样,南洛那嗓音一出来,顿时便让轻衣醒悟过来,随即她皱着眉头,径直便推开了百里奚。 这一反应,顿时便让百里奚恼了。 只见他转过身,咬牙切齿,怒吼道:「娘娘腔,你他娘给老子滚!」 打搅了他的好事,他恨不得将百里奚揍上一顿,用以解恨! 南洛显然不知所以,瞧着百里奚忽然炸毛,他便不由摸了摸鼻子,哼声道:「你以为老子稀罕啊?滚就滚!」 说着,南洛便提起自己的裙摆,打算离开。 这个时候,却见闻人牙和喜乐两父女,走了出来。 喜乐一瞧见南洛便不由诧异起来,惊道:「哎呦喂,南洛,你特么又穿女装啦?」 要说南洛喜爱穿女装这件事,大概还是要从他幼年时候,大概五六岁说起,从某个时期开始,他便莫名的对女子的服饰爱不释手,什么金银珠钗、绫罗绸缎,统统是他的心头好。 为了这件事,疆南的皇帝也曾狠下心,将所有女子的服饰都收了起来,可那一次,南洛却是径直绝食,抗争到底。 因着心疼儿子,疆南皇帝便败下了阵来,只是和南洛约定,不准穿着招摇。于是,南洛便妥协了,但凡正常时候,他都以太子身份出面,而一旦夜深人静,无人窥见之际,便又悄然换上了女子的装束,瞧得疆南皇帝一度以为,南洛也许在取向问题上……有些不同寻常。 「本太子喜欢!」南洛闻言,却是丝毫不觉害臊,反而秀丽的小脸一昂,瞪了眼喜乐。 「啧!」喜乐嫌弃的看了眼南洛,倒是不想再说什么。 「闻伯父啊!」南洛眼珠子一转,便忽然道:「喜乐这些时日在烟京,可是浪荡了!」 说着,南洛便朝着喜乐,扮了个鬼脸,一副坏心的模样,却只得到喜乐仿若看智障一样的眼神。 闻人牙看了眼南洛,倒是不像在瞧一个太子,只听他道:「喜乐不是素来都这般?」 闻人牙的回答,顿时便让百里奚心中暗自缓了几分,随即他低眉看向轻衣,见轻衣懒懒的笑着,心中顿时温暖一片。 这一头,南洛闻言,却是摇头,噘着嘴,说道:「闻伯父不知道啊,喜乐可是时常随着苏墨一起饮酒作乐。」 「这个我知道。」闻人牙点了点头,随即淡淡道:「太子若是无事,我和喜乐便下去休息了,赶了几日的路,很是疲惫。」 一边说,闻人牙便看了眼喜乐,示意喜乐随着他离开。 喜乐见此,便笑嘻嘻的瞧了眼南洛,显然有些嗤之以鼻。 紧接着,她便跟着闻人牙,离开了此处院落。 还没有走多远,闻人牙便忽然道:「喜乐,你同苏墨交好,爹不反对了。」 这话,有股深思熟虑后才得到结论的感觉,让喜乐听着,便是一愣:「爹,你说啥呢?」 「我说啊,你还是跟苏墨交好罢,太子那模样,我不甚喜欢。」闻人牙沉声说着,语气极为认真。 若说他之前对苏墨不满意,可现在瞧着南洛穿着女装的模样,他便觉得不忍直视,连带着对苏墨,也倍增好感了。毕竟喜乐素来喜欢和南洛玩闹,若是喜乐对南洛有意思,可就全完了啊! 可这声音不大不小,正让院中所有人都听个正着。 百里奚『噗』的一声,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因为笑的太厉害,径直便捂着肚子,弯下身子。 而轻衣闻言,亦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音。 唯有南洛瞪大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暗道这父女两一个样子,都是来扎他的心的! …… …… 117醒 寒冬腊月,北风唿啸。 幻境之内,大雪依旧,入眼皆是银装素裹,凉意刺骨。 枯藤老树,静谧十足。白茫茫的雪地上,一浅一深的脚印,尤为触目。 「你是谁?」苏子衿凝眸,心中有怪异的感觉,冒了出来。 眼前的青年,秀美极致,可他瞧着自己的神色,却是含着一丝情愫,便是她如今再不明事,也看得出他的欢喜之意。 可到底,她对这青年是全然不识,他如今为自己挡了一箭,又是为何? 心中如此思索,那头,司言却是抿起薄唇,淡淡道:「司言。」 「大景的那个司言?」蹙起眉梢,苏子衿紧紧盯着司言,神色忽明忽暗。 大景的长宁王世子司言,早些年便声名远播,四国皆知,传言他面冷心狠,手段了得,在大景也算是只手遮天,权势过人。 「嗯。」司言微微颔首,回道:「是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很是寡淡,丝毫看不出受了伤的模样,可苏子衿却是看的清楚,他肩膀上的羽箭依旧淌着鲜血,整个便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 深吸一口气,苏子衿垂眸,道:「先找个地方,将你肩上的箭拔出来罢。」 诚然她如今心乱如麻,思绪纷杂,可却还是知道,司言既是捨命救她,便不可能伤害到她,只是她心中依旧无法相信,眼前之人究竟意欲何为。 司言闻言,便抬眼逡巡起来。 如今这地方,是药王谷也不是药王谷。这寒冰池是药王谷的,可周围却是没有什么屋宇,显然轻衣等人并没有出现在这幻境之中。 这幻境,想来是脱离了墨白的掌控,否则不会如此,偏离了事件发展的轨道。 「那里有洞口,」司言望了眼前方,脱口道:「子衿,我们想去瞧一瞧。」 一声『子衿』落地,立即惊的苏子衿不由瞳孔微微缩了缩,文宣帝给她取了新的名字,唤作子衿,可为何司言会知道这个名字?而且他这般自然的唤出来,俨然不像是堪堪得知! 心中疑团,密密麻麻的一涌而出,她看了眼司言的方位,神色有些微冷。 她想起,方才司言为她挡住那致命的一箭时,似乎也是唤她子衿二字……那时她无法深思,如今想来,却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很! 只是,看了眼司言肩上依旧渗着鲜血的伤口,她到底没有再说话,只是随着司言,到了山洞之内。 这是个极为空旷的洞穴,和苏子衿心中所期待的一般,里头很是干净,几块石头,一方石壁,空荡荡的,却很是方便。 两人抵达山洞之后,司言瞧着苏子衿身上无碍后,才兀自坐了下来,他一言不发,沉默着打算拔了肩头的羽箭。 这箭虽说不算致命,但现下天气实在太过严寒,他穿着初春的薄衫,再加之手头的伤药不太充沛,一个处理不当,便是容易命丧。 「我来罢!」苏子衿蹙眉,她自是不太乐意欠了他人什么,司言既是救了她一命,那么她为他包扎伤口,也是无可厚非。 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眸底微微划过一抹极淡的笑意,几乎令人难以察觉。这笑意,大抵是喜于苏子衿如今虽不识得她,却还是对他颇为在意。 点了点头,司言便放下自己的手,安安静静的等着苏子衿前来。 苏子衿见此,心中暗道一声这厮的不客气,毕竟这般事情,若是在她的身上,一定会先婉拒一番…… 如此想着,苏子衿便也没有忸怩,立即就上前,单手握住那羽箭的一头。稍稍动了动头,她试图将羽箭拔出,可奈何,这箭已然入了骨,必须要极为快速的将其拔起,且还不能有丝毫偏差。 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抬眼看向司言,低声道:「脱衣服。」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倒是没有多想,但司言却是耳根子一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略显暧昧。 好半晌,司言才点头,凤眸却依旧落在苏子衿的脸上,那清冷却异乎炙热的眸光,瞧得苏子衿不由赶紧的垂下眸子,避开了两人的对视。 她现下的心情,委实太过复杂,原本楼霄的行径,令她心灰意冷,心底的仇恨,也全然冒了出来,可司言的出现,却让她心中的沉重莫名的便轻了几分,且随着疑云的增添,沉重亦是紧跟着骤减下来……这样的感觉,太过微妙,以至于便是苏子衿自己,也全然分辨不出究竟为何。 就在苏子衿恍神之际,司言已然褪下了自己的外袍,连带着中衣也都解开了,撕了羽箭周边的料子,露出里头精壮而结实的身材。 敛去眼底的诧色,苏子衿凝眸,素手便随之贴了上去。之所以要司言脱衣,自不是有什么暧昧的心思,而是穿着衣服,那羽箭容易勾到衣物,一个不小心便是会产生偏差。 而一旦如此,司言的这肩膀,不废也是要留下一些后遗症的。 凑上前去,苏子衿一只手握着羽箭,一只手按住司言的胸膛,神色极为肃然。 她并不是闺阁中的女子,而是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军,所以对男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诚然司言的身材极好,可万千士兵中,并不缺这样的身材,处理伤口的次数多了,苏子衿对此也就渐渐麻木了。 于是,她神色认真,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此时的距离,很是靠近,近的几乎便可以闻到彼此身上喷洒的热气…… 司言喉头微微一动,瞧着如此诱人的苏子衿,清冷的眸底顿时便涌上了深邃之意。只是,看着她那般认真的模样,司言便只好强迫自己打消那想要一亲芳泽的心思。 这一头,苏子衿自然不知道司言的心思,她捏住那羽箭之后,深吸一口气,丝毫不带迟疑,便用力一拽,只见那原本插着羽箭的肩头,有血液喷涌而出。 温热的血渍染红了司言的中衣,苏子衿默然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皓齿微微一咬,便利索的将瓶盖扯开,将里头的粉末倒在了司言的肩膀上。 「会有点疼。」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苏子衿手下小心翼翼的撒着粉末,低声道:「忍着。」 这样的苏子衿,几乎和司言记忆中的她,不太一样。从前因为这一屠戮,她被楼霄射入悬崖,万念俱灰之余,还拖了残破的身体。所以,她的绝望,浓烈到令人心疼。可这幻境之中,因为司言的出现,那既定的轨迹被打乱,她痛恨之余,却没有全部失去希望,毕竟她没有受伤,也还康健,只要她想,便可立即杀回烟京,搅乱那骯脏的平静。 可司言心中的疼惜,却还是在泛滥着,那三年的心魔与病痛,将她折磨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她用虚假的笑容,将自己从容青变成苏子衿,完完全全丢失了那般肆然的影子……到底承受的太多、太多! 苏子衿这一头,倒是全然没有去看司言,她手下动作很是熟稔,极为利索的便为司言包扎好了伤口,连带着血渍,也被擦拭的极为干净。 方才停下手,她便看向司言,只触到司言眸底的那抹疼惜,她便是整个人一愣。不待她说话,司言这时却是长臂一伸,毫无预兆的便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子衿……」一声低喃,沉重而情绪满满,听得苏子衿不由蹙起眉梢。 「放开我!」冰冷的声音响起,苏子衿眸底有杀意浮现。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便推开司言,语气冷淡:「为何救我?为何唤我子衿?为何你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苏子衿的话,其实已然算是质问,她心中的迷雾太过浓烈,浓烈到司言的出现,彻底搅乱了她的心。 虽是被苏子衿推开,司言却依旧轻声道:「这是幻境。」 对苏子衿,他没有隐瞒的必要,只有告诉她实情,才有可能唤起她的记忆。所以,他毅然决然选择了坦诚。 「幻境?」苏子衿闻言,嗤笑一声:「司言,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若是幻境,你为何会受伤?我又为何真真切切的感受的到寒冷之意?」 司言的话,苏子衿显然是不相信的,若是这当真是幻境,她的感受,怎么可能如此真实? 「这是你的幻境。」司言清冷的面容依旧寡淡,眼底却是有温柔之色,渐渐浮现:「子衿,你入了魔障之中,这里是魔障中的幻境。」 魔障的幻境,与其他幻境不同,这幻境是以真实为基础,无论是谁,只要步入这幻境内,都宛若入了现实,即便是受伤,也是真切的受伤。 这一点,苏子衿俨然也是知道的,她素来对阵法一类有些研究,所以也知道,墨门的一些事情。故而,司言的话一出,苏子衿脸上虽依旧不信,可心中却犯了些许嘀咕。 这时,司言却是继续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说着,司言便缓缓将苏子衿原本被射入悬崖、包括三年之后她回了大景的事情,告诉了她。 司言的声音,低沉却清冽,听得苏子衿有些狐疑,毕竟只有那般,司言忽然出现以及他捨命救自己的事情,才解释的通。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还是不太相信,在她的感受来看,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忽然跑出来这么一个人,说她的世界是假的,大抵任谁都要觉得可笑的。 敛下心神,苏子衿抬眼看向司言,打量道:「若是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又是与我何种关系?」 墨门造幻只有非常亲密的人才可以入内,那么司言在那个故事中,又是充当何种角色? 「我们成亲了。」司言神色极为认真,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世子妃,子衿。」 对于她忘记了他这件事,司言其实有些心痛,可他知道,他唯独能做的,便是耐心的同她解释,毕竟眼前的苏子衿,是三年前,那个十四岁的她。 「世子妃?」苏子衿冷笑起来,嗤声道:「司言,你莫不是觉得这故事很有意思?」 她方伤了情,结果司言却同她说,她将来是要成为他的妻子,这话到底是没有可能的! 垂下眸子,司言淡声道:「你丢了三年的记忆,又怎知不可能?」 那三年,与苏子衿来说,是痛苦,是沉淀,也是忘却。 她彻底的将楼霄从骨髓中剔除,所以才会开始新的人生,才会与他如此相爱。 苏子衿闻言,没有回答,反倒一笑,回道:「司言,这个故事诚然很是天衣无缝,可我不信!」 说着,她径直起身,接着道:「我去外头打野味,你留在这儿等着罢。」 话音落地,苏子衿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司言的面前。 瞧着苏子衿的背影,司言凤眸清冷依旧,让人看不出情绪。 …… …… 与此同时,幻境外已然到了次日。 墨白大抵调养了一番,便带着喜乐,入了幻境。 临行之前,喜乐特意换上厚厚的小袄,故而,乍一入幻境的时候,丝毫感受不到冰寒。 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尸骨成堆,却唯独不见苏墨的身影,喜乐皱了皱鼻尖,便立即喊道:「酥胸!你在哪里?」 一边走,喜乐一边喊着,心下却是不解,这儿为何遍地皆是骸骨。 「喜乐姑娘?」正是时,远方传来苏墨的声音,喜乐一个激灵,便寻着声音,一路跑去。 直到跑到悬崖边上,她才瞧见苏墨正挂在那儿,他手执一把长剑,长剑没入悬崖的峭壁之上,此时这把长剑,正在支撑着他不落下去。 「酥胸?」喜乐不由皱眉,诧异道;「酥胸你怎的还不上来?」 这悬崖虽是陡峭,但依着苏墨的功夫,想来要上来,并不是问题。 「喜乐姑娘,我功夫都没了。」苏墨扯出一个笑来,比哭还难看。 原本在司言等人冲出去后,苏墨便下意识的打算追过去,却不料,整个人被困在幻境之中,完全无法出去。 他一边在里头干着急,一边试图打碎幻境的束缚,可那幻境的阻隔在苏子衿和司言落下悬崖之后,便自行消失了去,等他回过神,发现战王夫妇也跟着不见了。一阵山崩地裂,他脚下的土地便也随之崩落,原本他打算运起内力,倒没有想到,周身竟是一丝的内力也使不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挣扎着将自己挂在这悬崖峭壁之上,几乎脱力。 「啊?」喜乐张了张嘴,紧接着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沉吟道:「看来是这幻境崩塌造成的结果啊,你这功夫,恐怕一时半会儿恢復不了。」 说着,喜乐便上前而去,一个飞跃起身,便纵身往悬崖而去,直到揽住苏墨的腰际,她才一鼓作气,借着苏墨手中的剑,运气飞上了悬崖之上。 「多谢喜乐姑娘。」苏墨感激的笑了笑,桃花眸子很是璀璨。 喜乐闻言,微微挑眼噘嘴,斜睨着苏墨,道:「我说酥胸,你要是真想谢我,出去了好酒好菜伺候,顺带向苏子衿学了酿酒的手艺,今后好好报答我咯!」 说这话的时候,喜乐弯弯的眉眼,一片光亮,那讨喜的模样,便是苏墨瞧了,也不由觉得心中一滞,好半晌才牵唇笑道:「苏某尽力而为。」 话一出来,苏墨便不由一怔,忍不住问道:「喜乐姑娘,你怎的会在幻境之中?」 「救你的呗!」喜乐歪着脑袋,解释道:「酥胸,墨白那假慈悲道行不够,如今幻境崩塌了一隅,若非我来救你,你十日后的要翘辫子的!」 「那喜乐姑娘岂不是也有危险?」苏墨闻言,不由皱起眉头。 「是啊,」喜乐无甚所谓的耸了耸肩,拍了拍苏墨的胸膛,便豪气道:「酥胸不必如此,咱们好歹也是相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英年早逝罢?更何况,这幻境我也是好奇的很,藉此机会来这么一遭,人生无憾矣!」 一边说,喜乐一边笑眯眯的瞅着苏墨,显然丝毫没有介怀。 瞧着人家姑娘不甚忸怩的模样,苏墨只好拱手,行了个礼,道:「多谢喜乐姑娘!」 又是一声多谢,听得喜乐不由啧了一声,不满道:「酥胸怎的如此客气,咱们江湖儿女,不必这般!」 话音才出,喜乐便伸出手,拍了拍苏墨的肩膀,直直弄得苏墨哭笑不得。 心中忍不住想,喜乐这口中的江湖儿女,想来是极好使的啊…… 这一头,喜乐见苏墨没有说话,便继续道:「酥胸,咱们走罢,要想从这幻境出去,便必须回一趟大景,让锦都中的你,恢復记忆!」 苏墨不由凝眉:「可是,喜乐姑娘,这里离大景……」 「我知道这里离大景很远。」喜乐打断苏墨的话,笑道:「不过这里是幻境,幻境的时辰和外头不一样。」 在幻境里头,时间流逝的极为缓慢,基本上外头一日,幻境都能抵上好几个月。 听着喜乐的话,苏墨点了点头,可瞧了眼悬崖,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喜乐姑娘,不妨咱们去看看子衿和司言?他们掉下这悬崖之中……想来是凶多吉少。」 「有司言那个冰块脸在,你怕什么?」喜乐不以为意,继续道:「现下最妥善的,便是先顾好你自己,等你出了幻境,再去担忧他两的事情罢。」 在大事面前,喜乐可是从不含煳的。 苏墨闻言,心中便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想了想,他才点头道:「好,那就依着喜乐姑娘所说,先回大景。」 …… …… 苏子衿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司言正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休息。 看了眼那好看的容色,苏子衿却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生了火,将手中的兔子处理干净后,便放上了烤架。 只是,好半晌,司言都没有出声,那无声无息的模样,顿时便让苏子衿没来由的慌了神。 放下手中的物什,她便立即倾身上前。借着跳跃的火光,苏子衿看见司言面色微微泛红,额角沁出冷汗,俨然是在发热。 如此想着,她便伸出手,抚上了司言的额头。感受到那极热的温度,她不由便拧眉。 司言受了箭伤,如今想来是伤口发炎,引起热感,若是不处理好,确实容易危及性命,尤其是在这荒郊野岭…… 没有迟疑,苏子衿便撕下自己身上的衣角,冒着风雪,大踏步走了出去。 等到她再回来时,手上捏着药草和湿漉漉的衣角,復又朝着司言走了过去。 将草药往旁边一放,她便拧了从衣角上撕下来的布,缓缓将其敷在司言的额头上。 只是,司言好似是陷入深度昏迷了一般,即便这样冰凉的物什搁置在头上,他却是连眉梢都没有动,依旧无声的靠在石壁上。 苏子衿见此,心中暗道不妙,看来司言不仅是伤口发炎,还是受了风寒。瞧着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初春薄衫,苏子衿下意识的便想起了司言说得……关于这是幻境的事情。 若是当真如司言所说,他穿着这样轻薄,是不是就是因为这里才是幻境? 深吸一口气,苏子衿挥散脑中的想法,便道率先运气,将自己身上的潮湿烘干,等到身上暖和了一些后,她才将司言拉起,运气为他驱散寒意。 然而,这般渡内力,不过是杯水车薪,要想让司言恢復,必须得先让他吃下这药草,没有药草的辅助,他的身子骨很难痊癒。 想着,苏子衿便拿了方才她採回来的药草,撕下几片叶子,递到了司言的嘴边。 只是,司言陷入深度的昏迷,现下早已没了咀嚼的意识。苏子衿见此,便坐下身子,凑上前去,想要拨开司言的薄唇。 当指尖触到那微凉的唇角时,苏子衿不由脸上一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柔软而细腻的触觉,让她忍不住为之颤抖,生平头一次这般碰着男子的唇,如此倒是叫她生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羞色。 强压下心头的那抹不适,苏子衿底下头,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然而,当她将药草塞到司言的嘴里时,这厮却还是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吞咽咀嚼的趋势,看的苏子衿有些着急起来。 于是,她松了手,似乎等着司言吞咽一般,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紧紧盯着司言看去。 一刻钟、两刻钟……漫长的时间过去之后,司言却还是没有动静,唯独他的脸色越发越红,心中担忧,苏子衿便上前,伸手再次探了探司言的额头。 只是,素手方一放上去,便觉那滚烫的触觉,热的吓人。 深吸一口气,苏子衿看了眼地上的药草,五指微微拢起。 好半晌,她才一副沉着一张脸,采了好几片药草,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微微咀嚼之后,她闭着眼睛,便倾身上前。 双唇相触的一瞬间,苏子衿不由红了脸,心跳在那一刻,也随之狂乱的颤动起来。 撬开他的唇齿,苏子衿屏息将药草度到了司言的口中,随即她舌尖微动,强迫着陷入昏迷的他,将这药草咽进肚里。 直到听到吞咽的声音,苏子衿才松了一口气,打算全身而退,可她堪堪一动,司言的手便忽然搭了过来,整个将她禁锢在怀中。 「松手!」苏子衿凝眉,红着脸出声。 可她的话音落地,司言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几分,惊的苏子衿面红耳赤,好一阵手足无措。 她虽和楼霄在一起有些时候,可两人自来便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未越举,再加上她常年出征塞外,驻扎军中,更是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 如今被这头一次见面的人又搂又抱,方才还迫于无奈……她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如何能够处变不惊? 「子衿……」司言那头,却是依旧昏迷着,手下更是将苏子衿抱得很紧,优雅的下颚抵住她的髮丝,亲昵的让苏子衿险些跳脚。 「放开我,你这登徒子!」苏子衿使劲的推搡着司言,试图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然而,司言这厮也不知是怎么的,分明很是虚弱,可手下却是禁锢的很牢。 片刻,苏子衿都无法将司言拽起来,心中恼怒之际,却又无可奈何,直到确认司言没有其他的动作后,她才不高兴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咬牙切齿。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看了眼司言,见他没有松手的迹象,苏子衿便只好认命的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许是太过疲倦,她躺在司言的怀中,不多时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梦里繁杂一片,有女子笑吟吟的的勾着唇角,似是而非的问道:「世子,可是爱慕子衿?」 瞧见那犹如桃花般灼灼盛开的脸容,男子抿起薄唇,忽然便坚定道:「是!」 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女子朱唇微动,回道:「可子衿不喜欢世子……一丝一毫也不喜欢!」 她说的极为残忍,可笑容却那么的柔软,即便看不清楚,苏子衿也知道,对面的男子俊颜苍白。 「无妨,左右你也不喜欢司卫,一丝一毫也不喜欢!」男子淡淡说着,神色丝毫不变。 女子弯起唇瓣:「我是要利用他!可如今,世子毁了一切,就因为你那可笑的欢喜之意!」 男子闻言,清冷的凤眸漫过认真之色,他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夺来与你,比起司卫,难道我的利用价值不高?」 「我输给你了。」女子恍然一笑,神色幽静。 「我想!」那男子来不及思索,便下意识看向她,清冷的眼底有情愫蔓延:「苏子衿,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这样欢喜你……」 两人的脸容,她看不太清楚,可偏生就是这样,她却心下知道,那两人的神色…… 就在这时,画面微微一转,漫天的大雪,尸横遍野。 枯树之下,有女子跪坐在地上,画中抱着一方衣袍,喃喃自语:「阿言,他们都说你死了。」 一声阿言,顿时惊的苏子衿上前看去,只见那女子容色瑰丽,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楚楚妖娆,却是令她震惊起来。 这女子……与她几乎一般无二,一模一样的脸容,只不过相较于她的稚嫩,这女子显得娇艷许多。 「姑娘……」她倾身上前,忍不住道:「你还好吗?」 这女子如此模样,失魂落魄,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无端的觉得悲哀…… 可那女子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那般,只抱着怀中的衣服,突然笑了起来:「他们都说你死了啊,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阿言!」 「你说过要回来,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她埋在锦袍之中,仿若那是她的爱人一般,痴痴笑了起来:「你从来不曾骗我,从来不曾……是不是?」 一边说,他眼角一边便有泪水落了下来,那滚烫而炙热的温度,即便苏子衿没有触到,也觉得烧的她心中慌乱。 「姑娘,你……莫要伤怀。」她伸出手,想要啊劝阻这女子。 可不知为何,手下一伸出,却好似触到了虚空一般,直直从这女子的身上,穿透过去。 心中微微一惊,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这时,那女子忽然仰头,眸底一片凄凉。 她……看得见她? 苏子衿瞳孔一缩,却没有动弹。 她想说,爱过楼霄。可不知为何,心中却又直觉这话不对,这样的感觉,怪异到了极致,以至于她无意识的便升起一丝惶恐,想要立即逃离此处。 不待她动作,那女子便又再度出声,低喃道:「若是他死了,你当如何自处?」 「司言?」苏子衿脱口道:「你爱司言?」 这女子一声又一声的唤着阿言,让她不由的便想起司言…… 「不是我,」那女子摇头,妩媚的脸容有黯淡之色划过:「是我们。」 「你在说什么?」苏子衿后退两步,心中忽然有窒息的疼痛辗转而来。 她抚上心口,便听那女子幽幽道:「我就是,你就是我……苏子衿。」 有那么一瞬间她整个人无法动弹,被定在了原处,瞳眸微微一缩,等到她能够动作的时候,却勐然发现,自己正跪坐在雪地之上,手中抱着一件锦袍。 她……成了那个女子?当真成了她? 心中微微一颤,有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不!」她撕心裂肺的抱着脑袋,尖叫起来:「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她不是那个女子,不是那记忆中,看着若水再一次死在她面前的女子!她不是害死若水的真兇,她不是!她不是啊! 「子衿,莫怕。」悠远而温柔的声音落下,她绝望的瞪着眼睛,眼角有热泪,一滴又一滴,落了下来。 不期然的,眼前便出现这样的一个青年,清冷卓绝,宛若谪仙,他缓缓朝着她走来,眉宇之间,满是疼惜之色。 直到走至她的面前,他才停下步子,修长的身姿微微弯曲,他蹲下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温暖的怀抱,淡淡的香味,仿若安魂一般,轻柔的将她心头的躁动抚平。 咬着红唇,她将自己埋入他的怀抱,低低的哭了起来。 「阿言,若水没有死,对不对?」她泪眼朦胧,朝着青年的方向看去。 「子衿,不是你的错。」司言微微嘆息,却没有隐瞒:「若水若是看到你这般模样,一定要伤心欲绝。毕竟……她和你这样的要好。」 说着,他如玉的手指抚上她的脑袋,恍若哄着孩童一般,神色极为温柔:「若你是若水,可是会责怪?」 如她是若水……苏子衿微微愣住,是啊,如果是她,她一定不忍心责怪,更不会去责怪。 那么若水呢?她的若水,是不是也一样……不会责怪于她? 微微一顿,脸上的泪痕尚且未干,便觉抱着她的身子渐渐消失,在刺目的阳光之下,化为灰烬。 怀中仅存的,便是那件冰冷的锦袍,那消失了的青年,仿若不曾出现一般,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阿言!」她惊慌失措的四处找寻,跌跌撞撞的摔在雪地之上,没有预料的痛,可她的心口,却几乎一片片被撕碎。 天色暗了下来,狂风之下,她跌坐在大雪之中,一丝光亮也看不见。 她忽然回忆起来,原来……自己就是苏子衿……大景长宁王世子妃,苏子衿。 可是,她的阿言,又在哪里? …… …… 恢復知觉的时候,苏子衿只觉整个人疲软无力,鼻尖传来淡淡的青竹味道,顿时令她惊醒过来。 「阿言!」瞳孔微微一缩,她立即便坐了起来,惊唿一声。 只是,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苏子衿便见墨白脸色苍白的立在一旁,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情绪。 「你终于醒了。」压下心头的那抹喜悦,墨白垂下眸子,笑容圣洁。 「国师?」苏子衿蹙起眉梢,心中有些不解。 「子衿!」这时候,战王妃却是捂着唇,欣喜万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可是饿了?要不要让人准备一些吃食进来?」 一边问着,战王妃便一边拨开墨白,凑上前去。 瞧着战王妃如此模样,苏子衿心下微微生暖,她知道战王妃很是担心她,这两日,估摸着她都没有好好休息,眼底的淤青极为明显。 「子衿!」然而,不待苏子衿回过神,便见战王爷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哽咽道:「子衿啊,爹爹从前错了,爹爹对不住你啊!」 一边说,战王爷一边红了眼眶,眸底有热泪盈满。 在幻境之中,他恨不能代苏子衿受苦,如今那些过往,不仅成了她心上的伤,如今也成了他们心上的伤。 「哭什么呢!」战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推了推战王爷,道:「子衿不是醒了,哭着多不喜庆!」 苏子衿能够醒过来,虽然战王妃也是几乎喜极而泣,可瞧着战王爷先哭出声来,她便一时间哭不出来了。而且现下,她不仅是哭不出来还是忍不住想笑……毕竟这么多年,她很少见他这样哭的伤心。 一听战王妃说战王爷哭,苏子衿便不由一愣,随即她拉开战王爷,果不其然,便见战王爷红着眼睛,神色执拗的像个孩子。 战王爷抹了把眼泪,素来俊美而成熟的脸容,倒是丝毫没有别扭的模样,反倒是一副泪眼婆娑的瞧着苏子衿,生怕一个不留神,他便又失去了这个孩子。 感受到战王爷的情绪,一瞬间,这样的感情,就融化了她的心,嘆了口气,她便笑起来,劝慰道:「爹莫要哭了,我现下很好。」 她知道,自己发狂了,也知道,在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中,她不断的从头再来,不断的饱尝痛苦。 司言他们入的那个幻境,其实并不是她的第一次『重头开始』,在他们到来之前,她便已然这般循环往復过许多次,每每坠入悬崖,蛰伏三年,她的记忆便又混沌起来,再一次从年幼的时候,走到了坠崖的那一步。 如此许多次之后,终于等到了司言…… 忽然想起司言,苏子衿便惊慌的看向战王爷,急急问道:「爹,阿言呢?阿言在哪里?」 她现下看到的,只有战王夫妇和墨白,不远处有两张床榻,瞧着却是喜乐和苏墨……她沉睡的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言他……」战王妃闻言,不由凝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娘亲,阿言到底如何了?」瞧着战王妃的神色,苏子衿便不由心中窒息,有惊恐的情绪,便涌上了心头。 她记得幻境之中,司言受了箭伤,还发了高烧……那现实中,司言是不是也出了意外? 一想起自己最后跪坐在雪地上,抱着司言仅存的衣物,苏子衿便立即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不待战王妃回答,她便跌跌撞撞的起身,也没有穿鞋子,便打算朝着外头而去。 「子衿!」战王爷张了张嘴,只觉浑身无力,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 …… 118抢男人 「怎的不穿鞋子便这般跑出来了?」只是,苏子衿前脚才踏出屋子,便听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顿时让她几乎跃出的心绪,稳了几分。 抬眼望去,便见司言身姿挺拔,如松如竹,一张秀美的脸容,宛若冰莲,甚是好看。 他蹙着眉梢,大踏步走到她的面前,不待苏子衿反应,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嘆息道:「仔细莫要着凉了。」 虽说现下天气不甚寒凉,可到底苏子衿寒毒方解,身子骨还是虚弱,这般不穿鞋子的,未免伤了身子。 「阿言,」苏子衿闻言,却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便搂住了他的脖颈:「还好你没有事情!」 她如今最怕的大抵便是失去司言,瞧着司言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心中便顿时松了下来,有欣喜之意,徐徐涌出。 「咳!」就在这时,战王爷不高兴的出声,瞟了眼司言,才道:「子衿,你这是有了夫君忘了爹娘了么?」 方才觉得浑身无力,其实便是因为苏子衿那生怕司言丢了的模样,瞧着便就是让战王爷无奈、且嫉妒。 这话一出,便含了几分醋劲儿,听得一旁战王妃嗔怪的看向战王爷,眼底满是无奈之色。 只唯独,墨白淡淡的笑着,虽瞧着置身事外,可看见苏子衿依偎在司言怀中那满心欢喜的模样,心口没来由的便是一阵抽疼,这苦涩的感觉,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便见她笑吟吟道:「爹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呢?」 说着,苏子衿的眸光便落在了一旁战王妃的脸上。战王妃会意,便跟着挑眼,嗔道:「苏彻,收敛点!」 自知道苏子衿的曾经以后,战王爷大抵便有些变化了,倒不是说从前不心疼这个女儿,而是比起从前,他现下不会过多掩饰这份爱意。 毕竟,他是真心想要补上文宣帝这个空缺,让自己的闺女依赖自己。 不过,战王妃的话,他却是不敢不听,就见他摸了摸鼻子,嘀咕几句,便也就罢了。 司言见此,倒是没有出声,虽说他对战王爷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自幻境之中,看到他极为疼宠当年尚在襁褓中的苏子衿,他那点儿不看好的心思,便顿时淡了几分。 这一头,苏子衿却是忽然想起苏墨和喜乐,不由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还有……喜乐?」 她知道幻境中的一切,可唯独不知道便是幻境崩塌一事,毕竟在那之后,她也只和司言相处着,并未见苏墨的影子。 就在墨白打算回答之际,便听门外传来一声浑厚的嗓音,道:「救你的时候,幻境崩塌。」 苏子衿闻言,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袭灰黑色袍子,面容略带书生气息,可眸底的神色,却是有些不羁洒脱…… 「闻人牙前辈?」苏子衿揣测出声。 「你知道我?」闻人牙不由诧异起来,问道。 苏子衿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随即笑道:「前辈说话的模样,委实和喜乐有些相似。」 她听喜乐提起过闻人牙,如今瞧着这人身侧有装着一壶酒,眉宇之间与喜乐略微神似,无疑想要猜测出来,并不困难。 听着苏子衿的话,闻人牙先是一愣,随即爽朗笑了起来,贊道:「好一个苏子衿啊!难怪喜乐这丫头,被你吃的死死的!」 如此通透的人儿,可不是令人惊嘆? 喜乐是他的女儿,闻人牙自是知道,这丫头古灵精怪,若非能人,哪里能够让喜乐上心的? 而如今乍一见苏子衿,他就不得不佩服这女子的通透,也难怪乎喜乐如此待之了。 「多谢前辈谬赞。」苏子衿笑着点了点头,便又问道:「方才前辈说幻境崩塌……」 只是,苏子衿这话刚一出口,抱着她的司言便迈开步子,朝着床榻边走了过去。一时间,众人便皆是不解起来,对于司言忽然的动作,有些迷茫,就连苏子衿自己,也有些恍惚。 不过,就在众人诧异之际,司言已然将轻柔的将苏子衿放在了榻上,他沉默着蹲着身子,取了一旁的绣鞋,便为苏子衿穿了上去。 至始至终,司言都没有说话,可那熟稔的模样,却是让闻人牙和战王爷,皆是吃惊不已。 要说司言的性子,也是极为高傲的,尤其他位高权重,向来冷情。如今这般温柔的为女子穿鞋……可是有些令人几乎跌破眼球。 只墨白见此,摇头一笑。那笑容,不甚明媚,也少了几分圣洁,其中苦涩与无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难怪乎苏子衿这样欢喜司言了,这样的男子,称得上万里挑一,便是墨白自己,也有些愧之不如。 在场的,唯独苏子衿对此习以为常,她难得乖顺的坐在床榻上,等着司言将外袍拿了与她披上。而显然,司言的打算,正如她所想的,就见他起身,又拿了挂在一旁的外袍,仔细的为苏子衿繫上。 末了,他才淡淡出声,薄唇微抿,道:「我已经让人下去给你煎药了,待会儿喝了便再歇一下。」 苏子衿闻言,便微微颔首,桃花眸子弯弯:「好。」 一声『好』字落下,众人才从这小夫妻的恩爱中回过神来,战王妃忍俊不禁,从前她还觉得司言不解风情,没想到这女婿,竟是这般上道,极好!极好啊! 「咳!」闻人牙心中嘆了口气,随即才继续道:「苏墨这小子,因着幻境崩塌的缘故,被困在了里头,而我那傻闺女,仗义的就去救他了!」 喜乐对苏墨的情谊,闻人牙只当作是仗义。可他的话一出,却紧接着有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老子瞧着喜乐这丫头是对师父的大哥有意思!」百里奚端着一碗药,笑嘻嘻的便走了进来。 若不是轻衣就在他的身边,他铁定要冲上去,给师父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过,他现下好歹也是有对象的男子了,自得矜持才是。 如此想着,百里奚已然走到一旁,将药放置在了桌子上。 凑上前去,百里奚笑的无比绚烂:「师父,你终于醒过来了!」 一边说,百里奚还一边朝着司言的方向,抱了过去。 只司言见此,来不及躲开,便径直拉了一旁的墨白。 墨白显然是没有料到司言的举动,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整个人便被甩向百里奚,且下一刻,就被百里奚抱了个满怀…… 两人皆是大高个,如此一抱,顿时场面安静下来,一片无声。 「百里奚,你做什么!」墨白一把推开百里奚,脸色变得极差。 说着,墨白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不停的擦拭着自己的手。那嫌弃的模样,便是苏子衿瞧了也深觉好笑不已。 墨白素来是个洁癖,寻常时候不说其他,便是与人接触,也是鲜少有的,故而他这般炸毛的模样,倒是难得一见。 百里奚闻言,不由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老子这不是要抱面瘫脸么?哪里知道你突然冲过来?」 这场面,太过尴尬,老一辈的,譬如战王夫妇,都一副假装看不见的模样,一个接着一个退了出去,可心中却是暗道,这年轻人啊,就是不一样,玩的都这样特别……嗯,原本他们以为,百里奚应当是对轻衣有些心思的,没想到……竟是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哎呀,年轻就是好啊!」闻人牙哈哈一笑,随即朝着轻衣挤眉弄眼,道:「轻衣姑娘可得小心了,这男人啊,还是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好!」 一边说,闻人牙一边便摆了摆手,缓步离开了。 一时间,屋子内便只剩下几个年轻人。苏子衿轻声一笑,便立即问道:「百里,你做什么要抱阿言?莫不是要和师父抢男人?」 苏子衿这话不说倒是好,一说出来,轻衣便不由背过身子,笑的差点岔了气。 司言脸色一暗,却是听百里奚急急解释道:「师父,老……我冤枉啊!我只是想着,师父大病初癒,从鬼门关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着我也得给师父一个抱抱罢?」 说着,百里奚便又不好意思道:「可奈何我已是有了心上人,总要避讳一二……所以……」 「所以你就想要抱阿言?」苏子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百里奚委实太过逗趣,瞧着他这脑子,也是与寻常人不太一样,竟是连这等子想法,也冒了出来。 听着苏子衿的话,百里奚便点了点头,扭捏道:「我哪里想到,小白忽然冲上来……」 说着,百里奚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墨白,清了清嗓子,说道:「小白,你若是喜欢,找南洛那个娘娘腔罢,我……我已是有心上人了,瞧不上你!」 一句瞧不上,听得墨白几乎吐血,原本心中因嫉妒的那抹心思,如今也烟消云散,有的只是对百里奚的恼怒与责难。 「滚你大爷的!」见百里奚的那个眼神,墨白忍不住骂了一声,随即浑身不自在的便走了出去,俨然是要去将自己身上的『污秽』洗净。 瞧着墨白那匆匆的背影,百里奚不由惊讶道:「这是……恼羞成怒了?」 此话一出,轻衣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方才可是看的清楚,墨白是被司言拉出去的,如今百里奚对他的误会,可倒是『很深』啊! …… …… 经百里奚这么一闹,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苏子衿心中莫名的压抑,也渐渐散了些许。不多时,司言便命人将喜乐和苏墨安置到了另外的屋子里,百里奚与轻衣,也双双退了出去。 彼时,屋内便只剩下司言和苏子衿两人。 司言走到圆桌前,兀自端了一旁的药,敛眉道:「喝了药便好生休息一会儿。」 说着,他便缓缓朝着苏子衿走来,冷峻的容色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 「阿言,你喝药了么?伤口处理了么?」抬眼看向司言,苏子衿却没有接过他递来的那碗药。 幻境之中,司言中了一箭,那箭伤俨然不可能立刻恢復,而她醒来的时候,瞧不见司言,战王妃又略显支支吾吾的模样……苏子衿便知道,想来司言定是怕她忧心,趁着她醒来之际,便去换了一身染血的衣物。 苏子衿的话一落地,司言便不由垂眸,手下一顿,却只坐到苏子衿的旁边,神色淡淡道:「子衿,你不必担心。」 「我也想不担心。」苏子衿不怒反笑,凝眸道:「可我做不到。」 说着,不待司言反应,苏子衿便偏过头去,神色有些不愉:「我知道你怕我忧心,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岂不是让我心中难受?」 她不喜欢司言这般,什么事情都沉默不语,尤其是在这等事情上……每每受了伤,他却从不开口言说,便是在幻境之中,他也是沉默的令人心疼。 见苏子衿不悦,司言心中不由一慌,就见起身,将手中的药放置到一旁,随即走到苏子衿的面前,牵过她微凉的小手,低声道:「子衿,伤口无碍,已然处理好了,只药没来得及喝……」 司言如此哄着,苏子衿却还是皱着眉梢,不悦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喝药?背着我偷偷来?」 「我只是不想看你担心……」司言轻轻吻了吻那微凉的指尖,声音很是低沉温柔。 「既是这般,那我今后哪儿伤了、痛了,也不与你说好了。」苏子衿蹙着眉,收回自己的手,显得有些气恼。 听着苏子衿的话,司言不由心中一滞,好半晌,他都愣在原地。可一见苏子衿那不愉的模样,他便忍不住嘆了口气,低声道:「子衿,我错了。」 一声服软的话,听得苏子衿心中平和几分,只她私心里存着要司言改掉这『沉默』的毛病,便垂下眸子,说道:「阿言,你我已是夫妻,你不必同我隐瞒什么,也不必怕我担心什么,你大约不知道,女子素来喜欢胡思乱想,我也是不例外。」 说着,她转过头来,认真的盯着司言,继续道:「你这般隐瞒,我自是会察觉,最终免不了被我发现,又何必要给彼此制造误会的机会呢?」 诚然,苏子衿偶尔也会恼些小情绪,可有些事情,她却是不会只顾自己撒气便是,她想要同司言说清楚这件事情,毕竟两人今后要走一辈子的。 「好,我听你的。」点了点头,司言深邃的眸底有暖色浮现,神色却依旧淡淡:「现下我陪你喝药,待会儿你陪我喝药,咱们都要休息一番,可好?」 一边说,司言一边便起身,将方才的那碗药,重新又拿了过来。 瞧着司言这般乖顺的模样,苏子衿不由抿唇,低喃一声:「原谅你一次。」 伸手摸了摸苏子衿的发梢,司言忽地一脸认真,说道:「多谢爱妃大人有大量。」 一句爱妃,听得苏子衿一愣,随即她再瞧着司言这般认真的脸容,忍不住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言,你近来是越发活络了。」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司言的脸容,苏子衿笑眯眯道。 「爱妃欢心便是,」司言沉吟,眸底划过一抹无声的笑意:「只是,为夫的脸可是还好捏?」 一边说,司言一边勾唇,清冷的脸容有淡淡的笑意露出,一瞬间便看的苏子衿脸上发热起来。 司言这厮,到底是个好颜色的,寻常时候并不见他笑,偶尔一笑,却几乎可以令天地都为之失色……委实妖孽天成的很! 「还……还好。」避开那炙热的视线,苏子衿不自觉便松了手,大病初癒的苍白脸容,也一时间犹如桃李,艷绝不已。 只这般娇羞的模样看在司言的眼底,显然含着致命的诱惑。 心中微微一动,司言便继续道:「为夫想起,幻境之中,爱妃好似亲自餵药……不妨这一次,便让为夫效劳,如何?」 「餵药?」苏子衿略微一怔神,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徒然一红,便立即偏过头,心中沸腾。 天知道司言这般模样,有多么撩拨人心,直惊的苏子衿心口狂跳不已…… 只是,见苏子衿偏过头,司言却不以为意,只兀自含了口药,便倾身上前。 双唇相处,暧昧的气息,顿时狂乱滋生。 一时间,春色无限,屋内的温度,也骤然上升。 …… …… 与此同时,墨白早已沐浴更衣,换了一件衣裳走出院落。 「墨白哥哥!」南音守在门口,一见墨白出现,便不由喜道:「墨白哥哥,你终于出来了!」 「公主。」墨白扬唇,笑容淡淡,携了三分文雅,七分圣洁。 南音听着墨白的称唿,不由脸色一黯淡:「墨白哥哥……唤我音儿可好?」 她喜欢墨白,大抵有好几年了,这个少年成名的国师,俊美优雅,早早便住进了她的心里,成了致命的存在。 「公主玩笑了。」墨白闻言,却是依旧神色寡淡,笑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名讳哪里可以随意唤得?」 说着,墨白上前一步,拱手道:「公主若是无事,本国师便先行离开了。」 可墨白想要离开,南音又怎么可能如他的意?好歹她今日,可是专门来这处等着他的! 便见南音伸出手,想要拽住墨白的衣袖,神色很是焦急。 「公主自重。」微微拂袖,墨白后退一步,眼底不着痕迹的划过厌恶之色。 「墨白哥哥,我……我只是一时着急……」南音心下一慌,便立即道。 她知道,墨白是个极为爱干净之人,寻常时候谁都不能轻易触碰,就是南洛,也极少触到墨白,故而,对于墨白的心性,南音自是知道几分。 「公主有何事情?」墨白敛下眉眼,笑容依旧,唯独眼底那抹疏离,叫人不寒而慄。 南音显然也是看到了墨白的疏离,心中微疼,她却咬着唇,低声道:「墨白哥哥,我今日来……今日来,想同你说一件事情……」 深吸一口气,南音楚楚可怜的看向墨白,眼眶泛红:「墨白哥哥,我父皇将我许配给大理寺卿的嫡次子,我……」 「不错的姻缘。」不待南音说完,墨白便打断了她的话,清淡一笑:「恭贺公主殿下了。」 『恭贺』二字一出来,南音的脸色便立即变得极为苍白,她瞪着眼睛,看着墨白依旧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有凉意渗了进来。 「墨白哥哥,我不想嫁给他……他是个跛子啊!」南音咬着唇,泪眼朦胧,很是惹人怜爱。 大理寺卿的嫡次子,名副其实的跛子一个,听人说出生便是身体有疾,而大理寺卿因着这般,便对他更加偏爱几分。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他身体有疾,无法同正常人那般行走的缺点!更何况……南音攥紧手心,更何况,她只喜欢墨白哥哥一个人! 然而,南音的颤慄,并没有引来墨白的怜悯,他只是一副悲悯的模样,神色淡淡道:「南音公主若是不满,大可与陛下谈论,恐怕与本国师说道……有些不符合规矩罢?毕竟,本国师并不是媒人,更是不理这等子俗事,干预不了公主的亲事。」 如此残酷的话,墨白却笑得极为温和,清俊的脸容慈悲一片,看的南音心中的凉意,顿时更是添了几分。 可她却是不死心……或者说,与其说是不死心,应该是说不甘心。盯着墨白,南音落下泪来,弱质纤纤道:「墨白哥哥难道不知道,我喜欢墨白哥哥吗?难道不知,从许多年前开始,我就极为欢喜墨白哥哥么?」 南音的模样,瞧着倒是像被墨白辜负了一般,好在现下并没有人能够驻足围观,否则墨白这『抛弃公主』的嫌疑,大抵很难洗清。 南音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容,墨白不由的便笑出声来。 此事若是放在苏子衿的身上,想来不会如南音这般卑微,毕竟苏子衿那般女子,傲骨楚楚,南音怎的比得上呢? 微微一个恍惚,墨白便上前一步,如玉的手指捻起他衣袍上落下的花瓣,拈花一笑,道:「公主大约是芳心错付了。」 一边说,他一边抬眼,神色极为优雅:「本国师乃佛门中人,从不踏足这些红尘俗世。」 眼前的青年,委实好看,就好像多年前她见到的那般,他立于树下,拈花一笑……可如今,却有些残忍,看的她心如刀绞。 「你喜欢苏子衿……对不对?」红唇微微颤抖,南音楚楚动人的脸容有奔溃之色,转瞬即逝。 「苏子衿?」乍一听这三个字,墨白心中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可下一刻,他却挽唇笑起来,回道:「公主的玩笑,不甚有趣。」 言下之意,便还是否认的意思。 瞧着墨白这般模样,南音心中的狐疑,一时间便顿住了,可见墨白神色不似作假,她心口那即将溢出的恨意,顷刻就停滞了下来。 若墨白不是欢喜苏子衿……那难道当真是因为心中有佛? 「公主无事,便回去罢。」这时,墨白垂下眸子,继续笑道:「本国师早已是红尘之外的人了,这些男欢女爱的情意,还请公主收回。」 说着,墨白背过身子,如清风明月一般的背嵴,挺拔而冷决,俨然便是一个心中向佛之人。 五指被拧的微微泛白,南音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凄凄楚楚的便跑了出去。 直到南音离去,墨白才淡笑着出声,神色有些许漠然:「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不多时,便见一道红色身影,自树上蹿了下来,速度极快,若是不仔细去看,很难分辨的清楚。 「小白,老子算是佩服你!」百里奚摇头晃脑,便径直来到了墨白的身侧。 「佩服什么?」墨白不以为意,挑眼看向百里奚。 「佩服你装模作样的手段呗!」百里奚哈哈一笑,本想搭上墨白的肩膀,却不料墨白一个侧身,优雅的躲过了他的动作。 百里奚见此,倒也没有计较,只笑嘻嘻的瞥了眼墨白,继续道:「你们方才的话,老子可是全听到了。」 「所以?」墨白一笑,神色丝毫不变。 「你喜欢老子的师父,却还能够装的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墨白……老子真佩服你是条汉子!」一边说,百里奚一边朝着墨白竖起大拇指,啧啧摇头:「要是老子,估计是做不到你这样。」 南音对墨白的欢喜,基本上许多人都看得出来,且这些年,但凡有女子试图接近墨白的,南音那小白花顿时便会化成食人花,将那些女子抽皮剥筋。 不得不说,从南音这里,百里奚便知道,女子的嫉妒与小心眼,可是极为可怕的。 而墨白,显然也知道南音的这幅德行,所以在南音问出那话的时候,他本来可以给一个木楞两可的答案,最后却是斩钉截铁,只说对苏子衿无意。 这样的墨白,百里奚从未见过。毕竟在他认知之中,墨白的腹黑,可不是随便说说。若是他当真不喜欢苏子衿,便不会连南音这个麻烦,也亲手为其斩断。 「百里奚,我是出家之人。」墨白闻言,却没有承认,只悲悯一笑,回道:「出家人忌犯色戒。」 「去你的出家人!」百里奚恶寒道:「早八百年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道?更何况,老子记得,你他娘的可从未剃度过!」 墨白想要唬弄他,显然不太可能。他看的出来,墨白对苏子衿……有极深的情意,这份情意,几乎不亚于司言。 瞧着百里奚那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嘴脸』,墨白果断便选择了无视。 于是,他偏过头,问道:「现下你离了那心上的姑娘,特意来找本国师,何事?」 所谓心上的姑娘,自然便是指轻衣了。 百里奚闻言,却是没有反驳,只咧嘴一笑,神色很是璀璨:「老子的师父身子是不是全好了?」 方才几人说话的时候,墨白便说过,这两日喜乐和苏墨,想来很快便会甦醒。他探了幻境,发现自苏子衿醒来之后,幻境的束缚便减弱了许多,而且,这幻境还有着逐步破裂的趋势,只要情况发展的好,不出两日,苏墨和喜乐都能安然无恙的醒来。 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墨白的意料,不过思来想去,也是证明,苏子衿的执念,委实极深,深到竟是能完全左右幻境,叫人心中惊奇。 「应是差不多了。」墨白微微颔首,淡淡说着。 苏子衿现下,也算是解了寒毒,只要稍稍休养,便可恢復以往的康健。 「那师父的功夫,也回来了?」百里奚惊喜的凑着脑袋,一副等着墨白回答的模样。 「你这一个两个问题的,怎的不去问轻衣和闻人牙?」墨白蹙眉,诧异道:「要说最清楚苏子衿康健状态的,也就他们这等医者了。」 「哈!」百里奚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子方才惹小轻衣生气了,若是现下再去询问,恐怕她要更加不愉。至于闻人牙那头,在确认喜乐不会有事后,他也不知道跑哪里去,早没影了。」 刚刚一出门的时候,百里奚毛手毛脚的,便不小心弄撒了轻衣熬给司言的一碗药……如此一来,轻衣便对他,不耐烦了起来。 百里奚的回答,让墨白不由嗤笑一声,好半晌,才回道:「她本就没有失了内力,只不过因着寒毒和先前受的重伤的问题,无法使出内力罢了。」 转头看向百里奚,墨白继续道:「如今寒毒解了,她的内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左右只要休养一阵子,便是无妨。」 听着墨白的话,百里奚简直欣喜不已,可他这般愉快的模样落到墨白的眼底,不知为何,竟是有些烦闷。 他忽然想起,幻境中,苏子衿那一次又一次,深陷绝望的眼神,尤其是洗髓的那一次,她低喃着那样的一句话……天,怎么还不亮。 回忆起年幼时候苏子衿那落寞而凄冷的神情,墨白心中一阵又一阵,泛着难以言喻的疼惜。 只是,他克制的再好,也不禁露出一丝情绪来,顿时看的百里奚戏嚯起来。 「小白,你这神色……哪里不舒服?」眨了眨眼睛,百里奚的眸光落在墨白的身上。 「没有。」墨白笑道:「只是,想起了些旧事。」 「旧事?」百里奚挑眼,狐疑道:「不会是想起老子的师父的事情了罢?」 墨白那神色,可是恍惚且悠远的,即便百里奚再怎么不知世事,也看的清楚,墨白是在心疼什么人。 「本国师是出家人,」墨白凝眸,沉吟道:「你想来是……」 然而,这一次,墨白的话还没落地,便见百里奚打断,道:「小白,你知道老子为何要来问你,关于师父的身体状况么?」 说这话的时候,百里奚眸子极为明亮,仿佛看穿了什么似的,没来由的便让墨白一怔。可转瞬之间,他便蹙起眉梢,冷声道:「百里奚,没想到你变得这般狡诈!」 百里奚此次,想来并不是为了问苏子衿的身体状况而前来,若是墨白没有猜错,这货定是一早便知道了苏子衿的恢復状况,如今又来故意问他一次,不过是为了证明一些事! 「哈哈,老子其实就是抱着一试的态度,没想到你竟然完全没有怀疑。」百里奚夸张的笑了起来,捧腹道:「小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傻了?还是说,陷入情爱之中的人,都要比寻常的时候不灵光一些?」 墨白素日里,可是极为精明的,正是因为他太过聪慧,百里奚前来的时候,才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可如今瞧着墨白中招的模样,显然他在那之前是当真没有起疑的。 脸色微微一黑,墨白抓过身子,一副不想看见百里奚的模样,却是逗得百里奚越发乐乎起来:「小白啊小白,没想到你竟是真的对老子的师父心怀不轨,看来是老子太小看师父的魅力了!」 先前他本就是觉得墨白近日怪异,尤其提起苏子衿的时候,他神色尤为紧张,却又故意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那股子憋屈的劲儿,怎么看都是让人深觉奇怪的。 所以,他便故作不知,前来询问苏子衿的恢復情况,若是墨白对苏子衿无意,定是不会对那些如此了解,毕竟只有特意去问,才会得知的这样详细。可结果,却是出乎他所料,墨白不止对此了如指掌,而且还对他的引诱丝毫没有察觉,可见墨白对苏子衿……是何等欢喜了。 「你若是想让南音对付你师父,尽可四处招摇。」墨白深吸一口气,压下那微微恼火的情绪,脸上的笑容冷了几分下来。 原本他方才刻意骗南音的时候,便是故意要撇干净,以至于南音不会怀疑他对苏子衿如何,更避免了南音对苏子衿的『报復』。 「那倒不至于。」百里奚嘿嘿一笑,故作小心翼翼,道:「不过,小白,你可真是打心眼里欢喜师父啊!」 如此小心与在意,如此默然的护着,丝毫不像墨白的为人。 诚然墨白该是知道,南音并不是苏子衿的对手,可私心里,他大概就是不愿这些个杂乱的事情、无所谓的人,扰了苏子衿的清净。 百里奚的调侃,墨白并不想理会,更不想承认。可百里奚见此,便是愈发觉得墨白用情至深。 想了想,百里奚便嘆了口气,幽幽笑道:「小白,老子知道你这是不乐意承认,毕竟师父那儿,还有面瘫脸在。可是,老子就觉得,你这沉默的不说的,师父也不会知道,何苦这般憋屈呢?」 百里奚以为,墨白这性子,铁定不会告诉苏子衿自己的心意,而苏子衿眼中又只有司言,这一来二去的,墨白还不憋屈至极? 好歹他与墨白也是旧交,自是看不过眼他这般苦了自己的模样。 然而,百里奚的话才落地,便见墨白落寞的笑了起来:「她知道。」 他先前曾说过,自己欢喜苏子衿。而苏子衿的表现,也极为淡泊,她显然是对他无意,或者说,在她的眼底,从未有过他的身影。 「那是你主动说的?」百里奚瞪大眼睛,诧异道:「师父是不是拒绝你了?」 「嗯。」墨白不可置否,确实是他主动说起,而苏子衿……更不可能对他回应什么感情,这一点,他心中明白的很。 一个字,噎的百里奚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实在看不过眼墨白这般落寞的模样,百里奚才嘆了口气,劝慰道:「小白,咱们好歹是旧交了,听老子一句劝,忘了我师父罢,去找更好的女子。」 本是想要拍墨白的肩膀,一想起墨白的性子,百里奚便又收回了自己的手,继续道:「俗话说得好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朵花呢?」 百里奚的话,委实轻巧十足,他以为,墨白这样清醒且冷静的人,一定可以做到忘却,只下一刻,却是见墨白挽唇,语气幽幽:「若是做得到,我早早便放手了。」 情爱便是如此,无论得不得到,有些人,註定一生无法遗忘! …… …… 119叛乱(上) 烟京某客栈之内,楼宁玉悠悠然站在窗前,望着缺月,沉默不语。 彼时,敲门声随之响起,不多时,便见青衫男子入内,秀致的脸容上,有笑意浮现。 「王爷。」来人拱了拱手,低声唤道。 「董公子不必多礼。」楼宁玉没有转身,只轻笑着,问道:「一路可是顺遂?」 来者,自然便是董良。 「一路顺遂,王爷放心。」董良抬眼看向楼宁玉,随之笑道:「大抵今夜凤副将一行人便会抵达烟京,过不了两日……楼霄必反!」 先前与凤非传递凤年年信函的,正是董良无疑。董良早年与凤非,也算有些交情,虽说不上极好,但他却是知道,凤非性子如何。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易容乔庄,前去说服凤非。毕竟凤年年只一封信函,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尤其是在这等子大事上。 「辛苦董公子了。」楼宁玉闻言,笑着转身,眉眼犹如浮云:「等来日功成名就,宁玉自不会亏待公子。」 说这话的时候,楼宁玉神色很是翩然,丝毫没有看轻的意思,反而在董良眼中,这是当真重视的意思。 拱了拱手,董良便低头,道:「修远不求功名利禄,但求王爷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后,能为我沈家翻案!」 当年沈家庄被冤枉是叛贼一事,乃当今京兆尹连谭和楼霄密谋所为,董良心中,自然无法释怀。 他如今帮着楼宁玉和钟离,不过是要翻案罢了,其他的,他并不奢求! 「翻案一事,宁玉早些时候便答应过董公子,所以,一定不会食言。」楼宁玉弯唇,低声笑道:「只是,董公子心性淡泊,为人刚正,同时又具有极高的才华,若是不重用一二,实乃可惜、可嘆!」 对于董良,楼宁玉是当真赏识的,此人不为名利所动,不求显达富贵,一颗赤子之心,昭然若揭,再者说,董良作为烟京的一大神童,素来才高八斗,如此人才,如是能够辅之上任,必然清廉。 瞧着楼宁玉眼中的那抹赞赏之意,董良心中一动,却还是有些无奈,道:「王爷此意,修远心中感怀,只是,修远如今在烟京,已然坏了名声,百姓们想来……很难接纳修远。」 先前苏子衿为了连环计策,将董良定义成勾结陶行天的贼人,如今不被诛杀便算是极好,哪里还指望功名利禄? 「董公子放心,只要董公子应下,其他的事情,宁玉自当有法子。」微微一笑,楼宁玉道。 董良若是想到烟京当官,其实说难也难,说简单也是简单。 「如是王爷有法子,修远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董良有些不解,却还是道:「只是,王爷的意思……?」 「宁玉以为,先将董公子调到都城以外的县上,几年后,等董公子干出一些功绩,便调回烟京,届时,人们对此事便将遗忘许多,而董公子也能很好的为朝廷效命!」 董良如今虽是名声不济,但他这些年一直很是低调,再加上在钟离身边的时候,也不过一个小人物罢了,没有什么官职在身……这对于风云多变的都城来说,其实不算太大的事情。 听着楼宁玉的话,董良不由一顿,随即他跪下身子,低下眉眼,感激涕零道:「多谢王爷知遇之恩,修远定不辜负王爷一番苦心!」 自古文人名仕,最是憧憬报效朝廷,犬马声色,便是董良自己,也曾怀揣着这样的抱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一展雄心。如今楼宁玉的话,全然就是给他以热枕,令他心潮澎湃! 「不必言谢。」楼宁玉闻言,只淡淡笑道:「董公子才学过人,不可埋没。」 说着,楼宁玉倾身上前,一把将董良扶了起来:「宁玉现下还只是一介俗子,当不得董公子这一跪。」 至始至终,楼宁玉都很是前辈,除了在外头自称本王之外,便很少摆出清贵的架子,故而,一听楼宁玉的话,董良心中便热切不已,相较于对钟离的态度,显然更是听命于楼宁玉。 不多时,董良便告了声辞,缓步离开了。 等到董良走了之后,楼宁玉才看向一旁,问道:「黄尧那头,可是嘱咐清楚了?」 「已然安排好了。」青石回禀道:「公子,可是要盯紧他?」 黄尧,无疑便是先前那效忠于无心的黄领事。这些时日,黄尧在楼宁玉的安排下,一直住在客栈之中。 「盯紧了罢。」一想起苏子衿的嘱咐,楼宁玉便敛下眸子,淡淡道:「等楼霄兵败,便处理了他……还有那群人。」 楼宁玉口中的那群人,俨然就是在楼霄的暗卫营里,仍旧效忠无心的暗卫。 从前楼宁玉还觉得,如此过河拆桥,未免有些不道义。可如今想来,那时倒是他的妇人之仁了,但凡走上那个位置的,哪里会是双手干净?即便那些人不是他杀的,也早已沾满了血腥,无法沖刷。 而黄尧等人,虽说将是于此事有功,可说到底,他们还是一心朝着无心,现下他们可以为了无心,背叛楼霄,他日便可以为了无心,背叛他……所以这些人,自然轻易留不得! 听着楼宁玉的吩咐,青石便点了点头,拱手道:「是,公子。」 想了想,楼宁玉便又问道:「凤年年那里,可是一切如常?」 听着楼宁玉提起凤年年,青石便以为,他暗喻的是楼霄那头的事情,于是,他点了点头,回禀道:「楼霄这几日已然开始行动,据探子打听,烟京好些个达官府上,都已然动了兵器。」 今日一早,楼宁玉借着楼兰的手,施了压下去,逼迫楼霄交出一部分兵权,楼霄那时只作染了风寒,无法动作,且还回了一句,不日定会上缴这些兵力。 但实际上,楼霄却是暗地里勾结了朝廷好些个大官,因着先前早已将兵器安置他们府上,如今他便是各个通禀过去,让其行动。而另外一方面,楼霄以凤年年的名义,让凤家给予支援,如今凤非即将抵达,想来不过今明两夜之间,楼霄必定造反! 「我知道楼霄的动向。」听着青石的回答,楼宁玉不由失笑,说道:「但我问的,是凤年年。」 青石闻言,不由微微一愣,随即他抬眼看向楼宁玉,见楼宁玉认真的模样,才立即道:「凤年年那头,依旧和先前一样,只这些时日,楼霄陪在她身侧的时间,多了许多。」 楼霄如今虽已达到利用凤年年的目的,但却不能过快的翻脸,否则依着凤家对凤年年的重视,他即便得了皇位,也坐不安稳。 所以,这两日,楼霄很是『贴心』,时常陪在凤年年身边,倒是像一个浪子回头的丈夫。 「楼霄还真是有趣啊,」楼宁玉嗤笑一声,一向温柔的眼底,闪过一抹轻蔑:「只不知凤年年……可是应付的过来。」 如此一番模稜两可的话,听得青石一阵煳涂,只瞧着楼宁玉的模样,他便也不好去问。 唯独心中有些奇怪,自家公子这些时日,怎的关注起了凤年年? …… …… 那一头,凤年年正卧于榻上,闭着眼睛,仿若陷入熟睡。 夜色很是温柔,四处除了低低的蛙鸣,便听不到丝毫的声响。 不多时,外头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参见王爷!」绿屏拱手,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免礼罢。」楼霄看了眼光芒微弱的屋内,随即才问道:「王妃歇下了?」 那屋内,烛火之光很是微弱,瞧着就像是有人入睡的模样,顿时便让楼霄挑起眉来。 「回王爷的话,」绿屏垂眸,道:「方才王妃说是要等着王爷到来,还亲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只是这春日睏乏,王爷一个不留神便睡了下去,奴婢不忍心唤醒王妃,便自作主张的熄了几盏烛火。」 言下之意,便是凤年年确实已然入睡。 听着绿屏的话,楼霄便沉默了起来,好半晌,他才点了点头,颔首道:「既是如此,你便不必唤王妃起来了,让她好生睡着罢。」 说这话的时候,楼霄神色淡淡,倒是看不出情绪。 绿屏见此,便应了一声,问道:「奴婢斗胆,王爷可是要进去?」 「不必了。」楼霄摆了摆手,嘆气道:「本王若是进去,没得吵醒了年年,先让她睡着罢,许是方才下了厨房,有些累着了。」 一边说,楼霄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绿屏,继续吩咐道:「你好生照料着王妃,等王妃醒了,便与她弄点吃食,告诉她本王明日再来陪她用膳,今日便先去料理一些事情。」 「是,王爷。」绿屏不疑有他,恭敬的应了一声。 微微颔首,楼霄便很快,领着一众人走了出去。 等到楼霄走后,绿屏却是没有立即进屋,反倒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远方,沉默不语。 直到两刻钟过去,确认了『那处』的人离开后,她才吩咐左右,道:「我去看看王妃可是醒了,你们在此处候着,若是有人前来,及时向我通声气儿,莫要惊扰了王妃。」 「是,绿屏姐姐。」周围几个婢女闻言,皆是齐齐应声,语气很是恭敬。 点了点头,绿屏便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仿佛里头当真有人睡着那般,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等到木门重新掩上的时候,她才直起腰板,快速朝着珠帘里头走了过去。 「王妃,王爷走了。」走到床榻附近,绿屏才停下步子,轻声道。 随着绿屏的声音落下,榻上原本禁闭双眸的凤年年,忽然便睁开了眸子,眼底射出一抹冷光。 「探子也走了?」看了眼绿屏,凤年年勾起唇角,喜怒莫辨。 「走了。」绿屏回道:「奴婢依着王妃所说,王爷一离开,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对面的竹林,果不其然,瞧见了一道掠影,一闪而过。」 这些时日,楼霄是越发的谨慎起来,时不时的监视着凤年年。好比今夜,楼霄虽是体贴的嘱咐了那些话,但离开之后,却还是命了人前去观察,想瞧着凤年年是否当真睡下。 这样多疑的人,在绿屏看来,委实有些可怕的紧,好在有凤年年的嘱咐,否则绿屏定要泄露千千万万次了! 凤年年闻言,却是凉凉一笑,启唇道:「楼霄这多疑的毛病,还真是惹人厌烦!」 岂止是厌烦,简直是噁心! 这几日,楼霄时不时的来陪她,表现出一副深情的模样,那嘴脸,简直是让凤年年回想起来,都深感恶寒,所以,今夜她不想再看到楼霄,便故意使出这样的一招,打发了楼霄。 听着凤年年的话,这一次,绿屏却是没有惊诧。这几日下来,凤年年时常忽冷忽热,换着法儿的变化,而绿屏如今,也算是摸透了凤年年的变化规律…… 但凡和楼霄在一起,或者说,但凡见到楼霄,凤年年便还是从前那个怯懦的王妃,而一旦离开了楼霄,她就好像是摘了面具一般,忽然的便冷然下来,就连性子,也全然变得毫无相似。 唯独相似的,也许就是凤年年对诗词歌赋上的造诣,倒是依旧很高。 如此一来,绿屏心中便安了几分,至少王妃还是王妃,没有被什么怪异的东西附身。 见绿屏不说话,凤年年便道:「打听到了没?爹爹可是入烟京了?」 因着凤年年身边有暗卫随着,楼霄那头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如何明目张胆的监视,所以,凤年年还是有着喘气的空间。 可与此同时,她的暗卫却是无法出去打探,毕竟生怕惊动了楼霄。 唯一能靠的,便是绿屏……只有绿屏能够听一些那些下人嘴碎的谈论,才能给她以一丝消息。 「打听到了。」绿屏回道:「只是,王妃,奴婢听说王爷此次并没有回来,倒是遣了公子回来了。」 具体如何,绿屏并不知道,她虽是竭尽全力在打听,可却是无法仔细再询问,免得被楼霄怀疑,平白耽误了自家王妃的事情! 「哥哥回来了,倒也是不错。」凤年年沉吟,忽地笑起来:「左右只要楼宁玉把事情办妥了,便是无碍。」 对于楼宁玉和苏子衿的能力,凤年年还是心里有数的,否则她不会冒险找上苏子衿,更不会吞下那颗毒药。 「王妃,咱们……当真要那般行事吗?」听凤年年提起楼宁玉,绿屏便忍不住迟疑道:「虽然王爷不算好人,可到底……」 「绿屏,我先前同你说过。」凤年年拧眉,显得有些不悦。 她这两日方同绿屏说过,正是因为谈论过后,绿屏才对楼霄防备有加,可到底这丫头骨子里太过传统,完全不知这事情的重大! 一见凤年年变了脸色,绿屏便急急道:「奴婢知道,王妃莫气。」 「绿屏,你可知楼霄此次若是登了帝王之位,等待我凤家的,是何下场?」深吸一口气,凤年年敛了几分神色,淡淡问道。 下场?为何王妃要说是下场?摇了摇头,绿屏表示不知。 「你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凤年年沉下眸子,说道:「此次楼霄若是得了帝位,不出五年,我爹爹的兵权必然被削弱,不出十年,没了兵力的凤家,便会彻底倒台。」 说到这里,凤年年看向绿屏,继续道:「而我,即便登上后位,诞下皇子,也必定随着凤家的灭亡,一併跌落深渊,从此再无生还的可能!」 「怎么……怎么可能!」绿屏惊惧的捂着嘴,不可置信道:「王妃,王爷好歹也是依仗着凤家的,如何会……会做出那等子事情?」 凤年年的话,实在可怕,可怕到绿屏听了,都要心中颤抖,更何况是设想当真发生这等子事情?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凤年年冷笑一声,她兀自起身,穿了绣鞋后,缓缓走到烛火之前,拨弄了两下,才继续说道:「楼霄可是多疑的性子,就瞧着这些时日对我的监视与不放心,便可知他骨子里是个什么德性。」 伸手拿过一旁的烛台,凤年年一边点燃,一边道:「凤家权势虽不算极大,但把握着边疆一大土地,若是他日凤家反了,楼霄就是登上了皇位,也很难坐的稳固。所以,依着他那多疑的性子,一定会想要除掉凤家!」 除掉凤家可是不容易,毕竟如是楼霄登基,凤家作为国丈一族,也必定权势剧增。而楼霄要拔掉这根深蒂固的大树,最先要坐的,便是深入土壤之内,一根一根的剪掉吸收养分的触鬚。所以,削弱兵权,在所难免。 等着兵权削弱了,他的地位也跟着稳固一些了,便是正是设计,斩草除根的时候了! 凤年年心中清楚,楼霄对她本就是没有情分,这样的情况下,便是她诞下龙子,楼霄想必也会为了永绝后患,而将她还有龙子,一併剷除,如此一来,他的江山,才会坐的牢固。 绿屏心中动摇起来,却还是张了张嘴,无力道:「可是……可是若王妃当真诞下王爷的孩子,王爷怎会那般无情呢?」 「孩子?亲情?」凤年年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放下方才点燃的烛台,转头看向绿屏,一字一顿道:「皇家,可素来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啊!」 若是有,当年楼宁玉也不会被送到大景,从此不闻不问! …… …… 喜乐和苏墨,很快便找到了一家客栈,两人打算入住下来。 这时,店小二迎上前来,笑着问道:「二位客官是要打尖呢,还是住宿?」 「住宿。」苏墨看了眼喜乐,随即沉声道。 「好嘞!」小二点了点头,又道:「二位客官是要一间屋子呢,还是两间?」 虽说这两人瞧着有些关系,但江湖中人,来来往往,也是有许多这般不是夫妻的情况。 「一间。」 「两间。」 一时间,两道声音齐齐回答,前者是喜乐,后者则是苏墨。 店小二闻言,一时间便愣住,这二位客官……到底是夫妻呢,还是不是夫妻?为何这姑娘倒是说要一间? 这一头,喜乐却是挑眼,示意道:「就一间屋子,够了。」 言下之意,便是听她的了。 苏墨有些不明所以,可见喜乐一副笃定的模样,他又一时间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毕竟喜乐是个女儿家,总的来说,吃亏的还是她。 想了想,苏墨心中便有了计较,好在现下天色不晚,待会儿回屋里同喜乐单独谈谈,再要一间客房,也是不迟。 这样想着,两人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进了屋子。 一见店小二离开,苏墨便忍不住上前,询问:「喜乐姑娘,为何只要一间屋子?好歹喜乐姑娘也是女子……这般情况,恐怕不妥。」 说这话的时候,苏墨就好似在说教一般,听得喜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直道这苏墨性子太过耿直了点。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听得苏墨不知所措,可下一刻,喜乐眼底有狡黠之色快速掠过,忽地抿唇道:「酥胸的意思嘛,我也是明白,只是……这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的,若是不来点什么事情,岂不是辜负了良辰美景?」 一边说,喜乐还一边朝着苏墨靠过去,笑意满满的脸容上,很是暧昧。 而她的话一出,立即便惹得苏墨面红耳赤起来,就见他下意识摆着手,义正言辞的拒绝道:「喜乐姑娘莫要开玩笑,苏某……苏某不想平白糟蹋了喜乐姑娘,喜乐姑娘……姑娘还是……还是……」 「哈哈哈!酥胸啊酥胸,」苏墨那笨拙的模样,惹得喜乐好笑不已:「你咋啥都当真呢?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你也丝毫不起疑啊?」 摇了摇头,喜乐才解释道:「现下酥胸武艺全无,自保尚且困难,咱们同出同进,好歹我能护酥胸一个周全,是也不是?」 苏墨的模样,一看就是没有混过江湖的,这等子客栈一类,明着瞧像是安全且没有异样的,可暗地里,谁知道究竟怎么样?为了保险起见,她才想着两人同住一个屋子,也好在危机时刻,护住苏墨的安危。 「原是如此!」苏墨闻言,总算松了口气。他笑了笑,显得有些迟疑道:「可是,喜乐姑娘和我总归是男女有别,同住一个屋子……未免让喜乐姑娘受了委屈……」 苏墨的木讷,委实叫喜乐开了眼界,难怪乎这厮到了现在还孑然一身,原是太过不懂风花雪月的缘故啊! 心中那么一想,喜乐便爽快的笑道:「酥胸不必在意,我既是肯与你同住一个屋子,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人品,再者说这里是幻境,有何损不损名誉的?」 苏墨的为人,喜乐看在眼底,这人瞧着稳重,其实就是太过木讷。 不待苏墨回话,喜乐便又继续挑眉笑道:「不过酥胸这样子,好似很嫌弃我啊?」 「没有!」苏墨摆手道:「喜乐姑娘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苏墨倒是认真,可喜乐听了却是较真道:「那酥胸说说,我哪里好?」 苏墨闻言,不禁一愣,随即沉吟道:「喜乐姑娘性子好,心肠好,为人随和,笑起来很是暖人……」 「噗!」苏墨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简直是逗乐了喜乐,就见她嘻嘻一笑,咧嘴凑上前,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道:「那酥胸以为,我长得如何?」 喜乐一双璀璨的眸子,亮晶晶的眨着,红口白牙,一张樱桃小嘴,白净细腻的脸庞微微泛着红晕……就这样勐地凑到苏墨的面前,立即便令他惊愕的抬起眼。 两人四目相对,喜乐倒是无妨,可苏墨却是不争气的红了脸,心跳一瞬间攀升起来。 「好看……」呆呆的说着,苏墨神思停滞,继续道:「喜乐姑娘……很是好看。」 女子大都喜欢他人夸赞容貌,便是喜乐,也不例外。故而一听苏墨夸她,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愈发浓厚了几分,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欢心之意。 这样的喜乐,着实太过惹人怜爱,便是苏墨,也忍不住心跳如麻,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夜幕降临,天色暗沉。 喜乐和苏墨很快便用了晚膳,入了寝。 因着素来的风度与教养问题,苏墨很自觉的让了床铺与喜乐,自己倒是歇在椅子上,很是老实。 只是,夜半时分,苏墨没来由的便醒了过来,看了眼还在榻上安稳入睡的喜乐,他心中便安了几分。 然而,这时候,喜乐却是一个翻身,将盖在身上的被褥踢到了床下,自己却还丝毫不知。 瞧着这样的一幕,苏墨想着要上前为她重新盖上被褥,但又怕于礼不合……思索了片刻,直到看见喜乐冷的缩成一团,他才忍不住嘆了口气,轻手轻脚的便走了过去。 微微弯腰,苏墨便伸手,捞起了地上的被褥,稍稍抖了抖,他才提起被褥,打算朝着喜乐的身上披去。 未曾料,喜乐虽是熟睡,但耳力却是极好,再加之多年来行走江湖的警觉,让她一听到有响动,便立即清醒过来。 极暗的屋内,有黑影捏着什么东西,就要向她扑过来。 喜乐忽地睁开眸子,于黑暗中伸出胳膊,手下立即便擒住苏墨的手腕,随即,他一个翻身,便径直将苏墨压倒,袖中的匕首亦是随之亮了出来,抵在了苏墨的脖颈上。 而苏墨,虽说是失了内力,但身手还是有那么一些,就在喜乐动手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之时,他下意识一个用力,宽大的手掌便反握住了喜乐的手腕。与此同时,他更是翻身,立即又将喜乐抵在了自己的身下。 月光透过窗子,诡异的照了进来,瞬间让两人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此时,苏墨正压在喜乐的身上,一手擒住喜乐的胳膊,一手撑住床榻,而喜乐则是一手被苏墨擒住,另一只手则执着匕首,抵在苏墨的脖颈上。 两人齐齐一愣,就这般大眼瞪小眼,互相瞧着对方,丝毫忘却了,彼此靠的太近,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唿出的温热气息。 不得不说,苏墨这双眼睛,委实好看,长长的睫毛,魅惑却又清澈的眸子,宛若天边的星辰,透亮不已。便是这般盯着,也叫喜乐心跳骤快,唿吸困难。 「苏……苏兄!」眨了眨眼睛,喜乐无辜的看向苏墨,下意识便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 夜半前来她的床榻边……莫不是…… 「喜乐姑娘,你误会了!」苏墨一个紧张,便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只见他慌乱的双手并用,几乎在同一时间,便都提了起来。 顿时,失去了另一只手的支撑,苏墨便毫无徵兆的倒了下去。 「彭」的一声轻微的响动传来,喜乐和苏墨皆是睁大双眼,错愕的盯着彼此放大了的脸容,完全怔住。 空气徒然安静下来,双唇触到,那近乎湿热的、软软的感觉,让两人都犹如触电了一般,皆是心中颤抖。 喜乐一动不动的盯着苏墨,忍不住便咽了口唾沫,心中暗道:苍了个天,这狗血的情况……是要怎样?她……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推开苏墨,然后大喊一声『流氓』,再反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心中如此想着,喜乐便打算推开苏墨,按照设想的那般去行动。 然而,她还没开始动作,便见苏墨惊的跳了起来,转瞬便撑起胳膊,下了床榻。 『彭』的一声,苏墨丝毫没有预兆的便撞在了床帏顶端,只是,这个时候,他却是极为慌乱,顾不得疼痛,便往外退了过去。 「喜乐姑娘,我……我实在抱歉。」苏墨急急道:「我方才不是故意的,只是看见喜乐姑娘把被子踢下去……啊不对,我是说,不是有意冒犯,喜乐姑娘……」 苏墨这颠三倒四的话,显然便是极为紧张,可喜乐却还是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大概便是她把被子踢下,苏墨醒来瞧着不忍,便打算为她盖上被子,可她自己却又不知道,只心中警觉,便下意识动了手。 如此一来,两人便落到了此番最为尴尬的境地。 「苏兄……不必在意。」原是要骂一声流氓,可话到嘴边,喜乐便又忽然道:「这……这江湖儿女嘛,不拘小节!呵呵呵!」 说到最后,喜乐自己都深觉尴尬起来,心中对于自己这般过分豪气的模样,有些后悔不已! …… …… 五月初,烟京有大雨瓢泼,天雷滚滚。 驿站里头,各国使臣安静十足,几乎个个都等着烟京变天,好让他们也观摩一二,趟一趟这潭浑水。 苏墨和喜乐,当天夜里便甦醒了过来,只是相较于先前的熟路,竟是生疏了起来。苏子衿等人,自是不明为何,倒是闻人牙为此,三不五时的找上苏墨,想要套着苏墨的话。 可奈何,苏墨这货嘴巴闭的极紧,绝口不提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便是见了喜乐,也慌慌张张的掉头就跑,看的闻人牙心中郁闷不已。 当天夜里,大雨过后,皇城潮湿。 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这本该雨过天晴的时候,楼霄领着一批人,杀进了皇宫,意欲谋朝篡位! 朝堂之中,京兆尹、几大侍郎以及翼王皆是领着无数精兵,随同前往。 一时间,天昏地暗,惊动异常。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楼霄抵达宫中,方方钳制了小皇帝楼兰,就见楼宁玉领着一大批人,前来救援。 看着楼宁玉一袭白衣,温润异常,楼霄不由冷笑一声,警告道:「宁玉公子还是早早退下为好,本王早已命人围住了整个皇宫,公子可莫要为此,失了性命!」 话是如此,可楼霄的神色却极为冷厉,显然并不打算放过楼宁玉。 楼宁玉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从容道:「摄政王这话,大约言之过早了。」 说着,楼宁玉看了眼身后的青石,淡淡问道:「凤副将那儿,可是守住宫门了?」 一声凤副将,立即让楼霄的面容沉了几分,下一刻,便听青石回道:「公子放心,凤副将已然围住宫门,现下大抵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一边说,青石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霄。 果不其然,就见楼霄眯了眯眼,全然不信,道:「宁玉公子以为,只这般装模作样的欺骗,本王就会上当?」 凤非可不是楼宁玉可以勾上的,毕竟有凤年年在,依着凤家对凤年年在意,显然不会轻易背叛他! 只是,楼霄的话音刚落地,便见楼宁玉抚了抚衣袖,神色很是寡淡:「王爷可是有意思呵,不妨让王妃来同王爷说两句话?」 王妃?楼一瞳孔微微一缩,就见一侧的楼霄,面色顿时暗沉的厉害。 不待他们深思,便见有女子一袭软烟色的华服,十多岁的青葱脸容,瞧着极为端庄美丽,娇弱动人。 凤年年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微凉的神色,有笑意划过:「王爷,咱们又见面了。」 可不是又见面了吗?方方在府中才道了别,如今便在皇宫『重逢』……听得楼霄不由攥紧拳头,冷冷勾唇:「王妃这是为何?莫不是被他人所欺骗了?」 这个他人,自然指的是楼宁玉。毕竟在楼霄看来,凤年年对他的欢喜,可不是轻易可以磨灭。 「王爷可真是会开玩笑。」凤年年闻言,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年年哪里是被人他人欺骗,年年可是一直都被王爷欺骗啊!」 说这话的时候,凤年年神色很是镇定,笑的魅惑且邪佞,便是一旁的楼一楼二看了,也深觉诧异。 眼前的人,哪里是凤年年?除了模样丝毫没有变化之外,姿容气韵,俨然不同! 心中微微一顿,楼霄立即便压下嗓音,冷沉道:「你不是凤年年!」 凤年年的性子,不可能是这般模样,就算是隐藏,也绝对做不到掩饰的如此天衣无缝! 唯一的解释,便是眼前之人,并不是凤年年! 「王爷是真傻呢,还是假傻?」凤年年依旧笑着,眼底有不屑之色划过:「竟是连自己成亲数月的妻子,也不识得了?还是说,王爷是从未认真去观察过呢?」 凤年年的话一出,楼宁玉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她,可见她即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委屈或是酸涩的模样,他心中的猜想,便随之肯定了一分。 只楼霄闻言,依旧不甚相信,对此深表狐疑。 似乎是看出了楼霄的神色,凤年年抿嘴一笑,幽幽道:「王爷看来是当真忘记了呢,成亲那夜,王爷连盖头都没有为年年掀开,想来确实不好辨别真伪……」 成亲那夜的时候,凤年年可是记得极为清楚。楼霄撇了她,人前恩爱荣宠,人后置之不理,几乎连戏也不愿意同她作,可不是轻视至极么? 「你当真是凤年年!」楼霄瞳孔剧烈一缩,眸底有不可置信的神色一闪而过。 一个人……当真可以做得到有两副面孔?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凤年年! …… …… ------题外话------ 下一章揭示凤年年的『神秘』哦~ 另外,今天九月九,凉凉破壳日(简称森日)……氮素,莫名想起那么一首诗:《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为啥回忆起这首诗呢?因为……凉凉要去学校了(伐开森,就是这么凑巧) 120叛乱(下) 恰是时,驿站之内,寂静无声。 唯独其中的一个屋子内,依旧点着一盏长灯,发散着微弱的光芒,清幽雅致。 司言前不久堪堪出去,今夜太过不安,所以他便亲自前去安排,让暗卫等人,守住这方院落,故而直至现下,也尚且没有回来。 只苏子衿坐在烛火旁,盯着外头漆黑的夜色,神色淡淡。 「主子。」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青茗的声音。 苏子衿缓缓看了眼木门,便轻声回道:「进来罢。」 不多时,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青茗很快便推门入内,手中还拎着一盏明灯。 稍稍熄灭了那灯,青茗才禀报导:「主子,楼霄已经有了动作。」 楼霄深夜逼宫,无疑便是为了减少这些动静,大约依着他的想法,天亮之前可篡位成功,斩杀楼兰和楼宁玉后,便可彻底掌握这个大国。 毕竟等到次日,木已成舟,百姓们即便再如何闹腾,也无法再拉出除了楼霄以外的第二个人选,入住宫廷,高坐龙位。 只是可惜,楼霄这般自信满满的动作,到头来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如此想着,苏子衿却是弯唇一笑,漫不经心的拨弄了下烛火,缓缓道:「看来,楼霄是自以为掌控了皇宫了。」 桃花眸子微微一顿,苏子衿便又道:「钟离今夜……可是有去?」 按照先前的设想,今夜钟离必然是会和楼宁玉一同斩杀楼霄。可若水……想来钟离再无心这等事情。 「主子,钟离去了。」青茗道:「只是,他把控的是城门,并未入宫。」 一边说,青茗一边打量着苏子衿的面色,自苏子衿甦醒之后,便再没有提若水二字,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心中究竟如何打算,毕竟若水于她,极为重要。便是司言……也没有提过。 大约最怕的,便是给她造成刺激。 垂下眸子,苏子衿好半晌都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顿时散了几分,神色有些恍惚:「若水葬了么?」 她其实,还是不敢去过问,可苏子衿知道,不论自己过问与否,若水都註定醒不过来……在幻境之中,她一次又一次与若水结交,想起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她便心中酸涩。 只是,诚然如司言所说,若水其实并不会责怪她,反而会因为她的一蹶不振,而心中自责。毕竟若水,是那样的心善,那样的见不得她落寞。 「主子,奴婢先前一直不敢同主子提起若水姑娘的事情。」青茗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但今日主子既是主动提了,奴婢便想要同主子说道一二。」 说着,青茗将手中的明灯搁置在一旁,整个人半跪下来,拱手道:「先前钟离说是主子害的若水,奴婢其实并不以为如此。奴婢知道,在与主子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若水姑娘很是欢喜,她从前被禁锢在尚家,也犹如囚鸟,还要被迫嫁给那个劳什子陈公子……直到后来与主子相识,她才算真正有了自我。」 「那一次为主子挡箭,虽说是为主子,可到底还是在成全自己。就好像奴婢……若是遇到那般情况,奴婢也会丝毫不犹豫,便为主子牺牲,但奴婢不需要主子的自责,也不需要主子的难过,奴婢只会想着,主子今后也要好好地。」 说到这里,青茗抬眼看向苏子衿,继续道:「奴婢知道,若水姑娘和奴婢想法一定没有太大出入。我们都极为在意主子,想来若水姑娘定不愿看见,自己拼命挽救的主子,终日活在愧疚之中!」 若水和苏子衿,都是彼此最初的闺中密友。那几年的时光,过的很是匆匆,却几乎满是喜悦,拼死挡在她的面前,不是为了让她愧疚,不是为了让她余生不安,而是要她朝着前面走去,活在最明媚的春色之下! 听着青茗的一番话,苏子衿不由便顿住了,她紧紧瞧着青茗,一时间仿若看见了若水的笑颜那般,心口处疼的窒息。 可她知道,青茗的话没有错……她这几日看起来安然无恙,可内心,却还是真真切切的揪起,即便是笑着,也觉心中空洞,落寞不已。 如今听了青茗的一席话,她忽然便有些释怀,有些豁然开朗。 即便是为了不辜负若水,她也不该再这般沉寂下去。 失声笑了起来,苏子衿看向青茗,嘆了口气,缓缓凝眸:「我们青茗,竟是也变得如此会说教了。」 一句淡淡的调侃,听得青茗欣喜不已,只面上,她却还是故意撅了噘嘴,故作不满道:「奴婢这也是为了主子,谁让主子这般模样?没得让我们担忧。」 一边说,青茗还一边自顾自起了身,看的苏子衿好笑不已:「罢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好?」 让这些爱她的人如此担忧,还不是她的错么? 「主子若是当真要认错,一句歉然可是无用。」青茗眼珠子一转,便鬼灵精的笑道:「不妨就罚主子今后都开开心心,长生不老!」 「开心足以,长生不老可是吓人。」苏子衿嗤笑,眉眼很是温软:「你还没同我说,若水下葬了么?」 「未曾。」青茗闻言,立即便回道:「先前主子昏迷,大抵不知道,轻衣姑娘到的及时,经过一番诊治,确认若水姑娘无救,不过却还是说了,如是有往生丹,想来若水姑娘可以復生。」 「往生丹?」苏子衿蹙眉,一时间陷入沉思。 往生丹的事情,天底下人人求之,却又人人求之不得。且据她所知,要得到往生丹,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苏子衿心中如此思索着,便听青茗说道:「听说钟离不知从哪儿弄到了寒冰珠,放到了若水姑娘的身上,这样一来,若水姑娘的尸……身体,便不会腐朽。」 寒冰珠……苏子衿抬眼,微微颔首。 这寒冰珠,确实是个好东西,据她所知,寒冰珠应是在暗影门内,听说弦乐将其贴身收着,旁人很难夺得。且这寒冰珠世上罕见,仅仅那么一颗……若是她没有猜错,这钟离,想来与弦乐有些交情! 如此一番设想,苏子衿倒是没有再去深思,只松了口气,凝眉道:「传令下去,找往生丹!」 若是当真找到了往生丹,若水復活……又何尝不是好呢?即便只是渺茫的希望,也总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好! 听着苏子衿的吩咐,青茗便立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便忍不住道:「主子,方才得到消息,凤年年进宫了!」 楼霄前脚刚领着无数精兵前往皇宫,凤年年后脚便立即让自己的暗卫,带她入宫,这般速度,倒是有些令人诧异。 「凤年年本就该进宫的……」苏子衿莞尔一笑,桃花眸子闪过幽深之色:「她若不进宫,如何亲眼看着楼霄一无所有,以泄了心头之恨?」 听着苏子衿的话,青茗不由的便想起,那个先前恨意森然,扬言要杀了楼霄的凤年年,可在那之前,青茗打听之下,凤年年并不应该是那个模样。 心中委实不解,青茗便忍不住问道:「主子,凤年年为何前后差距如此之大?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个人?」苏子衿闻言,却是抿唇一笑,从容道:「大抵也是差不多了。」 说着,她缓缓起身,不紧不慢的踱步到了窗边,瞧着那漆黑一片的夜色,紧接着道:「你可还记得,先前让你打探凤年年的事情?」 凤年年与苏子衿见过一面后,苏子衿便让青茗去打探了,得到的结果,自然便是与楼宁玉探听到的没有什么差异。 凤年年早年丧母,后府中来了个继室……这件事情,青茗基本都是知晓。 「这些,奴婢都记得。」青茗点了点头,不解道:「可是主子,这和凤年年现下对楼霄的恨意……有什么挂钩么?」 「年少时候的经歷,最是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阴影。」苏子衿朱唇弯弯,言笑晏晏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凤年年早年被继母苛待,想来必是虐的不轻,以至于她心智上受了损伤,潜意识里头衍生了另外一个人,用以保护自己。」 关于衍生另外一个人的这件事,苏子衿在药王谷的时候,便抽空问过了轻衣。轻衣说过,人当经歷无法承受的挫折时,极容易变了性子,有的人变得坚强,有的人变得残忍,却也有的人,无意识的便生出另外的一个意识。 这意识的存在可以分为许多种情况,其中有一种,那便是凤年年这般……绝大部分与本体的意识,没有不同,比方说,柔弱的凤年年会的琴棋书画,这个凤年年便也一样会,本质上,这两人其实是一个人。 当年那继室的惨死,若是没有出错,想来便是本体柔弱的凤年年在极大的压力与痛苦下,衍生了另一个狠辣的自己,为了保护自己,她亲手杀了继室,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占据了主导,成为了『凤年年』。 听说自那以后,凤年年病了好长一段时间,想来便是那阵子,凤年年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凤展怕私底下请了许多医者,但却不敢宣扬,毕竟东篱这等地方,一个不小心便是要被冠上妖邪之物的名声,即便不被烧死,凤年年也是一生污名伴随的。 青茗惊诧的瞪着眼睛,试着问道:「主子的意思……难道现下这个凤年年是假的……不对,应当说,是衍生出来的另外一个性子?」 这世间倒是奇事许多,故而青茗惊讶归惊讶,却是没有怀疑苏子衿的话。虽然苏子衿也说是揣测,不过青茗心中倒是知道,若非这个解释,很难说得通凤年年究竟是为何如此……而有些时候,往往这等令人难以置信的解释,才是最真实的答案! 「不完全是。」苏子衿闻言,轻笑道:「先前我让人紧盯着摄政王府邸,便是为了证实这个结论。不过,结果却是,凤年年大多数时候反覆无常……也就是说,这段时间,衍生出来的这个凤年年,在操控着一切,主宰着凤年年的身体与意志!」 她曾问过轻衣,是否另外一个意识敌不过本体的这个意识,可轻衣的回答,却是让她茅塞顿开。 像凤年年这般情况,本体的意识极为软弱,而衍生的那个意识却又极为强势、极为强大,如此不平衡下,这个强大的意识就像是夺了生杀大权一般,彻彻底底压制住软弱的意识。不过,这样的情况一出现,也就意味着,主体的意识,很难从潜意识里头被释放出来,除非强势的衍生体允许。 如今凤年年的反覆无常,俨然就是衍生的那个意识在操控一切,她想让软弱的凤年年出现或者消失,全凭自己主宰,与此同时,也就是说,整件事中,软弱的主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强势的衍生体却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感知且回忆起了所有,包括她没有出现时,软弱的那个凤年年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这其实,便是相当于她在一旁盯着事情的发展,若是超出了她想要的情况,她便亲自上阵,将柔软的凤年年拉入黑暗,自己沖在前头,摆平一切! 如此说法,却是有些玄乎,但实际上,这样的情况却是并不少见。这世上便是有许多人,在年幼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无法承受之际,诱生了另外的一个或者多个自己。 「那……岂不是衍生的那个凤年年,今后只要真正想要成为凤年年,便没有另外的什么事情了?」青茗深觉惊悚,虽说是一个人,可如今听着,可是像两个人啊! 苏子衿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笑道:「这倒是不知了。」 衍生的凤年年,心中对楼霄只有恨,大约是先前凤年年传出上吊的事情时,便引发了这恨意与巨大的痛楚,以至于在那之后,衍生的凤年年时隔多年,再一次占据先锋。 可这样的情况,就好像当年对那个继室一般,等到楼霄亡了,说不准过一阵子,衍生的凤年年便会再度消失…… 微微嘆了口气,苏子衿看向青茗,紧接着吩咐道:「明日便把解药与凤年年罢,想来楼霄这一次……插翅难飞!」 「是,主子!」青茗应声道。 …… …… 与此同时,深宫之中,大殿之上,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你当真是凤年年!」楼霄盯着眼前这陌生的凤年年,心中思绪万千。 「自然。」凤年年勾起唇角,露出邪佞的笑来:「王爷,咱们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年年今日不过是来送送王爷……最后一程。」 这样的凤年年,太过特别,太过耀眼,依旧是那张脸容,可平白的便让人觉得有些刺眼,尤其落到楼霄的眼中,更是难以接受。 冷冷一笑,楼霄道:「凤年年,你以为没了你凤家的力量,本王就当真无法取胜?可真是可笑啊!」 即便没有凤非的助力,他也依旧手握权势与精兵,要除去这些人,简直是绰绰有余。而之所以非要等着凤非抵达,不过便是因为他这人做事小心罢了! 楼宁玉闻言,却是从容弯唇,如明月一般姣姣的脸容,有清雅浮现:「摄政王如此信心满满,看来还是看低了宁玉了。」 「王爷!」就在这时,一侧有黑影闪了进来,神色极为慌张。 「什么事情?」楼霄心头隐约有不安升起,下意识便看了眼楼宁玉,见楼宁玉笑容幽幽,心下『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那黑衣人丝毫没有迟疑,便低头,拱手道:「王爷,咱们自己的一拨暗卫,忽然自相残杀起来,还有翼王……翼王倒戈相向了!」 一声倒戈相向,惊的楼一和楼二,皆是难以置信……事情怎么会这样?分明早早便安排好了一切,翼王也对此支持不已! 「什么倒戈,什么自相残杀!」楼霄瞳孔微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你可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楼霄的神色,俨然满是阴霾,那山雨欲来的冷沉,叫人心中恐怖。 见楼霄如此,那黑衣人硬着头皮,紧张道:「王爷,咱们自己的暗卫,忽然……忽然自相残杀,还有翼王那边……」 「楼霄,你以为本王会效忠于你?」这时,一道浑厚的嗓音落下,打断了那黑衣人的回禀。 众人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翼王拖着腿,面色极为冷硬。 「皇兄,你竟是背叛本王!」紧紧盯着翼王,楼霄心中恨的滴血,双拳更是紧握,骨节泛白。 「背叛?」翼王闻言,不怒反笑:「楼霄,你捨弃我弥儿之时,怎的不说你背叛了本王!」 楼弥是翼王最疼爱的儿子,当初楼弥被斩杀,翼王一度崩溃,他心中恨意十足,不仅对楼宁玉,而且更是对楼霄!楼宁玉对楼弥动手,那是因为两人敌对。可楼霄呢?楼弥自幼跟随楼霄,因两人差距不大,更是情谊极深,可楼霄那个时候,却是想也没想,便捨弃了楼弥,且在那之后,更是暗中推波助澜……如何能叫翼王心中不恨,心中不恼?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被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捨弃且背地里捅一刀,来的更令人心中寒冷! 瞧着翼王那一副憎恨的模样,楼霄忽然便明白了一切,尤其见凤年年笑意甚浓,他心中更是对此一清二楚。 那张图纸,是凤年年令人故意落下,且栽赃给楼弥的,为的只是让他起疑!而若是他没有料错,这一手段,无疑便是苏子衿所想! 深吸一口气,楼霄试图压下心头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皇兄若说我有份害死弥儿,为何又要帮衬着楼宁玉?难道楼宁玉不是始作俑者?」 若非有楼宁玉的开头,楼霄也不会捨弃楼弥,可他有些不懂,为何同是杀子之仇,翼王可以原谅且相助楼宁玉,却无法对他誓死效忠? 翼王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神色有些嘲讽:「王爷,你对追随你多年的弥儿都能起了怀疑之心,将来登基为帝,哪里还有我翼王府什么事情?」 翼王府不是只有楼弥一个世子,他也不是只有楼弥这么一个孩子。作为翼王,他要肩负的是整个翼王府,而不只是楼弥一个。失去楼弥,已然让他痛不欲生,若是再失去其他的孩子、失去整个翼王府,他岂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楼霄如今尚且未登顶,便如此疑心重重,可想而知,将来做了皇帝,必然先诛杀位高权重之臣。而翼王府,无疑便是首当其冲! 所以,那日楼宁玉来找翼王的时候,他在权衡之中,便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至少,跟着楼宁玉,比起跟着楼霄……要令人深觉安稳! 瞧着翼王的模样,楼霄便知道,他与楼宁玉,想来是定了某些约定,否则的话,翼王不会轻易倒戈。 一切的一切,恍若真相大白,一时间,楼霄心中的怒意,也顿时烟消云散。 这权势之争,本就是如此,成王败寇……他既是输的这般彻底,还有什么可恼? 不知为何,有些时候,越是绝望之下,也越是让人心境平和。 张狂的笑了起来,楼霄看向楼宁玉,忽地问道:「楼宁玉,本王只最后一个问题,为何你能够让我的暗卫……自相残杀?」 这个问题,饶是楼霄,也心中不甚清明。他如今也算是全然没了希望,虽说文武百官之中,有些已然跟着起兵造反,但那些人根本不是翼王的禁卫军的对手,如此一来,两者相抵,也就完全削去了他朝堂的势力。 而凤非那儿,足够抵上他三分之一的暗卫与兵马,再加上暗卫营里头自相残杀……楼宁玉再一个反扑……刚刚开局,他便全然没了胜算! 「这世上,可断没有摄政王想知道,宁玉便告知的道理。」楼宁玉闻言,微微一笑,宛若春风:「您说,是也不是?」 关于黄尧的事情,他自是不能说出,毕竟只要楼霄的人被斩杀殆尽,黄尧等人也同样要被屠戮,若是传了出去,未免说他过河拆桥,辱没了这等名声。 楼宁玉的一句话,呛得楼霄完全无法回应,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楼宁玉,见楼宁玉笑容依旧,心中不由一滞,好似看见了苏子衿那般,这种极为相似的感觉,让他不由神色恍惚。 是了,临到最后,他竟是还在惦念着苏子衿,还在惦念着那个恨他入骨,他也早早便该杀了的女人。 就在楼霄愣神之际,外头黑压压的一大批人马,闯了进来。就在顷刻之间,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为首的男子上前一步,禀报导:「王爷,叛军悉数剿灭,凤副将此时正擒着那些造反的官员,等候王爷发落!」 所谓叛军,便是指楼霄的人。 亲耳听着这样的话,楼霄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半晌,他才逡巡了一遍四周,盯着楼宁玉,褐色瞳眸忽明忽暗:「我要见苏子衿!」 「苏子衿?」楼宁玉闻言,不禁嗤笑一声,眼底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轻贱之色:「叛贼楼霄,你以为大景的长宁王世子妃,是你想见便能见的么?」 楼宁玉与苏子衿,也算是同盟的关系,这一路走来,若非有苏子衿,他其实很难这样快的便走到这一步……甚至于,如是没有苏子衿,他可能还在大景,还在皇宫之内,陪着那丧心病狂的司天娇,艰难筹谋。 所以,对苏子衿,楼宁玉其实算是感恩的。他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即便如今几乎算是登顶,他打从心底记得,那落入泥地的感觉,是如何的卑微。故而,现下对于苏子衿,他还是极为感怀与铭记。 在知道苏子衿就是当年的容青时,楼宁玉便对她和楼霄的纠葛,有了一些觉悟……以至于当下,楼霄提出要见苏子衿的时候,楼宁玉其实嗤之以鼻! 「不让我见她,我就杀了陛下!」看了眼身侧被吓得几乎昏厥的楼兰,楼霄眼底浮现一抹邪魅的笑来。 诚然楼宁玉并不如何在意楼兰的生死,但如今大殿密密麻麻皆是士兵与暗卫一干人等,楼宁玉俨然不能够太过明目张胆的拒绝。 心中如此一想,楼宁玉点了点头,缓缓笑道:「好,既然你要见世子妃,本王自是不能推拒,毕竟陛下的性命,可还在你的手上。」 「只是……」说到这里,楼宁玉不由便顿了顿,睨了眼楼霄,才继续道:「世子妃本非东篱之人,若是本王无法将世子妃唤来,你可要将陛下放了!」 楼宁玉的话一落地,楼霄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哪里不知道楼宁玉的心思?心中升起一抹不屑,楼霄褐色瞳眸微凉:「楼宁玉,你该是知道,苏子衿不来,是何下场!」 这般说着,楼霄不紧不慢的拔了腰际的长剑,略显随意的便将长剑架在了楼兰的脖颈上,顿时吓得楼兰连尖叫都来不及,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好在此时有楼一紧紧擒住楼兰,否则楼兰一个昏倒,很有可能自己撞在长剑之上。 「你……」楼宁玉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梢,心中知道楼霄的提示,意味着什么。 若是苏子衿不来,那么全天下都将知道,大景的世子妃不顾东篱皇帝的安危,害死了东篱的皇帝。 如此一来,烟京的百姓,自然不会放过苏子衿,便是言论这等子唾沫星子,也能够喷死苏子衿。 「王爷可真是薄情,」这时候,凤年年却是抿嘴一笑,弯眉道:「年年可是王爷的整妻啊,王爷竟是不同年年多道几声别?」 「凤年年,你自当知道,本王丝毫没有欢喜过你。」楼霄闻言,丝毫不避讳的便冷声道:「本王不过是要利用你罢了!」 如今局势已是这般,他倒是不介意敞开天窗说亮话。只是对于凤年年,他心中仅有的,便是探究与不屑! 「哼!」凤年年冷笑,面上的神色丝毫不改:「彼此彼此!年年可也是对卑劣之人,毫不上心!」 她不喜欢楼霄,一丝一毫也不喜欢,可那个柔弱的自己,却爱惨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所以她要让『她自己』知道,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她,从头到尾都是个卑劣的小人! 如此嚣张的凤年年,让楼霄心中那抚平的情绪,顿时又高涨起来。就见他眯了眯眼睛,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偏头看向楼宁玉,阴鸷道:「楼宁玉,再不让苏子衿进来,我就杀了楼兰!你若是不信,尽可试试!」 他现下已是败军之人,苟延残喘罢了,哪里会畏惧这些? 楼宁玉闻言,不由凝眸,随即他不得已的看向一旁的青石,吩咐道:「去罢,让世子妃……来一趟。」 话虽这么说,但楼宁玉心中却是知道,也许苏子衿这样的人,若是当真不愿意见,定是可以拒之从容,且不惹出丝毫的非议! …… …… 那一头,苏子衿还坐在窗边。 她轻轻趴在窗台,听着外头作响的蛙鸣,正阖着眸子假寐。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极为轻的脚步声,她几乎没有睁开眼睛,便知道,那是司言回来了。 心中如此想着,那一头,屋门便悄然打开了。 昏暗的灯光之下,司言白衣冷峻,黑靴矜贵,缓缓入了屋内。 明黄色的烛光下,她半张精緻的脸容仿若染了霞光,艷绝而妖娆,明媚也诱人。即便不睁开眸子,不轻启唇瓣,也自带一股罂粟般的妩媚……委实好看至极。 只是,一瞧见苏子衿趴在窗户边沿,好似睡着了一般,司言心下便是一紧,有嘆息之意,划过薄唇。 虽说现下东篱并不寒凉,但司言却还是忍不住要担心,苏子衿这般睡了,可是要染上风寒。 修长而挺拔的身姿微微一动,他便很快到了苏子衿的身旁。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便见苏子衿紧紧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诱人。 心中一动,司言便倾身上前,微凉的吻不可控制的便落在了她的眉心,带着一丝怜爱之意,直让假寐中的苏子衿,心中欢愉,极为想笑。 可这个时候,她显然还不能睁开眼睛,故而便强忍着那抹笑意,半晌没有动静。 只是,下一刻,便听司言忽地低声道:「子衿,你还要装睡到何时?嗯?」 低沉而撩人的嗓音,带着一股磁性,叫人心中酥麻。 苏子衿微微一僵,顿时便睁开桃花眸子,羽睫微微一动:「你怎的知道我装睡?」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便就侧着脑袋,眉梢轻蹙,神色之间,有迷茫划过,瞧着极为令人心动。 淡淡抿唇,司言眸底闪过一抹无声的笑意,他下意识便伸出修长如玉的五指,轻轻捏了捏苏子衿的苏子衿小巧的鼻尖,宠溺道:「这是一个秘密。」 说着,他收回自己的手,就这般俯下身子,凤眸幽深而璀璨,深深的凝望着她。 屋内的寂静,一时间尤为突兀,瞧着这样的司言,苏子衿顿时便笑弯了眼睛。她缓缓抬起脸,出其不意的便仰起脑袋,朝着司言那诱人的薄唇轻轻一啄,才往后退了一步,又靠在了椅子上。 亲吻之后,她就那般笑眯眯的坐在原处,盯着司言一动不动。 瞧着那张媚骨楚楚的脸容上露出一抹坏笑来,司言心中便是一颤,俨然是被撩拨了起来。 低下嗓音,他倾身上前,眸色极为深沉:「子衿,你这是在热火。」 一言落地,司言便打算吻上苏子衿那如桃夭盛开一般的红唇。只是,他堪堪一上前,苏子衿便伸出手,将他微微推开,随即,不待司言反应,她整个人一个翩然转身,径直便落到了司言的身后。 司言一愣,显然是忘却了,如今苏子衿已是可以用些内力与轻功,故而一意识到苏子衿往他的身后躲去,他便立即直起身子,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看去。 昏暗的灯光之下,美人如斯,浅笑吟吟,可那笑容之间,多了几分真实与娇嗔,全然与从前那般惯性的笑容,截然不同。 「阿言,你若是不告诉『秘密』,就休要得逞。」微微一笑,苏子衿直勾勾的瞧着司言,眸底有璀璨的光芒,隐隐浮现。 司言见此,不由摇了摇头,清冷的面容掠过一抹无奈之色。然而,他正打算告诉苏子衿的时候,却不料这时,外头传来青烟的声音。 「主子。」青烟敲了敲门,低声道:「可是方便奴婢进来?」 青烟的一声询问,立即便是让苏子衿莫名的觉得脸上烧的慌,不由的便瞪了眼司言。 司言这厮,委实没有什么脸皮子,尤其是在『某些』事情上面,他倒是不在乎白日宣淫会给旁人怎么看。故而,这几次下来,每每她和司言独处的时候,青烟一行人有事,都得先问问是否『方便』。 见苏子衿瞪了眼自己,司言心下明白,可面上却依旧一副正经十足的模样,看的苏子衿越发觉得这厮惯会装模作样。 如此想着,苏子衿便理了理衣襟,轻声回道:「无妨,进来罢。」 随着这声回应落地,不多时,青烟便开了门,缓缓入内。 一进门便瞧见苏子衿和司言一前一后的站着,青烟不禁便是一愣,不过没有多想,她便立即上前,禀报导:「主子,宫里头来消息了,说是要让主子进一趟皇宫。」 「进一趟皇宫?」苏子衿还未说话,便见司言清贵的容色有些微凉,语气也显得冷淡至极。 「是,世子爷。」青烟点了点头,才继续道:「来的人是楼宁玉身边的青石,他只说楼霄兵败,但挟持了楼兰……」 说到这里,青烟抬眼看了下司言,才继续道:「且楼霄指明了要见主子一面,若是主子不去,他就当即杀了楼兰!」 楼霄的话,极为明显,就是无论如何要见一面苏子衿的意思。 苏子衿闻言,却是抿唇一笑,神色极为温软:「楼霄倒是有些意思,临死了,还要再见我一面。」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淡淡,几乎看不出喜怒,便是青烟听了,也一时间不知所以。 但司言却是知道,苏子衿其实……还是觉得讽刺罢?毕竟楼霄欠了她这样的多,如今想着再见她一面,只是因为,他心中还是在意着她! 「主子的意思……」青烟有些摸不准苏子衿的心思,便立即示意道。 苏子衿闻言,却是垂下眸子,忽地轻笑一声:「他在幻境中,可是射了阿言一箭,怎么能不见呢?」 司言的这一箭之仇,到底……还是要报的! 说着,苏子衿看向司言,眸底绽开如春色一般的笑意,灼灼其华。 …… …… ------题外话------ 凤年年其实是人格分裂,乃们猜中了吗? 其实年幼时候的痛苦、虐待,很容易造成无可挽救的伤害~ 121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皇城之内,黎明将至。 苏子衿和司言,很快便进了皇宫,入了大殿。 只见千万人之中,楼霄手执利刃,泛着寒芒的长剑架在楼兰的脖颈之上,而与此同时,楼兰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周围的一种将士皆是将场面围住,楼宁玉站在最前端,白衣依旧,蹁跹而温柔,仅一眼,便可见他的矜贵与晃眼。 而他的身侧,站在华服女子,那女子着一袭软烟色的衣裳,腰系七彩云霞锦带,瞧着那娇弱的身姿,俨然便是凤年年。 听着外头的动静,一众人便皆是齐齐转眸看去,就见苏子衿素衣白裙,绣着大朵大朵的寒梅,自来妩媚的便缓缓踏了进来。 她身边那秀美绝伦的清贵男子,面容淡漠,一双凤眸极为幽深,众人皆是识得,此乃长宁王世子司言。 「世子和世子妃可是叫人好等。」凤年年见此,勾唇一笑,眉眼之间倒是没有什么敌意。 「更深露重,」司言清冷冷道:「所谓何事?」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抬眼看向楼宁玉,那严肃的模样,瞧得苏子衿心中深觉好笑。 「深夜叨唠,还望二位见谅。」楼宁玉闻言,却是没有拆穿,只顺着司言的话,接道:「只是,我东篱有叛贼楼霄,挟持陛下,扬言要见世子妃一面,这才出此下策,烦扰二位了。」 一边说,楼宁玉还一边拱了拱手,姿态模样,显得极为雅致。 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是忍不住心中震然,只道楼宁玉这般清雅的模样,简直与当年的文宣帝,一模一样! 如此想着,众人对于楼宁玉,便愈发忠心了几分。 这一幕,显然是落在了一旁凤年年和楼霄的眼底,前者赞赏楼宁玉这『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后者则是冷笑一声,暗道自己先前看错了楼宁玉此人。 文宣帝在东篱,尤其是在烟京士兵的眼底,一直以来具有极高的地位,正因为如此,搂宁玉此番的动作,瞧着虽无奇怪,可却是在无声之中,勾起了众将士的共鸣与怀念……只一个动作,便不动声色的收服了人心,可谓手段厉害。 「无妨。」苏子衿温软一笑,从容道:「三王爷为国为民,更是宅心仁厚,本世子妃如何会责怪?」 说着,苏子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看的在场一众人心中对她,好感倍增。 不过,说完这话后,苏子衿却是看向楼霄,桃花眸子幽深至极,不紧不慢的笑道:「只是,本世子妃不知,摄政王为何要见本世子妃?」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神色很是淡漠,眼底几乎看不出一丝恨意,可正是这样的淡漠,刺痛了楼霄的心。 可他还来不及开口,便见一旁的司言忽地抿唇,冷冷说道:「许是垂死挣扎罢了。」 微微抬眼,司言凉凉的看向楼霄,神色极为冷峻。 楼霄握紧了拳头,心中有怒意徒然升起,尤其是看到司言握着苏子衿的手的那一刻,嫉妒的情绪,难以抑制的便涌了出来。 「丝丝……」张了张嘴,楼霄深深凝望着苏子衿,眸底有情意,转瞬升起。 苏子衿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出羊脂般白嫩的纤细食指,缓缓指了指自己,不解道:「摄政王这是在唤本世子妃?」 「丝丝……」楼霄凝眉,有后悔的神色,徒然浮现:「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也知道你恨我……」 楼霄的神色,不可为不是痴情,瞧得一旁的凤年年,都不由冷笑起来。 『她』总以为楼霄生性本就是冷淡,毕竟府中并无什么小妾歌姬,可如今瞧着他对苏子衿那情深的模样,心中顿时便瞭然起来。 什么生性冷淡,其实只是不爱罢了。 「摄政王大抵是认错人了。」苏子衿摇了摇头,轻笑道:「本世子妃不是什么丝丝。」 从活下来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孟青丝,更不再是容青,她变成了苏子衿,且永永远远,都会是苏子衿!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看起来极为冷静,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丝毫不显作假。可越是这样,越是看的楼霄心中滴血,有悔恨的情绪,辗转升起。 「摄政王不打算放了陛下么?」这时候,楼宁玉突然插嘴,有些狐疑道:「现下世子妃……可是给你请来了。」 楼宁玉的话一出,楼霄便是一顿,可他知道,无论今日他如何,也是逃不出去,即便是挟持楼兰……楼宁玉也绝对不会『因小失大』! 深吸一口气,楼霄看向身侧的楼一,吩咐道:「放了他罢。」 在最后的时刻,他至少不愿意让苏子衿觉得他言而无信。至少,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王爷……」楼一拧了拧眉,心中暗道,若是劫持了楼兰,想来楼宁玉不放也得放!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住王爷的命,关于大业,总可以今后再徐徐图之。 「放了他!」楼霄放下自己手中的长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一,语气加重了几分。 楼宁玉现下会按照他所说,找了苏子衿前来,不过是因为,就算苏子衿来了,也无伤大雅。可若是要以楼兰的性命做赌注,楼宁玉显然不会妥协,既是这样,他又何必自寻苦恼? 而且,若是这样,楼兰死了,反倒是还帮了楼宁玉一把,至少他登基一事,将会成为毋庸置疑的必然! 楼一闻言,不由心中一滞,可到底,他还是点了点头,拱手道:「是,王爷!」 说着,楼一手下拽起楼兰,便朝着楼宁玉的方向,丢掷过去。 青石见此,立即便上前,将楼兰稳妥的便接住了。 等到楼兰得到了救赎之后,一众将士便愈发靠近了楼霄一步,个个手执兵器,几乎只要楼霄敢动弹,便立即会一剑刺来。 瞧着这样的场面,楼霄心中自知在劫难逃。垂下眸子他恍然一笑,又缓缓开口道:「丝丝,我当年……是真的爱你!」 他当年曾一度以为,自己对这女子不过是赏识与虚情假意,可直到她消失了以后,整整三年,他终于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只是,楼霄的话音一落地,司言的脸色便暗沉起来,看的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唯独苏子衿璀璨一笑,眉眼弯弯道:「虽本王妃不是摄政王口中的那个女子,但依着本王妃来说,那女子想来是知道的。」 楼霄的欢喜,她自然心中有数,即便在遭遇背叛之后,也依旧明白。她并不是那等盲目的女子,分辨的清楚,什么是虚情假意,什么是真正喜爱。 可说到这里,她却又抬起眸来,似是而非的笑了起来:「可摄政王……到底最爱的,还是权势江山,不是么?」 他的确爱她,可若是让他选择江山还是美人,想来他会丝毫不犹豫的选择江山。这一点,她其实知道,但却无法接受! 若是当初他选择美人,她可以果断的斩了这姻缘,可他却是设计了她,摧毁了她的一切,她如何能忍? 苏子衿的话,让楼霄不由愣住,好半晌,他才看向司言,语气莫辨的问道:「那你呢?司言。」 权势和美人……司言,你选择哪一个? 「与你无关。」司言闻言,冷峻的容颜划过一抹不耐烦之色,俨然对于楼霄极为反感。 当着他的面说爱他的妻子,还以一副嘲弄的口吻问他选择什么……委实令人生厌! 「呵!」楼霄见司言不回答,私心以为他不过和自己一般无二罢了,冷笑一声,楼霄便道:「丝丝,他只是运气好,没有这等选择罢了,若是有的选择,他大抵与我不相上下呵!」 司言不过是世子,自然没有登基的可能,若是有,想来他也会选择帝位,而不是美人,如此一想,从实质上,他其实没有输,只是他输给了现实罢了! 听着楼霄的话,苏子衿倒是没有表现,然而,司言却是有些不愉,冷冷扬唇,他漠然的瞧着楼霄,一字一顿道:「本世子与你不同!」 「哪里不同?」楼霄嗤之以鼻,冷声道:「本王可不以为,有何不同!」 司言闻言,却是不恼,只见他淡淡抿唇,神色极冷:「本世子只要她便足以……你敢么?」 他可以不要一切,不要权势,不要帝王之位,但唯独不能失去苏子衿。 可楼霄呢?他敢么? 司言的话,不过寥寥几个字,却是让楼霄顿时失了颜色。 瞧着司言那冷静且信誓旦旦的模样,他一时间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以为司言与他无二,没想到竟是得了个这样答案…… 心中掀起阴霾,楼霄还来不及说话,便见苏子衿微微弯唇,妩媚动人的脸容划过一抹暗芒,轻笑着道:「本世子妃记得,摄政王素来射技极好,不知接箭的技巧如何?」 说着,苏子衿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宁玉,温软的脸容有邪佞之色,缓缓浮现。 「年年以为,世子妃的提议……」凤年年妖娆一笑,率先应道:「甚好!」 「你们敢!」楼一瞪着眼睛,眸底有杀意掠过。可在场皆是楼宁玉的人,楼霄早已被包围起来,这一二十的暗卫,俨然根本敌不过。 「倒是不错的提议。」楼宁玉闻言,微微笑了起来,随即他看了身后的人,一个个便齐齐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玉箭,拉了长弓。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严峻,楼霄沉下眸子,盯着苏子衿那笑意满满的面容,神色极暗,可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就这般紧紧的瞧着苏子衿。 这一头,司言看了眼楼霄,见他盯着苏子衿,清冷的脸容便有不悦之色划过。垂下眸子,司言低眉看向苏子衿,淡淡道:「子衿,那血腥的画面,不适合你看,我们先回去,可好?」 「好。」苏子衿听了抿唇一笑,仰头看向司言,缓缓道:「我也累了。」 随着苏子衿的声音落下,司言便拉了苏子衿的手,两人几乎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大殿。 寂静而冷沉的氛围,越发严肃起来。 楼宁玉瞧着楼霄忽明忽暗的神色,不由勾起唇角,莞尔笑道:「万箭……齐发!」 一声落地,大殿内顿时便有羽箭飞驰,那密密麻麻的长箭,就好像毒蛇一般,汹涌而去! …… …… 旭日东升,烟京多日来的紧张氛围,随之消散了去。 听人说,楼霄夜半逼宫,拿捏住了皇帝楼兰,想要篡其龙位。好在这一切,被及时赶到的三王爷楼宁玉,扼杀摇篮。 后来又有人说,楼霄因极力反抗,且使了诡计,欲图钳制大景世子妃,当场被乱箭射杀,尸骨无存。 两日之后,新皇楼宁玉顺应时事,顺应民心,在其余三国使臣的见证下,登基为帝,号咸宁,从此大赦天下,开启东篱盛世,四海太平! 朝堂之中,重振旗鼓,来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换血。楼霄的一干党羽,齐齐皆是被诛连,只唯独摄政王妃凤年年极其凤家一族,因其大义灭亲,辅助斩杀佞贼奸臣有功,凤展封异姓王爷,仍旧驻守边疆,而凤非则晋升为大司马,居庙堂辅佐新君理事。 凤年年于此事上,更是功不可没,故楼宁玉赐了府邸,封了诰命,她也算是成为烟京一大奇女子之一了。 新帝登基之后,翻出许多陈年旧事,其中包括沈家庄冤枉一事。然而,要说最令人震惊的,当还是要数先帝和容青之死。据说,当年楼霄为谋夺帝王,先是毒死先帝,后又在容青旗开得胜的归途,痛下杀手,三万英骸,至此埋没雪中,长眠不醒。 此事一宣扬开来,烟京百姓对楼霄的谩骂与指责原是愈演愈烈,尤其是对那些秋后要斩首的楼霄党羽,更是心中恼恨。 如此一来,东篱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到了第三日,其余三国使臣,便都开始准备着各自的归途。毕竟东篱这等事情发生,也算是搅乱了四国大会,若是要接着继续,想来也得等着东篱休整完毕,安顿妥善。 初夏的热意,在烟京显得尤为明显,万里无云的晴空,一碧如洗。 驿站的院落之前,喜乐一袭黑衣锦服,白皙如玉的肌肤即便在阳光底下,也依旧极为白里透红,很是好看。 喜乐挤眉弄眼,笑嘻嘻道:「苏子衿,你瞧,我可是没有骗你,是不是将你的病给治好了?」 「治好了。」苏子衿坐在石凳之上,微微颔首,道:「不过,你当真不打算同我去锦都么?」 先前苏子衿曾问过喜乐,是否要与她一起去锦都,大约是这些时日,喜乐和苏墨之间怪异的气氛,让她心下生了几分好奇之心。可那时候,喜乐却是想也没有想,便径直拒绝了她的提议,这让苏子衿深觉有趣。 「不了啊!」喜乐打了个哈欠,挑眉:「怎么,你这是捨不得我了?」 一边说,她一边便露出坏坏的笑容,有些古灵精怪的模样。 「也许是……我大哥捨不得你。」苏子衿意味深长的瞧了眼喜乐,倒是存了心思想探出个所以然来。 一听苏子衿提起苏墨,喜乐便不由挪开视线,不自然道:「哎呀,你瞎说什么呢,我和苏兄只是单纯的酒友关系而已,什么舍不捨得的……」 说着,喜乐不自在的哼了哼小曲,看起来很是心虚。 瞧着她这般模样,苏子衿心下便明白,喜乐和苏墨果然是在幻境中发生了点什么,否则依着喜乐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很难表现的如此『敏感』。 「我也没有说你们关系不单纯,」苏子衿抿唇笑道:「喜乐,你这么着急的解释做什么?」 微微弯唇,苏子衿桃花眸子有幽深之色若隐若现。 「我着急?没有呀,我没有着急呀!」喜乐哈哈一笑,拍了拍苏子衿的肩膀,笑嘻嘻的,故作无事,道:「苏子衿,你可能是想多了。」 瞧着喜乐那不自在的打着哈哈的模样,苏子衿忍俊不禁,忽然直接的便问道:「喜乐,你莫不是欢喜我大哥罢?」 这话一出,喜乐的脸色便立即涨的通红,就见她瞪着眼睛,摆手道:「怎么可能?我和苏兄只是酒友关系,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意?」 越是说,喜乐便越是忍不住道:「苏兄虽说什么都不错,但那木讷的性子,我可是吃不消啊!」 说到最后,喜乐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喜道:「诶,苏子衿……对嘛,我怎么可能喜欢苏兄?哈哈,我又不喜欢苏兄,瞎紧张什么?就算那是不小心好了,有什么大不小?哈哈哈!」 苏子衿闻言,不由一愣,倒是对喜乐这般模样,很是不解。可喜乐却是开心的不行,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瞧得苏子衿有些无奈。 嘆了口气,苏子衿才问道:「喜乐,你如今是要去疆南?」 若是再问她是否对苏墨有意,显然得到的答案只会是否认,且见喜乐这个样子,也确实很是坦荡,就连方才那一丝丝的忸怩,现下也消失无踪了,如此……便是她,也无能为力套出什么话了。 「说不准呀……」喜乐摸了摸下巴,故作沉吟道:「我这些年跑来跑去,疆南都城也是玩腻了……有可能中途若是遇着什么新鲜的地方,就会与墨白他们分道扬镳!」 喜乐的话,苏子衿倒是没有怀疑,大概她这性子确实是随了闻人牙。这不,前两日闻人牙便又云游去了,丢下喜乐时的潇洒,直直让百里奚好一阵惊嘆。 而喜乐呢,想来也是一般无二,她无拘无束惯了,有时候兴致来了,便会四处乱跑……也委实是洒脱。 见苏子衿笑着,喜乐便豪气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笑眯眯道:「你若是想了,可以来找我啊,我带你玩乐,你管我喝酒,如何?」 找她?苏子衿眸光一顿,显然有些心动。 早些年的时候,她便想过要游戏江湖,就好像她从前说的那般,开一家酒馆,腻味了便四处游走。而这几年下来,因着要復仇的事情,她隐忍至厮,安静至厮,几乎有些忘记那种张扬肆然的日子。 现下楼霄死了、孟瑶死了,那些党羽也一併落了网,就连楼宁玉,也如她所愿登基成了新帝,正井井有条的处置着国家大事……她心中却没有想像的那样痛快。 若是当真能够找回当年的那种感觉……是不是会有另一番心悦呢? 就在苏子衿为之恍惚之际,就听不远处,有少年调侃声音响起:「小心被她家世子爷给逮着,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寻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墨白和南洛,踱步靠近。而方才的那话,也显然是南洛所说。 一瞧见南洛,喜乐便冷哼一声,捏了捏小手,恶狠狠道:「娘娘腔,你上次的帐老娘都没跟你算呢,怎么又不知死活,凑过来讨打了!」 先前闻人牙在的时候,南洛作死要『告状』,言语之间,只说她和苏墨暧昧的意思,若不是这两日她只顾着躲开苏墨,早就将南洛痛扁一顿了! 一边说,喜乐一边朝着南洛的方向走了过去,吓得南洛咽了口唾沫,一边往后跑着,一边骂道:「去你大爷的,喜乐,你这兇巴巴的模样,以后是嫁不出去的!」 「娘娘腔,你特么是真的找抽!」喜乐见此,自然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于是她脚下一动,便跟了上去,一副势必要揍死南洛的兇悍模样。 南洛和喜乐离开之后,墨白便已然走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国师大人。」苏子衿淡笑着唤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唿。 墨白敛下情绪,清俊的脸容漫过一抹笑意:「世子的劫难,本国师弄清楚了。」 昨夜,七宝终于将司言即将遇到的劫难说了出来,墨白仔细听了一个晚上,也大抵弄清楚了怎么一回事。 一听墨白提起这件事,苏子衿平静的眸光不由一亮,随即缓缓一笑,问道:「阿言会遇到的劫难,究竟是何?」 瞧着苏子衿那几不可见的喜色,墨白心中有些自嘲,却还是不动声色,淡淡道:「依着七宝所说,大约过不了多久,司天凌便会勾结大景边域的蛮族,大规模进攻。而那时,众将士束手无策,战王又多年驻守都城,只有世子可以出征,击退这场叛乱。」 说到这里,墨白停了下来,见苏子衿依旧神色如常,他才继续道:「只是,这一次的叛乱,蛮族准备多年,轻易无法取胜……期间到底如何,七宝并未细说,但左右最后,司言打了胜仗,却遭人暗害,死在了战场上。」 听着墨白的话,苏子衿心中微微一沉,下意识便皱了皱眉梢。 若是说,司天凌勾结蛮族,那么她就先下手为强,杀了司天凌!只有这样,她的阿言,才能保住一命! 桃花眸子闪过幽深之色,苏子衿笑着点了点头,谢道:「国师大恩,子衿无以为报,他日国师若是有需要,子衿定当效劳!」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之间极为温和,那那样的柔软,却是丝毫不带情意,寡淡的让墨白心中窒息。 深吸一口气,墨白莞尔一笑,圣洁的脸容很是好看:「苏子衿,若是没有司言……你可是会对我有意?」 这话,他忍了许久,憋了许久,今日这般问出来,竟是难得的有了几分希冀之意。倒不是说他要借着这个机会除去司言,而是他心中很是好奇,苏子衿的答案……究竟会是什么? 只是,乍一听墨白的话,再见他神色如此,苏子衿却是攒出一个笑来,直视着某白的眸子,轻声道:「即便没有阿言,我也不会对国师大人有任何……哪怕是一丁点的欢喜,我与你,註定无法相吸。」 诚然,她知道自己这般,极为无情,可自古快刀斩乱麻,有些事情,最是开始,最要彻彻底底的割裂。 因为,只有这样,墨白才能清醒的知道,她与他绝无可能。同时,也才能清醒的明白,自己应该去忘却她。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眉眼之间极为清澈,也极为认真,她没有歉然的模样,也没有怜悯或是犹豫,冷静的仿若置身事外那般,看的墨白有一瞬间唿吸停滞,心口处开始发麻,宛若万蚁啃食,令他深觉凄凉。 是了,他倒是忘记了,苏子衿这个女子,从来这般冷情,她的所有情意,都给了司言……一丝一毫也不会给旁人。 可天知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这样……该死的欢喜着她,该死的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墨白颔首,掩下眼底那深深的情愫,他故作玩味道:「苏子衿,我同你开玩笑的,你不必这样认真的回答我……」 …… …… 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墨白很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人靠着椅背,仿佛脱了力。 他盯着屋顶上方,看着那偶有透光的瓦片,心中竟觉寒凉。好半晌,他才闭上眼睛,嘴角牵起一抹无力的笑来,神色极为落寞。 「傻瓜!傻瓜!」这时,一旁的鸟笼里,传来七宝嘲讽的叫声,在这寂静无声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墨白看了眼笼子内的七宝,不着痕迹的便皱起了眉梢:「闭嘴。」 不耐烦的一声,却是没有令七宝当真安静下来,就听他叽叽喳喳的叫着,脚下亦是跳来跳去,依旧道:「傻瓜,傻瓜!」 「我已然同苏子衿说过了,」墨白凝眸,凉凉一笑:「把你带回墨门。」 墨白方才与苏子衿说过,要把七宝带回墨门。如今七宝与苏子衿的缘分,也算是尽了,若是再任由它留在外边儿,少不得要引起他人觊觎……且,七宝也算是泄露了天机,再不带它去墨门避避,想来这灵鸟儿很快便要被雷噼死。 「啊呀呀!」七宝歪着小小的脑袋,眼珠子一转,却是骂的更厉害起来:「墨白傻瓜!为他人!做嫁衣!傻瓜!是傻瓜!」 「黔竹……」墨白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唤道:「进来。」 他的话音落地,不多时,黔竹便很快敲门入内。 微微拱手,他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黔竹,把这只鸟拿出去。」挥了挥手,墨白不耐烦的说着,显然心绪不佳,并不想捉弄这鸟儿。 「是,主子。」黔竹闻言,便点了点头。 于是,他上前,手下一动,便拎起那鸟笼子,打算带着七宝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墨白忽然又出声,吩咐道:「把它带出去后,你就进来。」 他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吩咐给黔竹。 黔竹闻言,脚步顿了顿,却是没有犹豫,便颔首出去。 片刻之间,他便又踏进了屋子,等到掩了门,他才抬眼看向墨白,示意道:「主子。」 墨白沉吟,淡淡道:「黔竹,通知下墨门在锦都的弟子,我要去一趟锦都。」 「什么?」黔竹后退一步,错愕道:「主子不是要回墨门?为何又要去大景?」 「还有一些事情,需得办了。」墨白不以为意,圣洁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意,瞧着很是慈悲。 可他的话方出,黔竹心下便立即知道,他的所谓『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脸色微微苍白,黔竹忽地下跪起来,低头道:「主子,您是要在苏子衿之前,杀了司天凌吗?」 虽是疑问的话,可黔竹问出来,俨然就是肯定。 他知道,墨白放不下苏子衿,可他没有想到,墨白竟是会变得这般义无反顾! 黔竹的问话,墨白却没有回答,他只淡淡笑着,眉宇之间显得很是高华。 然而,这样的沉默,却是让黔竹瞳孔一缩,眸底有惊骇之色浮现。 「主子,您疯了吗!」黔竹咬着牙,颤抖道:「难道您为了苏子衿,连命都不要了吗!」 墨白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在替苏子衿,帮司言改命。他原本已然有逆天的罪责,如今他要亲自动手,也就是意味着苏子衿即将背负的罪,他一併承担了去。 可若是他杀了司天凌,自行篡改了司言的命数,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墨白垂下眸子,凝眉道:「你不必多言。」 「主子!」黔竹摇了摇头,抬眼不可置信的瞧着墨白,仿若丝毫不识得一般:「您这样做……值得么?」 他以为,像墨白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做那等子煳涂的事情,毕竟他素来不屑情爱,更不是会甘愿牺牲的人,至少在他看来,墨白应当借着这个机会杀了司言,顺带着趁虚而入,如此一来,他也算是抱得美人归。 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墨白这狡诈的人,竟是会成了这般模样……为爱沦亡,委实不像是墨白的作风啊! 「值得?」墨白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黔竹,我从来不是什么慈悲的人,你是知道的。」 说着,他微微阖上眸子,抿唇道:「我只是……成全我自己罢了。」 他见不得苏子衿痛苦,看不得她难过,尤其是幻境之中,他心中所有的疼惜,直至今日,还蔓延在胸口。 所以,他选择了独自承担,选择了保全住她,至少要让她幸福……这样的牺牲,不是为了苏子衿,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的爱,他的沉沦,统统只是为了自己心安,从不为他人。 …… …… 凤年年的解药,苏子衿遣人送了过去,于是,在东篱的许多事情,也都暂时告一段落了。 第四日的时候,一行人整装待发,驾着马车离开了烟京。离开之前,楼宁玉站在城楼之上,携着钟离和其余一干大臣,亲自送行。 经过大半个月的舟车劳顿,苏子衿和司言等人,很快便抵达了大景,入了烟京。 烟京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苏宁和沈芳菲一大早守在城郊附近,迎接着他们。这一大家子的,也算是欢欢喜喜的入了府邸。 大致在战王府呆了一会儿,苏子衿和司言便回了长宁王府,好生安顿。 直到第二日,太后有懿旨下来,宣夫妻两人进宫。 不多时,苏子衿和司言便入了皇宫,见到了太后和昭帝。 彼时,昭帝正坐在一侧,神色依旧和蔼,而太后则是笑眯眯的招着手,示意苏子衿上前。 「参见皇祖母,参见陛下。」司言率先拱了拱手,神色淡漠沉静。 苏子衿见此,亦是随之行礼,笑道:「子衿参见皇祖母,参见陛下。」 「子衿,快来哀家这里。」太后和蔼的笑着,示意道:「这些虚礼啊,便不必在意了。」 一边说,太后一边看了眼司言,见司言紧紧牵着苏子衿的手,满是笑意的尊贵脸容,随之浮现戏嚯。 「是,皇祖母。」苏子衿闻言,便点了点头,而后她看向司言,轻声道:「阿言,你先松下手,我去去就来。」 太后的疼宠,苏子衿是知道的,这是爱屋及乌,所以让她上前,她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 司言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太后,见太后笑容满是调侃,心中微微一顿,却也松了手,任由苏子衿被唤上前。 等到苏子衿上去了,昭帝才清了清嗓子,问道:「听说你前些时日病了,可是还好?」 前些时日,便是指战王夫妇前去东篱的那阵子了。 这件事昭帝会知道,苏子衿其实并不意外,毕竟战王夫妇本该驻守大景,那阵子却破天荒的离了锦都,昭帝定是会细细询问。 只是,如今瞧着昭帝这张几乎和长宁王一样却又略显苍老的脸容,苏子衿心中一时间便恍惚起来。 「子衿已然痊癒。」苏子衿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司言沉下声音,面容冷峻依旧:「臣多谢陛下关心。」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很是寡淡,俨然就是一个臣子对帝王的态度,丝毫没有太多情绪在里头。 司言的冷淡,昭帝显然丝毫不甚在意,只点了点头,便听那头太后忽地意味深长的笑道:「既是皇帝如此不放心,哀家便唤来章太医为子衿把把脉好了。」 说着,太后看向一旁的容嬷嬷,吩咐道:「把章太医请来。」 章太医……昭帝眸光一闪,立即便知道,太后的意思了。 太医院的章太医,素来主要负责安胎、诊喜脉之事。而太后的意思,显然便是要抱重孙子了…… 「皇祖母……」苏子衿失笑,不由道:「子衿身子骨已是好的全了,无须太医诊脉。」 「这怎么行?」太后摆手,不贊同道:「哀家瞧着,就是该看看身子骨,毕竟有些脉象啊,还是宫里头的章太医最是拿手。」 话音落地,太后便挥了挥手,让容嬷嬷前去。 容嬷嬷见此,立即便笑着点了点头,缓步离去。 唯独苏子衿诧异起来,心下思索着,太后方才的笑容……是不是有些奇怪? 就在苏子衿如此想着之际,司言那头,却是冷冷开口,说道:「皇祖母,我和子衿并不打算要孩子。」 不是不打算『现下』要孩子,而是完全不打算要孩子……太后和昭帝闻言,两人便齐齐愣在了原地,好半晌动弹不得。 …… …… ------题外话------ 阿言说不要包子,小可爱萌觉得呢?(捂脸) 122有喜 司言的话,让苏子衿心下一顿,立即便明白过来,太后执意要请太医是个怎么回事。 只是,她到底没有料到,司言这厮竟是如此直接的,便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好歹司言对太后和昭帝来说,也算是命根子了,如今他说不要孩子,岂不是要绝后的意思? 心中如此想着,苏子衿便不着痕迹的看向太后,暗道此时,太后定是要气疯了的。 然而,出乎苏子衿的意料,太后和昭帝闻言,却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见太后点了点头,淡定道:「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不过这世界上,总存在一两个例外和意外。」 言下之意,便是苏子衿说不定会意外怀了孩子的意思。 瞧着太后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苏子衿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她和司言向来在孩子的事情上,很是严瑾……她倒是不认为,会意外的便有了孩子。 昭帝在一旁,笑而不语,可那模样,却是摸不准站在谁的那一边。 司言闻言,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冷声道:「皇祖母若是坚信,那么我也无法,只等着太医来,亲自告诉皇祖母一声了。」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瞧着是自信满满。虽依旧面无表情,可眉宇间的笃定,却是很是明显。 太后听着,没有发表意见,同时,也出乎意料的没有对苏子衿说教。她虽是年纪大了,也抱重孙子心切,可却知道,此事其实还是司言说了算,毕竟司言是男子,且从小到大,这孩子便很是清冷,如此的性子,太后倒是没有对他抱什么希望。 大约能够和和美美的娶个媳妇儿,已然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大殿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太后笑眯眯的问着苏子衿在东篱的事情,直到容嬷嬷领着章太医进来,气氛才活络起来。 章太医大约行了礼,在太后的吩咐下,便拿了一方帕子,开始为苏子衿诊脉。 苏子衿见此,倒是没有拒绝,只安安静静的坐着,眼角眉梢还染了几分笑意,瞧着司言那冷静自持的模样,她心中亦是与他想法一致。 然而,好半晌那章太医忽然凝眸,看了眼太后,便问道:「太后,臣瞧着世子妃这脉象……好像是喜脉!」 一声喜脉,听得在场众人皆是怔住。 尤其是司言,冷着脸便立即问道:「什么叫作好像?」 周围的气压,顿时沉了下来,章太医咽了口唾沫,心中甚惧司言权势,一时间便说不出话来了。 只听那头,太后满是喜色的说道:「章太医,你再好好瞧瞧,可真的是喜脉!」 一边说,太后一边看向昭帝,两母子对视一眼,唯有她读的懂昭帝眼睛里头那不易察觉的亮光。 就连苏子衿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分明……分明她和司言每每措施都是做的很好,怎么就怀了孩子? 只……除了那一次!忽然想起半个月前的一次,苏子衿不由瞳孔微缩,桃花眸子闪过错愕之色。 「臣……臣再细细把一次。」章太医点了点头,不敢去看司言那黑沉的脸。 这世道是怎么了,做了父亲的不是应当欢欢喜喜吗?为何司言竟是这样的臭脸,好像他若是敢说喜脉二字,就立即杀了他一般……委实叫人心中惊惧啊! 如此想着,章太医便当真小心翼翼的给苏子衿再一次把了脉。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的脉象,他不由看向太后,拱手道:「恭喜太后,恭喜世子爷,世子妃有喜了!」 一边说,章太医却是不敢朝着司言看去,生怕那吓人的目光,将他镇住。 「太好了,有喜了!子衿有喜了!」太后闻言,立即欣喜起来,瞧着苏子衿的眸光,也愈发慈爱了几分。 就连一旁默不作声的昭帝闻言,也是微微一愣,随后等他反应过来,你素来温和的眉眼,早已染上了抑制不住的喜色,比起司言这个做父亲的,可谓要激动许多。 「有喜了?」苏子衿微微怔住,从容的神色浮现一抹惊讶,她下意识朝着司言看去,就见司言蹙着眉梢,脸上的情绪,委实莫辨。 然而,就在苏子衿看向司言的时候,司言这一头,亦是同一时间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阿言,你可不许胡来!」只是,不待司言说话,太后忽然便出声,神色有些严肃:「女子若是落了胎,很容易损了身子骨!」 这话,无疑便是怕司言因着不喜孩子的缘故,让苏子衿去落胎的意思了。 可司言闻言,却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对于太后这般胡思乱想,很是无奈。 好歹他是孩子的生父,虽是说不喜,但也不至于要苏子衿落胎……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竟是以为他会这般荒唐! 沉下嗓音,司言凤眸微凝,回道:「皇祖母多虑了,这种事情,司言不会做。」 他知道,女子落胎,是极为残忍的一件事,且对女子的身体,也是有些影响,如今苏子衿怀了他的孩子,虽说他心中有些波澜不惊,可到底不是憎恶,方才那些个『兇悍』一说,全然不过是章太医的臆测罢了。 见司言这般说话,再瞧着他那平静的神色,苏子衿一时间便有些无言起来。诚然,她和司言相差无几,说是惊喜,其实更多的是惊讶,可即便如此,她心下还是丝毫没有即将做母亲的感觉。 幽幽思绪方起,苏子衿正打算问章太医孩子有几个月了,不料,自己刚一张嘴,那头昭帝便是急急问道:「世子妃现下是有几个月了?还有好些日子生产?可是要注意些什么?」 一系列的问题抛出,顿时让苏子衿和章太医皆是愣在原地,尤其是章太医,他诊治宫中妃嫔许多,却没有一个是得到昭帝的如此相待,可如今……这司言还没着急起来,昭帝却是率先欣喜若狂……倒是像要做祖父了! 这般想法一出,章太医便暗自打断自己的思绪,只生怕如此想法,恐会引来杀身之祸。 微微拱手,章太医便道:「回陛下的话,世子妃如今是有半个月了,方才微臣把不出来,便是因着世子妃怀孕不久,脉象尚且没有那么明显。」 才不过半个月,离孩子的出生,还有好几个月,其实不急。 「那便好!」太后闻言,立即笑了起来,庆幸道:「现下准备些小衣裳,还是来得及的!」 这乖重孙,可是太后求神拜佛好不容易盼来的,自是极为看重,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搬到他的面前。 而昭帝,俨然丝毫不比太后来的差,毕竟司言是他最爱的儿子,早些年他还觉得对不起清漪,只道司言註定一生孤苦,却未曾想,娶妻生子,不过这样快的事情。 瞧着太后和昭帝那着实开怀紧张的模样,苏子衿和司言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有些无可奈何。 可到底,他们两个当真即将为人父母的,却又全然冷静十足,瞧得一旁章太医暗道怪异,面上倒是不敢流露丝毫。 …… …… 苏子衿和司言在皇宫呆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回到长宁王府。 只是,令苏子衿诧异的是,司言瞧着并不是那么在意,可一到府邸后,却还是招来了长宁王府的府医,彻彻底底的将各种注意事项,皆是记了个清楚。 这般之下,唯独带来的后果便是,苏子衿有喜的事情,在极为快速的时间内,便传到了战王府中,而战王夫妇闻言,立即便乐滋滋的领着苏墨和苏宁,前去慰问。 这样一来,整整一日便耗了去,期间不乏战王妃絮絮叨叨说着生儿生女的事情,听得苏子衿再好的性子,也难免有些烦闷。 于是,她只故意表现出乏了的模样,便看的一众人紧张不已,唯独司言心中清明,却还是故意冷着脸,装作担忧的模样,将她带回了屋内。 直至到了屋子里头,苏子衿才忍不住嘆了口气,揉了揉酸涩的脖颈,整个人躺在美人榻上,幽幽道:「才堪堪怀个身子便如此兴师动众的,将来若是真要生了,可如何是好!」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极为平淡,眉眼之间有一丝无奈与疲乏,瞧得司言心中一顿,便有些心疼道:「你如是觉得被扰,我这就与皇祖母,还有岳父岳母说道一番,让他们有事尽可与我说,莫要平白累着你了。」 一边说,司言手下一边便自觉的上前,为苏子衿揉着脖颈。那细细的脖颈,雪白而娇嫩,尤其是锁骨处的优雅,不禁便让司言眸色微微一深。可一想起府医说过怀了身子前三个月莫要行房的事情,他立即就垂下眸子,不敢胡思乱想。 苏子衿自顾的蹙着眉梢,倒是没有发现司言的异样,只听着司言的话,却是深吸一口气,无奈道:「这倒是不必,娘和皇祖母,也是难得欢心,大约过了这一两日,便也就好些了。」 对这样的事情,其实苏子衿全然不知,她从前可以说是打过战,领过兵,却唯独没有怀过身子,诞过孩子。所以,她私心里以为,如今她们乍一听她怀了身子的事情,只是有些惊喜,等过了这阵子的热闹劲儿,也就好多了。 可她思绪万千,却唯独没有料到,在战王妃和太后的眼里,不仅仅是怀孩子的最初开始,而且还要连带着坐月子、养身子……甚至是带孩子,她们都少不得一路操心。 司言闻言,倒也是与苏子衿想法一致,于是他便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见司言不说话,苏子衿便忍不住出声,问道:「阿言,你在想什么呢?」 说着,苏子衿缓缓转过身子,朝着司言看去。 就见司言凤眸幽深,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一般,那模样有些专注。 一瞧见苏子衿转过脸,司言便是一停,看不出神色的秀美脸容微微一凝,便淡淡道:「我在想方才府医还说了些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极为认真,可苏子衿闻言,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抿嘴道:「阿言,你这准爹爹,倒是做的有模有样啊。」 她原本以为,司言大抵不在意孩子的事情,毕竟很早之前,两人便已然说过,不太想要孩子。而恰巧的是,她对怀了身子的事情,同样只是诧异,却没有那股子为母的欣喜,所以如此一来,她便没有去责怪司言什么。 没有想到,司言这厮瞧着不在意,可实际上,却是比她还要认真几分,且这样的严肃劲儿,丝毫不亚于战王妃。 司言闻言,只凤眸一挑,清冷冷的俊颜有执拗浮现「我只是在意你罢了。」 孩子什么的,但凡生出了,他都不会多去用心,可如今怀了身子的却是苏子衿,他听人说,若是怀孩子期间没有照顾好,或者说生了孩子后没有照顾好,受罪的都是女子。 因着这个原因,他才不得不去询问一番,且必须对此详细且仔细的悉知,也好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将苏子衿照顾周到。 听着司言的回答,苏子衿先是一愣,随即樱唇不由弯起,眉眼仿若染了一丝妩媚,灼灼动人。 司言心下一动,忍不住俯身,薄唇便落在了那朱唇之上,湿热的气息,顿时瀰漫整个屋子,那好似被点燃的情愫,不断蔓延…… 然而,在关键的时候,司言却还是剎住了,就见他微微红着耳根子,心中好一阵懊恼。 缓缓揽住那温香软玉,司言嘆了口气,语气很是不郁:「早知道先前那一次……就小心一些了。」 若是先前那次小心一些,想来现下苏子衿也不会怀有孩子…… 这话一出,顿时惹得苏子衿脸上一热,可思及司言如今的隐忍,她却还是不厚道的笑了。 要知道,自从开了荤后,司言这厮便有些食髓知味起来,整日里折腾的她很是劳累,偏生这厮却是生龙活虎,完全与她天差地别。 如今有了身孕,司言大抵要忍着好些时日,她心中到底是又是心疼,又是幸灾乐祸。 只是,不待苏子衿回答,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青茗小心翼翼的询问:「主子,现下可是方便进来?」 「进来罢。」推了推司言,苏子衿稍稍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才笑吟吟的应道。 「是,主子。」青茗闻言,很快便推门入内。 等到她掩了门,才上前一步,低头禀报导:「主子,司天凌死了!」 原本苏子衿是让青茗前去打探,司天凌现下情况如何,也好设个计,将其除去。毕竟依着墨白所说,司天凌很快要勾结蛮族,起兵造反。而司言,也会因着那次的征战,丧命其中。 可一听青茗的话,苏子衿来不及喜悦,便是惊诧道:「死了?」 说着,她下意识看向司言,心中有些不解。 关于这件事,苏子衿自然是同司言说过的,而司言本是要自己动手,只后来听着苏子衿的话,才答应让她来处理。 当然,苏子衿并没有告诉司言关于逆天改命与天谴的事情,所以她生怕司言的动手会给他带来灾难……比起司言,她显然更愿意自己遭受一切! 司言见此,便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是他动的手。 那一头,便是听青茗回道:「主子,听说是勾栏女子所为。」 司天凌自从那件事之后,便整日里寻着一些美丽的歌姬、舞姬……相较于其正常男子的行为,他显然不过是要折磨那些女子罢了。 「你是说……被勾栏女子所杀?」苏子衿挑眼,显得有些诧异。 「不错。」青茗点头,回道:「主子不知,自司天凌稍稍痊癒一段后,便时常让人找了美人儿带进府中,据探子所说,司天凌因着不能人道的缘故,曾被府中的几个小妾激怒过,在那之后,他的心思便开始扭曲起来,整日里专门寻了美艷的女子,将其折磨至死。」 「今日午后,司天凌照常让人领了新带入府中的美人儿进屋,由于施虐的时候,司天凌自来都是独自行动,这一次也不例外,那些侍卫一个不留的被推在了外头守门。」顿了顿,青茗继续道:「也不知是谁混了高手在那群美人儿中间,屋门被掩上之后,被立即传来了一声粗嘎的叫声,等到侍卫们开了门,便只见一个影子飞身出去,里头只一干惊恐的女子,和司天凌被一刀毙命的尸体!」 那高手,俨然是有些实力的,司天凌早些年的时候,也是习武,且由于现下废了的缘故,他便入了魔的练武,如此一来,先前的那些女子才丝毫无法反抗便被他折磨至死。而那高手能够一刀便割断了司天凌的脖颈,其实已是能力出众。 听着青茗的话,苏子衿脑海有身影一晃,当即便有了猜测!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司言忽然问道:「墨白可是回疆南了?」 这话,便是在问青茗了。 不过,司言的想法,却是和苏子衿几乎一致。 司天凌如今已是个废人,便是司天飞,想来也懒得动他,而她正好又是必须杀了司天凌的节骨眼……也就是说,除了墨白,很难再有第二个人! 先前墨白曾表现的欢喜之意,苏子衿拒绝之余,只是有淡淡的歉疚,她如此央了墨白几次,也算是欠了人情债。可如今墨白的行径,俨然是要替她挨了那所谓的天谴……让她如何能够心安?如何能觉得稳妥? 见苏子衿神色如此,青茗不知所以,只认真道:「据说早些时候便同疆南太子一行人回了,只是有些怪异,探子来报说,墨白一路只是闭关,几乎很少见人。」 这件事情,青茗虽也觉得奇怪,但心下只想着,左右自家主子并不关心,便也就没有多说了。 司言闻言,立即便冷冷抿唇,清贵的面容很是漠然:「卑鄙。」 「卑鄙?」青茗有些诧异,不知司言为何这般说墨白,可她朝着苏子衿看去,却见苏子衿笑容淡淡,丝毫没有不解与惊异之色。 显然,苏子衿其实也与司言一般,看穿了墨白的行径。 墨白一边让所有人都以为回了疆南,一边却又故意让苏子衿看出其实他只是让人假扮自己,真正的他远在锦都,替她做下了这些事情。 可即便如此,苏子衿还是没有像司言这般,觉得墨白卑鄙。 墨白不是个无私的人,自认识以来,苏子衿便知道,墨白一直很是清醒,可唯独在对她的这件事上,不知他是着了魔还是怎么的,竟是有些不理智了。 如今他想要让她记住她,感激他,永远背负着对他的歉疚……瞧着虽是『卑劣』,可他从未对此要挟什么,更没有想过追讨任何,他要的是她的铭记,其实啊……有些卑微,便是苏子衿,也忍不住嘆息起来。 她何德何能,让墨白这样对待? 「不准想他!」司言见苏子衿眸底深沉,一时间便蹙了眉梢,清冷道。 见司言吃味,苏子衿只好笑了笑,回道:「好,不想他。」 说着,她便看向青茗,吩咐道:「派人找找,墨白一定在锦都。」 听着苏子衿的话,青茗便点了点头,也顾不得司言那暗沉的脸色,便悄然退了出去。 直到青茗离开,苏子衿才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司言的脸颊,轻声道:「阿言,我找他,只是为了将话说清楚罢了,他平白无故的为我遭罪,我总不能没心没肺、心安理得的接受罢?」 诚然苏子衿并不知如何去补救,如何去偿还,可到底她不喜欢欠别人太多,尤其是对她有意的人。 如果可以,她想至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一次与墨白好好谈一谈,莫要误了他人,荒废了他人的时光与感情! 见苏子衿如此说,司言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才缓和了几分,随即微微颔首,他便道:「我陪你。」 说着,司言凝眸,好看的脸容瞧着极为认真。 「好。」苏子衿闻言,璀璨一笑,捏着司言的手忽地松开。 不待司言反应,便见她倾身上前,双手搂住司言的脖颈,蜻蜓点水般的吻,便落在了他的薄唇之上。 她的阿言,素来这般有趣,便是吃味起来,也有些撩拨人心的很! …… …… ------题外话------ 小可爱萌,估计这几天就真的要完结了哦~所以今天开始,每章的字数会根据内容调节一下~基本控制在这个范围内,请大家谅解(捂脸) 123大结局(上)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转瞬即逝,辗转便是七月中旬,天气也逐渐闷热起来。 苏子衿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墨白,许是他故意躲着,许是墨门太过神秘,整整找了好些时日,墨白也依旧不见人影。 于是,苏子衿便暂时打消了念头,只安心养胎。 如今怀孕,也已然有了三个月。前三个月里,苏子衿基本没有那等子怀了孩子的感觉,便是胃口,也与寻常无异。 只是,到了第三个月,苏子衿便开始反应的厉害,基本属于吃什么吐什么,没几天人便愈发消瘦了去。 司言对此,显得极为担忧,王府里换了好几个厨娘,可却没有一个能让苏子衿的胃口好起来。于是,司言便花了好些时日,开始细细研究起来,针对某些个苏子衿觉得还尚且可以入口的吃食,他逐个品尝,末了才发现,苏子衿现下……大抵是对甜食有些喜爱的厉害,那些个菜品之间,大多是甜汤一类、或者口味偏甜的,苏子衿都觉得不错。 如此一来,他便命了厨娘做了几道闽系菜色,果不其然,那一顿苏子衿吃的不多,但比较之前,已然好上许多。 好歹拿捏住了苏子衿的口味,战王妃等人也算松了口气。只是,一想起酸儿辣女的说法,众人便又有些哭笑不得,苏子衿如今爱吃甜食,那究竟会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长宁王夫妇在六月的时候,便急急赶回了锦都,大抵是太后传了消息过去,这两『神秘』的夫妇,便双双回来。 一时间,长宁王府便愈渐热闹起来,三不五时的会有人来探视,就连太后,也时常让她进宫陪同。 七月初之际,长宁王进了皇宫,不知怎么说服的,竟是让昭帝颁下一张圣旨,径直便将长宁王的封号赐给了司言,这般情况下,长宁王便成了『老王爷』,整日里呆在府中,好不逍遥快活。 不过这一点,倒是没有让司言变得忙碌,毕竟从前司言虽是长宁王世子,但所作的事情,却是全然代了长宁王行使,故而,如今他虽成了长宁王却一如既往的行事。 自从司天凌死后,惠妃便越来越销声匿迹起来,听闻她将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拉了给司天凌陪葬,手段很是毒辣。在那之后,她便住进了司天凌原先的王府,不再争宠夺势。 但这对苏子衿来说,却是个极好的消息,毕竟司天凌的死,间接的便化了司言的劫难,以至于这些时日来,她睡得格外安稳。 这天夜里,长宁王府万物骤息。 后半夜的时候,苏子衿躺在榻上,有些辗转难眠。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司言很快便清醒过来,伸手搂住那纤细的腰肢,他低声道:「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一边说,司言一边便将脸埋入那散发着淡淡木樨香味的脖颈,秀美清冷的脸容变得很是温和。 苏子衿怀孕三月,丝毫不显小腹,她依旧如从前一般,体态很是纤弱,便是远远瞧着,也完全不像是怀了孩子的。 这一度是让战王妃和长宁王妃两人女人操碎了心,毕竟生孩子是个累人的事情,且一个不小心,总能危及性命。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养好身子骨,使得生产顺遂。 听着司言的声音,苏子衿便翻了个身,面对面的朝着司言瞧去:「阿言,我有些……想东街五记豆花铺的豆花。」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声音很低,软软糯糯的,像极了小猫儿那般,听得司言心下一动,想做点什么,却又怕伤了苏子衿……只好隐忍下来。 心中暗暗压制了几分,司言才轻轻吻了吻苏子衿的额角,淡声道:「我去给你买。」 说着,司言丝毫没有犹豫,便立即起身,打算下榻换身衣服。 怀孕这些时日,苏子衿倒是时常嘴馋,从前不太欢喜吃的零嘴、甜食,现下却是惦念的紧,只很少如今日这般,夜里头忽地说想吃什么。 不过,司言对此却是没有多大的惊讶,他早些时候便打听了清楚,再加上战王爷时常叨叨的说着从前战王妃有身子的时候怎么怎么嘴馋,怎么怎么折腾人……司言对此,便早早有了心理准备。 「我要吃热的……」苏子衿不好意思的跟着起身,拉了拉司言的胳膊,她才继续道:「阿言,带我一起去。」 这没来由的口腹之慾,让苏子衿委实觉得别扭。她从来对吃食没什么特别大的爱好,如今竟是三不五时的惦念吃食,甚至于夜半时分,因着嘴馋了,竟是有些睡不着。 热的? 司言微微一愣,想着现下七月,也算是流火之月……不过,想着苏子衿现下有些特殊,司言便也没觉得多么惊奇。 偏过头看她,司言摸了摸她的发梢,才轻声哄道:「子衿,你好生休息着,我给你买了,一定很快。」 到底司言还是不想苏子衿太过累着,现下夜太深沉,苏子衿若是出去一趟,回来定是要觉得疲倦。 可司言的话一落地,苏子衿却是蹙了蹙眉梢,抿唇道:「阿言,我要吃烫的,一起去。」 这执拗的小模样,简直有些惹人怜爱的紧,便是黑暗之中,司言隐约瞧见,也觉得心中就要被融化了去。 嘆了口气,他却还是道:「子衿,我很快回来,保证带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如何?」 「我要一起去。」苏子衿闻言,便垂下眸子,语气却依旧执拗。 瞧着苏子衿那一定要去的模样,司言心下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两人很快穿了衣物,下了塌。 等到屋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守在门外的落风和宫苌不由一愣,心中虽是惊诧,但还是拱了拱手,道:「王爷,王妃。」 自司言成了长宁王后。府中的一行人便都改了称唿。 「去东街。」司言淡淡抿起薄唇,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落风,便牵起苏子衿的手,朝着前头而去。 一听司言说要去东街,落风和宫苌便皆是愣住,只一瞬间,宫苌便上前,示意道:「王爷,可要备马车?」 虽说心中对此不解,但落风和宫苌还是没有仔细问什么。 司言道:「不必了。」 说着,他搂住苏子衿的腰肢,两人顿时便消失在了原地。 宫苌见此,不由和落风对视一眼,两人双双惊诧,却还是领了好些暗卫,隐在身后护着苏子衿和司言。 那一头,司言很快便和苏子衿一起,抵达了东街,此时天色暗沉,黎明将至,东街的五记豆花铺也已然忙碌起来。 东街五记豆花铺的豆花,在锦都,也算是出了名且多年来的老铺子了,店面不大,却生意兴隆,不比外边儿热火朝天的酒肆茶馆差。 老闆是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瞧着很是和蔼,帮衬她做事的,自然便是她的丈夫。两夫妻很是勤勤恳恳,将这小小的五记豆花铺经营的极好。即便如今生意络绎不绝,还是坚持不招纳伙计,每日只卖五百碗,不多不少正是恰好。 一看见司言和苏子衿出现,老妇人便是一怔,她生平倒是少见这等子俊俏的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皆是生的极好,且这两人很是般配,远远瞧着,都是十分养眼。 如此想着,老妇人便笑了起来,和蔼道:「两位来早了,铺子还未开呢!」 现下他们不过是准备罢了,连豆子都尚且没有磨好。 只司言闻言,却是没有讶异,漠然抬眼,他道:「老闆,我妻子怀了身子,夜里嘴馋的很,可否率先为我们上一碗热豆花?」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很是认真,面无表情的脸容极为清贵,便是不笑,也委实好看的很。 那老妇人闻言不由贊道:「夫人好福气啊,遇着这样俊俏又体贴的夫婿,当是好命!」 听着老妇人的夸赞,苏子衿忍不住笑了笑,没有否认。 司言当然是极好的夫婿,这般疼宠着她,连她都有些忘乎所以,不禁沉溺其中,尤其自成亲以来,两人一直恩爱有加……大抵真的如外界传闻一般,她与司言,可谓天造地设的璧人,彼此都遇到最适合自己的一方! 老妇人瞧着苏子衿笑吟吟的模样,贊了一声她的好颜色,便点了点头,笑道:「那这位爷先带着夫人坐下罢,我现下便先去给夫人准备一碗豆花!」 说着,那老妇人便走进了铺子里,司言和苏子衿亦是很快便坐了下来,只隐约听到铺子里老妇人和自家的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是夸赞两人颜色好,便是直道司言是个好夫婿,听得外头的苏子衿,深觉好笑。 片刻功夫,老妇人才端着两碗热腾腾的豆花,缓步而来。 闻着那香味,苏子衿那桃花眸子,不禁便有了亮光闪过,瞧得一旁司言心中柔软,恨不得倾身上前,吻吻那妩媚迷人的艷绝脸容。 等到那豆花落到桌上,苏子衿便执了勺子,缓缓的品味起来,那热乎乎的豆花,润极而软乎,几乎入口即化,瀰漫着浓浓的豆香,仿佛只要一口,便可融化人心。 见苏子衿吃的愉悦,司言便也动了动手,细细喝了起来。只两口,他便觉得有些甜腻,到底他不太喜欢这些甜食,便是热腾腾的豆花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 只是,凤眸落在苏子衿的身上,见她心绪欢愉,他一时间便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于是,囫囵两口下去,司言便优雅的将一碗豆花喝了。 这时候,老妇人又问了两句,示意是否还要一碗,司言倒是没有勉强,婉言便谢绝了。 唯独苏子衿这儿,大抵吃了一半,便将剩余的豆花推到司言的面前,凝眉道:「有些吃不下了。」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抬着眼看向司言,那楚楚动人的模样,显然是想让司言解决了剩下的豆花。 两人成亲有好几个月了,举止之间愈发亲昵起来,便是用膳,也丝毫没有忌讳什么,故而,因着苏子衿胃量小的缘故,时常便是吃了一半,剩下的让司言解决。而司言对此,却是没有嫌弃,这件事,也一度让落风等人震惊不已,直到后来见多了,一群人才习以为常。 司言瞧着,自然便知道苏子衿的意思。眼前这老妇人极为和蔼,苏子衿虽是吃不下了,但好歹不愿意让老妇人伤怀,因此便径直将其推到了司言的面前,等着司言处理了。 当然,苏子衿其实并不知道,司言对甜食一类,向来不大欢喜。 然而,司言闻言,却只是嘆了口气,丝毫没有拒绝的便端起豆花,沉默着解决了所有。 吃的有些撑了,苏子衿便开始犯困起来,司言大约付了银子,便带了司言回去。一路上,苏子衿都窝在司言的怀中,柔顺的像只小猫儿,那困顿的模样,瞧得司言哭笑不得。 只不过,本以为这一次后,苏子衿便会对豆花腻了,却是没有料到,在那之后,苏子衿便是时常夜里睡不着觉,央着司言带她出来『觅食』,大多数时候是豆花,偶尔也糕点一类,如此便又过了好些时候。 …… …… 九月初,苏子衿的小腹已然隆起,五个月的身孕,好歹让她整个人稍稍长了些肉,但相较于寻常的女子,她瞧着还是极为纤弱。 五个月的身孕,倒是让苏子衿渐渐有了要当母亲的感觉,而先前的孕吐,如今也渐渐淡了,只如今吃东西,依旧偏爱甜食。这一点,一度是让战王妃几个人一阵无奈,一个个便开始猜测苏子衿到底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九月初九,转瞬便要到了,这一日,微风阵阵,带着丝丝灼热,显然便是夏日未离的模样。 傍晚时候,净空大师终于抵达了锦都,只是这高僧与司言独处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便很快离开了。 唯独留下的,便是一方符咒,和寥寥的寒暄。如此一来,便使得原本轻松的气氛,再度有些沉闷下来。 只这般阴霾,只持续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边疆忽然传来急报,说是几大蛮族勾结在一起,势如破竹一般,朝着锦都的方向,攻打过来了! 一时间,整个大景都笼罩在惶惶的气氛之中,当天夜里,便接着有另一道急报传来,说是函谷关失守,懿贵妃的父亲忠勇将军牺牲在了战场之上。 如此大的消息一出,顿时便让众人震惊不已。谁人都知道,忠勇将军素来骁勇善战,其府中几个子嗣也一併年少有为,几乎可以说,比起战王府,忠勇将军府在领兵打仗上,更胜一筹,毕竟在许多年前开始,战王府便居庙堂左右,极少涉及关塞之争。 而如今,忠勇将军牺牲,也就意味着,此次蛮族联合早有预谋,且得了锦都中某些人的通风报信,才能够这般如破竹一般,势不可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子衿心中的不安,便又涌现了出来,没等她镇定下来,昭帝便宣了司言进宫。 等到司言回来,苏子衿正坐在窗边,神色从容依旧。 「怎么还不歇下?」司言凤眸幽深,眸底有疼惜之色,一闪而过。 一瞧见进屋的司言,苏子衿便扬起一抹笑来,轻声道:「阿言,方才娘问我,孩子要叫什么名字……我思来想去,一时间没有头绪。」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极为平淡,脸上的笑意略显牵强,看的司言心中一疼,忍不住唤道:「子衿……」 「怎么了?」苏子衿眉眼弯弯,缓缓起身。 垂下眸子,司言不忍去看苏子衿,只道:「我明日……要去边塞了。」 一声落地,四下立即安静下来,可不过转瞬,苏子衿愣神过后,却又缓缓道:「我知道。」 司言被宣入皇宫的时候,她便知道,果然他还是必须要上战场,毕竟整个锦都之中,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沙场点兵,击败蛮族! 这一次,苏子衿没有落泪,更没有显露出丝毫不安的模样,她只静静的瞧着司言,笑容浮现在唇瓣之间,丝毫不见悲色。 不待司言回答,她便缓步上前,敛了神色,一字一顿的叮嘱道:「只是,阿言,你一定要回来……孩子等着你回来给取个名字。」 她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人,知道即便她哭哭啼啼,司言也不可能安居锦都,所以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相信他、鼓励他,让他安心的离开,而不是扰乱他的心神,令他牵肠挂肚,平白失了心神。 无论她如今心中多么不舍,多么想要挽留……她也知道,她必须咬牙坚持,必须笑出声音……像往常一样,丝毫不能露出苦涩。 然而,瞧着苏子衿那隐忍的模样,司言眸底的沉静,一瞬间便破裂开来,有疼痛的感觉,几乎将他的心脏撕裂。 可他不想她担心,也明白她的隐忍,于是,他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语气低沉却笃定,回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 …… 此次战事太过来势汹汹,当天夜里,苏子衿便为司言收拾了行装,翌日一早,就为他披上盔甲,送他出行。 长长的队伍,一直到了阳关,初升的太阳,晕染了整个天空,瞧着很是落寞。 一直到司言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苏子衿才驻足停留,好半晌没有动静,只扶着自己的腰际,摸了摸那略微圆润的小腹,笑容缓缓自脸上消失了去。 司言离开之后,苏子衿便开始与他书信传达消息,大约十日左右,两人会有信函的回送,整整两个月下来,那满是相思的信,便堆了好大一堆。 苏子衿捨不得丢掉,便悄悄收了起来,每每独自一人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上一看。 司言早早便收復了函谷关,且一併拿下好些个城池。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到了十一月之际,两军却还在对峙着。 俨然,这一次蛮族是做足了准备,屯了许多粮草。 十一月半的时候,锦都的初雪,悄然来临,苏子衿的小腹,越发大了起来,有时候走几步路,都觉得腰间很是酸涩。 可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让她觉得挫败。从前司言在的时候,便是有他体贴的为她揉揉,如今青茗几个人想要帮衬,苏子衿却又忍不住拒绝了。 晚间的时候,苏子衿再一次去了五记豆花铺,这是司言离开锦都以后,苏子衿第三十七次独自来到这里喝豆花。 依旧是热腾腾的豆花,一样的甜腻,却喝的她有些苦涩。 这世上,大抵最是伤情的,便是触景生情。可即便如此,苏子衿还是忍不住要来,忍不住点上两碗的豆花。 老夫妇并不知她和司言的身份,所以她只说司言去外地做生意了,所以一连这些时日下来,一直对她颇为照顾。 当天夜里,宫里传来消息,据悉知,那勾结蛮族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天凌的生母,惠妃! 于是,昭帝为之震怒,立即将惠妃关进了牢里,同时收押安阳侯府的一众人等,彻查此事。 最后的结果出来,表示这事情乃惠妃一手做的,与安阳侯府没有干系。听人说,惠妃和司天凌两母子很早便与关塞的蛮族有了勾结,如今司天凌虽是死了,惠妃却不肯罢休,势必要搅得天翻地覆! 这件事一闹,惠妃便成了锦都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不到几日便被昭帝斩首示众。而安阳侯府,虽说查出并无干系,但还是被剥夺了爵位,贬为庶民。 一阵沸沸扬扬后,锦都便再度恢復了以往的活力。虽说关塞战事吃紧,在远在千里之外的都城,却喜气洋洋,似乎等着迎接除夕的到来。 而对苏子衿来说,司言不在的日子,天色变得很是灰暗,她的时间,过的很慢也同样很快,到了十二月底,天气冷的厉害,离临盆的日子,也愈发近了起来。 这天天气些阴沉,偶尔下几场小雪,苏子衿坐在窗台边沿,瞧了瞧外头的雪,便兀自提笔,继续写着信函。 正是时,青烟自外头跑了进来,慌慌张张道:「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苏子衿抬眼,眸光落在青烟的身上,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问这话的时候,其实她心中已然有些概念,毕竟让青烟去打听的……是她。 「边塞传来消息,王爷……王爷他失踪了!」青烟咬着唇,艰难的说了出来。 依着苏子衿的吩咐,青烟这两日便四处打听,最后才得知,早在好几日之前,边塞便有了消息传来,说是司言失踪……而这一消息,自然便被战王妃等人瞒得死死的,生怕苏子衿知道后,会动了胎气。 「什么叫作……失踪?」苏子衿凝眉,脸色顿时苍白下来。 青烟道:「听回禀说,蛮族偷袭大帐,虽无法得逞,但同一时间,也再一次掀起了如火如荼的战事……」 说到这里,青烟抬眼看了看苏子衿,见苏子衿脸容苍白,神色依旧镇定,她才继续道:「也不知蛮族从哪儿弄来了几门大炮,专门便往王爷的大营那处打……现下谁也不知道,王爷是……是在哪里!」 虽说的是这样,但青烟却是知道,基本上已然可以确认,司言就在大帐里头,且根据收得的骸骨所知……司言的骸骨,便在其中一个! 然而,这样的话,青烟不敢说,也不能说。如今苏子衿已然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若是在这样大的刺激下……谁也料不准会出什么事情! 青烟的话一落地,苏子衿的脸色便彻底惨白起来,她盯着青烟,好半晌都没有动弹。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恍惚如梦一般,淡淡说了句让青烟退下的话,便再次提笔。 好似方才那一幕不曾发生一般,她一边伏案,口中一边喃喃道:「今日便要送信过去了,必须尽快写完。」 …… …… 124大结局(二) 战王府 「妹妹!」 「妹妹!」 苏宁手中拎着一个食盒,兴沖沖的便踏入了落樨园。 彼时,苏子衿坐在院中的木樨树下,周边三三两两的围着好些人,其中便是有战王夫妇。 「臭小子,做什么?」战王爷瞪了一眼苏宁,骂道:「都要成亲的人了,还这般咋咋唿唿。你妹妹现下怀了孩子,吓到她可如何是好!」 苏宁和沈芳菲的婚事,被推到了明年的五月,大抵是沈老太君想着多留沈芳菲一年,便做了此番决定。不过这对苏宁和沈芳菲来说,倒是无妨。大景风俗开放,自是不太避讳男女之防。 听着战王爷的斥责,战王妃亦是贊同的点了点头。 那一头,苏宁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暗道这两夫妻只心疼妹妹,不心疼他。 这样想着,苏宁便摸了摸鼻子,脸色讪讪。 苏子衿瞧着,便不由弯唇笑了笑,说道:「爹,娘,二哥没有吓到我,你们太过紧张了。」 说着,苏子衿偏头,将眸光落在苏宁的身上,才继续道:「二哥这样高兴,是有什么好事么?」 苏宁闻言,好似忘了方才被斥责一般,只笑嘻嘻上前,俊逸的脸容很是不羁:「妹妹,你猜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今儿个一早,苏宁便出了府邸,他和沈芳菲如今正是热烈,故而时不时便带了她外出走走。 苏子衿闻言,摇了摇头,笑道:「什么好东西,二哥这样开怀?」 其实她闻到了那个味儿……甜腻腻,又带了一股桂花清香,不是酒酿圆子,又是什么?只是苏宁这般开怀的模样,她总不能扫了他的兴致。 「城东那家酒酿圆子!」苏宁喜滋滋的呈上前去,缓缓将手中的食盒打开。 一时间,甜糯的香味,四下蔓延。 苏子衿微微一笑,桃花眸底露出惊诧之色:「这是陈记酒酿圆子?」 陈记酒酿圆子,两个月前关了门,苏子衿为此惦念了许久,却一直没法再尝到。 如今瞧着,倒是有些惊喜。 苏宁闻言,嘿嘿笑道:「不错,就是陈记的酒酿圆子。你先前不是说想吃么?我今儿个在外头路过,恰好瞧见开张,所以便给你带了点回来!」 陈记的酒酿圆子,算是锦都中有些出名的了,如今再次开张,少不得有许多人排着抢着要买,为了这一碗小小的吃食,苏宁可算是等了大半个时辰。 好在如今看见苏子衿欢喜的模样,他便也就知足了。 只是战王妃闻言,不由伸手,制止道:「子衿,你怀着身子,莫要碰着这些关乎酒的物什,对孩子不好。」 温言软语的劝导之后,战王妃立即看向苏宁,嗔怪道:「阿宁,你妹妹碰不得酒,你这不是存心叫她瞧着嘴馋么?」 这话一出,苏宁便深觉冤枉,摸了摸脑袋,他便道:「娘,这酒酿圆子不过一丁点儿的酒罢了,不碍事儿的。」 若是放在寻常,苏宁大抵不会这般说,可如今看苏子衿有些眼巴巴的模样,他心下便不忍起来。心中更是暗暗懊悔着,早知道偷偷儿的给苏子衿送去便好了。 「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战王爷不贊同道:「你妹妹现下才怀三个月,最是影响甚大。」 听着战王爷和战王妃的话,苏子衿在一旁,心中有些嘆息,想来这酒酿圆子,她是吃不着了,也难为了苏宁这般高兴,想来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就在苏子衿如此想着的时候,便是听那一头传来司言的声音。 她微微看去,就见司言身姿如玉,清贵的面容一派沉静,道:「岳父岳母,我母妃在外头等着您。」 一边说,司言一边迈着步子,缓缓入内。 一听说是乔乔找,战王妃便是一顿,心下倒是知道,想来是司羽和乔乔找他们有事情。 点了点头,战王妃便吩咐道:「司言,这酒酿圆子你可切莫要让子衿吃了,这里头沾了酒,对孩子不好。」 在苏子衿的事情上,战王妃倒是一改往常,变得一丝不苟起来。 司言对此,自是习以为常,于是微微颔首,他便认真道:「岳母放心。」 寡淡的四个字,却是让战王妃放了心,随即她看了眼苏宁,倒是没有说什么,便和战王爷一同,很快离开了落樨园。 等到战王夫妇都走了,苏宁才讪讪的瞟了眼司言,想着如何开口让司言应允这酒酿圆子给苏子衿尝几口。 自家妹妹极少露出这样馋嘴的模样,难得的一次,他这个做哥哥的,自是赴汤蹈火,也要让她满足了口腹之慾! 如此想着,苏宁便张了张嘴,正打算说话。 不料,他话还未出口,司言那头却忽然上前,推了推那装着酒酿圆子的食盒,将其挪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缓缓将酒酿圆子从里头端了出来,司言低着嗓音,眸底很是温柔:「吃罢,省的岳父岳母回来,你又吃不到。」 说着话的时候,司言依旧面无表情,可那股子温柔的气息,便是一旁的苏宁,也深感惊诧。 「咳咳……」苏宁忍不住问道:「司言,你难道不怕妹妹伤了孩子吗?」 按道理说,司言这个即将要做爹爹的,该是最在意才对,可瞧着司言的模样,俨然并不是如此。 苏宁的话一出,那头执着勺子满足的吃了一口的苏子衿,亦是心中诧异。 就见司言闻言,神色淡淡道:「不怕。」 「不怕?」苏宁瞳孔一缩,有些惊愕:「当真不怕?」 「嗯。」司言回道:「比起孩子,我更怕子衿心中存了遗憾。」 短短一句话,便完全将司言对苏子衿的宠溺,摆在了明面上。 这酒一物,确实对腹中胎儿不甚好,可那一丁点的东西,却不会对苏子衿不利,既是如此,他为何要阻止?平白让苏子衿对此眼巴巴的瞧着。 对苏子衿,司言向来便没有那般苛刻,很多时候都是她要什么,便给什么,这种几乎于『溺爱』的模样,今日苏宁算是大开眼界了。 摇了摇头,苏宁啧啧道:「司言,我瞧着你这样,不是养媳妇儿,倒像是养闺女啊!」 如此的纵容,如此的肆无忌惮,可是难得一见。不过作为苏子衿的兄长,苏宁心中自是欢喜的。 苏宁的话,让苏子衿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勺子,她笑吟吟道:「二哥这样说,看来是对芳菲没有这般宠溺了?难怪乎芳菲前两日还与我抱怨……」 话说到一半,苏子衿便戛然而止,故意的抿着嘴,笑眯眯的瞧着苏宁,却是不说下去。 「妹妹,你就告诉哥哥罢,看在哥哥排了大半时辰给你带回来这酒酿圆子……」苏子衿这般模样,看的苏宁心中焦灼不已。 「这倒是我与芳菲的秘密。」苏子衿弯唇,从容道:「二哥若是想知道,便多多宠一些芳菲,等哪一日你像阿言这般了,我就与你说。」 说着说着,苏子衿便忍不住夸了把司言,听得苏宁道一声无奈,直直说苏子衿有了夫君忘了哥哥。 几个人又是一阵笑闹后,苏宁便离开了落樨园。 那一头,苏子衿也解决了酒酿圆子,心满意足的起身,打算消消食。 司言见此,便上前来,自然而然的拉过苏子衿的小手,将其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 「将东西带下去处理了。」看了眼孤鹜,司言清冷道:「莫要让其他人发现了。」 这话一出,孤鹜哪里敢不应?点了点头,他便很快将东西收拾了去。 两人很快踱步到一旁,因着日头太毒,苏子衿便想着在树下乘凉一会儿。想起方才苏宁那番关于闺女的话,她心中便有探究之意升起。 「阿言,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木樨树下,苏子衿抬眼浅笑,眸底很是明亮。 先前司言曾说过不想要孩子,且对木木表现的很是不喜……故而,苏子衿倒是好奇,如今对待自己的孩子,司言是否也是心中不喜? 司言闻言,不由凝眉,大抵思索了一番,他才道:「都不喜欢。」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其实司言根本不在意,他天生对孩子牴触,尤其是这小生命还未出生便与他抢了子衿,若是出生了,岂不是更惹人厌烦? 他看得出来,期初怀孩子的时候,苏子衿并没有任何感觉,现下孩子三个月了,她的感觉越发的敏锐起来,有时候眸底还会有极为温柔的神色浮现…… 这样一想,司言便忍不住蹙眉,心中沉吟是否将来要把孩子放在太后那里将养。 见司言如此,苏子衿忍不住笑了起来,似是而非道:「可你即使都不喜欢,孩子总归是有了的。」 「那就女孩儿。」司言垂眸,淡淡回道。 若是女孩儿的话,他应当稍稍能接受一些。 「为何?」苏子衿一愣,有些诧异。 她以为,司言当是欢喜男孩儿的,毕竟好养活,不必缠着父母。 「我在幻境中看到了你极小的时候。」司言伸手,摸了摸苏子衿的脸容,漆黑的眸底有璀璨的光芒升起:「那时候,你很是有趣。」 若是生个女孩儿,像苏子衿这样好看,司言倒是能够接受。幻境中的苏子衿,娇娇小小,像个瓷娃娃一般,甜糯的容易让人融化。 苏子衿闻言,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今后是不是就宠你的闺女,不宠我了?」 原本苏子衿的这句话,不过是她的玩笑罢了,却是没有料到司言闻言,竟是认真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宠她,还宠你。」 说着,他薄凉的唇落在苏子衿的额头,辗转又移到了眉眼、琼鼻,最后就要到那朱唇的时候,他淡声道:「她将来总归有夫婿宠着,而你只有我……」 一声落地,他细细的吻便落在了苏子衿的红唇之上,然而,尚未感受到那令人悸动的触觉,她的眼前,司言的身影便忽然消失了去。 那本应被裹着的小手,徒然泛着凉意,再感觉不到丝毫温柔。 苏子衿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更是一寸寸冷了下来。 桃花眸底,有光芒一片片碎裂,可不待她动弹,耳边便传来青烟的声音,那一句王爷失踪……惊的她一个坐起身子,勐然睁开眸子,脑海中的旧梦不再,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手下不由抚上隆起的小腹,她唇齿颤抖,有热泪浮出眼眶。 她又……梦到司言了。 自从司言失踪的消息传出,她便日日做着那些梦,梦中皆是从前和司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的语气、神色,低语轻喃……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越是想起这些,她便越是不可遏制的悲伤。伸手摸了摸司言惯常躺着的那一边,寒意森森的床榻,丝毫没有他的气息。 苏子衿抱住自己,整个人置身在黑暗之中,忍住即将溢出口的抽泣声,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唇,看着空洞一片的漆黑,心中一阵凄冷。 好半晌,她才擦了眼角的泪,扶着腰缓缓起身。 外头的青茗似乎听到了苏子衿的动静,便忍不住敲了敲门,问道:「主子,可是要奴婢进去帮忙?」 掩下眸底的哀伤,苏子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淡淡道:「进来罢。」 她现下行动很是不便,夜里头没有人帮衬着,丝毫无法行动。 听着苏子衿的话,青茗很快便推门入内,黑暗中,隐约可见苏子衿坐在床头,一副要走动的模样。 「点盏灯罢。」苏子衿轻声吩咐道。 「是,主子。」青茗应了一声,随即便很快上前,点了一盏灯。 剎时,如豆的灯光将整个屋内缓缓照亮,可到底还是太过微弱,青茗便动了动手,打算再多点几盏。 只是,她正打算点起之际,苏子衿却是制止道:「不必再点灯了,这样就足够。」 说着,她抬起步子,朝着桌子走去。 若是再点灯,屋子便会更加明亮,届时她所有的强撑便会被窥见……她所有的故作从容,也会土崩瓦解! 青茗见此,立即便上前,扶住了苏子衿。瞧着苏子衿那淡笑的模样,青茗心中好一阵酸涩,忍不住眼眶泛红……自从司言离开之后,苏子衿每夜都要起身,即便她不说,青茗也知道,定然是因为做了噩梦。 可苏子衿向来藏得厉害,人前总一副如常的模样,笑容依旧,却眼含落寞。这样的苏子衿,让青茗深感心疼,恨不得这般苦楚,自己代了她去感受! 心中嘆息起来,青茗便问道:「主子可是做了噩梦?要不要明日请了太医,前来瞧瞧?」 噩梦? 苏子衿闻言,微微一愣,脑海中浮现起梦中司言的脸容,想起他那满是温柔和宠溺的神色,心口处忽然一阵阵发疼起来。 「不是噩梦……」眸底恍惚起来,她微微一笑,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那是美梦。」 有关于司言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极致的美梦。哪怕梦醒之后,一切幻灭,她也甘之如饴! 可苏子衿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色极为凄凉,便是笑容,也有些令人心疼。 周边所有人都知道,自从司言离开以后,苏子衿的欢愉便也一併被带走了,只是她不知道旁人看的清明,却故作坚强,掩饰寂寥。 兀自牵着唇角,苏子衿大抵喝了口水,便道:「将那盏灯拿过来罢。」 指了指那头的案几,苏子衿吩咐着。 瞧着苏子衿的模样,青茗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她凝着眉,劝慰道:「主子,夜深了,快些去歇息罢,莫要……莫要再写信了!」 每每苏子衿睡不着,便会一封又一封的给司言写信,那些信自从司言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得到回音……无论寄了多少,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寂静无声。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乐此不彼,每日每日的写着琐碎的事情,委实像是着了魔一样。 「去拿来罢。」苏子衿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扶着腰走到一旁的凳子上,独自坐了下来。 温和的神色,含笑的面容,却是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冷沉,听得青茗心中一颤。 她知道,苏子衿如今,是心意决然,无论是劝解还是试图说服……什么都不起作用。 嘆了口气,青茗便不再说什么,只上前去将那盏灯拿来,等到灯盏放在苏子衿的面前后,她才低声道:「主子,让奴婢陪着您罢。」 「出去罢。」苏子衿垂下眸子,淡淡道:「有事我会唤你进来。」 说着,她伸手拿了一旁的笔墨,展开信纸。 谏苏子衿如此,青茗无奈之下,只好点了点头,缓缓的便退了出去。 等到她离开了,苏子衿便提起笔,写下了万千的思绪。 阿言,展信安。 转眼,已然是你离开的第一百零七天,我细细数着,从你离开的第一天算起,日子愈发的难熬起来。 年关就要到了,锦都城内,大大小小的事儿不曾断过,没有人知道边塞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存着丝毫的危机感觉。他们等着过除夕,等着一家团聚,好不热闹。 今日,我在芳菲和二哥的陪同下,出了一趟府邸。许是很久没有外出,瞧着人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我竟是觉得刺眼…… 路过那家陈记酒酿圆子的铺子,二哥又去排了队,背着爹和娘,偷偷给我买了一碗。只是不知为何,我尝着那味儿,竟是有些苦涩。问了芳菲和二哥,他们都沉默下来,好半晌,才同我说,大约是放错了料……可我瞧着他们的神色,却又是不像。 夜里的时候,我便做了个梦,梦到先前二哥也给我带回过一次酒酿圆子的事情,那时候娘不让我吃,还是你背着他们,偷偷让我如愿以偿了一回。 如今想起来,倒是有些惦念的紧。 阿言,不知你那里的天气如何?锦都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雪,现下很冷,冷的我都不愿意外出走动。 母妃和娘都说,最好多出去走一走。可我觉得有些冷的过分,整日里困顿不已,有些惫懒…… 阿言,我大抵再过两个月,便要临盆了,这些日子,总提不起劲儿来,也不知是怀了孩子的缘故,还是天气使然,每日里窝在火炉边上,昏昏欲睡。 只是,你可赶得回来?听说现下蛮族还在死守,也不知你何时可以回来。 不过无妨,你勿要分心,我和孩子……都等着你。 前些时日,我写了好些信给你,但没有收到你的回信。那时开始,我便知道,你大约在边塞遇到了麻烦。 母妃他们不肯告诉我实情,只说这些时日战事吃紧,你分不开精力给我回信。 他们都说,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胎,左右过些时日,你就会回来。 可是,我派人去查了,得了最新的消息……说是你失踪了。 我想,你大概只是失踪,过不了几日,便可以等到你的消息,届时,你一定……一定要给我回信,报一声平安也是好的。 阿言,我记得你说喜欢女孩儿,可近日来,我瞧着这孩子愈发能动起来,娘说铁定是个男孩儿,才如此皮实。 如此,或许要让你失望了。 阿言,你……你再不回来,我可能……要撑不住了! 写到这里,苏子衿眼底便有热泪,恍然落下。 一滴,两滴,三滴……泪水模煳了她的双眸,同一时间,也模煳了她的字迹,她手下微微颤抖,眸底深深,看不见光芒。 她真的……好想好想司言,也真的很怕,她会再一次失去光明,步入黑暗!如今她身子笨重,无法亲自前去查探,可越是这样,心中的不安,也越是剧烈起来。 她不敢想像,也不能想像,余生若是没有司言,又该如何是好? 咬着红唇,苏子衿放下手中的笔,随即她艰难的起身,缓步走到一旁,拿了一件大氅,失魂落魄的坐在床头,神色恍惚。 这是司言留下的大氅,曾几何时,他褪下这件大氅,将她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可如今,他不在了,而这件大氅,却依旧崭新。 闭上眼睛,苏子衿靠在床头,手中抱着这件大氅,仿若司言还在她的身边那般,脑海中浮现了司言那清冷的脸容,嘴角不自觉的便扬起一抹笑意。 只是,暗夜之中,『啪嗒』『啪嗒』的泪珠滚落,浸湿了大氅的一角。 …… …… 125大结局(三) 一月份的时候,苏子衿的小腹已然隆起很大的弧度,她依旧日日书写着信函,每日里言笑晏晏,仿佛从未知道司言的失踪……或者说,是身死。 整个长宁王府,不知不觉便瀰漫了一股沉闷的气氛,便是年关将至,也依旧凄凄冷冷,唯独乔乔和战王妃两人,整日里对苏子衿照顾周到。 初六的那一日,锦都纷纷扬扬的下了场大雪,天色有些暗沉的厉害,便是正午时候,也昏昏暗暗,让人深觉仿若傍晚。 一大清早,苏子衿便起了身,随着身子逐日来的笨重,她嗜睡的也愈发厉害。心中寻思着这般不行,于是,她昨儿个便问了沈芳菲,邀她与之同行,逛一逛街市。 只是,沈芳菲却是说沈府有事,于是便让人回了话,要她在府中好生候着,等过两日天放晴了,再一同出去。 可奈何,苏子衿既是下了决定出门,便没有继续窝着的打算。于是,她一大早的,便拉了苏墨,两人乘着马车,来到了街头。 即便天气严寒,雪色深沉,锦都城内,还是一片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掀开车帘,苏子衿便在苏墨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稍稍扶了腰侧,苏子衿便缓缓沿着街边走去。 不远处,有冰糖葫芦叫卖起劲儿,那小贩的周围,一群孩子围绕着,叽叽喳喳,很是喜庆。 见苏子衿看向那冰糖葫芦,苏墨便不由心中一顿,想着她近来爱吃甜食,便吩咐了侍从,打算让其拿了银子上前去买。 不曾料到,苏子衿见此,却是摆了摆手,淡笑道:「不必了,大哥。」 看了眼那一串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苏子衿继续弯唇道:「我不太欢喜那东西,只是瞧着好看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很是从容,可眼底划过的那一抹寂寥与空洞,却是瞧着苏墨无比心疼。在那一瞬间,他忽然便想起了,司言还在的时候,有一阵子时常给她带冰糖葫芦回来,几乎每每下了早朝,就会带上两串。 而那时候,苏子衿却是笑着说太孩子气,最后还是一个不留,吃了干净。 回想起那段时光,有司言在的时候,苏子衿从不曾流露出这样的落寞神色,可如今……却是日日如此,笑的牵强而令人心疼不已。 深吸一口气,苏墨点了点头,心中一时有些恍惚。 正是时,苏子衿忽地出声,说道:「昨日喜乐来了书信,说是会路过锦都……」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苏墨,笑吟吟道:「大哥,你心中可是欢心?」 自烟京回来,苏墨便显得越发沉闷了些,寻常时候总是埋头处理校场的事情,几乎腾不出时间来休息。这一点,一度也让战王夫妇摇头嘆息,只说苏墨这是不让自己空闲,生怕回想起了什么。 苏子衿对此,倒是心中清明,只一想到离开前喜乐那极为轻松的笑容,她一时便又有些心疼苏墨。 「欢……欢心?」苏墨有些愣住,思绪却停留在了苏子衿说喜乐会来锦都的事情,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些时日,总时常想起喜乐,那个爱穿一身黑衣,笑起来总十分可爱的小姑娘。想起她自树上落下,唤着:苏兄,接住我! 一想起那些,苏墨便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厉害,没来由的便会失神落魄起来,叫他好一阵心慌意乱。 「是啊。」苏子衿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大哥先前,不是和喜乐最要好么?」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抬眼瞧着苏墨,见苏墨依旧怔怔的模样,心中暗嘆一声,自己这个大哥,委实不如二哥来的活络。不过这般情深而不自知的模样,倒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的紧…… 「有么?」苏墨闻言,牵唇笑了笑,俊朗的脸容一派温润:「许是那时情况使然罢。」 说着,苏墨垂下眸子,心神有些纷乱。 岂曾料到,他的话刚落地,苏子衿便言笑晏晏道:「那就好,听说喜乐要和南洛定亲了,大哥若是心中无意……」 「你说什么!」不待苏子衿说完话,苏墨便不可控的抬头,紧紧盯着苏子衿,道:「你说喜乐要和谁定亲了?」 一瞬间,苏墨的脸上有慌乱的神色浮现,落在苏子衿的眼底,委实是一阵好笑。 点了点头,苏子衿回道:「南洛……太子南洛。」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瞧着认真十足,丝毫不像是在说谎,可唯有身旁的青茗等人知道,昨日喜乐确实说过要来锦都,却没有提及什么定亲不定亲的,更是点滴都没有说起南洛。喜乐的信函极为简短,寥寥数语,除了慰问便是说着正事儿,与她的性子几乎一模一样。 「不会吧!」苏墨勉强一笑,不愿相信道:「我瞧着太子和喜乐……倒是丝毫不像是要做夫妻的模样。」 苏墨也曾与南洛一块儿喝酒,心中私以为,南洛虽是不错,可究竟还是太过孩子气,而喜乐呢,亦是一般无二,两人皆是如此,便是当真成了亲……将来还指不定怎么闹腾。 「这事儿我倒是不太明白。」苏子衿淡淡笑道:「只是,喜乐和南洛自小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极好,再加之双方父母熟识,若是说立刻成亲,想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说到这里,苏子衿看了眼前方,好似没有在意这个话题一般,只笑道:「大哥,咱们去前边儿瞧瞧罢。」 话音一落,苏子衿便兀自朝着前面走去,见苏墨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模样,她心中微微嘆息一声,暗道,她大约也只能够帮到这个地步了。 …… …… 大约走了一会儿,苏子衿便觉得有些腰酸腿软的厉害,许是现下身子太过笨重的原因,苏墨很快便找了家茶馆,两人坐在了二楼的雅间上头,俯瞰底下热闹的一切。 稍稍抿了口茶水,苏子衿放下手中的杯盏,正打算说什么之际,便是听外头传来一阵又一阵唢吶的声音,随着这声音愈发靠近,苏子衿忍不住朝着底下看去。 可不曾想,她这么一看,便正是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其中不仅有先长宁王夫妇等人,还有战王夫妇和沈芳菲一行人…… 心下有不安的感觉涌起,苏子衿立即便想起,今日一早的时候,战王妃和战王爷便不在府中,连带着苏宁也是不在,唯独苏墨方从校场回来,故而她才拉了苏墨陪同。 彼时,青茗和青烟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暗道不好! 只苏子衿眉心微微一跳,她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窗台边沿。 底下围着一群人,喧闹十足。苏子衿低眉看去,就见有长长的队伍,自城郊的方向,缓步而来。 虽离得很远,但依着身形和熟悉感觉,苏子衿知道,那为首的几个人,无非就是落风和宫苌…… 漫天的大雪,身后有人抬着棺木,那棺木漆黑的色泽,在白雪之下,显得愈发凄冷。 心下顿时便颤抖起来,苏子衿瞳孔微缩,忽然就想起先前那一个又一个的梦境。梦中司言躺在黑沉沉的棺木之中……那画面,几乎与眼前这般悲壮的场面无二,皆是透着一股子残忍和诡秘! 「妹妹?」苏墨坐在一侧,见苏子衿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台边一动不动,不由狐疑的凝眉,问道:「可是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苏墨的话音刚一落地,苏子衿便转过身,眸底的光芒,一片片破裂。 「怎么了?」苏墨心中一惊,见苏子衿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急急起身,上前道:「发生什么了?」 一边说,苏墨一边朝着底下看去,这一看,他便瞧着好些熟悉的身影,与此同时,不远处有人抬着黑色棺木,唢吶冷冷,叫人心胆具颤! 「你们早就知道了?」苏子衿眸底一潭死水,一字一顿的问道:「是不是,只瞒了我?」 这话,无疑便是对着青茗和青烟说的了。 此时两人皆是神色惊恐,双双跪了下来。 青茗低下头,咬唇道:「主子,奴婢不是有意欺瞒!」 司言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苏子衿曾好几次让人去打听,可得到的结果……却是说司言死了,就连骸骨,也被入殓了。 这样的答案,显然她们不能告诉苏子衿,尤其是如今苏子衿即将临盆,根本受不得刺激。所以,在战王夫妇的示意下,她们避而不谈,只说得到消息,蛮族还在顽强抵抗,司言依旧失踪不见。 只有这样,苏子衿的心中才能勉强接受,也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刺激到她! 「不是有意欺瞒?」苏子衿抬眼,冷冷道:「若非我今日硬要出来,你们是不是永远不打算告诉我了!」 苏子衿的话,冰冷刺骨,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神却空洞一片,看的苏墨心中紧紧揪起…… 他这几日一直奔波于校场,显然不知道关于司言的事情,只听苏宁大抵说了司言失踪的消息,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 可瞧着如今的情况,俨然关于司言的事情,其实一早便有了结论……所有人都在瞒着苏子衿,唯独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那一头,不待苏墨说话,苏子衿便已然抬起步子,看也不看青茗和青烟,便踏着步子,打算离开此处。 苏墨见此,立即便上前,一言不发的扶着苏子衿,两人双双离去。 雅间之内,青茗和青烟两人对视一眼,眸底的担忧,丝毫不曾减少。 其实早在十二月的时候,落风便传来消息,说是蛮族被击溃,他们得胜凯旋,打算带着……司言的骸骨,回到锦都。 如此之后的好些时日,昭帝等人皆是心中悲恸,可奈何苏子衿如此不宜受到刺激,所以这一消息,没有人告诉她们。一直到两日之前,青茗好不容易探听到,落风一行人即将回锦都的消息,却不知道,究竟在哪一日。 谁也不曾料到,好些时日不爱出门的苏子衿,今日忽地起了兴致,执意要出来一趟,且好巧不巧,便是撞破了这件事! …… …… 苏子衿和苏墨,一路便下了楼,来到了人群之中,长长的队伍,此时已然抵达了此处,人声鼎沸之下,气氛很是沉重。 死死的盯着那棺木,苏子衿仿若没有看到周围的一切那般,挺着大肚子便入了人群中央,一时间,战王夫妇和乔乔、司羽等人,皆是震惊不已,尤其是乔乔,眼眶方还落着泪水,一瞧见苏子衿的出现,便忍不住停止了抽泣,愣愣的看着她,一动不动。 为首的落风见此,倒是不知,就见他上前一步,面色沉重道:「王妃,我们将爷给您……带回来了。」 此时的落风眼底通红,布满血丝的瞳眸之中,有哀恸之色浮现。 「我要看看他。」苏子衿抚上心口,双眸空洞至极,恍若失了魂魄。 她的话音刚落地,对面的一群将士皆是齐齐跪了下来,沉声道:「王妃节哀!」 一声又一声的『王妃节哀』,听得她心头无比凄凉,可苏子衿还是笑了起来,眉眼很是冷决:「开棺!」 「子衿……」乔乔捂着唇,泣不成声:「子衿,你这样……阿言怎么放心的下?」 乔乔是极为心疼苏子衿的,她明白这种感受,可即便再难过,她也不愿看着苏子衿这般,几乎疯溃的模样! 乔乔的话,苏子衿恍若未闻,她只缓缓朝着棺木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即便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她依旧五指拢起,心如死水:「开棺!」 「王妃!」这时候,有将士倾身上前,阻拦道:「王爷已是入殓,不可打开啊!」 「没有看到他的尸骨之前……」她眼眶红起来,说出的话却依旧冷戾:「我不会相信你们的话!」 她一字一顿说着,眼底满是猩红之色,不待众人反应,她便又接着命令道:「开棺!违令者,斩!」 素来的从容,一瞬间消失殆尽,那张媚骨楚楚,满是笑意的脸容,也一时间变得凄凉而苍白。 「子衿……」战王妃抹了眼泪,心疼着上前,朝着周围道:「开棺!开棺罢!」 苏子衿的神色,委实太过悲凉,她倔强的模样,丝毫不相信的眼神,还有……那痛不欲生的执着,让战王妃心中抽疼,只道上天不公,对她的女儿,竟是一次又一次,残忍至极! 「主子!」这时候,从雅间奔跑而来的青茗哭起来:「主子啊!」 说着,她便看向对面的落风和宫苌,嘶吼道:「开棺,给我家主子开棺!」 一边说,青茗一边泪如雨下,便是一旁的青烟,亦是满脸泪水。 「开棺!」司羽闭上眼睛,命令道:「不看到尸首,本王不信!」 司羽的话音落地,众人便齐齐朝着他看去,就见他神色极为憔悴,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一般,几乎和昭帝的脸容……合二为一! 没有人知道,眼前的『司羽』,其实已然被换成了昭帝……司言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如何还能够安稳的坐在朝堂之上,听着他人传达他亡故的消息? 心中一滴滴的有鲜血涌出,他咬着牙龈,再睁开眼睛之时,眸底的帝王威严,已然展露无疑。 随着昭帝的吩咐下来,立即便有暗卫上前,动起手来。一时间,落风等人,便皆是不敢动弹,一个个眼含热泪,悲痛难忍。 不多时,那『轰隆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一见那棺木被打开,苏子衿便毫不犹豫,扶着腰侧就上前去探。 就见棺木之中,没有遗骸、没有司言,有的只是一坛骨灰,一件战袍……还有那定亲之时,苏子衿与司言的同心结。 那同心结落在战袍的一侧,琥珀凝结了的红豆在冰雪之下,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便听那一头,宫苌沉重的声音传来:「找到爷的时候,他已然面目全非……我们不得已,便率先敛了他的骨灰,带进锦都!」 如此厉害的武器之下,其实司言不是面目全非,而是粉身碎骨,最后还是他们一块一块的找着尸首才得以入殓…… 「你可看清了他的脸?」苏子衿闻言,却是依旧不信,只抬眼看向宫苌,手心攥得极紧。 她的阿言,不会死……也不能死!他分明说过要回来的,分明说过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分明知道她有多害怕!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 「王妃……」落风咬着牙,沉声道:「属下……看到了!」 他也不相信自家爷当真就这般殒了性命,可事实便是,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张清贵的脸容,看着那毫无声息的脸容埋在黄土之中! 一声看到了,立即便听得昭帝瞳孔微缩,心中顿时颓败一片,有凄冷之意,涌入四肢百骸。便是一旁的乔乔,也泣不成声。 唯独苏子衿,她却是眸光一晃,随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她缓缓转过身子,发出悽厉的笑声:「你们……都在骗我!」 一边说,她一边喃喃自语,艰难的迈着步子,整个人淹没在雪色之中。 …… …… 锦都城里,流言蜚语无数。 人人都知,新晋长宁王司言,战死在了沙场之上,虽打了胜仗,却是再没有回来。 而长宁王妃苏子衿,因此得了疯溃之症,不仅坚信司言没有死,而且还阻止所有人将司言的骨灰下葬,更勿要说弔丧一事。 如此大事出来,一时间锦都难得的人言一致,一个个皆是可怜这长宁王妃苏子衿。有人说,她挺着个大肚子,日日坐在窗前,似乎是在等着司言回来,有时候一坐,便是一整天。也有人说,她不曾中断的给边塞传着书信,一如当初司言还在的时候那般,从没有停止过。 人人唏嘘之际,消息也开始愈发传的厉害起来,上到大景之内,下到其余三国,不过短短数日,许多人都对此有了瞭然。 便是正在入关的燕夙,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于是,当天夜里,他快马加鞭,立即赶到了锦都,寻上了长宁王府,只想着见见苏子衿。 没有立即去休息,燕夙便带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到了长宁王府的门前。 随着敲门声响起,便有管事开门,打算询问一二。只是,在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那管事便忍不住愣了愣,随即惊讶道:「燕太医?」 苏子衿和司言尚未成亲的时候,便住过长宁王府,而那时候,燕夙也因要为苏子衿诊治,而来了几次,故而这管事自然还是记得燕夙。 只是,一看到燕夙身后那个怯怯的小姑娘,管事心下便更为奇怪。毕竟这么些年,他可没听说燕夙有孩子…… 那一头,燕夙闻言,便点了点头,笑道:「燕某来寻长宁王妃,不知可否通报?」 如今苏子衿已成了长宁王妃,这一点,燕夙早早便有听闻。 听着燕夙的话,管事倒是没有迟疑,立即便道:「燕太医请进。」 一边说,管事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竟是省去了中间的通禀时间。 燕夙见此,心中不由微微诧异,蹙了蹙眉梢,他便问道:「你们王妃……可是情况不妙?」 若非情况不妙,这管事也不会如此着急的便将他邀进里头,毕竟但凡这等子王府,皆是规矩森严,就是先前燕夙要见一面苏子衿,也是要稍稍等候传达。 「燕太医,我们王妃何止是不妙啊!」一说起苏子衿,那管事便忍不住嘆了口气,忧心忡忡道:「自从我们王爷出了事情,王妃她就没有一天好过……便是老奴瞧了,也深觉心酸!」 从前所有人都道司言和苏子衿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这对天作之合,天人永隔,结局悲伤。 作为府邸的老管事,便更是对此唏嘘不已,直道这老天爷不长眼睛,平白拆散了这么一对璧人! 一听这管事的话,燕夙脸上的神色便愈发凝重了几分,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见她依旧怯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心下顿时起了波澜。 …… …… 126大结局(四) 一路而去,长宁王府依旧冷冷清清,或者说,比起早些时候燕夙来的那几次,更是寡淡了些许。 也不知是银装素裹的大雪所致,还是物是人非带来的凄凉,瞧着那满园的凋零,燕夙心下便有些喟嘆起来。 不多时,他便在管事的带领下,入了长安阁内。 几乎一眼,燕夙便瞧见楼台之上,苏子衿坐在栏边,一如从前那般,她侧颜精緻动人,唇红齿白,在这雪色之中,显得格外明艷。可即便如此,那萦绕在她周围的低沉情绪,还是极为明显。 那一头,苏子衿自然也是看到了燕夙,就见她弯起唇角,偏过头去,苍白而消瘦的脸容浮现一抹惯性的笑容。 心中一顿,燕夙便看了眼身后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跟上。 不多时,两人便上了楼台,来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不过短短半年不见,苏子衿便瘦的有些不像样,那仿若被削尖了的下巴,瞧着连巴掌大小都够不上,纤细的胳膊,更是好似一拧便断,看的燕夙心中,好一阵难受。 这一头,苏子衿微微抬眼,因着身子不甚方便,倒是没有动弹,只淡淡看了眼燕夙身后的小姑娘,轻声问道:「阿夙,这是……?」 眼前的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眉眼生涩而秀致,捏着燕夙衣袍的小手,瞧着很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我师妹的孩子,小名玖玖。」敛了心中的嘆息,燕夙缓缓一笑,如清风般透着一股洒脱之意。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那个唤作玖玖的小姑娘便眨了眨眼睛,怯生生的朝着苏子衿看了过去,显然对着这大着肚子的女子,有些好奇的紧。 苏子衿闻言,倒没有多问什么,只点了点头,弯唇一笑,问道:「阿夙,你怎的来锦都了?不是说要回师门?」 早些时候,燕夙来过一封信,说是打算带着他师妹的孩子,回一趟师门,那时候大约是去年的八月了……如今他忽地来到锦都,颇有些令人惊诧。 燕夙嘆了口气,微微凝眉,道:「听说,你近来有些不好。」 一边说,他一边兀自坐到苏子衿的对面,拉了一旁的凳子,安置着玖玖坐下。 他那时候给苏子衿回信的时候,确实打算回师门,可半路却是听说,大景边塞出了事情,司言领兵出征……那时候,他便有些放心不下苏子衿,于是领着孩子,便启程来看苏子衿了。而越是快到锦都,他便越是听到消息,说是司言战死,苏子衿崩溃…… 「听说?」苏子衿手下轻轻捻着袖角,莞尔笑道:「你何时也开始道听途说了?」 说着,她抬眼看向燕夙,毫无血色的脸容盪着一抹优雅:「你瞧着我这样,可是传闻中那般的不好?」 「不,」燕夙闻言,苦笑一声:「子衿,你可不是一般的不好啊!」 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若是苏子衿哭哭啼啼,他还会觉得好一些,可奈何她这般从容的模样,言笑晏晏的,掩饰的那样好,却反而让人更加心疼。 脸上的洒脱敛了几分,燕夙皱起眉梢,淡淡问道:「许多人都在说,你不让给司言办丧事?不给他的骨灰下葬?」 全锦都,甚至全大景的人都知道,司言的骨灰被带回来以后,但凡府邸里头有人提起丧礼一事,苏子衿都置之不理,不仅如此,她还阻止着司羽等人为司言办丧礼……如此疯狂的模样,便是燕夙,也有些震惊不已。 「阿夙,他没有死。」苏子衿垂下眸子,神色极为寡淡,脸上的笑意也在一瞬间便少了几分:「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可我不信。」 说到这里,苏子衿看向燕夙,桃花眸子浮现一抹空洞之色,却意外的瞧着十分坚韧。 看着这样的苏子衿,燕夙心中有一瞬间的窒息。当年结识苏子衿的时候,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女子,会变得端庄秀丽,言笑晏晏。 可如今的再见之际,他却看到了全然不同的她。本以为那样的改变,已然是极致,却不曾料到,大半年之后再次相见,苏子衿的眼底,竟多了一分寂寥与落寞……那样深的神色,令他为之心中不忍。 手下不自觉的便攥起,燕夙盯着苏子衿,好半晌,才开口道:「若是当真坚信,就好好照顾自己。」 他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如今已然就要临盆,若是要等司言回来,就必须好生养胎!」 燕夙是医者,自然看的清楚,苏子衿若是再这样下去,临盆之际,一定会难产!旁人怀孩子,大都是只胖不瘦,可苏子衿不同,她小腹隆起很大的弧度,可身板却一点儿也不结实,反倒因着思虑过度的缘由,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便是她再如何姿容过人,也变得憔悴不已,一眼就叫人心中颤抖。 听着燕夙的话,苏子衿一时间便有些愣住。 这几日下来,有的人不敢在她面前提司言,有的人提了之后,便劝着她节哀顺变,她说过,不相信司言会死,可没有一个人对此报以肯定。 他们啊,大概都觉得她疯了罢? 唯独燕夙,他没有驳斥她的话,只告诉她,保重身体,等着司言回来…… 「阿夙,我知道我应该振作起来,也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妥……」微微有些失神,苏子衿红唇微动,低声道:「可我,做不到……没有他的世界,我觉得很难熬。」 他说的,她都知道,可人啊,往往越是明白,便越是深陷其中,无法自处。 然而,苏子衿的话音堪堪落地,便见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玖玖忽地咬着唇,小心翼翼道:「小宝宝没有爹爹和娘亲……很可怜的!」 虽说她如今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但她到底小小年纪辗转经歷许多事情,所以苏子衿和燕夙的对话,她却是听得明白,尤其燕夙如此严肃的表情,她私心里便清楚,若是苏子衿这样下去,很可能最后她腹中孩子生下来,只会落得个无父无母的下场。 一瞬间,苏子衿觉得心中一滞,她手下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隆起的小腹中,存着司言和她的血脉,从前他们两人都对这孩子不抱任何欢喜,可随着孩子逐渐有了动静,愈发的便牵动着她的心,令她隐约之中,便可以感知他的存在。 可若是有一天,孩子出生了,她却是不在了,司言就算是回来,可是会疼爱这个孩子? 一想到这个问题,苏子衿心中便立即有了答案,想来依着司言的性子,定是要厌弃这个孩子,届时,是不是对这个小小的生命,有些不公平? 「我会好好将他生下的,」心中如此想着,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微微颔首道:「谢谢你,玖玖。」 眼前的小姑娘,其实有一颗纯粹的心……不过童稚的一语,却给了她一丝豁然开朗的顿悟。 她到底,也是该照顾着点自己的身子了,便是吃不下,喝不下,也必须要为了腹中的生命,勉强咽下! 见苏子衿如此说,燕夙到底是松了口气,缓缓朝着玖玖一笑,他才道:「我来锦都探望你,顺带着给你调养着身子,你这长宁王府,可是收容我们?」 说着,燕夙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意,便又骤然浮现,看在苏子衿的眼底,无比熟悉与温暖。 点了点头,她笑道:「自然。」 …… …… 燕夙的入住,在司羽和乔乔看来,委实是一件好事。 因为苏子衿的情绪,开始渐渐稳定下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与她说了什么,但好在如此一来,众人的担忧,便随之减少了几分。 次日一早,司羽和乔乔便领了燕夙入了皇宫。 自司言战死的消息传来,太后的身子骨便有些差强人意起来,她一向最是疼爱这个孙子,如今平白失去了,自然难过不已。 这心病的出现,径直便将她身子拖垮,无论太医院里头的御医如何费神,太后的身子骨,也丝毫不见起色。 原本司羽是打算找药王和轻衣前来,可早在几个月前,轻衣和药王便都四处去找着清漪了,听说清漪在他们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便留了一封书信,兀自离开了药王谷。 这一度是让药王和轻衣着急坏了,毕竟清漪的情况还没有彻彻底底稳定下来,她又失去了这些年的记忆,空白了几乎二十年的人生,定然无法适应江湖和人世的变化。 那一头,燕夙到了皇宫之后,便在司羽的示意下,为太后诊治起来。 此时太后正昏迷着,苍老的脸容一片憔悴,几乎和苏子衿一般无二。他们都是真心爱司言的人,勐地收到这个消息,显然无法接受。 大抵给太后诊治了一番,燕夙便施了针法,将太后从昏迷中,拉回了现实生活。 一睁开眼睛,太后便瞧见围在她身边的一群人,尤其见着燕夙,神色不由迷惑起来。 「燕夙,你怎么在这里?」在乔乔的搀扶下,太后缓缓坐了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脑门儿,她道:「哀家这是怎么了?」 一连两个问题,听得司羽和乔乔皆是一愣,随即他们双双看向燕夙,司羽诧异道:「燕神医,这……我母后是怎么了?」 司言的骨灰被带回来以后,当天太后便昏厥了过去,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如今醒了,却好似完全不记得司言战死的事情一般,那丝毫不悲伤的神色,看的他们深觉怪异。 「太后悲痛过度,才导致陷入昏迷。」燕夙沉吟,淡淡道:「如今大抵是忘记了令她悲痛的事情,才会如此表现。」 言下之意,便是太后忘记了司言已死的事情,才会好似失去了记忆一般,整个人有些犯煳涂。 「那如何会好?」乔乔皱着眉头,担忧道。 诚然司言的事情,她们也是悲痛、甚至于觉得崩溃,可乔乔和司羽却很早之前便知道了司言的事情,所以那些悲伤与沉重,稍稍缓和了些许,只要不去触及,便可以撑下去。 况且,在还是知道,生活要继续……这就好像当年失去了亲生儿子那般,痛彻心扉,可却无可奈何。 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照顾好苏子衿,照顾好太后,让一切的一切,都恢復往常。 「说不准。」燕夙闻言,不由摇了摇头,回道:「有可能会恶化,有可能短期内便会恢復……这是心病。」 所谓心病,自然还是需要心药来医治。 「什么叫作恶化?」司羽那略微有些青年气的脸容,浮现忧色。 燕夙回道:「恶化的意思便是……有可能太后今后会三不五时的忘记一些事情,或者说到了某一天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 「这样严重?」乔乔捂住唇,心中很是不安。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看了眼太后,见太后神色还在恍惚之中,心下便更是担心不已。 「王妃和王爷……」燕夙张了张嘴,只话一出,便忽然意识到,现下司羽和乔乔并不是王爷和王妃的身份,便立即换了称唿,继续道:「二位可否先出去候着,燕某再为太后施一番针,仔细再瞧着情况,如何?」 方才听着会那般严重,如今司羽和乔乔心下虽是疑惑,倒是不敢再耽误。两人点了点头,便带着其余一行宫人很快离开了。 等到屋门被掩上之后,燕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银针,偏头看向太后,扬唇道:「太后娘娘此番装着昏迷,莫不是故意让燕某来吓吓他们的?」 一边说,燕夙一边整理着银针,唇边有笑意盪出。 从进门的时候,燕夙便知道,太后并不是真的昏迷。没有旁的理由,只因这一次入锦都,其实太后有给他捎了信的! 那时候他正在回师门的路上,故而一收到太后的信函之后,他便很快调转了方向,朝着大景而来,而在那途中,他才听闻司言的事情,如此一番情况下,直到昨日才抵达了这里。 「哀家可没有那等子闲情雅致。」太后闻言,哼了一声,却是缓缓下了榻,嘆息道:「你与子衿不是至交么?哀家是瞧着子衿这样伤怀,不得已才让你前来劝劝。」 说到底,唤燕夙来锦都的时候,太后其实是打着劝慰苏子衿的盘算的。前些日子司言的骨灰被送进锦都,她心中便知道,苏子衿和司言这样恩爱,如何能够撑得住? 果不其然,装病期间,太后偷偷让人打听,听着禀报,说是苏子衿一日日消瘦,整日神思恍惚的,无论谁人劝慰,也无法起到丝毫作用。 一听太后的话,燕夙便不由一顿,随即他瞳孔微微缩了缩,立即问道:「太后早几个月便知道了这件事?」 太后的信函,是几个月之前他收到的,那时候太后只说自己近来情况不妙,要他快些赶到锦都。 先前燕夙受恩于太后,故而一听太后身子抱恙,便朝着大景的方向过来,只奈何他带着一个孩子,速度无法加快,才一直拖到了这两日。 可若是按照太后的意思……也就是意味着,其实太后在几个月之前便是知道,司言会『战死』沙场? 可若是这般清楚,她又为何不提前制止司言?反倒是让他陷入如此境地?一时间,燕夙心中便有无数的疑惑冒出,连带着看向太后的眼底,也有些不可置信。 太后闻言,却是有些不以为意,她不紧不慢的起身,一步步走到玉桌之前,神色很是暗沉:「阿言的劫难,哀家其实很早便知道,九月的那一日,高龙山上的净空大师前来,他那时便与哀家说过阿言的劫难……」 说到这里,太后停了下来,那双清明的眸子有冷光一闪而过。 净空与太后乃是多年好友,因着这份交情,太后便央了净空为司言化解劫难。只是,据净空说的,司言此次劫难极深,天命难为,想要救他一命,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涅槃重生! 因着这个原因,太后才不动声色,着手安排一切。 所谓涅槃,自然便是要先浴火。即便在那之前,墨白与苏子衿曾试图为之化解,但其实无法改变天命。所以,事态便一路发展,战争无可避免,毕竟那是蛮族筹谋多年,不是随意的一个诵经念佛,便可消除。就算那时惠妃也死了,蛮族一样会大肆进攻,丝毫没有迴旋的余地。 听着太后那模稜两可的话,燕夙大抵便猜到了一二,想了想,他便讶然道:「所以太后的意思是……司言没有死?」 「不,」太后嘆了口气,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哀家现下还不能确认,但足以肯定的是,那骨灰不是阿言的!」 「恕燕某愚钝,太后娘娘所言……究竟是何意?」燕夙拧眉,有些听不明白太后的意思,什么叫作不确定,但又知道那骨灰不是司言的? 「阿言是哀家的心头肉,哀家拼了命,也是要保全他。」太后敛了眉眼,继续道:「只是,哀家不是神,净空大师也只是得道高僧,没有法子与阎王爷抢人。」 顿了顿,太后才继续道:「哀家一早便让阿言找了人扮作是他……故而当天夜里在营帐之中的,并不是阿言。只是,蛮族的巫师,似乎是早早算到了阿言的命数,也对此事有些悉知,所以那天夜里,他带了一群人前去围堵!」 「边塞是蛮族最为熟悉的境地,而蛮族这一任的巫师又是极其心狠手辣,狡诈异常,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将阿言引到了荒漠之渊……等到哀家的人再抵达的时候,便只看到那处落下的同心结,无疑便是阿言的!」 那同心结,是苏子衿在定亲当天送与司言的,一直以来,司言都贴身携带,且极为珍视,若是他要他丢下同心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处于生死一线的境地! 荒漠之渊?燕夙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大景的边塞处,有闻名遐迩的荒漠之渊,因着处在荒漠之中,又犹如深渊一般,但凡入内的人,皆是毫无生还可能,故而被称作荒漠之渊。 荒漠之渊神秘莫测,比起北冥幽寒之地,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这两处是这个大陆上,最为隐秘而极端的地方。 北冥的可怕,在于它里头神秘物种许多,其中还有活死人无数,可以说丛林密布,危机四伏,一个不小心,便容易被不知名的物什啃食干净,连骨头也不復存在。 而荒漠之渊的恐怖,却在于它太过荒芜,没有神秘物种,没有星辰日月,更是没有任何活物存在,有的只是一座又一座围困的城墙,令人无法出逃。 所以,千百年来,唯独从荒漠之渊逃出的,只墨寻幽一人,据说他从里头出来,几欲死去。 等到他恢復之后,便昭告天下,此处危险至极,切勿入内,并且划了界限,提醒众人。 如今司言即便没有死,但陷入荒漠之渊内,俨然是跟身死没有两样! 太后转过身,瞧着燕夙的神色,便幽幽嘆道:「所以,你知道哀家为何没有告诉子衿,阿言有可能还活着的事情了罢?」 她不止是隐瞒了此事,而且还刻意让人将同心结放到伪装成司言的那个『尸体』的身上,用以误导苏子衿。 「这件事……方才二位可是知道?」燕夙沉下声音,眉宇间的轻松逐渐消失。 太后对苏子衿的隐瞒,其实用心良苦。只有这样,苏子衿才不会不管不顾的前去荒漠之渊……前去赴死! 毕竟,若是苏子衿知道司言在荒漠之渊,一定做不到安居锦都,而一旦她也入了荒漠之渊,便当真是无法生还了。 「羽儿和乔儿都不知道。」太后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件事,只有哀家和净空大师知道,旁的人决计不能告知!」 说到这里,太后便看了眼燕夙,接着道:「净空大师同哀家说过,阿言这次,有一半的机会生还……若是运气好,能够遇到贵人,这些都不过是机缘罢了。可若是还有其他人擅自干涉插手,违背了天命到了如斯境地……上天啊,务必会斩断最后的一丝怜悯,给我们以最悲惨的结果!」 有的人不信命,有的人不信天,可在太后这等信佛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切实可靠的,且在她看来,净空并没有说错,若是当真什么事情都可以违背天命,那么所谓命数,又有何存在意义?而天地,也会因此乱了分寸,失了原本的轨迹! …… …… ------题外话------ 不开森凉凉上线:重申一遍啊喂,盗版的小盆友,真的别留言哦,凉凉后台可以查到具体,看了盗版还来说分不清谁是谁的,果断删评,至于其他盗版的小盆友,虽然凉凉知道你可能是真的爱文文,氮素罢,凉凉真的不想肥答,真心有种劳动成果被践踏的感觉,好憋屈的(哭)每次看到盗版催的比正版厉害,凉凉的心都是哇凉哇凉的(扶额) 127大结局(五) 听着太后的话,燕夙心中有些许复杂……若是这件事告诉苏子衿,会不会她要好受一些? 正当燕夙如此思索之际,便是听太后幽幽的声音传来,道:「燕夙,不要将此事告诉子衿。」 「若是子衿知道,她必定对此抱了希望,届时阿言要是回不来……」说到这里,太后抬眼看向燕夙,尊贵的脸容浮现一抹哀痛之色:「她的余生,只会更加难熬!」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存着希望,又再度跌入深渊来的更让人心痛。一次又一次的绝望过后,无论多么强大的人,也无法做到安稳如初。 「燕某明白了。」燕夙垂下眸子,万千的思绪,最后只剩下一声嘆息:「只是,燕某不知,太后娘娘要如何行事,为何让燕某帮衬着遮掩?」 太后如今装着重病,到底燕夙不知其中缘由,且依着太后如今的意思,想来这『病』,若非司言回来了,定是无法轻易好转。 太后闻言,几乎没有迟疑,只沉声开口道:「哀家装病,其实是要看看,这宫里头,还有什么牛鬼蛇神!」 蛮族的事情,显然不是这样简单,虽说之前惠妃和司天凌已然身死,但据昭帝那边的消息得知,征战期间,敌方对我军情况知之甚多,若非还有人悄悄送信,蛮族很难坚持这样久! 所以,太后才让燕夙前来,故意演出这样的一齣戏,届时,皇宫里头将会有许多人来探视,其中便是有妃子和皇子……借着这个机会,她势必要揪出那勾结蛮族的贼子,绳之以法! 显然,太后的意思,燕夙心下很是清楚,这皇宫之中,本就是牛鬼无数,这次既是牵扯上了家国大事,又与司言的事情有关,太后自是不能放过。 微微颔首,燕夙道:「燕某会按照方才所言,将太后娘娘的病情公布于众,且今后一些时日,燕某都会留在长宁王府,太后娘娘有何事,随之召唤即可。」 一边说,燕夙一边淡淡笑着,清隽的脸容很是温润。 「燕夙,烦扰你了。」太后苍老的脸上划过一抹犀利之色,暗芒闪现:「哀家倒是要看一看,这背后作乱之人,究竟是谁!」 …… …… 一晃神,几日悄然过去。 一月初十那一天,远方有客人前来。 彼时,苏子衿在长宁王府内,喝着燕夙令人熬制的安胎药,神色很是平和。不过短短几日,她的气色恢復起来,虽尚且达不到一般情况的康健,但到底比起先前,好上许多。 「子衿姐姐!子衿姐姐!」木木手中攥着一块姜糖,白净的脸庞笑意纯真:「这个给你,吃了就不苦了哦!」 一边说,木木一边将手中的姜糖凑到苏子衿的唇边,想要为她解了苦涩的药味。 苏子衿闻言,却是抿唇一笑,眉眼弯弯道:「谢谢木木。」 说着,她朱唇微启,便将那姜糖含进了嘴里。 自然,她没有同木木说,这安胎药其实不苦,且还泛着些微甜腻的感觉。 舌尖触着那姜糖的味道,苏子衿神色极为温软,就见她淡淡笑着,紧接着问道:「木木,今日怎的没有找玖玖姐姐玩耍?」 木木如今也已然有了四五岁,和玖玖两人年纪相仿,这两日两个孩子时常一起玩闹,使得整个长宁王府稍稍活络起来。这大抵,也是战王妃将木木送来长宁王府的缘由,毕竟有孩子的地方,大多时候都有许多热闹劲儿。 「玖玖姐姐和燕大叔出去了……」木木皱着小小的眉峰,模样很是认真:「木木不喜欢燕大叔!」 一听木木张口闭口的喊着燕夙『燕大叔』,苏子衿便深觉好笑。这称唿,自然便是随着玖玖喊得。只是,如今木木唤她姐姐,却唤燕夙燕大叔,这辈分,有些差的不止一点儿半点。 心下升起一丝好奇,苏子衿微微低下眉眼,笑着问道:「为何木木不喜欢燕大叔?我记得燕大叔前日可还从外头带了糕点回来,木木不是还很高兴么?」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声音极为轻柔,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有了孩子的缘故,从前木木唤她『娘亲』的时候,她虽也温柔以待,但从未有过这般深觉趣味的感觉,而如今,她每每瞧着木木和玖玖玩闹,心中便很是放松,连带着那股落寞,也顿时消散了许多,委实有些惊奇的很。 好似忽如其来的,她便对孩子的想法起了兴趣,而越是这般探究,她便越发觉得这样小的孩子,鬼灵精怪,很是招人疼爱。 「那不一样。」木木瘪着小嘴,自顾自走到一旁坐下,像个小大人一般,说道:「木木喜欢玖玖姐姐,可是玖玖姐姐喜欢燕大叔,所以木木不喜欢燕大叔……木木讨厌燕大叔!」 孩子的世界喜欢和讨厌,都来的十分简单,可从木木口中听到喜欢不喜欢的,苏子衿还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心中直道现下的孩子,当真是成了精了。 这一头,青茗听着,亦是笑的乐不可支,于是,她便问道:「木木,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呀!」木木奶声奶气的,表情很是认真:「有什么不知道的?」 说着,他托着腮帮子,一副蹙眉的模样,显得忧愁不已。 瞧着苏子衿难得的那样开心的模样,青茗忍不住道:「那你喜欢玖玖,以后长大要不要娶玖玖做媳妇儿?」 原本说这话的时候,青茗不过是存着逗逗小孩儿玩的心思,却是没有料到,木木闻言,竟是一本正经,回道:「那是当然!我将来要娶玖玖姐姐做媳妇儿!」 「木木,你可知媳妇儿是什么意思?」苏子衿一愣,好半晌才失笑起来。 大半年不见,当初那个还怯怯的害怕司言的孩子,现下竟是成了这般样子,倒是让苏子衿有些奇怪,莫不是这战王府风水养人,连一个孩子都可以如此快速的变了性子? 「我知道啊,」木木擦了擦鼻子,继续托腮:「媳妇儿就是像芳菲姐姐和宁哥哥那样!」 这似懂非懂的小模样,看的青茗和青烟等人,好一阵笑闹。下一刻,便听苏子衿道:「看来前些日子,是二哥带坏你了。」 苏子衿说的前些日子,自然就是指他们都在烟京的时候。那时候,战王夫妇前去东篱,只留下木木跟着苏宁守着战王府,想来便是那一阵子,木木与苏宁学了许多,再后来,便是日日相处,以至于如今,这跳脱的性子,倒是与苏宁有些相似了去。 听苏子衿提起苏宁,木木便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小嘴,方才的阴郁便又一瞬间重新恢復光明,变脸的速度,堪称极快。 就在这个时候,青书匆匆入内,禀报导:「主子,门外有人求见。」 「何人?」苏子衿敛了几分笑意,抬眼看向青书。 青书道:「是疆南的国师,墨白!」 「墨白?」苏子衿执着杯盏的手微微一晃,神色之间稍显恍惚。 好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抚了抚小腹,淡淡道:「让他进来罢。」 「是,主子。」青书领命,很快便走了出去。 一侧的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暗道苏子衿这是想起了墨白曾说要为司言化解劫难的事情,转而便勾起了一些回忆。 这般想着,青烟便张了张嘴,想要劝慰苏子衿几句。只是,没等她说话,那一头便见墨白一袭黑白长袍,外罩一件青灰色大氅,纤尘不染的便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缓缓走来。 相较于先前,墨白依旧很是好看,英挺的眉眼,清俊而圣洁的脸容,狭长的眸子漆黑一片,泛着如水光泽,瞧着极为温和。 「世子妃。」一进来,墨白便清浅一笑,神色之间,很是平静。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踏进来的那一瞬间,眸光不着痕迹的便落在了苏子衿那隆起的小腹之上,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但终归,这所有的滋味儿,都成了苦涩,如何也无法驱散。 今日苏子衿依旧是穿着素衣白裙,外头披着一件鹤羽大氅,她姿容艷绝楚楚,神色温软平静,与当年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其实没有不同。 「国师大人。」苏子衿微微颔首,从容笑道:「不好意思,我现下身子不便,无法起身相迎。」 说着,她稍稍看了眼青茗,青茗会意,便端了一旁的茶水,缓缓为其斟上。 墨白闻言,只微微笑着,淡声道:「无妨,世子妃不便,自是不必相迎。」 一边说,墨白一边看向苏子衿,眼底有深邃之色,一闪而过。他努力压制着心中的那份悸动与疼惜,故作寻常模样,丝毫不让自己的情绪被泄露。 显然,苏子衿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只见她点了点头,便吩咐道:「青烟,带木木下去歇着,想来一会儿阿夙也要领着玖玖回来了。」 一听苏子衿提起玖玖,木木便显得很是开心,不待青烟前去牵着,他便同苏子衿告了别,蹦蹦跳跳的就离开了。 瞧着木木那欢喜的背影,苏子衿失笑的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孩子,将来是不是会当真与玖玖……有那么一段牵扯。 就在苏子衿恍神之际,墨白忍不住扬眉,只心中隐约发现,苏子衿如今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作母亲的神韵…… 如此一想,墨白的眼底便有黯淡之色浮现。等到敛去那神色,他才继续笑道:「世子妃近日,可是还好?怎的她人怀了孩子,都是长肉,世子倒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虽是调侃的话,可墨白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明显感到心中很是疼惜,尤其是她消瘦的模样,柔弱的身子挺着这样大的肚子……委实不太容易。 墨白这一声又一声的世子妃,听得苏子衿眸光微微一闪,只是,她到底没有去纠正,毕竟做世子妃那会儿,她身边有着司言,而如今成了王妃,却失去了司言。 鼻尖有些发酸,苏子衿强迫自己不去想起司言,只惯性勾起唇角,缓缓笑道:「近日有在调养身子,大约……很快便会恢復。」 说着,她抬起眼睑,轻声道:「司天凌,是国师大人动的手罢?」 司天凌那件事,苏子衿一直想找墨白说个清楚,可却是无法找到,一直到今日,墨白平白的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此也不失一个好的机会。 「既是世子妃知晓,本国师倒是也不好隐瞒。」墨白闻言,却是从容回道:「从前惠妃母子伤了本国师,这笔帐,本国师自是记得清清楚楚。」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神色很是寻常,清俊的脸容一如既往的精緻好看,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可即便他如此说,苏子衿还是看的明白,墨白其实在说谎……其实只是为了让她心安! 只有这样的藉口,她才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己欠了他什么,也不会因着天谴之事,责难自己。 不知从何时开始,苏子衿竟是勐然发现,她所识得的这个墨白,全然不一样了,与最初的他……几乎不像一个人。 红唇微动,苏子衿敛了几分笑意,认真道:「国师大人欢喜我什么?」 她眸光深邃,紧紧盯着墨白,神色之间,显得很是沉静。 「锦都的天气着实太凉。」墨白岔开话题,只淡淡笑着,说道:「让人给你拿个暖手炉罢,莫要着了凉。」 对于这个话题,他始终避而不谈。 可苏子衿哪里会如他的意?她如今既是说出来,自然不会就此作罢。于是,不待墨白继续说话,便是听她道:「国师不必转移话题,我只想知道,国师欢喜我什么?」 她是有夫之妇,且自认从未与墨白暧昧不清。从前南洛对她欢喜,可以说一见钟情,也可以说悦之容色,所以在那之后,南洛便很快放下了,也实属人之常情。 但墨白却是不同,他似乎是在她与司言成亲之后,才对她心中属意,且这种感情,与南洛的一见钟情完全背道而驰。 所以,她如今才打算平静与墨白交谈一番,打消他心中所有的恋慕之情。即便她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说消除便可以消除,但至少她必须为之努力! 听着苏子衿的话,墨白心中知道,她大概是要将他心中隐秘的心思,摊到檯面上了。 「我不知道。」微微嘆了口气,墨白浅淡一笑,狭长的眸子深邃一片:「我不知道,我欢喜你什么。」 他也曾为之探究过,思考过,罗列过。比方说她的容色,确实好看,如是陷于颜色,倒是可以轻易脱离。 可他也自问过,若是苏子衿毁了容貌,他可会觉得厌弃?如此一想,他便明白,自己并不是钟情于她的容貌,或者说,已然不再只是钟情容色这般简单。 失笑起来,墨白幽幽道:「苏子衿,我若是知道为何,必定不会还这样深陷其中。」 他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喜欢她说话时候镇定自若的从容,喜欢她嘲讽着他,风情无限的眉眼,还喜欢她坚韧自处,瘦弱却孤傲的背影……一切的一切,他都是那样的欢喜,那样的无可自拔,唯独厌恶的,便是她只看的见司言的那双眸子。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有些失意的模样,而唇色也微微泛白,瞧着竟是略显病弱。 苏子衿闻言,心中微微一颤,可见墨白一副认真的样子,她一时间便有些错愕起来。好半晌,她才蹙起眉梢,道:「国师这样做,可是值得?毕竟……」 她抬眼看向墨白,一字一顿道:「此生我的心里,只会有司言。」 桃花眸子露出一抹坚毅,苏子衿缓缓扬唇,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若是他回不来了呢?」墨白紧紧盯着苏子衿,道:「你会不会……」 「不会。」苏子衿打断墨白的话,妩媚而苍白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意:「若是他回不来了,我也不会爱上其他的人。」 说到这里,她眸光有些悠远:「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无法遗忘。总有一些爱,刻入骨髓……若是他死了,我只会更加念想他!」 若是他当真回不来了……若是那骨灰当真是他的,苏子衿想,她只会守着一切,守着他的一切,就像有他在身边一样。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不如司言的。」墨白深深凝望着苏子衿,自嘲道:「这大约,便是情深缘浅罢?」 他情深,可奈何不是先与苏子衿相识,所以他们之间,註定缘分浅薄。 喉头有血腥之味涌起,墨白强压下那股冲动,只牵唇笑着,面上看着丝毫无异。 苏子衿闻言,却没有说话,诚然心里头她很想安慰墨白,他与司言并不具备可比性,两个没有好或者差之分,只是她在意的是司言罢了……可即便如此想着,她也知道,无法狠心斩断,反而对墨白更加残忍! 抿起唇角,她垂下眸子,故作无谓的模样,笑吟吟道:「这大约便就是情深缘浅罢!」 她肯定了他的话,笑容好看依旧,带着一股致命的诱惑,却显得残忍至极。 心中勐地刺痛,墨白下意识想要伸手抚上苏子衿的脸容,可还未提起,他便又攥紧了手心,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敛下那落寞的情绪,墨白淡笑一声,眉眼皆是风华:「世子妃说的是,本国师自当谨记……」 言下之意,便是打算放弃心中的欢喜之意了。 只是,不待苏子衿说话,墨白便又出声道:「先前让世子妃来墨门,如今倒是不必了,毕竟本国师救不了世子,反倒是令世子妃空欢喜一场。」 他说的疏离,神色之间也尽数显得陌生,可苏子衿却是明白,这是墨白的保护色,他可以,也应该这样做。 摇了摇头,苏子衿道:「我从不为此事怨过国师,国师帮衬许多,早已尽了人世天命,其他的一切,只在于命数罢了。」 诚然墨白曾许诺过要救司言,而如今司言却……但说到底,墨白帮衬之下,从未要求她做过什么。人可以不知好歹,但不能将他人的帮衬,视作理所应当,便是墨白对她的情意,苏子衿也做不到一边依靠着他,一边去责备什么。 墨白帮了她,是情分,不帮她也是本分,她所要做到,便是感恩,无关其他! 听着苏子衿的话,墨白一时间有些恍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忽地道:「我要离开锦都了,或许将来都不会见面……」 眸底有些深邃之意,墨白缓缓起身,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他踱步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微微俯下身子,他张开臂膀,在苏子衿错愕的情况下,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下一刻,便听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些伤感之意:「苏子衿,我走了以后……好好保重身子,司言……会回来的。」 这话一出,苏子衿便整个人僵住,可墨白不待她说话,便低声一笑,薄唇擦过那如凝脂一般的肌肤,落在她的右侧脸颊之上,转瞬他便立即起身,如清风明月一般,身姿如玉,飘然绝尘。 看着墨白离去的背影,苏子衿下意识抚了抚那被亲吻的脸颊,心中除了错愕,再无其他情绪。 那一头,墨白已然出了长宁王府。 只是,堪堪一出,他便立即轻咳起来,随着那剧烈的颤抖自心肺处震动,他捂着唇角,好半天动弹不得。 血腥味瀰漫了整个喉头,墨白脸色骤然惨白起来,不复方才那般轻松,反而透着一股极致的病态。 正是时,黔竹自暗处飞身而来,他立即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递到了墨白的面前。墨白接过帕子,捂在了唇边,不过一瞬间,那白皙的帕子便染了鲜红的颜色,黔竹脸色一变,瞳孔放大:「主子,您……您的身子骨竟是到这样的地步!」 「无碍。」缓缓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墨白唇色如白纸一般,透着虚弱之意:「不过是一点儿血罢了,我难道还缺那么些?」 说着,墨白兀自缓缓一笑,眉宇间很是平和。 「主子,你疯了?」黔竹大惊失色,立即便明白墨白的意思:「难不成你当真要去救司言?」 因着杀了司天凌这件事,墨白已然遭到了天谴,如今身子骨有些颓败显然不可再轻易帮衬,可如今墨白这平静的样子,哪里是要打算回墨门的意思?显然是要去救司言,去荒漠之渊赴死啊! 黔竹的问话,墨白没有回答,只是擦了擦手中的血渍,有些嫌恶的将其丢掷到了地上。 可他越是如此沉默以对,黔竹便越是明白,墨白下定了决定要去将司言带回来! 「主子,你当真是疯的不轻!」黔竹瞪着眼睛,没来由的恼火道:「你方才不是还说要放弃苏子衿吗?怎的一转脸又要做起圣人了?」 刚刚墨白的表现,可是丝毫不像是要继续『纠缠』的模样,如今一转脸,却又要去搭救司言……委实让黔竹有些怒其不争! 「黔竹,我不过是骗骗她罢了,没想到你竟是当了真。」墨白失笑,清俊的脸容浮现一抹满意之色:「看来我方才的戏,做的很足。」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神色极为轻松,就连语气,也含着一丝戏嚯之意,可黔竹听着,便是觉得没来由的憋屈,不自觉的便心疼起了墨白,暗道情一个字,害人不浅! 「主子,我知道你对苏子衿在意,可如今司言在荒漠之渊,你身子又有些抱恙,如何能够搭救?」黔竹劝慰道:「若是主子执意,黔竹愿代主子前去,死而无憾!」 「黔竹,你难不成会比我更懂荒漠之渊?」墨白无奈一笑,嘆气道:「若是可以等到我身子痊癒,自然最好,可是啊……等不了。」 再过一些时日,便正是荒漠之渊开启的时候,若是错过,司言恐怕……就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缓缓闭上眼睛,墨白嘴角有苦涩笑意浮现,难怪乎师父要说,他这辈子,註定遇到情劫! …… …… ------题外话------ 有小可爱问大结局啥时候完全结束,凉凉在这里告诉乃们,其实就是这一两天了~ 128大结局(六) 黄沙瀰漫,滚滚而来。 天色渐渐暗沉,随着那最后一缕妖艷的霞光落下,四周开始透着一股诡秘。 男子手中执着长剑,疲惫的拖着身子,形神消瘦。诡异的紫黑色光芒跃然而起,斜斜打在他那染了鲜血的白色锦衣之上,几乎被撕烂的衣袍随风猎猎作响,冷风依旧刺骨。 就在这时,周围黄沙狂暴的拂起,瀰漫着血腥味和腐烂味的气息,再度席捲而来。 随着一声焦躁的狼嚎声,暗夜之中无数双幽红色眸子就像是冒着火光一般,一步一步朝着他跳跃奔跑,饿扑过来。 长剑出鞘,刀光剑影之下,照亮了男子秀美绝伦的脸庞,那张素来精緻而完美的脸容上,覆着黄沙与尘埃,却依旧英气逼人,气度高华。 没有人知道,这就是传说中不能踏入的荒漠之渊,更没有人知道,所谓的荒漠之渊,并不如外界传闻,空荡无物。 这里没有星辰不假,却也分昼夜,所谓白昼,就是晚霞交织的五彩天空,而黑夜,则是漫无边际的森然。 白昼极短,不过三个时辰,而黑夜漫长,几乎占据了剩下的时间。然而,只有此时此刻,执剑相向的司言知道,这里的黑夜,是含了剧毒的烈草,无时无刻都是妖邪之物侵入,若非他死,便是它们亡! 第一波的妖邪之物,自然便是荒漠饿狼,相较于其他地方的狼,这里的饿狼个个皆是有着一双冒着红色幽光眸子,残忍嗜血,要说穷凶极恶也完全不过分。 而第二波,则是幻境,造幻的不是人,而是这里的植被,来自荒漠深处吸食人精气的植被,唤作织梦树。相较于饿狼,这织梦树更为恶意满满,却也更具有效用。饿狼乃腐肉所铸,即便被杀,也无法食用,而在这荒漠之中,要存活下来,便必须要吃一些物什。 唯独织梦树会生出果实,那果实味美甘甜,可令人存活,但与之相反的便是,织梦树的果实一旦食用,便很难出的了幻境! 在织梦树之后,便是沼泽湖,所谓沼泽湖,不是不触及便可,而是在天明时分,四下的土地皆是会松散起来,所到之处,皆是会成为沼泽湖,而要想不陷入里头,唯一能做的便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同一个地方,脚下寸毫也不能动弹。 可偏生,尸鬼会在昼夜交界的时候,一齐涌出,所以在那一阵子,要想活命,必须在寸步不移的情况下,斩杀尸鬼! 这一头,司言已然挥剑起身,朝着纷纷袭来的饿狼而去,几乎手起刀落,他十分利落的解决了一批又一批的饿狼。 温热的血撒在他的衣袍之上,饿狼利爪所到之处,皆是将他锦服划开。滚滚的黄沙,依旧迷眼,即便在黑暗之中,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独自存活了漫长时光的司言,早已疲惫不堪,可心中,却还是有着执念,促使他奋力绞杀。 饿狼悉数扑了过来,司言一边往后退去,一边运气内力,将其震落在地,可即便如此,一批又一批,好似杀不尽一般,狼嚎的声音,响彻耳际。 好不容易,时间过去,野狼的尸体横陈遍布,即便在黑暗之中,也隐约透着可怖与森冷。 就在这时,荒漠之中,开始长出青绿色的枝丫,一棵又一棵,几乎将司言团团包围。 微微喘了口气,司言手中长剑插在土地之上,他半跪在地上,额角汗渍一片,素来清贵的模样,此时极为狼狈。 鲜血和黄沙,不断充斥着,直到半个时辰以后,那织梦树辗转生成,参天而立的时候,黄沙才渐渐被挡在了外头。 四处渐渐发出微弱的光芒,仿若那夜在药王谷中,司言说过要陪着苏子衿再看一次萤火之夜那般,绚烂的美好,悄然绽放。 只是,即便如此,司言心中还是吊着,丝毫没有松懈下来。只有他知道,这致命美丽的荒漠之树,是如何将人拖入地狱! 漆黑而坚毅的凤眸幽深一片,司言倚靠在树下,没有立即去摘食树上的果实,而是缓缓闭上眼睛,打算稍作休息。 脑海中,忽然便回忆起苏子衿的面容,他想起她夜夜噩梦的模样,想起她言笑晏晏的模样,更是忍不住去想,她一声又一声,唤着阿言的场景。 噬心的痛,在他心底发芽生根,不过短短数日,便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每每回忆起苏子衿,他心中便有苦涩蔓延,想起那时候他临行之前,她强忍着泪水,笑着告诉他:阿言,你一定要回来,孩子等着你回来取名字。 若是他回不去,他的子衿又会如何?又该如何? 他其实,不敢去想,那个看着如此坚强的女子,是不是会在人前强颜欢笑,而在深夜的时候,独自抽泣? 是不是会咬着唇,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梦醒之际,一坐直到天亮? 这些,他统统不敢去深思,更不敢细细猜测,每每细想,心脏处的绞痛,便十分厉害……可他,回不去! 他咬着牙活下来,咬着牙寻找出路,可这里,毕竟是千百年来唯独一人活着出去的地方……其中艰险与困难,并不是常人能够预料。 「公子……」就在司言想的入神之际,耳边传来女子妖妖娆娆的妩媚声音。 听着那酥麻入骨的声音,他却是一动不动,全然不愿睁开眼睛。 「公子,来陪奴家玩嘛!」又是一声笑声响起,随着那愈发靠近的声音入耳,司言终是睁开眸子,冷冷的凤眸无比淡漠。 眼前的女子,美艷至极,朱红的唇,极妖的眉眼,玲珑有致的娇躯热烈奔放,她穿着蚕丝一般轻薄的外衣,酥胸隐约露着,带着一股子异域女子的风情,大约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沦陷其中。 然而,司言却是漠然的瞧着,眼底没有一丝动容之色。 「公子,你瞧,奴家可是好看?」那女子扭着腰肢,犹如妖精一般,一步又一步,朝着司言的方向,匍匐而来。 她缓缓勾了勾唇角,娇艷欲滴的小嘴微微一咬,立即便打算褪了衣裳,扑入司言的怀中。 然而,司言却是依旧面无表情,他只稍稍低下眉眼,手中长剑忽地被抬起,转瞬之间,那长剑便径直割断了女子的头颅,鲜血淋漓之下,那满是笑意的脑袋滚落在地,带着一阵诡异的声响,骨碌碌的便到了不远处的地方。 随着那女子的头颅落下,司言再抬眼之际,四周的场景便是一个转换。 一时间,他仿若置身在云雾之中,挥了挥手,那云雾便顿时散开,露出整间屋子的摆设。 只见这是一间女儿家的闺房,碧色珠帘微动,壁画精美,琉璃做的地板上,光洁一片。 正是时,有『哗啦啦』的水声随之响起, 司言循声望去,就瞧着不远处,有鸳鸯屏风摆着,屏风上绘着美人出浴的图,而屏风之内,却隐约可见女子身姿诱人,轻柔而动。 司言垂下眸子,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只是,不待他深思,那屏风内便传来女子娇笑的声音:「阿言,过来帮我一下。」 熟悉的唿唤,熟悉的嗓音,但司言却是知道,那女子不过是幻象所致,并不是苏子衿。 今日他并未食织梦树的果实,故而意识极为清醒,全然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即便如此,司言还是缓缓上前,清冷的神色一如既往,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等到他入了屏风之内,便见那女子不着片缕,整个人没入水中,氤氲着热气的水上,铺满娇艷的玫瑰花瓣,衬的那玉雪般的肌肤,极为诱人。 「阿言,帮我加点热水,可好?」那女子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于是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司言,语含娇嗔。 一直思念着的人儿,就在他的面前,那张与苏子衿一模一样的面容,盛着迷人笑意,媚骨楚楚,香艷至极。 司言心中微微一动,却只盯着那女子的面容,没有动作。 他知道这是假的,也知道自己不该为之所动,可他……真的太想苏子衿了,想到哪怕借着幻象看看这张脸,也觉得心满意足。 这种心情,就好像当初苏子衿瞧着若水的时候,几乎一致,只唯一不同的,大抵要在于两人的情分。 「阿言,怎么不动?」那女子蹙起眉梢,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神色在那一瞬间,便丝毫不像苏子衿了。 即便在那女子的催促下,司言还是没有动作,就见他稍稍退后两步,手中执着的长剑落在那女子的脖颈之处,只要一个动作,便可斩断这美艷的头颅! 浴桶之中,女子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纤弱的身子微微一颤,立即可怜楚楚道:「阿言,你为何……为何要这般对我?难道你不爱我了么?」 一边说,她一边落下泪来,仿佛娇花一般的模样,任由哪个男人瞧着,都是我见犹怜。 然而,司言却是抿起薄唇,干涩的唇角含了一股冷戾,他沉默着盯着这女子,依旧不只一言。 眼前的女子,确实是这织梦树根据他的诉求所造,可织梦树与他先前遇到的幻境都是不同,相较于其他幻境的由心而生,织梦树最多只能造出一个形儿来,却造不出韵味。除非食用了它的果实,否则很容易便可将其区分开来。 但与此不同的时,他若想离开这个幻境,便必须将幻境中的『女子』斩杀,唯有如此,他才能入第三个幻境,直到踏过今日这里所有的幻境,他才能够完完全全走出。否则,他只会困在幻境之中,毫无挣扎的余地。 沉着眸子,司言神色很是冷淡,手中长剑微动,便打算立即动作。 只不过,那浴桶中的女子显然是看出了司言的杀机,就见她眸光一暗,转瞬之间便跃然从浴桶中而起,水花顿时四处飞溅。 不知何时,她自浴桶的一侧提起大刀,毫不犹豫的便朝着司言的方向砍了过来! 这里的幻象虽是假的,但却可以致命,但凡被幻象所伤,都是实实在在的受伤,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幻象中大都是『女子』,为的便是靠近他,并且杀了他! 随着那女子的动作,司言眸光一瞬不瞬,顿时便运气,朝着那女子一掌击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剎那之间,那女子便被内力所冲撞到,整个人撞在了不远处的木板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司言寒着脸容,丝毫没有犹豫的便提剑前去,打算一剑结果了那女子的性命。却是不料,一瞧见他提剑前来,那女子便美眸一动,方才那狰狞的神色,也一瞬间消失了去,只剩下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令人心头髮憷。 「阿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那女子咬着唇,不着片缕的雪白娇躯十分惹眼。 只是,司言却没有丝毫动容,仿佛眼前不过是死物那般,面容冷峻至极。 薄唇微微一动,他居高临下的瞧着那女子,凤眸看不出一丝情绪:「从哪里出去。」 这些时日,他不断斩杀与苏子衿容貌一致的幻境女子,且在动手之前,都要问她们,从何处可以出去。 这世间,有无数奇诡之处,既是这些『物什』都要他的命,那么他便挑了最像『人』的,瞧着能不能问出什么。毕竟这处太过诡秘,唯独的活物也就是幻境之中的『人』。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那女子往后缩去,神色之间很是慌乱,就好似具有生命的『人』一般,丝毫不像幻境之中的虚假。 她的话音刚落地,便见司言手中长剑逼近一步,那女子瞧着,就愈发慌乱害怕起来,可她依旧是摇着脑袋,闭口不言。 如此情况下来,司言神色更加凉了两分,凤眸略显深邃,他手中长剑提起,在那女子猝不及防之际,手起刀落,一瞬间便将那女子的头颅砍了去,俨然没有一丝心软的意思。 收回长剑,司言看了眼依旧淌着鲜血的女子,头也不回,便朝着前头走去。 这一次,四周白茫茫一片,方才闺房,如今也成了冰天雪地,稍稍运气内力,司言紧紧盯着前方,眼底一派莫测。 直至走到一半,他忽地一掌击向右侧的位置,凤眸含了一丝杀意。 「司言!」就在这个时候,忽地有身影蹿了出来,他险险的避过司言那凌厉的一掌,径直便到了他的面前。 司言抬眼看去,便见对面站着一个清俊的男子,那男子一袭白衣,外罩一件墨色大氅,容色生的很是好看,一双狭长的眸子,盛着璀璨的笑意,显然便是墨白无疑。 「墨白。」司言凝眸,神色淡漠依旧,黑曜石般的眸底,却闪过一抹怀疑。 在这幻境许多日,他从未见过墨白的身影,这大抵算是第一次……可眼前的墨白,瞧着倒是与真实无异。 就在司言深思之际,墨白已然逡巡着四周,朝着司言缓缓走来。 「世子,我是来救你的。」对于方才那一掌,墨白倒是没有计较,在这荒漠之渊,能够活如此久,其实极为困难,若是没有这份警觉,想来很难做到。 「救我?」司言挑起眉眼,冷峻的脸容划过一抹嘲讽:「谁人让你来救我的?」 司言自入了这荒漠之渊几日后,便明白,要么是他失踪的消息无人知道,要么便是所有进来的人,都被荒漠之渊吞噬,无论这两个原因哪一个,墨白的出现,都极其可疑。 「我知道世子不信。」墨白淡淡一笑,说道:「这里是荒漠之渊,若是没有料错,应当是在织梦树里头……世子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墨白从从袖中拿出一只手镯,那血色的玉镯隐隐泛着红光,看的司言眸光微动。 「血月玉镯!」司言抿起薄唇,神色异常冷清。 这血月玉镯,一直是在苏子衿的手中,只是在烟京之际,苏子衿曾说过,归还给了墨白……那一日,大概便是她从墨白那儿寻着为他解了劫难法子的时候。 「不错。」墨白笑着点头,解释道:「先前因着要修缮地宫,便找世子妃借来了这血月玉镯。」 血月玉镯曾经是司梦空的不假,但却是也是墨门的至宝之一,当年其实是墨寻幽赠了司梦空一对血月玉镯,左右便是定情之物。后来司梦空死了,墨寻幽更是用血月玉镯建造地宫,因着司言和苏子衿破坏了地宫,墨白至今还未全然修缮完毕,故而那时便找了苏子衿先借与他,而苏子衿闻言,却是要将血月玉镯还给墨门…… 「你是用着血月玉镯进来的?」司言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墨白,神色很是寡淡。 「是,也不是。」墨白摆手,低笑道:「世子大约不知,这荒漠之渊,唯独我墨门先辈,墨寻幽活着出去过,虽那时他对外宣称荒漠之渊空寂无物,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只是当年墨寻幽出于某种理由,隐瞒了真实情况……」 「当年入这荒漠之渊的时候,墨寻幽本就是要对其进行改变,或者说,应该是彻底摧毁荒漠之渊。毕竟这地方太过诡秘,时常有人死在其中。只是,到最后,墨寻幽才发现,这荒漠之渊,无法被摧毁。所以,他便用血月玉镯为契,让整个荒漠之渊的魔物对血月玉镯起畏惧之心。」说到这里,墨白继续道:「此次,我便是拿了血月玉镯,才能在最快的速度,找到你,而我们,必须快速离开。」 荒漠之渊,其实并不是容易进入。基本每一个月都只有一日的开启时间,想来司言被算计,与蛮族巫师分不开干系。所以,今日他前来,便是趁着这个机会,务必将司言带回去。 听着墨白的话,再见着那血月玉镯,司言心中顿时便相信了几分。毕竟这织梦树再如何厉害,也无法将血月玉镯这一类事情,知晓的这样清楚。 微微颔首,司言便道:「走罢。」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依旧面无表情,分明是『有求于人』,可偏生他瞧着便是丝毫不像有求于人的模样,看的墨白心中无言,正打算说什么,却觉心口处堵的厉害,喉头的血腥味,也随之越发浓郁起来。 强压下那股疼痛感,墨白攒出一个笑来,点了点头,便立即领着司言,朝着前头走去。 一路走去,幻境消散,便是泥潭之地,也不復存在,唯独尸鬼四处涌动,却没有一个敢靠近,这一点,无疑便是让司言想到了先前在地宫的时候,有一回苏子衿险些被伤,可在即将触到之际,却又极为畏惧的弹开了,想来,那时候便是对苏子衿手上戴着的血月玉镯的一种畏惧! 司言心中如此想着,却还是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墨白的动向。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两人竟是蓦然的便踏出了荒漠之渊。如此轻巧,看的司言心中有些诧异。 荒漠之渊的外头,此时正是黎明初升,云霞漫天。 冷风颳过,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 司言拧着眉梢,兀自想得入神,只这个时候,墨白却是看向司言,淡淡道:「我见过苏子衿了。」 他背对着司言,缓缓一笑,神色有些恍惚。 司言闻言,却是没有说话,他看了眼墨白的背影,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极为冷峻。 「她状态不是很好。」墨白转过身,静静的盯着司言,脸上有苦笑溢出:「听说要临盆了,你尽早赶回去罢,莫要让她等太久了。」 一边说,他一边将血月玉镯递给司言,接着道:「这物什,也用不上了,带回去与她罢。」 「墨白,」司言没有去接,就见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问道:「你为何救我?」 他看的出来,墨白真心欢喜苏子衿,也知道,墨白并不是那等子无私之人,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奇怪,毕竟若是他死了,他可以趁虚而入…… 「为何?」墨白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因为你死了,她可能也活不了了!」 垂下眸子,墨白有些失神,摇头道:「你不知道,我先前见到她的时候,她瘦了许多……许多。挺着一个肚子,身子却娇小的厉害,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她还能够硬撑多久。」 一回想起苏子衿的模样,墨白便心中抽疼,那个言笑晏晏依旧,却掩不住憔悴的女子,如何能够让他不心疼? 只是,一听墨白提起苏子衿的近况,司言心中便是一颤,再多的疑问,在面对苏子衿的事情时,一瞬间便再也不重要了。 抬眼看向墨白,司言沉声道:「多谢。」 说着,他没有再逗留,连墨白递来的血月玉镯都没有收下,便一个闪身,很快消失了。 荒芜的土地之上,唯独墨白一人站在原地,手中捏着那泛着红色光泽的镯子,失魂落魄。 然而,喉头那涌动的感觉,再抑制不住,就见墨白『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在那一瞬间,苍白如纸。 「主子!」黔竹自暗处飞奔而来,惊恐的扶住墨白摇摇欲坠的身子,唤道:「主子,你……你撑住啊!黔竹这就带你回去,带你去见祖师!」 司言不知道的是,墨白之所以如此迅速便带着他离开荒漠之渊,不是单单因为这血月玉镯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将所有精力都注入到血月玉镯之中,以肉眼看不见的血脉羁绊,牵出一条道路,由此两人才能如此迅速的便离开荒漠之渊。 可墨白本就是受了天谴,如今这般耗尽元神之力,委实是无异于找死! …… …… 锦都的一月底,寒冷至极。 长宁王府这几日,越发的热闹起来,不仅燕夙前来,就是喜乐和百里奚,亦是在前些时日,辗转抵达都城。 于是,乔乔便盛情款待,邀了他们入住长宁王府。 苏子衿知道,乔乔是为了她,为了……让她忘却忧烦,暂时安下心。 这一天,黄昏将至,空气中瀰漫着淡淡酒香,喜乐和百里奚坐在石凳之上,面对着苏子衿,两人喝的酣畅淋漓。 「好酒,果真好酒!」放下手中的杯盏,喜乐笑眯眯的看向苏子衿,咧嘴道:「苏子衿,等你生了孩子,就把酿酒的法子教给我呗?」 一边说,喜乐一边朝着她挤眉弄眼,惹得百里奚不禁打断,出声道:「老子的师父要教也是先教老子,你凑啥热闹?」 百里奚原本是跟着轻衣一起,四处找着清漪的下落,但半路却又听说苏子衿的事情,于是他倒是破天荒的离了轻衣,背着古剑,独自前来锦都。 「去你的!」喜乐哼了一声,瞪眼道:「你特么有小媳妇儿紧盯着,还想酿酒来喝?难不成不怕你那婆娘收拾你?」 她口中的小媳妇儿、婆娘,自然便是指轻衣了,虽说喜乐对轻衣并没有多么熟悉,但到底还是知道,轻衣不太喜欢『酒鬼』,而呆在她身边的这些时日,百里奚也显得极为克制。 百里奚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你这话,三分老子是爱听的,剩下七分,就有些讨人厌了!」 「三分?」苏子衿在一旁,听着这两人斗嘴,不由笑道:「莫不是小媳妇儿那句?」 「还是师父了解老子,哈哈!」百里奚闻言,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情绪,反倒是得意一笑,那副恬不知耻的少年模样,平添了几分明艷之色。 「小轻衣确实即将成为老子的媳妇儿,但婆娘什么,可真特么粗俗。」说着,百里奚看向喜乐,哼哼唧唧道:「喜乐,你这般俗气的样子,将来是没有男子欢喜的!」 百里奚煞有介事的说着,那语气,倒是有股洋洋得意。 喜乐闻言,不以为意的撅起小嘴,嘻嘻笑道:「我粗俗啊,可你不粗俗?天天老子老子的,估计你家轻衣是要嫌弃的。」 「你胡说!」红衣微微一动,百里奚站起身来,俊朗的脸容有不服气之色若隐若现。 「我怎么胡说了?」喜乐笑眯眯道:「不信你问苏子衿呗?」 一听喜乐提起自己,苏子衿便深觉好笑至极,可正当她打算说话之际,便听一道男子的声音,忽地响起,惊起无数涟漪。 「你们说什么呢?」男子俊逸的脸容瀰漫着笑意,恍然便入了众人的眼帘:「这样高兴?」 一边说,他一边踏步入内,桃花眸子盛着璀璨笑意。 喜乐闻言,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便噼开眼睛,不敢看去。 自那次她与苏墨在幻境中的一吻过后,两人便几乎没有正面打过招唿。一直到她前些日子来了锦都,也没有见过苏墨。她不知是自己有意避开,还是苏墨有意如此,分明靠的很近很近,两人却是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但凡苏墨前来找苏子衿,她便是不在,但凡苏墨离开了,她便又出现,这样几日下来,苏墨便因校场有事,少了前来长宁王府的次数。而喜乐,不知为何也开始下意识的不想看见苏墨,说不出来为何,只觉先前的尴尬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 「二哥今日瞧着有些不同。」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喜乐,却还是弯了弯唇角,笑道:「瞧着竟是与大哥有些相似了。」 一听苏子衿喊二哥,喜乐便是瞳孔一缩,随即她抬眼朝着对面看去,就见那男子手中执着一把精緻的摺扇,眼角眉梢流露出风流之色。 「妹妹竟是看出来了?」苏宁闻言,不由讶异道:「方才进来,一大帮的人可都以为我是大哥呢!」 一边说,苏宁一边笑着打开摺扇,习惯性的摇了摇,看起来有几分不羁之意。 「二哥今日怎的了,竟是想装作大哥的模样?」苏子衿莞尔笑着,心下倒是对苏宁和苏墨两人区分的很开,虽说这两兄弟模样一般,身量一般,若是苏宁当真要扮作苏墨,也不算是难事。但在某些小细节上,两人的差别还是极大比方说苏宁手中的那把摺扇,便是最好的区别。 「老子瞧着是被战王爷和战王妃训斥了罢?」百里奚挑了挑眉,调侃一般的看向苏宁。 百里奚性子也算跳脱不羁,而苏宁亦是相似,于是乎,在短短几日之内,两人成功厮混到了一处,平日里没少四处浪荡,这一度是让战王妃说教了一番。毕竟苏子衿如今这样的情况,他们是想着多留着这些故交在她的身侧,以免让她空了便胡思乱想。 「呿!」苏宁瞪了眼百里奚,虽不愿意承认,却还是点了点头,百无聊赖道:「爹娘不都说大哥稳重么?让我平日里学着点大哥……不然就不给我娶芳菲!」 耸了耸肩,苏宁无奈的走上前来,兀自坐了下来。 见苏宁托腮,全然没有了方才那故作沉稳的模样,喜乐心中所有的不自然,在一瞬间便消散了去:「我听说你两可是定成亲的日子了,怎么会说不让成亲,就当真不让成亲的?」 在喜乐看来,战王夫妇左右不过是威胁一番罢了,当不可能真的如此行事,毕竟成亲之事可是早早便安排下来,哪会如此草率? 听着喜乐的话,苏宁摇了摇头,苦着一张脸,嘆道:「喜乐,你是不知道我娘的性子,别瞧着她温柔善良的,骨子里可是说一不二,而我爹呢,又是怕媳妇儿怕的要命,但凡我娘说往东,他绝对举着双手双脚贊同。」 一边说,苏宁一边忧愁着一张俊颜,心中只想着,如何能早点将沈芳菲娶进门儿。这世上的事情,便是如此有趣,从前他瞧着沈芳菲百般不耐,现下便是百般的想粘腻着她,大概他这性子,到底还是随了战王爷。 可偏生,战王妃嫌弃他行事太过浪荡,要他稍稍收敛性子,还扬言,若是无法像苏墨这般,便不让他成亲。故而,苏宁今儿个才如此别扭,在外头学着苏墨平日的样子,努力做一个沉稳的人。 「这和我娘有一拼!」百里奚忽地便有些来劲儿,哇哇叫道:「我娘也是这德行啊,她若是真想做些什么事情,就是全天下人都觉得怪异,我爹也是会贊同!」 说着,百里奚嘆着气,拍了拍苏宁的肩膀,一副『兄弟我懂你』的模样,看的一旁喜乐不禁翻了个白眼。 只这时候,苏子衿却是看向喜乐,从容道:「喜乐,你方才可是将二哥认作了大哥了?」 苏子衿这般提起苏墨,显然便是有意的,便是一旁百里奚闻言,也不由贼兮兮的一笑,发出一声起闹的唏嘘。 「有点……」喜乐倒是不扭捏,只皱了皱精緻的小鼻尖,撇了撇嘴,道:「那也不能怪我,谁叫苏兄和苏宁这样相像?」 不止是相像,因着两人是兄弟,自小一起长大,几乎将对方的脾性与神韵都摸透了。这样一来,便是模仿彼此,也显然是信手拈来。 「喜乐姑娘怎的叫我名字,却喊大哥苏兄?」苏宁不知喜乐和苏墨的事情,只皱了皱眉梢,显得有些惊诧。 按理说,喜乐和苏墨,也算是认识的比他来的时间长,即便在不知两人的『暧昧』的情况下,苏宁还是知道这一点的。 只是,方才喜乐唤他苏宁,却称苏墨为苏兄……如此疏离的叫法,倒是令他有些错愕。 称唿? 喜乐闻言,心中微微一愣,下意识便脱口而出:「那是因为,苏兄也喊我喜乐姑娘呗!」 只是,这话方一出来,她便觉得不对劲,说不出来为什么,只觉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若是说情分上,她其实与苏墨,一直极为疏离,不是么? …… …… 大约用了晚膳,百里奚便独自回房了,只喜乐不死心,一直缠着要她将酿酒的配方与她。 如此一来,便径直跟着苏子衿,进了屋子。 青茗那一头,端了安胎药与苏子衿,还没等着苏子衿喝药,喜乐便央求道:「子衿,教教我呗,你瞧我现下在你这儿喝酒喝得厉害,等他日不同你一起了,铁定要馋得慌。」 一边说,喜乐边咧着小嘴,笑嘻嘻的模样,很是讨喜。 苏子衿闻言,心下略微一沉吟,便笑着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需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如何?」 一听苏子衿妥协,喜乐立即便高兴起来,兴沖沖的眨着眼睛,点头道:「好啊,好啊!别说是几个问题,几十个问题我都告诉你!哈哈!」 见喜乐这般模样,苏子衿不由凝眸,笑吟吟道:「首先呢,你得先同我说说,对我大哥是个什么感觉?」 要说苏子衿如今最为好奇的,大概就是喜乐和苏墨之间的感情了,这两人分明瞧着有些暧昧,可有时候表现出来,又好像清白十足,如此矛盾的存在,倒是叫苏子衿有些看不明白。 「什么……哪有什么感觉?」喜乐扭过头,有些躲闪道:「就是普通朋友呗,能有什么?」 大大的眼珠子微微一转,喜乐便挠了挠脑袋,强压下心头的那抹不自然情绪,暗自嘀咕。 真特么奇了怪了,为何苏子衿一提这事儿,她就这么心慌? …… …… ------题外话------ 明天大结局,等着阿言肥来~不虐了,不忍心小可爱萌心痛~摸摸 另外,再推一次新文,哈哈。新文名字《浮生烬:与妖成说》已出坑(现在可以搜出来了),欢迎各位小可爱来收藏,新文填坑时间暂时不定,集结了凉凉多年心血,所以要酝酿一下下哈哈~ 129大结局(七)终 一边说着,喜乐一边故作正色的模样,看的苏子衿有些好笑。 敛下眉眼,她倒是没有逼喜乐回答,反而话头一转,轻声道:「自然,你若是不愿告知,我也不会强求,只是那酿酒的配方……」 说到这里,苏子衿刻意拉长了尾音,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喜乐,见喜乐略显着急的样子,心中便明白,喜乐的心思,到底还是要说的。 从前她喜欢清静,可现在,越是清静,她心中越是寂寞的厉害,时不时便会想起司言,回忆起那些事情,一旦如此,她便忍不住会悲恸,忍不住彻夜难眠。可她知道,如今她就要临盆,无论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她自己,都必须调整自己的心情,哪怕再如何思念,她也会克制着,不去掀开那些记忆。 所以,她其实……很怕喜乐离开,很怕这漫漫长夜,又是她孤寂一人面对。 「诶……诶……别介啊!」喜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苏子衿的衣袖,腆出一个灿烂异常的笑容来:「我说还不行么?我说,我全都说!」 一边说,喜乐一边小心的避开苏子衿的小腹,显然是怕磕着碰着。 苏子衿可算是她识得的人中,第一个怀着孩子的,故而喜乐自是害怕,不小心冲撞了她。 「那你对我大哥,可是有意?」苏子衿闻言,丝毫没有犹豫,便抿着嘴,笑着问道。 「没有!」喜乐摇头,脸色微微泛红:「只是罢,你不知道,自从一件事情以后,我和苏兄便有些见外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敏感,但是就是觉得无法正视苏兄……」 说着,喜乐挠了挠脑袋,那红扑扑的小脸落在苏子衿的眼底,委实有些惹人怜爱。 缓缓攒出一个笑容来,苏子衿紧接着便又问道:「那喜乐,你所说的那件事可是你先前在幻境中发生的?」 依着苏子衿所想,喜乐若非在幻境中与苏墨发生了什么,显然很难会在那之后,两人忽然便生疏起来,毕竟在此之前,两人还算关系友善,时常一起玩闹。 「是。」喜乐蹙了蹙眉梢,大大的眼睛划过一抹羞涩之意,下一刻,却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就是……就是先前我和苏兄,我们在幻境之中,不小心就亲了下……」 深吸一口气,喜乐见苏子衿没有一惊一乍的模样,倒是稍稍安稳下来,于是,丝毫没有隐瞒,她便将自己和苏墨在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全都抖落出来。 大约瞧着苏子衿的样子,喜乐心中也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将一些事情弄个明白,而不是像现下这样,有时候难免焦躁不安。 苏子衿侧耳倾听着,直到喜乐将事情说了清楚,她才点了点头,随即她看了眼手中的碗,见那碗安胎药有些热气散去,便径直先抬起碗,一口抿了彻底。 稍稍擦拭了嘴角,她才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喜乐,你是不确定自己对我大哥,存着何种心思么?」 在喜乐的描述中,苏子衿不难发现,其实喜乐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与苏墨有没有特别的感情,可苏子衿听着,却是有些明白。 她和苏墨的暧昧,大概便是从幻境那次开始,两人在那之前,都是单纯且青涩的,尤其喜乐一向大大咧咧,更是不将其余的事情放在心上。唯独那次的亲吻,便是再如何不拘小节的喜乐,也很难做到丝毫不去介怀。 正是因为如此,她和苏墨两人,才有些尴尬,彼此之间似乎完全见不得面,毕竟一见面,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便会重新涌上两人的心头。 「算是吧。」喜乐撅着小嘴,满不在乎道:「苏子衿,你说我这是不是有点和寻常人不一样?从前我可是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如此认真的喜乐,一瞬间便取悦了苏子衿,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喜乐,你这姑娘真是有趣。」 若非有趣,怎的会这般可爱? 「我知道我很有趣,」喜乐不解,道:「可是这和这件事,什么干系?」 「我只问你,在外头游玩的时候,你可曾惦念过我大哥?」苏子衿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可曾想起那些……暧昧的回忆?」 「没有。」喜乐坦诚道:「在外头的时候,我都快忘记有苏兄这个人儿了。」 龇牙咧嘴的一笑,喜乐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瞧着极为真实。 苏子衿闻言,心下顿时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想了想,她才斟酌着回道:「如是这般,我瞧着许是你和大哥多数是因着尴尬的缘故……至少你这方面,比较大条,显然不像是情窦初开。」 若是要说真的有,那么喜乐也只会是一丁点的上心罢了,对于和苏墨之前的感情,她其实更多的应该还是难以抹去的尴尬。 「那就是说,我其实和苏兄没什么了?」喜乐惊喜的瞧着苏子衿,显得很是开怀:「子衿,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问这话的时候,喜乐全然一副等着苏子衿回答的模样,好似苏子衿点头下来,她便可心中安稳那般,看的苏子衿好一阵无奈。 「我瞧着,估摸就是这个意思。」苏子衿轻笑一声,继续道:「只是,每个人的感情点不一样,或许你的会是迟钝一些,也指不定。」 「迟钝?」喜乐哼哼一声,噘嘴道:「我可不迟钝!」 一边说,她心里头一边寻思着,既然和苏墨不过是『误会』一场,那么两个人是不是将话说开,便是好了? 心下想着,喜乐便顿时做了决定,等着明日空了,见到苏墨的时候,一定要先心平气和的与他谈论几句。 只不过,就在苏子衿想笑之际,却觉小腹一疼,眉梢也不由自主便皱了起来。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喜乐的眼底,她见此,不由心中一慌,立即便道:「子衿,你……你有没有事情?是不是快生了?疼不疼?要不要我去喊人过来?」 她一个连欢喜一个人是个什么滋味儿的小姑娘,哪里经歷过这些,一看见苏子衿皱眉,她心下便有些怕的厉害。虽说她父亲是个医者,可她一直都是惫懒,极少过问医药之事。 而这个时候,青茗等人也早早便退了出去,此时屋里头,便只剩下苏子衿和她两个人,如何叫她能够不害怕? 「不碍事。」苏子衿淡淡笑着,抬手阻止道:「喜乐,你不必慌张,只不过是胎动罢了,一会儿就好。」 「胎动?」喜乐紧张的瞧着苏子衿,大大的眼睛滴熘熘的瞪着苏子衿的小腹,有些好奇的紧。 苏子衿见此,心中知道她对此惊奇,便笑了笑,弯眉道:「要不要摸一摸?」 这胎动的感觉,其实很是奇异,便是苏子衿最初,也深感诧异,好在她腹中的孩子极为乖巧,并不是时常这般动弹。 「能……能摸?」喜乐抬眼看向苏子衿,咽了口唾沫,显得颇为紧张。 「可以。」苏子衿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伸出手,将喜乐的小手拉到自己的小腹之上,一动不动的让她静静感受。 「哎呦!」喜乐忽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他在踢你!竟然在踢你!」 「是啊,在踢我。」苏子衿轻笑一声,回道:「不过已然好一阵没有动静了,今日忽地又有动静,倒是有些奇怪。」 「那是不是要生了?」喜乐收回自己的手,目光却依旧流连在苏子衿的小腹之上,眸底显得极为惊奇。 苏子衿摇了摇头,抿唇道:「我也不知,但瞧着离临盆的时间,还有些日子。」 说着,苏子衿抚上自己的小腹,神色有些许温柔之意。 …… …… 喜乐大约留了一会儿,便离去了。离开前还特意嘱咐了青烟和青茗,叫她们这两天注意一些她的动向,倒是让苏子衿深感温暖。 等到喜乐走了,青茗便端了一盆热水,让苏子衿洗漱一番。 「主子,北魏那处来了消息。」看了眼苏子衿,青茗禀报导:「说是皇太子北姬玉衍亲征部落,取得胜利。」 北魏与大景和东篱都是不同,大景和东篱作乱的几乎皆是边疆的蛮族,而北魏却是皇朝内部的部落,毕竟北魏最初是部落小国,渐渐的东征西讨,才成就一个较大的国域,所以说,北魏直至现下,也依旧是部落皇朝,在没有一统的前提下,时常有部落造次,这也就是为何北魏相较于其余三国,都要争斗厉害的原因。 如今雪忆做回了原来的自己,成了北魏皇朝的皇太子北姬玉衍,也就是说他必须面对的,便是这等四处征战的生活! 「可有受伤?」一听青茗提起雪忆,苏子衿手下便是微微一顿,随即她抬眼,微微凝眉,问道:「可是一切都好?」 这些时日,她总会听到一些关于雪忆的事情,时常也担心着他的安危,不过好在雪忆极为争气,一直以来都是捷报连连,很有一番少年英气。 「说是受了点伤。」青茗闻言,没有隐瞒:「不过好在得了名仕所救,这场战役,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一边说,青茗一边打量着苏子衿的神色,就见苏子衿桃花眸底划过一抹幽深,沉吟着问道:「先前可是说过,钟离辞了相位,说是要归隐?」 苏子衿记得,早个把月的时候,青茗便禀报过一次,说是在楼宁玉的操持之下,东篱局势渐渐稳定,后来的某一日,钟离辞了相位,只说要归隐山水,不问俗世。 这件事,一度是轰动四国的,毕竟钟离也算人才,与楼霄抗争这几年,一直尽心竭力,且因着钟离的缘故,东篱从最初的惶惶不安,到了现下国泰民安,可以说,在治世推新的事情上,钟离无疑是一把好手! 这样的人,忽然便说要归隐,岂不是可惜至极? 「不错。」青茗点了点头,下意识看向苏子衿,见苏子衿明眸之间有微芒闪现,不由惊异道:「主子的意思是……那名仕是钟离?」 「若是料的没错,定是钟离。」苏子衿淡淡一笑,手下微微动作,稍稍擦拭了脸容,才继续轻声说道:「想来这件事,与北姬辰分不开干系。」 先前苏子衿猜测,北姬辰许是暗影门的弦乐,如是她的想法没错,那么钟离便是受了北姬辰所託,前去辅佐雪忆。 只现在雪忆周身一群虎视眈眈的皇子,自是不能明目张胆招了钟离,唯独能做的,便是借着搭救之名,顺利让钟离随之左右。如此一来,只要钟离以名仕的身份,救皇太子一命,那么雪忆便是有充足的理由,进宫封赏,并顺理成章的将其留在自己的身边,作为谋士一名。 依着北姬辰的意思,钟离能担大任,只要他和雪忆配合默契,将来一定可以……一统北魏,造一个与东篱相似,甚至于更好的皇朝! 听着苏子衿模稜两可的话,青茗一时间有些不解,只是,见苏子衿眉眼间有疲倦之色,她便也没有出声询问。 不过,青茗正打消了念头,就听苏子衿忽地问道:「往生丹可是有了消息?」 说着,她接过青茗递来的绸布,缓缓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暂时还没有消息。」青茗摇了摇头,随即道:「我们的人在四国小幅度的寻找着,因着要忌讳武林中人,便不敢声张。」 四国之内,皆是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便是有武林人士觊觎。若是寻找往生丹的事情被武林之人盯上了,必将成为极大的麻烦。 故而,在此事上,他们极其小心,一边避讳着武林,一边四下打听,并不容易。 青茗的话方落地,苏子衿便不由敛了情绪,心中那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由自主的便涌上了心头。 这世间,大抵最让人无奈的,便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在东篱的时候,若水回来了,司言也还在,周边围绕着好些人,极少有这样寂寥的感觉。而如今,若水不在了,司言也不在了,雪忆去了北魏,一切的一切,又宛若梦境那般,叫人心中发闷。 瞧着苏子衿的模样,青茗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嘆了口气,她便劝慰道:「主子如今怀着孩子,心绪显然会极为不稳,只是,奴婢觉得,现下喜乐姑娘来了,百里少主也来了,就是燕公子,也住在了长宁王府……主子应当放宽心一些才是。」 从前苏子衿并不这样多愁善感,便是在这之前,也是不会,只后来,随着她怀嗣的时间长了,司言也不在了,她才开始渐渐这般。好在这些时日有一群人陪着,她到底是心中松了几分,便是气色,也愈发好了起来。 「我知道。」苏子衿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她将手中的绸布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扶着腰便缓缓朝着床榻边沿走去。 等到坐下来以后,她才抚了抚小腹,垂下眸子道:「边塞那头,可是有阿言的消息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很是平静,可眸底隐匿的落寞,还是让青茗心中一滞。 皱着眉梢摇了摇脑袋,青茗才道:「主子,王爷那头,并没有任何消息。」 派去的人,悉数未曾回来,但还是有消息传来,说是得了胜仗以后,蛮族好些个叛乱的首领,都被斩杀了去,根据探子的禀报,所有人都说司言死在了营帐里头……可这样的回覆,青茗哪里敢和苏子衿说? 「罢了。」苏子衿兀自一笑,幽幽的桃花眸底,闪过压抑之色。 好半晌,她都沉默不言,面上虽挂着淡淡笑意,却还是有些令人心疼。 直到青茗以为她不会再说话,苏子衿却是忽地抿起红唇,吩咐道:「为我宽衣罢。」 言下之意,便是有些累了,要歇息了。 青茗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迟疑的便帮衬着苏子衿褪了衣裳,等着为她盖了锦被,拨了拨炉火之后,她才缓缓退了出去。 屋外,一见青茗出来,孤鹜便忍不住压低了嗓音,问道:「王妃可是睡下了?」 自从司言将孤鹜调给苏子衿之后,孤鹜便不怎么同落风等人出行任务,只一心一意的保护着苏子衿一行人,就连此次的征战,他也留在锦都驻守着。因而,对于苏子衿的情况,他显然比其他暗卫,都要瞭然于胸。 「现下要睡了。」青茗点了点头,神色之间有些忧愁:「咱们去那儿坐会儿罢,莫要扰了主子。」 一边说,青茗一边朝着不远处的走廊而去,瞧着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了?」青茗的郁郁寡欢,让孤鹜不由皱起眉头,于是,他一边跟上前去,一边问道:「可是王妃哪儿不舒服?」 自从司言离开之后,苏子衿几乎没有开怀的时候,而青茗和青烟,亦是随之担忧起来。故而,瞧着青茗愁眉苦脸的样子,孤鹜便不由紧张起来,毕竟青茗素来很是开朗,整日里笑嘻嘻的,极少如此。 「主子无事。」青茗摆了摆手,拧眉道:「只是方才,主子又想起王爷了。」 说着,青茗嘆了口气,偏头看向孤鹜,踢了踢脚,问道:「傻大个,你说王爷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若是回不来,主子又该如何?这一点,青茗有些不敢去想。 「爷的事情,我不太懂。」孤鹜垂下眸子,眼底有怀念和悲恸之色浮现:「只是,我听落风说,那骨灰……当真是爷的!」 原本司言战死的事情,所有人都心中默认了,可呆在苏子衿身边久了,一个个便都跟着了魔一般,原本确定的事情,此时却起了一丝怀疑,甚至于亲眼火化了司言的落风,也不由跟着相信,司言是不是还会回来? 「主子坚信那不是王爷的骨灰……」青茗深吸一口气,缓缓唿出:「我相信主子的感觉。」 孤鹜闻言,不禁微微一愣,随即他点了点头,紧紧盯着青茗,沉声道:「我相信你。」 …… …… 漆黑的夜色,深沉如墨。 苏子衿躺在榻上,睡得极不安稳。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细微的响动,她困顿的睁开眼睛,借着明灯,朝着那头看去。 然而,在看到那忽明忽暗的身影之际,她忽然心头一震,顾不得其他,便缓缓起了身。 只见那人背对着明灯,长身如玉,墨发微动,他穿着那云锦纹麟白衣,衣上却血迹斑斑,撕得破碎,唯独那张秀美绝伦的脸容,憔悴而苍白,清冷依旧。 「阿言……」红唇微微颤抖,苏子衿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熟悉的身影。 一声唿唤落下,司言沉默着走上前来。幽深的凤眸深邃一片,他凝眉看她,眼底满是情深。 那么浓郁,那么深沉,看到苏子衿心头绞痛,恨不得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他。 只是,如今身子笨重,她根本无法轻易动弹,于是,她咬着唇,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子衿,你受苦了。」司言走到苏子衿的面前,优雅的指腹落在她的脸容之上,那满是情愫的眼底,幽深一片,令人无法移开。 「阿言,你终于回来了!」她一把搂住他,心底涌起一丝委屈的情绪,眼泪控制不住的一滴又一滴落下:「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 她想,她的相信,总归没有错。 只是,她的话方一落地,便见司言吻了吻她的额角,眼底浮现愧疚:「子衿,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让苏子衿眼底的光芒,顿时碎裂。她难以置信的抬起眼,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平静的心,竟是慌乱起来。 「不要对不起。」她摇了摇头,伸出手要去摸他的脸容:「阿言,我不要什么对不起!我只要你回来,只要你!」 顾不得擦拭眼底的热泪,她咬着红唇,只觉腹中一阵疼痛。 然而,她终于无法触到他的脸容,更在那一瞬间,眼睁睁的看着他飘然起身,如幽魂一般,一步一步,缓缓退离。 「不要!」苏子衿尖叫一声,来不及穿上鞋子,便艰难的起身,试图抓住他的袖角:「阿言,你要离开,求你……不要离开我!」 「子衿,对不起。」司言沉声眸子,冷峻的脸容有无可奈何之色划过:「莫要再等我了!」 「不!」苏子衿摇着头,不顾一切的奔上前去:「不要,阿言,我一个人……一个人做不到啊!」 她一个人,做不到好好活下去,做不到不去惦念,更做不到不等待他! 「子衿,莫要再等我了。」缓缓闭上眼睛,司言的身影,最终在那一剎那,消失殆尽。 「阿言!你骗我……你骗了我!」苏子衿紧紧抓着衣襟,眼睁睁看着司言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心口撕裂般抽疼着:「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骗了我!」 热泪自眼眶处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嗒嗒嗒的打在青石板上,腹中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席捲而来。 下一刻,苏子衿愕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还躺在榻上。 只是,司言的脸容,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她怔怔的盯着床顶上方,耳边仿佛听见司言在说:子衿,莫要再等我了。 灼热的泪,一滴又一滴,打湿了枕巾,苏子衿闭上眼睛,好半晌,才恍恍惚惚,起了身。 不得已之下,苏子衿拖着沉重的身子,兀自穿了鞋子,拿过一旁衣架上的大氅,她动作缓慢的为自己披了,不多时,才再次踱步来到了案几之前。 因着即将临盆的缘故,乔乔为避免她摔着,便特意吩咐了人,给她的屋里头添置了几盏夜明珠制成的灯,如此一来,这些时日,她夜里起来,都是极为敞亮。 外头的青烟守着,听到苏子衿的动静,却是没有像先前那般,出声询问。而是依着之前苏子衿的吩咐,静静在外头留意着。 这一头,苏子衿已然幽幽然坐了下来,她缓缓拿过一旁的木盒子,不知不觉的便打开了木盒子,翻出其中的一封信函,借着那明亮的灯光,细细的便又看了起来。 依旧是熟悉的字迹,几乎闭着眼睛也可以默念出来的内容,被翻的有些皱褶的信纸,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味道,仿若潮湿了一般,灼烧着她的心头。 方才做的那个梦……是不是意味着,连她也不相信,司言会回来了呢?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苏子衿心下便疼的厉害,脸色也随之苍白了几分。 然而,正当她神思恍惚的时候,便觉腹中传来一阵绞痛,比起先前的每一次,都要剧烈许多。 紧接着,便有明显的流动感觉,自她大腿处一滴又一滴滑落。 借着光线,苏子衿朝着自己的身下看去,便见那殷红的颜色,刺目十足。 心尖颤抖,苏子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喊道:「青茗!」 「主子!」一听苏子衿唤她,外头打盹的青茗便立即醒了过来,她上前敲了敲门,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奴婢可以进来么?」 「快找阿夙!」苏子衿扶着腰,腹中剧痛又是一阵,强烈的令她几乎昏厥:「快!」 苏子衿的声音一落,青茗心中便惊了一惊。顾不得其他,她便立即推开了屋门。 入目便是苏子衿身下那一滩的血迹,看的青茗跳了起来,立即喊道:「傻大个,快叫人来,快!」 她见过小产的女子,几乎就是和苏子衿一模一样! 轻颤着跑上前去,青茗一把扶住苏子衿,急的额角冒汗。 那一头,孤鹜闻言,自是早早便跑出去喊人了。 一时间,整个长宁王府都好像炸开锅了一般,不论是司羽、乔乔夫妇还是喜乐燕夙一众人,皆是慌慌张张的围在了一起。 苏子衿很快便被带进了先前便准备好的屋子里,彼时,她躺在榻上,周围围着好些个稳婆,一个个皆是如临大敌,挥斥着一干男子出去。 「王妃要生了,你们快些准备热水来!快!」稳婆一边吩咐着,一边看着苏子衿出的血量如此之多,神色极为严肃。 屋内一时间便只剩下乔乔和青茗等人,战王府那头也已然遣了人去通知,想来很快会迅速的抵达。 而躺着的苏子衿,只觉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来的愈发剧烈起来,她死死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唿喊出来。 可即便受了那么多的苦,她还是忍不住颤抖,这剧痛来的委实强烈且震人,几乎让她昏厥。 「子衿,你如果痛,就喊出来!喊出来好一些!」乔乔握着苏子衿的手,心下一直在颤抖,显然比苏子衿还要紧张许多。 「我……我没事……呃!」额角的汗珠,不断的沁出,苏子衿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啊!」 一阵骤疼汹涌而来,苏子衿喉头髮紧,整个人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王妃,用力!」稳婆看了眼苏子衿,立即道:「头胎不好生,王妃再用力点!」 「啊!」苏子衿闭上眼睛,疼的额角都爆出了青筋。 听着苏子衿撕心裂肺的喊叫,乔乔心中急的不行,手中捏着帕子,她便一遍又一遍的为苏子衿擦拭着汗水。 那一头,青茗和青烟亦是进进出出,端着热水,两人忙活之余,简直心惊胆战。 屋内苏子衿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屋外一众人,皆是面含忧色,尤其是燕夙,整个脸色便是极差。 喜乐见此,不由悄声问道:「燕夙,你怎么脸色这样白?是不是苏子衿情势不太妙?」 燕夙虽为医者,但因着是男子身份,并无法随之进去,可在苏子衿被抱进去之前,他还是匆匆看了眼苏子衿的状况。 燕夙看了眼喜乐,脸色很是暗沉,却没有说话。 方才他给苏子衿把了脉,脉象极为虚弱,再加上她方才出血的量,若是一个不小心,很容易难产! 自来难产的女子,大多没有几个可以活下来,而苏子衿……依着燕夙来看,极有可能陷于危难! 见燕夙那晦涩的神色,喜乐心中也忍不住一沉,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屋内,心中跟着紧紧揪起。 「子衿!」就在这时,战王爷夫妇的身影齐齐出现在门槛处,便是苏宁和苏墨两兄弟,也匆匆而来。 「现在子衿如何了?」战王妃上前一步,看向司羽。 战王妃的话音刚落,里头便传来苏子衿的一声尖叫声,那痛不欲生的唿喊,惊的在场众人,皆是一凛。 「进去半个时辰了!」司羽摇了摇头,素来不正经的脸容,满是严肃之色。 「快,把千年人参拿出来!」战王爷闻言,立即吩咐苏墨,道:「快去让人给你妹妹熬一碗参水!」 这千年人参,是今日战王爷刚到手的物什,本想着明日一早送来与苏子衿,却没有料到,苏子衿今夜突发情况! 「好,好!我这就去!」苏墨慌不迭的点了点头,急赶赶的便朝着反方向而去,显然是听着苏子衿的声音,心中慌张不已。 「苏家小子!」司羽赶忙的叫住苏墨,指了指另一条道儿,提醒道:「这头才是去厨房,你先别慌!」 「多谢。」苏墨颔首,顾不得其他,便径直朝着司羽指着的方向而去。 一旁的燕夙见此,神色稍稍平復了几分,虽依旧严肃,但到底比方才好了一些。 女子生孩子,最是忌讳体力不足,如今有了这千年人参,想来苏子衿应当能够稍稍有些气力。 「燕太医!」苏宁亦是慌乱不已,一瞧见燕夙神色难得的肃然,便忍不住道:「我妹妹现下,可是还好?」 这话一问出,便惹得喜乐无奈不已,这苏家的男子,一个个皆是乱了分寸,便是苏墨方才,也恍恍惚惚。而如今燕夙显然还在外头,同他们一样不知里头的情况,苏宁忽地这般问,可是叫人难以回答了。 「阿宁,」战王妃显然要镇定一些,只听她道:「燕太医在这外头,哪里知道里头的事情?你这是急煳涂了!」 一边说,战王妃一边朝着前头走去,步伐稳健:「我去里头瞧瞧,你们不要慌乱。」 战王妃好歹也是生过两次孩子的,第一次生苏宁和苏墨两兄弟的时候,也是兇险,好在她身子骨强健,那时候又得了战王爷的呵护,所以那个难关,很快便熬了过去,故而,如今面对苏子衿临盆的事情,她倒是显得比苏彻父子三人,更要镇定一些。 「好,楚楚,你先去,先去。」战王爷点了点头,牙齿上下一碰,竟是略微发抖起来。 战王妃见此,倒也没有说什么,于是她转过头,直接便要上前而去。 喜乐见此,立即便拦住了战王妃,道:「那个……王妃,我能不能够一起去,给子衿鼓鼓劲儿?」 在外头听着苏子衿这般叫喊,喜乐委实是心惊肉跳,担忧不已,故而,她便想着,若是可以在里头陪着苏子衿,想来要好上许多。 「好,喜乐姑娘若是不避讳,便随着我来罢。」战王妃温和的回道。 喜乐闻言,自是欣喜的点了点头,很快便随着战王妃进去了。 一入屋内,便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喜乐抬眼看去,就见苏子衿脸色惨白,干涩的唇角透着病态,整个人几乎脱力。 「子衿,莫怕!」战王妃上前,握住苏子衿的手,心疼道:「娘来了,娘来了!」 「娘……啊!」伴随着阵痛而来,苏子衿紧紧握着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喜乐见此,不由拧着眉梢,急急道:「子衿,你等着,苏兄给你煮了参汤,一会儿就来!」 看惯了苏子衿言笑晏晏的样子,喜乐再瞧着她这般模样,便有些揪心的厉害。这些时日,她与苏子衿之间情谊渐深,自是见不得她这般受苦。 便是再如何没心没肺,此时喜乐也紧张的不行,恨不得将苏子衿承受的痛楚,分了一些到自己的身上。 喜乐的声音传来,苏子衿倒是听得清楚,只是,她来不及回答,便又是一阵疼痛,骤然而来。 半个时辰过去,苏墨端了参汤,喜乐出去接到了自己的手边,于是两人也没顾得上说话,喜乐便兀自入内。 喝了些参汤之后,苏子衿体力稍稍恢復了些,只是,这生孩子的事情,倒也不是牟足了力气便可以生出来。 一直折腾到黎明将至,苏子衿整个人已然陷入虚脱的状态,可腹中胎儿,却是好像被困在了里头那般,丝毫没有要出来的动静。 这个时候,苏子衿已然有些昏昏沉沉,恍惚不已,稳婆在耳侧一直说着用力一类的话,她却是丝毫没有听进去,只眼前,恍然有熟悉的身影出现,她忍不住张了张嘴,低声唤道:「阿言……」 一声阿言落下,苏子衿便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陷入昏迷。 一时间,战王妃和乔乔皆是惊惧不已,喜乐在一旁,更是一愣。她虽是头一次看见临盆之苦,但却也知道,若是苏子衿昏迷,别说胎死腹中,就是连带着苏子衿自己,也极容易因为大出血,而亡故! 「子衿!」战王妃眼眶一红,不由唤道:「子衿,快醒醒,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娘,千万不能睡啊!」 「子衿,阿言很快回来,很快就回来了!」乔乔咬着唇,眼底的泪更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时候,外头的战王爷等人自然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顿时便急的一个两个,皆是要进去瞧瞧。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顷刻之间,王府中的管事跑了进来,还来不及喘气,便惊声叫道:「老王爷,世子……不,王爷,王爷回来!」 王爷? 战王爷和司羽两人皆是一愣,双双错愕不已,便是燕夙,也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不待他们几个人细思,就见一道白色身影,恍然入内。 墨色的发,冷峻的神色,极好的脸容……不是司言,又是何人? 「子衿在哪里?」看了眼战王爷和乔乔,司言气息有些紊乱,显然急的厉害。 「一定要让王妃醒来!」这时候,屋里头传来战王妃的声音。 司言心中一凛,看也没有看战王爷和司羽,便立即迈开步子,朝着屋内走去。 转瞬的功夫,司言便推开木门,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只见屋内,苏子衿躺在榻上,苍白如薄纸一般的脸容,丝毫没有动静。 「麒麟血!对了,麒麟血!」外头,燕夙忽然一惊,立即便上前,拍了拍门板,大声道:「司言,快把你的血餵给子衿,快!」 一听燕夙的话,司言便沉默着走了过去,也不去看战王妃等人的神色,便径直拿身侧的长剑,割破手腕,将自己的血,餵到苏子衿的嘴里。 不到片刻功夫,那麒麟血便立即起了效用,苏子衿在那一瞬间,缓缓睁开眼睛。 「阿言……」她低声唤着,眼底却只是浓郁的怀念:「我是不是,又梦到你了?」 一句话,听得司言心中酸涩不已,他眸底一颤,便伸出手,握住苏子衿的小手,薄唇轻启,低声道:「子衿,是我。」 是他,他回来了……不是梦,不是幻境,更不是作假,他真正的回来了! 「王妃醒了!」稳婆惊喜的声音响起:「快!王妃,快用力!」 伴随着稳婆的声音落下,苏子衿便觉,小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那剧烈的疼意,让她忍不住叫了起来:「啊!」 紧紧攥住司言的手,苏子衿额角汗水再一次沁出,那几乎被疼痛扭曲了的艷丽的脸容,看的司言心中抽疼,眼眶也不由微微泛红起来。 「子衿,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清冷的面容,有惧色浮现,司言亲吻着苏子衿的手背,随着她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心中越发揪得厉害。 漫长的时间过去,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所有入都屏息等待,即便是司言的回来,也没有人顾得上询问什么。 黎明的第一声鸡叫,忽地响起,除夕的新一天里,一声婴孩啼哭的声音,响彻长宁王府。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漂亮的小世子!」随着这声婴孩响亮的哭声落地,稳婆欢喜的抱住孩子,想要往司言的怀中送去。 只是,司言却是连看都没有看那孩子一眼,便俯下身去,吻了吻苏子衿的额角,眼中有热泪一闪而过。 他说:「子衿,今后……不生了罢。」 …… …… 全剧(终) ------题外话------ 全剧终,开始番外甜蜜蜜~你萌素不素没有看够?嘿嘿 番外:醋熘柿子取名篇 司言回来的消息,一时间传的整个锦都上下,人人皆知。 听说苏子衿临盆的那一日,司言恰好回来,因着苏子衿难产,本该是一尸两命的事情,最后竟是成了皆大欢喜。 这件事,在整个锦都越是谣传,便越是玄乎。 有人说,这是因为司言便是那司禄星君转世,因着上辈子情深缘浅,这辈子便不能再错过。这一说法,直接的便与先前的传说挂钩。 还有人说,那是因为苏子衿感动了上苍,阎王爷不忍心拆散这对璧人,于是便送回了司言,让他们两人恩爱白头,一生一世。 总而言之,这些说法倒是有着许多,故事的版本也不尽相同,唯独那夜为苏子衿接生的稳婆王氏说的话,在坊间流传甚广。 据王氏所说,那夜小世子诞下之后,她原本是将孩子凑到司言的面前,想着让这个阔别已久的父亲抱抱,毕竟在寻常府邸,但凡得了子嗣,为夫为父者都要欣喜万分。 只是,当她将孩子往司言怀中送去的时候,司言却是一个闪身,径直凑到了苏子衿的面前,连看也不曾看孩子一眼,便那样完全忽视了去。 当时王氏极为错愕,可心中想着,苏子衿临盆的时候,几乎昏死过去,那么素来疼宠妻子的司言如此行径,也是无可厚非。 于是乎,王氏便喜气洋洋的打算将孩子递到战王妃的手中,可出乎意料的是,战王妃与司言一般,连看都不看方出生的外孙一眼,便急赶赶的探头前去,不断的对苏子衿嘘寒问暖。 心中一个『咯噔』,王氏便再次安慰自己,只道苏子衿是战王妃的孩子,她自然心疼自己的孩子。 没有多想,王氏便又牵出一个喜气洋洋的笑来,正打算夸赞两句方出生的小世子漂亮,再顺势将孩子递给老王妃乔乔,却不料,乔乔只稍稍看了眼孩子,便挥了挥手,示意她抱着孩子闪到一边儿去,不待王氏反应,乔乔便也跟着凑到苏子衿跟前,怜爱十足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直直说着贴心的话儿。 如此一番下来,王氏简直有些惊愕不止,心中暗暗揣测,莫不是世道变了?一个两个竟是都不带正眼看孩子,反倒是对生产的妇人关怀十足…… 这时候,王氏眼尖的便瞧见伫在一旁,无法挤进去看苏子衿的喜乐,稍稍一欢心,王氏便径直上前,笑眯眯的将孩子递到了喜乐的手中,终于在喜乐错愕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讨喜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自王氏说了这件事之后,整个锦都的女子妇人,便都好似炸开了锅一般,一边艷羡着苏子衿的好命,一边又怜爱那刚出世的小世子。 一时间,言论便又谱写了一段佳话,人人都道这长宁王司言和长宁王妃苏子衿,天生一对,真是珠联璧合玉人儿一双! 正是外头言论滔天之际,长宁王府也跟着热闹一片。 太后和昭帝,一大清早的便齐齐出宫,破天荒的出发前来长宁王府,携了一群侍卫,浩浩荡荡的便到了目的地。 因着苏子衿方生了孩子,身子骨有些浮弱,故而稍稍探了探苏子衿之后,一行人便退了出来。 而那一头,青茗乐呵呵的将小世子抱了出来,让这些个欣喜的长辈,瞧个仔细。 「哀家的曾孙子真俊啊!」太后率先接过青茗递来的孩子,慈爱的眼底泛着浓郁的疼宠,简直比司言和苏子衿这当爹做娘的,还要欢喜许多。 「母后,这孩子堪堪出生,哪儿有您说的这样夸张?」司羽忍不住笑了起来,嘻嘻哈哈道:「依着我瞧,这孩子要好一阵子才看得出俊不俊呢!」 平心而论,刚出生的孩子不都是皱巴巴、红彤彤么?便是苏子衿和司言的孩子,也是丝毫不例外的,故而司羽这般说,也不过随意一指罢了,没有多么认真。 只这话一出,太后便有些不乐意了,只听她哼了一声,嫌弃道:「你这小子,见过的孩子可是有哀家多?没有的话,便不要瞎说八道!」 说着,她给孩子整了整小小的锦衣,眉眼很柔顺:「哀家瞧着,这孩子就是俊,今后可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儿家呢!」 瞧着太后那喜滋滋的样子,司羽简直不想多说什么,可看着一旁昭帝眼馋的紧,他便不由道:「皇兄也抱抱这孩子罢,难得来一次,今后可未必抱得到。」 一边说,司羽毫不客气的朝着昭帝挤眉弄眼,看的昭帝心下无奈,暗道自己这个弟弟三四十岁了,还依旧没个正行。 只是,私心里,昭帝还是想抱一抱的,毕竟这孩子,是他的嫡亲孙子,更是他最爱的儿子的孩子。 缓缓凝眉,昭帝眉宇之间便有慈爱之色划过。太后见此,便立即将孩子递了过去,笑着道:「皇帝,你来抱抱罢。」 昭帝闻言,立即点了点头,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这孩子,有些轻。」 「不足月生的,到底是显小。」战王爷嘆了口气,显然很是心疼苏子衿。 原本算着日子,她该是二月底临盆,如今却是整整早了一个月……虽说战王爷也是欢喜这外孙,可却还是更为心疼自己差点丢了一条命的闺女。 「苏彻,子衿会养好身子的。」昭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朕已然给了阿言数月时间,让他好好陪着子衿。」 司言的回来,让昭帝心中顿时安了几分,如今朝堂肃清……太后也成功揪出勾结蛮族的皇子,一切倒是恢復了平静。 战王爷闻言,便点了点头。只这时候,太后忽地问道:「名字叫什么?可是想好了?」 通常时候,孩子的名字都会在出生之前想清楚,等到出生了,便径直叫上这个名字,或者也有的人家是出生之时,即兴取名。 「想来还没呢!」战王妃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先前子衿说是要等着阿言回来,」乔乔也跟着回道:「这一等就是到了临盆,如今阿言是回来了,却是一直呆在子衿的身边,连碰估计也不曾碰过小娃娃。」 说着乔乔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双手一摊,显得很是无奈。 司言自黎明回来,便一直陪在苏子衿的身边,因着太过虚弱,苏子衿在那之后,便昏了过去,看的司言好一阵紧张。 好在后来燕夙进来瞧了,只说正常情况,不甚碍事,司言才放下心来。于是乎,他便寸步不离的守在苏子衿的床头,一直到现下,苏子衿也尚未甦醒。 「左右名字儿,还是得提醒他们早早想了。」太后嘆了口气,笑道:「否则,哀家瞧着阿言那模样,指不定是全然不在意的。」 苏子衿生孩子的兇险,太后自然有听闻,故而,她觉得依着司言的性子,铁定要不待见这孩子,毕竟终归是为了生这孩子,苏子衿才差点命丧。 「母后放心。」乔乔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即便阿言忘了,子衿也是不会忘记的。」 乔乔的话音一落,众人便皆是颔首,表示贊同,毕竟苏子衿是怀胎数月,几乎去了半条命才生下这孩子,想来是要比司言疼宠孩子许多的。 就在大厅里头众人这般交谈之际,长安阁内,司言依旧握着苏子衿的素手,凤眸漆黑而看不见底。 正是时,床榻之上,苏子衿眼皮子微微一动,幽幽的便睁开双眸,神色迷茫一片。 见苏子衿清醒过来,司言立即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苏子衿坐了起来,还一边询问道:「子衿,可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司言一边伸手打算去探一探苏子衿的额角,生怕她哪里不适。 「我没事。」苏子衿摇了摇头,恍惚的神色渐渐恢復清明,只桃花眸子一闪不闪,直勾勾的盯着司言,那一副生怕他消失的模样,看的司言心中窒息。 收回自己的手,司言倾身上前,一把将苏子衿拥进自己的怀中,清冷的嗓音,低沉而磁性:「子衿,是我……我回来了。」 鼻尖传来令人安稳的青竹香味,感受到那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苏子衿紧紧贴着司言的胸膛,闭上眼睛,道:「这是属于阿言的心跳……属于阿言的味道。」 强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在苏子衿的耳边响动,下一刻,她缓缓睁开眼眸,盯着司言那秀美绝伦的脸容看了好一会儿,才忽地伸出手,一把搂住他的脖颈。 「子衿?」被苏子衿猝不及防的一搂,司言心下有些愣住。 只是,不待他回神,便见苏子衿仰头上前,娇艷欲滴的朱唇覆在他的薄唇之上。一瞬间,缠绵的热吻,蔓延开来。 久违的情动,让司言险些把持不住。然而就在这时,嘴边却微微泛咸,有湿润的苦涩,令他心中抽疼。 稍稍离了那诱人的娇唇,司言垂下眸子,黑曜石般深沉的眸光在触及苏子衿那微红的眼眶时,心口不禁便为之一颤。 下意识的,他抚上那细腻而白皙的脸容,轻声道:「子衿,莫哭……我在。」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为她擦拭着眼角的热泪,眸底温柔至极,连带着神色,也满是疼惜。 「阿言,我很怕……」苏子衿深深凝望着司言,一字一顿道:「我很怕你又会消失不见,很怕这只是个梦,醒来之后,又看不见你了!」 她有多么想念司言,如今便有多么害怕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曾经无数个黑夜里,她独自伏在案几,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他,如今终于他回来了,苏子衿的心,却仍旧紧紧悬挂着,丝毫没有松懈。 「子衿,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你。」司言凤眸满是情愫,他握住她的素手,轻轻吻了吻,道:「我曾说过要回来,怎会骗你?」 伸手拨了拨苏子衿的发梢,他神色认真,温柔至极。 「你是不是……受伤了?」苏子衿闻言,却是一顿,眸底幽深的问道。 她看着司言,眸光紧紧盯着他的脸容,再一次问道:「不要骗我,阿言。」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神色有担忧浮现,但更多的,却是不容欺骗的肃然。 瞧着苏子衿这般神色,司言终归是嘆了口气,点头道:「受了伤,所以晚到了。」 「子衿,你可是会怪我?」说到这里,司言唇角微微扬起,眉宇之间,有笑意骤然荡漾而出。 他记得,苏子衿很是欢喜他的笑容,曾说过他笑着甚为好看。 眼前的青年,淡淡牵唇,本就极好的容色,在那一瞬间,变得耀眼十足,便是见惯了的苏子衿,也不由心头一滞,所有的不安情绪,在一瞬间便淡了些许。 蹙起眉梢,苏子衿伸出手,纤细的指腹落在司言的唇上,她凝眸道:「不要笑,我要你的伤。」 苏子衿哪里不知道,司言这般模样,其实是在转移视线罢了,可他越是如此,她心下便越是担心的紧,毕竟这厮向来不太会说谎,如今的笑容,虽是好看,却依旧生硬的很。 「子衿,伤都好了……」司言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眉眼温柔至极。 「我要看看。」苏子衿稍稍一动,想要自己动手。 只是,她倒是忘记了,自己方是生了孩子,如今还不太方便……这般一动作,她便忍不住低低的发出一声抽气的声音。 「是不是扯到了?」司言紧张起来,立即便按住苏子衿,急急问道:「可是很疼?」 「疼。」苏子衿难得露出一副娇滴滴的神色,只抿唇,扬眉道:「你若是给我看了,我至于这么疼么?」 这模样,显然是故意作给司言看的。苏子衿想要看司言的伤口,且是极为想看,毕竟司言没有细说,更没有提起荒漠之渊的事情,但她却知道,若非伤的厉害,司言绝无可能逗留至今! 只是,司言怕她担忧,显得不甚愿意,苏子衿如今无法大动作,思来想去,她便也唯独能够装个柔弱,让他服软。 瞧着苏子衿那蹙眉的模样,司言心下便是疼惜起来,没给苏子衿再次开口的机会,他便嘆了口气,无奈道:「你既是想看,我自然依你,只是这伤并无大碍,你莫要忧心,可好?」 说到底,司言还是心疼苏子衿,且因着太过心疼的缘故,他丝毫不愿她为自己落泪伤心。 「好。」苏子衿微微颔首,应承了下来。 见苏子衿如此,司言便缓缓起身,褪去身上的外袍,露出精壮而消瘦的身子。 看着那满是伤痕,鲜血溢出的身躯,苏子衿一时间便心中一紧,下意识咬住了红唇,不让自己发出响动来。 司言喝了麒麟血,按道理说,应当伤口会恢復的很快才是,可如今那伤口却是癒合的极为缓慢,俨然便不是被凡物所伤! 大约是看到了苏子衿心疼的神色,司言立即便打算穿上衣物,不让苏子衿难受。 只是,他这头堪堪一动,苏子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阿言,你把桌上的东西拿来,我给你换药。」苏子衿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勉强一笑,生怕司言看出她的牵强。 有那么一瞬间,司言打算脱口拒绝,只是,话音即将出口之际,他却是咽了回去,只沉默着点了点头,便立即上前,拿了桌上的纱布和瓷瓶,很快来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苏子衿接过司言递来的东西,倒是丝毫没有迟疑,便立即动手起来。直到纱布和瓷瓶都准备好了,她才示意司言挨着她坐下来。 司言不疑有他,立即便乖顺的坐了下来,任由苏子衿摆弄。 原本该是虚弱至极的苏子衿,一时间因着心疼司言,所有的疲倦都消失了去。盯着司言的背影,她眼底划过心痛,却没有去询问,司言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们都是极为在意彼此的,司言怕她难过,她却怕司言因着她的难过,而自责惆怅。 所以,有些事情,不得不暂时放到一边…… 很快的,苏子衿便为司言换好了药,她全程皆是屏息,手下极为娴熟,却没有露出一丝担忧。 等到伤口都处理了,司言便拿过一旁的锦袍,自顾自的穿上。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屋内忽地被推开,苏子衿微微一愣,她绕过司言,视线立即便落在探出头,且一副错愕模样的司羽。 「咳咳!」瞧着司言背对着自己,也不知是在『脱』衣物还是穿衣物的姿势,司羽脸上有尴尬之色浮现。 「何事?」司言转过身,俨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心中更是不知,司羽此时脑子里在想着什么,若是知道,也许司言便不会这般好脾气的同他问话了。 「咳!」司羽轻咳一声,遮遮掩掩道:「你们……你们继续,继续哈,就当我没来过!」 说着,司羽『砰』的一声掩上门,整个人便弯着腰走了出去。然而,才刚刚走了两步,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又立即调转头,再次推开屋门。 「司言,你这臭小子,你媳妇儿刚生完孩子,你浑什么呢!」说着,司羽皱着眉梢,骂道:「虽说是多日不见,也不能这样火急火燎啊?再怎么说,也是要几个月以后罢?」 听着司羽的话,苏子衿脸色便是一红,心下顿时明白,司羽这模样,想来是误会了她和司言……或者说,应当是误会了司言! 「你胡说什么。」司言冷冷的瞧着司羽,显然也是知道,司羽的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俊颜一瞬间便黑沉下来,司言盯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委实有些想一掌拍飞他! 「怎么胡说了,你……你……」正打算说什么,司羽却不经意便瞧见了床边放着的瓷瓶与纱布,微微凝眸,他便见司言脖颈处,似乎露出纱布的一角……顷刻之间,司羽便知道,自己这是……误会了? 「咳!」不自然的挠了挠鼻尖,司羽正色道:「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子衿,你好生休息,父王去外头帮你看着儿子。」 一边说,司羽一边极快速的伸出手,逃也似得便掩上了门,整个人一转身就,就瞬时消失在了长安阁内。 只离开之前,外头隐约传来他的声音,似乎是在提醒苏子衿,尽快给孩子取个名字。 这样有趣的司羽,委实让苏子衿忧愁全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笑?」司言挑眉,却是神色柔了下来,全然与方才盯着司羽时候那冷峻的模样,丝毫不同。 「就是觉得……有趣。」苏子衿弯唇,忽地想起司羽离去前说的事情,便不由提道:「阿言,咱们儿子的名字,你可是想好了?」 想起孩子,苏子衿便有些恍惚,昨日太过疲倦,她只临昏睡前,匆匆瞥了眼孩子,直到现下,还没有抱过。 只是,一声咱们儿子,立即便让司言嫌弃的蹙了蹙眉梢,想着那小子的出生差点夺走他心爱的女子这件事,他便浑身不自在。 「随便起个名字。」司言整了整衣襟,兀自把东西都放在桌前,神色淡淡道:「听说贱名好养活。」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极为认真,可听在苏子衿的耳畔,却是微微愣住。 她抬眼看向司言,有些错愕道:「阿言,你……可是认真?」 那好歹也是她怀了数月生下的孩子,司言这模样……莫非厌弃? 心中如此想着,苏子衿便凝眉,下意识出口道:「阿言,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司言见苏子衿这样问,心中想回一句不喜欢,可见苏子衿蹙眉不展的模样,话到嘴边,他只好立即换了句,说道:「方才我是开玩笑的。」 一边说,司言一边露出极为正经的神色,听得苏子衿嘴角一抽,暗道,这玩笑可是一点儿也不好笑。 …… …… 如此这般便转瞬五天过去,司言说过要随意取个名字,却一连三日,还没『随便』出来一个。 于是乎,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战王妃和老王妃乔乔便忍不住,一个接着一个,单独和苏子衿谈了一会儿,两人皆是劝着她早日给娃娃取名,毕竟按照大景的规矩,但凡大家府邸内嫡长子生下七日,都要办一场宴席,将大名公布于众,以昭示身份。 如今宴席一干事情,乔乔和战王妃齐齐都准备妥当了,可这名字一事,却仍旧没有着落,想来想去,也只好提醒一番苏子衿了。 听着两人的话,苏子衿倒是觉得不错,故而,当天夜里,两人一起用膳的时候,苏子衿便立即提了一提。 只是,苏子衿的话刚落地,那头青茗便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入了屋内找她。 「主子,小世子今儿个又是方方吃饱了,却哭闹不停。」一边说,青茗一边将孩子递到苏子衿的面前,神色很是怜惜。 这孩子自生来,便是个好脾气的,整日里不哭不闹,很是乖巧,便是见多了孩子的老人,也甚为惊奇。 不过,这孩子却是极为黏着苏子衿,若是睡前没有苏子衿抱着哄,便是如何也不肯睡下,且哭闹的厉害,谁也震慑不住。 苏子衿见此,立即接过小小的婴孩,也顾不得才吃了两口饭,便径直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 也不知是母体的气息浓郁,还是其他什么情况,这孩子一被苏子衿抱在怀里,便停止了哭闹,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子衿,你先用膳。」司言见此,不由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淡淡道:「别管他。」 只头一天这孩子倒是还好,但到了第二天……自从被苏子衿抱过以后,这奶娃娃便好似食髓知味一般,整夜里都要苏子衿哄着入睡。这一度,让司言心中不悦至极。 这样小就知道黏着母亲,等大了一些,还了得? 「阿言,他还小呢!」苏子衿闻言,却是失笑道:「若是我不管他,他哭坏了,怎么办?」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抱起孩子,缓缓踱步到一旁。 「我来抱。」司言拧眉,瞧着苏子衿的眼底,却是有些忧色:「你已然好几日没有完整用过晚膳了。」 苏子衿闻言,心中不由一顿,笑了笑,她便颔首,将孩子递到司言的面前。 司言见此,丝毫没有迟疑便将他抱了过来,手法倒是娴熟,毕竟前一次他抱孩子的时候,手下用力过度,孩子一到他怀中,便哭的更为厉害。 只是,即便司言再如何注意,怀中的孩子却依旧在一瞬间,便哇哇哭了起来,听得苏子衿心下微疼,辗转便打算从司言手上抱回来。 却不料,司言只脸色一沉,冷声道:「再吵扔出去!」 这威胁的话一出口,一旁的青茗便有些忍俊不禁,心中暗道,小世子不过出生六日罢了,王爷说话,他可未必明白啊。 果不其然,司言的冷斥,不仅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让怀中的孩子哭了更加厉害起来。 「阿言,我来罢。」苏子衿嘆了口气,也不管司言同不同意,便将孩子抱在了怀中。 神奇的是,一落入苏子衿的手里,那哇哇的啼哭声,便骤然减弱下来,看的司言眉头一皱,清冷的脸容漫过幽深。 苏子衿这头哄着小奶娃,司言却是忽地垂下眸子,认真道:「子衿,你只关心他。」 自从有了这小娃娃,苏子衿的心思便都在这娃娃的身上,不论是睡觉还是吃饭,时不时总要询问孩子如何,这样几日下来,司言便心中憋得厉害,私心里也愈发不愿给孩子起名。 司言的话一出,苏子衿就忍不住愣住,随即她摇了摇头,无奈笑道:「阿言,他还这样小……而且还是你的儿子。」 司言这般模样,俨然便是吃醋了,可如此吃一个孩子,且还是自己的儿子的醋,苏子衿却是从未见过。 大概男子与女子,天生不太相同,毕竟孩子在母亲的腹中从无到有,逐渐成长,与母亲总归是血脉相连,便是苏子衿再怎么无感,也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哭得伤心。 「我不欢喜他。」司言看了眼苏子衿怀中的小傢伙,眼底有嫌弃划过。 这样小就知道与他争子衿,长大了,估计更惹人讨厌! 如此孩子气的话一出,青茗便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很难想像,如是小世子大了,会说话了,是不是这两父子便会大眼瞪小眼,彼此吃着对方的醋? 一想到这个画面,青茗便深觉好笑,而苏子衿闻言,亦是忍俊不禁。只是,她话锋一转,便又轻笑着道:「阿言,你可想好了给他取个什么名字?明日就要宴请众宾了,今夜定然要想出名儿才是。」 苏子衿倒是不与司言辩论喜不喜欢孩子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这事儿当真没什么好辩的,若是让她不管不顾这孩子,苏子衿做不到,若是让她不理司言,她亦是同样做不到,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等小傢伙入睡了,便好生安抚司言。 心中知道苏子衿的为难,虽是不适,司言却还是凝眉,淡淡道:「想好了。」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苏子衿,继续道:「除夕。」 「司除夕?」苏子衿一口气上不来,顿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好歹司言文韬武略从不输人,如今平白起个这么……奇怪的名字,苏子衿不禁怀疑,他可能是『伺机报復』小傢伙的夺宠行为。 「嗯,」司言点头,神色很是认真:「他除夕那天生的。」 「王爷……」青茗有些看不下去,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这名字……是不是有些随意了?」 「名字罢了,」司言闻言,漠然道:「只是用来唤的,不必太过较真。」 一边说,司言一边煞有介事的走到苏子衿的身边,凉凉看了眼她怀中的孩子。 「阿言,还是换一个罢。」苏子衿轻咳一声,显然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 司除夕?除夕?怎么听,怎么奇怪。 苏子衿一开口,司言便立即沉思了下来,好半晌,他才回道:「司冬?」 「咳咳!」苏子衿腾出一边手,捂了捂抽搐的嘴角,心中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司言这到底是当真取不出名字,还是……刻意『报復』自己儿子? 只是,苏子衿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假咳,看在司言眼底,却以为哪儿不舒服,于是他立即便摸了摸苏子衿的额头,清贵的面色极为严肃道:「方生了孩子,千万不能受凉。」 苏子衿坐月子这段时间,是当真不能见风的,尤其现下二月初,锦都最是寒凉,司言整日里看顾着火炉,就是生怕苏子衿受了凉,落下病根! 「阿言,我不妨事儿的。」苏子衿忍不住弯起眉眼,笑道:「只是,你这名字起得……实在不算太好。」 嗯,岂止是不算太好,应该是太不好了……看来将取名的『重任』留给司言,委实是一件难事。 心中如此想着,苏子衿便张了张嘴,打算自己来取,却没有料到,司言忽地出声,答道:「司南宴,如何?」 「南宴?」苏子衿凝眉,疑惑道:「宴席的宴?」 若是南宴的话,确实好听。 「不错。」司言点了点头,眉眼寡淡。 南宴,即南燕。 南燕……嗯,总归要飞离巢穴的,如此一来,看这小傢伙还怎么与他争子衿。 心中盘算着这般,司言的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丝毫看不出心绪如何。 苏子衿略微一思索,想着这名字倒是好听,只不知是何意味? 想着,苏子衿便开口问道:「阿言,这名字,有着怎样的寓意?」 但凡父母给之女起名的,只要对其重视,便必定有含义一说,好似她的『长安』二字一般,带着浓烈的爱意,盼她一世长安。 「没有寓意。」司言面不改色,正经十足,淡道:「只不过好听罢了。」 时节一到,南燕离巢……还不好听? …… …… 最后的最后,长宁王府的小世子,总归有了名字——司南宴。 二月初七那一天,王府摆了宴席,极为热闹。因着苏子衿尚且还在坐月子,身子骨不太好,于是司言匆匆宣了小世子的名字,便离了宴席,打算兀自回房陪着苏子衿。 众人对此,倒是见怪不怪,毕竟司言盛宠苏子衿的事情,早已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而今日前来参加宴席的,也皆是一众皇亲贵族,这些人熟知司言的秉性,自然不会如何议论。 只是,司言前脚刚走,那齐子亦后脚便跟了上来。 「司言!」齐子亦笑眯眯的上前,素来俊逸妖孽的眉眼,染了几丝风霜之色,瞧着倒是不再少年鲜衣,反而增添了少许男儿气概。 司言和苏子衿从烟京回来的时候,齐子亦已然不在锦都。那时齐子怜远嫁岭南叶家,也就是他的表亲一族,他作为齐子怜的唯独的嫡亲兄长,心中放心不下,便护送其前去,一直到三日前,他才抵达锦都,辗转之下,听闻了司言和苏子衿的事情。 司言闻言,便立即转过头来,见是齐子亦,他才淡淡道:「听说你到北魏去走了一趟?」 「是啊!」齐子亦点了点头,笑道:「是不是比从前更惊为天人了?」 一边说,齐子亦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容,显然是在夸耀自己的容色。 他护送齐子怜去岭南的途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两兄妹遇到匪徒,差点人财尽失。不过,到底命不该绝,齐子亦慌忙带着齐子怜逃到边界,也不知怎么的,竟是到了北魏边境。后来,北魏起了一场部落战乱,齐子亦和齐子怜两兄妹被迫分离,且失散了去。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齐子亦便潜入北魏皇子的阵营,蓦然发现,北魏声望日渐高涨的皇孙北姬玉衍……也就是如今晋升为皇太子的那个少年,竟是从前一直跟在苏子衿身边的傻小子——雪忆! 于是,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齐子亦入了北魏的大营,成了皇太子的谋士之一。在寻找齐子怜的过程中,他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贵胄子弟,开始明白什么是战乱,什么又是民不聊生。 直到那场战役得胜之后,齐子亦才找到齐子怜,原来齐子怜躲在难民之中,险些被射杀。好在她保住了性命,最后被齐子亦找回。 齐子亦的话音落地,倒是不指望司言回答,只是,出乎他所料的是,司言闻言,却是抿起薄唇,清冷冷道:「瞧着是不太一样了。」 司言和齐子亦,也算不错,可以说在众多熟识的人中,齐子亦绝对排的上前端。两人虽是不常一起,也从没有过一致的目标,但情谊却是不减,即便分隔两地,多年不见,再见的时候,也一如既往,不曾变化。 「嘿!」齐子亦惊讶起来,难以置信道:「司言,这真的是你?还是说,你有了儿子就不一样了?」 一听齐子亦提起『儿子』二字,司言冰冷的脸容上便有嫌弃的情绪漫过,看的齐子亦一愣,好半天才领悟过来,讶异道:「司言,你……你不会是在吃自个儿子的醋罢?」 多年的深交,齐子亦心中此时惶恐不已,司言这厮……莫不是当真在吃醋?而且还是吃儿子的醋? …… …… ------题外话------ 司言(冷脸):媳妇儿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要想觊觎! 小南宴(手舞足蹈):呀呀呀呀啊!(娘亲我一个人的,你不要觊觎!) 司言(冷哼):就你一个长得皱巴巴的小哑巴,还敢跟我争宠? 小南宴(哭):哇哇哇!(粑粑欺负人!伦家还小,伦家要缩话!) 欢迎来到,醋熘柿子日常虐儿砸频道~接下来放大招,宠媳妇儿,虐儿砸,虐坏银~ 番外:柿子的日常宠媳妇儿篇 齐子亦的话一落地,司言脸上便有不自然的情绪,悄然漫过。只是,他很是正色的掩饰了去,只不咸不淡道:「没有。」 这般矢口否认的模样,看的齐子亦一阵无奈,只是,司言这般态度,他也不好问的太紧,只话音一转,便又道:「听说太后布了局,抓住宫中的奸细了?」 太后先前『病危』一事,也算整个锦都都心知肚明,因着这件事,百姓之间少不得许多言论,即便齐子亦才堪回来几日,却也七七八八弄了个清楚,毕竟锦都这等子地方,自来便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司言闻言,淡淡点了点头,依旧清冷道:「确有此事,只是关乎皇家的面子,此处不宜多谈。」 太后抓住的那个奸细,乃皇室子弟,一个皇子为了一己私慾,勾结边疆蛮子,放在明面上,委实有些丢了皇家的颜面,尤其这一两年里头,接二连三有皇子落马,若是此事泄露,指不定百姓间要如何议论。 「也罢,也罢!」齐子亦不甚在意,邪魅一笑,便挑眼道:「司言,你失踪的那些时日,究竟去了哪里?」 如今司言回来,诸位便都在猜测着,司言究竟去了何处,只关于这件事情,司言绝口不提,倒是让人有些诧异。 「荒漠之渊。」司言垂下眸子,神色冷峻,意外的没有隐瞒。 关于荒漠之渊的事情,其实司言已然是与苏子衿提过了,只是,他说的极为笼统,只说那里头不过是如墨寻幽所说的罢了,没有什么兇险之处。 「什么!」这一回,倒是让齐子亦不由大吃一惊,震然道:「你是被困在荒漠之渊?」 荒漠之渊这处地域,世上许多人都是知道,齐子亦自然也不例外,可他震惊在于,司言竟是从荒漠之渊活着回来,委实是奇蹟! 「嗯。」司言凝眸,瞧着极为平静,就好像在说他人的事情那般,寡淡道:「荒漠之渊不过如墨寻幽所说那般,并没有什么特别。」 一边说,司言一边偏头看了眼周遭热闹的场面,面无表情的脸上,一丝半点也看不出情绪。 关于他陷入荒漠之渊的事情,司言倒不会隐瞒,毕竟苏子衿已然知道,他便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只是,时至今日,司言才忽地明白,为何当年墨寻幽隐瞒了真实的情况……因为他和他一样,都怕最爱的女子,为此难受。 只是被困和遭受那些苦楚,到底是不一样的。 「你是怎么入到里头的?又是怎么出来的?」齐子亦咽了口唾沫,俨然很是惊异。 这千百年来,没想到除了墨寻幽之外,司言竟是第二个从里头出来的,若是当初知道司言陷入荒漠之渊,齐子亦想着,自己定是无法相信,他还能够回来! 一听着齐子亦询问回来的事情,司言眸色便渐渐沉了几分,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清贵的脸容漠然一片,好半晌,他才淡声道:「蛮族那巫师使了阴损的招数,将我诱至荒漠之渊内……」 说到这里,司言却是再不肯多言什么,只瞟了眼苦等下文的齐子亦,抿起薄唇,继续道:「我要去陪子衿了,你自便。」 说着,司言立即便转过身子,挺拔的身姿极为冷淡,看的齐子亦一个冷神,好半天才嘟囔两句,只道司言重色轻友。 …… …… 与此同时,喜乐正在屋内,喝着清冽的桂花酿,兀自陶醉其中。 苏子衿见此,不由攒出一个笑来,轻声道:「喜乐,外头那么热闹,你躲在这里头喝酒,莫不是怕撞见我大哥?」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喝了口鸡汤,神色很是从容。 喜乐闻言,下意识便朝着苏子衿看了一眼,见苏子衿手中端着精緻的小碗,碗里头泛着油腻的浓汤,看的喜乐不禁摇了摇脑袋,耸肩道:「我说你整日里喝这些玩意儿,还真是能忍!」 说着,喜乐立即便朝着苏子衿竖起大拇指,心中委实佩服的紧。 她这几日几乎常常与苏子衿一起,每日里见她喝着各种参汤、鸡汤的,她都要腻了,苏子衿却一副平静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佩服! 「方生了孩子,我倒是也想像你一般,喝酒吃肉。」苏子衿无奈一笑,红唇微动,却似笑非笑道:「只是,你可是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莫不是可以在迴避?」 「怎么可能?」喜乐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当真有些心虚,便见她撅了撅嘴,哼哼道:「我已经决定今日和苏兄说清楚了,毕竟过些时日,我可是要去疆南一趟的,这件事情,总归要有个交代,不是么?」 手下杯盏微微抬起,喜乐抿唇喝了一口,脸上泛起浓烈的笑意,瞧着很是有趣,一如初遇时候那般,丝毫没有变化。 「倒是不错。」苏子衿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回忆起先前自己刻意骗了苏墨,关于喜乐『定亲』的事情……在那之后,苏墨的情绪,显然一直都不太对劲,这一点,苏子衿倒是看得清楚。 「这两日我瞧着你刚生完孩子嘛,就没有提起那事儿。」瞧着苏子衿深思,喜乐倒是没有多想,她笑嘻嘻的咧了咧嘴,满脸灿烂道:「吶,等你明儿个空闲了,便将配方写给我,顺势指点我一番,如何酿酒呗?」 挤眉弄眼的瞧着苏子衿,喜乐的神色看着很是兴奋。 「好。」苏子衿点了点头,笑道:「今夜写了,明日便可以给你,晚些时候我让青烟去准备材料,等着到了明日的午后,你自是来找我便是。」 「嘻嘻!」喜乐美滋滋的一笑,心中雀跃不已。 只这个时候,有脚步声自屋外传来,喜乐扮了个鬼脸,心下立即便知道,来者何人。 「你家世子……啊不对,应该是王爷……或者说夫君?」喜乐戏嚯道:「你家那位来了,我可得先闪人了!」 一边说,喜乐一边极为快速的起了身,手下一口抿了那剩余的酒,又顺势将桌子上的的酒壶抱在怀中,她才笑眯眯的从窗外翻了出去,速度快的惊人。 苏子衿见此,自是有些无奈,忍不住嗤笑一声,却是听这时候,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率先露出一双青缎白底朝靴,紧接着,便是司言那张宛若谪仙一般的好看脸容,辗转出现。 苏子衿循声望去,就见司言长身如玉,满是风华的眉眼微微一凝,下一刻,便听他道:「跑的倒是快。」 寡淡如水的一声冷嗤,司言抬起步子,优雅的走到苏子衿的面前,神色之间,很是漠然。 苏子衿闻言,心下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喜乐,毕竟这满屋子飘香的浓郁酒味,可不是一瞬间便可以轻易除去的。 缓缓一笑,苏子衿便道:「阿言,你怎的不在外头多呆上一会儿?」 大景之中,但凡有些门第的府邸添了嫡长子,都是极为重视这七日和百日的宴席的,可司言这般才出去一会儿便又掉头回来的,苏子衿倒是头一次见。 「外边儿太热闹。」司言微微一蹙眉,没有再提喜乐的事情,而是不紧不慢道:「你知道我不喜欢的。」 说着,司言上前一步,忽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緻的纸皮盒子。 仔细看去,有些像是装着吃食一般,苏子衿瞧着,便是微微一怔,下意识便挑眼,问道:「这是什么?」 「金卷糕。」司言回道:「方才让孤鹜出去带的,趁热吃点。」 骨节分明的指腹一动,司言打开那纸皮盒子,露出里头色泽诱人的糕点。 苏子衿连日来,其实已然有些喝着那些汤药都快喝吐了,只她明面上掩饰着,故而方才喜乐说着,她才无可奈何。如今乍一见司言拿出的纸皮盒子,她心下便是一动,眼底不自觉的便露出一丝光亮,连她自己也没有分毫察觉。 司言看苏子衿下意识露出的神色,心中又是觉得好笑又是分外疼惜,于是他径直捻了一块金卷糕,递到了苏子衿的唇边,低声道:「小馋猫,快吃罢。」 一边说,司言一边伸手揉了揉苏子衿的发梢,眼底满是宠溺,即便面色淡淡,也依旧令人为之恍神。 好在苏子衿现下心思已然都在那金卷糕上,几乎没有犹豫,她便张了嘴,白皙的贝齿一口咬住那金卷糕的一端,心满意足的一扯,将小块的金卷糕抵在唇齿之间,细细品味。 糯糯的味道,一瞬间融入口中,带着一丝香甜与热意,叫人心中颤抖。 等着吃完了一口,苏子衿便凑上嘴去,打算继续再咬一口,却不料,她方凑过红唇,便见司言将手一缩,紧接着,不待苏子衿回神,司言便已然俯下身子,极快速的轻啄了下她的额角。 一瞬间,苏子衿微微顿住,随之而来的便是仿若渗了蜜饯一般的羞涩情绪,汹涌而来。 她不着痕迹抬眼,看了下司言,见司言眉眼温柔,眸底有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她心口处的跳动,立即便剧烈起来。 嗔怪的看了眼司言,苏子衿敛眉,灼灼如桃夭一般的脸容,浮现娇媚的笑意:「把金卷糕给我,阿言。」 司言点了点头,却忍着笑意,故作正色道:「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吃一口。」 说着,他伸手,在苏子衿猝不及防之际,将桌上的纸皮盒子拽住,整个儿的便脱离了苏子衿的掌控范围。 「分明是带给我吃的……」苏子衿看向司言,心下却丝毫不恼,反而异乎寻常的觉得有些甜腻腻的,也不知是方才的糕点犹存口腹,还是经歷过生死之别愈发觉得珍惜彼此的缘故…… 如此嘀咕一声,苏子衿竟难得的柔顺起来,她缓缓伸出手,一把搂住司言的脖颈,快速的便吻了吻司言的薄唇,随即才故作从容,说道:「这样……总该给我吃了罢?」 「好。」司言抿唇,妖孽般秀美的脸容,有笑意一闪而过。 …… …… 那一头,喜乐抱着一壶酒,便美滋滋的来到了院子外头,她兀自拍了拍衣角,打算一跃而上,躲到树上将酒壶里头的桂花酿悉数饮尽。 「大哥,你慢着些!」就在这时,苏宁的声音传了过来:「司言现下进去陪着妹妹了,你不必着急呀!」 喜乐一怔听着他唤『大哥』,心下便知道,苏墨定是也随之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也不知为何,分明想好了要面对面的谈论一番,到了这个时候,喜乐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破天荒的怂了起来,径直便提起衣摆,脚尖踮起,一跃而上,立即上了树梢之上。 只是,喜乐到底低估了苏宁,就见苏宁朝着她所在的方位看来,喊道:「喜乐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的瞧着我和大哥就躲?」 「咳!」喜乐一个趔趄,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心中却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苏宁不懂事,面上却是极为尴尬,只好回道:「哎呀,我没有看到你们,哈哈,没想到你们也来了啊,真是凑巧,凑巧啊!」 说着,喜乐眼珠子滴熘熘一转,却不有些不敢朝着苏墨的方向看去。 俨然,苏墨亦是十分尴尬,或者说,相较于喜乐,苏墨心中显得更为沉重许多。 他斟酌着敛眉,看了眼苏宁,才沉声道:「阿宁,你先去外头等着沈芳菲罢,我同喜乐姑娘说两句话。」 「啊?」苏宁不解的挠了挠脑袋,俊逸的脸上漫过惑然:「大哥,芳菲大约还要一会儿才能到,我那么早去等她做什么?」 今日沈府有些事情,沈芳菲便只好晚些前来,这一点,她方才便託了人前来转告,那时候苏宁和苏墨皆是在场,故而此时苏宁才会如此疑惑。 「那就多留一会儿罢。」喜乐眉心一跳,有些不知苏墨为何突然这样主动,于是她打着哈哈,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便笑道:「反正苏兄应当也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我们不妨就……」 「有重要的事情。」苏墨忽地打断喜乐的话,神色很是认真:「喜乐姑娘,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一边说,苏墨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宁,眼底那『驱逐』的意思,尤为明显。 苏宁微微愣神,奇怪的打量了一遍苏墨,却还是耸了耸肩,无奈道:「那我就先出去好了,你们慢慢聊着哈。」 随着苏宁的话音落地,他便抬起步子,很快消失在了苏墨和喜乐的眼前。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且尴尬,喜乐咽了口唾沫,怀中抱紧了酒杯,似乎是为了缓解这怪异的气氛,她突然哈哈干笑了两声,说道:「苏兄找我什么事情啊?这么着急吗?不去找你妹妹了吗?」 一下子,喜乐便搬出了这样多的问题,听得苏墨不由凝眉,深吸一口气,道:「喜乐姑娘,你可是欢喜我?」 「啥?」喜乐瞪大眼睛,见鬼了似得盯着苏墨,整个下意识往后头退去:「苏兄,你说的啥话?」 只是,喜乐到底忘记了,此时自己正落在树上,且还是以半蹲的姿势,这样一退,整个人便朝着后头倒去。 怀中的酒壶一个反转,几乎下一刻就要破碎殆尽,喜乐忍不住心疼,想也没想便侧了侧身子,试图将其护在怀里。 可这样一来,武艺再好,喜乐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即将背面朝下,狠狠摔在地上的事实。 『砰』的一声,响彻整个院落。 喜乐紧紧闭上眼睛,预料中的疼痛,此时并没有袭来。 她紧张的睁开一只眼睛,悄悄打量了一番自己此事的情形,果不其然,她正以悬空的姿态,被苏墨抱在怀中。 那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将她接住,轻柔的动作,倒是生怕她被伤到了一般,一瞬间便让喜乐吃惊的眨了眨眼睛,长吁一口气。 然而,好半晌,喜乐都没有等到苏墨的动静,他就这样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好似被点了穴道一般,场面一度极为静谧,更是极为尴尬。 喜乐摸了摸自己怀中紧紧护着的酒杯,干巴巴一笑,示意道:「苏兄,你……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喜乐的话一出,苏墨脸色便是一红,连带着耳根子亦是在那一瞬间,仿若醒悟过来一般,烧的人难以自控。 「抱歉,喜乐姑娘。」赶紧放下喜乐,苏墨手足无措的后退一步,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喜乐姑娘掉下来……我……」 「苏兄,无妨的。」见苏墨紧张,喜乐心下便顿时安了几分,笑了笑,喜乐便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我们江湖儿女,不必在意这些小细节,若是要说,也是我得感谢苏兄才是。」 说着,喜乐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向苏墨。 这世上,大抵人与人相处,便是如此。不是你慌张,就是我慌张,既是苏墨如此慌张,喜乐便剎时觉得自己有底了几分,说起话来,亦是难得的如从前一步。 只不过,喜乐显然是不知道,苏墨的紧张,也仅在那一会儿,如今他心中想法坚定,自是很快便调节过来,在喜乐还未逃离之前,苏墨忽地鼓起勇气,问道:「喜乐姑娘,你可是有欢喜的人?」 再一次的,苏墨重复了这句话,空气復又安静下来,气氛很是怪异。 「苏兄……」喜乐嘴角一抽,咽了口唾沫,呵呵笑道:「你是在问我?」 指了指自己,喜乐不确定的看向苏墨,心中暗道,苏墨莫非是吃醉了酒?怎的今日这样不同,完全与以往不甚一样啊! 「不错。」苏墨点头,继续道:「喜乐姑娘,先前我们的那个……」 「苏兄,那个不过是不小心罢了!」喜乐摸了摸鼻尖,强压下波动的情绪,干笑道:「我们不要太认真了,毕竟那是幻境……幻境的东西,就是假的……」 言下之意,便是在幻境之中的那个吻,不过是『假的』罢了。 苏墨闻言,心下一滞,便深吸一口气,说道:「喜乐姑娘,我心悦你……我……我愿意对喜乐姑娘负责,如果喜乐姑娘对我……」 这些时日,他冷冷静静的思考、分析,想到最后,终于确认一件事,那就是他对喜乐的感觉……绝对不是普通的朋友之情! 「苏兄,你莫要开玩笑了。」喜乐哭笑不得,想了想,便还是道:「那个吻,不过是虚假的罢了,苏兄不必耿耿于怀,更不需要负责什么,我喜乐是江湖儿女,素来不拘泥这些小节,若是苏兄误会了什么,大可打我出气……」 苏墨在思考,喜乐其实同样也在思索,且相较于苏墨,喜乐已然是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故而,听着苏墨的话,喜乐非但没有喜悦之意,反而下意识便想要逃避,不敢直视。 「喜乐姑娘,我没有开玩笑。」苏墨闻言,桃花眸子划过一抹深沉:「我是真的对喜乐姑娘,心中欢喜!」 几乎是斩钉截铁,苏墨将心中所想,说了出口。 他紧紧盯着喜乐,几乎是她下意识的一个蹙眉,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心下微微一沉,苏墨有些预感,喜乐的模样……大约是要拒绝他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喜乐沉吟,小脸上难得露出几丝正经的神色,说道:「苏兄,我……我对苏兄并没有儿女私情,我只是将苏兄当作很好的兄弟,诚然确实难得的志趣相投,但却不是那种感情……」 越是说,喜乐便越觉得自己说的混乱不堪,可见苏墨失望的神色,她心下又有些不忍……只是,一想起江湖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她便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苏兄,对不起,我当真对你无意!」 说着,喜乐一个转身,立即便一熘烟,逃离了此处。 只剩下苏墨一人,失魂落魄的站在树下,神色略显惆怅。 这是他第一次欢喜一个女子,在苏子衿那日说着喜乐要与南洛定亲的时候,他便有些在意的紧,可那时候,他只当自己产生了错觉,并未怎么在意,直到这些时日,与喜乐分明就在眼前,却老是相见漠然,他才渐渐的发现,他竟是无可救药的为此揪心着。 整整花了好些时日,他才整理好心绪,鼓足了勇气要同喜乐说,诚然他自己也知道,喜乐的模样,其实是当真将他当作好友,既是有那么一丝的不同,也是男女之间正常的情愫,无法令她动摇。 …… …… 牢房之中,阴暗潮湿,有鼠蚁四处乱窜,显得阴森可怖。 二月的天,寒冷至极,在这潮湿的地方,便愈发犹如冰窖,但凡少了火炉,都要叫人难以承受。 微亮的牢房之中,传来铁链牵扯的声音,那划过地面的低沉、冗杂的响动,在这寂静的境域,意外的格外森然。 顺着光线看去,有人靠在墙角边沿,整个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显然冷的不能自给。 隐约下,可见那人身躯壮实,块头不小,依着骨骼身形,可见是个男子。 彼时,牢房的铁门『轰』的一声被打开,明黄的绣龙袍角出现,使得整个大牢里头,有些许生气涌进。 那狼狈的男子闻声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可见昭帝威严入内,一步一步,含着冷厉的气息,震的他心头髮憷。 下意识往后一躲,男子低下脑袋,不敢去看昭帝的神色。 只是,就在这时,昭帝忽地冷冷出声,语气依旧温和,却含着一丝杀伐:「天雄,你可是朕的好儿子啊!」 天雄……大皇子,司天雄!那个早年因犯了错事,被关押数年,之后放出来,便整日里躲在府邸里……传说中疯溃了的大皇子! 帝王的声音落下,立即惊的司天雄捂住嘴,瑟瑟发抖。 「朕倒是想知道,你为何要勾结蛮族,背叛大景!」昭帝直直盯着司天雄,不怒反笑。 司天雄勾结蛮族,在去探望太后之际,被太后设的圈套网住,且还露出了马脚。因而,如今才会被抓到此处,狼狈不堪! 「父皇……父皇!」司天雄慌张起来,铁链被牵拽着,发出刺耳的响声:「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父皇饶命,饶命啊!」 「知错?」昭帝闻言,忍不住敛了笑意,怒道:「朕放过你一次,你竟是还不知悔改,难不成你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大景的皇子,还是他蛮族的皇子!」 说着,昭帝攥紧手心,强忍着那滔天的怒火,心中灼灼燃烧。 皇室的亲情之所以薄弱,不是因为帝王皆是无情,而是因为这些子嗣一个两个,不是图谋着他早些亡故,便是打着江山社稷的主意,虚与蛇委! 如今瞧着司天雄这般怯懦无能又愚蠢的模样,昭帝恨不得一掌打死他,只当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父皇,儿臣真的错了!」司天雄匍匐在地,哀求道:「儿臣是被胁迫的啊,是被惠妃胁迫了!」 一边说,司天雄一边磕着响头,断断续续的解释道:「父皇,儿臣当真没有想要叛乱,更没有想要皇位……只是惠妃,惠妃先前餵了儿臣一颗毒药,即便她死了,还有人在威胁着儿臣啊!」 呜咽的低哭声,随着司天雄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昭帝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惠妃逼迫你?朕看着,是你自己打了主意罢!」 说着,昭帝看了眼身后的高公公,怒道:「把信函给朕拿来!朕倒要看看,怎样的胁迫,能够让他沾沾自喜,兀自以为可以趁机逼宫,一统蛮族和江山社稷!」 昭帝的话音一落地,高公公便上前,将手中的信函捧上,低声道:「陛下喜怒,龙体为重啊。」 「你自己看看!」昭帝没有理会高公公的话,只是一把夺过那些信函,素来温和的脸容,有恼恨之色,涌了上来。 这些信函,统统都是从司天雄的一个小妾那儿搜出,想来司天雄是怕事情败露,便将信函藏在了那小妾的屋中,连带着那小妾自己,也丝毫不知情。 由此可见,司天雄在这件事上,可算做的滴水不漏。 只是,他到底是低估了皇室的搜查力度,但凡搜证的,可不是搜一两个屋宇那么简单,而是彻彻底底的翻出整个府邸,一探究竟! 司天雄闻言,整个人便怔住,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信函之上,眼底有惊恐之色浮现:「父皇,这……这是有人陷害儿臣啊,儿臣怎么会留着这些信函?若是当真是儿臣做的,儿臣一定早早便销毁了这些信函!」 颤抖着盯着那些信函,司天雄恐惧万分,生怕昭帝斩杀了自己。 这些信函,他哪里不认得?确确实实是他存留下来的,目的不为其他,便是为了嫁祸给其余皇子。 本来依着他的想法,若是此事成了,他登顶有望,自会销毁这些『罪证』。若是败露,他便将罪名指向司天儒或者司天凌,再不济也可以是司卫,这样一来,他拉了替死羔羊,显然高枕无忧。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后竟是设了圈套,令他露出马脚,以至于这些信函没时间被捎带出去! 所以现下,他唯一指望的,大概便是让昭帝以为,这信函是他人嫁祸所为,以此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毕竟,这世上可是没有愚蠢的人,会留着罪证,而不是顿时焚烧! 然而,司天雄俨然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他自认为的高超技巧,其实在昭帝眼中,不过拙劣罢了……深吸一口气,昭帝突然一笑,威严的眸底,有杀意转瞬即逝。 「司天雄啊司天雄!」昭帝冷冷笑着,语气尤为森寒:「看来你是真当朕是傻子了!」 手下狠狠一拨,昭帝将高公公捧在掌心的所有信函,一众挥落,砸在司天雄黯淡的脸上,怒意显而易见! 「传朕旨意!」昭帝眯了眯眼睛,冷酷道:「大皇子司天雄疯溃之症发作,自残而亡!」 重锤落下,帝王的话冰冷冷的,丝毫没有温度,剎时惊的司天雄一个颤抖,立即便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质问道:「父皇难道真要儿臣去死不可吗?」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他的苦苦哀求没有结果,那么他再如何委曲求全,眼前无情的上位者,也丝毫不会给予同情,甚至是饶恕!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昭帝扬唇一笑,眉宇之间有冷色浮现。 这个素来怯懦怕死的儿子,其实啊,还是有着另外的一面罢?否则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得悄然无声,还差点害死了司言,毁了大景! 司天雄闻言,反而冷笑着问道:「父皇心中,是不是只有司言一个?」 这话一出,明显便是含着一股冷戾之气,也含着一丝知道真相的埋怨。 「你在说什么!」昭帝眯起凤眸,岿然不动。 若是他没有听错,司天雄的意思……极其明显! 「父皇难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司天雄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桀桀道:「父皇若是要杀了儿臣,儿臣也是无妨,好歹有司言陪着下地狱,儿臣又有什么孤单可言呢?」 司天雄并不知道,司言回来的事情,在苏子衿临盆的前一日,司天雄便悄然被下了狱,外界只知道太后设计抓了叛贼,却是不知,那叛贼正是司天雄! 故而,一直到现下司天雄也丝毫没有得到关于司言的消息,于是,他便一如先前那般,只当司言早早便死了,哪里还会回来? 「你以为阿言死了?」昭帝冷冷看着司天雄,心下顿时明白,司言的出事,俨然与司天雄分不开干系,若不是司天雄,那蛮族的巫师也不可能将主意打到司言的身上,从而想要藉此除掉司言! 「难道不是吗?」司天雄挑衅的勾起唇,露出邪恶的神色:「父皇,听着一个儿子,设计杀了另一个儿子……还是你最爱的儿子,是不是感觉很痛苦?是不是恨不得杀了儿臣啊?」 一边说,司天雄一边哈哈大笑起来,瞧着欢愉至极,却透着诡秘的变态,看的昭帝忍不住心中一顿。 看了眼身侧的高公公,昭帝示意道:「告诉大皇子,阿言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是,陛下。」高公公闻言,立即便上前,弯腰道:「大皇子,王爷早在几日前便归来了,只是大皇子被困在牢狱之中,无法悉知罢了。」 垂下眸子,高公公不去看司天雄,却是明白,他如此一说,司天雄指不定要发狂,毕竟若非性子太过急躁,司天雄也不会在太后面前露了马脚,从而落得如此下场。 高公公的想法堪堪冒出,便见司天雄瞳孔一缩,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下来,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昭帝,怒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司言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一个落入荒漠之渊的人,决计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怎么不可能?」昭帝嘲讽一笑,看向司天雄的眼底,不再存着一丝一毫的感情,反倒有冷厉之色,明晃晃的摆在脸上:「阿言毫髮无损的回来了!」 司言是清漪和他的孩子,他这一生,可以颓败,可以牺牲一切巩固江山,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可唯独司言,唯独他真正心疼的儿子,决计不可以有丝毫损伤! 看着昭帝的神色,一旁的高公公便是心中清明,只有他知道,在收到实验啊『骸骨』的时候,这个帝王是多么的慌张,多么的痛苦,多么的生不如死。 他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白髮丛生,整夜整夜无法安稳入眠。甚至好些时候,高公公看着他恍恍惚惚的模样,口中喃喃念着清漪的名字,言语之中,皆是说着对不起的话。 他在责怪自己,没有尽好一个父亲的义务,责怪自己没能护住清漪留下的唯一血脉……那样深的痛苦,只有深爱自己的孩子的父亲,才能真正体会——白髮人送黑髮人! 可他不仅仅是个父亲,更是个帝王,即便痛苦,他也要整治战乱之后的国家,为这天下苍生负责,苟延残喘! 「该死!」铁链拖过地面,发出剧烈的响动。司天雄咬着牙,眼中布满血丝:「父皇现在很得意?在跟我昭示什么?真是可笑!」 在很早之前,司天雄便是知道,司言是昭帝的孩子,他是最大的皇子,也曾见过司羽和乔乔,自然记得清楚,司言丝毫与他们不相似,再见昭帝如此盛宠司言,他心中的警铃,在那时便作响起来。 可奈何,他没有选择,年少时候犯了错……等到他再出来,已然敌不过司言!所以他愈发的恨起了司言,恨着这个如此得宠的司言! 蛰伏多年,他终于迎来了一个机会,一个绝佳的杀了司言的机会,却没有想到,终究还是白白浪费了啊,简直是该死! 「朕不需要昭示什么,」昭帝不再去看司天雄,只缓缓转身,冷冷道:「毕竟,你再也看不到了!」 一声落下,昭帝立即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牢房之中。 …… …… ------题外话------ 这边撒了狗粮,然后就来跟乃们剧透了,墨白粉萌,国师大人不会死哦,摸摸 番外:醋熘柿子腹黑篇 锦都中,有消息传出,听人说大皇子司天雄疯溃之症发作,自残而亡。这件事一出,整个锦都为之议论。其中当属大皇子及其府中宠妾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其中缘由,不疑有他,只因司天雄自残之后,他府中十一个宠妾,其中七八个是被司天雄误伤致死,而其余的,却是情深义重,紧跟着司天雄的脚步,殉情自刎。 热闹的议论声中,却没有人知道,所谓的殉情与误伤,不过是天子的一句话罢了,究其缘由,还是因着司天雄勾结蛮族的事情。 风声骤然,短短一日,便街知巷闻,就是长宁王府中,安稳的坐着月子的苏子衿也略有耳闻。 正午时候,苏子衿卧于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炉火旺盛,昏昏睡去。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低低响起。 司言动作极轻,缓步入内。见苏子衿闭着双眸,安稳熟睡,他下意识便上前,为她理了理被角,清冷的面容,浮现一抹暖色。 大约守着苏子衿一会儿,外头便有声响传来,司言蹙了蹙眉梢,抬眸看了眼身后,便悄然起身,很快退了出去。 「大公子,主子正在歇息。」青烟上前一步,说道:「若是大公子有事情,不妨晚些时候再来?」 苏墨闻言,拧着眉道:「喜乐姑娘是不是不在?」 昨日他与喜乐坦诚,喜乐虽是拒绝了他,但苏墨却是想着看能不能挽回一些,即便不能成为夫妻……至少朋友总归可以。 只是,他几乎找遍了整个长宁王府,无论是喜乐最爱的酒窖,还是树梢之上,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由此一来,苏墨心中顿时便是『咯噔』一声,生怕喜乐不辞而别,从此天南地北,再难相见。 「原来大公子是找喜乐姑娘啊,」青烟恍然大悟,心下还奇怪,为何苏墨这般慌张:「喜乐姑娘好像昨夜便离开了,只留了一张纸条与我家主子,说是有些急事,要率先离开。」 要说喜乐的不辞而别,倒是让青烟有些无奈,这一个两个的,皆是喜欢如此行径,就好像百里奚一样,那日还尚且和苏子衿、喜乐聊着天儿,夜里时候便留了信函,说是百里家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不得已只好先行离去。 而百里奚的离开,间接便错过了苏子衿临盆,且堪堪好就是几个时辰的事情。到底说不清楚,究竟算不算没有缘分。 只是,相较于百里奚实属无奈的告别,喜乐明显是要逃之夭夭。这一点,苏墨立即便心中有数,深谙喜乐为人这般。 「她可有说去哪里?」苏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一想到喜乐行踪飘忽不定,如是她不想见他,他便是找了天南地北,也委实很难碰着,毕竟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无边无垠! 「这个倒是没有说清楚。」青烟回忆着,好半晌才继续道:「只是,今儿个一早主子便有说过,喜乐姑娘左右是要去疆南的。」 苏子衿瞧见喜乐的纸条之后,倒也是极为诧异,毕竟白日里她方才答应喜乐明日将酿酒的方法与她,且两人还约好了一起酿酒……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不过个把时辰的事情罢了,喜乐竟是连酿酒的方法也不要了,径直便舍了去,兀自悄然离开。 那时候青烟不解,便忍不住问了两句,而苏子衿的回答,则是说喜乐很可能前去疆南。至于她为何有这样的论断,青烟倒是想不明白。 「疆南?」苏墨喃喃自语着,忽然便想起苏子衿曾说喜乐要嫁给南洛的事情,心口顿时便是一疼,有苦涩的味道,自嘴角蔓延开来。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就见一道清贵的身影,缓缓出现,青烟抬眼,见是司言,便立即行了个礼。 司言微微颔首,随即将目光落在苏墨的脸上,寡淡道:「你欢喜她?」 一声欢喜落下,听得一旁的青烟有些吃惊不已,可她瞧着苏墨,见苏墨神色一滞,却没有丝毫驳斥的意思,青烟心里头,便立即有了想法。 司言口中的『她』,无疑就是喜乐,毕竟刚刚她和苏墨谈论的,只是喜乐的事情。 那一头,苏墨闻言,却是没有反驳,只扯了扯嘴角,沉静道:「从哪里可以看出来?」 苏墨不明白,司言为何这样笃定,就是他自己,也是在几日前才想通,也不知是自己的反射弧太长,还是当真不适合情爱一事,莫名的,他就是连自己的欢喜之意,也如此迟钝的恍然反应。 「你看她的眼神……」司言薄唇微动,依旧面无表情道:「不一样。」 苏墨不知道,但是司言却看得清楚,早在烟京的时候,他便知道苏墨对喜乐心中有意,虽那股欢喜很是淡薄,几乎很难看出,但偶尔笑的时候,苏墨眼里全是喜乐,这样的情愫,在不加掩饰的情况下,很难骗得过其他人。 就好像他自己一样,从前不知自己欢喜苏子衿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时常注视着她,说不清缘由,但就是忍不住回去看着。 只是,他俨然比苏墨好上许多,至少他如今抱得美人归,而苏墨这二愣子的模样……可就很难说了。 心中这般一想,司言神色却是丝毫没有变化。 苏墨闻言,忍不住皱起眉梢,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脸上的情绪,有些怅然若失。 好半天,苏墨才嘆了口气,幽幽道:「罢了!」 罢了?青烟有些不明白,什么罢了?是承认自己对喜乐的心悦,还是放弃对喜乐的欢喜? 就在青烟看不懂苏墨之际,却听司言忽地出声,漠然道:「你若是想要后悔一生,大哥打了这退堂鼓。」 冷冷淡淡的话,不含一丝温度,可落在苏墨的耳里,却有些令人心颤。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后退……毕竟没有喜乐,他的人生,还是可以继续。他是理智的,也是木讷的,知道求而不得不算太糟,毕竟比起求而不得,得之却失去才是最让人无法苟且存活。 所以,他若是就此收手,是不是就可以少疼一点? 「自然,你若是要打退堂鼓,也不是不可以。」司言冰冷的眸光,极其犀利,即便苏墨一言不发,他也好似完全看的清楚那般,只抿起薄唇,一字一顿道:「左右你将来随意找个女子成亲,她也找到心爱之人,便没有什么不行的。」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漆黑如墨的凤眸,明暗不知,令人完全看不出,他此言何意。唯有苏墨明白,司言在戳他的心,在告诉他最深刻的现实。 人与人,其实委实奇妙,就好像苏墨,二十多年未曾有女子进入他的视线,更勿要说走进他的心。可就是在最莫名的情况下,喜乐出现了,就好像雨滴一般,无声无息的落在他的胸膛,融入鲜活的心脏之中,再无法剥离。 所以,即便是当下,苏墨也是知道,他大约……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掉那个姑娘,那个明媚笑着,黑衣娇小的姑娘。 司言说的不错,他今后要么不娶妻生子,要么便是娶自己不爱的女子……这一切,他都说不准。 「她和南洛定亲了。」苏墨垂下眸子,自嘲一笑:「比起南洛,我大概没有丝毫胜算。」 青梅竹马的感情,最是令人刻骨铭心! 青烟见此,不由道:「大公子,其实……」 正打算解释这件事的时候,青烟毫不设防的,便听司言打断她的话,凉凉道:「你也许是忘记了,子衿是我抢回来的。」 司言当初知道自己对苏子衿起了心思的时候,其实便已然开始谋划一切。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苏子衿只会是他一个人的,至始至终,没有怀疑,更没有打忍让的意思。 大约在他看来,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给苏子衿幸福,这世上,唯独只要他可以做到! 司言的话音一落地,苏墨便有些错愕抬眼,可见司言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他心中微微一顿,似乎有什么,渐渐崩塌。 下一刻,便见苏墨颔首,桃花眸子有坚毅之色浮现:「我会去将喜乐带回来的……多谢你,司言!」 若是美意司言的这一番话,苏墨想来依旧会迟钝下去,一直到某个时候,无法挽回一切……他才会明白什么是悔不当初! 「不必忙着离去。」司言没有回应那句感谢的话,只神色寡淡,冷冷道:「先向子衿学了酿酒的方法。」 分明的冷峻的一张脸容,可在那一瞬间,却仿若天人,看的青烟忍不住暗暗竖起大拇指,只佩服司言的冷静与算计……这样厉害的人,难怪乎主子会对他上心! 而苏墨闻言,显然也是略显错愕,只不过,司言的话到底没有出错,喜乐素来爱酒如命,若是能够用酒来『诱惑』……必定事半功倍。 …… …… 苏墨不多时,便离开了。等着他走了以后,司言才转身,回到了回到了屋内。 只是,等着他回去的时候,苏子衿已然起身,此时正半倚靠在窗边,神色倦怠且妖娆。 「饿了么?」司言见此,便上前去,低沉的嗓音缓缓而起,仿若浓郁醇香的陈年佳酿,自带一股令人微醺的韵味。 「怎么会,」苏子衿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灼灼如桃夭一般的脸容,极致美艷:「我方才不过小憩一会儿罢了,睡之前吃了午膳,哪里会这样快就饿了?」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伸出手,打算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 然而,不待她自己动手,便见司言倾身上前,大掌将她的素手焐住,轻声道;「要喝水吗?我来就好。」 这话一出,便是惹得苏子衿好一阵无奈,她红唇微微一动,便道:「阿言,你大概是将我当作猪来圈养了。」 如今她也算是恢復的不错,可司言却日日给她餵食,三不五时的令孤鹜出去买些吃食回来,趁着战王妃等人不在,便偷偷的带回与她。且日常时候,便是一步路,也不愿让她自己走着。 不过短短几日,苏子衿便私心里觉得,自己这般,大概过不了多久,身形就要走样了。 「你太瘦了。」司言闻言,却是一脸认真,回道:「猪圈没有这样好看的猪。」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神色很是平淡,言语之间,却是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一瞬间,便让苏子衿深觉好笑,忍不住嘴角上扬,神情愉悦。 要说司言这是在夸她,倒也不是那么回事,可要说他在损她,却俨然像是在夸赞…… 嗔怪的看了眼司言,苏子衿抿嘴笑道:「你这般会撩拨女子,难怪乎方才给我大哥出主意,那么头头是道。」 方才她在里头,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尤其司言让苏墨学着酿酒这一招,便是苏子衿,也有些五体投地,毕竟喜乐爱酒,只要抓住她的口腹之慾,便相当于抓住了她的七寸,想来苏墨要拿下喜乐……指日可待。 司言闻言,染了风华的眉眼一挑,便倾身上前,双臂撑着窗台,将苏子衿圈在怀中:「你可知我为何给苏墨出主意?」 「为了什么?」苏子衿微微侧过脸,心下跳的骤快。即便两人有了孩子,但这般靠的太近,也实在是令人脸红心跳,尤其司言这样的举动,撩拨的太过厉害,便是苏子衿想要镇定,也有些力不从心。 「他们太烦了。」见苏子衿如此,司言凤眸幽深至极,有笑意一闪而过,快的令人无法捕捉:「这几日天天来探望你,我有些吃味了,子衿。」 说着,司言倾身上前,一把将苏子衿纳进怀中,整个人低下头去,轻轻将脸埋在她那优雅的颈窝之中,深深嗅了嗅她身上传来的那股令人心动的木樨清香。 温热的气息,一阵又一阵,喷洒在她的脖颈上,苏子衿微微红了面颊,推了推司言,嗫嚅道:「阿言,你怎的连大哥的醋也要吃?」 「嗯。」司言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随即就在苏子衿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忽地伸出手,轻而易举的便捉住她的手腕,低低凑过薄唇,附耳道:「子衿,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一言落地,他立即便倾身而去,薄唇落在她的朱唇之上,极致温柔的便含住那诱人的唇瓣,轻轻吻了起来。 在司言这般突然的举动之下,苏子衿深觉猝不及防。只是,不待她深思,那灵巧的舌尖便立即撬开了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暧昧的气息,一时间溢满屋子。 好半晌,司言才缓缓起身,深邃迷人的凤眸,含着一丝尚未熄灭的火光。只他依旧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过身,为苏子衿倒了杯水,声音有些暗哑:「先喝些水,我去给你买些吃食。」 说着,他将手中的杯盏递到苏子衿的面前,微微凝着眉眼,等着苏子衿接过那杯盏。 瞧着司言那有些怪异的神色,苏子衿先是一愣,随即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下意识朝着底下看去…… 「噗!」苏子衿忍不住笑起来,妩媚的脸容婉转而美妙:「阿言,你这是……怎么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直勾勾的瞧着某处,眼底戏嚯之意,极为明显。 司言闻言,不禁窘迫,然而这个时候,他早已被方才那个吻,撩拨的有些把持不住……于是,他倾身上前,吻了吻苏子衿的额头,才附上她的耳畔,清冷的嗓音,暗哑撩人:「等这阵子过了,我们再继续。」 所谓这阵子,自然就是苏子衿坐月子的时候,司言知道,坐月子对一个女子,有多么重要,所以在这段时间,他丝毫不会逾越半步。 可过了这阵子……一时间,苏子衿脸色红了起来,那不自然的模样,看的司言有些好笑。 轻轻含住那珠圆玉润的耳垂,在明显感觉到苏子衿微微一颤的时候,司言才勾起唇角,在苏子衿看不见的方向,露出淡淡笑意。 …… …… 番外:墨白篇(上) 我出生在墨门,自小便是命定的鉅子,一生顺遂,从未有过挫败。 相较于其他人,我其实并不知自己父母何人。就是整个墨门,也许只有师尊知道。 师尊抚育我成长,教习我机关,但凡作为墨门鉅子该会的,我统统都必须掌握。 五岁时候,师尊曾为我算过一命,他说我命中注定有一劫难。我问他是何,他道:情劫。 情劫? 我那时懵懵懂懂,不知情为何物,只心中思量着,既是要我为情劫丧命,那么我便不沾染凡尘俗世好了。 也不知是我的想法被师尊看透,还是师尊本就是有这个意思,没过多久,我便被送进了寺院之内。 离开前,师尊同我说:墨白啊,你今后务必要护好自己,便是手段花样多一些,也好过白白被人坑害。 师尊素来最是疼宠我,尤其是师叔的事情发生以后,师尊便将墨门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那时,我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自此在心中画上一条界限,从此隔绝万丈红尘。 在寺中,我度过尤为漫长的岁月,多年恍然而过。再回首的时候,我已然如松如竹,不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子。 只是,我出了寺院,回到墨门的第九日,百里家的宗主夫人忽地找上门来,说是他家儿子被丢在战场之上磨砺,想着能不能从我这里求一道附身符。 百里家和墨门,其实算是千百年来的至交,就是师尊和百里宗主,也是极为要好。我自小识得百里家的人,比如宗主夫人口中的儿子,百里家的少主,百里奚。 然而,即便是识得,我也不得不对此觉得汗颜,毕竟我虽是在寺庙中度过多年,却不是什么得道高僧,那些在外头打的极响亮的名号,也都是别人自发要给我冠上,一切到底是与我没有丝毫干系。 如今她要我给她一道护身符,妄图庇佑什么……委实可笑至极。 心中虽那般想着,但面上,我却还是丝毫没有显露,有模有样的造了个所谓的护身符与她,便打发她离开了。 等到她走了以后,我才悄然出了墨门,寻着踪迹,来到了东篱。 东篱这个国度,可谓是连年征战,无休无止。我山顶之上,俯瞰着那些芸芸众生,眼底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怜悯的神色,可心中更多的,却是嗤笑。 为了不损毁自己的名声,我耐着性子寻找,想着看能不能从数十万人的两军阵营中,找到百里奚的身影。 显然,我大约是高估了自己,这密密麻麻的人群,莫说是看见一个记忆中不知变了还是没有变的少年,便是想要瞧见熟悉的面孔,也是极为困难。 无奈之下,我乔装打扮,入了军营。 第一眼,便可见高台之上,少年红衣张狂,戴着獠牙银制面具,透过那面具,我几乎可以看见一双孤傲而神采飞扬的眸子,只如此,便好看的让人心中颤慄。 「今日一战,我们必须拿下这座城池!」红袍微微一动,少年将军仰着头颅,气概如山,威武至极! 随着那声音落下,底下一众将士,齐齐回应热烈,场面一时间有些震人。 只不过,彼时的我,唯独匆匆看了眼那少年将军,便侧过脸,视线落在不远处小个子的少年身上……那灰头土脸的小子,不是百里家的少主,百里奚又是何人? 见百里奚安然无恙,我心中便顿时稳了几分,想着只要今后的时日,我派了人暗中保护,要让那护身符『起作用』,并不是问题。 几乎没有多作停留,我立即便离开了东篱,回到了墨门。 离开之前,我安排了黔竹,暗中护着百里奚,也时不时的收到黔竹的消息,只言片语之间,除了一句百里奚安好,便皆是与容青有关。 可那时,我并不在意,即便是对百里奚,也丝毫没什么情谊。 百里家的宗主夫人,也就是百里奚的母亲,终归是因为担心百里奚,让宗主将其带回了百里家。听说在那之后,百里奚闹腾了许久,一哭二闹三上吊齐齐上阵,整的百里家头疼不已。 不过最后,百里奚还是没有如愿以偿,而是被他的父亲劝服,开始勤练武艺。 而我,也在之后的一年,走上了疆南国师这条道儿。 师尊曾说,但凡要成为墨门鉅子,便必须在时间磨砺,这是最后的考核,只要扶持疆南的新皇上位,一切皆是无恙。 没有人知道,墨门最初,其实是在疆南衍生,并效忠于疆南。只是后来时移世易,墨门机关术法太过厉害,四国纷争不断,在经过几十年的血雨腥风之中,墨门退出了天下逐鹿这场战役,开始独立于人世之外。 也不知何时开始,为了履行最初的诺言,墨门开始将既定鉅子送到疆南,作为国师暗中辅佐有才能的皇子登基为帝。只这件事,除了届时登基的皇帝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然,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到了我这一代的时候,疆南也出现了特殊的情况,那就是疆南的皇帝,独宠一个儿子。 如此一来,我的责任不再是择优而辅佐,而是……教习太子,成为合格的储君! 我在疆南的几年,算是平静十足,只除了偶尔南洛会闹出些动静之外,其余的倒是无妨。 这期间,我一直谨记着师尊的话,不知为何,便成了歷代中,墨门最假正经的鉅子。只这些,我一概不管,唯独想着的,只是当年师尊算的那卦象……总觉得那一卦,实属出了错。 直到两年前,南洛犯了错事,我便打算将他带回地宫,好生惩戒一番。可到了那处的时候,发现有人擅闯地宫,不仅破坏了好些机关,而且还将地宫弄得乱七八糟。 那一刻,我心中的怒火,头一次如此旺盛,几乎遏制不住! 地宫乃歷代鉅子应要守护的地方,便是墨门的子弟,也不允许随意出入。我自小便被灌输一个念想,那就是誓死守护地宫。如今地宫成了这般模样,我心下便犹如养育多年的孩子被糟蹋了一般,满是愤怒。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因为一次的因缘际会,我见到了命中的劫难。 初次见到苏子衿的时候,我心中没有丝毫动摇,唯独存着的想法,便是怒意,他们捣毁了地宫,还驯服了作为墨门鉅子才有法子亲近的火麒麟,这让我……情何以堪? 于是,我想也没有想,便存了心思要杀了他们。 可到底,这世间世事难料。 再一次相遇,是在大景锦都,我看着司言抢亲,目送着苏子衿嫁给司言……那时候的我,当真对苏子衿,没有太大感触,唯独只是探究。 我不懂,为何这世上,会存着这样的一个女子,也不懂,苏子衿会不会露出别样的神色,至少像个寻常人。 只不过,这情爱,总在悄然之间,便生长起来。我不知道的是,在对苏子衿起了好奇之心的那一刻,其实已然有了一丝兴趣……或者说,我从未想过探究谁,唯独苏子衿,是我不知不觉便想要看清楚的。 我高估了自己的心性,低估了苏子衿在我心中的地位,一次又一次,我否认着,不愿去相信自己会沉迷女色。 可终归,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越是抗拒,越是无可自拔。即便那个女子从未正视过自己一眼,我也做不到。 于是,在司言征战的时候,我时时刻刻留意着她的举动,直到那一日,听说司言的骨灰被带回来,我心中竟是有那么一丝窃喜。 不顾刚受了天谴的的那损毁的身子,我毅然决然,远步万里,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依旧楚楚美艷,依旧言笑不止,可身形却消瘦的厉害,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心中的疼惜,无限的放大,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感觉,终归让我缴械投降。 临别的时候,我想问她,若是没有了司言,她可否会多看我一眼? 即便心中早有了答案,我还是想拼力问上一句,哪怕没有答案,也无所谓。 可没有等我说完,她却回答了我……苏子衿啊,素来是那般聪慧,聪慧的令我有些无能为力。 我知道,在深陷其中的时候,我的情劫,便应运而生了,可我没得选择,更做不到不去理会,毕竟像我这样自私的人,心中若是住上一个灵魂,那么今生,便是无法摆脱。 所以,我不顾黔竹的劝导,独自一人入了荒漠之渊,将司言救了出来,可与此同时,我也知道,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我其实离死亡,已然很近……很近。 …… …… 番外:墨白(下)二更 墨门之内,雪色依旧。 常年不化的冰雪,让整个世界,看起来纤尘不染。 山顶上,有人披着鹤羽大氅,静静坐着,远远看去,就好似仙人一般,眉眼皆是风华,青丝成雪。 「鉅子!」正是时,有小童扎着头髮,自不远处跑了过来:「黔竹大哥捎信回来了,鉅子!」 直到听在那男子的身边,小童才从怀中取出信函,双手奉上,神色间极为恭敬。 眼前被称作鉅子的男子,不是墨白,又是何人? 白髮在风中凛然而动,墨白偏头,慈悲的眉眼依旧如故。他伸手捻起小童手中的信函,脸上有淡淡笑意,氤氲而生:「回去罢。」 「是,鉅子。」小童闻言,乖顺的拱了拱手,似模似样的便转过身子,踏着深浅不一的步子,很快便离开了。 等到小童走了好一阵,墨白才敛了笑意,他缓缓将信函打开,看到信函内的只言片语后,神色终归是平静了下来。 黔竹在信函上提到,苏家这些时日,喜庆不断。 先是苏宁迎娶沈芳菲,又成了锦都一大佳话,后又是长宁王府小世子司南宴百日酒席,热闹非常。 其中,当是属司南宴百日的时候,几乎大半个皇城贵嗣都前来庆贺,场面极为热络。 只唯独一件事出乎墨白的意料,那就是苏墨离家,听说是去寻喜乐了,而战王府的世子,便落到了苏宁的身上。 寥寥数语,提到苏子衿的话,不过一言盖之,那就是:如今很是安好。 即便如此,墨白心中,还是为之庆幸,至少他所作的一切,并不是没有用处。 「假慈悲你这模样,看来是身体好些了?」就在墨白想的入神之际,忽地有声音传来。 听着那声音,他便转过头,朝着身后看去,就见南洛登着一双金靴,极为高调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过一年没见,南洛整个人,一下子挺拔了许多,瞧着再不是从前那个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只脸容依旧明媚好看。 见来者是南洛,墨白倒是不动声色,他不紧不慢的将信函收进自己的袖中,随即抬眼,笑着回道:「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太子关心。」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一如既往,眉宇温和且悲悯,丝毫没有不同的姿态。 可这般看在南洛的眼底,却是莫名有些伤感。 早在来墨门之前,他便耳闻了墨白的事情,毕竟墨白是墨门的鉅子,造了天谴不说,还几乎命丧黄泉这样的大事,如何能够不传到疆南皇帝的耳朵里?再者说,作为疆南的国师,墨白本应背负的责任,尚且没有完成便这般消失了去,可不是让人起疑吗? 只是,从前再怎么厌烦墨白此人,南洛和他,也终究有些情分。故而现下看着他如此模样,心中才略微有些看不过眼。 耸了耸肩,南洛撇嘴道:「我听父皇说,你这是要坏了你墨门的规矩了?」 所谓坏了规矩一说,自然是因为,墨白无法再回到疆南,成为国师,辅佐他登基为帝。 「太子严重。」墨白闻言,只清雅一笑,淡淡道:「教习太子的事情,墨白会亲自安排门下能人代为行之,太子不必忧心。」 说着,他垂下眸子,如明月一般清俊的脸容,没有丝毫异色。 「假慈悲,你说你这般……可是值得?」南洛凝眉,那吊儿郎当的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显严肃的神色:「为了苏子衿,一夜白了头,差点丢了性命不止,还从此一辈子都离不开墨门……可是值得?」 南洛听说,墨白被黔竹带回墨门的时候,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若非他的师尊拼尽全力挽救,可能现下,墨白早已入土为安。 然而,为了保住墨白的性命,他那师尊用了墨门的禁术,以等价的条件,换取苟且偷生。而这所谓的等价,自是牺牲自由,从此不得跨出墨门一步。 若是墨白出了墨门,失去了墨门的庇护,将会再次遭受天谴,且这一次,天谴不会如上次那般好化解……只会是不死不休! 「你们总在问我值不值得。」墨白恍然一笑,圣洁的面容仿若有妖异之花绽放:「可我自来便说过,我不是什么悲天悯人、大仁大义的高僧,我所做的一切,只为求一份心安。」 救司言,如了苏子衿的愿,不是无私的献身,他从来不是什么无私的人,又怎么会做出那等子愚蠢的事情? 他只不过……见不得苏子衿那般模样,只不过是在成全自己,素来没有什么为了他人,甘愿捨弃自己的大义凛然。 「墨白啊墨白!」南洛见此,不由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嘆道:「你这样,究竟让我说你什么好?痴情还是诡计多端?」 情深不悔的要苏子衿幸福,诡计多端的宁可孤注一掷,也要换苏子衿一个余生谨记。 「或许……两者都有罢。」墨白失笑起来,染了银霜的发梢上落了纷飞的雪色,整个人宛若谪仙一般,飘然出尘,几欲羽化。 情深且自私……他啊,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从未超脱物外,又谈何不入这滚滚的红尘? …… …… 墨白篇:完 番外:醋熘柿子大战心机儿子篇(上) 自从长宁王府里头有了小世子司南宴后,府内便极为热闹。但随着司南宴一天天长大,战王妃等人,却是愈发担忧起来。 不为其他,只为这孩子越是长大,便越是肖像司言,不仅容貌随了他八分,就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和司言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人人瞧着,都要说这孩子是司言的翻版,基本没有什么为之怀疑的。 可这一点,作为祖母和外祖母,乔乔和战王妃可谓是操碎了心。旁的孩子会说话的年纪,司南宴还不曾开口,便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咿咿呀呀学语的时候,他依旧是一直木着一张玉雪般的小脸,也不哭闹,也不被逗乐。可以说,多数时候,司南宴只是沉默着摆弄物什,丝毫不像一个周岁未满的孩子。 直到司南宴周岁的这一天,王府办了个盛大的宴席,在莫名之中,便让他开口说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 那天一大早,苏宁和沈芳菲便来到了长宁王府,因着怀了数月的身子的缘故,沈芳菲扶着纤腰,便在苏宁的搀扶下,缓缓踏进了长宁王府。 而比起他们,战王夫妇则更是清早,便已然来到府中,帮衬着料理事宜。一看见苏宁和沈芳菲前来,战王妃便忍不住上前,慈爱道:「芳菲,你怎么这样早就来了?可得仔细些身子,莫要累着了。」 战王妃和沈芳菲这对婆媳,可谓相处融洽至极,她将沈芳菲看作是自己的女儿,一直以来都十分欢喜,故而如今沈芳菲怀了孩子,她更是见不得她受累。 「娘,你放心罢。」沈芳菲还未说话,便听苏宁笑嘻嘻道:「芳菲我会照顾好的,不会让她累着。」 「还笑!」战王妃瞪了眼苏宁,不贊同道:「芳菲现下身子已然六个月,你不好生让她多歇一会儿也就罢了,还这样早带着她来这处……」 虽说沈芳菲和苏子衿关系极为要好,可到底宴席之上热闹太多,很容易令人疲倦。再者说,相较于其他,苏子衿也显然更在意沈芳菲的身子骨。 「娘,是我想早些来。」沈芳菲见苏宁有些委屈的模样,心中深觉好笑:「他只是拗不过我罢了。」 这话,自然便是维护苏宁的意思,毕竟今日确实是沈芳菲自己想早些来的,呆在府中烦闷,还不如早早的来与苏子衿说些话。 战王妃闻言,不忍心说沈芳菲什么,只好瞧了眼苏宁,才慈爱的抚了抚沈芳菲的手,叮嘱道:「既是你要护着这小子,娘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现下让他扶你去屋里头坐坐,莫要累到了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战王妃显然很是关怀,听得沈芳菲心里头温暖,笑着便应下了。 不多时,苏宁便带着沈芳菲,一路朝着长安阁而去。 一边走,苏宁却是一边嘆气,嘟囔道:「娘子,你说是不是你才是娘和爹的孩子,我其实是私生子?」 自从沈芳菲过门,苏宁愈发的明白,自己的父母对待沈芳菲,可是比对他还要亲上几分。这一度让他怀疑,自己可能并不是战王府的血脉…… 听着苏宁的话,沈芳菲噗嗤一笑,嗔怪道:「你这话倒是在怪我的意思了?怪我抢了爹娘的宠爱,让你平白失宠?」 虽是玩笑之意,可沈芳菲却是故作认真,那略带严肃的劲儿,可是令苏宁心中一跳,立即喊道:「娘子,我错了,我这不是嘴笨么?就是你不在,爹娘也是这样!所以还是你在的好。」 苏宁的表情,可谓极为生动,那一副小意的模样,逗得沈芳菲忍俊不禁。 两人成亲这些时日,苏宁可谓比从前还要宠溺着她,不过他也只是在家中如此乖顺,在外头,却依旧是锦都中的一霸,纨绔子弟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二哥羞羞,」就在这时一颗小小的脑袋自假山处探了出来:「二哥羞羞!」 一边说,那孩子一边做着手势,瞧着很是皮实。 「苏木!」苏宁恶狠狠瞪了眼那小傢伙,作势要上前,道:「你这小子是皮痒了啊,连你家哥哥都敢笑话?」 面前这六七岁的小男童,黄髮垂髫,华服贵气,不是木木,又是何人? 「嫂子!快救我!」一看苏宁当真要上前,苏木便赶紧跑着躲到沈芳菲的身后,寻求庇护道:「美丽的嫂子,快救救木木。」 说着,苏木犹如小猴儿一般,在沈芳菲看不到的地方,沖苏木办了个鬼脸。 「臭小子,你这是越长大,越发跳脱了!」这般顽皮的模样,看的苏宁心下越发痒痒,委实想拎起这臭小子,扒了他裤子,好生揍那么一顿:「今儿个哥哥就教教你,什么叫作天高地厚!」 话音一落地,苏宁便伸出手,想要揪住苏木。只是,他才堪堪伸手,便见沈芳菲一双如玉的小手,落在他的手背上。 下意识的,苏宁便抬眼,看向沈芳菲。就瞧着沈芳菲无奈,说道:「阿宁,你都二十多了,怎么要跟木木一个小孩子计较?」 苏木这孩子,可谓是大人眼中的有灵气,苏宁眼中的皮实,且这小子鬼主意许多,瞧着略微木讷的小模样,却是个机灵的傢伙。 若是没有沈芳菲,苏宁自是要揍上一顿,只如今有了沈芳菲护着,他只好收回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嘆气道:「哎呀,娘子说的是,是我太过急躁了。」 说着,苏宁看向苏木,桃花眸底闪过一抹坏笑,面上却瞧着有些怜悯:「我都忘记了,木木失去了小玖玖,如今可是没有小姑娘一起玩耍,想来正是因着如此,他才故意这般顽皮,想要惹人注目。」 话音落地,苏宁便将自己的视线落在木木的身上,果不其然,就见苏木闻言,立即瘪了嘴,眼底有伤心和惦念之色,明显浮现。 司南宴满月之后没几日,燕夙便带着玖玖,回了师门。而在这之前,苏木一直是和玖玖玩的极好,对待玖玖,更是用心至极。 人都说孩子健忘,可玖玖随着燕夙离去后,到了如今也已然有了一年,一年的时间,苏木不仅是时常记挂着玖玖,而且还每每他人提之,便有些感性起来,全然与素日里机灵古怪的样子,不太相同。 「阿宁!」沈芳菲瞪了苏宁一眼,随即安慰的摸了摸苏木的脑袋,笑着安慰道:「木木莫要难过,如今小南宴也有一周岁了,再过些时日,等他再长大些,就可以和你一同玩耍了。」 「嫂子,」苏木闻言,却是忽然瘪起嘴,眼底泪花儿浮动,嗫嚅道:「我不想和小外甥玩儿,他不跟我玩儿!」 一边说,苏木一边伸手擦了擦鼻子,抱住沈芳菲的大腿,用极为渴望的眼神,憧憬道:「嫂子,你快些生小宝宝罢,我想和小侄女玩,小侄女可爱。」 「哟,」苏宁听着,忍不住挑眉道:「木木,你是不是欺负小南宴,被司言抓住了?」 这般委屈巴巴的样子,且还如此排斥司南宴,莫不是当真被司言给揪住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苏宁便深觉好笑,毕竟苏木自来很怕司言,若是能在司言手上吃些苦头,今后这小子也算是有人整治了。 只是,苏宁方一想到这般,就听苏木哼了一声,瞪眼道:「才没有,二哥胡说!」 叉了叉腰,苏木才继续道:「我才没有欺负小外甥,是小外甥不和我玩儿!」 对于司南宴,苏木委实搞不懂,一个小奶娃娃,竟是一点儿也不讨喜,整日里一副轻蔑的小模样,就是自己拿了最心爱的拨浪鼓与他玩,他也看都不看一眼,便扔到一旁。 这一来二去的,苏木不过六七岁的孩子,便有些伤心起来,且一想起当初有玖玖陪着玩闹的时候,他便愈发难过。 「哈哈!」苏宁闻言,忍不住嗤笑道:「木木,你这是多讨人不喜欢呢,竟是连小南宴也不爱与你玩耍……啧啧!」 「二哥讨厌鬼!」苏木瞪着圆鼓鼓的小眼睛,气恼道:「二哥若是可以逗得小外甥喜欢,我今后就给二哥当牛做马!」 一声当牛做马,听得苏宁笑的更欢起来。他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胸脯,倒是当真认真起来:「有你哥哥出马,啥事儿办不成?」 说着,苏宁挑起眼睛,那嘚瑟的样子,看的苏木内心冷笑,他就不信,面瘫小外甥会吃二哥这一套,哼! …… …… 那一头,苏子衿正在屋子内闹着儿子玩闹,司言坐在凳子上,神色冷淡至极,尤其瞧着那在自己的娇妻面前,才有笑脸的儿子,心下更是鄙夷不已。 似乎是注意到司言,小傢伙伸了伸手,朝着司言张开,咿咿呀呀的好像在说着什么。 只苏子衿看的出来,小南宴这是在让司言抱他。 突如其来的举动,不止是苏子衿诧异,就是司言也忍不住挑起眉眼,小南宴自生来,便不太喜欢和自己的父亲接触,但凡抱或者哄睡,只要司言一凑上前,他就一准一个不高兴,也不知是父子俩天生不对盘,还是性子太像的缘故。 而今日这忽然的亲热劲儿,倒是让人难以相信。 「要我抱?」司言勾唇,清冷的面容依旧瑰丽,只眼底掀起一丝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这话一出,小南宴便嘟起小嘴,肉粉粉的小脸蛋,也不知是承认还是否定,看的一旁的苏子衿,好整以暇,想着拭目以待。 见小傢伙没有反应,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司言却是没有相信。他知道,这个孩子还不算愚蠢,极小的脑袋,却有着焉儿坏的心思,尤其是专门和他作对! 心中微微一顿,司言便一言不发,缓缓起身,朝着南宴的方向而去,仿若要去抱他。 只是,就在苏子衿也以为司言打算抱一抱儿子的时候,却不料,这厮一个转弯,径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看也不看眼巴巴坐在榻上的小南宴,便打算将苏子衿抱到屋外。 而与此同时,小南宴先是一愣,张着一张小嘴,表现出惊讶的神色,然而下一刻,就见他『哇』的一声,忽地哭了起来。 一听儿子哭的厉害,苏子衿哪里还顾得了看这父子俩斗智斗勇?下意识的,她便拍了拍司言的臂膀,蹙眉道:「阿言,快放我下去,南宴都哭了!」 一边说,苏子衿一边转过脸,朝着榻上的小傢伙看去。 就见这个时候,小傢伙张着嘴,哇哇哭着,瞧着好不伤心。 「他没有哭。」司言冷冷看了眼那只出声,不落泪的司南宴,凤眸幽深而暗沉,显然很是嫌弃。 一听司言的话,小南宴便立即登了登小短腿,哇哇的朝着苏子衿的方向爬了过来。 小傢伙的动作一起,苏子衿便顿时吓了一跳,生怕孩子掉下床榻。 这床榻虽是很大,但却没有丝毫防护的板子,依着小傢伙的速度,想来再过几步,就要掉下去了。而这样的高度,虽说不会如何,但对娇嫩的孩子来说,可也算是有些惊人。 一见苏子衿心神都落在了司南宴的身上,司言便冰冷的瞟了眼依旧在乱爬的孩子,薄唇微启,漠然道:「放心,他不蠢。」 一声不蠢,俨然是对这小傢伙耗尽了耐心。 苏子衿闻言,不由无奈起来,可瞧着儿子就要爬到床沿,司言还依旧抱着自己不放,她便忍不住唤道:「青茗!快进来!」 随着苏子衿的唿声落下,青茗很快便推开门,朝着里头走来。 这一次,她丝毫没有询问,便抬眼看到了床沿边即将落下的孩子,心中一惊,她便立即上前,将孩子抱了起来,好生安置在了里头的位置。 等到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青茗才幽幽舒了口气,心中暗道,这已然是第三十七次,王爷和小世子在『争宠』的过程中,起了矛盾,以至于她不得不从外头进来,及时救场。 刚开始的时候,青茗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下……她几乎闭着眼睛,也能猜得到,为了什么。 「主子,二公子他们来了。」撇去心中的念头,青茗抬眼看向苏子衿,禀报导:「现下在外头求见。」 说着,青茗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后的小南宴,见小傢伙板着小脸,瞪着漆黑的眼珠子瞧着司言,心下便忍不住腹诽,这小世子……可不是成了精吗?如此小的年纪,演起戏来,一套一套……方才还凄悽惨惨的哭着,现下竟是木着一张可爱的小脸,不高兴的盯着自家的醋王爹爹! …… …… 番外:包子开口篇 不多时,苏宁便扶着沈芳菲,身后跟着苏木,缓缓踏进了屋门。 而彼时,苏子衿正坐在床榻边沿,榻上有好些小孩子玩闹的物什,小南宴却坐在中央,玉雪般可爱的小脸上,寡淡到看不出一丝表情。 司言站在窗前,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苏木,见苏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小南宴,心下倒是有些意外。 方才他进屋的时候,苏木确实是在逗着司南宴玩,只是可惜,自家的儿子不上道,理都不理苏木一下,苏木自觉没趣了,便同苏子衿道一声,自个儿出去外头耍了。 「芳菲,」苏子衿从容笑道:「怎么今日这样早就来了?」 说着,苏子衿起身,上前扶了沈芳菲,两人便双双坐到了床边。 「府中太闷了。」沈芳菲笑道:「你知道的,怀孩子的时候,总归有些不自由。」 早些时候还算可以,只是越到后来,便是愈发的有些不适应,毕竟要注意的事情许多,整日里也不能太过动弹,适度的走动之余,还要切记劳累……如此繁琐,委实让沈芳菲心里头闷的发慌,好不容易出来,便迫不及待的趁早了。 「这倒也是。」苏子衿闻言,轻笑道:「只是,估摸着再过一两个月,你是要更闷的。」 再过一两个月,肚子愈发大起来的时候,走动都会不太方便,自然而然的,便会愈发烦闷。这也就是为何,先前在怀孩子的时候,越是到后期,苏子衿心中的惆怅便越是深沉。再加上司言的事情,她自然就有些多愁善感,心绪不定了。 「哎!」沈芳菲嘆了一声,心中知道苏子衿所言非假,只好蹙了蹙眉,一脸认真道:「苏子衿,以后经常来陪陪我罢!」 一边说,沈芳菲一边露出笑容,好看的眉眼弯起一个弧度,瞧得一旁的苏宁,有些无奈。 他也整日里陪着她,可自家的小娇妻就是如此,一副嫌弃他的模样,反倒对苏子衿热络的不行。 「咳!」轻咳一声,苏宁道:「娘子,妹妹若是抽空,一定会去陪你的,你莫要忧心。」 说着,他看向床榻上安安静静的司南宴,笑眯眯道:「好久没见小傢伙了,长得可真快!」 倾身上前,苏宁借着空着的位置,便打算伸手抱起司南宴。 只是,他堪堪一伸手,小傢伙便是看都不看他,便转过身,将小屁股对准苏宁,不紧不慢的往后爬去。 一见小南宴这般躲避的行为,苏木便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那一副坐等看笑话的样子,惹得苏宁好一阵气恼。 于是,他不死心的凑上前去,继续逗着小傢伙,道:「小南宴,乖,给舅舅抱抱~」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珏,放到司南宴的面前,晃了晃,笑道:「这个给你玩,要不要?」 就见小傢伙抬眼,看了下苏宁晃到他面前的玉珏,只一瞬间,便轻蔑的转过脑袋,理也不理苏宁。 「二哥好生没用!」苏木忍不住道:「小外甥不喜欢二哥!」 嘲讽的话一出口,顿时让苏宁更加气不过了,下一刻,便见他伸出手,稍稍拉了拉小傢伙的小短腿,将小傢伙的视线,吸引过来。 「小南宴,舅舅抱你去街上走走,好不好?」拍了拍自己的掌心,苏宁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瞧着极为温和:「来,舅舅带你去玩儿。」 随着苏宁的话音落地,司南宴却是木着小脸,如墨的眸子清澈一片,却意外的有些冷淡之意。 「不得了!」沈芳菲嗤笑道:「苏子衿,你儿子可是真的成精了啊!」 这轻蔑的神色,简直太过惊人,以至于沈芳菲完全不敢相信,这般成熟的表情,会是一个孩子露出来的。 苏子衿闻言,忍俊不禁道:「这性子,随了他爹!」 可不是随了司言么?早几个月的时候,苏子衿还觉得奇怪,毕竟一个小孩儿,话都不会说,哪里有什么『心思』可言。可越是看着两父子斗智斗勇,她便越觉得,南宴这孩子,委实与众不同。 「除了模样……」司言在一旁,嫌弃道:「其他的都是怪异。」 言下之意,便是除了模样与他相似,其他的都与他无关,只是太过怪异罢了。 司言的话,苏宁自然听在眼底,只是一想起苏木还在一边儿虎视眈眈的等着看笑话,他便忍不住继续哄道:「小南宴,舅舅带你去骑马,带你去买好吃的,来,让舅舅抱抱。」 诱哄的语气,温和至极的脸容,可小傢伙这一次,非但没有看他,反而一撅小屁股,忽地『噗噗噗』,发出奇怪的声响。 「咦!」苏木惊悚的后退一步,捏着鼻子道:「拉粑粑了,小外甥拉粑粑了!」 苏子衿闻言,不由好笑,看了眼转脸就爬走的小傢伙,心中无奈至极。 虽说现下没什么味儿,可这小傢伙如此一副故意的模样,可是让苏宁尴尬万分的。 苏子衿才这般想着,那一头,沈芳菲便乐不可支,抿嘴笑了起来,暗道苏子衿和司言的儿子,岂止是成精了?这明显是要成仙的节奏啊! 在场一众人皆是笑语不断,唯独司言不动声色,看也不看那作怪的小鬼头,兀自冷冷站在窗边。 而那一头,苏宁愣在原地,瞧着司南宴那『冷漠』的小背影,心中不禁腹诽,这生儿子可是件不好的事情啊,但愿芳菲怀的,是闺女! …… …… 片刻时候,苏子衿给司南宴换了小红袄子,二月的天气,很是寒凉。 一大家子来到大堂,宴席上很快便热闹起来。 大致招待了一会儿,苏子衿便抱着司南宴,入了屋内。 彼时,屋子里的案几已然置在榻上,周围一众执笔玉珏,各式各样,瞧着有些繁杂。 依着战王妃说的,苏子衿便将小傢伙放置在了榻上,让他就这一切的物什,抓周。 只是,好半晌,小南宴都没有动弹,他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看也不看周身『有趣』的东西,只直勾勾的盯着苏子衿,眼含渴望。 这样的画面,司言自然看在眼底。漆黑的凤眸划过一抹挑衅,他漠然上前,一把搂住苏子衿的肩膀,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小傢伙一看,立即便瘪了瘪小嘴,显然不太高兴。 乔乔见着,便忍不住哄道:「南宴乖,先抓个喜欢的物什,等待会儿祖母让你娘亲抱你。」 一边说着,乔乔一边慈爱的摸了摸司南宴的难带,神色之间极为温柔。 只不过,小傢伙闻言,却是不为所动,就见他瞧着苏子衿,眼睛一眨不眨。 「宴儿,」苏子衿无奈,只好安抚道:「先抓周,其余的事情,待会儿再说。」 一大家子都在等着,苏子衿虽温柔,却也不是溺爱孩子的。 然而,她的话音才落地,司南宴便摇了摇头,呀呀啊的说着什么,白嫩嫩的小胖胳膊伸出,显然是要苏子衿抱。 司言见此,却是挑起眉眼,凉凉道:「小哑巴!」 一声小哑巴,听到战王爷和司羽两人面面相觑,皆是双双摇头,暗道司言这性子,可谓怪异十足,连自个的亲儿子,也丝毫看不上眼。 而相较于男人的无言以对,显然乔乔和战王妃要见怪不怪。这两人时常都是在看着司言和小傢伙争宠,故而对此倒是看惯了的。 而沈芳菲和苏宁两夫妻,则对此深觉好笑,两人皆是抿着嘴,但笑不语。 似乎是司言这般不给面子的冷笑激怒了小傢伙,就见他泪眼朦胧,挥舞着小胳膊,出声道:「泡泡!泡泡!」 「哎呦!」司羽率先诧异出声,惊道:「这小子终于会说话了?」 「泡抱!」那一头,小南宴还在蹬着小腿,呀呀的张着嘴,喊道:「抱抱!抱抱!」 小小的奶音,伴随着不清的口齿,听得苏子衿整个人笑了起来,眉眼在那一瞬间,也跟着艷绝且灼灼,宛若桃李,令人心动。 只是,没等司言温香软玉的多抱一会儿,便觉怀中一凉,下一刻,便见苏子衿走上前去,无奈的将儿子抱了起来,红唇落在玉雪娇弱的小脸上,温柔的给予一吻。 司言皱起眉梢,凤眸立即便冷却下来,可那一头,小傢伙咯咯的忽然笑起来,圆鼓鼓的眼睛却落在司言的身上,那含着得胜的骄人之色,令司言心中愈发不耐起来,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很是不愉。 …… …… 番外:再见清漪 司南宴的周岁日,终于过去,只是,临到末了,他却是依旧什么也没有抓,让一众人无奈至极。 如此这般,便又过了三个月,五月间,沈芳菲临盆,很顺利的生下孩子。只是,苏宁和苏木两兄弟期待着可以生个小女婴的时候,沈芳菲竟是生了两个男孩儿。 几家欢喜几家愁,相较于寻常人家满心的喜悦,战王府却是没那么兴奋。就是沈芳菲自己,也略感失望。不为其他,就为一大家子都是想要女孩儿,她也是期盼着能得个贴心小棉袄,只最后,却是两个调皮的男孩。 如此一来,战王府和长宁王府,便统共有四个男孩儿,实在是有些阳盛阴衰,让人忧愁。 那一头,听人说百里奚终于抱得美人归,就在司南宴一岁半的时候,药王谷那处,托人送了一张喜帖过来。 苏子衿和司言两人,便很快前去药王谷,赶着热闹劲儿,凑一凑喜庆。 去到那里之后,苏子衿才知道,轻衣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想来两人这是奉子成婚。 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却依旧是件天大的喜事,只唯独一件事不尽如人意,那便是,据药王诊脉,轻衣腹中的孩子,想必是个男孩儿。 如此一件事出来,众人忍不住,便有些面面相觑,这一辈儿的,也不知怎么的,竟是一个接着一个,只生男孩儿,没有一个女孩儿。 于是,百里奚便旁敲侧击,让司言和苏子衿赶紧生个女孩儿,好与他们家儿子结为亲家。 可司言哪里同意?原本苏子衿怀司南宴的时候,便就是个意外,再加上先前苏子衿难产,几乎要了她一条命,如此这般下来,别说是闺女,怀孩子一说,司言也捨不得让苏子衿再经受。 于是,百里奚在遭受了司言的冷脸后,便只好摸摸鼻子,没再提起。 喜乐和苏墨,仿若消失了一般,两人追追逐逐的,只偶尔苏墨捎信回来,说是到了哪处哪处的,言语之间很是自在。 只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子衿等人却是丝毫不知道,唯独苏宁整日里唉声嘆气,表示这苏墨将世子的位置甩手给他,可是害苦了他。 药王谷的喜宴,办了好些时日,原本在外头游歷江湖的清漪,也不知是从哪儿收到消息,立即便朝着药王谷的方向而去。 然而,这世上,总归有些人和事,缘分未尽,逃也逃不掉。 在即将抵达药王谷之际,有极华丽的马车,停在小道之上,几乎堵住了她雇的马车的路。 于是,在马车夫提醒的时候,清漪便下意识探出头去,瞧着那马车的背影,漠然蹙眉。 宝马雕车,即便是一眼,也可知其中之人,非富即贵。如此,也难怪乎车夫要停下来询问请示。 心中如此一想,清漪便下了马车,牵起裙摆,便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直到走至马车的一旁,她才上前而去,问着那为首的车夫,道:「这位小兄弟,为何驻足不前?」 说这话的时候,清漪神色极为温和,清雅的脸容恍若镀了一层光辉,即便神色淡淡,也令人觉得惊艷无比。 只是,没有等那车夫回过神来,便见车帘微微掀开,有俊美成熟的男子,露出脸来。 凤眸威严,神色温润,那满是帝王之气的睥睨尊贵,令清漪微微有些诧异。 「漪儿!」瞳孔微微一缩,即便多年身居高位,喜怒不形于色,在这一刻,那所有的镇定,全然都消失了去。 眼前的女子,杏色长裙,眉眼清冷而优雅,明眸皓齿,一如当年对他清浅淡笑的模样,依旧纤尘不染,依旧美貌年轻……在这一瞬间,昭帝甚至听到了自己早已死去的心口处,传来强烈的心跳。 那沉寂的情愫,二十年之后,再一次系上心头,令他恍然若梦,不敢置信。 「长宁王?」清漪微微一顿,神色丝毫不变,只淡淡道:「长宁王怎的如此唤我?乔乔又去哪里了?」 只是,这话方一出口,清漪心中便有怀疑一闪而过。 分明之前见过司羽的时候,司羽还是年轻的模样,为何一瞬间……竟是苍老了如此之多?不多短短一两年的功夫…… 心中如此一想,清漪便立即通透起来。只是,不待她说话,昭帝便上前,道:「漪儿,真的是你!」 他不可遏制的震惊起来,显然亦是对清漪的话,难以置信。 早在多年之前,他得到的消息,便是清漪故去,就是司羽和乔乔夫妇前去,也捎了一封信回来……说是清漪已然入殓。 那时候,他所有的不信,都化为妥协……毕竟司羽是他的亲弟弟,无论如何也不会骗他。可如今,自清漪的口中,昭帝显然很是清楚,司昭和乔乔这几年四处游歷,其实应当是见过清漪的罢? 可为何,他们要欺骗于他?为何要让他思念着、痛苦了二十年! 「皇帝陛下。」清漪敛了神色,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在外游歷两年,自然了解了天下之事,也知道,司羽的兄长,应当是当今大景的圣上,司昭——昭帝。 对于这个帝王,她也曾耳闻一些,毕竟依着先前在药王谷中了解到的事情,她和昭帝,应当也算是有过一段感情。 只如今再次相见,清漪心中,其实一片漠然,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唯有错认成司羽的误会…… 「漪儿……是我,司昭啊!」昭帝看着清漪那陌生而清冷的神色,宛若多年前初见时候,他看到她的第一眼那般,清漪的眼底,只有淡淡的疏离。 「皇帝陛下,」清漪闻言,依旧不动声色,淡声道:「我知道皇帝陛下,只是清漪昏睡了多年,醒来之后,旧事早已遗忘……」 说这话的时候,她依旧是不卑不亢,神色凉凉,丝毫没有其他情绪,就连那些忘却的言论,她也说的极为简短。 「漪儿……」昭帝错愕的看着清漪,心中情绪翻滚,却不敢靠近清漪,一副生怕吓到她的模样,看的驾车的暗卫,不由愣神。 可就在这个时候,昭帝忽地出声,凤眸满是喜悦:「漪儿,你若是忘却了,我可以告诉你……对了,你知道么?咱们的阿言,成长的极好,有了妻子,有了孩子……」 成熟而睿智的帝王,在这美丽的女子面前,显得那么卑微、那么满心欢喜……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几乎令周围一众暗卫睹之而惊心。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那神色寡淡的美人儿,却是抬起眼,清澈而不染烟火气息的眸底,没有一丝情绪。 「陛下,清漪早已忘却一切,前程往事,就当一笔勾销罢!」她眉眼风华依旧,悦耳温柔的嗓音,含着一丝漠然之色。 『砰』的一声,下一刻,就见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帝王跌坐下来,眉宇之间,颓败无比。 呵,一笔勾销啊,若是当真可以一笔勾销,这些年他的沉沦,又算是什么? …… …… 全剧(终) 番外:若水篇(上) 东篱,文宣二十一年,国泰民安,战火渐消。 彼时,钦天监监正尚季府邸一派安宁。 有妇人生的美丽,她穿一袭墨蓝色长裙,缓缓走进院落。 一直到女子闺房门前,她低声唤道:「若水。」 「娘?」小姑娘探出脑袋,十岁出头模样,却端是清丽可人,想来不出几年,必然落得亭亭玉立,美丽动人。 「若水,陈家公子来接你一起去宫宴了。」妇人嗔怪道:「你怎的还未梳妆打扮?」 若水撅起小嘴,有些兴趣缺缺道:「娘,我这样便挺好的,何必梳妆打扮?」 说着,她走出门槛,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烁着灵动之气。 「胡闹!」妇人板下脸来,斥责道:「陈家公子亲自来接你,想来便是极为看重你,你这般随意的出去,岂不是丢了脸面?」 「娘,我……」尚且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微微皱起,却依旧如瓷娃娃般,惹人怜爱,她大着胆子,便道:「我不想嫁给陈公子。」 那些戏本子里头,都是才子佳人,再不济,也要自己心中欢喜的,她虽年纪尚小,但到底也知道,自己对陈家小公子丝毫没有恋慕之情,若是勉强在一起,岂不是要互相折磨? 「若水!」妇人沉下脸来,有些不悦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陈家小公子出身不错,家世背景也是一等一的好,你不嫁给他,难道要嫁给皇子不成?」 若水一急,便道:「娘,我知道陈公子好,可是……」 「若水,」妇人劝道:「你爹爹如今官位不高不低,若是你真的想做那劳什子皇妃,并不现实。」 东篱最是讲究纲常伦理、身份地位,尚季不过区区五品官员,自是无法与之匹配。 「娘,我哪里是欢喜什么皇子,我只是觉得陈公子和我并不合适。」若水欲哭无泪,大大的眼睛中有焦躁划过:「况且,我又不认识什么皇子公主的……」 「不要胡闹,」妇人蹙眉,语气倒是温下几分:「你没有好好同陈家公子接触,自然不知,等你多多与他了解,成亲便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再者说,你如今不过十岁,还有四年时间,慌什么?」 心中有些不愉,若水还是皱了皱鼻子,低声道:「娘,我知道了。」 「换那身桃粉色的衣裳,赶紧的便来大厅。」妇人道:「莫要让陈家公子久等了。」 说着,妇人便很快转身出去。若水望了望妇人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懊恼自己的妥协。 不多时,若水便穿着桃粉色的衣裳,娇俏可人的去了大厅,与陈公子寒暄几句,她便坐上自家的马车,随同陈府的马车一齐朝着宫门进发。 东篱的礼教便是如此,即便说是陈公子来接送,其实也是分马车而坐,在若水看来,不过是结伴罢了,说不上哪里看重。 宴会上熙熙攘攘,觥筹交错,歌舞昇平。 因文宣帝好诗歌乐器,各家小姐便竞相上前表演,一时间倒也算氛围颇好,繁华盛世。 若水有些无趣的坐在位置上,瞧着那些大家闺秀的表演,委实有些困顿的紧,她大大的眼珠子四下一转,便瞧见对面最靠前的位置,有红衣少年郎孤傲而坐。 那人戴着银制獠牙面具,看起来略微显得可怖,好些个小姐都心生畏惧,不敢视之,可不知为何,若水竟觉得,那少年露出的下半边脸容,看起来尤为好看,像是白玉,泛着莹莹色泽,叫人着实好不钦慕。 想了想,若水便看向身侧的陈公子,低声问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陈公子顺着若水的视线看去,清秀的眉梢不由微微挑起:「你说戴面具那个?」 「嗯。」若水点头:「就是那个人。」 彼时,少年郎手执酒杯,唇角勾着一抹散漫的笑意,一杯接着一杯,饮酒看戏,极为洒脱。 「容青,」陈公子有些钦慕道:「容大将军!」 若水闻言,不由诧异:「就是那个十二岁一战成名的容青?」 她原本以为,容青该是凶神恶煞、体格魁梧之人,不想,却是一个少年郎,他瞧着有十五六岁,倒是丝毫不像十二岁的模样。 这样的容青,委实有些令人崇敬。 「不错。」陈公子点头,笑道:「男儿当如是!」 容青的名声,在东篱也算是家喻户晓了,这个去年杀出的黑马,就好像盖世英雄一般,奇蹟般将东篱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不仅百姓,就是皇亲贵胄,也无比想要结交。 只是,容青此人极为孤冷,基本上只要他瞧不上眼的,都决计不会多看一眼,这股子嚣张的气焰,也同时让许多贵胄子弟心生不忿。 「也不知道他……」若水有些失神,口中喃喃的说出几个字,还好及时剎住这话,否则非要惹得陈公子不悦不可! 她其实,想说的是: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瞧得上她。 若水存了一分想同容青结交的心,说不上欢喜与否,只是心中着实备受吸引的很,她大概是个天生喜欢英雄的小姑娘,素日里看那些个话本子、戏摺子里头,最是喜欢的,便是英雄美人的故事,如今当真有这么一个少年英雄在她的面前,她又一时间有些怯懦。 「若水妹妹,你说什么?」陈公子迷惑的看向若水,瞧着小姑娘脸蛋儿红扑扑的,甚是惹人怜爱。 「唔……没什么。」若水故作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倒是有股东篱闺阁女子不常见的不拘。 可这般自然与天真,着实看的陈公子有些心跳加快,清秀的脸上有红晕浮现。 基本上,整个宴会结束,若水都是瞧着那红衣少年郎目不转睛,可奈何陈公子盯着她很紧,以至于她就像是做贼了一般,遮遮掩掩,心中难受。 很快的,宴会便就这般落了幕。 若水本以为,她与容青之间,大概只是仰望与被仰望的关系,却不想,次日的时候,两人便开始有了交集。 这天一大早,若水便领着婢女出门看戏了。 她是个戏痴,素日里爹爹让背个女戒女德,她就是老记不住,可偏生奇怪的是,那戏本子、话本子,只要看上一遍,她就完全能够记下来。 于是,从七岁开始,若水这小姑娘便时常去戏楼子里看戏,整个戏楼子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唯独她一个小姑娘看的最是认真,久而久之,几乎整个烟京的贵妇圈子,都知道尚家的小女儿尚若水是个性情温软、年少稳重的。 这样的看待,也许是因为在多数人眼中,大抵是经歷过人情世故的,才能够安心将这一出又一出悲欢离合的戏曲看进心里头。 看完戏的若水,仍旧还沉浸在方才台上演的那一出《霸王别姬》,她有些神思恍惚的便出了戏楼,兀自还想着,若是西楚项籍没有兵败,是否会一如既往的待虞姬好?毕竟权势一说,到底也容易令人身不由己…… 这时,耳边有尖叫、喧嚣的声音响起,若水皱了皱鼻尖,艰难的才回过神来,那一分被他人扰了的不悦尚且冒出,就瞧见咫尺处,有红衣少年郎身骑白色骏马,犹如疾风一般,随之唿啸而来。 瞳孔一缩,若水瞧着那就要将她践踏过去的骏马,心跳到了嗓子眼,一时间忘记了唿吸。 她下意识的紧紧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惨烈不已之际,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起来,下一刻便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头顶上方传来少年清冽而戏嚯的声音,只听他道:「小姑娘,有什么事儿想不开,非得害本将军输掉这场比赛?」 「比赛?」若水诧异的抬头,便瞧见那光洁如玉的下颚和一张银制的獠牙面具。 脸色一红,若水不由颤抖起来,结结巴巴道:「容……容……容……」 「是本将军。」不待若水说完,容青便打断她的话,失笑道:「怎么,本将军这样可怕?」 「不……不是的,」若水摇头,一副生怕他误会的模样,急忙道:「我不觉得你可怕。你很好看……虽然他们都说你是鬼面丑颜,但是我觉得你好看呀……」 她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你很好看』,似乎有些词穷一般,看的容青深觉好笑。 「你钦慕本将军?」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少年手中长鞭仍是挥舞着。 昨日宫宴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这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神,极为炙热明亮,大概想不注意到,都是很难的。 「啊?」若水有些愣神,大约是没有预料到这少年郎如此的直白,蹙起眉梢,那张略显婴儿肥的俏丽小脸露出一抹深思。 好半晌,她才道:「我觉得可能是崇敬……」 原本她以为,现在被容青拥在怀里,应当是极为令人怦然心动的,可实际上她发现,其实她只是激动不已罢了,倒是丝毫没有那等子心悸的感觉。 瞧着若水这般认真严肃的模样,容青一时间有些失笑。 「你这小姑娘,」容青沉吟,轻笑道:「有思想的很。」 自从当上了大将军,容青想,他……或者说她,大概一直都在被钦慕和畏惧之中,那些女子原先也是恋慕与她,可她心中烦扰的很,便刻意让人放出消息,说是他幼时遭遇大灾,火烧了半面的脸容,于是才戴了面具。 不想,这消息一放出去,无数暗送秋波的女子,便顿时消失无影,那一刻,她才深觉清净的很。 只是,昨日堪堪注意到这小姑娘,意外的今日又遇到了她,容青便想着,不如吓吓她? 不过,她到底没有料到,这姑娘还真是有些意思……比起烟京的大家闺秀,可是有思想一些。 至少她知道,她对她的感觉,不是爱慕,而是崇敬,仅此而已。 若水闻言,不由嘿嘿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带着一丝稚嫩之意。 骏马抵达城郊处,依然空无一人,容青逡巡一圈,便淡淡笑道:「着实有点无趣。」 听到容青的话,若水便想起,今晨出来的时候,确实听说容青要与人赛马,那时候烟京西街的一条道还被腾了出来,不过后来她入了戏里头,着实忘乎所以了。 这般想着,若水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将军,是你赢了么?」 容青肆意一笑,扬唇道:「你说呢?」 「那就是赢了。」若水心中有些欢喜,庆幸自己没有耽误事情。 容青不可置否,只道:「送你回去。」 虽然容青不知道若水究竟是哪家的小姐,但到底烟京中,对女子的规矩极为严苛,如今要是不及时将若水送回去,终究要误了这姑娘的名声。 「大……大将军,」若水咬了咬牙,有些迟疑道:「不然咱们去喝酒吧!」 容青爱酒,东篱无人不知。 喝酒?容青挑眉,笑道:「小姑娘可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和一个『男人』喝酒,这小姑娘的胆子,着实有些大。 「我酿酒的手艺很好。」若水皱起鼻尖,一脸认真的道:「我……我想要同大将军结交!」 若水的想法,其实有些惊世骇俗。在东篱,但凡官家小姐,哪个是能够与男子结交的?可她虽偶尔胆小怯懦,但到底骨子里被戏曲中的故事所浸染,就像是一只被树枝缠上的纸鸢,终日只想挣脱束缚。 而这一刻,便是她努力的一搏。 容青闻言,不由诧异起来,她听过无数贵胄说要与他结交,送美人、送金银、送美酒。但却从未遇到一个小姑娘,有些怯怯的模样,说是要与他结交。 勾起唇角,她一个翻身便上了马,看的若水有些愣愣不止所措。 下意识的,若水抬眸看向容青,只见阳光下,少年郎鲜衣怒马,艷红的袍子随风而动,愈发显出几分肆意潇洒。 只是,在若水来不及回神的时候,容青已然伸出一只手,她低下头,似笑非笑道:「喝酒去么?」 「去。」一瞬间,有心花正在怒放。 …… …… 番外:若水篇(中) 三月的东篱,万物復甦,河边有杨柳棉絮,姿态悠扬。 水调歌头,碧波之上,渔夫撑着竹篙,怡然自得。直到行至画舫身侧,隐约从里头传来女子娇笑的声音。 不敢多作停留,怕惊扰了贵人,渔夫手中竹篙挥动,很快便离开了此处。 只这个时候,画舫中,有女子交谈的声音,渐渐响起。 「昨夜可真是尽兴,」朱钗碧玳的女子,笑语吟吟道:「不过啊,要说印象深刻……我只认萧姐姐的那首咏柳。」 「是啊,」另一个粉装俏丽的女子点头道:「我听我爹爹说,连容大将军都曾夸过萧姐姐词藻华美,是个惊才艷绝的人物呢!」 早些时候,容青……那个少年英武的将军,在宫宴之上,确实夸赞过。 说到这里,那女子一瞟眼,又继续道:「说不定啊,容将军是对萧姐姐……有些意思呢!」 这时,被称作萧姐姐的女子闻言,不禁娇羞道:「呔,你们胡说什么呢,我不过一介小女子罢了,容将军怎么会……怎么会看得上我呢?」 「萧姐姐委实看低了自己!」那朱钗碧玳的女子笑言:「要我说呢,比起尚家那个丫头,萧姐姐可是好上千倍万倍。」 女子口中的尚家丫头,自然便是指若水。这萧淼淼乃当朝太史独独的孙女儿,一直以来备受宠爱,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气,都是闻名遐迩的。而相较于若水的稚嫩青涩,显然这萧淼淼更是受人垂青。 一听这女子提起若水,那粉装俏丽的女子便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示意她适可而止。要知道,萧淼淼素来对容青钟意不已,早些时候便是情根深种……若非那尚若水忽地与容青交好,萧淼淼早早便打算央求自己的祖父,探一探容青的口风,看看是不是有机会……能够嫁的称心如意。 只是,如今整个烟京都知道,尚家的小姑娘与容青私交极好,甚至于尚夫人都曾提及过,若水将来是要做将军夫人的。 太史府的家风极为严厉,哪里容得这般放浪的行径?故而,自这件事以后,太史便对容青印象不好,便是萧淼淼,也不敢提起自己心悦容青这件事。 有那么一瞬间,萧淼淼脸色立即惨白起来,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比不比得上,大概只有容将军自己晓得。」 她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虽说对若水心怀嫉妒,可到底不至于当场诋毁,家风和教养,让她不得不认命,也不得不承认,所谓攀比一说,其实在人。如是容青丝毫不属意她,便是她国色天香,举世独一,也比不上那尚若水的一颦一笑,天真烂漫。 「姐姐不必泄气。」粉装女子见此,便宽慰道:「依我瞧着,将军未必心仪尚家姑娘。」 「你就莫要劝我了,」萧淼淼无奈,笑道:「若非心仪,又怎么会如此相交甚笃呢?」 全锦都的权贵都是知道,这个手握重兵的少年,英武不凡,却也难以靠近,仅仅那张面具下的脸容,就没有多少人能够一睹,更别说的与之相交了。 而尚若水,却是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他的欢喜,获得随意出入将军府的资格。如此殊荣,便是纵眼看去,细数整个锦都,又有几个女子……甚至是男子,能够与之比拟? 「尚家那小姑娘不是早早便许给陈家的公子了么?」粉装女子蹙眉,不满道:「难道她就不怕,这等子行为,没得败坏了门风!」 「尚若水的父亲,钦天监监正尚季……」这会儿,就见那朱钗碧玳的女子挑眼,小心翼翼道:「我爹爹说,他可是个为了权势能够不择手段的人儿,瞧着他现下让自个闺女攀附大将军的模样,想来只要能够得道升天,便是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家风不家风的了。」 一边说,那女子一边鄙夷的挽唇,显得很是嫌弃。 「嘘!」萧淼淼摇了摇头,小心叮嘱道:「妹妹莫要再说了,这隔墙有耳,仔细别被他人听去了。」 背后口舌,到底不算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她们这等子大家闺秀,便更是忌讳因此被众人议论。 「萧姐姐放心。」朱钗碧玳的女子点了点头,蹙眉道:「我省得。」 …… …… 这一边儿的,闺阁小姐指指点点,一个个皆是说着私密的话儿,围绕着容大将军和尚若水的事情,风声不停。 而那一头,将军府中,若水却是坐在石凳前,忧愁着小脸儿,唉声嘆气。 见若水如此,容青不由勾唇,淡声问道:「怎么了?今儿个倒是无精打采。」 「青丝……」若水闻言,不禁抬眼,托腮道:「你既是要做男子,不妨便娶了我呗?」 一声青丝,明显她已然知道一切。 早在一月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她便得知了容青的女儿身,只相较于一般女子,若水显然并不觉得哪里奇怪,反倒是因而,更加崇敬起容青来,瞧着很是惊喜。 「娶了你?」容青闻言,不禁错愕,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只好伸手探了探若水的额角,喃喃道:「若水,你这是病了还是怎么着?如何竟是胡言乱语起来了?」 「青丝,你不知道……」若水撅了撅小嘴,烦恼道:「我爹今儿个又问我了,让我仔细着探探口风,看看你是不是打算娶我。」 说到这里,她皱着小小的鼻尖,长嘆一口气,继续道:「我可不愿意嫁给陈公子,思来想去,如是你不嫌弃,我可以嫁给你啊,这样的话,咱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期待的小眼神,顿时便落到了容青的身上,可闻言之后,她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心下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太过有趣之余,却还是敛了情绪,一本正经的问道:「若水,你可是知道,嫁人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若水重重的点了点头,咧嘴道:「我对那些个戏摺子可是如数家珍,怎么会不明白什么是男女成亲,什么是嫁人生子?」 「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容青失笑:「为何就可以成亲了?」 「哎呀,」若水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洋洋自得道:「青丝,那些庸俗的人生,千篇一律的故事,有什么好听?不妨咱们来点特别的,就是那种……」 「咳咳!」容青不自然的撇开眸子,艷丽的脸容浮现一抹婉拒之色:「若水,我……不好那口。」 虽说是女扮男装,却也是不得已为之,正经时候,她还是对女子没有丝毫肖想的。 「那口?」若水一愣,随即大大的眼睛骨碌碌一转,便一拍自己的膝盖,急急道:「青丝,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也是不好那口呀。」 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若水嘟着小嘴儿,慢吞吞道:「我好歹也是喜欢那等子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的……怎么……怎么也不可能那样……」 「那你还说要来点特别的?」容青噗嗤笑起来,灼灼的眉眼舒展开来,犹如剎时绽放的桃夭,即便穿着男子衣物,做着少年打扮,也堪比花娇,惹人侧目。就是一旁的若水,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赶紧的捂住眼睛,小脸儿皱成一团。 「哎呦,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若水闭着眼睛,叫道:「青丝,快……快别笑了!别笑了!」 实在是容色害人,容色害人啊!这等子活色生香的美人儿,让她这种专好俊男靓女的性子,可如何是好? 「怎么又笑不得了?」容青闻言,心下自是知道若水的意思,却还是弯了弯眉眼,笑吟吟道:「莫非你当真有那等子癖好不成?」 这话,显然便是在调侃的意思了,毕竟在若水发现她女儿身的时候,也正巧见着了她的容貌。那个时候,若水便好一阵痴痴然,瞧着十足像个痴汉。 「才……才没有。」若水闻言,赶紧将自己的手放下来,结结巴巴道:「你这模样,就是妖孽,十足的妖孽。」 撇开自己的视线,若水哼哼唧唧道:「就是……就是那种戏本子里头,专门勾人魂魄的狐妖,漂亮的不像话!」 如此说着,若水却还在心里头暗暗埋怨着,容青本就生的极好,不笑的时候倒是还好,可一笑起来,简直就能令天地间都失了颜色,便是身为女子的她,也不得不对此……难以自拔? 「我不笑了。」瞧着小姑娘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容青心中俨然乐开了花儿。若她当真是男子,想来是对若水没有抵抗力的,毕竟如此单纯又如此坦诚明白事儿的女子,委实少见的很。 一听容青说不笑了,若水便将信将疑的转过头,见容青果然敛了笑,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却仍旧落在容青的脸上,眼底那赤裸裸的欢喜,很是明显。 「怎么又愣住了?」容青扶额,忍不住伸手弹了弹小姑娘的额头,挑眼道:「还没解释你的特别是怎么个意思呢!」 「哎……我的特别……」若水迷迷煳煳的捂住脑袋,怔怔道:「我……我是挺特别的……没错。」 说完这句话,若水还丝毫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见容青嘴角松动,她才勐地一个激灵,立即便回过神来,窘迫的捂住脸,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所以……」容青忍住将要脱口的笑意,抿嘴道:「你方才说的来点特别的……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你可以娶我呀,这样……这样就没有人怀疑你是女子……我们也算……嗯,互惠互利?」说着,若水小心翼翼的展开五指,黑峻峻的眼珠子滴熘熘转着,像只偷了油被抓到的小鼠儿,模样很是好笑。 「即便如此……」容青摇了摇头,勾唇一笑,似是而非道:「我也是不能够娶你的,若是你今后遇着欢喜的人,为此又埋怨上我,我可是无处讨理。」 话虽如此,但只有容青自己知道,在听闻若水不愿意嫁给那劳什子陈家公子的时候,她便悄悄在朝堂上给陈家施压,加上近日若水与她走的很近,陈家那头,想来知道该如何去做。 然而,她却不会轻易告诉若水,毕竟尚季那个老匹夫如是知道这件事,只会逼着若水……因此,在若水找到心悦之人前,她都打算护着,且一边儿用陈家的婚事,阻了尚季其他的心思。 「青丝……」若水闻言,不禁皱了皱小鼻子,她放下捂着眼睛的小手,托腮道:「不要这样嘛,反正你也没有心仪的男子,我也没有心仪的女……不对,是男子,咱们都没有,不妨就凑上一对……」 被小姑娘念叨的有些无奈,容青微微抬眸,忽地看了眼窗外,笑道:「你瞧,下雪了。」 「下雪?」若水脑袋一歪,下意识便朝着身后看去:「不是都回春了么?怎么会下雪?」 嘟囔着往后瞧去,见外头依旧黑云皎月,清明十足,她便立即反应过来……只是,当她再回头的时候,就见眼前身影消失无踪。 …… …… 番外:若水篇(下) 十月,锦都的初秋,有些凉意入骨。 正是中元节,家家户户团聚一堂,好不热闹。 长宁王府内,此时方散了晚宴。因着今年中元,沈芳菲方生了孩子的缘故,战王府和长宁王府便不像往年那般,一同摆宴,而是各自分开。 夜渐渐深了,苏子衿稍稍准备了一番,便打算前往长宁王府,送些糕点过去。 其实说是送糕点,但实际上,却是去瞧一瞧战王府一众人罢了,虽说苏子衿是出嫁的闺女,到底却是在战王夫妇的心中,尤为重要。故而,苏子衿才早早便打算要前去一趟。 「主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这时候,青烟走了进来,禀报导。 「母妃要去哪里?」不待苏子衿出声,那头坐在苏子衿身侧的司南宴却是仰着脑袋,玉雪般精緻的小脸十分寡淡,却依稀可见其中软软糯糯的小模样。 如今司南宴也大约一周半岁了,小身子长得很快,连带着走路,也在开口之后,逐渐便学会了,且还比一般的孩子,要稳妥许多。 「去你外祖家一趟,」苏子衿闻言,只伸手摸了摸司南宴的脑袋,随即缓缓攒出一个笑容来,温柔道:「南宴,你在府中先候着,母妃很快就会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倒是丝毫没有哄孩子的口气,在教育司南宴的这一方面,她是素来将他看作大人。 有些事情,比起闹骗,她是认为讲道理更为重要。 这样的情况,一度让战王妃等人好一阵无奈,可思及司南宴的独到之处,她们便也就放心了几分。 「我也要去。」司南宴闻言,软乎乎的小胳膊一动,便瞬时揪住了苏子衿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瞪着大眼睛,说道:「母妃带我去。」 「南宴,天色太晚了。」苏子衿心中虽是有些怜爱这孩子,却还是拒绝道:「你待会儿若是困了,母妃不会抱你。」 司南宴再如何聪慧,也不过是个孩子,孩子总归是嗜睡一些,故而,每日的固定时辰,他都会睏倦不已,缓缓睡去。 而现下已然更深露重,按照司南宴的秉性,恐怕不到战王府,便要唿唿睡去。届时,司言铁定不乐意抱他,苏子衿又觉得烦扰,再加上司南宴自会说话以后,便对其余一众人排斥至极的缘故……苏子衿实在认为,他今夜到底不便前去。 「我才不会困。」司南宴蹙起秀致的眉眼,执拗道:「母妃带父王去,不带我去。」 这话一出,便是带着隐约一丝的醋味儿,听得苏子衿好生无奈,可一时间又不知作何回復。 只这个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门边儿处传来:「带你去可以,若是你困了,就让孤鹜抱你!」 一边说,司言一边迈着清贵的步子,从门槛处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直到入了屋内,他二话不说便先是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去,惹得司南宴嘟起小嘴,紧张的拽着苏子衿的衣摆,生怕司言将苏子衿抢走。 只不过,孩子到底是孩子,完全与司言一个成年人无法比拟。就见司言冷冷扬眉,也不去看司南宴,便径直伸手,长臂一张,下一刻便将苏子衿纳入怀中。末了,他才垂眸,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气鼓鼓的司南宴,薄凉的唇角微微一勾,竟是显出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母妃,」司南宴木着一张矜贵的小脸,肉唿唿的小胳膊抱住苏子衿的素手,语气带了几分哭腔:「母妃,我要一起去,我不困。」 说着,他昂起小脑袋,可怜兮兮道:「母妃,我不要一个人睏觉。」 司南宴的话一落地,便见司言冷冽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只是,在多次父子间『对决』之中,司南宴很早便对这样的眸光,不再畏惧。 相反的,他此时倒是颇为得意,毕竟自从几个月前的一次雨夜,他发高烧差点夭折那件事后,苏子衿就对此很是小心。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苏子衿嘆了口气,妥协道:「罢了,你既是要去,就带上你好了。」 「只是……」说着,苏子衿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弯眉道:「若是你当真困了,我便让旁人来抱你。」 到底是自己的骨血,苏子衿虽是本着不娇惯孩子的心思,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在司南宴一周岁后,司言便安排了让小傢伙自己睡,因着有孤鹜和青茗等人守着,苏子衿便也放了心去。谁曾想,数月前的一个雨夜,司南宴忽地便发起了高烧,任由宫里头御医进进出出,丝毫没有起效。 听太医说,孩子还太小,受了风寒且又被惊吓了,如此犯了病症,委实不算突然。 本以为喝些药也就罢了,没想到小傢伙的高烧一直不退,就是苏子衿,也有些心中害怕,毕竟这样小年纪的孩子,最是容易早夭。 就在那般担惊受怕下,苏子衿整整陪着他两日后,司南宴终于退烧了。只是,在那之后,苏子衿便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睡觉,大多数时候,都是守在他的身边,等到他熟睡了,才离去。更有甚者,常常便是苏子衿陪着儿子睡下,如此几次下来,司言俨然是愈发看不顺眼自个的儿子。 「母妃最好了。」司南宴眨了眨眼睛,少见的竟是有笑容浮现,看的一旁青烟一阵错愕,心中嘀咕着,也不知这小世子是当真随了王爷『面瘫』,还是……看人给笑脸? …… …… 不多时,一家三口便坐上了马车,朝着战王府的方向而去。 宽敞的马车内,司言看了眼腻在苏子衿怀中的司南宴,脸色有些冷峻,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 似乎是察觉到司言的神色,苏子衿不禁偏过头,轻声问道:「阿言,何事这般心事重重?」 若只是吃儿子的醋,想来司言不会如此模样。故而,苏子衿才有此一问。 「昨夜北魏那头传来消息……」司言沉吟,淡淡说道:「孝武帝病重,皇子间夺储争斗愈演愈烈,大约要开战了!」 北魏部落许多,若是要夺储,那些个皇子自是可以各自把控部落,如此一来,即便得不到皇位,也可以固守封地,领一王头号,不至于落得个悽惨的地步。 「什么?」此话一出,苏子衿不禁诧异起来,心中念头一转,她便忍不住道:「若水还在北魏,这件事一个不小心,极容易殃及到她!」 钟离几年前带着若水到了北魏,虽说是一边四处找寻往生丹,但在阵营的方面,钟离无疑便是站在北姬玉衍那头,若是夺储一事掀起战事,难免某些皇子起了心思,想要拿捏住若水,用以要挟钟离。 司言点了点头,凤眸幽深,道:「钟离的意思……」 说到这里,司言看了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司南宴,继续道:「如是可以接了若水来锦都,想来自是可以护她周全。」 「可若水……」苏子衿蹙眉,有些犹豫道:「我了解她的性子,她定是不愿意在危机时刻离开钟离。」 早在司南宴周岁之后,其实便已然找到了往生丹……北魏的淮阳桃花谷,那个怪老头曾说过,要求苏子衿着人将他的骨灰送去。而后来,苏子衿也确实这般去做了。 不过,暗卫回来的时候,却是奉上了一颗往生丹,说是桃花谷的谷主送来的,至于那怪老头的身份,依旧无人知道。 在检验过后,苏子衿便去过一趟北魏,那时正值轻衣和百里奚大婚之际,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和司言去了一趟北魏,将往生丹给若水服下。 在那之后,若水却一直没有甦醒的迹象,苏子衿无奈,逗留了几日后,便匆匆到了药王谷。 听钟离说若水甦醒的消息,大概是在那之后的两个月,突然有一天,若水便就那般毫无徵兆的甦醒过来了,也算是奇蹟中的奇蹟。 可凑巧的是,那阵子司南宴恰好高烧,病了整整半个月,再后来,便是若水传了书信过来,只道等钟离空了,便会前往锦都看望她。于是乎,苏子衿悬着的心,便暂时放了下来,一直到今日,司言告知她北魏的情况。 「不去劝说一番,如何知道?」司言闻言,却是淡淡说着,唯独在苏子衿没有留意的时候,他那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暗芒,看的司南宴心中一凉,不禁倒吸一口气。 「母妃不要走!」下一刻,便见小傢伙拽着苏子衿的衣袖,皱着小鼻子,很是一副大人模样:「母妃陪我!」 不得不说,司南宴许是专门生来与司言争宠的,这孩子自来便是极为依赖母亲,先前苏子衿和司言前去药王谷的时候,司南宴便整日里哭闹不停,因着离了苏子衿的缘故,才导致后来染了风寒,病的厉害。 如今听着司言的话,想要又是要带着苏子衿离开,小傢伙便是再怎么不懂,也是敏感的察觉,此事并不简单。 「南宴乖,」苏子衿嘆了口气,却还是无奈道:「母妃这一次,必须要离开一趟。」 言下之意,便还是被司言说动了,打算前去一趟北魏。而此次,显然更不可能带上司南宴,毕竟山高路远,一个孩子如何能够受得住? 「不要!」司南宴瘪着小嘴,恼意满满的瞪着司言,泪眼汪汪道:「父王坏,我不喜欢父王!」 到底是个孩子,如此委屈巴巴的哭着,看的苏子衿心下怜惜,可奈何,一挑眼,见司言神色满意的模样,她便是怔住,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好抱着司南宴,低声细语的哄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传来落风的声音,只听他道:「爷,前头有辆马车拦住了咱们的去路。」 「何人?」司言闻言,冷峻的眉眼波澜不惊,他缓缓掀开马车的帘子,顺着视线朝着前头看去。 而与此同时,苏子衿亦是跟着朝前看去,就见那是一辆极为清雅的马车,竹帘微动,随着轻风发出清脆的响动。不待她反应,下一刻,那马车的帘子一动,露出一张清俊的男子脸容。 「钟离?」苏子衿微微愣住,下意识想要朝着司言的方向看去。 司言说昨日收到消息,为何今日钟离便到了锦都? 接收到苏子衿那诧异的眸光,司言毫无表情的脸容闪过一抹失策之意,顿时便让苏子衿明白了过来。 想来司言这厮,是要哄着她离开锦都,才刻意用了那般拙劣的『谎话』…… 正打算追究司言的责任,那一头,苏子衿忽地听到一声银铃般的笑声,随即她忍不住看去,就瞧着女子拨开帘子,跳下了马车,笑眯眯道:「青丝,是我。」 一声青丝,让苏子衿的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绚烂,小姑娘依旧十五六岁的模样,依旧没有长开的稚嫩,嘴角含笑,梨涡迷人……如此令人怀念! 若水篇(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番外:喜乐篇 疆南,镐京。 烟花三月,疆南春色,奼紫嫣红。 热闹的镐京城,叫卖声不断,很是一番其乐融融,国泰民安。 湖边杨柳微动,风过留耳,有女子穿着黑衣劲装,小巧玲珑的身子蜷缩在粗壮的树后,显得极为有趣。 「姐姐,你在这里躲猫猫么?」正是时,有小男孩儿吸熘着鼻涕,手中握着一束花,呆呆的瞧着那躲在树后的女子。 「嘘!」女子闻言,来不及深思,便赶紧将食指放在唇边,压着嗓音道:「别出声!」 一边说,那女子一边四处观望,似乎生怕被找到一般。 「姐姐,这个给你。」小男孩儿愣愣的将手中的花束凑到女子的面前,说道。 「啥?」那女子一怔,随即蹙眉道:「啧啧,小小年纪,跟谁学的呢?」 这撩拨女子的手段,可是有些厉害了。 心中这般想着,女子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 那孩子被捏的一顿一顿的,却还是不好意思的拨开女子的手,将手中花往她怀中一丢,便赶紧撒腿的便跑。 见那孩子跑开了,那女子有些失笑,手下便捡起那花束,心中嘀咕着怪异之际,就听不远处,有男子低沉的声音,缓缓而来:「喜乐姑娘,这花可是喜欢?」 这声询问方起,喜乐便是一惊,只是,她没有抬眼,而是有些尴尬的捏着花束,似乎不去看,也能知道,那说话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苏兄……」喜乐掀了掀眼皮子,嘆了口气,幽幽道:「您老这是阴魂不散吶!」 说着,她缓缓起身,将手中的花束朝苏墨的方向丢了过去,摇头道:「我就晓得这花儿有猫腻,那呆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 眼前这蓝袍俊逸,风华万千的男子,不是苏墨又是何人? 那一头,花束一丢过去,苏墨便伸出手,接了过去,看了眼手中的小雏菊,他抬眼道:「喜乐姑娘不喜欢这花么?」 说这话的时候,苏墨神色很是认真,那双桃花眸子清澈一片,看的对面的喜乐心中一软,一时间又有些无奈上前。 伸手夺过苏墨手中的小雏菊,喜乐便有些不自然道:「我可不是不喜欢,只是让你先帮我拿着而已。」 一边说,她一边转过身子,心中暗暗唾弃自己,苏墨这一露出无辜的神色,她倒是心软个什么劲儿? 只是,喜乐方一转身,却没有见到,苏墨那张好看的脸容,顿时便有幽幽然的狡黠笑意,一闪而过。 随着喜乐的步伐,大抵有了几年,苏墨从最初的耿直青年,俨然蜕变成了腹黑男子,尤其是在对着喜乐的事情上,他更是经验老道。 听着身后苏墨没有动静,喜乐便蹙了蹙眉梢,随即她转过身来,看着面色淡淡的苏墨,神色难得的严肃起来:「苏兄,你说你这样追逐着我,有什么劲儿呢?不妨早些回去,陪陪家中父母,陪陪弟妹侄子,陪陪……嗯,回去当几年世子……也好赖像这般漫无目的的随着我,不是么?」 嘴里这般说着,喜乐心中别提多么憋屈,这一两年里,苏墨时常是在她身边,若是故交之情,自是无妨。但关键却在于,喜乐看的出来,苏墨心中对她有意。可正是因为看的出来,她心里头才不是滋味儿,别扭十足。 「阿宁已然成了世子,他如今成亲在锦都,也算是圆满。」苏墨不为所动,只淡笑一声,继续道:「子衿有司言陪着,自然不需要我这个兄长操心,至于父母,他们早些时候给我来了一封信,说是没有将你带回去,不准我回府。」 苏墨的话一出口,喜乐便不由愣了愣,随即她捏了捏手中的雏菊,难以置信道:「苏兄,你这话真的假的?莫不是诓骗我罢?哪有父母不让孩子归家的?」 虽说话是这样,但喜乐心中仔细一思索,若是战王夫妇的话……或许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喜乐姑娘,我怎会骗你?」苏墨嘆声,坦言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看信函,现下还在我的身上揣着。」 一边说,苏墨一边朝着自己的腰际摸去,俨然一副要拿信函的模样。 喜乐见此,便赶紧制止道:「苏兄,你别了,我信,我信还不成么?」 苦着一张脸,喜乐继续道:「苏兄,实话跟你说,我真的对你没意思,我只是拿你当朋友罢了,旁的事情,我是没有想那么多。」 一想到嫁人生子,喜乐便觉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她的娘亲因生产害了病亡故,早些时候,她又亲眼看着苏子衿满身是血的临盆……如此别说是怀孩子,便是嫁人,喜乐都觉得可怖十足。 「我知道。」苏墨闻言,不可置否道:「可喜乐姑娘没有心上人,也不排斥我,为何我要放弃呢?」 苏墨看的出来,喜乐对他,其实算不上排斥,毕竟依着喜乐的性子,若是当真厌倦,想来不会让他跟了这么久。 「苏兄,我把你当朋友,自然不排斥你,但是……」喜乐挠了挠脑袋,红扑扑的小脸皱成一团,显然有些辩解无力。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少年手中捏着一把木扇,悠悠的便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喜乐,你不接受苏兄,我可将我十三皇妹许给他了!」少年玉带金钩,精緻的眉眼很是肆然。 「我去你大爷的!」喜乐嫌恶的看了眼他,骂道:「你十三皇妹才一岁,禽兽!」 这明显高挑了许多,却丝毫没有变化的少年,正是疆南的太子,南洛。而他口中的十三皇妹,便就是当今皇后方诞下的小公主,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金枝公主。 「呦呵,你管我?」南洛摸了摸鼻子,倒是不依不饶:「我妹妹不行,我可以啊!」 一句我可以,顿时吓得苏墨脸色一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南洛这疯太子的名声,倒是愈发的响了几分,早些时候苏墨常常听着喜乐提起他和墨白之间的『私事』,如今自然而然便以为,南洛或许……对男子有意思? 如此一想,苏墨便忍不住后退两步,不敢直视南洛。毕竟现下是他的地盘,若是用强……咳咳! 「娘娘腔,你可不要乱来!」显然,喜乐是将这话当真了,比起苏墨,她更是认真十足,好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喜乐也了解南洛这荒唐的性子,心下到底有些吃不消。 「怎么不能乱来了?」南洛闻言,却是嘿嘿一笑,没羞没臊道:「你既然不要,那就我接手呗,好歹我比你好看,比你厉害!」 说着,南洛故意拿眼神瞅了瞅苏墨,看的苏墨心中一顿,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南洛的意思。 「不行,」一想到苏墨被南洛压在身下的模样,喜乐便浑身不自在:「苏兄是我的朋友,你可莫要乱来。更何况……更何况,墨白更适合你!」 说到这里,喜乐便是脖子一梗,脸色立即有些不自然起来。 天知道她现下这态度,太过维护苏墨,整的就好像当真在乎一般……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实在抓心挠肺,让人心中难受。 「喜乐,你这就伤人心了。」南洛扶着心口,欲语还羞道:「我两好歹是自小一起长大,难道比起你和苏墨的感情,算浅的么?你若是当真讲义气,应当帮助我才是,反正你也不喜欢他啊,不如把他让给我,我这一国太子的……」 「谁说我不喜欢了?」喜乐气急,尤其见南洛那眼神,她心下更是膈应的慌。 只是,话一出口,喜乐便整个人呆住,就是一旁的苏墨,也有些怔怔不知所以。好半晌,苏墨才喜上眉梢,看向喜乐道:「喜乐姑娘,你这话可是当真?」 不是不喜欢,那就是喜欢! 「呵呵……」喜乐有些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哎呀,今天天气真是好,午饭去哪里吃呢,黄雀楼?金镶玉?」 一旁自顾自的说着,喜乐还不着痕迹的转过身,那明显不自然的模样,看的苏墨心中一阵好笑。 「金镶玉罢。」没有去拆穿她,苏墨桃花眸子微微弯起,宠溺道:「我记得你喜欢那家的糖醋里嵴。」 说着,苏墨伸出手,在喜乐尚且没有回神之际,便牵起她那小小的手,拉着恍恍惚惚的喜乐,朝着金镶玉的方向而去。 原地,唯独南洛不屑的轻哼一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念念有词道:「怂什么怂,就是上啊!老子他娘的才不是什么断袖,去你们大爷的!」 要不是瞧着这两货追来逐去怪没劲儿,他哪里要做出那副垂涎的噁心模样? 啧啧,真是世态炎凉啊! …… …… 番外:苏多余自白(小郡主出场) 近几年来,锦都好几户贵胄人家都入了一个怪圈,一个只生儿子,没有女儿的怪圈。 其中,当属战王府苏宁一家,深有感悟。 一连五六年下来,沈芳菲为了生个可爱的小姑娘,一鼓作气怀了三胎,头年生的是双胞胎,两个男孩儿,取名苏季、苏晨。第三年又生了一胎,可惜天不遂人愿,又是一个男孩儿,取名苏归,谐音闺女的闺,望着第三胎能够一鼓作气,诞下闺女。到了第五年,沈芳菲终于牟足了劲儿,想着这一回总该是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儿……却是没有料到,她盼了足足十月,此次这一胎,竟还是个小子。 沈芳菲气恼,只好随意取了个名字,唤作苏多余。战王府一干人等,倒是没有出声儿,苏宁也本欲要将苏多余当作四儿的大名,到头来沈府的老夫人却斥责他两胡闹。 于是,苏多余这个名字便被废去,改成苏余二字。 苏余是个苦命的娃娃,人都说最小的儿子最是得宠,但到了苏余这里,却是相反。后来又听人说父母曾给自己起名苏多余,他更是哭闹了好一阵子,最终自个给自个换了个名字,苏四。 对于苏余兀自沾沾自喜的这个名字,司南宴实在有些不忍相告,毕竟苏四和苏多余比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苏多余这个名字有点悲凉,可苏四又太过随意,委实半斤八两,哪个都是凄悽惨惨,像棵苦命的黄花菜。 不过,同情归同情,司南宴却还是和大家一起,唤着多余二字。 苏多余三周岁的时候便意识到,不止是自己家只生儿子,不生闺女,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百里随风,也是和他一样一样的命运。 百里随风是百里奚和轻衣的第三个儿子,就年纪来说,比起苏多余小上不止一星半点儿,好歹他能走能跳,平日里也带着些许话唠的特点,但百里随风却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奶娃娃。 一个月前,苏多余随着自家无良的爹娘去了药王谷,听说轻衣刚生了孩子,便想着恭贺一番。 他爹也不知何时,同百里随风的爹百里奚关系要好起来,其中绕绕弯弯,苏多余想来是不太懂得。 只回忆起那几日发生的事情,苏多余便觉得,百里随风这个孩子,比起他来说,将来可是要苦上许多。 原本新生的孩子应是众皆瞩目的对象,那几日里,竟是无人问津。而究其缘由,只在于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长宁王府的小郡主身上。 长宁王府的安宁小郡主,司南宴的嫡亲妹妹——司芙笙。 司芙笙是和苏多余同一年出生的,可同年不同命,小姑娘比起他来说,却是备受疼宠。 她有个小名,唤作七七,生的也是玉雪可爱,令人艷羡,有时候苏多余恨不得自己也是个女娃娃,如此也可以和她平分秋色。 整个周围,无论是长辈还是孩子,都欢喜极了司七七,苏多余悉数了一番,他的祖父和祖母最疼爱七七,他的爹爹和娘亲最喜欢七七,在他上头的三个哥哥、百里随风的两个哥哥、苏木小舅舅、魏阳侯府的五兄弟……甚至是面瘫脸的司南宴,也极度宠爱她。 想着那么多人疼爱司七七,苏多余难免神伤,再想到自家无良的爹娘整日里往长宁王府跑,他便觉得万念俱灰。 于是,很有骨气的苏多余做了个决定,誓死讨厌司七七到底! 只可惜,苏多余的决定才下了一天,第二日午后,他在家中三个兄长的『殴打』、司南宴的压迫,以及百里家两个兄弟的怒视之下,弱弱的答应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从此以效忠司七七为荣。 …… …… 这件事情,大抵如下: 秋高气爽的一天,苏多余和三个兄长,外带百里家丢在锦都玩耍的两个兄弟,六个人在院子里蹴鞠玩乐。 男孩子在这个年龄段,算是活泼至极的,几个人挥汗如下,闹的不亦乐乎。 正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一脚踹去,将鞠一下子踢到了树上,一时间众人傻眼。 院子里的树委实很高,笔直粗壮,无论他们怎么弄,这鞠就是下不来。 苏多余的两个双生兄长也算是里头最为年长的,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便打算用轻功上去。 只是,就在此时,一声女娃娃娇娇嫩嫩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晨哥哥,我来拿……我来帮你们拿。」小姑娘蹬着一双粉嘟嘟的小软靴,笑容灿烂,几乎令周围花卉黯然失色。 她晃晃悠悠走上前,粉雕玉琢的眉眼像极了苏子衿:「父王之前教我轻功了……」 司七七小姑娘,武学天赋极高,大约是承了父母的血脉,小小年纪便骨骼惊奇,是练武的奇才,和她的兄长司南宴比起来,倒是实力相当。 一看见是司七七过来,苏家三兄弟皆是笑脸相迎,那宠溺的模样,瞧得平日里被自家兄长压榨的苏多余,有些忿忿不平。而百里家的两个孩子更是径直跑上前,围着那可爱到令他们的心都要融化了的小娃娃。 见大伙注意力都到了小姑娘的身上,苏多余不服气的噘嘴:「你这么小,瞎闹什么?不要到时候掉下来,只知道哭鼻子。」 说完这句话,苏多余深觉自己男人味十足,就好像爹爹日常时候训人一般,威风凛凛。 不过,苏多余全然忘了估量,周边几个小男孩儿,可都是将司七七护在手心,哪里容的他这样的态度? 下一刻,苏多余便觉得周身几个兄长皆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一副就要揍他的模样,吓得他脸色惨白,暗暗思量着能否顺利逃跑。 「谁在欺负我妹妹?」冷冷的声音响起,司南宴精緻而冷酷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即便小小年纪,也气势吓人,丝毫不输司言。 「我……不是……」苏多余挠头,素来最是怕这个面瘫表兄。 「哥哥,」司七七见此,拉了拉自家兄长的衣袖,嘟着小嘴,奶声奶气道:「你不要吓多余哥哥。」 小姑娘是个善良的,见苏多余害怕的模样,便有些不忍。再者说,她方才也不觉得被欺负了,只是心里头不乐意,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七七乖。」司南宴柔了几分眼神,安抚道:「哥哥不为难他,只是你晨哥哥他们要和他说两句话。」 说着,司南宴看了眼苏晨几个人,一群人会意,便立即拉了一旁的苏多余,朝着花丛中走去。 就这样,因为一句话,苏多余就悲惨的在自家兄长和周围一众儿郎的『殴打』下,成了司七七的拥护者之一。 …… …… 司南宴番外加喜提新书 三月的锦都,草长莺飞。 彼时,昭帝已然退位三年有余,谁也没有料到,最终那个毫不起眼的皇子司随,成了皇位的继承人。 新皇登基的第二年,长宁王司言携妻苏子衿离开锦都,据说二人游山玩水,常年不在锦都,留下一儿一女,『驻守』长宁王府。 于是,司南宴成了第二个司言,受着长宁王世子的名头,担着的却是长宁王的职责。于是,锦都的第二个冷面阎王,竟是兜兜转转,落到了司南宴的头上,如此也算是……天道轮迴了。 只不过,和从前寡淡独身的司言不同,司南宴早在十二岁便与新任丞相的嫡长女有了婚约,如今五年过去,司南宴十七年华,本该喜结良缘之际,那相府的嫡女忽而惹了天大的事儿,以至于两人的婚约,似乎开始出现分崩离析之意。 事情闹大的那一日,司南宴还兀自端坐在案几前,手执狼毫,挥墨而就。他写的是一封信,其内容大致是让苏子衿和司言尽快回来,其中寥寥数语,皆是表示自己和丞相府的嫡女不太合适,想要废除婚约。 然而,司南宴的书信还没有写好,下一刻便见自家粉雕玉琢的妹妹急匆匆夺门而入。 「哥哥!哥哥!」司七七雪色小脸儿此时一片通红:「出大事儿了!」 七七是她的小名,她的大名是司芙笙,相对于司南宴这个南燕北飞的名儿来说,显然小姑娘是备受疼爱的一个。 「你下学了?」司南宴抬眼看了才十岁的司七七,眸底的冷意顿时少了五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一片。 大约一年多前,司言携爱妻离京,余下十五岁的司南宴带着八九岁的司七七,两兄妹相互「扶持」。 「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关心我下不下学?」司七七喘了口气,急急道:「真的出大事了!」 司七七年纪虽小,但想法却是比一般小姑娘要多得多,这些都得归功于远在他处的若水姨母。 若水虽说好歹是活了下来,但从前伤了身子,如今子嗣艰难,因而对司七七更是如自己的亲生闺女一样,但凡有什么好看的……话本子,都要千里迢迢送来锦都,连带着自己也能在锦都呆上个十天半个月。 「出什么大事了?」司南宴不以为意,慢悠悠道:「莫不是太傅罚你抄书?」 司七七五岁的时候便上了皇室学堂,但这些年一直学业长进不大,时不时的都要挨罚。 第一次挨罚的时候,司言还亲自上了一趟太傅府,『寻衅滋事』。毕竟司七七可是他最宠爱的小姑娘,他自己都捨不得罚,怎的还愿意让外人苛责? 不过,司言虽说名声在外,太傅却也是个硬骨头,因而在那之后,太傅还是又一次罚了司七七。 不过,第二次的时候,司言竟是没有登门造访。这让太傅深为诧异,一番了解之后才得知,原来是苏子衿对司言的『溺爱』之举表示不满,扬言司言若是再这般惯宠下去,她便独自领着司七七去深山老林过活,也免得自家闺女最后成为娇蛮傲慢的千金大小姐。 不得不说,苏子衿对子女的教养,一直是极为妥帖的,即便她自己也对司七七疼宠入骨,但是该责罚的时候,却是丝毫不手软,因此,整个家中,司七七最怕、最爱的,也是娘亲苏子衿。 「太傅这些时日夸我书法有长进,不曾罚我。」司七七道:「这事儿可是出在哥哥头上。」 「出在我头上?」司南宴不为所动,挑眉:「七七,外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小嫂嫂红杏出墙了!」司七七眨了眨眼睛,眸底满是熠熠生辉,仿佛在说什么旁人的八卦一般:「哥哥,你说这事儿大不大?」 「小嫂嫂?」司南宴道:「你说的是苏季家的事儿?」 能被司七七称之为嫂嫂的,如今也只有苏宁长子苏季了。毕竟几个兄弟,唯独苏7早早成了亲,其余几个皆是孑然一身。 「不是!」司七七一口咬定,道:「是哥哥你啊!你为过门的妻——桃夭夭!」 「桃夭夭?」司南宴蹙起眉心,语气有几分淡漠:「她怎么就红杏出墙了?」 丞相桃支山也算是天启的又一新秀,此人原本乃是布衣一个,听闻当年昭帝入深山,四请桃支山入仕,可偏生这个鬼才不畏强权的便拒绝了。 依着当时桃支山的话,大抵是说家中小女性子跳脱,恐怕将来没有良配,于是便借着要在家中管束小女为理由,拒绝了彻底。 可昭帝那时,却也是牟足了劲,无论如何,也要将桃支山带回锦都。于是乎,他毅然决然提出:锦都儿郎任君挑选,就是要天下之孙,也是无妨。 那时,桃夭夭不过七岁,也不知桃支山怎么想的,钦点长宁王世子司南宴为婿,扬言司南宴与他家中小女天造地设,命中注定是天赐良缘…… 本以为,起初的时候,司言并不打算应下,他以为此事若是没有苏子衿点头,恐怕将来是要挨骂。但谁也没有料到,司言在见了一面桃夭夭之后,破天荒的点了头,应承下了这桩婚事。 谁也不知道此事怎么就定了下来,但那的的确确便成了司南宴与桃夭夭的定亲契机。十岁的司南宴,七岁的桃夭夭……就这么稀里煳涂,在尚未见面的年岁,有了瓜葛。 「桃夭夭半个月前不是回锦都了吗?」本来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可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司七七简直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致勃勃道;「丞相说要让她也一起上学堂,但她不同意,说是初来锦都,自是要花天酒地一番再说,左右闹不过她,丞相便也就同意了。但就在昨儿个,她在赌坊玩了一夜,赢了上百万的银子,转眼今儿个一早,就买下来添香楼!」 添香楼是个什么地儿?男人消遣的不正经地儿!里头没有什么红颜,但容貌极佳的男子却是许多,那可是锦都出了名的小倌馆啊! 「你从哪儿听来的?」司南宴眉心蹙的更紧,也不知想着什么,语气倒是听不出所以然:「丞相让她上学堂的事儿,我可没听旁人提起。」 桃夭夭一直以来都不在锦都,桃支山来锦都这几年,桃夭夭只偶尔来过锦都几次,但多数皆是匆匆而来,匆匆离去。至于桃支山的妻子,更是从不曾踏足锦都一步。谁也不知道,桃家的事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是有人想要探究一二,也根本无从入手。因而,桃家在锦都,可谓是高门而立,神秘莫测。 「那是他们父女的私事儿,哥哥又怎么可能知道?」司七七道:「更何况,哥哥半点不在乎人家姑娘,不知道也不为过。」 司南宴:「既是人家父女的私事儿,你又怎么知道?」 「是小嫂嫂与我说的呀。」司七七理所应当回道。 「……」司南宴有一瞬间嘴角抽搐:「七七,你什么时候与她交好了?莫要被她带偏了才是。」 司南宴其实是见过桃夭夭的,早两年的时候,桃夭夭回了一趟丞相府,他远远在阁楼上,见着她从软轿上下来,瞧着也算是眉目动人,但行事却与寻常女子很是不同,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可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那时候开始,司南宴便怀疑起了他父亲司言为他定下这门亲事的缘由……也许,他父亲是真的不爽他儿时经常缠着母亲,才如此想要折腾他。 「小嫂嫂是极好的,哥哥如此说,实在不厚道。」司七七胳膊肘往外拐,义正言辞道:「我可知道,小嫂嫂就是要摆脱与哥哥的这门亲事,才故意学了前朝公主的大胆作风。」 司七七说的前朝,其实便是天启之前,千百年前的燕国。燕国千年根基,这千年中,最是举世闻名的公主,大抵只有临安公主——燕蒹葭。那是个极为『荒唐』的女子,她的一生放荡不羁、纨绔桀骜,以深受盛宠立世,却是个手段狠辣的主儿。 依着寥寥数语的古书记载,燕蒹葭豆蔻年华,便在都城办了青楼楚馆,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桃夭夭做了第二个『燕蒹葭』,可想整个锦都是多么的为之震惊。 「她不愿与我结亲?」司南宴冷峻的眉梢微微挑起,淡漠的脸容划过一丝嘲讽。 毕竟是锦都人人追着、捧着要嫁与的公子哥,且司南宴如今也正是年少时候,乍一听闻竟是有女子不屑自己到宁愿毁去自己的清白声誉,司南宴便忍不住想要探究一番。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如此大胆、如此……不识货? 下一刻,就见司南宴放下手中的狼毫,缓缓起身。 「哥哥去哪儿?」看着司南宴就要踱步离开的模样,司七七问。 司南宴淡声回:「还有些事情,午膳你便自己吃吧。」 说着,他兀自离去,只余下司七七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愈发肆意起来。 看破不说破,她哥哥啊,就是这般心气高傲,左右和爹爹还是有些不同的。 …… …… 司南宴一路而去,径直便来到了添香楼。 他倒是也不顾外人怎么看,一脸从容的领着一众暗卫,踏入添香楼。可奈何,司南宴素来在外的名声太过可怖,以至于他方踏入楼内,那一方歌舞昇平的地儿,顿时鸦雀无声。 剎那之间,也不只是谁喊了一声:「长宁王世子来抓人了!」 「快跑!」 「快跑!」 …… …… 于是,在场寻花问柳的男人,顿时烟消云散,一熘烟儿的跑了,只剩下立在司南宴身后的一众暗卫面面相觑,毕竟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今儿个世子究竟要干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明艷的身影自二楼的方向缓缓而来:「哟,这位公子这么大阵仗?」 少女明眸皓齿,言笑如春,一袭红衣,衬的那张脸容,愈发令人心动。 司南宴漠然的眉眼微微挑起,眼前的女子不就是桃支山桃丞相的独女,相府千金——桃夭夭。 比起先前的那次远远一看,明显如今当是少女长成,通身灵气。 「大胆!」有暗卫不知眼前女子是何人,率先呵斥道:「此乃长宁王世子,尔等还不速速跪拜!」 好歹是个世子,怎么地也是有几分皇家威仪的。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未婚夫长宁王世子啊,」桃夭夭轻笑一声,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就见她微微露出皓齿,笑起来:「作为这地儿的东道主,今儿个世子随意挑选一个作陪,皆是算在我的帐上。」 说着,也不管司南宴那一瞬间暗沉的脸色,桃夭夭继续不怕死道:「不过,过了今儿个,世子若是要再来此处『温柔乡』,可得带足了银子才是。」 说这话的时候,桃夭夭丝毫不觉如何,她笑容满面,顶着一张极为真挚的小脸儿,说出来的话却是带了棍棒似的,让一众暗卫深觉大事不妙。 司南宴眉头蹙起,冷冷道:「桃夭夭,本世子今日来此,可不是同你耍嘴皮子的。」 「不是耍嘴皮子,我自是知道。」桃夭夭耸肩:「既是寻温柔乡嘛,断袖不断袖,又有何重要?难不成世子敢来,不敢叫旁人知道?」 添香楼是小倌馆一事,也算是锦都有头有脸的人物皆知。现下司南宴前来……断袖一说,着实是有可能闹得满城风雨。 司南宴不理会她的话,面色依旧看不出喜怒:「桃夭夭,添香楼的确是你的罢?」 「不错,是我的。」桃夭夭回道:「怎么,难道办个青楼楚馆的,也碍着律法什么事儿了?」 「办青楼楚馆是不碍着律法的事儿。」司南宴道:「可是桃夭夭……」 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着那张依旧不羁洒脱的笑脸,缓缓道:「有人告密,说是这添香楼七日前出了命案,不巧的是,如今这添香楼是你的……」 「什么命案?」桃夭夭脸上笑意一顿,冷哼道:「如果没有人证物证,世子殿下可不要空口无凭,胡乱栽赃!」 要说司南宴身份高,地位高,可她桃夭夭也是不差。更何况,她并不是锦都这等子柔弱的女子可以比拟,她桃夭夭素来是嚣张的主儿! 「怎么会没有人证?」司南宴道:「添香楼先前的老闆娘,便是此事的人证。」 说着,他也不等桃夭夭多说什么,径直挥了挥手,命道:「来人,把桃夭夭及其一干人等,带入大牢!」 他话音一落,下一刻便有暗卫上前,将桃夭夭等人拿下。 只是,出乎司南宴意外的是,相较于其他人的惶恐不安,桃夭夭显得如此镇定,她几乎没有反抗,就这般任由暗卫擒住,眼底仍然带笑。 心下有一分不悦,司南宴忍不住道:「桃夭夭,你笑什么?」 「我笑世子有趣。」桃夭夭眉眼弯弯,道:「既是世子要与我死磕到底,那本姑娘就奉陪了!」 …… …… 司南宴的举动,不过片刻,便传遍了整个锦都。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对这俩『冤家』的行径纷纷表示观望。毕竟为茶余饭后增添谈资的,又不是自家闺女小子,这些个位高权重的人想要如何折腾,他们便如何瞧着。 可事情落入桃支山耳朵里的时候,那一向成竹在胸、从容不迫的丞相爷,连鞋子都没穿妥当,便火急火燎的命人备了轿子,前往地牢之中。 只是,在他抵达天牢的时候,却是没有见着自家闺女,反而听牢头回说,桃夭夭根本连天牢的门槛儿都没有踏足一步。 一听到这个回答,本以为桃支山悬着的心会稍稍安稳一些,但没有想到的是,桃支山闻言,脸色却是更加惨白了两分。 桃支山道:「你说司南宴没有把夭夭带来?」 「世子本是要送……送小姐过来的,」生怕热闹了位高权重之人,言语之间委婉了许多:「但不知为何,途中又把小姐带回了长宁王府……听,听说是世子途中忽觉身子不适。」 身侧的相府管事看了眼桃支山,示意:「相爷,可是要入长宁王府搭救小姐?」 「不必了。」桃支山闻言,不由嘆了口气,继续道:「那丫头,想来是不必搭救了。」 可不是不用搭救吗?司南宴都『身体不适』了,若非自家闺女给司南宴下了毒,司南宴又怎么会中途将她带回长宁王府。 …… …… 与此同时,长宁王府。 「小嫂嫂,你要的烧乳鸽。」司七七命人将一盘佳肴送至桃夭夭面前,极为欢心道:「小嫂嫂还要吃点儿什么?」 「不必了。」桃夭夭摆手,丝毫没有被『挟持』的感觉,只拍了拍自己手边的一坛酒,笑道:「这烧乳鸽配上陈年的女儿红,当是世间第一的美味佳肴。」 「当真?」司七七铜铃大的眼睛,满是璀璨光芒:「那我也来试试。」 「你要试?」桃夭夭道:「若是让你兄长瞧见,恐怕是要说我诱你喝的,到时候我可就逃脱不了罪责了。」 司七七一脸认真,保证道:「不会的,哥哥如是问起,我就说我自己要喝。」 什么叫做『我就说我自己要喝』?桃夭夭略微汗颜,也不知是这小丫头片子真是无心,还是实在腹黑,怎么她听着这句话,就好像是她诱哄了司七七喝酒一样? 「罢了罢了。」桃夭夭道:「你个小屁孩儿,还是吃几口烧乳鸽就是,酒这玩意儿啊,不适合你沾染。」 「唉?小嫂嫂怎地也觉得我是孩子?」司七七不服气道:「我今年都十岁了!」 桃夭夭挥手:「十岁也是小屁孩,等你过了十四岁,再来与我不醉不归。」 她倒是不知,今日自己无心之举,径直的便造就了今后锦都酒仙司七七。 「不喝就不喝。」司七七想,她今日不喝,明日也可以喝,反正家中父母不在,兄长又整日里忙碌,她在长宁王府,简直不要太自由了。 「还是乖巧的。」桃夭夭顺势夸了这么一句,只当是哄着小孩儿玩闹。 然而,就在她倒酒之际,只听一声极为低沉的声音,自屋外传来:「桃夭夭,你可真是闲情雅致。」 桃夭夭闻言,轻笑一声,头也不抬,兀自道:「司南宴,手下败将,又有什么资格对本姑娘评头论足?」 闲情雅致不闲情雅致,和司南宴这个手下败将,没什么关系。左右他身上还留着她种下的蛊毒,天上地下,没人可破。 听到桃夭夭的话,司南宴眉眼微寒,道:「七七,你先回自己屋里。」 「哥哥可莫要欺负小嫂嫂。」司七七看向司南宴,心中依然向着桃夭夭:「小嫂嫂方才和我说了,你身上的蛊毒不是什么厉害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话本子里头的江湖儿女,便是在这般你一刀,我一剑的互相斗殴下,产生了不可言喻的情感。因而,司七七其实很是贊成桃夭夭的此举,想来许多坚不可摧的爱情,皆是如此。 不相杀,怎相爱呢? 可她话音一落,司南宴喝桃夭夭便双双有些汗颜。 好歹司七七也是娇滴滴的王府郡主,司南宴嫡亲的妹妹。怎地自己哥哥被下了毒,她还如此……如此欢乐的模样? 「七七……」司南宴忍不住嘆息。 司七七嘿嘿一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不妨碍哥哥和小嫂嫂生小侄子!」 说着,她也不管司南宴和桃夭夭什么反应,兀自一个闪身,便很快消失在屋内,顺带还把屋门『碰』的一声阖上。看得桃夭夭不由暗暗竖起一个大拇指,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功夫倒是极为了得的。 「司南宴,你妹妹倒是极为厉害的。」桃夭夭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副老成的模样:「真是后生可畏啊!」 「解毒。」司南宴不理会桃夭夭的话,语气依旧冷到骨子里。 他和司言一样,不说话的时候,气势极沉,说话的时候,又让人深觉胆寒。故而,锦都城里头的姑娘,即便是有『贼心』,却是没有什么贼胆。 可对面的桃夭夭不同,她即便看着司南宴如此,也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只见她勾勾唇角,攒出一个明艷动人的笑来:「司南宴,你是傻子吗?」 「你说什么?」司南宴眯起眸子,眼中有杀意划过。 「我说……你是傻子吗?」桃夭夭笑弯了眉眼,继续道:「我既是给你种下蛊毒,哪里还有解毒的想法?再者说,你扣了我,给我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打扰了我做买卖的兴致,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了你?」 司南宴身上的蛊毒,其实只是诛心蛊,其蛊毒的作用,只是让他心绪不宁、时常伴有心悸之症罢了,倒是不至于死伤。 司南宴闻言,冷笑一声:「看来,你为了和我解除婚约,是费尽心思了。」 「那是当然。」桃夭夭道:「本来呢,你识相一点,解除了婚约便是,可你偏生要与我硬碰硬。本姑娘素来是吃软不吃硬,咱们不妨走着瞧呗!」 「好一个走着瞧。」司南宴忽而发出哼笑,他盯着桃夭夭,一字一顿道:「原本我打算解除婚约的,但是现在……想来是不必多此一举了。」 「你什么意思!」桃夭夭怒瞪。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觉得,你也算是有趣。」司南宴道:「这放眼锦都,也就你是与众不同的,何不将错就错,娶了你?」 「司南宴,你这是疯了吗!」桃夭夭捏紧拳头:「我说过,你放了我,解除婚约,我就给你解毒。」 「不必解毒。」看着小姑娘炸毛,司南宴忽然觉得神清气爽:「你与我成亲,不也是天作之合吗?」 「天作之合?」桃夭夭翻了个白眼,隐忍着怒意,道:「那咱们走着瞧!」 既是要招惹她,他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