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网管》 第1章 第一章 农历甲午年岁末,天很冷,但冻不住街上的热闹气氛。 仝梧正穿过一片老式住宅区,行色匆匆。 外面阳光正好,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有着过年放假的兴奋和闲散。正因为如此,仝梧那一身不应景的黑色装束和过分阴沉的气质,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察觉到周围惊诧的目光,仝梧不自觉地压低了帽檐,脚步又快了几分。 其实他有些懊恼,这具身体太不好使了,能有现在这样的速度,他花了不少时间来适应。 老住宅区门房边有一块空地,一位老大爷正靠在躺椅里,边听广播边晒太阳。 经过门房时,仝梧捕捉到了广播里传出的声音:“本市昨晚发生一起古尸盗窃案,被盗古尸......现场有一名工作人员受伤失血过多,经医护人员全力抢救,目前已无大碍。” 仝梧撇了撇嘴,心想这年头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会去盗尸体。 念头一闪而过,他已经走出小区,拐到了不远处一条一车多宽的街口。 他停下脚步打量这名叫谭家弄的小街。谭家弄在旧社会时的确是条逼仄的巷子,只不过这好几十年过去,早就由弄升级成了路,只是名字没变罢了。 谭家弄是这一片区有名的马路菜场,仝梧站在街口往里看去,目光如炬。 只见谭家弄两边的人行道和街面上摆满了各式摊贩,卖早点和日用品的、卖菜和杀鱼的,挤作一堆好不热闹,沿街的店铺又不约而同地在门口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加上人群熙攘,年味儿那叫一个浓厚。 抽了抽鼻子,仝梧找到了这片热闹中的例外,便举步朝那儿走去。 仿佛是被摒弃在过年浓烈的氛围之外,这家名叫昆仑的网吧门口特别干净,不少摊贩宁可挤在一起,或是直接绕过网吧门口去别的地方摆摊,都不愿意沾网吧门口一条边儿,好像碰上了就没啥好事儿似的。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仝梧躲开卖菜的又避开剁肉的,最后被一个卖鱼的大婶拦住了,“小伙子,鱼新鲜,来一条不?过年讨个口彩,年年有余!” 仝梧瞥了眼鱼贩脚边的泡沫盒,皱起了眉头——这鱼杀得,内脏和血到处都是,太缺乏美感了。 他冷眼一瞪,绕过鱼贩朝着网吧走去,身后传来鱼贩大婶怪腔怪调的声音:“什么眼神啊!看不起人还是咋的啦!去那种地方,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我呸!” 仝梧心想:现在的人都有神经病吗? 也不怪鱼贩大婶情绪那么激烈,实在是仝梧的眼神像在看一堆死肉,让人不舒服得很,再加上他的目的地——昆仑网吧,也是附近这一带人都特别忌讳厌恶的地方,凡是去这家网吧上过网的人,十个里面总会死一两个,回回都死在网吧门口,死状还特别惨烈恐怖。 久而久之,昆仑网吧就被冠上了坏名声,各人死因也都被归咎为小混混斗殴。 连警/察都管不了这家网吧,偏偏还没关门大吉,安安稳稳开到现在,怎么能让人不讨厌? 看着仝梧消失在网吧大门后,鱼贩大婶又“呸”了一声,继续做她的生意。 仝梧推开昆仑网吧大门,甫进门,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室内温度倒是极符合网吧“昆仑”之名。 像是来过这里似的,没有一丝迟疑,仝梧穿过破旧的走廊来到尽头,拐弯又走了几步,一条往下发展的楼梯出现在眼前。他没有犹豫走了下去,两个转角后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空间里整齐排列着数不清的电脑显示屏,上网的人却没几个。 那几个人不知道在厮杀什么网游,仝梧只见屏幕上五光十色,闪得他眼花。 昆仑网吧又冷又安静,上网的客人却没有怨言,好像感觉不到低温带来的不适。 仝梧四下一看,找到了网吧收银台,他过去靠到柜台上问:“多少钱一个钟?” “大堂四块,包间六块。”柜台里的人头也不抬道。 “哦,我包夜。”仝梧道。 因为这句话,柜台里那人这才勉为其难抬起头,笑道:“大白天的您跟我说包夜,逗我呢?”说着眯起眼睛打量了仝梧几番,又说:“我这不做未成年人的生意,您请回吧!” 仝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未成年了?” 别的不说,仝小爷正儿八经的帅哥脸,有点婴儿肥那也不至于未成年,柜台里这位女老板有点太以貌取人了。 谁知女老板居然不取笑了,反而换上一副严肃脸道:“在我这儿,不满两百岁的都算未成年,我也不管你打哪听来我这地儿的,总之不做您的生意,请回吧!”说着,朝着楼梯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再懒得多言。 仝梧有点受挫,血气不怎么足的脸上又白了几分,在不怎么明亮的网吧灯光下,看上去阴森森死气沉沉的。 老板娘倒也好耐性,摆着架势等他走。 深吸了一口气,仝梧一手探进裤子口袋里,在老板娘疑惑的眼神下摸出个东西拍在柜台上,发出“啪”一下脆响。 “看过这东西,再说做不做我的生意吧!” 他的手掌才移开半寸,方才还态度强硬的老板娘立刻就变了脸色,收回手臂往仝梧掌上一压,将他指缝里漏出的半丝寒芒硬生生给压了回去,饶是她如此反应迅速,网吧里为数不多的上网客也都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大喇喇将眼神投了过来。 “这东西你怎么来的?”老板娘语气紧张,一边警惕地扫视网吧大厅一边问。 仝梧挑眉不语,意思是你做我的生意我才说。 老板娘无奈,掀开吧台盖板,压低声音道:“拿上你的东西,进来再说。” 仝梧手掌在吧台上一抹,将方才亮出的东西重新撸进了自己的裤袋里,快速闪进柜台。 进了柜台,景象又和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不同,至少里面此刻不再是老板娘一个人在,她身边多出来一个半大孩子,手上拿着小学三年级语文书在啃——是真的啃。 老板娘对那孩子说:“我去后面一下,这里你帮忙看着。” 孩子露齿一笑,表情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老练:“得嘞,交给我了。” 老板娘交代完毕,朝仝梧勾勾手指,示意他跟自己走。 再看刚才放冰箱的位置,此时居然成了一扇雕刻有古朴花纹的木门,老板娘让仝梧先进去,关门的那一刹那,仝梧听到外面有人喊:“掌柜的,来份水煮鱼不要鱼!” 那半大孩子回道:“得嘞,208水煮鱼一份不要鱼多金针菇。”也不知道喊给谁听。 顺着老板娘的指引,仝梧来到了一间办事大厅似的房间,他好奇地四处打量。 房间里有办事窗口,有信息栏和led走字屏,有叫号系统和等位座椅,甚至还有优秀员工展示窗,看起来挺专业。老板娘领着他来到加过n道符咒的防盗门前,刷卡进门,从一个个办事员身后经过,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一关上,老板娘再也按捺不住问他,“说吧,东西到底从哪来的?” 仝梧不答反问:“听说过湘西赶尸吗?” 老板娘听他提到赶尸派,顿时少了几分紧张,往椅背里一靠,眉眼间满是不屑的倨傲,“原来是赶尸派的,难怪......”赶尸派手段最是卑鄙无耻,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得来那一小片碎芒。 “不,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赶尸派的。” “那是?” 仝梧露齿一笑,小虎牙衬着包子脸,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我是被赶的那个。” 红碎一听,惊得整个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指着仝梧几乎说不出话来。 仝梧依然笑眯眯,除了脸色白一点,哪都看不出他刚宣布自己其实是个死人。 但是红碎什么世面没见过?光她坐镇的这家昆仑网吧,每年发生的怪事就能在昆仑山上排一个来回,一只小小的不足两百年修为的僵尸,又能让她震惊多久呢?所以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坐回自己的大班椅里感叹道:“怪不得刚才看你脸色那么白,原来是僵尸。” “我以为你看得出我是什么,至少你看得出我的年龄。” 红碎一脸不以为然道:“我看不到你具体几岁,不过略有些小方法,能看个大概罢了。” “哦?敢问有何高招?” “告诉你小子我还怎么混,还是说说你口袋里那个东西吧。”红碎抬抬下巴,又把话题绕回了原处,她可是时时注意着这小子放在裤袋里的右手呢。 仝梧没再打哈哈,大方地将寒芒碎片摸出来放到桌上,顿时一片清辉在桌上晕开,原本点亮房间的灯光立时显得相形见绌,红碎甚至起身将灯关了,任由碎片清冷的光芒投射在墙上、屋顶上。 “这......这居然是真的!”红碎不可置信,脸上泛起激动的潮红。 她绝对不会认错的!虽然只是刚入昆仑派那会儿见过一次,可那东西出匣时乍然崩出的如月清辉、那翻转间光影留痕的灿烂星光,和那一眼之缘悍然浩荡直破天际的壮阔,都带给红碎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强烈冲击。 即使过了弹指千年,即使眼前只是当年的凤毛麟角,红碎依然能回忆起当时初见的感觉。 昆仑镜。 传说中可以自由穿越过去与未来,可以窥破天机的昆仑镜,的碎片。 第2章 第二章 特聘僵尸管 不知有多少个百年,昆仑镜一直是红碎心尖上的痛。 她喜欢昆仑镜,和其他弟子的不同的是,对于昆仑镜,她缺少一份敬仰,多了几分强烈且变/态的占有欲,是那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的纠结情绪,却又无比希望自己不但能每天看到昆仑镜,还能在想的时候,摸上一摸。 在红碎还不能自由控制自己梦境的时候,她的梦里最常见的就是无边无际清辉和星芒。 最后一次见到漫天星光的时候红碎已经记不清了,只有那晚特别黑沉的天空在她漫长的生命里烙下了痕迹,星光崩裂的美丽让她兴奋了好几天,可是在那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那么美丽的星光了。 昆仑镜就此消失于三界,而原因未知。 相传昆仑镜诞生于昆仑山脉形成之时,是这磅礴山川凝聚出的结晶。 而昆仑镜的失踪,则被不愿失去它的人们神话——万物有灵,本就得天独厚的昆仑镜修得肉身,一说是去俗世游历,一说是得道升天,还有一说,则是堕入六道轮回。 不论哪一种,红碎都不接受,她始终相信昆仑镜还是昆仑镜,永远不会改变。 看吧!眼下昆仑镜回到了她的身边,哪怕只是一星碎片。 不过如今的红碎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刚入昆仑派百余年的黄毛丫头了,物换星移,这许多年过去,即使她仍然觊觎昆仑镜,可她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很快面色就恢复了正常,也没有伸手去触摸那碎片。 “这是什么?”仝梧打断了红碎的回忆。 “你居然不知道?” “当然。”仝梧撇撇嘴,当年“死”第二次后这东西才被塞进他嘴里,能知道那才有鬼! “可是你却带着它找到了这里。” “我当然也有我的方法,这和我是否知道它的来历,并没有关系。” 仝梧深深地望进红碎的眼里,他迫切地想知道这片寒芒是什么,当年那个人又是谁。 红碎全不为所动,嘴角挂上了几分笑意,有些戏谑,“哦?” 她那再也不见任何失态的漫不经心的态度,多少让仝梧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再卖关子,而是抽了抽鼻子道:“我闻着味道过来的,你们这里有和它一样的气息。”他指尖在桌上敲了敲,“这个城市,都充满着这样的气息。” 红碎叹息道:“啊~是啊,是这个城市。” 仝梧还想再说什么,桌上的电话响了,红碎接起来听那边说了几句话后,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看上去极紧张。 “怎么回事?”仝梧看她挂上电话,欺身问道。 红碎摇摇头,语气里有一丝焦急,“都怪你小子突然出现,害我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仝梧满脸问号,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懒得向他解释,红碎朝着左侧墙壁一挥手,刚才还雪白平整的墙面一阵水纹荡漾,待平静下来,已经换了一幅景象。仝梧发现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刚才走过的办事窗口内部,几分钟前还坐在那操作电脑的办事员已经消失得一个不剩,椅子翻倒,资料散落一地。 而隔开大厅和办公区域的窗口玻璃外,则有个庞然大物正在试图撞碎玻璃。 虽然眼前的画面不带声音传送,但是仝梧仍然能想象得出这庞然大物撞击的力道有多大,他发誓他绝对看到了玻璃上已经不怎么细小的裂纹。 显然这东西攻击力够高够可怕,刚才还有些熙攘的办事大厅里此刻几乎没人——都逃了,没来得及逃走的此刻也已经横躺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该死!”红碎轻骂一声,推了一把还坐在椅子里的仝梧,“我出去一下,你呆在这里别动,这间房间很安全,记住!千万别离开这间房!” 说完红碎就打开办公室门冲了出去,而见到她掌心化出一线红光的仝梧则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因为刚才红碎推他那下力气不小,底下带滑轮的办公椅将他送出很远,刚醒来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差点受不住椅子和墙壁撞击带来的冲击力,险些碎一地渣渣。 好不容易等浑身骨骼停止叫嚣,确认不会骨折,仝梧长出一口气,很有辱斯文地爆出一句粗口:“妈的,疼死老子了!以为僵尸感觉不到痛吗!?”他差一点就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苏醒后才碎成渣渣的僵尸! 翻涌的气血平息些许,仝梧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墙壁上。 只见红碎已经和那怪物斗在一起,掌中武器犹如她天生的左膀右臂,翻越腾挪间无比灵巧地往庞然大物身上招呼,先是划开了它的右臂,接着又在它腿上刺了个透明窟窿,甚至有一击直接招呼在了大家伙的腹部。 大家伙吃痛,仰头吼了一声的样子,旋即尾巴横扫,将闪躲不及的红碎拍在墙壁上。 这一下力大无比,仝梧只见墙壁龟裂,红碎紧咬着嘴唇喉头急速滚动,唇间隐有血色。 那一下应该比自己刚才所受之力强多了......仝梧两相对比之时,红碎再遇险情。只见她脱力滑座在地,武器早就因为刚才的突袭而脱手飞出,此刻面对迈着沉重步子向她逼近的大家伙,反抗能力几乎是零。 但红碎岂是轻易等死之人?她暗恨自己不该轻敌,同时慢慢将食中二指沾上些唇边的血色,然后竖起抵在唇边,蠕动嘴唇默念什么。 那大家伙好似并不忌惮红碎念咒,继续步步紧逼。 仝梧看这样下去红碎必死无疑,不死也残,忍不住动了恻隐,将刚才红碎的叮嘱抛在脑后,一个箭步冲向门边。 门甫一打开,一股强烈的寒气扑面而来,就连仝梧这活死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冷! 可是很快,针对红碎的威胁让他没有时间再想其他。 只见那已经离红碎十来步近的大家伙突然人立起来,得到解放的前爪带着千钧之力朝红碎挥去。仝梧心知这一巴掌铁定力气不小,能不被拍成肉泥的,那铁定是金刚不坏之身,可红碎不是! 当下他再也来不及思虑,一猫妖蓄力向大家伙跃去。 大家伙眼角其实早就扫到了冲出来的仝梧,只是眼前红碎攻击力大减,它想乘机先解决了这娘们,再对付边上那个一脸惨白看上去不禁打的人类。 可它哪想得到,这人类居然一跃而起朝自己扑过来! 一个普通人类居然有如此惊人的弹跳力,大家伙心里不免有些惊讶,不过此刻怎么看都是红碎对自己的威胁比较大,所以它还是不打算正面反击准备替自己挠痒痒的仝梧,只是在向红碎发动攻势的同时,本能的卷起尾巴扫向仝梧。 红碎想提醒仝梧小心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然硬生生接下了大家伙的扫尾。 这一下可比刚才红碎那一推之力结实得多,仝梧腹部被扫中,差点没忍住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不过他反应够快,忍痛抱住大家伙的尾巴就是一口,獠牙深深嵌进它的尾巴里,并且开始疯狂吸血,这时候也顾不上口味如何了。 鲜热的血液淌过舌苔,滑下喉咙,温暖肠胃。 仝梧觉得自己根本停不下来,吸血的力度更大,他渴望着鲜血,感受到热血迅速进入自己的身体,兴奋不已。 “嗷!”大家伙被咬住尾部,血液被抽离的感觉让它痛苦不已,想要甩动尾巴将仝梧甩开,却发现尾部犹如被千钧之力压着,半分动弹不得。 而原本准备好被拍成肉泥的红碎,则是在几秒钟的绝望后睁开眼,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此时仝梧已经吸红了眼,深埋在大家伙尾部的獠牙并不看得清,但唇边鲜血昭然,他两手指甲暴长,一手抠进大家伙粗糙的皮肉里,另一手则五指成抓抠进地面固定,难怪那大家伙没法甩动尾巴。 仝梧这一手,几乎将它的尾巴掐断! 大家伙嚎叫的声音极其嘶哑难听,喉头因为痛苦而发出破碎的“咔咔”声,伴随着这种声音,它居然勉强吐出人语:“昆......昆仑......” 仝梧似乎并没有听到它说什么,自顾自沉浸在这场吸血盛宴里,而红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在两分钟内将一头庞然大物吸干,然后很嫌弃地随手甩开干瘪的尸体,一抹嘴唇笑着说:“这下安全了。” 仝梧一身黑衣,唇边同红碎一样染了血,他一步步走向红碎,向她伸出沾血的手。 他说:“能起来吗?我扶你。” 红碎只觉浑身恶寒,比之这昆仑之域的千里冰封,过无不及。 扶起伤重无力的红碎回到刚才的办公室,仝梧瞥了眼墙上映射出的狼藉,问红碎要不要帮忙收拾。 红碎摇头,盘腿坐在地上吐息。 仝梧也不打扰她,坐回刚才那把办公椅里,眼睛则是直勾勾盯着墙壁看。 直到红碎吐息将尽,外面才终于有了动静。 原本坍塌的办事大厅一角突然从外面被炸开一道口子,砖石碎屑暴力飞溅,却毫无尘烟缭绕遮眼。还没等仝梧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见一样东西被从缺口处扔了进来,那东西掉在大厅地板上滴溜溜滚了几圈,直到碰上大家伙的尸体才停。 仝梧正好奇这是什么,就见画面里突然一阵强烈闪光,伴随着黄色粉末飞舞。 “......” 仝梧无语,看上去这东西炸开的威力还没方才破墙之力大,却为何动静大了几倍不止,让人感觉颇不靠谱。 红碎似有所感,吐出一口浊气,撩开眼皮瞥了眼墙上,道:“无妨,我派弟子赶到,一切安全。”说着便继续打坐平息,慢慢止住了体内翻涌的气息。 昆仑派训练有素的弟子们还在行动,只见其中一人从腿侧抽出一把匕首,不知是否按到了机括,原本作为短兵的匕首陡然延展伸长,成了一把凛冽的长剑,那弟子手腕翻转,一道无形的剑气划出,打在大家伙的腿上,划开它粗糙的皮肉。 然而早已死透的大家伙毫无反应。 等待了两秒,确认大家伙不会陡然暴起伤人后,众人才围拢上前,在看了眼大家伙刚才被划开的伤口后,都忍不住惊讶地“咦”了一声——腿部这道伤口的横截面上一丝血色都没,更别提有血流出,这死法太诡异了。 不过危机已经解除这点毋庸置疑,昆仑弟子们开始动手收拾现场,有两人则是进室内找红碎,在看到室内还有一个陌生人后,俱是一惊。 红碎连忙摆手要他们放心,“别这样子,刚才要不是他救了我,你们现在来收的就是我的尸体了......还不快通知大师兄回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一人应了,跑去角落里想办法联系红碎嘴里说的大师兄,很快又回来报告,说联系不上大师兄,丫的又失踪了。 红碎:“......” 她刚要发作,却只听一道施施然的语调飘到耳边:“谁说我失踪了,这不就来了么?”居然能听出三分如沐春风的笑意来。 红碎惊喜回头——大师兄终于靠谱一回了! 大师兄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向仝梧,却是在问红碎:“怎么,有客人?” “当然,是要客!”红碎道。 闫景宸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红碎的客人很不以为意,他眼睛跟着外面收拾的弟子转,分神问红碎:“他怎么死成这副模样。”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说着,红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听完后闫景宸回头,认真打量起仝梧来。 他的视线就像x光射线似的,将仝梧从头到底扫了几个来回,才蹦出一句让仝梧和红碎都弹眼落睛的话来—— “小孩儿挺厉害哈,要不要留在我这儿当网管?” 仝梧:“......” 第3章 第三章 走马上任 仝梧留在了昆仑派,第二天就走马上任,成了昆仑网吧的第一任网管。 昆仑网吧的工作很简单,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只要你认得在在人类世界流通的人民币,会收钱会找零,其他那都不是个事儿——按照闫景宸的话来说,真要发生什么事儿,咱就先发制人以暴制暴,别怕得罪谁,就算你不占理儿,整个昆仑派也得先给自己人撑腰! 这到底是有多横才说得出这种话......可偏偏闫景宸就是牛逼,昆仑派就是有横的资本。 仝梧不清楚自己误打误撞找了一把怎样的□□,只知道他不用东躲西藏餐风露宿,不用担心自己的血欲会害人性命,更不用担心自己这副活死人的模样前路迷茫,一切的一切,闫景宸都会给他最大的帮助和最中肯的意见,这一点他再也不怀疑。 坐在吧台里,仝梧划拉着鼠标学用电脑,他接受能力快也聪明,早上红碎才教了他一小会儿,此刻他已经能独立操作了。 用电脑上网查资料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他迫切地想知道,从自己死后到现在的一百多年里,国家发生了什么。 仝梧从网上查到的资料得知,自己死后不久大清就没了,后来经历了风雨飘摇的乱世民国,血染华夏的抗日战争,而后归于和平归于沉寂,经历战乱的人们对未来的美好生活产生了迫切地向往,他们赤手空拳白手起家,建成了如今仝梧所见的这座城市,这个国家。 也罢......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仝梧靠进椅背里闭目养神,昆仑镜的碎片正静静躺在他的胸前,由闫景宸一番巧手摆弄,又亲手编红绳串起,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壁。仝梧能感觉到碎片散发出的力量,这种给他带来无尽的安全感。一如他长眠之时。 想起闫景宸替自己编红绳是的表情,仝梧不由得笑了出来。 也难怪他表情那么纠结,昨晚聊到深夜,散了以后仝梧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恨不得找一副棺材来躺着才安心,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昆仑镜碎片塞进嘴里,当糖似的砸吧了两下,才终于安静地睡去。 这情景让一早来找他的闫景宸囧了大半天,才有了后来编红绳这事情。 就在仝梧忍不住要笑出声的时候,一个细弱的声音打断了他—— “你好,我要上网......” 仝梧睁开细长的眼睛,只见柜台外站着一个高瘦苍白的少年,身体飘飘乎乎的,呈半透明状。 他眉心一跳,立刻正襟危坐,“你好,身份证。” “我......我没有......” 闻言,仝梧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没有身份证?抱歉我们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人。” “不是,我......”少年愣了一下,突然大脑放空,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仝梧在对方的呆愣中突然开口。 “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是的。”仝梧点头。 “那......那我该去哪里?” “你还活着,应该回你的身体里去,而不是在这里虚度光阴。” “可是该怎么才能回去?我在这附近走了好几天,找不到出口,外面真冷,我想在这里躲躲......” 仝梧目光仍然平静,眼前的少年感受不到昆仑网吧的寒冷,而事实上外面比这里暖和多了。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你想回家,想回到父母家人的身边,和他们吃一顿团圆饭,过一个团圆年。” “团圆饭......团圆......年......”少年语气依旧茫然,求救似的盯着仝梧。 就在这时,不知道打哪儿传来一声吆喝,打断了少年,“网管,来碗泡面,要香辣牛肉味的。” 仝梧转头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后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一盒泡面,慢吞吞地倒腾起来。 等他将泡面倒上热水再抬头,刚才那苍白少年早就化作一阵青烟飞走了。 此时,昆仑网吧附近一家医院的抢救室内,病人原本呈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再次波动起来,所有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他们很庆幸又一次从死神手上抢回一条生命,也希望手术台上的这个男孩儿能早日醒来,顺利康复。 送走那位迷路的少年,仝梧再一次靠回椅背,细长的眼眸再次磕上。 身后那扇连通昆仑办事大厅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闫景宸闲散地靠在门边,眼睛一瞬不瞬地黏在仝梧身上,目光执着到连没什么通感的仝梧都察觉到了,他撩起眼皮看了眼闫景宸,嘴角含笑,似有所悟。 闫景宸坐到他身边,夸赞道:“刚才做的不错。” “嗯......第一次还不太熟练。” “没关系,业务都是慢慢熟练起来的,没有谁出生就会走。” “也对。”仝梧轻轻颔首,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感悟里。 世界修行之人千万,修行的种类也五花八门,有人求剑问道,是为剑修;有人修炼邪法走火入魔,是为魔修;也有人堕入鬼道,是为鬼修;此三种方法以外,更有人以打磨法器雏形等奇怪法门入道,细数多种多样的修行方法,要数以剑入道最为不易。 但是无论如何,这些千奇百怪的修行方法总能以人为控制,唯独有一种修行方法,是修行者本身无法控制,唯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达到。 闫景宸仿佛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才对仝梧说出这两个字:尸修。 人死入殓,魂魄若无特殊原因,便会顺应天道轮回投胎去,至于是继续为人还是落入畜生道,则全凭此人生前所作所为来判断,而*也将随着灵魂的离去而腐烂消散,最终重归这片生养他的大地。 然而当年仝梧枉死怨气极重,又因赶尸人的原因成了僵尸到处为害,直到他爹仝老爷请来高人,才将自己这背满血债的儿子给降住,只是仝梧并不知道,当年他爹动了恻隐,不忍自己的骨肉至亲烈火焚身魂飞魄散,才有了以昆仑镜碎片镇尸、同美玉真金共同镇于十尺之下百多年的他。 闫景宸说,昆仑镜生于天地初成之时,是昆仑十万山岳的精华所凝,灵气丰沛非一般仙家法宝可比拟,哪怕只是一片碎屑,也足够指引一个凡人求仙问道,如此灵物再遇上僵尸一枚,百多年的时间足以让昆仑镜灵气浸染僵尸全身,使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踏入修行,成为一个世间少有的尸修。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这昆仑镜碎片还将继续蒙尘,如果不是有人起贪欲,仝梧还将长眠不醒,及至永恒。 然而天要他再落入俗世,哪怕有力挽狂澜之力,也避无可避。 仝梧喜欢安稳的现世,哪怕藏在凡人世界平静的表面下的,是他全然不懂的修真界,哪怕闫景宸告诉他,尸修的修行之路要比其他修行更艰难,天劫也要比其他修行之人历劫凶险千百倍,他也无所畏惧。 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这样的淡定从容之下,闫景宸替仝梧开了天眼,使他能看穿俗世,在昆仑网吧开始了他的修行,至于修行基本功的引气入体,那是闫景宸最不担心的了——仝梧堂堂一届尸修,能集怨气、尸气和阴气于一身而不爆体,他的气海之宽,不容想象。 先天功行的好,对后面的修行可谓是大有助力,在这一点上仝梧占尽优势。 他现在要做的很简单,每天坐镇昆仑网吧,有上网客来便收钱找零安排机子,碰上来“问路”的特殊客人,则是替他们指条明路,有的需哪来打哪儿去,有的则是去他们该去的地方,若是碰上来寻去昆仑的路,仝梧则会认真地问他们:“大堂四块钱一个钟,包间六块,你需要哪种?” 问道昆仑不衰,修习红尘自在,哪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的——摘自闫景宸训仝梧语录。 自从有了仝梧的加入,红碎的活儿轻松了很多,不过月余,她已经能很放心的将前台交给仝梧,自己则是坐镇后台昆仑办事大厅。 如果说昆仑办事大厅是替昆仑派赚钱的,那么昆仑网吧就是替办事大厅揽客的,稍微懂行点的来昆仑网吧,都不会回答仝梧的问题,通常都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将钱递出去,能领到的包间上网卡,就是打开昆仑办事大厅的钥匙。 这天来“问路”的客人有点多,仝梧多接待了几个便有些受不了,累得慌。 他又靠在椅背里闭目调息,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努力,他终于能分别调动丹田内的三股气流在周身经脉行走数周,加上昆仑镜碎片的辅助,不但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就连血欲也更能控制得住,不饿的时候,他和活人没什么区别。 调息完毕,仝梧睁开眼睛看到闫景宸坐在一边看着自己,又是来得悄无声息。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很忙么?”红碎说近日办事大厅业务增多,有很多业务难度颇高,被押在闫景宸案头要他过目,确认是不是可以按照常规标准将业务投放出去。 “是有点忙,不过忙完了,来看看你情况如何。” “如何?”仝梧反问。 “挺不错的,进步神速。” “别夸我。”仝梧很谦虚,“我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闫景宸看了他几秒,说:“小梧,修行这件事万万不可急进,你现在......” “我知道不可以急,只是想知道我现在需要努力的方向。”这些日子来,闫景宸不知何时改口叫他小梧,刚开始有些不习惯,觉得像个女孩子名儿,现在听多了也觉得没什么。 “你不用怕失去目标,有我在。” 仝梧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隐约有些感觉,闫景宸需要自己的认可。 他当然想不出一派掌门有什么需要他一个刚起步的小尸修去认可,可是看着闫景宸疲累的神色,却莫名心软了下来,因为修行到闫景宸这种程度的修士,已经不单单是修士那么简单了,他外表看着年轻,却早就是修真界中实力不容小觑的大能,他会累,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闫景宸疲累的神色一闪而过,他象征性地用神识探查了一下柜台外的情况,以表示自己这个老板还是很关心名下产业状况的,接着就状似漫不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仝梧。 “喏,给你的。” 仝梧接过小瓶子,不明所以道:“给我的?里面是什么?” 他晃了晃瓶子,里面颜色漂亮的液体便流动出一阵璀璨,晃得人眼花。 第4章 第四章 哑炮管 面对仝梧的问题,闫景宸的眼神居然破天荒的有些闪躲,他不答反问:“离你上次进食到现在,有多久了?” “......”仝梧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对于需要以血为生这件事情,他本人非常不愿意多谈论。 “我记得,得有两个多月了?”闫景宸见他不答,便自顾自说了出来。 仝梧绷不住表情白了闫景宸一眼,大有“你知道还问我作甚”的意思。 闫景宸点点头,意义不明地自言自语道:“也差不多就是最近了......” 仝梧的语气很不客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闫景宸闻言,不由得多看了仝梧几眼,这小子最近对自己愈发不假辞色,更别提对昆仑派掌门的敬畏和尊重了,那不冷不热一潭死水似的态度,和两个月前面对自己时的防备和生疏,简直判若两人。 但闫景宸却并不讨厌他这样,反而内心对这种态度还有点贱/贱的喜欢。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闫景宸扶额。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最近这两个月都没有想喝血的念头,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每天练功打坐的关系吗?哦!还有昆仑镜在起作用,她能压制我的血欲。” “这当然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还有一点更重要的。” 仝梧眉毛动了一下,“比如?” “比如你吸干了一头神兽,而那家伙体内仙血妖血各掺一半,灵气虽然不比纯仙或者纯妖来的足,但是比起凡人的血,那是高级了不知多少倍,再加上他前半生借住我派时没少吃灵丹妙药,离开后又野居昆仑山内,以不少险峻之处的奇花异草为食,其妙用之无穷,哪怕是牛嚼牡丹随便尝几口,也多少能攒下些妙处来。” “你的意思是,我最近不想饮血,也有可能是因为一顿吃太饱太好的关系?” 闫景宸点头:“这个理解完全正确。” “所以你担心过些日子那半妖半仙的血被消耗干净后,我会重开杀戮?” “这倒不是。”闫景宸摆了摆手,“我在昆仑镜碎片上下了禁制,一旦你有伤人性命的念头,她便会全力阻挠。” “那你还在担心个球?”仝梧忍不住甩出一句最近学会的新句式。 这话被闫景宸听到,心里恨得牙痒痒——小破孩好的不学学坏的,自动提款机还没搞明白怎么用,说起网络用语倒是溜,不知道他平时上网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闫景宸忍了几忍,终于没叫自己扑上去咬那小孩的嘴以示惩罚,“我担心你明明饿了还不知道进食,以你这死心眼,指不定到时候会怎么强运尸气抵抗,控制得好也就罢了,控制的不好......”场面太惨,闫景宸不想说下去。 被说中心事,仝梧想反驳又找不出话,暗自懊恼:仝梧啊仝梧,你读破万卷书,却找不出一句话来为自己狡辩几分,当真是越活越回去,还有这天煞的闫景宸,没事瞎说什么大实话,给人留点空间自己想想未来不好吗!? 当然,话说到这份上,仝梧也知道闫景宸给自己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他扬了扬手上的瓶子,万分笃定道:“所以你给了我这个,饿的时候来一瓶?” “嗯,这东西是丹房管事花了十几天研究出来的,顶不住了就喝一瓶,有什么不适立刻和他说,等完全没问题了再让他多配点给你备在身边。 仝梧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哀——天下独他一位尸修,连开发个新药都要亲自去试...... 理所当然,他又承了一次闫景宸的恩,还有那位还没来得及拜会的丹房管事。 闫景宸走后,仝梧便没了打坐的心思,揣着手上这瓶代血发起呆来。 也不知这代血是用哪几味药材熬出来的,又用了多少昆仑山里生长的奇花异草,那些凡人求之不得的仙草,仝梧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能如此泰然自若地接受,再加上液体晃动时闪耀璀璨的细碎光芒,纵使仝梧未入丹药之门,也知道这药引子必然是上乘珍贵之物。 闫景宸以剑入道,未必懂得这些,仝梧心想着等休息的时候自己该去拜会一下那位丹房总管,他总觉得承人之情得知道分量轻重,搞清楚这些心里才踏实。 主意一定,这瓶珍贵的代血拿在手里,便不觉得那么烫了。 放下了代血的事情,仝梧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学习如何适应现代人生活上,倒腾着鼠标这里戳戳那里点点,在红碎替他事先保存好的各大门户网站上看看新闻,又琢磨着想去红碎提过一句的市图书馆——因为那里有很多书,而仝梧喜欢读书。 红碎其实并不惊讶仝梧喜欢看书这件事,毕竟他虽然并不喜欢多提起自己的过去,但是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闲聊间红碎知道仝梧曾是富家少爷,纵然家财万贯不用苦读书求功名改变命运,但他仍然不愿和别家孩子一样早早就跟着父亲出入生意场合,比起声色犬马,他更喜欢安静学习。 红碎听到仝梧说起自己过去手不释卷的情景,忍不住露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表情来——有钱不赚死读书,这不书呆子么! 也不怪她这么腹诽仝梧,她的思路早就被吸金能手掌门大师兄给带坏了。 当天红碎就琢磨起来了:仝梧这不是被聘请来当网管了吗?可这孩子是只睡了一百多年的小僵尸,abcd都不认不全,别说电脑出问题了去修修弄弄了,得让他学着怎么当个合格的网管才行啊!不说编写个防火墙啥的,就是学会定期用360杀杀毒,也是极好的。 说干就干,下一刻红碎就上了道门无忧网的“买买买”板块,淘了几本道友们闲置的二手计算机教程放进购物车,然后填收件地址付款,动作一气呵成。 此刻被红碎淘来的二手书正搁在仝梧脚边,他手上正揣着一本在读。 计算机的基本操作之前红碎已经教了,仝梧能熟练使用较简单的功能,直到几天前他收到了一个足有他半人高又奇重无比的箱子,新世界的大门顿时豁然开朗。 他还记得那天很忙,柜台前的一片空地大有被各路客人侵占的趋势,仝梧正忙着指挥他们排队挨个付钱领上网卡,一道传音符顺着昆仑网吧的楼梯一路烧下来,到仝梧面前只剩下一片灰烬,带出个大烟嗓朝他吼:“上来拿快递!” 仝梧:“......” 网吧的客人也都惊呆了,显然没见过那么牛逼的快递员——又或者他们还不知道快递员是啥。 没办法,快递不等人,仝梧只好暂时封住柜台,上楼去拿快递。 那快递员穿着双夹脚拖,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裤子露出脏兮兮的脚腕,上身一件不伦不类的道袍,袍角被塞进裤腰里,整个人显得邋里邋遢的。 他盘腿坐在自己的剑上,拇指朝背后一指道:“就这个最大的箱子,自己搬。” 仝梧抱怨道:“不是快递么,怎么不送下来。”服务态度那么差,以为我没收过快递吗? 显然快递员并不在乎仝梧的这种不满,脾气比皇帝老子还大,“嫌我服务态度差你别买啊!老子身上带那么多货,都是仙器古籍,比你那几本凡人的破书重要多了,就这几本破书还让老子送,其他货丢了你赔得起么?”说着,又甚是嚣张地将一张画了一半的黄纸符递到仝梧面前:“签收。” 仝梧看着黄纸符,半晌才说:“我没带笔。” “带你麻痹!”快递员将黄纸符收回来,自己两指一并在上面神叨叨地划拉了几下替仝梧签了,随后理都不理仝梧,御剑绝尘而去,还不忘留下几句奚落的话来:“符都不会画的哑炮。” 在凡人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穿着邋遢的快递员开着一辆加装了马达的破烂小三轮儿离开,什么道袍啊剑啊,统统都跟透明似的,更别提他那几句奚落了...... 仝梧搬起箱子回网吧,脸上看着一片平静,心里却是暗潮涌动:总有一天嫩死你个狗眼看人低的。 万幸来昆仑网吧的客人都很有耐性,仝梧离开那么一会儿,排队的竟然没有一个抱怨。 他进了柜台,心有歉意的同时手脚也麻利儿不少,没过多久,刚才还长长的队伍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客人们该干嘛干嘛,昆仑网吧的秩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而仝梧也终于有时间去拆红碎送给他的那一箱大礼。 打开箱子一看,仝梧瞬间傻眼。 整整一箱满满当当几十本和计算机有关的书! 从计算机操作入门开始,下至怎样用电脑玩游戏,上至如何使用计算机语言,甚至还有早就被淘汰的操作系统教程,满满当当立刻就将柜台内能下脚的地方都给占了,仝梧满头满脑黑线,不用想也知道这书是谁买的。 下一刻,桌上的内线电话就追来了。 红碎满心愉悦,“娃儿,书收到了?”自从闫景宸改口叫小梧,红碎也跟着开始叫他“娃儿”,反正一百多岁的在红碎眼里就是个小孩儿。 “收到了。” “喜欢么?” “喜欢。”说不喜欢会被打死吧! “行,这些你先看着,不够我再给你买。”红碎高兴道:“记得把这些都学会了哈,咱网吧电脑维修的工作以后就交给你了,组织看好你。” 第5章 第五章 道门无忧 仝梧捧着计算机书看得津津有味,间或有客人上门,他便放下书接待客人。 要说这昆仑网吧也是有趣,明明是一个只接待修士不对普通人类开放的地方,电脑里装的软件却全是凡人惯用的,□□、yy等聊天软件一应俱全不说,某宝和某博快捷方式被放在桌面上显眼的位置,还有各类当红网游图标罗列其中,唯一和修真界有关的,大概就是那个名叫“道门无忧”的网站了。 据说那是修真界最大的门户网站,买房、租房、二手交易和招聘,统统都行。 仝梧怀着好奇心上了一次道门无忧,被里面的内容雷得外焦里嫩,什么新造洞府人杰地灵有助修炼现价一平米只要89999加送无线wifi十年,又有依山傍水大能渡劫飞升福地整体出售不要9999更不要99999,精装只要999999,拎包即可入住,让你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 除了用来出售的洞府,网站上居然还挂着用于出租的洞府...... 看着那些极具煽动性的文字被放大加粗填上亮丽的颜色,仝梧只觉得双眼剧痛——被闪得眼瞎。 而同时,他也不禁生出一股好奇心来:到底所谓的修炼灵境飞升福地是个什么模样。 好奇心驱使他点开了那所谓依山傍水大能渡劫飞升福地的出售链接,然后就深深地被图片上的景象给震慑住了——那是一片苍茫的土坡,坡上稀稀拉拉的草青黄不接,顺利拿到大特写的,则是歪脖子树下的一个土洞。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能洞府?照这个土洞口的大小来看,那大能或许是只地鼠精吧...... 再看土坡后一座形状朦胧的山,很明显有ps的痕迹,加上土坡边那条发黑的小水沟......隔着屏幕仝梧都能闻到那里面散发出来的恶臭...... 这就是传说中的依山傍水你骗傻子呢!仝梧简直觉得不敢相信,修真界里的人都是钱太多没地方用,还是丹药吃多人变傻了,这么个破地方能助人飞升,母猪都能上那棵歪脖子树了好吗? 然而他却猜对了一半,吃丹药吃傻了的不在少数,有钱的却也没几个。 道门无忧网买房卖房板块实在太丧心病狂,内容令仝梧发指,他默默x掉网页,正好有个上网客吆五喝六地找网管,态度好不嚣张。 “网管,网管!”此人嗓音独特,扯着嗓子大叫的声音有点像鸭子叫。 “在呢!啥事儿抡圆了好好说,别叫唤。”仝梧的态度算不上好,这得多亏红碎的教导——甭管来上网的是谁,敢拉长脖子乱喊一气的,就别给他好脸色看,文明上网杜绝喧哗懂不懂? 而显然不知道凡人网吧是圆是扁的仝梧,把红碎的这句话记得牢牢的。 红碎的这番“老子必须比你凶”的态度也是对的,昆仑网吧后面还有个办事大厅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很隐晦的秘密,只是化境以上的修士们不屑来昆仑网吧掉身价,会来这里投石问路的,无非是一些千辛万苦修炼成人身的妖修,或者是一些实力中偏下的修士。 这些修士修为不见得有多深,但个个也都并非善茬,不然怎么能在风云诡异的修真界里独善其身?所以红碎对仝梧耳提面命过,不管对方叫网管是为了啥,都必须狠狠地让他们闭嘴好好说话,别想干嘛就干嘛,坏了昆仑的规矩不说,还让人以为他们昆仑派好欺负呢。 在做规矩立威这一点上,红碎很有一套。 之前仝梧没听到过这把公鸭嗓,恐怕是个新来的客人不懂规矩。 公鸭嗓显然不买账,扯着嗓子继续嘎嘎嘎:“你什么态度,什么态度!哈?客人叫你就是要你服务,不是来受你的气!” “服务是吧~”仝梧突然冷笑一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公鸭嗓背后,一身阴气弄得他脖颈后面汗毛倒竖,“那您倒是说说,叫网管干嘛?” !!! 公鸭嗓猝不及防回头,差点把脖子扭了。 其实仝梧在看到公鸭嗓的那一刻就很想笑了——没想到嗓音像鸭子,其本身还真的是一只鸭子,一只刚修出人身三五年的鲜嫩小鸭子,此刻被自己的阴气一激,硬生生从人模人样变回了原形,一屁敦摔在椅子上。 “嘎!”这台电脑不能上网。 仝梧:“???” “嘎嘎!”不能上网,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机子出问题了。 仝梧:“抱歉这位客人,我不懂鸟语。” 公鸭嗓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居然变回了原形,以为自己在说人话,吐出来的话语在旁人耳里都是作怪搞笑的嘎嘎嘎,顿时好不尴尬,面子里子全没了不说,想变回人身却几次三番失败,等细看仝梧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才知道被对方摆了一道,立马脖子就耷拉下来了。 仝梧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不会再闹事,便提着对方的脖子把他放到桌上,随即操作鼠标开始检查问题。 事实上他还并不很懂得电脑,不过幸好现在的杀毒软件还是比较有用的,用软件附带的一键修复功能扫描了一边,又确认硬件上的线路没有问题后,仝梧将电脑重启了一遍,然后继续提着公鸭嗓的脖子把他放回椅子上。 “行了,现在能上网了,客人您慢慢玩儿。”仝梧摸了摸对方的鸟头,“鸟气没散就好好学做人,昆仑网吧可不是让你撒泼的地方,给我记住了。” 仝梧最后的眼神并不善意,周身骇人的阴气缭绕,吓得小公鸭差点当场生出一枚蛋来。 回到柜台里,仝梧继续捧着他的书津津有味地读,中间有个客人点菜,又是那个水煮鱼不要鱼多加金针菇的客人——一条鲤鱼精,他偶遇小天劫时适逢高考,有个过路的修士嘲笑他鲤鱼痴心妄想要跃龙门,摔不死也半残,气得鲤鱼精背着天雷追着那修士打满了整整三天高考! 结果就是本来福泽一方的鲤鱼精自己没跃成龙门不说,连带着这一片区的高考升学率都跌破历史新低,成了全市垫底。 鲤鱼精表示自己很内疚,从此放弃修真心无旁骛,专职在论坛挂着给莘莘学子免费补课。 这样伟大的一条鲤鱼精,仝梧除了不能理解他对水煮鱼不要鱼多金针菇的执着,其他完全没有意见,甚至还有些佩服他。 网管的生活简单而充实,时而忙碌时而闲散,没有太多条条框框,自由度很高。 空下来的大多数时间仝梧都在看书,这么些天他已经读完了三本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昆仑镜碎片作为助力的关系,他感觉自己的学习能力比以前强多了,一本书两三天就能看完,中间遇到什么艰涩难懂的地方,自己上网查查或是闭目思虑一番,要搞懂也不是难事。 不过比起这些复杂的计算机问题,其实有一件事情仝梧更在意。 那天被快递员嘲讽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那个穿着破烂邋遢的家伙着实可恶,会御剑很了不起么,还不是替人跑腿送快递,会画符很牛逼吗,还不是只能在签收单上画几笔过过瘾......所有的愤恨,最终被仝梧归于自责——自己不会画符还怪别人太牛逼,这不是有病么! 想来想去,仝梧觉得学会画符这件事情很重要。 三五天后,恰逢凡人五一劳动节假期,不少混在凡人世界里工作生活的修士们有了假期,便不约而同地聚到昆仑网吧来,除了上网休闲,还能遇到不少有趣的道友,互相交流新的切磋技艺,好不热闹! 生意好人手就不够,仝梧马力全开,都觉得自己有些分/身乏术,奈何红碎现在要坐镇昆仑办事大厅不得离开,和自己搭班的那位大爷白天又坚决不肯出现,弄得仝梧只能卯足了劲干活,累到岔气。 他根本就是忙疯了,没注意到闫景宸的突然出现,直到腹部突然一暖。 低头一看,仝梧发现居然有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腰侧,掌心牢牢捂着腹部,闫景宸贴他贴得极进,说话的吐气吹过他薄薄的耳廓,痒痒的,“小孩儿忙傻了吧,尸气都露出来了,还不快收拾收拾。” 仝梧这才注意到闫景宸漂亮的手指上绕着几道不易察觉的黑气,尸气无误。 他赶忙定神将漏出来的一丁点尸气收回,还好没有人发现,而闫景宸也早就放开他,加入了接待客人的行列。 等终于没有客人再进来,仝梧大松一口气,手软到数钱的力气都没。 闫景宸倒是一派气定神闲,见仝梧正仰面休息,便忍不住屈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小样儿,就这点出息。” 仝梧眼皮一撩,很是嚣张,“就这点出息,怎么着?” 闫景宸笑而不语,回头专心点收今天的营业额。 此时网吧已经没几个客人,稀稀拉拉几个包夜的在那看十万个冷笑话,一个葫芦小金刚把那几个妖修逗得直乐,而网吧柜台里却是另一番氛围。 瞧着闫景宸低头数钱认真的模样,仝梧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来,他心里一动,顿时空气也变得微妙起来。 “你......”闫景宸似有所觉,突然回头不解地看着仝梧。 仝梧并未察觉自己的不妥,反问道:“我怎么了?” “没什么。”闫景宸摇摇头,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感觉不见了。 仝梧却在他猝不及防下又问:“哑炮是什么意思?画符又该怎么画?” 第6章 第六章 修真技术哪家强 闫景宸很意外仝梧会问他画符的事情,因为对于一个初入道门的人来说,这是在最初的十年内都不用考虑的事情,甚至有些资质愚钝的,花个五六十年也不一定能画出一张完整有效的符来。 大多数踏上修行路的凡人,在修道之初却都以强身健体为主,锻其肉身修其心志,将一身经历俗世风尘的经脉濯洗干净,方能正式有资格窥探这大道三千宏伟壮丽的一角,并在以后的路上且走且停,或一日千里,或滞纳不前,或湮灭在这茫茫大道之中...... 仝梧虽机缘巧合锻成尸修之身,可以他现在的情况,想要跳过初窥境界直接进到问气,实在是有些过于急进。 闫景宸心想:死小孩儿还嘴硬说不求急进,不急问什么画符? “你这是......想学画符?” “我只是问问。”被他逼视,仝梧有些不好意思,自觉也有些悖了前言。 “那我就直言了,以你现在的低微修为,要画符那简直就是笑话,符咒之术精妙深奥,就算是我也得谨慎应对,你这样的若冒然尝试,恐怕有被反噬的危险。” 其实闫景宸并不舍得这么打击仝梧,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将利害关系深层剖析给仝梧,以免这性格复杂的孩子背着自己偷偷去接触和符咒有关的东西,惹祸上身——自古修士数以万计,死在自己符咒上的不是没有,被成了精的符咒夺舍的,在修真界里让人拿来当笑话说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说,还是谨慎为妙,谨慎为妙啊! 闫景宸言之凿凿,说起这符咒的坏处那是一条又一条,全将这修道之人的必修课讲成了一个吃人的大魔头,好像谁和它沾个边儿就会不得好死似的。 仝梧:“......” 小孩儿倒是不会真的被吓住,而是对自己产生了反思。 “所以说......”闫景宸屈指敲了敲桌面,“你现在只要好好当个网管,每天不偷懒地将你身上那三股气运顺,打好基础,以后学什么都会特别快特别顺。” “吹吧你。”仝梧嘴上忍不住反驳,心里却是服软了。 忍不住又摸摸小孩儿的头,闫景宸说:“是不是我吹,以后你就知道了,乖乖看书吧。”说着,将红碎买的计算机书塞进仝梧手里。 仝梧:“......” 闫景宸又在他身边坐了会儿,感觉这孩子心思还是有点浮躁,想必是自己坐在他身边的关系,想想还是离开算了。 他起身要走,刚打开身后那道门,又忍不住问道:“画符的事情,你听谁说的?”要让他知道谁给小孩儿灌输画符的思想,看他闫景宸不嫩死那碎嘴的破烂家伙。 于是仝梧将自己收快递被嘲讽的事情说了,语气明里暗里都是被嘲讽的不甘。 “他居然说我是哑炮,哑炮是什么意思?”仝梧小朋友虽不解其意,却也知道这个词并非褒义。 闫景宸一点头道:“哦对,你没看过《哈利·波特》,推荐你阅读,看完你就知道哑炮的含义了。” “......” “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那个送快递的,其实你并不需要将他放在眼里。” “什么意思?” “他那把送货用的破剑,是他们公司统一发的交通工具,上面的符篆是在生产的时候批量刻上去的,操作方法非常无脑,至于他画的那道符,也就会那么一道签收符而已。” 刚才还被仝梧当做努力目标的人,此刻在闫景宸嘴里就成了个毫无技术含量的三流快递员,连修士都称不上。 “所以说不要将那种嘲讽放在心上,你把快递员当做努力的目标,也太看不起我闫景宸了。” 仝梧一想也对,现在闫景宸的关系和师徒没两样,努力的目标怎么都该是闫景宸才对。 如此一来他也就释怀了,扬了扬手中的计算机书,笑说:“快滚吧,本少爷要苦读了。” 过了几天,闫景宸再下山来网吧的时候,发现仝梧不在柜台里。 他很少会有擅离职守的时候,闫景宸在柜台里坐了一会儿,中间有几个客人来续上网费,闫景宸顺手就把钱收了,然而谁都没有认出他来——当然谁也不会想到,堂堂修真大派昆仑一脉的掌门,居然会财迷到亲自坐镇网吧收银台。 仝梧回来的时候,闫景宸已经在柜台里坐了好一会儿了,因为来时没有第一眼便看见仝梧,闫景宸的脸色有点臭臭的,让仝梧觉得非常之可疑,心里碎碎念着莫不是老板以为他擅离职守吧...... 毕竟受人雇佣,平时态度再怎么没大没小,见他这副脸色,仝梧思来想去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什么时候来的?b区有台电脑出了点问题,刚去看了下。” “哦?”闫景宸很有兴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问题,仝梧是不是能顺利解决。 “不能开机,可能是电源烧了。”其实他是回来拿工具的,打算把那台电脑拆开看看。 “去把机子搬回来看。” “啊?” “去搬过来看啊,在客人面前撅着屁股修电脑,多没礼貌,快去。” 仝梧心想,这人什么怪毛病,相处快三个月了还摸不清他的脾气,有时候好说话的很,有时候又唧唧歪歪诸多顾忌,还有还有,谁蹲下来不撅着屁股的?撅着屁股就叫没礼貌,那光着个腚的算什么!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思维已经被闫景宸给带偏了。 把电脑搬回来检查了一遍,居然还真如仝梧所说,只是电源问题。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些日子啃书啃出效果来了,仝梧对自己的推测被验证感到非常高兴,十分“忍无可忍”地露出了一丝得瑟的表情,被闫景宸捕捉到后,他又懒得再装模作样,索性将满满的高兴放在脸上。 “还笑,既然只是电源故障,那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来给我说说看怎么解决。”闫景宸忍不住打击仝梧,就是想欺负小孩儿。 “额......” “小样儿......”闫景宸弹了弹他的额头,从语气到动作表情,无一不亲。 也没卖太多关子,闫景宸从右边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只电源递给仝梧,“上次有台机子报废,电源倒是没坏,正好装到这台上去。” 仝梧:“......您还能再抠门儿点......” 闫景宸一笑,全不在乎被仝梧说抠门儿,“我是开门做生意赚钱,又不是赔本来的,当然能省则省了。”这孩子,好歹以前还是个富家少爷,他爹精通生意之道富甲一方,怎么儿子就馁的榆木疙瘩。 仝梧这一个多月都是捧着红碎替他买的书在读,可以说理论知识已经有所累积,就差实践巩固了,今天意外碰上一节实践课,指导老师还是闫景宸,他突然就生出一股“真好玩”的感觉来,当场就乐了,也不知道自己在乐点啥。 闫景宸指导仝梧将坏了的电源拆下来,又把好的那个装进去,开机调试一番确认没问题后,才让他独自去将主机装回去。 装可比拆难多了,仝梧花了点时间才装利索了,回来时鼻尖上沁出几粒小汗珠来。 闫景宸眼神好看到了,其实特想上去帮他把那几滴汗给擦了,又觉得太突兀,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仝梧哪知道他心里那些小九九,毫无芥蒂地往那一坐,语气有些佩服地问道:“你真厉害,连电脑都会修,什么都会干嘛还多花一份钱请我这个一窍不通的,自己坐这儿多省人工费。” 闫景宸听了,额头青筋乱跳,心想:没良心的小破孩儿,你还真当我缺□□管么? 闫掌门用心良苦,仝梧全然没察觉到,当然按照闫景宸那尿性,他也不能把话就这么直说出来,太掉面子了!当下他那万年好使的脑子里便立马酝酿出了一个理由:“换个电源还不是小事一桩,别说换电源,就是其它问题我也能解决,但是你说我这一派掌门,每天不在门派里主持大局,三天两头在自己开的网吧里坐收银台数钱,我把门派的脸往哪搁?” “唔......”仝梧沉吟,觉得他说的还真有道理,“是我欠考虑了。” “也不是,立场不同,思量方法不同,你想替我省钱也没错。” “嗯......”这话听着别扭,可又说不出哪别扭,仝梧那只在学习上特别带劲的脑子立马就不愿意深究了,转而问闫景宸这手修电脑的技术在哪学的,是不是在蓝翔技校学的。 蓝翔...... 一想到凡人那所专拍洗脑式广告的专科学校,闫景宸就觉得脑门大,也觉得仝梧忒“看得起”自己。 “我从拜小入昆仑山门,师门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蓝翔又是哪家哪派,能比昆仑强?” “我这不就随口问问嘛......”听他语气不善,不由得讷讷。 “我也不是生气,跟你开玩笑的。”看他脸色有点尴尬,闫景宸突觉自己装逼过头,又有点内疚,“我这网吧凡人进不来,当初一次性买那么多机子,装机调试都是电脑公司一手包办,弄妥帖了送过来插上电源就能用,可是保不准以后出问题,我总不能每次都把机子拆下来往他们那送修,所以干脆拼装调试的时候就跟着过去顺便把全套学了。” “你以前没说过!”仝梧有些着恼,早知道闫景宸懂这些,前些日子遇到书上看不懂的也就能借机问了,哪用得着拼死拼活上网查。 “你又没问......” “......” 闫景宸觉得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也没意义,果断切换频道,主动提起了画符的事情。 “前几天你不是问我符咒的事情么,我回去想了想,觉得你现在就想学,也不是什么不可为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仝梧的眼神立马就亮了。 第7章 第七章 符咒之道 看到仝梧瞬间亮起来的眼睛,闫景宸一时有些无法克制,低头假装咳嗽几下,才缓过劲来。 他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地抬手一抓,不知从哪抓出一支狼毫来,轻巧地放到桌上。 “符咒之道博大精深,一张符画得好不好,绝不是凭肉眼观察来判断的......” 同样一张符,修为低微的人就算模仿的惟妙惟肖,也比不过高手凝注真元随手一画力的量来的强大,甚至有一定修为的修士,哪怕手上没有任何媒介,只抬手在空中挥洒指点,都能瞬间形成一道引动天雷地火的符。 “画符咒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们所说的‘画’,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天下千万修士,画符的方法也千奇百怪,有的人喜欢用刀刻符,有的人喜欢用绳编符或是折纸为符,近年来也有一些懒散修士会用印章来印符......”说到这里,闫景宸停了下来,似乎对最后一种很是不屑。 他的不屑一闪而过,随即又掏出一方砚台摆到桌上,继续道:“但是不论用什么方法,在‘画’的时候都必须凝神运气,灌注真元,才能画出一道威力强大的符。” “我没有真元。”仝梧接口,开始掂量气自己的斤两来。 “是的,你没有,而且不是所有修道之人都能轻易获得满腹真元,有的人穷极一辈子,都不知道气感是什么。” 仝梧不懂气感是什么,他对这一切懵懂如初。 然而闫景宸也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他只对仝梧说:“普通人先生气感,再练气凝真元,乃至修炼元神,你却是因为以僵尸之身被昆仑镜镇压百余年,怨、尸、阴三气在你体内钻营,将你塑造成了独一无二的尸修。” 说到这里,仝梧自然也懂了,他有气无感。 闫景宸又说有的修士痴迷于钻研符咒,百年云烟颔首即过,回头观望却早已忘了自己是因何种机缘入的道,再看看手上的符,看看这改头换面的世界,顿时茫然不知自己为何问道,求长生还是求名利,还是只为手上这一道符。 求道之路万不可茫然,茫然之下容易对自己产生怀疑,心魔顿生,走火入魔。 总而言之,符咒,绝不是仝梧这种初入道门之人可以妄动的。 说完这些,闫景宸时不时随手拿出来的东西已经摆了满满一桌,仝梧一眼看过去,顿时瞳孔收缩了一下——端砚徽墨,紫檀木笔架和笔架山,青龙镇纸下压着一方薄薄的宣纸,还有那一支毫不起眼的狼毫笔。 “这是......”文房四宝,仝梧曾经熟悉无比的东西。 闫景宸笑着扣了扣桌面,仝梧发现他心情好的时候很喜欢屈指做一些小动作,比如扣桌面,比如刮自己的鼻子...... “听说你字写的不错,能不能赏脸赐一副墨宝,我好拿去炫耀。” “有什么好炫耀的,不过就是几个破字。”仝梧说的谦逊,其实态度大方得很,写就写,不就几个字么! “状元郎的‘破字’,可不是人人能得的。”闫景宸说着,退开一步让位给仝梧。 墨是好墨,砚是好砚,纸是好纸。 仝梧拿起那支狼毫笔细细一看,却皱起了眉头—— “这支笔......” “笔怎么了?”闫景宸明知故问。 “笔尖叉了,怎么写?” 刚才远远还没看清,现下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才发现笔头狼毫早已干枯分叉,即使吸了墨也还是那副干巴巴的模样,这样一支废笔,怎么可能写出好字来? 仝梧满腹不解,看着闫景宸求他给答案。 闫景宸最受不得他的眼神,不过他方才铺垫半晌,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接过仝梧手上的笔,闫景宸淡定地将狼毫笔在墨中沾了沾,又将笔尖在砚台上匀干净,才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八个字:昆仑不灭,红尘自在。写完,他转头看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仝梧,而后将笔递还给他。 仝梧接过笔,刚才还凝成一簇的笔头顿时又松散开来,残墨变得干涸。 这就是闫景宸的目的,他要仝梧通过他熟悉而擅长的事情以平心练气,希望他能通过这件简单的事情来找到气感。 这是目前为止最适合仝梧的方法,风险低回报率平稳。 听完闫景宸的理念,仝梧只剩下一个想法:生意人就是精明,练个气都要算回报率。 闫景宸走了,把仝梧小朋友丢在那自己玩笔。 仝梧拿着这支狼毫笔翻来覆去看,哪儿都看不出特别的地方,可就是沾不上墨更别提写字了。 这什么鬼的练气方法,气死人还差不多! 仝梧试了几次都没用,有点泄气地将笔搁回笔架山上,转而去看闫景宸留下的墨宝。 昆仑不灭,红尘自在。 是什么意思呢?仝梧翻来覆去地看,用他那学霸的脑袋去想,都想不出为什么闫景宸会留这样一幅字给自己,于是拿着这层薄薄的宣纸又翻来覆去地看,翻来覆去地读,翻来覆去地琢磨为什么闫景宸能写,而他不能。 他想得出神,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夜十二点,接班的人来了。 仝梧匆忙将白天的营业额点算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收起闫景宸给的文房四宝走了。 仝梧就住在网吧后面的小房间里,放着双人床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住,搭班的那位似乎白天有别的工作自己也有住处,不到接班的时间决不出现,一旦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了,他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柜台外,等仝梧出去后他便礼貌地点点头,欠身进去。 也不知这位同事什么来头...... 仝梧只是好奇了那么一下下,接着就赶紧抓起换洗衣物洗澡去——躺了一百多年没洗过,他现在对洗澡这件事情可谓执着的很。 把自己倒腾干净后,仝梧躺倒床上,在柜子上摸出一本书读了起来。 红碎替他买的一大箱书,里面有三分之一是没用或者过时的,其他三分之二都很有用,仝梧最近坚持阅读学习,读了快一半不说,处理各类电脑小故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大有独当一面的意思。 不过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平日里读起来津津有味的书,今天却半个字看不进去。 勉强又翻了几页,他的眼睛却控制不住地朝桌上铺展着的文房四宝瞄,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自暴自弃地将计算机书一丢,窜到桌前端坐好,重新将墨磨了一遍以静心,然后才提起笔尝试去沾墨。 这一坐,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仝梧一看又到了要他去接班的时间,才惊觉自己一晚没睡,居然也不觉疲累。 收拾干净去接班,还没掀开台板,那位万年面瘫的同事居然露出了一瞬间惊讶的表情,迅速恢复后平静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上班啊!”没说今天不开业吧! “今天你休息,我上班。” “额?” 同事又破天荒地露出了于心不忍的表情,这孩子活得也太单纯了一些,“今天周日,你的假期。” “额......”仝梧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是有假期的,“可是前几个月我一直都没有......” “前几个月我有事请假,老板让你帮忙顶班,我以为他们告诉你了。” “......” 这么仔细一问,仝梧才知道自己每个星期有一天假期,按这位冷面同事的话来说,昆仑网吧是守法单位,绝对不会违反《劳动法》的规定随意克扣员工假期,非常情况下若是加班,也一定会付加班工资,遇节假日按三倍发放。 仝梧:“......” 虽然还不是很了解那些人类法律,不过仝梧却对昆仑网吧产生了一股佩服的情谊,他想,这么接地气的门派,大概整个修真界也就只昆仑一家了...... 然后仝梧又暗搓搓地回忆了一下,五一劳动节假期那天,他似乎在上班,三倍工资get√! “以后你每周六下班后都可以自由活动,周一早上来接班就行。”面瘫同事如是说道。 “那你呢?” “我不需要休息。” “......”铁人,绝对的铁人! 因为平时没在白天见过这位同事,晚上见面也是匆匆交接,仝梧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今天捞到机会聊了几句,才知道他叫谭鑫,从昆仑网吧开始营业的时候就在了,至于此人的身份,以仝梧现在的修为,半分都看不出来。 知道能休息,仝梧便将手上捧着的文房四宝重新搬回去,他要出去浪! 再回到柜台前,仝梧明显看到谭鑫皱了一下眉头,一直毫无七情六欲的脸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将情绪全写明了:这聒噪书生怎么又回来了。 “兄弟,问个问题。” 谭鑫:“???” “知道市图书馆怎么走不?” “......”谭鑫懒得说,直接画了张地图塞给仝梧,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 怀揣着谭鑫的手绘地图,仝梧喜滋滋地踏上出昆仑网吧的台阶,除了取快递那次,这还是他三个多月来第一次正式离开昆仑网吧,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仝梧从寒冷冬天直接跳过细雨绵绵的春天,踩着春天的尾巴一头扑进火热的夏天里。 第8章 第八章 冤家路窄 五月初,天气已经渐渐开始闷热,街上人群熙攘,摩肩接踵间更是多了几分烦闷。 纵然这是个乱穿衣的时节,可仝梧的一身装束还是吸引了不少回头率——黑色长袖上衣和黑色长裤将他裹得密不透风,脚上穿的鞋又是一色黑,要不是他皮肤够白,恐怕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一副棺材板似的...... 而事实上,这样子的他也没比棺材板好到哪去。 有人从他身边经过,都不约而同地多看他几眼,有猜度他热不热的,也有大叹可惜可惜的,可惜这一副好皮囊搭配一脸痨病鬼的神色,好像下一刻就会倒地身亡似的,也有人觉得他阴沉沉地看着晦气,老远就打算绕着走。 移动棺材板仝梧全然不觉街上众人对自己的看法迥异,他脸上镇定自若,心里早就炸了。 也不知道那谭鑫是不是路痴,画的什么鬼地图,一点都看不懂,出了昆仑网吧所在谭家弄,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更别提找车站坐车去图书馆。 “不认路,难道就这么回去了?”仝梧心想,难得休假,就这么回去了未免太可惜。 他想了想,视线在周围搜寻了一圈,看到有个在路口等红绿灯的女孩子,长得挺可爱看上去好说话,便想要去问路。 他三两步走过去,此时正好跳路灯,女孩子跨下人行道,被仝梧一把抓住。 他出现的悄无声息,把女孩子吓了好大一跳。 “啊!”女孩子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仝梧没料到自己吓着人了,连忙道歉并说明来意,表情和语气都是十二万分的诚恳。 女孩子打量了他几眼,也不知是缺心眼还是啥的,居然没察觉到他的阴沉和晦气,反而欢快地说:“吓死我了,还以为大白天有人抢劫呢,原来只是问路的。” “不好意思,吓着姑娘了。” “姑娘”两字让女孩子愣了愣表情,随后又说:“你这人还挺有趣的,去图书馆是吧,我也正好要去,跟我走吧。” 仝梧忙道谢跟上,两人一路走,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大多数是那女孩子在说话。 她没什么戒心,人开朗思维也跳跃到不可思议,前一句还在和仝梧说附近哪家店的面条做得好,下一刻又突然说:“仔细看看,你还长得挺帅的。” “是么,承蒙夸奖。” “讲话也挺有意思,文绉绉的。” 仝梧摸了摸脸皮,没觉得自己哪儿文绉绉了。 “不过,你是不是身体不好啊?”夸完他帅,女孩子又关心起他的身体状况来。 “没有,我挺好的。”仝梧说。 “哦......”女孩点点头,“刚才你抓我那一下,手也怪凉的,像死人似的,吓我一跳。” “在空调间里呆久了的关系吧,还没缓过来。” “嗯。” 就在这时两人到了车站,恰好有辆车进站,两人先后上车买票,站定后就不再说话了。 车子一路颠簸着到了图书馆站,进去后妹子表示要去找书,给仝梧指了回去的路后就此别过,仝梧道了谢,随着人流上了二层, 图书馆的整个二层是公共阅读区,靠着中央的栏杆可以俯瞰到一楼大厅,栏杆对面就是用透明玻璃隔开的阅览室,里面一排排书架整整齐齐,靠窗的地方则是一组组简洁干净的桌椅,几乎座无虚席。 在阅览室的尽头还有一块另外开辟的地方,这里是电子阅览室。 仝梧站在栏杆边往下看了会儿,进出图书馆的人不少,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刚才给自己指路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朝自己笑,一眨眼再看过去,又哪里还有人影呢...... 大概是眼花了吧...... 仝梧摇了摇头自嘲地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年龄大,老眼昏花了。 他走进公共阅览室,立刻被这里丰满的藏书给吸引了,刚才站在外面走马观花还不觉得,此刻站在书架长龙的尽头望过去,立刻有种兴奋感升腾起来——想他一介书生状元郎,对他来说有什么是比读书更重要的,曾经的书呆子如今学霸依旧,看到书就跟看到亲爹似的—— 或许不是亲爹胜似亲爹。 他一头扎进书架里,先是走马观花地扫一遍,随后犯强迫症似的挑了几本和计算机有关的书,才跑去拿了一两本古文学类的书充数,坐到位置上细细阅读起来。 他的细细阅读可和别人不一样,一本书翻开一目十行,三秒钟翻页,偶遇难处才多停那么一两秒,阅读速度快得让人察觉不到他有停下来过,一本书没几分钟就被翻看完毕,刚才拿的六本书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最后一页,仝梧“啪”一声把书合上,抱起那一叠就要去归还——当然还得再带上一批新的回来。 就在他屁股要离开凳子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人说话了。 “年轻人,看书不要那么浮躁,随便翻两页就扔下可是不对的。” 仝梧的动作顿住,打量起坐在他对面的这位中年男子来。 中年男子穿着衬衫长裤,身材没有发福反而很清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很恰到好处地衬出他的儒雅气质,一股经历过年代沧桑的知识分子气息扑面而来,叫仝梧忍不住生出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读书人嘛,总是有点情怀的。 “先生有何指教?”仝梧放下书,用敬语称呼对面的中年男人。 “指教不敢。”男人笑笑,说:“你刚才看书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你。” “嗯哼?”仝梧挑眉。 “翻书翻得那么快,有看进去一字半句吗?”说着,又敲了敲仝梧手上那几本书的书脊,“况且这几本书分属文理两科,就算你聪明文理双料,这么点时间能全看懂吗?” “看懂了。”仝梧如实道。 中年男人立刻露出了不可信的表情,“这不可能!你那简直就是在翻书而不是看书,又谈什么看懂!” 仝梧心想这人还真是爱管闲事,看书一目十行都不行吗? “不对,你肯定没看懂,我要考考你。” 仝梧:“......” 中年男人不信邪,抽走仝梧一本书随便翻到一页,报了页数,让他从第二段第四行开始背。 仝梧想买个安静,便没有拒绝,开口将那一页倒背如流出来。 中年男人听完更惊讶了,却还有些不信,换了两三页继续考,每次仝梧都背得出来不说,还一字不差! “!!!”中年男人表情有些四分五裂的迹象。 仝梧心想,这回总放我走了吧!见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仝梧便自顾自拿了书要走,哪知又被中年男人阻拦,男人说:“计算机是理科的东西,我不熟,你拿那本古文的给我,我再考考你。” 这还没完没了了...... 仝梧虽然有些不耐烦,可到底还是没拒绝,抽了一本书递过去。 中年男人也是刁钻,挑了几篇冷僻古文要仝梧背不说,还让他逐字解释其中含义,若有一点和他理解的有出入,便揪着这几点和仝梧展开讨论,不被说得心服口服决不罢休,要不是他俩坐的位置在角落里,恐怕早就叫周围看书的人翻好几回白眼了。 一番你来我往的“辩论”后,中年男人终于自甘不如,败下阵来。 他将书递还给仝梧,忍不住夸赞道:“小朋友年纪轻轻古文造诣却这么深厚,不知在哪所高校求学,读的又是什么专业。” 仝梧翻了个白眼——说自学的你能信吗? 中年男人见他一副不想说的表情,立刻调转话头,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周中原,敢问小朋友贵姓?”周中原这么问,已经有点想“诏安”的意思了。 奈何最近来昆仑网吧上网的熟客妖修介绍仝梧看了电影《大话西游》,那句很经典的“你妈贵姓”让他印象深刻,现在他连“你妈”两个字都无法直视,更别提“贵姓”了,而且更让他在意的是,周中原这个名字他居然有点熟悉! 他快想破脑袋了,都记不起在哪看到过这名字。 就在这时,周中原递上来一张名片,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态度,“我平时是做考古研究的,小打小闹地负责过几个古墓的挖掘工作,手下跟着几个研究生,不过他们对古文学的理解,都没有你那么深。” 言下之意,就是想让仝梧跟着他的团队一起做研究,做个考古队编外人员。 看到他的名片,又仔细阅读过名片背后那一长串的身份抬头后,仝梧终于恍然大悟——周中原,这孙子不就是把自己挖出来的那个嘛! 这龟儿子,以为他是个死人听不到,就大喇喇地指挥学生把他身上的寿衣剥了个精光,说是要拿去做研究!研究你妹啊,那些随葬品你随便拿,好歹给本少爷留层里衣,从里到外脱得一/丝/不/挂也不怕死人来报复。 仝梧捏着名片阴阳怪气地一笑,“原来是周教授,久仰大名。” “不敢不敢,有小朋友加入,就更如虎添翼了。” “客气了。”此时,仝梧刚才对他有的那些基本尊重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冤家路窄的爽快,“加不加入另说,我倒是有个问题有点好奇,想从周教授这拿个答案。” “但说无妨。” 仝梧又笑,比刚才更阴阳怪气,大白天的脸上居然显得鬼气森森的,“周教授,听说前段时间你主持挖开的那个清朝墓,墓主人的尸体不翼而飞,现在找到了吗?” 周中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不好看,脸部肌肉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第9章 第九章 凡人吧 周中原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镇定,还是刚才那副知识分子的模样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真的不考虑加入我的团队?” “你的团队都是臭的,不好吃。”仝梧说。 周中原:“???” 仝梧白了他一眼,一副懒得再多说什么的态度推开椅子走人,这一次周中原没再阻止他,不过看着他背影的表情很是阴晴不定,一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样子——古尸被盗的事情媒体上的确有报道,可是报道中并没有提及主持这次古墓开挖工作的是他周中原,更别提这具古尸及其随葬品都被存放在他的研究所这件事了。 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周中原一时心里千回百转,本来肠子就弯弯绕绕的一个人,此刻心里更是疑心重重,再加上那具被盗古尸是他潜心找了许多年的,就因为一个保安看守不利而被盗,叫他怎么能对这件事释怀。 他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起身跟着仝梧出了阅览室。 仝梧本想借几本书回去看,奈何将书带离图书馆需要先办理借书证,而办理借书证又需要身份证登记,这东西他没有,只能作罢。 离开阅览室,外面人来人往的,仝梧全然没察觉到有人跟着他。 刚才周中原的名片还在口袋里,仝梧掏出来又翻看了一边,心想这老东西狗屁头衔还真多......不屑地将名片往垃圾桶里一扔,他兀自往图书馆外走去,边走还忍不住在心里数落着老头子,居然胆敢要他加入那什么牢什子的考古团队,那群跟着他的学生个个身上一股子臭味,和周中原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一股子为了追名逐利而不择手段的臭味,特叫人恶心。 想到当时自己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只能躺在手术台上任由一群凡人围着自己转,一层层剥掉自己寿衣的场景,仝梧心里就来气,鼻腔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当时闻到的那股腐臭味,鼻子一痒,在路上狠狠打了三个喷嚏。 “......” 他自己都没料到,原来僵尸打起喷嚏来也是蛮惊天动地的。 本来仝梧打算在图书馆消磨一天的时间再回昆仑网吧,哪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周中原,他懒得和这种人渣同处一室所以提早离开,现在图书馆待不成,在街上闲逛又太没意思,仝梧完全不知道该干嘛好。 就在这时,他抬头看到了路边的一块广告招牌,瞬间福临心至——没事干,可以去网吧上上网呗,顺道体验一把凡人的网吧和仙家开的昆仑网吧有什么不同。 极限网吧的门面开在沿街处,广告招牌很是显眼,就算现在天光敞亮,led灯招牌也还是积极地闪烁着,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吸引各路年轻人来网吧里上网。 仝梧在门外站了会儿,才推门进去。 极限网吧开在闹市区,边上又有一所图书馆和一所职校,生意自然差不到哪儿去,仝梧进去进去的时候粗略扫了眼,已经有三分之二的机子被人占了,有人安静地自顾自上网,也有人毫不避讳地当众看着成/人片,也有结伴而来的学生党们在一起打网游,赢了就高声欢呼,输了就草爹骂娘。 而且网吧里的空气很差,不少上网客都抽烟,你一根我一根的,空气里烟雾缭绕,不少客人面前的烟缸都快满出来了。 仝梧面无表情地走到柜台前,里面的收银员二话不说就问他要身份证。 “我没有。”仝梧说。 “没身份证来上什么网啊,未成年人不得进入!”收银员白了他一眼,指着柜台上一块不起眼的牌子给他看,边上还竖着另一块“禁止向未成年人兜售香烟”的牌子。 仝梧很是无奈,就在他打算要走的时候,另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男孩子脸上稚气未脱,表情却非常从容,他老练地对索要身份证的收银员扯谎,说自己忘了带身份证,收银员也并没有追问太多,问他记不记得身份证号码,男孩子便随意扯了一串数字然后付钱,顺利拿到了上网卡。 仝梧:“......” 仝梧似乎从这两人的对话间领悟到了什么,他默默转身出去,片刻后又重新回到网吧,在收银员要索要身份证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说没带,见收银员又要开嘲讽,他立刻不给对方机会地补上一句:“怎么,我看上去很像未成年吗。” 他的眼神有点吓人,有种“你敢点头老子嫩死你”的架势。 收银员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被他和刚才判若两人的眼神一照射,立马调转口风,忙不迭摇头,甚至不要仝梧报身份证号码,刷了自己的身份证给他递上一张上网卡。 仝梧接过卡付了钱,转身去找机子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他找了台机子坐下,开机后玩了没几分钟就不玩了——机子配置太差,和昆仑网吧的根本没法比,还有桌上那破烂不堪的鼠标和黏糊糊的键盘,这干净程度也和昆仑网吧差了一大截,简直叫人没法忍! 他不上网,开始观察周围的人。 人类的网吧和昆仑网吧不一样,网管似乎不止有一个,没人叫的时候他们就坐在角落里自顾自上网,有人叫了就停下来去应付客人,比如五分钟前就有个学生要泡面,还特么是泡椒牛肉味的。 嗯......提供泡面,仝梧心想这一点,昆仑网吧也是有相似点的,就是口味单调了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大喊:“网管,来碗蛋炒饭。” “蛋炒饭一碗!”网管重复了一遍,抄下台号进厨房去了。 不过五分钟,又有人吆喝着要来碗大排面,叫餐声此起彼伏,网管不厌其烦地点单下单端饭端菜,服务倒是殷勤周到——除了他那根刚才抠过脚趾的手指伸进了面汤里,其他都挺好。 仝梧此刻万分庆幸自己不用靠吃东西维持生命。 他观察了半天,发现普通人类的网吧其实比昆仑网吧更有意思,主要的是人家供应的是正常饭菜,哪像昆仑网吧里供的那些,没有鱼的水煮鱼还要多加金针菇,干脆就叫水煮金针菇不行么,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仝梧心想,原来凡人的网吧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嘛! 就在这时,刚才一直坐在他身边安静敲键盘的家伙突然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我x尼玛,敢跟老子挑衅,让你见识见识杀家总裁的厉害!”说着,继续双手回到键盘十指如飞。 仝梧:“......” 仝梧忍不住转头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位惊天动地的同桌,哪知道一转头根本啥都看不清,丫的头发太长了,前刘海遮住了他上半边脸,侧刘海将左右两边脸颊挡住,只余中间鼻子宽的一条缝隙。 他这副尊容能看得清屏幕么......仝梧瞎琢磨。 这位“蒙面大侠”似乎很是义愤填膺,键盘被他敲得啪啪响,整个人周围燃烧着象徵昂扬斗志的熊熊烈火。 此人发型邪魅,刘海飘逸,仝梧恨不能一睹其真容。 也许是仝梧的目光写进了太多崇拜,也许是杀家总裁独有的感知周围一切羡慕目光的能力,他鬼使神差地从键盘侠的状态切换回来,转头将自己的一线鼻对准仝梧,几乎是用鼻子在说话:“看什么,没见过帅哥?”说着,还撩了下自己惊为天人的刘海。 就这一下,足够仝梧看清他掩藏在刘海后的神秘面容。 脸色素白,超大烟熏妆,左脸颊上一道闪电划过,朝着深紫色的嘴唇劈下......若不是因为此人刘海太过飘逸顺滑,恐怕仝梧还没那么幸运能目睹这一切,他真的震惊了:原来还有活人比他更像死人的! 杀家总裁以为仝梧被自己的美貌惊呆了,看仝梧皮相不错将来能发展成杀家高管,立刻很有兴趣地凑了上去,在他耳边神秘地问道:“朋友,你听过杀马特吗?” 仝梧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杀家总裁狂奔出网吧。 目送仝梧离开的杀家总裁脸上写满惋惜,好好的一棵苗子就这么溜了,他情不自禁地点上一颗烟衔着,仰头45°角仰望网吧灰沉沉的天花板,再一次深感当总裁的不易,杀家,后继无人啊! 杀家总裁还在伤春悲秋,仝梧却差点被吓得飞升,杀马特,太提神了! 这么匆忙跑出网吧,仝梧才发现天早就黑透,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来到车站等车的时候,仝梧还能看到极限网吧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招牌,心里却无比怀念起昆仑网吧的干净整洁来,想想还是昆仑网吧好,水煮鱼不要鱼多金针菇也变得无比亲切可爱起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他要坐的那趟公交车来了,仝梧赶紧上去。 公交车缓缓启动,朝着昆仑网吧的方向驶去,仝梧满心只想着要回家,根本没发现从他等车开始就候在车站附近的一辆银色轿车,也随着公交车的起步而开上车道,一路到了昆仑网吧附近,还不依不饶地跟着。 第10章 第十章 无耻地萌着 谭家弄的马路菜场在每天下午五点左右也就收市了,这之后,原本喧闹的小路会一下子变得安静许多,加上沿街店铺都会因为晚上没生意做而早早打烊休息,所以每每不到晚上八点,这条路就会陷入死寂。 这时候的谭家弄,即使路灯敞亮,也是没有人会随意走进去。 仝梧下了公交车后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谭家弄的方向走去,一踏进谭家弄的范围,周围瞬间变得安静起来,身后街道上居民纳凉聊天的声音仿佛被一道透明的墙隔绝在外,什么都听不到。 这是仝梧第一次见识到晚上的谭家弄,好像是一个和凡人世界平行的另一次元。 他一心一意想快点回到昆仑网吧,根本没发现刚才跟着他的那辆银色轿车停在身后的路口,驾驶员拖着一根钢管尾随他进了谭家弄...... 走了几步,仝梧隐约觉得自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去看,却又觉得自己太多疑——只是干枯的树叶被风吹动刮擦地面的声音罢了。仝梧心想,这谭家弄晚上鬼气森森的,谁会不要命晚上闯进来?于是转头继续往前走。 看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跟踪,刚才躲到垃圾桶后的那人又钻出来继续尾随,同时握着钢管的手有点蠢蠢欲动。 终于,那人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经过一块路灯照不到的阴影时,那尾随之人突然加快脚步朝着仝梧跑去,同时右手抡起钢管就要朝他的后脑勺砸下! 仝梧只觉身后忽然有股劲风朝自己砸过来,他猛然回身,本能地抬臂挡在身前。 “咣”一声响,钢管狠命敲在了他的小臂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周中原;“......” 跟踪偷袭仝梧的人正是周中原,他白天被仝梧拒绝时已经有点心怀不忿了,再加上仝梧居然知道他和被盗古尸的关系,此人不除......他周中原就随时有一个把柄被人抓着,哪怕这年轻人看上去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也要把可能会让自己身败名裂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所以他跟踪仝梧,想找个机会给他点教训,看到这小子拐进这条无人小街时,周中原心里简直爽到想大喊:“真他妈天助我也!”这么一条僻静小路,突然有一两个死人出现也不会是什么怪事吧! 而仝梧在看清偷袭自己的人是谁后,瞳孔猛然缩成了一针尖。 他几乎没有太多思考,而是凭着本能突然出手,快如闪电地将周中原手中的钢管抽出来扔在一边,而后五指钢爪毫不留情地捏住周中原的手臂一甩,将周中原摔飞到墙壁上,只听一声不祥的“喀啦”声传来,伴随着周中原喷出的一蓬血。 血沫子铺天盖地朝仝梧砸下来,他眼看着周中原身体软倒下滑,瞳孔被血沫子染得赤红。 这漫天血雾似乎刺激到了仝梧,在周中原倒地前的一刹那,仝梧突然快速闪身到周中原身边,把人压回墙上,搙着丫后脑勺的头发使劲掰他的头,露出脖子一侧的大动脉,张嘴就要将自己尖利的獠牙戳进去。 咬死这个老不死的周中原,这个想法占据了仝梧全部的思想。 就在他的獠牙触及周中原皮肤的时候,马路对面的昆仑网吧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人未至,一道锋利的剑气已经先行来到,仝梧察觉到危险往后一退,剑气贴着他的鼻尖劈了下去。硬生生将水泥浇出来的地面劈开一条裂缝。 !!! 仝梧还保持着搙住周中原的姿势,转头凶狠地瞪向剑气来处。 只见昆仑网吧摇摇欲坠的大门后,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悠悠走出来,看到仝梧那副狼狈的样子后,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不过饶是如此,闫景宸还是没有责难仝梧,他常年护短习惯成自然,纵使仝梧看上去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他也不忍心苛责,而是柔声问道:“小梧,怎么了?” 这语气有多轻柔,仝梧心里的震撼就有多大。 他非常清楚刚才自己心里的杀欲和血欲有多强,满以为被闫景宸看到,他会狠狠呵斥自己,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番柔声询问,当场眼里的狠戾就退了大半,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委屈的酸胀感来,这股酸胀感毫无阻碍,一路冲到他的鼻腔眼睛。 此时仝梧尖利的獠牙还未褪去,大眼睛里泪光闪闪,嘴巴委屈地一瘪,显得包子脸更圆润了,他冲着闫景宸说话,语气也满是委屈,“就是这个人把我挖出来的......” 卧槽!!! 这泪汪汪的大眼睛!这圆圆的包子脸!这瘪嘴露出小獠牙的委屈模样...... 闫景宸当场被萌得心肝都快化了,恨不得立马上去抱着小孩儿哄一哄亲一亲。 不过显然这不是个好时机,闫景宸假咳嗽一声,强迫自己语气镇定道:“你先把他放开再说,他快被你弄死了。” “额......”仝梧这才发现,自己搙着周中原的力气有点忒太大了,丫的头发都被自己揪下来一撮。 闫景宸三两步穿过马路,将仝梧拉到一边,自己蹲下/身去查看周中原的状态。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仝梧从被偷袭到把周中原掼到墙上去,前后不过三五秒的时间,周中原在发现钢管对仝梧不管用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怕了,被他大力掼出去的时候突然怕自己就这么死了,直到仝梧獠牙毕现,他确定自己真的会死。 就是这么电光火石的几个瞬间,周中原被吓傻了。 闫景宸看着靠坐在墙角表情惊恐却傻笑不止的周中原,觉得丫的就是活该! 就凭刚才仝梧一句话,闫景宸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也难怪仝梧会那么狂性大发——谁特么喜欢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更何况对于仝梧的“吵醒”,就是把他的坟给挖开了,这事儿是有多阴损多缺德! 恐怕刚才周中原已经看清仝梧的模样,闫景宸想来想去不放心,两指抵上周中原的眉心,将一道神识投入进去,这么一来周中原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了,彻底变傻。 闫景宸打电话叫人来处理周中原,送走了这老不死的,闫景宸才对刚才一直没顾得上的仝梧说:“走吧,回去了。” 仝梧:“哦......” “把你的牙齿收一收。”闫景宸面无表情,其实心里还在无耻地萌着。 第11章 第十一章 昆仑的善意 仝梧知道自己做错事,乖乖跟着闫景宸回网吧,一路上半句话都不敢说。 两人下了昆仑网吧的楼梯,一路走到柜台边,闫景宸对坐班的谭鑫说了几句话,谭鑫一一点头答应,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发狠的闫景宸拽着仝梧往里走去,一把将仝梧推进小房间后,“砰”一声把门关了。 谭鑫:“......” 尽忠职守的谭鑫放出一缕神识上楼探了探,刚才被撞坏的网吧大门不知何时被修好了。 进了仝梧的房间,闫景宸二话不说将人扔进椅子里,勾勾手指招来一把凳子,坐在仝梧面前瞪着他。 闫景宸:“......” 仝梧:“......” 过了半晌,仝梧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那......那啥......”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闫景宸打断了他,语气严肃无比。 仝梧忍不住腹诽道:“我不说话你也不说,我开口你就打断,想怎样!?” 当然这句话他不敢反驳出口,毕竟他现在觉得心虚又理亏,当下放软了语气道:“我要认错,我错了......” “错在哪里?”闫景宸不依不饶。 “错在......嗯......错在不该想要吸血杀人......” 闫景宸听了,突然重拳砸向桌面,实木桌子硬生生被他砸出个坑来。 仝梧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自己说得对还是不对。 闫景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起脾气放软语气,尽量以平和的语调问仝梧:“我给你的代血,有没有按时喝?” “......”仝梧听了一惊,连忙解释道:“没有......不过我也没有出去吸人血!” 他以为闫景宸会这么问,是怀疑他偷溜出去吸人血,从而不需要代血来克制血欲。 而是事实上闫景宸却是另外一番想法,他有足够的自信,自信代血可以压抑住仝梧对血的渴望,加上他平时毫不懈怠的修行,脱离对血液的依赖是早晚的事情,可若是这两样因素少了其一......那么能刺激仝梧狂性大发吸血杀生的因素,就太多太多了。 闫景宸不知道仝梧为什么会拒绝代血。 他打了个响指,仝梧存放代血的抽屉应声而开,不大的空间里放着三瓶代血,闫景宸不用算都知道,这小破孩儿从自己第一次给他代血开始,就并没有想要喝的打算,再过几天第四瓶代血就要送来,如果不是今晚发生的事情,他是不是打算瞒一辈子? 闫景宸闭了闭眼睛,微不可察地皱着眉头问:“为什么不喝?” “我怕喝多了代血,会离不开它。”所以不喝,希望靠一己之力,用坚定的心志来克服对鲜血的向往。 “你知不知道,仝梧啊仝梧!”闫景宸定定地看着仝梧,“这才是你的错,大错特错!” 错不该太过自信,错不该不信他闫景宸,错不该将来自昆仑派的善意撇在一边! 仝梧如此聪明,怎么会想不明白闫景宸这几句意味不明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当即沉默,出于一种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愧,低下头来——原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闫景宸既然敢收留他这个游离在三界之外的东西,又怎会将有害于他的东西拿出来?必然是确保万无一失才敢出手。 这真是聪明过头,反被聪明误...... 仝梧被闫景宸盯得怕了,颤巍巍地问道:“现在喝还来得及吗?” “......不如你在杀了那老不死的之后再来问我?” 这必然是讽刺,仝梧蔫了,不敢再说话。 瞧他这副模样,闫景宸觉得自己又不忍心再训斥了,毕竟他虽然脸上装作一副“出大事了我很生气我很严肃你给我老实点”的模样,其实心里还在被仝梧方才那小尖牙包包脸的模样给萌着,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不说话,仝梧不敢动,眼看着又要陷入僵持,还是闫景宸先放弃。 他手朝侧边一伸,放在抽屉里的代血立刻飞出来一瓶到他手上,拔开瓶塞也不让仝梧动手,直接就着相对而坐的别扭姿势,将一整瓶代血给仝梧喂了下去。 仝梧对鲜血有着微弱的渴望和强烈的抵抗情绪,两相结合,要他接受代血,难。 他皱着眉头喝了第一口,然后暮然睁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居然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难喝! 如果说血的味道是腥甜,中药的味道是苦涩,那么这瓶代血就是两者结合的产物——一口下去先是无边的苦涩味道在舌头上弥散开来,接着在舌根出返潮似的翻涌出一股鲜甜的味道来,和血液如出一辙的甜美,却不带有罪恶的腥味。 很快仝梧就将一瓶代血都喝了下去,伴随着一股抚慰他五脏六腑的清气。 仝梧一下子觉得身体暖了起来,无比舒适,就好像幼时躺在娘亲怀里被安抚着睡着一样。 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那股清气像是有思想一般,在仝梧的体内自行流转起来,仝梧聪明无双,很快就循着清气行走的路线,将自己体内原本的尸气、阴气和怨气走了一遍,渐渐和清气融为一体。 这一周天走得平缓且漫长,等他再睁开眼,天都亮了。 “唔......”仝梧哼了一声,“天亮了......” 外面隐约热闹起来,各种声音钻进仝梧的耳朵里,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陪了他一晚的闫景宸在看到他醒过来的时候,露出些许欣慰的表情,他手一挥将抽屉里两瓶代血卷了过来,“放着不喝都过期了,浪费!” “这东西还有保质期?” “废话!”闫景宸拿玻璃瓶子敲仝梧的头,“昆仑山上的灵花妙草,你当是想有就有的?这瓶代血从药引子开始就得用一天内采集来的新鲜药材,过了那段时间就不是那效果了,真是枉费我每次都......” 枉费他每次都......说到这里,闫景宸陡然惊觉,闭嘴不再说话,转身要走。 “枉费你怎么了?”仝梧问。 “没什么。” “......” 闫景宸走了两步,突然又转回来,到仝梧面前的时候顺手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支笔来,往桌上的笔架山上一搁,和那支狼毫笔摆在一处。 “我看你都快连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好好练。”说完,还真走了。 仝梧瞅着桌上那套还没收起来的文房四宝,还有空空如也的宣纸......仝梧想要去拿那支笔看,才发现打坐了一晚上的身体僵直发麻,碰着哪都是抓心挠肝地难过。 后来闫景宸送来的那支笔很普通,既不名贵也不具有法力,仝梧用它来练字,一叠纸上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个字——昆仑不灭,红尘自在。 他也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只是闫景宸写过,他便跟着写。 堪堪写了一个多小时,眼见快要到接班的时候,仝梧快速洗漱一番走出房间。 谭鑫依旧少言寡语,和仝梧交接后,和往日一样沉默着离开。 今天昆仑网吧的生意不是很好,仝梧像以前一样偷空就埋头看书,他在网吧里的时候看书速度并不快,像普通人那样一页页地翻。 看了一会儿,身后那扇门“咔嗒”一声,被推开了。 最近几个月,红碎都没什么空从办事大厅那里过来,而闫景宸来的时候又总是悄无声息,仝梧一时不知道有谁会动静“那么大”,回头就只见一个陌生人站在那里,好奇并且隐隐兴奋地看着自己。 仝梧:“......” 那人有点自来熟,看到仝梧目光投向自己,随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就是仝梧!幸会幸会。”说着,还自说自话地拉起他的手握了握。 “你好,请问你是昆仑派的哪位?”既然是从这扇门里出来的,十有八/九是昆仑派的。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紫磬,昆仑丹阳总管。” 这名号仝梧听过,正是闫景宸口中那位“花了十几天时间研究代血”的丹房管事,拜昨晚闫景宸的作为所赐,仝梧算是见识到了这位丹房总管的厉害,就那么一瓶小小的代血,居然让他感觉整个人都感觉不一样了,何等妙手! 紫磬有点自来熟,他想和仝梧多聊几句,见他陷入沉思,便忍不住打断道:“我早就想见见你了,奈何掌门师兄不肯,还好他今天忙没空看着我。”说完一笑,“我这人有点自来熟,你不介意吧?” 仝梧心想:你还知道自来熟,还以为你没自知之明呢! 嘴上却应付着说不介意,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件闫景宸说给他听过的事情...... 他努力在想,那没眼见力的紫磬又打断道:“代血你喝过没,有什么感觉?有没有不适?” “哦......代血我喝过。”仝梧回了电神。 “什么感觉?” 其实仝梧昨晚才是第一次喝代血,不过给他带来的感觉太强烈了,他将自己的感受说给紫磬听,听完后紫磬忍不住一拍大腿喝彩道:“就说我厉害吗,这东西除了我,谁还能逆天做得出来!” 仝梧白了紫磬一眼。 紫磬复又道:“不过也多亏了大师兄啊!” 第12章 第十二章 药引子 紫磬说,代血这东西能问世,全靠大师兄,而他口中的大师兄何许人也?当然非闫景宸莫属! 仝梧忍不住问道:“这和闫景宸有什么关系?” 紫磬听他直呼掌门师兄大名,当即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你!你居然直呼掌门师兄的大名!” 仝梧:“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仝梧表情非常纯良,大眼睛扑闪扑闪,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一惊一乍的紫磬。 紫磬完全不敢相信,根本无法相信! 掌门师兄不知出于什么奇怪的理由,非常不喜欢别人直呼他的大名,他们这些做师弟师妹的平日里可以没大没小,可以不把掌门师兄的威严放在眼里,唯独直呼其名这一条是万万不敢犯,就怕无端遭罪。 也不知这位被掌门当徒弟养的小尸修是什么路数,居然叫得这般顺口。 紫磬非常郁闷,用一种“你真有种”的眼神看着仝梧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直呼你师父的名字。” “我师父?谁?” “就是你说的闫......闫......”紫磬试了几次,还是不敢说出口,只好泄气道:“就是掌门大师兄。” “哦......”仝梧点点头,“可是我并没有拜他为师......” 紫磬:“......” 感情掌门师兄这么上心,原来人还没把他当师父对待呢! 紫磬好一阵心疼自己的掌门师兄,痛心疾首中又被仝梧拉回思绪,只见仝梧小朋友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不依不饶地问他代血和闫景宸有什么关系。 “这个......”紫磬再*,不该说的他还是有所保留。 “???” “也没什么,掌门师兄给了我不少丹药方面的指导,能做出代血全赖他的教导,不然就算再多昆仑山的灵花妙草堆在我面前,我也是没这本事的。”紫磬开始瞎扯,又暗恨自己刚才得意忘形说漏嘴。 “哦!”仝梧若有所悟地点头,“可是我听闫景宸说,昆仑派丹药第一人非紫磬莫属,而他本人对此道一窍不通,又是怎么指导你的呢?” “额......”紫磬满头黑线,分明没想到自己会被拆台。 仝梧向前走近一步,瞅着紫磬,“嗯?” “那啥我有事情要先走了,你这生意忙着呢,我就不打扰了哈!”紫磬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要逃。 此举一出,仝梧更觉紫磬话中有话心里有鬼,他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连通两边的门,威胁紫磬道:“你乖乖说出闫景宸和代血的关系,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如果你不说......哼哼,我可不敢保证闫景宸会发现什么。” “......”紫磬大呼上当,这看上去乖乖的小包子,居然阴险的很。 紫磬最怕掌门师兄知道他偷偷溜下山玩了,居然被这小子看出来了。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千万别去问掌门师兄!” “好,我答应你。” “击掌为盟!” “......” 仝梧应了要求和紫磬一击掌,紫磬才幽幽叹口气道:“哎,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还记得你救下红碎那天的情况吗?”紫磬问。 “记得。”他就是因为救下红碎,才得以留在昆仑网吧。 紫磬挤眉弄眼,问仝梧知不知道那头被吸干的大家伙是什么来头。 仝梧受不了他说话像说书似的,当即表态道:“说重点,说完赶紧回去藏好,别等闫景宸来了,有你哭的。” 紫磬一时无言以对,只好一改往日的风格,正正经经说事儿。 “其实这事情的源头,还得从昆仑派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说起......” 很久之前,昆仑派并不像如今这般刻意隐藏痕迹,和如今的门庭冷落相比,当年的昆仑派可谓熙攘喧闹,五湖四海前来拜见的修真者中,不乏眼高于顶的大能,可是在昆仑派山门前,他们还比不过一个守门的昆仑初级弟子。 饶是如此,前来昆仑派切磋问道的修真者仍然不少。 昆仑派当然并非海纳百川,大门派接纳门客要求极严格,说百里挑一,已经算是很宽裕了。 一日,送走了当日最后一位拜会者后,守门弟子将大门拢上,刻在门上的符篆光华流转,替昆仑派的第一道防线又加上了几道不容人侵犯的枷锁。 此时的昆仑派众人却并没有想到,他们拒绝此人,替昆仑派留下了多大的隐患。 此人号尹阳子,是个走歪门邪道的散修,本事是有的,但因其心性过于淫/邪,所以被昆仑派拒之门外,哪知道这种对于昆仑派来说习以为常的拒绝,居然成了尹阳子发奋的动力,而天道酬勤这种事情,是不分好坏的——天劫突降,尹阳子居然成功渡劫飞升! 尹阳子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他努力修行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昆仑派踩在脚下,飞升一事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天上的日子清淡又闲散,还很无聊,没过多久,耐不住寂寞的尹阳子就偷偷下凡,落在了昆仑山下。 “昆仑山内灵气丰沛,连带着一块石头一片雪花都是有灵气的,更别提那些常年在山中行走的灵兽了。”紫磬说着,脸上露出些许厌恶的表情,“尹阳子进山后,见到一只雪狐生的漂亮,便生了歹念......” 紫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有些没办法说下去。 “......那尹阳子好歹一个神仙,不会连一只小小狐狸都不放过吧......” “正是如此。”紫磬点头,“雪狐其实也有两三百年道行,虽然还没修到人身,却已经通人性。” 雪狐察觉危险要逃,却哪比得过尹阳子不要脸,他施诡计擒住雪狐,一逞他那不堪的□□。 此事被当时的昆仑派掌门知晓后,震怒之下不顾冒犯仙家,下令再也不得让尹阳子踏入昆仑山半步,同时想再去找那雪狐,却怎么都寻不到她的踪迹,几十年后老掌门飞升,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仝梧听到这里,深感厌恶,不由得追问道:“难道就这么让那尹阳子逍遥下去?”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派虽立于昆仑之巅,有掌控这十万山岳的权力,可昆仑山规模这般宏大,又岂能兼顾每一寸土地,到底还是有漏洞的。” “哎......”仝梧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后来那贼子隐匿行踪,数次从隐秘处潜入昆仑山域,用诡计将山中大小灵兽欺负了个遍。” 再后来,天上终于注意到有个小仙失踪,一番追查,终于将尹阳子抓回了天庭。 本来昆仑派众人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哪知某日夜里,值守弟子突闻山门外有婴儿啼哭声,匆匆赶去一看,却是一半身修成人形的妖怪长跪在台阶上,怀中抱着一个模样奇特的婴孩。 见有昆仑弟子出现,那妖怪磕头苦苦哀求,求他们收留自己的孩子。 昆仑派此时已由闫景宸掌权,他和众师弟师妹一番商量后,最终还是决定将这模样奇特的婴孩手留下来——虽然明知这孩子是尹阳子的种,可孩子和其母亲却是无辜。 此后昆仑派最角落一处冷门的院落里,便住下了这对妖和半妖母子。 斗转星移间,那妖怪已经修成人形,端的是一个雪灵的大美人,可她的半妖儿子,却始终是那般怪模样,不论怎么修都不成器。 于是门派中就有传言,这孩子生得如此怪异,全赖他爹无耻。 这些言语虽然只在少数人中流传,后来也被闫景宸下令不准再说,可到底还是传入了这对母子耳中,第二日母子俩就从昆仑派中消失,而这十万山岳,茫茫雪海,又从哪再去寻找他们的身影呢? 听完紫磬的叙述,仝梧大约也猜到了些许,那头被自己吸干的大家伙,就是昆仑秘史里那可怜的半妖儿子,或许近不得昆仑派,就来昆仑办事大厅寻仇。 “那半妖身上仙血和妖血参半,其血是大补的灵物,这你该知道吧!” “嗯,闫景宸跟我提过。” “所以掌门师兄要我参照半妖血的成分,研制出一款适合你的代血药物,可是不论我用了多少珍贵草药下去,出来的效果都差强人意,因为......”说到这里,紫磬停住了。 “因为什么?” “因为那些都不是真正的血......” 仝梧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话说到这份上,紫磬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撇嘴自嘲地笑笑,“其实我知道的,只是一直都不愿意说......一瓶代血若要发挥十成十的作用,极具灵性的药引子才是关键。” “药引子......是什么?”仝梧嗓子干哑。 紫磬看着仝梧,“我给你讲了那么长的一个故事,药引子是什么,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出?” 仝梧一下子呆住,不知怎么回答紫磬似质问似嘲讽的话,不由得又想起昨晚闫景宸对自己说的话来:“这瓶代血从药引子开始就得用一天内采集来的新鲜药材......” 那岂不是闫景宸每一次送代血来,都得在一天内放一次血?原来闫景宸当时闪躲的态度是为了这个...... 他实在想不通,就算是自己救了红碎,闫景宸要报答他,又有什么理由做到这个份上? 想到这里,仝梧忍不住问紫磬:“你们掌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紫磬闻言呆了呆,半晌才说:“霸道总裁吧......” 第13章 第十三章 霸道总裁 仝梧自问无法摸清闫景宸其人,每次想用一个词概括他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找不到合适的——不是词穷,而是那些词都配不上闫景宸。 霸道总裁......听起来够无理取闹的,却意外地让仝梧无法反驳。 紫磬睁着大眼睛看仝梧,表情居然是期盼仝梧对他的总结有几分赞同...... 仝梧摇了摇头,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衷心希望你敬爱的掌门师兄永远不知道你是这么看他的。” 紫磬:“......” 原本紫磬还想再多逗留会儿,毕竟难得下山一次,怎么都得玩够本才行。 他刚打算出去找台电脑上网消遣,背后连通两边的门突然“哐当”一声大开,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里面飞冲出来,一头撞进紫磬的怀里。 那东西在紫磬坏里抬起脑袋,张口吐出一句人语来:“紫磬快跑,掌门师兄他下山了!” 居然是红碎的声音! 那东西“说”完,猛地从紫磬怀里挣扎出来,扑棱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接着毫无预兆地*涅槃......仝梧这才看清前来传话的东西,居然是一只纸鹤,上面附着红碎的一缕神识。 掌门师兄要下山来,被他撞见可不是闹着玩的,紫磬见苗头不对,立刻准备溜之大吉。 只见他抬手招出一把边角有烟熏火燎痕迹的大蒲扇来,身形利落地跳了上去,“我先走了哈,千万千万憋告诉掌门师兄我来过!!!”话音还没落,就御扇呼啦一下飞走了。 仝梧看了眼门,默默将它关上。 没了紫磬搅和,仝梧开始仔细思考刚才猜测出来的真相,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闫景宸是出于什么目的,居然甘愿以自己的鲜血作为制作代血的药引子? 仝梧无法想明白,即使他还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修士,可也知道闫景宸这样的举动代表着什么——修行者以各种方法自锻身心,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助长实力和修为,闫景宸的修为高深,其血有灵,但每放一次血,无异于将他的修为消减一些。 修士最重修为,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为了自己一届无名尸修,自损修为! 这个问题若没有闫景宸亲自给出答案,恐怕任何人都不能帮仝梧解答,哪怕他自己想破脑袋,结果也并不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次明朗,因为有些陈年往事,闫景宸对谁都没有提起过。 有的秘密,并不需要为人知...... 闫景宸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网吧,令他意外的是,仝梧今天没有在看书也没有在练字,他在上网。 以真元灌注双眼,闫景宸看到了仝梧正在浏览的内容,那是一部小说,名叫《霸道总裁爱上我》。 闫景宸:“......” 这小破孩儿在看什么鬼东西,好好地看什么不好,看这种玛丽苏文,还是言情! 掌门大人风中凌乱,恨不能这篇小说从未出现过。 “在做什么呢?”他故作轻松,上前坐到仝梧身边。 仝梧匆匆看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屏幕上,“在看小说,你怎么来了?” “哦。”闫景宸点点头,“什么小说,好看么?” “还行。” 见仝梧没搭理自己的意思,闫景宸不依不饶追问道:“讲什么的?” “额......还真不好概括。” “嗯?”闫景宸挑眉。 讲真,并非仝梧不想说给闫景宸听,而是如他自己所说,这篇小说真不怎么好总结,更何况他只是为了了解“霸道总裁”而看,专挑男主出现的场景仔细阅读,女主长得是圆是扁,一半都看完了他还是不记得。 看了半天,仝梧没觉得闫景宸和小说的男主哪里像,干脆把网页一关,转头去看本人。 闫景宸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师弟摆了一道,被扣上霸道总裁这么个搞笑名头,他时时关心着仝梧的功课。 “字练得怎么样了?”闫景宸问。 “......没怎么练。” “为什么不练。” “......太忙了,工作为主修炼为辅。” “......”居然无法反驳,闫景宸一时闭嘴,暗自瞎琢磨这小孩儿今天怎么怪怪的。 两人各怀心思气氛沉默,恰好有个上网的客人招呼网管,仝梧匆匆翻出柜台。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最近网吧的电脑三天两头当机,按说这家昆仑网吧如此特殊,普通的电脑病毒根本无法影响到网吧的电脑,那么问题又是出在哪呢?仝梧先安排客人换了台电脑,自己搬着出问题的那台回柜台里检修。 他现在已经能非常熟练地独立解决不少电脑问题,回到柜台将电脑往桌上一放,三下五除二就卸了侧面板。 将电脑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硬件绝对没问题,那就是软件不对付了。 说实话,软件这一块他还不是很熟,修不修得好得看运气。 将电脑和备用的显示屏连上,按下开机键的几秒钟后,屏幕上一片蓝色,一行字母重复闪烁,然而不懂洋文的仝梧根本看不懂,于是本能地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闫景宸。 刚才他工作的时候,闫景宸并没有出声,只是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直到他向自己求助。 “闫景宸,快来帮我看看,软件问题我搞不定。”仝梧说着,又动手扒拉了几下鼠标。 闫景宸上前,凑到仝梧身边看屏幕。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覆上鼠标,而仝梧的手没来得及拿开,于是冰凉和温热碰触到一起,仝梧像被烫着似的快速缩回自己的手,闫景宸则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纵使内心澎湃不已,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顿,重新摸上了鼠标。 划拉了几下鼠标发现没用,闫景宸又用左手去按键盘。 这时候仝梧才发现,自己现在居然是被闫景宸圈在怀里的状态,他左手按键,带动手臂不时擦过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莫名其妙的尴尬,仝梧说:“要不你坐下弄吧。” “不用,你坐着。”闫景宸断然拒绝,戳了下仝梧空出来的右手,“别磨蹭,快替我按一下回车。” 于是两人就着这奇怪的姿势,一个负责打字,一个负责按回车键,配合倒也出奇顺畅。 一通检查后闫景宸试图修复,经历失败后才想起来,貌似昆仑网吧所有电脑使用的这款系统已经被软件公司停止维护了,真特么坑爹,坑爹到他这位有学识有修养有修为有钱的霸道总裁款掌门人都忍不住要爆粗。 如果要坚持使用这款系统,其实并非不行,只是这样下去崩盘无法使用的机子会越来越多,还不如乘此机会痛苦一时,将所有的机子系统都重装一遍。 而显然,这活除了仝梧和谭鑫帮忙,其他没人能插手。 这是个大工程,仝梧望了眼网吧乌泱泱的电脑阵,顿时一阵头痛。 也罢,谁让这是他的工作呢? 仝梧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闫景宸觉得好笑,就憋着没说出来自己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 既然非凡人,那么处理事情就不要太拘泥于凡人的方法,闫景宸让仝梧好好学着,先把刚才出问题的那台电脑系统重装好,盖上侧面板的同时,在面板上刻下一道符咒,至于符咒的内容么......反正仝梧也是看不懂的。 闫景宸又让仝梧把之前出问题的几台机子搬来,同样在侧面板上刻好符咒,然后凝神催动,只见第一台电脑上瞬间飞出很多字母数字,以扭动的姿态飞往一边的其他几台电脑。 仝梧:“......” 他算是看懂了,这填鸭式的暴力装机方法,非常人能想得出来,闫景宸果然霸道! 这种暴力方法看上去固然有些惊悚,效果确是杠杠的,晚上谭鑫来交接的时候,网吧里一半的电脑已经重装系统并调试完毕,而这么大半天过去,闫景宸居然毫无疲态,反而还有点打了鸡血越来越兴奋的趋势。 谭鑫一看就知道咋回事了,他先和仝梧办了交接,才转头要闫景宸去休息,接下去的事情交给自己就行。 闫景宸点点头,道一声“辛苦了”,然后拉着仝梧离开。 两人回到仝梧的小房间,闫景宸便盯着桌上的笔墨纸砚猛看,仿佛能看出一朵花似的。 “你在看什么?”仝梧问一边泡茶一边问道。 “看你写的字。” 说着,闫景宸捻起一张宣纸,上书“昆仑不灭,红尘自在”八个大字。 仝梧的字很好看,和他包包脸的外表不同,其字细长纤瘦却并不女气,一撇一捺都透着一股凌厉劲儿,每一笔画的收尾都仿佛一柄刀锋锃亮的利刃,乍看之下毫无气势,下一秒就让你觉得锋利到势不可挡! 这字写得太好,闫景宸忍不住连道三个“好”字,要将这叠字拿回去收藏。 他要拿去收藏,仝梧当然不肯,他没觉得自己的字有到可以收藏的地步,更何况又是闫景宸,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你这人真是......”争不过他,仝梧委实无奈。 “怎样?”拿到仝梧的字,闫景宸高兴地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气,像刚拜过堂等着入洞房的新郎官似的。 想了半天,仝梧实在憋不出,只能在闫景宸逼视的目光下回答道:“太霸道了......” 可不是么,掌门霸道总裁啊! 第14章 第十四章 关系 闫景宸喜滋滋地掏出一枚锦囊来,将仝梧的“墨宝”装进去,然后在锦囊外画下一道看不见的符,方才将锦囊收入袋中,贴身放好。 “这是干什么?”仝梧不解。 闫景宸笑道:“这么好的字,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太暴殄天物,我将它收在这锦囊中,下一道咒锁着,能免其受风霜摧残。” “也太夸张了!”仝梧一时不敢置信,闫景宸堂堂一届昆仑掌门,居然干得出那么肉麻的事情,“不就几个破字么,再说墨迹也不是那么容易会消失的吧!”真要这样,古人的那些字帖岂不是一份都保存不下来? 闫景宸但笑不语,不予置评。 仝梧拿他没办法,心里对此人下了个新的定义:不但霸道,还神神叨叨。 他干脆不理会闫景宸,反正此人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走,干脆由着他在此待着,自己则是静下心来磨墨写字,用的是闫景宸第二次带来的那支普通羊毫,而那支炸了毛的狼毫笔,则是被搁在一边当装饰。 仝梧心想,他总有一天能用那支狼毫写出举世无双的字来。 气氛一时倒也静默,仝梧写了半个时辰,方才发现房间里安静极了。 仝梧不自觉地放轻动作,将笔搁下后转头看闫景宸,只见他端坐在一方木凳上,背脊挺得笔直,双目紧闭表情放松,看似睡着的样子,仝梧却知道他这样子并不是睡着,而是入了定——即使只是这样平静地坐着,闫景宸的周身围绕的气场却和平日并不同。 剑修身边,常伴“凌厉”二字,往日闫景宸虽然并不刻意隐藏起自己的“凌厉”,可也不像今天这样,简直就是锋芒毕露!就好像一把在封印之地沉睡已久的古剑,终于遇上能使其重新绽放冷月霜华的有缘人。 他仍然平静地坐着,看上去波澜不惊,像一泓温柔的泉水。 可是仝梧却知道,这一泓看似温柔的泉水,若伸手去触碰,便能触及他底下汩汩往外涌的暗流,能在你一个不注意的时候便突生变故,横扫千军。 他的平静,让刚才莫名沸腾了一瞬间的仝梧再次安静下来,手不由自主地执起笔来...... 闫景宸是个剑修,虽然修真界中不乏剑修,可是能像闫景宸这样厉害的,却不多。 以剑入道,自古就是这三千大道中最难走的一条,倘若真能脚踏实地潇洒走一回,将来平步青云、飞升指日可待,更何况闫景宸的资质也是无人能及,他付出的努力并没有因为天资的关系而比其他人少。 他剑眉斜飞,有剑的凌厉,仝梧却知道,倘若他睁开眼,那双眼便能化解眉间戾气。 不知不觉间,仝梧的右手仿佛自己有了思绪,一时间,一个执剑迎风傲然而立的闫景宸跃然纸上,那眉眼,那份凌厉,那份从容......等仝梧醒过神来,也惊讶于自己居然能将闫景宸的神韵捕捉得如此细微。 这...... 仝梧看看纸上的闫景宸,又看看不知何时睁开眼的闫景宸,一时无语。 闫景宸瞥到了桌上刚出炉的画像,立时眉眼一松,笑道:“刚得了你一幅字,就这么打坐的一瞬间,又得一幅画,不错。” 仝梧立刻将画像往另一边让了让,避开闫景宸伸过来的手,“谁说要给你的,自作多情。” “啊!原来是我自作多情......”闫景宸故作失望,“惭愧惭愧,一把年纪了,还真不能再自恋下去了......” 如此一来,仝梧又有些不忍,将画像递过去。 “喏,还是给你吧,反正也是随手画的......” “如此,谢了!” 闫景宸立刻又眉开眼笑,将这幅画像和之前的墨宝一起,存放在锦囊里,仍然贴身放着。 仝梧:“......” 闫景宸得了画很是高兴,想到仝梧的软件知识太过匮乏,便说要给他补补课,免得哪天电脑崩溃了没法用,他一个人在那傻愣着没办法修。 这个说法虽然并不是在夸他,可是仝梧觉得完全无法反驳,因为他的确只会用杀毒软件和修复软件,真碰上系统问题电脑崩溃盘,大概真的只能傻愣着。 闫景宸的随身储物袋里真的什么都有,仝梧见过他从里面掏出文房四宝,现在见他掏出一台笔记本电脑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不知道这储物袋里还有别的什么奇怪东西没,比如一顶大帐篷什么的...... 两人凑到电脑前,一个教一个学,倒也有点开小灶的意思。 真正到这一晚,仝梧才见识到了现代科学的深不可测,光一台电脑就有那么多讲究,从硬件到软件,居然还有那么多可以学习钻研的地方,很多闫景宸刚才讲的知识,都是他在书上不曾见过的,仿佛经过了今天,才终于有那么点脱离纸上谈兵的意思。 仝梧写毛笔字比用圆珠笔写的溜,闫景宸讲了一个晚上,他就记了一个晚上,洋洋洒洒几大张用毛笔记的笔记。 “你倒是记得详细。”闫景宸拿过笔记看了看,很清楚明了。 “嗯,今后还得找时间重新整理成册,以便日后翻阅。”这是他生前的习惯,即使睡了一百多年,也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想不到当网管还挺难的,会修电脑是主要生存技能。” “嗯......” 闫景宸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并不想告诉仝梧,其实普通网吧的网管还更轻松点。 这台用来教学的电脑被闫景宸留了下来,仗着仝梧还不甚了解,闫景宸谎称这台电脑旧了要扔,还不如留给仝梧这电脑白痴练手,直到后来红碎见了,惊讶地感叹道:“哇塞,大师兄可真大方,新买了两个礼拜的电脑就送给你了,啧啧......” 仝梧瞬间觉得自己欠了份大人情,不卖身给昆仑网吧就还不清了...... 闫景宸给仝梧讲了一晚上电脑知识,到天亮方才停止。 收拾东西的时候,仝梧想起紫磬那番关于师徒的言论,觉得闫景宸待自己的确犹如待徒弟那般上心,一时脑抽,一句不动脑子的话便出口了—— “闫景宸,你说我们俩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关系?” 第15章 第十五章 干架 因为仝梧的话,闫景宸的心跳突地乱了频率,差点脱缰。 “咳......你问这话,什么意思?”闫景宸的语气有着被过分压抑的激动。 “没什么意思,就......随便问问,逗你玩玩。” “......哦。”虽然略有些失望,可是闫景宸却也明白,仝梧的这个回答才是理所当然的,他对自己的心思,哪像自己对他那样复杂呢...... 后来,仝梧还是没忍住问闫景宸道:“要不我拜你为师吧!?” “拜师?”闫景宸略微讶异,“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仝梧:“也不算突然,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你对我悉心指导照顾有加,又提供我这样一个庇护场所,无以为报,也就只有拜师谢恩了。” 这句话说完,仝梧有点紧张地看着闫景宸。 闫景宸则是在几秒钟的沉默后断然拒绝,“我不同意,我闫景宸,不收徒弟。” “可是......” “没有可是,昆仑的传承不在我,收徒弟这种麻烦事情让别人干去。”说着,又屈指刮了一下仝梧的鼻子,“你也别瞎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认真修炼当好网管,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仝梧摸摸被闫景宸刮过的鼻子,没再说话。 那日闫景宸离开后,大半个月都没再下过山,似乎对昆仑网吧的运作不再关心,倒是紫磬,常溜下山来找仝梧说话。 头天他听完仝梧的话,惊讶地把嘴张成了一个“o”形。 “我天啊,你也太厉害了!”紫磬手上拿着他那把被烟火燎过边角的大蒲扇,扇个不停,“你居然敢直接跟大师兄提拜师的事情,太牛逼了!” 仝梧:“......” 也不知道那天是谁唧唧歪歪半天,鄙视他没把闫景宸当师父的,现在可好,他当真提出要拜闫景宸为师,某只话唠又唠叨个不停,一会儿说他牛逼,一会儿说他胆大,一会儿又说他老触闫景宸的禁忌嫌命长。 仝梧的内心在疯狂咆哮:尼玛我怎么知道你们那位霸道尊贵的掌门大人有多少禁忌,本少爷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仝梧是个读书人,粗话几乎不从口出,但是全会在表情上。 紫磬:“你在鄙视我......” 仝梧:“没有。” 紫磬:“绝对有,你的表情写得清清楚楚!” “......”仝梧对这人的不依不饶有些忍无可忍,他差点掀桌,“紫磬你还能再鸡婆点。” 然后紫磬的脑子里不知怎的,就自然而然地蹦出一个满载他陈年辛酸往事的名词:鸡婆紫。 鸡婆紫同学不堪其辱,羞愤地用大蒲扇挡脸,嘤嘤嘤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控诉仝梧,“嘤嘤嘤你欺负人,你给我取外号,还和大师兄一个鼻孔出气欺负我,枉我对你们那么好!” 仝梧:“......” 仝梧对紫磬的控诉感到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给他取过外号了?这人行事疯癫无常起来简直令人发指,也不知昆仑丹阳总管的头衔是怎么落到这不靠谱家伙头上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闫景宸这大师兄浑身怪毛病,下面的师弟能靠谱那就是天方夜谭! 话说......这昆仑派上下还有正常人吗? 却是仝梧不知,多少年前紫磬最爱围着闫景宸转,起初闫景宸还有些兄友弟恭的耐心,直到被这位刚入门的小师弟日以继夜地缠了一百多年,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在某一日用几乎和仝梧方才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道:“能别像个娘们似的整天跟着我叽叽歪歪吗?我看你干脆别叫紫磬,叫鸡婆紫好了。” 当时还很“幼小”的紫磬同学内心大为受伤——师父把他领进门后就闭关了,其他师兄师姐也都是七上八下的半桶水,有什么不懂除了向大师兄求教,难道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师父你有本事收我为徒,就别闭关出来教徒弟啊! 对于师父的不闻不问和师兄的嫌弃,“幼小”的紫磬同学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这么说起来,除了对丹药一事天赋异禀,紫磬几乎就是被闫景宸拉拔教导大的,说他是闫景宸的半个徒弟也不为过。 ——所以闫景宸不爱收徒弟,多少也有点受紫磬的影响。 这些昆仑派内不怎么好外传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在门派内却老被人当笑话提起,大多数人在提起紫磬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此人疯癫有事烧纸”,第二反应才是他在丹药方面造诣特别高。 紫磬嘤嘤嘤地走了,仝梧却并不以为意,他相信没过几天那货会再来的。 在他的猜测应验前,网吧里却发生了另一件让仝梧头疼的事情。 自从他当上昆仑网吧的网管,生活过的那叫一个丰富多彩,大到修电脑软硬件,小到替客人端个泡面送个宵夜,都干得井井有条风生水起,偶尔碰上一两个嚣张点的客人耍横也不打紧,拿出昆仑独有的“你横我更横”的态度来应对,通常没有哪个嫌命长的会不依不饶。 可是今天的情况却和以往有些不同,并不是有哪个客人找茬,而是两个相邻而坐的上网客吵了起来...... 仝梧认得他们,一个是今年高考忘了庇护考生的鲤鱼精,另一个则是不远处焚烧厂的火炉精。 好一个水火不容! 仝梧本来没注意到他们吵架,毕竟昆仑网吧虽然不像凡人的网吧那么热闹那么乌烟瘴气,但也并不禁止上网客之间交流,更何况有的客人根本就是成群结队来的,还不让他们之间互相说话交流了? 比如这鲤鱼精和火炉精,听说这两精今天来是约好的,要一起打某款网游的竞技场,谁知进门还是好基友,这会儿就变天了。 这两位精怪都不太会说人话,语调语气都怪怪的,鲤鱼精一开口绵软滑溜,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你手上滑开,火炉精说话则是隐有金属碰撞的声音,每说一句话就好像能吐出一串火星沫子似的。 要不要去劝架呢...... 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仝梧不知道该让他们道上的事情用道上的方法解决,还是自己作为网吧管理人员去横加干涉,以维护其他上网客人的利益。 他就这么犹豫了两三秒的时间,两位客人不由分说,已经从打嘴炮升级到动手干架了。 要知道修士一类,尤其是住在城市里的都市修真者,免不了沾染一些凡人的生活习气,虽然内心充满着想要和对方干一架的冲动,却又很不屑山野村夫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原生态,于是为了能顺理成章地干架,他们通常都会意思意思先吵几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就此打起来。 也不知这酸俗的习惯是怎么来的...... 只见两位水火不容的妖修互相拆招,徒手搏了七八招后,鲤鱼精陡然发难,一股带着真元的水箭从他嘴里喷出,直取火炉精的眉心。 火炉精见状,当然不由他如此嚣张,一声怒吼朝后退开半步,力灌双腿扎了个结石的马步,一道和他人一般高的火墙竖了起来,水箭碰壁,“嘶啦”一声蒸发成一股水蒸气,在空中打了个旋没影了。 鲤鱼精被他这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激怒,张嘴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只见他双耳渐渐化成鱼鳍的样子,显出个半妖模样来,“好你个火炉精,自己技不如人还有理了,看本大王今天把你打得找不着北!” 说着,双耳鱼鳍翕张,仝梧只觉网吧内几乎凝滞的空气被搅动了起来。 昆仑网吧本就冰寒,加上潮气足,这冷可是经年不衰的。 这样的环境对鲤鱼精很有利,只见他稍稍煽动几下耳鳍,周身就开始凝结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水珠,待他抬手一指,那些个水珠都突地化成利箭,齐刷刷朝火炉精的方向飞去,临近火炉精身边时又突然拐了个弯,从刁钻的角度绕到他背后去! 这一招当真阴险,火炉精要回头护住身后已经来不及,正面攻击的水箭被蒸发了七七八八,背后的却没能躲掉,将他扎成了一只水刺猬。 昆仑网吧里冰寒的气息通过水箭渗透进火炉精的身体里,不断地压制着他的热。 “......”火炉精一时痛得无语,喘息好一会儿,才开口骂道:“鲤鱼精你个贱/人。” “不好意思,我是妖,不是人。” “......老子跟你拼了!” 吼罢,火炉精撤了火墙,一扑而上。 鲤鱼精没料到他还有力气,仓促间催动真元护体,又有数道水箭不分你我地攻击开来,网吧里不想惹祸上身的客人立刻逃了大半。 仝梧眼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却没办法制止,只怪他修为低不敢冒然出手。 不过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周围电脑已经被砸得七七八八,两位妖修各种法术都用上了,时不时还抛却法术,改用传统肉搏一比高下。仝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通知闫景宸,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闫景宸的联系方式!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成了他的救星。 第16章 第十六章 讨债高手 仝梧完全被这种情况吓到了,呆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劝架,甚至不确定自己如果冲上去,会不会被两位炮灰成渣渣。 火炉精带着烈火的拳头飞出,鲤鱼精见情况不妙,立刻抄起一边的显示屏去挡,只听“轰!”一声响,显示屏被对穿了一个大洞,伴随着一阵火苗窜起,瞬间就被烧得只剩下一坨黑色的渣渣。 这下仝梧坐不住了,也不管会不会被炮灰,掀开台板准备去抢救网吧财产。 眼前水汽和烈火交织,仝梧刚要一头扎进去,突然鼻尖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让他动作一顿。 不是东西被烧焦的味道,而是一股深沉而悠远的檀香味。 几乎是同时,仝梧看到一股黑色的旋风从昆仑网吧的楼梯处刮下来,直指正在打斗的两位妖修。 两位妖修此时几乎元气耗尽,都不太敢再用法术,而是改斗法为肉搏,你一拳我一巴掌地来去,时不时还耍点阴招用指甲挠对方,那股黑色旋风到两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正好朝对方拍出一掌,两掌刚交锋还未错开,就被黑色旋风劈手压下,动弹不得。 这两人倒也是好默契,方才厮打的时候一副恨不得对方死的架势,此刻见有人来搅局,又立刻站到统一战线,两人互看一眼,又同时出拳袭向黑色旋风。 可是黑色旋风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得逞? 待两人拳风再错,黑色旋风如法炮制,像先前那样劈手将两只拳头压在掌下。 这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甚至仝梧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黑色旋风已经翻掌为握,左右手各抓住两截手腕一扭,只听“喀拉拉”两声脆响,刚才还打得几乎要掀翻屋顶的两位妖修双双折断,委顿软倒在地。 仝梧:“......” 着行事速度和效率,也忒高了! 黑色旋风将两位肇事者拎到椅子里,从指间逼出一股真元拧成的细绳,将两人牢牢绑在椅子上不得动弹。 “我警告你们,最好别动,否则剐了你们。”黑色旋风开口威胁两人,复又指着鲤鱼精道:“尤其是你,小心我把你做成水煮鱼。” 直到黑色旋风开口,仝梧才知道他是自己的老熟人——谭鑫。 谭鑫白天一般不会在网吧里出现,仝梧一直挺好奇他的动向,哪想到今天遇到困难,一向神出鬼没的谭鑫居然出来帮忙解围,这巧合倒是有些微妙。 绑住两位闹事的家伙后,谭鑫向仝梧走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些许关切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仝梧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谭鑫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又对仝梧道:“以后碰上这种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叫我,别愣着。” “我上哪去叫你?”仝梧问。 谭鑫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一直都在。” “......” 确定仝梧没缺胳膊少腿后,谭鑫又折回两位肇事者身边,只见火炉精倒是老老实实坐着,只那鲤鱼精,被绑着坐在椅子里极不安分,扭来扭去活脱脱一副缺水将死的模样。 谭鑫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两人对面,严肃道:“昆仑网吧的规矩,想必不用我多说,两位老熟客也应该清楚得很。” “知、知道。”火炉精被谭鑫看得有点怕,说话难以利索。 “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犯?”谭鑫一边说着,一边右手五指在空气中拨动。 火炉精看上去颇为健壮蛮横,但是碰上比他强的谭鑫,立刻就软得跟泥似的,倒是鲤鱼精不服气,想要狡辩几句,被谭鑫一个瞪眼,硬生生把话压了回去。 谭鑫一身威压释放出来,两个修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妖修立刻感到浑身钻心噬骨般地难受,想要化出原形遁逃,却苦于被谭鑫的真元之绳缚着,除了使蛮力挣扎,其他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仝梧在柜台里看着这一切,谭鑫释放出那一身威压的时候,他虽然没有钻心噬骨的难受感觉,却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谭鑫全不知自己的威压影响到了仝梧,也不等俩妖修说话,拨动的右手停了下来。 从刚才开始,仝梧就很好奇谭鑫的动作代表着什么,此刻只见他以右手凭空画了两道看不见的符,接着清叱一声,两道符就好像两枚暗器,“嗖嗖”两声分别打入鲤鱼精和火炉精的身体里,只见他们的表情立刻变了,是那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扭曲。 “两位未经过我们的同意,擅自在昆仑网吧‘切磋’技艺,致使网吧受到了极大的财产损失,共计破坏电脑主机十八台,每台价值人民币三千元,破坏电脑显示屏六台......”谭鑫一一细数网吧内被破坏的东西,大到电脑主机,小到键盘上的一个按键,甚至是一副耳机一只烟灰缸...... 仝梧目瞪口呆,被谭鑫那干净利落的讨债模式给征服了。 “物损费和网吧暂停营业休整期间的盈利损失费需由两位承担,账单刚才都给你们了,请务必在三天内将赔偿款备齐,交至昆仑网吧收银台。”说完,谭鑫打了个响指,本来紧缚住两人的真元之绳一松,鲤鱼精实在支撑不住现了原形。 谭鑫一抬手,一阵无名风将他们卷起,毫不留情地扔出昆仑网吧。 赶走了两个砸场的,谭鑫回到柜台里,这是仝梧第一次在白天碰到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两人是同事,可到目前为止,都只是点个头的浅显交情罢了。 谭鑫倒是挺随性,表情虽然还是一贯的严肃,关心仝梧有无大碍的态度却很柔和。 “对不住,刚才一时忘了你在,只想给那两个家伙一个教训,做得过了。”他说的,是刚才自己释放威压一事。 “没关系,我没受到什么影响。” “嗯......” “你刚才说要他们赔钱?他们有钱吗?”仝梧强烈怀疑,两只妖怪能有多少人民币傍身。 谭鑫摆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道:“这不关我的事,我只要他们赔钱。” “......万一他们三天内不来,或者是筹不到钱呢?” “我方才将账单写成符打进他们的身体里,缚住他们的妖丹,赔不上钱就直接把他们的妖丹给捏爆。”这两只妖修刚过结丹期两百余年,妖丹还嫩得很,一捏就碎。 仝梧心想这一招也忒狠,一般人恐怕想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仝梧看着外面一团糟的境况,问谭鑫要怎么办才好。 那些被砸坏的电脑和显示屏恐怕没法用了,谭鑫先给网吧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才招呼仝梧一起来收拾打架斗殴现场,拆下损毁主机的时候,仝梧想起刚才谭鑫那手让人惊讶的心算技能,忍不住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谭鑫似乎不怎么理解这个问题,理所当然道:“没怎么做到的,天生就会。” 天生!?这又是什么自带技能那么犀利! “你这一手天生技能真犀利,普通人做不到。” “我又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第17章 第十七章 雾气 自称不是人的谭鑫做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将坏了的主机尽数拆下,堆在柜台旁的角落里。 网吧的地上还淌着一层薄薄的水,在昆仑网吧寒冷的空气下,似乎随时会结成冰。 仝梧环视网吧一圈,莫名觉得难过起来——虽然不是与生俱来属于这间网吧,可是在他醒来后毫无保留提供给他庇佑的,正是这里,他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看到家被毁得不成样子,心情当然没有办法愉悦起来。 谭鑫倒是不以为意,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着。 只见谭鑫闭起双眼,右臂轻巧地在身前画了个圆,明明是很虚无的动作,仝梧却仿佛看到空气被搅动的痕迹,在眼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形成一个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涌动着无数真元之力的圈。 圈越扩越大,以一种球体的状态往外扩散。 仝梧眼看着球体越来越大,一切被它包容进的物体都渐渐恢复原样,皮开肉绽的座椅重新闭合,墙上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渐渐淡去,地上那层薄薄的积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褪去...... 被球体笼罩在内,仝梧又闻到了那股檀香味。 “......” 最后,越扩越大的球体渐渐淡去痕迹,仝梧看到上面有不知名的符号一闪而过,还没等他看个真切,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谭鑫转头问仝梧:“这样可否?” “太可以了!”仝梧惊叹,“这是怎么做到的!” 谭鑫沉默了几秒,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自然而然这样做了。” 仝梧:“......”天生自带各种牛逼技能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可恶! 又拍了拍仝梧的肩膀,谭鑫道:“加油,你也可以的,努力修炼,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感谢你对我寄予如此厚望。” “我只说事实。” 也不知他打哪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事实”,仝梧没当回事,眼神瞟向了柜台旁。 谭鑫心领神会,当机立断戳穿他道:“那几台坏得太彻底了,你放心,绝对没恢复原样。” “......” 一切收拾妥当,谭鑫和仝梧打了个招呼,往台阶上走去。 仝梧问他去哪,谭鑫说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然后一级级台阶往上走,消失在了仝梧的视线里。 谭鑫离开后,网吧这回是彻底死寂下来了——一个客人都没有。 仝梧估摸着这么一来,网吧的生意怎么都得萧条几天,也不知要如何向闫景宸交代。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仝梧刚想着闫景宸,人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闫景宸的出现总是很静悄悄,安静地出现在仝梧的身后,安静地注视他几秒,才会开口说话,但今天他在打量够了仝梧之后,却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抓起他耳边的一撮头发道:“长了......” 仝梧回头道:“你来了,正好有事和你说。”却是忽略了他抓着自己头发把玩的手。 “哦?什么事?”闫景宸挑眉。 “是这样的......”仝梧将鲤鱼精和火炉精在网吧大打出手的事情说了,又指着角落里那一堆已经成废铜烂铁的主机道:“可惜了这几台主机和显示屏,谭鑫说都修不好了。” 闫景宸只看了一眼就说:“网吧打架斗殴常有的事,别太放心上,随他们打去,电脑修不好就修不好,我有的是钱,买新的......对了你刚才说谭鑫来过?” “是啊,多亏他帮忙,才把鲤鱼精和火炉精给制住。”仝梧的语气里满是感激。 闫景宸道:“你面子可真大,自从......以后,他白天不会轻易现行。” 仝梧只当他说谭鑫白天不轻易出现,根本不知道闫景宸的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其实近几日闫景宸颇有些忙碌,这会儿案头上还堆着一大堆事情等他去处理,奈何坐在桌前实在太想念某人,完全无心做事,便顶不住思念下山来看一眼,想着看一眼、就一眼,然后回门派继续做事。 却哪里知道自己的自制力会崩盘,视线一旦粘到某人身上,再离开便得多花十倍的力气。 虽然暂停营业的牌子已经撤了,但是网吧今天都不会有客人上门,相比起忧心忡忡的仝梧,闫景宸倒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小烂漫来。 他又捏起仝梧鬓边的头发玩,安慰道:“明天生意就会重新好起来,别担心,今天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没见过你这么不担心生意的老板。”自己那老爹可是最怕生意萧条。 仝梧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管家婆的意思,预期中闫景宸该有的反应也没出现,只听他突然嚣张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我闫景宸的钱还算少么?这家网吧也不过是图个方便开着玩罢了,就算年年亏本,这钱咱也赔得起。”更何况并不赔钱,反而还赚的盆满钵满。 “行行行,就你赚钱本事大。” “那可不。” “......掌门您自恋可真是没有上限啊!” 闫景宸不置可否,摸了摸仝梧的头道:“改天带你去我公司玩玩。” 仝梧察觉到他说的是“带你去我公司玩玩”,难道昆仑派已经进入企业经营模式? 没等他咂摸出意思来,闫景宸的手机响了,这位昆仑派的掌门人真的特别特别赶时髦! 等挂了电话,闫景宸匆匆和仝梧道别,似乎门派里有急事招他回去。 闫景宸一走,仝梧总觉得网吧比刚才还安静,心里也突然一空,觉得特别特别寂寞。 晚上谭鑫准时来接班,居然没有站在柜台外等,兴许是因为发生了白天打架斗殴事件的关系,他对仝梧稍稍亲近了一些,居然主动掀开台板坐进柜台里,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等仝梧把营业额点清。 仝梧把钱点干净交给谭鑫,临走时谭鑫又叫住他。 “祝你今晚好梦。”谭鑫说。 仝梧本想告诉他自己不用睡觉,睡得太久,所以无比热爱“清醒”,然而谭鑫的表情充满善意,仝梧便只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要走,又听谭鑫道:“你很厉害,将来一定会更厉害。” 回到房间里,仝梧照例和往常一样先洗了把热水澡,然后静坐桌前磨墨写字。 这几个月来,他从不写别的什么字,只“昆仑不灭,红尘自在”八个字就够他琢磨很久。 在砚台里滴上几滴清水,仝梧端起一方徽墨,手腕打圈,眼神专注。 看着渐渐被磨细腻的墨,一环扣一环,仝梧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白天谭鑫画的那个圈。 执笔沾墨,竖横撇捺,在一笔一划间,仿佛有某种气息在转动。 仝梧全然没察觉自己周身的变化,他只顾认真写字,写到后来,居然猛地对那八个字产生出一股莫名的疏离感来,觉得横不是横,竖不像竖,一个个字仿佛变成了会跳动的小人,纷纷从纸上脱离出来,在半空围着他绕圈转,将他整个身体都密密实实地笼罩在里面。 呆愣愣地看着那些纷飞的笔画,仝梧一阵晕眩,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遮眼,一闭一睁之间,眼前景象突变。 原本眼前铺满文房四宝的桌子不见了,臀下垫着的凳子也没了,周围充满生活气息的物件一概消失,眼前剩下的,只有苍茫到无边无际的白色,和隐约点缀在其中的黑色石头,抑或连石头都不是的什么东西。 仝梧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仝梧心里满是疑问,却谁都不能给他答案,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在,唯有走一步是一步。 踏出第一步,仝梧才注意到自己并非脚踏实地,蹲下/身摸了一把脚下踩着的,居然是雪!松软的白雪,致使他每走一步,小腿都几乎埋进雪地里,不过走了几百步,就产生出疲累无力的感觉来。 这几百步走得异常艰难,回头张望,无风无雪的天气下,雪地里居然没留下脚印! 仝梧有一瞬间的慌张,然而很快他就定下神来,再次环视四下,多希望有一条凭空出现一条路,让他走出这叫人困窘的情境。 就在此时,一阵大风袭来,不冷,却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仝梧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大风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变得几乎没有,然而等越过他,力量又开始显现——大风直接将仝梧眼前的厚重积雪吹开,露出一条正儿八经的路来,路上居然还有刚萌芽的青草。 这时候也不管前路如何,仝梧一咬牙走上了这条未知路。 然而事实证明他多虑了,这条路很安全,大雪没有突然倒灌回来将他淹没,周围无风且很暖和,细嫩的青草间还有一些粉紫色小花点缀其中,若不是两边泾渭分明的积雪,恐怕谁都不会信冬雪可以和春草和平共处。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有了白雪和青草之外的景色,是建筑,但仝梧总觉得看不真切。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就在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一阵浓烈的雾气突然来袭,比之刚才柔和的风,雾气就显得凛冽多了。 只一秒钟,仝梧从天堂再坠地狱。 第18章 第十八章 入定 雾气来得突然,仝梧来不及收起踏出去的脚步,一脚踩空,身体猝不及防急速下坠。 !!! 下坠的速度非常快,风在仝梧耳边呜呜地吹,好像有人在大山深处吹响祭祀的号角,又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凄惨痛哭,风声鹤唳,一时居然分不清是身在现实,还是被卷进了无边地狱,赎他以僵尸之身杀人无数的罪孽。 周围仍然雾茫茫的,似乎时间早已扭曲变形,一秒钟好像一分钟那样长,一分钟又好似弹指一瞬...... 这时候仝梧已经无暇顾及这是哪里,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我会不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不知何时,周围弥漫却又一成不变的雾气似乎有了变化。 原本近乎凝滞的雾气稍稍涌动起来,有一股浓雾居然直接冲着仝梧来,一把将他夹裹住,将他包成了一只蝉蛹的模样,一阵翻腾之后,仝梧觉得自己的五感正在逐渐消失,听不见风声,闻不到气味,甚至不知道是在上升还是下坠。 果然......是出不去了...... 他有些绝望,好不容易从被吵醒的诚惶诚恐中走出来,可以不用吸血也能好好地活下去,他热爱自己的重生,却没想到还未享受够,就要被困在这无边地狱里......难道真的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样的命运吗? 答案当然是:并不! 绝望过后是悲愤,他不服!凭什么要他受这一切的罪!才华横溢遭人陷害的是他,死后不得安宁被迫成为僵尸的是他,长眠地下又被人暴力唤醒的是他,被动承受却要主动承担责任,这世界哪该如此! 仝梧的悲愤化作一簇火焰,缠绕在他身上的浓雾似乎感到害怕,不由得松了松。 只经过一秒钟的松动,那股浓雾又重新组织,想要再夹裹上来。 仝梧抓住了这一秒钟的空隙,以悲愤之力化出的阴火在他周身燃烧,他的指甲暴长,獠牙尖出,以一副地狱修罗的姿态徒手撕开这看似无形的浓雾,浓雾似有生命,见情况不妙立刻席卷逃开,却有一缕逃离不及,被仝梧一把攥住,用阴火烧了个精光。 “切,雕虫小技。”他不屑地挥手抖开浓雾燃烧出来的痕迹,满脸倨傲似换了个人。 此刻的仝梧的样子和方才刚坠入此处时已经大相径庭,他的指甲显现出尸气横行的乌黑来,周身阴火缭绕,悲愤和怨气在此时锦上添花,为气焰常盛的阴火提供源源不断的燃料,这样子的他,即使万年包包脸,也无法柔化其一分一毫。 如果这里是为他而生的无边地狱,那他就要以杀止杀,以地狱饿修罗之姿,为自己杀出一条重回人世的路! 雾气有灵,惧怕仝梧身边阴火,此刻早已被烧得退避三尺,不再围上来。 这样一来,仝梧重新能看清眼前的一切,方才后知后觉——原来他的五感早在雾气来袭之时就被封住,失重下坠的错觉也因为五感被封而显得特别真实,其后被浓雾夹裹成为困兽的境遇,只不过是他在雾气中迷路,被带偏了道而已。 仝梧很想懊恼一会儿,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提起这种情绪,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自他醒来后,从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一刻,无比想念昆仑网吧。 仝梧身上的阴火穿透力不算很强,但好歹也能将他周身半径两米的范围照亮,再远一些的就只能依稀辨别,眼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偏到了那条道上,只能凭第六感摸索着走,运气好的话或许能重新走上那条青草铺就的小路。 他来不及多想,恐怕再多停顿一秒,自己的勇气就会消失一些,便凭着感觉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 地上的雪还是那么厚,仍然是踏过无痕。 在这个莫明的世界里,仝梧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觉得腿酸疲累也不敢停下分毫,生怕一旦停下来休息,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行走的力气......索性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还是让他看到了希望——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过的那幢建筑,又出现了! 这让仝梧顿时精神一震,他抓了一把雪在脸上呼噜几下,提口气继续走。 那幢建筑此时在雾气中显得隐隐绰绰的,刚才仝梧对它只是惊鸿一瞥,此刻在雾气中就更看不真实了,只依稀推测建筑的规模应该很宏大,只是不知道进去后会碰上什么,是回去的路,还是有一个新的、让他无法理解也无法离开的世界。 仝梧只顾奋力前进,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脚步早已不用陷进雪地里,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雪上轻点,轻身能飞出好几米远。 眼看着就快进入建筑的地界范围,突然有一道人影横杀出来,阻了他的去路。 仝梧脚步一顿,警惕心起,“什么人!”他原本以为这里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 对面那人宽袍广袖,长发几乎垂地,他的身影被一阵阵雾气缭绕着,袍角被雾气带得一掀一掀,整个人显得特别仙气,好像从壁画上走下来的谪仙,仝梧甚至能看清他衣袍上精致的绣纹,却看不清他的脸。 那人不回答仝梧的问题,只是站在他面前,笼着袖子摇头。 仝梧迟疑一下,问道:“你要我别往那里走?” 长发人点点头,仍旧不说话。 仝梧:“我想从这里出去,你知道出去的办法吗?”既然这个“当地人”不让自己接近那幢建筑,恐怕也是有原因的,很有可能在那里根本找不到出去的方法...... 长发人仍然摇头,之后不管仝梧问什么问题,他都只是摇头,一律不作答。 仝梧有脾气,他被这人的态度弄得有些火起,心想你不让我走,行!那我就换条道! 却哪知对方像是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在仝梧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后,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猛地掀起,重重地往后摔去,此时居然有久违的风刮过,将周围萦绕不散的雾气冲淡些许,仝梧似乎看到长发人开口说话了,只是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想问长发人你在说什么,背部却狠狠撞上一块雪地中凸起的岩石,发出难过的痛呼。 他在说什么?仝梧觉得答案很重要,可痛苦却比答案有更多的存在感。 他怒吼一声,起身想要扑上去,却发现周围苍茫的情景突然被抽离,连带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一起扭曲弯折,然后消失。 他猛地一激灵,发现自己不知怎地,又回到了昆仑网吧的小房间里,而自己则是狼狈地摔倒在地,刚才坐着的凳子翻到在一边。 仝梧:“......” 他强烈怀疑刚才在异境里背部猛地巨疼,是因为现实中的自己摔倒在地。 还好这副狼狈样子没让人瞧见......可仝梧心里的庆幸还没扩散,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让他僵住了,闫景宸带着笑意,如沐春风,他对仝梧说:“恭喜回来。” 仝梧:“......你怎么又来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活着的支柱 闫景宸挑挑眉,似乎对小孩儿的话很不满,什么叫“又”来了,他的地盘,不能随便来么? 当然,闫景宸是舍不得对仝梧发作的,而是好脾气地问:“你打算在地上坐多久?” 仝梧:“......” 他这才又想起了自己灰头土脸的狼狈样,撑起手臂要起身,大概是因为僵坐时间太久,这一下不但没把自己撑起来,反而还传来很不祥的“喀拉”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闫景宸当然也听到了声音,他三两步跨到仝梧面前,蹲下/身一把搂住仝梧的腰道:“别乱动,我扶你起来。”说话的时候,手臂早已经将人箍紧。 “准备好了吗?”因为搂着仝梧的腰,闫景宸的头不可避免地搁在了仝梧的肩上,说话时热而潮湿的气息拂过仝梧的耳朵尖。 仝梧觉得耳朵一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可以了。” “那我要动了。”说着,闫景宸一手撑在桌上借力,一手搂着仝梧带他站起来,倒在一边的凳子也随着两人起来的动作,自己扶正。 不过人是扶起来了,闫景宸却不敢放开他——生怕力道一松,小孩儿就自个儿把自个儿给脆成一截一截的。 这样的距离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相处的安全距离,仝梧突然就爆红了脸,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闫景宸当然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只是此刻没心思调侃。 他手腕一翻,一瓶代血出现在了手里,单手捏住瓶身,拇指食指一扭开了瓶,二话不说将瓶子往仝梧的嘴边凑,想要将这瓶东西给他灌下去,现在的仝梧太需要这东西了,要不然恐怕一会儿有人扶着也站不稳。 仝梧本来只顾着脸红,没看到闫景宸迅捷的动作,直到他将瓶口凑到了自己嘴边,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下意识地扭头不肯喝,然而脖子处因为剧烈的扭头动作,也跟着发出“喀拉”一声脆响,煞是动听。 “......” 闫景宸道:“怎么了?” 仝梧摇头,“没什么。” “那就快把这个喝下去,你看你,嘴唇都干裂了。”何止是嘴唇,连脸颊都因为缺水而凹陷了下去。 考虑到现在仝梧连脖子都没法动,闫景宸很体贴地换了个手搂着他,将瓶口从另一边凑到仝梧的嘴边,仗着他现在脖子不能乱动,快速将一瓶代血倒进他嘴里,又以一股暖融融的真元逼进他身体里,助他吞咽。 被逼无奈地,仝梧喝下了这瓶代血,身体也因为代血的注入而重新焕发生机,干涩的皮肤重新恢复弹性,消瘦的脸颊也渐渐丰盈起来,折断的手骨快速接驳愈合,脖子终于能转动起来,使他可以正视闫景宸。 他看看闫景宸,又看看他手上的空瓶,突然产生出一股无以名状的难过来。 这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可以做到如此地步,用自己的血来灌溉一具僵尸。 仝梧觉得鼻腔酸涩,却不得不忍住眼泪,因为闫景宸既然没有告诉他,那就是不愿意让他知道原委,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只能对此保持沉默,假装一无所知地享受闫景宸对他的好,尽管每一次都很心痛。 看仝梧渐渐恢复,闫景宸才松开搂着他腰的手,扶他坐下。 “你先坐一会儿,别乱动。” “好......” 仝梧依言坐下,习惯性地操纵身体里的三股气游走全身,等打坐完毕三股气重归内府,他明显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内府气海变得宽阔了一些。 疲累地睁开眼睛,仝梧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闫景宸直视他的眼睛,几秒钟后突然在仝梧面前蹲下,手虚虚地覆上了仝梧摆在腿上的手道:“你一点都不明白吗?” “我不知道,那些字突然飞起来,我......”他有点不晓得该怎么描述下去。 闫景宸露出一个包容的笑,很具有安抚作用,“先去洗个澡吧,回来我详细跟你解释。”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洗澡,但是仝梧没有反驳,他觉得自己的确需要一些来自热水的抚慰,以洗去在异境里被浓雾潮气粘附的那种不适感。 他迅速拿了换洗衣物钻进卫生间,临关门前听到闫景宸说:“三天没洗澡,也是够脏的。” 仝梧:“......闫景宸你混蛋!” 闫景宸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收拾仝梧那乱七八糟的书桌,照例将他过去写的字叠好收藏在锦囊里,铺上新纸后,将那支普通的羊毫笔和总是干枯分叉的狼毫笔换了个位置,从今天开始,仝梧需要换支笔来写字。 待仝梧洗刷干净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闫景宸朝仝梧招招手,要他来自己身边,然后做了个非常欠揍的动作——伸手捏了捏仝梧的脸颊,而后评论道:“有点僵硬,手感欠佳。” 仝梧恨不得抄起桌上的砚台拍他脑袋。 玩笑点到即止,闫景宸收拾好自己的态度,示意仝梧坐下。 “说吧,怎么回事。”仝梧一坐下,就直接切入主题。 闫景宸示意他莫紧张,徒手变了一套茶具出来,一边煮水烹茶,一边悠悠然道:“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或者说遇上这种事情,对你来说是好事。”他用茶针尾朝着仝梧轻点一下,示意噤声听自己说,“这种情况,我们通常称之为入定。” 一说“入定”两个字,仝梧就明白了。 早前闫景宸和他说过入定,但也明白地表示,入定得靠契机,能入定才算是摸到了“道”的门框。 他原本以为这个契机少则十年二十年,多则上百年才会遇到,没想到不过几个月而已。 “说实话我也很意外,你虽然天赋异禀,但是修道的顺序和普通人不一样,我总担心你会因为天赋而影响气感,没想到一切超乎寻常的顺利。”说着,闫景宸将分好的茶递给仝梧。 仝梧接过喝了一口,品不出好坏。 “有了气感以后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继续写你的字。” 仝梧这才发现,书桌不知何时被收拾干净,两支笔被调换了位置。 他很聪明,闫景宸想表达的,只要略一提点就能让他想明白,在教与学方面,交流起来倒不难,不过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仝梧知道闫景宸真正能教他的不多,尤其是有了气感后,每个人的修炼路数便开始有了不同,之后闫景宸能说的恐怕也不多了。 这样一来,他会不会......会不会不再来网吧了? 据仝梧先前所知,在他来到昆仑网吧前,闫景宸一直在外行走甚少回门派,每次回来也不太会超过一个月,这次他在门派逗留许久定然和自己有关,可到了如今这种没什么可教的地步,他会不会不来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不论如何他总会出现的吧!因为要取代血药引子的缘故,他一定会回来的...... 仝梧患得患失,想也许见不到闫景宸,便没来由的一阵寂寞。 明明有那么多人照顾他,红碎、谭鑫、紫磬,都是好人,也对他照顾有加,可是他却偏偏觉得谁都能离得开,就是离不开闫景宸,虽然嘴上总不承认,心里却不知不觉将他当做了活着唯一的精神支柱,在这个陌生而渐渐熟悉起来的世界里,唯一的亲人。 闫景宸又说了几句话,半天没得到回应,抬头一看才发觉小孩儿端着茶杯在发呆。 “嘿,想什么呢?”闫景宸伸手摘掉他喝空的茶杯,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没什么。”仝梧瞧了一眼闫景宸,就不敢看他的眼睛了,低头摆弄自己的衣服,脸又莫名其妙地爆红起来。 闫景宸觉得不可思议,这娃子今天怎么一直脸红,刚要问他,仝梧反倒找起话题来,“你是怎么会来的,那个......我突然入定,你知道?” “我不知道。”闫景宸笑,“我在山上,神识扫不到这里,可是谭鑫他知道。” “哦。” 所以是谭鑫察觉到他突然入定,由于是新手不懂得掌握,情况非常不稳定,便立刻联系闫景宸下山来。 其实下得山来的闫景宸也有点被吓一跳,仝梧入定的动静太大了! 昆仑网吧本来就冷,仝梧入定后更是寒气四溢,也不知他入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生怕此间出问题,闫景宸当机立断将网吧关了,又命谭鑫在周围布阵掩藏气息,自己则是亲自守在仝梧身边护法。 “你这一入定可真厉害,整整三天。” “!!!有那么久?”他在入定的世界里察觉不到时间流动,可也没觉得有过去三天那么久。 “当然,可真是惊世骇俗的一‘定’。” “额......” “所以我说你三天没洗澡脏死了,根本没说错。” “闫景宸你妹!” 第20章 第二十章 那种癖好 仝梧作势“挠”了闫景宸一下,小猫似的,弄得闫景宸心特别痒。 他觊觎仝梧,并非单纯因为其外表,他觊觎这整个人,从过去到现在...... 不过闫景宸也清楚地知道,正因为仝梧对他印象全无,两人之间才能维持现在这样自然而亲近的相处模式,但他的记忆只是被暂时遗忘,而不是永久消除,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那一天的境况,闫景宸不敢去想。 不如就先纵情享受现在,珍惜与他和平相处得短暂时光。 闫景宸总是这样子,看上去淡定从容,时而风趣幽默,时而又会表现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脑残”来,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心事罢了。 相处了几百年的师弟师妹们都看不清他的路数,他坚信仝梧也看不穿他。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闫景宸只不过愣了两三秒,仝梧就非常笃定地对他说:“闫景宸,你有心事。” “我没有。”闫景宸否认,故意摆出一副嚣张欠虐的表情道:“我闫景宸这么有钱,坐拥天下财富,问鼎修真界第一大派掌门之位,门派屹立修真界五大门派之首数千年,享受着皇帝老子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和富甲天下,还能有什么是能让我放在心上的!” 他的演技也不是盖的,土暴发户的模样活灵活现,惹得仝梧牙痒痒,忍不住打击道:“你有一门派老小要养,明年的口粮钱赚足了吗?门派招生指标达到了吗?” “我派弟子无需进食,自可生机不断。” “哦,那上回是谁从山上带糕点下来的,莫非那些糕点从天而降?” “......” “又是谁在道门无忧上挂招生简章的,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山寨昆仑派......” 闫景宸哑口无言,决定回去好好找紫磬那臭小子算账,这些事情都是那个不成器的师弟干的,为什么要他这个英明神武又多金帅气的师兄来背黑锅! “不成器”的师弟正在偷偷用昆仑派传承了几千年的丹炉火煮方便面,没来由地浑身一颤——每次被掌门师兄念叨,他都会有这种可怕感觉。 然,仝梧并没有再说下去,他享受和闫景宸斗嘴的感觉,但是对方沉默,他也不会得寸进尺。 茶也喝完了,话也说完了,闫景宸站起身来到仝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专注,仝梧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感觉自己又控制不住要脸红。 “咕咚”一声,仝梧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你......你想干什么......” 闫景宸听他口吃,不由得嘴角一扯笑了出来,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该练字了。” “......” “怎么?表情那么失望,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吧!?”闫景宸促狭。 “瞎说!我可没有那种癖好,你离我远点。”说着,推了闫景宸一把,一屁股坐到书桌前碎碎念,“魔鬼教练,也不让人多休息一会儿。” 闫景宸不依不饶,凑到仝梧身边问他:“那种癖好是什么癖好?” “就是......就是......”仝梧急了,迂腐读书人的本性显露,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地扭捏了一会儿,才豁出去道:“我没有断袖之癖!” “噗!”闫景宸终于很没形象地喷笑出来,意有所指,“我该说你心里有鬼呢,还是心里有鬼呢,还是心里有鬼呢?” “什么鬼!” “正常男人都不会想对另一个男人做那些断袖的事情。”闫景宸说。 听他这么说,仝梧一下子觉得心脏被人捏了一把似的,突突地痛,他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转过头去专心磨墨,站在他身后的闫景宸紧盯着他的背影,小孩儿的模样看上去垂头丧气的,好像特别失望的样子。 他这样的表现,让闫景宸忍不住起了一些小小的期待——仝梧,你的表现所代表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然而闫景宸终究没在今天继续说什么,比起儿女情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仝梧仔细磨完墨后提笔,等拿起手边那支笔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不解地抬头看看了眼闫景宸,在他鼓励的眼神下,缓缓将狼毫笔尖点上墨。 然而事情总不是想就能做到的,墨汁丝毫没有在笔尖上停留的意思,狼毫依旧分叉。 仝梧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闫景宸。 闫景宸的用很柔和的嗓音,很平和的语气对仝梧循循善诱道:“现在,闭起眼睛,会想你入定的时候在想些什么,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声音在渐渐远去,仝梧闭起的眼前浮现出一轮圆月。 似乎就是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自己的身体起了惊人的变化,然后思维便总是在清醒与迷茫间徘徊,接着那轮圆月变成了谭鑫以真元之力画的那个圈,由始至终毫无停顿,首尾衔接毫无缝隙,在圆成的那一刻,“道”便开始流转生生不息。 内府的气在感受到了主人引导的意图,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不需要仝梧太多的刻意引导,三股曾经貌合神离的气开始有了交融的意思,它们从仝梧内府中不同的角落钻出,在相触的那一刹那拧成一股绳,而后在内府中翻腾数周,顺着主人的思维流向全身。 右手蓦然感到一股暖意,仝梧忍不住睁开眼看,只见原本四仰八叉的笔尖渐渐归拢,簇成一尖。 仝梧心领神会,将笔尖重新点上砚台,这一次他顺利地将狼毫笔吸饱了墨。 宣纸被闫景宸新近带来的一对寒玉镇纸压住左右,平整干净,沾上仝梧点下的第一笔墨后,房里立刻卷起了一阵无名风,吹得两人发丝散乱,桌上仝梧翻阅到一半的书被吹得翻开,纸页发出“哗哗”的声响。 气断了。 仝梧一个“昆”字才写了一半,上半边一个大大的“日”,是他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 “......”看着再次分叉的笔尖,仝梧很是无语。 这样的状况虽然有点严肃中的搞笑意思,但是闫景宸非常一反常态地没有开仝梧玩笑,而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继续写,把这个字写完。” 于是仝梧重新运气提笔,堪堪将一个“昆”字写完整。 尽管这个字丑到让仝梧本人无法直视,可闫景宸却并没有对此表示什么,直到看见仝梧不怎么满意的表情,才安慰道:“年轻人淡定点,这个字写得其实很不错。” “......你眼睛瞎了吗?” “如果你见过我当年写的,就不会怎么说了。”闫景宸不惜自毁形象。 仝梧对此起了点兴趣,但闫景宸表示,当年第一次运气写的那副字,早就已经被毁了。 懒得再理这个无聊人,仝梧决定忽略此人存在,自顾自练习。 八个平时信手拈来的字,今天仝梧却用了两个小时才写完,期间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他气息中断,自然也无法流畅地将字写完,甚至有好几次刚将笔尖吸饱了墨,下一刻笔尖就松散开来,只能重头再来。 七扭八歪的八个字,仝梧生出了和当年闫景宸一样的想法——毁了这有辱自己一世英名的丑东西! 他再次将眼光投向闫景宸,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闫景宸刮了一下仝梧的鼻子,仝梧这才发现自己鼻尖上湿哒哒的都是汗,身上的汗湿透衣裤又干透,早不知道有几个来回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刚生气感,乘热打铁也别太过了。” “嗯。”仝梧点点头,开始收拾桌子。 这时候闫景宸又补了一句:“过犹不及,小心肾亏。” 仝梧:“......”掌门的狗嘴里还能吐象牙吗?为什么宁静而祥和的气氛总能被他轻易破坏! 收拾好书桌,仝梧实在嫌弃自己一身臭汗脏得很,赶紧又去洗了把澡,然后就准备去网吧看看,入定三天没出过房门,网吧的活谭鑫一个人顶了三天,仝梧心里有感谢也有歉意,好歹出现下表示自己还活着。 网吧因为仝梧那惊天动地的“第一定”而暂时歇业,此刻大厅里空荡荡的,谭鑫坐在柜台里玩手机。 见到仝梧出来,他总是冷硬严肃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放下手机打量起几乎脱胎换骨的仝梧。 “你看起来很不错。”谭鑫由衷赞叹,“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谢谢。” 谭鑫已经这样对仝梧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仝梧突然觉得,客气否认还不如坦然道谢,然后更努力达到朋友对他期待的高度。 他和谭鑫握了握手,道一声“辛苦了。” 谭鑫摇头,指了指柜台边的角落,说:“旧电脑全都扔了,这些是新的,靠你了。” 仝梧一看那堆叠起来的各种机箱、主板和显卡等等,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未来三天都要面对这些东西,没来由的一阵反胃——为什么闫景宸不能买品牌机呢,为了配置好效果佳而全面使用组装机,这是对一个菜鸟网管的智力和体能有多大的信心啊! 然而他并不会拒绝,而是笑着说:“掌门不靠谱,到时候还要你帮忙搭把手。” “没问题。”谭鑫说。 闫景宸在一边看他们又是握手又是谈笑,旁若无人的状态叫他很是吃醋,咳嗽一声道:“你们把我当透明的是吧?”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开门大吉 仝梧一头扎进了组装新电脑的工作中,万幸前段时间理论知识补充的够充足,为数不少的几次实习也由闫景宸亲自指导,今天他第一次动手独立组装电脑,果然并没有显得很生涩,不需要谭鑫在旁说太多,他自己对着说明书就把第一台电脑给组上了。 组完第一台,他招手让谭鑫来帮忙看看效果,至于为什么不叫闫景宸,因为掌门大人太忙,还没来得及醋意大发,就又被师弟们叫回山上去了。 谭鑫仔细检查了仝梧的组装,将几处走线不合理的地方替他调整干净,转头问他看懂没。 “ok,我再试试。” “好。” 谭鑫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玩手机,仝梧注意到他似乎很喜欢玩手机游戏,大多数都是些精于演算的智力手游,这些游戏需要玩家冷静沉着且够聪明,谭鑫有时候严肃起来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居然会喜欢玩这类游戏。 “话说......”仝梧将两条内存条嵌入插槽,转头对谭鑫说:“你似乎很喜欢玩这类智力游戏,很好玩吗?” “还行,你要不要玩玩看?” “好啊!” 仝梧放下手中组装了一半的电脑,凑到谭鑫身边和他一起看手机屏幕,谭鑫挑出一款简单点的游戏教仝梧玩,只一局,仝梧就输得哭爹喊娘的,这个游戏实在太难玩啦! “我去,这游戏真够难的,讲真,我觉得闫景宸都不一定行。” 谭鑫没料到仝梧会突然把自己和闫景宸放在一起比,表情很是微妙地扭曲了一下,说:“我和掌门没有可比性,他太聪明,我手上这些雕虫小技也就不足挂齿了。” “是吗?”仝梧对于“闫景宸很聪明”这一点持怀疑态度。 “是的,我和掌门真的没有可比性,有些事情是天赋所赐,没什么好多说的。” 仝梧以为他夸闫景宸天赋好,显然一向聪明的小僵尸此刻智商喂了狗。 整整两天一夜,仝梧不眠不休地蹲在网吧柜台里组装电脑,到后面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把插口接进插槽,最后一台电脑组装完毕的时候,他愣是没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叹一声:“我勒个去,脖子都快断了。” 谭鑫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僵尸脖子断下来的场景,很是猎奇。 组装完电脑,接下来的事情就得由谭鑫亲自操刀——将真传自闫景宸的暴力装机方法贯彻到底,一台电脑普通装机后,直接用符咒复制法将系统硬塞给剩下的电脑,然后开机调试到完美状态,再安到网吧卡座里。 三天后,关门歇业了将近一个礼拜的昆仑网吧终于重新营业。 仝梧站在柜台里,看着疯狂涌进来的客人,脑门开始抽抽。 他很不能理解这些修士们的思维,好好的都不认真在家闭关修炼,哪来那么多空闲整天上网吧消费,瞧瞧他们一个个都是来干什么的,打网游的,上论坛和人掐架撕逼的,还有专程来聊天网恋的...... 这整个都什么鬼,众生百态修正界吗,这么喜欢上网干干脆脆做人不好么,没事凑什么热闹修什么仙啊...... 网吧不过关门歇业一个礼拜而已,这群饥/渴的小妖精们早就迫不及待,要不是不敢冒犯昆仑派,恐怕早就集结大军来砸网吧大门了——今天网吧重新开张营业不过五分钟,消息就在圈子里以光速传开,又一个五分钟后,仝梧见到了众修士不顾形象蜂拥而入的场景,那叫一个群魔乱舞醉舞九天...... 排在队伍最末尾的两人,赫然是一个礼拜前在网吧大打出手的鲤鱼精和火炉精。 仝梧眉心一跳,凑到谭鑫的耳边轻声问:“这两个人不是进黑名单了吗,怎么还能进来?” “钱没赔干净之前,他们永远都能进得来,但是进得来不代表能坐下上网。” “......”侧头看了眼谭鑫,仝梧觉得这家伙有时候也挺腹黑。 这一个礼拜里,两只妖修恐怕被谭鑫的那道咒折磨得不轻,别说神采飞扬了,就是要维持人形都很勉强,脸色更是暗淡蜡黄,活像是得了不治之症即将撒手归西的模样,当两人颤颤巍巍地递上赔偿金的时候,仝梧觉得自己就像个草菅人命的大贪官。 两只离归西不远的妖修递上钱后,就低眉垂目站在一边候着,浑身丧气劲儿。 仝梧清点赔款无误后朝谭鑫点头表示没问题,谭鑫才五指一拢撤走两道缠住妖修元丹的咒。 元丹得到解放,两只妖修不敢再多逗留,朝谭鑫和仝梧一鞠躬,化作两道光飞走。 看着眼前厚实的现金,仝梧真心希望这两只妖怪没有因为要赔钱给昆仑网吧而欠一屁股债。 仝梧问谭鑫:“你说他们为什么喜欢来这里上网?咱们网吧收费不便宜吧!” “确实不便宜,我个人觉得掌门有点漫天要价的意思,非常不要脸,但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整个修真界,网吧独此一家。” “凡人的网吧他们不能去吗?”想想那遍地开花的凡人网吧和在网吧里欣欣向荣的杀马特,仝梧觉得自己又更爱昆仑网吧一些了。 “并非不能,而是不愿。” 在仝梧不解的眼神下,谭鑫解释道:“人类适合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动物当然也不希望按照人类的法则生存,修士亦是如此,天下修士万千,不是谁都有幸拜入一个好师门,没有门派庇佑又修为低微的散修,既要修炼又无法远离群居生活,那么在扮演凡人的空余时间,他们就更需要有一个能和同类空间,或者说机会,以此来释放。” “所以说昆仑网吧不仅仅是一个网吧,还是个交友平台?” “可以这么说,当然还有一项更重要更赚钱的业务,你不会忘了吧?” “什么?”仝梧不解。 谭鑫微不可察地朝背后那扇雕花木门侧了下头,轻声道:“这扇门后面的世界才是昆仑网吧金钱的主要来源,养活昆仑派上下,它有二分之一的功劳。” 仝梧这才从错愕中回神,除了第一天来昆仑网吧时去过那里,这几个月他的活动范围都在网吧和图书馆之间来回,门后的世界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此刻被谭鑫突然提起,他也就突然好奇起来:昆仑办事大厅,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踢馆 谭鑫对此很惊讶,他一直以为仝梧是知道的,关于昆仑办事大厅的一切。 “我不知道,那里......我只去过一次。”仝梧道。 谭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仝梧什么时候去的昆仑办事大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原来掌门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他把你保护的真好。”就连平日和仝梧接触较多的红碎和紫磬都没提过,恐怕都是受过闫景宸警告的。 “那里有什么问题吗?”仝梧敏锐地捕捉到了谭鑫话里有话的态度。 “也没什么,既然掌门不说......”谭鑫顿了一下,“我也是不方便说的,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今天的对话你就当没发生过吧!” 仝梧:“......” 这些人说的倒是简单,什么“当做没发生过”,真要能做到忽略某些已经发生过又存在感极强的事情,那还能是个“人”么?真的能做到,他也不至于对自己的过去耿耿于怀,对吸血为生这件事情,恨到痛之入骨。 这个话题被仝梧的沉默以对所终结,但事实上,并未从他心里抹去。 半个月后,仝梧正在屋里写字,闫景宸来了。 他已经有很多天没下过山了,此刻仝梧见到他,发现他脸色憔悴得很,想必是这几天门派内事务太过繁忙的缘故,便自然而然地放下手中的笔,上前招呼闫景宸坐下,端茶送水好不殷勤。 闫景宸靠在椅子里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便撩开眼皮,恰好仝梧正弯腰放下杯子,鬓边一丝头发落在脸颊上,看上去特别柔软,特别美好。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替仝梧拢了一下那缕头发。 被他一碰,仝梧惊得一跳,有点紧张地后退了一步。 “抱歉......”闫景宸被他的动作惊醒,歉然道:“是我有些唐突,吓到你了?” “没有。”仝梧摇头。 “哦,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被我碰。”其实他每一次尝试去碰触仝梧,都会在他的眼睛和表情里读到紧张,以前刻意催眠自己不要在意,一再试探,今天却再也绷不住,把心里埋藏许久的话问出了口。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累到神志不清了吧! 仝梧没有回答,闫景宸突然觉得,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得到仝梧的答案了,深深的疲累敢让他思维粘滞,不一会儿便在这沉静的气氛中睡过去,就算仝梧磕磕绊绊地将他抱到床上,他也没醒来的意思。 瞧着闫景宸熟睡的样子,仝梧的心思复杂之极,他伸手碰了碰闫景宸的脸颊,轻叹道:“怎么会不喜欢呢......” “......”闫景宸的呼吸依旧平缓。 “这几天,我很想你。” 察觉到自己对闫景宸有特殊感情的时候,仝梧自己也有些惊讶,不知是受了谭鑫那番话的影响而搞不懂自己的心情,还是真真正正的,对闫景宸有一些莫名的期待,连带着回忆起他对自己的关心、对自己的那些亲密的小动作,也变得有些苦涩而甜蜜。 替闫景宸盖上薄被,仝梧转身继续写字,最近他在运气方面已经日渐成熟,从刚开始的写一个笔画都要断好几次,到现在的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进步速度简直堪比火箭,更别提他那手运气书写的字,愈发的笔锋犀利。 闫景宸醒过来的时候,仝梧已经快要写完今天备着的这一叠纸,算是做完功课。 他怕打扰仝梧,醒来后故意没发声音,直到他写完最后一笔,才掀开被子起身。 “你醒了?”仝梧听到动静回头,正瞧见闫景宸端起那杯凉了的茶要喝,连忙阻止,“别喝了,凉,我给你换杯新的。” “好,多谢。” 仝梧转身去换热茶,闫景宸就凑过去看他写的字。 半个月不见,仝梧的字又有进步,闫景宸将真元灌注双眼仔细一瞧,看到字上浮着几缕黑色和墨绿色夹杂的气的影子,这是属于仝梧特有的气的形色,放眼整个修真界,都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人和他一样。 再看其笔锋游走,横平竖直间毫不掩藏的犀利,无不透着肃杀之气。 他心中有杀意,即使只昙花一现,但是附着在这些字上的东西,却逃不过闫景宸的眼睛。 闫景宸心想,照这样的趋势往下走,仝梧必然能做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更何况他体质特殊,真怕他稍一不慎就会踏入魔道,和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魔修们混成一滩......简直叫人无法忍受。 照旧将仝梧写的字收进锦囊,闫景宸的表情却什么都没有泄露,他接过仝梧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顿时浑身舒畅。 而仝梧看到自己刚才写完的那叠字不见后,立刻把眼神投向闫景宸,闫景宸回以一笑,仍旧没有把东西交出来的意思。 “收破烂的。”虽然嘴上这么说,笑容却是不减。 闫景宸一时有些怔忪,又有些心领神会,还有些犹犹豫豫,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头喝茶。 快入秋了,这天天气很是阴沉,外面下着初秋时节淅淅沥沥的雨,不大,然而不撑伞在雨里走,却总能沾一身春寒料峭的湿意。 外面下雨,网吧的生意自然不可能太好,仝梧坐在椅子里发呆,神情委顿,连书都看不进。 他极不喜欢这种天气,这又阴冷又潮湿的感觉,总会让他回想起躺在地底下的日子。 他死了,又没死,成了僵尸又被封印,一副上好的棺材和成堆的金银美玉陪葬,却仍然阻隔不开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的阴寒之气和湿意,因为情况特殊,他被埋得极深,十尺之下无四季,偶尔“醒来”恢复神智,三阴之体也顿觉寒意噬骨。 此时仝梧只觉得骨缝间隐隐作痛,就像是在冬天的冰水里浸润久了得来的关节病似的,连笔都提不起来。 明知是错觉,去还是忍不住脸色发白,几欲滴下几滴冷汗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仝梧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眼看着快到午夜十二点。 这种时候都不太会有什么客人来,仝梧开始点算营业额并记账,他点钱的时候很认真,低着头一张张生怕数错了,以至于有客人进来的时候,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直到头顶上笼罩下一片阴影,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与来人对视。 其实与其说是对视,不如说是仝梧单方面被打量,因为对方的双眼被遮在帽檐下完全看不清。 察觉到对方不好惹,仝梧便放弃想从对方眼里读出些什么的念头,转而摆出一副网管该有的样子道:“你好,上网吗?包夜还是包时?大厅四块包间六块,请出示身份证。”这句话几乎是一条暗号,若是要去办事大厅的人,基本都是不说话直接递钱——当然他们不会真的给你身份证,修真界目前还没开始实行人口管理制度。 而同时,仝梧借着起身的动作扫了眼这人露在柜台上的上半身,心里默默下了个结论:此人穿着之丑叫人无法逼视,少爷我当年那身寿衣都比他好看。 来人并不知道仝梧心里在想什么,他既不回答也不递钱,过半晌才惜字如金地说了四个字:“果然是你。” 此人语调阴阳怪气的,一时竟叫人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 “客人,请问您......” 话音未落就被来人打断,语气之恶劣,态度之蛮横,叫人无端端地都想揍他一拳,“别跟我废话,大大方方承认了身份便是。”说着,又阴阳怪气地冷笑一下,“堂堂昆仑派,居然容如此秽物不除,称什么正派龙头老大。” 仝梧:“......” 正派龙头老大都是你们给的好吧......仝梧不止一次听红碎吐槽,那些个修真界的老顽石喜欢给昆仑派扣帽子,他们有心称第二,还没人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八百多年前有个某个二流门派的sb门主想巴结昆仑派,拍马屁拍出个正派龙头老大的名号,一时间众派附议,可叫昆仑弟子们烦得紧。 好好默认昆仑派为修真第一大派不好吗?非要说出来把人堆在风口浪尖做什么! 那人见仝梧不回答,以为他心虚,又一掌拍在柜台上,“怎么不说话,心虚了?”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仝梧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抬头,“客人你是来上网的,我这网吧随时欢迎,如果是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闹事的,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我不客气?百多年的小僵尸,何足惧,老子一截手指头就能摁死你。”说着,这人得意地斜眼看着仝梧,他自以为话已经说得够直白够狠,眼前这没什么修为的小杂碎只是嘴硬,肯定没几下就会服软承认身份,到时候不但能拿下这尸修回去炼器,还能顺道抹黑一把昆仑派,简直一箭双雕。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仝梧懒得理的人,从来都是冷处理。 只见他毫无表情地拿起电话拨了三个数字,在接通后淡定道:“喂幺幺零么,我这里是......对有人闹事......五分钟内派人来,行,好的,谢谢!” 来人一阵无语,脸部肌肉颤动:“别跟我玩儿花样,这地方凡人进不来,惹怒了本大爷,看我不一斧头砍死你这秽物。” 此时,仝梧背后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将他和柜台外那黑衣人都吓了一跳。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救场 黑衣人看不到柜台里的玄机,他只听到一阵巨响,有人凭空出现在了柜台里。 从黑衣人的角度,只看到突来的那人站在僵尸身后,他低着头,在晦暗不明的网吧灯光下叫人看不清面容,只听他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慵懒语气讽刺道:“我昆仑派做什么事情保什么人,还要你这种野鸡门派出身的臭道士指手画脚?谁告诉你我昆仑派是正派龙头老大的?拿那些表里不一臭不要脸的‘正派’和我们比,他们配吗?” 说着,来人抬起头来,正是闫景宸。 黑衣人显然认识他,惊了一惊,“你......闫掌门?” “不敢当。”闫景宸向前几步走出阴影,站到仝梧身边,“阁下今天来得如此声势浩大,难道就是为了来挑衅我派的?” 见到闫景宸本人,黑衣人立刻被他的气势压得矮了一截,没了刚才诽谤人时那副嚣张可恶的嘴脸,他客气道:“非也,在下并无意冒犯闫掌门,只是......”他眼神朝仝梧瞥了一眼,鼠目寸光的眼睛透出一股子猥琐和算计,“在下前些日子深夜经过这附近,察觉到有僵尸在此欲作乱害人,追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那秽物的影子,但此事攸关凡人性命,在下师门又以‘道义’二字为传承,自然不能坐视僵尸害人而不管,故而一番彻查......“ 黑衣人一见闫景宸就变得非常啰嗦,说话死不要脸文绉绉,还像裹脚布那样又长又臭找不到重点,于是被闫景宸很没礼貌地打断了,“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一番彻查以后发现僵尸在我昆仑网吧,所以选定了今晚月黑风高过来抓僵尸好回去炼器,是这样吗?” 黑衣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儿点头。 不过,即使他没点头,答案也都在表情上写得清清楚楚,闫景宸当场又讽刺道:“听说以‘道义’为传承的门派在修真界仅此一家,野鸡北苍派,我说的没错吧?” “......” 闫景宸在五分钟内两次嘲讽别人师门是野鸡,这大大滴不礼貌行为显然激怒了黑衣人,他再也受不了装模作样了,当场大喝一声暴起发难,只见他轻巧地捏了个剑诀,背在背后的桃木剑带着破魔之气,直向仝梧扑去。 “闫景宸,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今天把话说得那么满,我丁破就算是拼了这一身修为,也要把昆仑派包庇僵尸邪物的事情给抖出去,让昆仑派名誉扫地!”说着,桃木剑已经戳到了仝梧面前。 “啰嗦!”闫景宸轻松地一抬手臂,快要刺中仝梧的桃木剑就像被什么力量扯住,进退不得,只能在空中兀自颤抖挣扎。 “你!” “我什么我?就你那几百年的寒颤修为,送给我我都不要,还妄想用这么点寒酸东西来祭祀昆仑,做梦呢你?” 丁破显然没料到堂堂一派掌门的闫景宸说话如此尖酸刻薄,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 “你叫丁破?”闫景宸五指凭空一抓,桃木剑断为两截,摔在丁破脸上。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丁破哼了一声,看上去愤愤不平的模样,眼神依旧往仝梧身上瞄,贼眉鼠眼的就没停过。 闫景宸略一点头,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野鸡北苍派的大弟子丁破,最会打洞的那位,久仰久仰。” 仝梧脑子里瞬间蹦出一句话来: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然后他就捂着嘴笑出了声。 显然闫景宸很懂得攻人短处,丁破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说贼眉鼠眼了,长相不好并非他愿意,可恶的就是那么多人拿此事当消遣,从他出道以来的几百年,贼眉鼠眼这个词几乎和他形影不离,叫他怎么能不恨? “闫景宸,你欺人太甚!” “是,我欺人太甚,欺的就是你这种心思龌龊又打着替天行道名头的垃圾货色,怎么,行了这个道,老天能把你当自己人,让你三秒钟内就飞升吗?” “你、你待怎地!” “我没想怎么样,是你想对我的员工怎么样才对好不?说话不要颠倒是非黑白,免得往后分不清自己到底不是个东西还是个畜生。” “我跟你拼了!”丁破说不过闫景宸,便再也不回应他的嘲讽,不知从哪掏出一柄斧头,朝着两人的方向劈过去。 还真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节奏,不过闫景宸等的就是这一刻——杀伤性武器都亮出来了,自己这个苦主果断该出手时就出手,有仇报仇幽怨抱怨哇!作为修真界里绝对牛逼的第一大门派掌门,主动出手就是他太小气,别人动手他自卫,那另当别论了。 除了桃木剑,斧头是丁破惯用的武器之一,他臂力不小,重重的一柄斧头被他挥得虎虎生风。 此时仝梧早就被闫景宸推到角落里,看两人隔着柜台打斗起来,却插不进手。 闫景宸是剑修,虽然他平时很少御剑,但剑修的威压和气场是不刻意根本藏不起来的东西,此刻被丁破挑衅到了极致,他毫不犹豫地释放出自己霸道又控制得宜的剑气,只柜台附近剑气横扫,网吧里上网的客人们丝毫不受影响。 一道道看不见的以风为媒介的剑刃随着主人的意志行走,在丁破身上划下几十道见血的伤。 丁破修行的时间也不算短,有三四百年的样子,但是和闫景宸相比,那简直是一粒尘埃和一堆沙子的差距,虽然乍一看之下似乎丁破年岁大些更老成,而闫景宸则略显轻佻浮夸,但这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丁破此人,修为肤浅。 修行问道长生之人,外表大多停留在青年最盛的时期,若是看上去有老态,那是因为修行不到家,抵抗不住凡人生老病死的趋势,渐渐走向衰弱的标志。 明显不敌闫景宸的丁破终于支撑不住,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闫景宸连忙往前走了一步,作势要扶他,“哎呀,丁贤侄怎么如此客气,本掌门可受不住如此大礼啊!”说着,将原本想起来的丁破又压了压,叫他根本站不起来。 丁破:“......” 仝梧在一边围观了全过程,被闫景宸的毒舌震得差点失去身为一只僵尸的基本能力。 后来闫景宸干了件特阴损的事情——一道符咒叫丁破无处可逃,然后命门派弟子送丁破回北苍派,务必亲自护送一路上高调行走,让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北苍派大弟子去昆仑派踢馆失败,被打得满地找牙不说,人昆仑派还心善,派弟子一路好吃好喝的将人护送回去。 听说后来北苍派那位看上去比徒弟还年轻十岁的掌门,被气得吐血倒地,差点另类“飞升”。 送走了差点把仝梧收走的丁破,闫景宸立刻紧张地转身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仝梧老不自在,拍了一下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道:“我没事,汗毛都没少一根。” “真的?” “真的!烦死了......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闫景宸被问得不由得一愣,特想说:我想你所以来了。 这话肉麻,他怕仝梧受不住,忍了几忍还是没说出口,倒是仝梧又问:“闫景宸,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闫景宸:“额......我对你很好嘛?” 讲真,不是闫掌门没有自知之明,正因为他太有自知之明,又想太多,被仝梧这个问题撩得有些心猿意马差点把持不住,生怕自己做出些人神共愤的事情来,才会反问出这么蠢的话来。 仝梧看他表情犹豫,顿觉刚才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原来闫景宸会替他挡下丁破,因为丁破对他的诽谤和居心不良而发怒,完全是出于老板对员工的保护,没有别的。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道:“也没有很好,工资又那么少还只给一天假。”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了我对你好。”闫景宸顿觉不悦,开始耍赖,没脸没皮的像个老泼皮,一点都没掌门的样子。 “因为那是偶像剧的台词,最近看太多狗血偶像剧了。” “......” “哈哈哈,你好蠢!” 小孩儿现在的样子特欠虐,闫景宸觉得自己想揍他,上前一把拉起他的手往雕花门里拖,他觉得有必要带仝梧去一下那里,了解那里发生的一切,同时也多给他一份能安逸生活的保证。 “等......你带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 “可是柜台上没人......” “谭鑫会来。” “喂!” “别吵!” “我什么都没说!”仝梧反驳。 通往昆仑办事大厅那条不长的走廊,仝梧被闫景宸拉着手感觉特别温暖,他忍不住想多逗逗闫景宸,直到后来闫景宸急了,停在走廊尽头的门前威胁道:“你今天话太多,再惹我要你好看。” “哦,那你给我什么‘好看’呢?” 这样问的时候,仝梧仰着头看闫景宸,眼里有些笑意,有些小计划得逞的愉悦,甚至闫景宸怀疑是因为灯光太暗还是自己眼神太差,他居然在仝梧的眼里读到了一些可以称之为仰慕的东西。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昆仑令 闫景宸伸手弹了一下仝梧的额头,笑道:“就你心思多。” 仝梧捂着额头,看着仓皇转身的闫景宸的背影,仿佛读到了什么,一个人在那乐呵起来。 “傻笑什么,还不快跟上!”闫景宸转头催仝梧,却被他的笑意传染,拉下他捂着额头的手,“走不走?” “走!” 闫景宸推开走廊尽头的这扇雕花门,这一次,由他带着仝梧走进昆仑办事大厅。 仝梧这是第二次来这,看着被装修一新的办事大厅,仝梧觉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寒冷的冬季,刚醒来不知何去何从,如今时光走过春夏,步入了他最喜欢的秋季,收获的季节。 大厅里办事窗口依旧在原来的位置,led走字屏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安装了一整圈,很多仝梧看不懂的信息显示在上面,绕着大厅一圈又一圈地游走,信息栏和等位座椅被安排在了一处,边上是自助领号机。 大厅里来往的人很多,仝梧却表现的有些惊讶,他问闫景宸道:“怎么有这么多人?” 仝梧的惊讶也不是没来由,因为以往要进昆仑办事大厅,客人必须在网吧柜台上购买入场券,而后方可通过网吧专设的包间通道进入办事大厅,但最近一段时间甚少有来买入场券的客人,仝梧以为办事大厅人不会多。 闫景宸道:“前段时间网吧歇业,但是这办事大厅的业务不能停,所以我试着把入场券的销售渠道移到了网上,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网购电子券?” “嗯。”闫景宸点头,带着仝梧在大厅里穿梭,此地人多口杂,他早就放开仝梧,以免太引人注意,“别看这些家伙都是修炼了几百上千年的老东西,大多数都挺赶时髦的,网络上购买入场券后,验证的二维码会直接发到他们的手机上。” 仝梧听得一愣一愣的,今天他都不晓得愣了多少回了。 “可他们从哪进来呢?”办事大厅唯一一扇对外的门只通往昆仑网吧柜台,外人绝不可能从这里走,不从网吧包间通道进入办事大厅,又能怎么走? 闫景宸又道:“我在网吧入口的地方装了几台二维码扫描仪,那些扫描仪里加刻过符咒,扫描成功会直接把客人带进这里。” 说话间,仝梧身边亮起一阵白光,待刺眼的白光寂灭后后,他身边就凭空多了个人。 那人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对自己出现在人堆里这种状况一点都不恐慌,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后对仝梧说:“不好意思,借过。” “......” 仝梧后退一步让那人走,同时对修真界又有了新的认识,不仅稀奇古怪的人多,还有娘炮潮男型的另类修士供参观,就比如刚才出现在身边的那位,穿着花衬衫和包臀七分裤,屁股扭得别提有多欢乐了。 “修真界真是丰富多彩啊!”仝梧在内心感叹道。 他这边还没抒发够情怀,那边闫景宸就打断了他,指了一下潮男修士去的方向道:“那里就是信息栏了,专门会公布一些悬赏任务,等级有高有低,看中任务后把那张纸撕下来,然后再去领号机拿号排队,在柜台上办理任务认领手续。” 仝梧跟着闫景宸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刚才他没仔细打量的信息栏上贴满了纸,层层叠叠多不胜数,很多纸甚至有泛黄的痕迹,也不知道这条任务在这挂了多久,亦不知这条任务的委托人是得道飞升还是一命呜呼了。 “我能去看看嘛?”仝梧问。 “当然。” 得到闫景宸的允许,仝梧稍稍拨开人群,穿过正在排队等号的客人来到信息栏前,等他看清楚那些纸上写着的东西后就后悔了——全都是看不懂的鬼画符,不是任何一种古代文字,而是纯正的符咒。 闫景宸来到他身后,解释道:“大多数任务可能还有隐藏的一些细小任务,发布者可能不想让接任务的修士以外的人知道,所以他们选择用符咒来写任务,加密等级要比凡人的手段高。” “这样一来,要怎么来判定任务的难易等级呢?” “信息栏会自己判断。” 这恐怕又是加了符咒禁制一类的东西,仝梧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想弄明白这些,所以没问。 就在这时,办事大厅里的叫号系统响起,广播里女声播报数字,有人从角落里越众而出,来到叫号系统规定的三号窗口。 仝梧这才发现,现场供等位休息的座椅虽然不少,可是也有很多修士没有入座,相比起在椅子上傻坐,他们更喜欢席地打坐,在提高自身修为这件事上,他们分秒必争。 办事大厅的一切井然有序地运作着,被接取的任务会通过特殊电脑程序传送到大厅上方的led显示屏上,包括接取者的姓名和门派。 “走吧,跟我到办公室去,有东西给你。”闫景宸道。 “什么东西?”仝梧嘴上一副要问清楚的架势,身体倒是诚实,不由自主地跟着闫景宸走。 跟着闫景宸穿过年初时走过的那条路,两人来到了办公室。 办事大厅一向由红碎坐镇,过去仝梧没来的时候,她常常在网吧和办事大厅之间两头跑,如今有了仝梧,她便一门心思扑在这里,乍见到两人一起来,她不由得一愣,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闫景宸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欺负道:“师妹,你太宅了,女孩子家家的多出去走走,别整天闷在家里当宅女。” “掌门师兄你妹!我宅这里还不是因为你?”这贱/人倒也好意思说。 “我妹?”闫景宸冷笑一声,“不就是你吗?还是唯一的一个。” 红碎:“......” 至此仝梧才知道,闫景宸底下就红碎一个师妹,其他全都是毛猴子似的师弟,特活跃! 红碎没好气,懒得理师兄,对仝梧态度却很好,招呼他随便坐。 仝梧对办公室里那把办公椅有阴影,总觉得坐进去就会粉身碎骨,干脆就在一边的沙发里把自己摆了个没款没型的造型,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随意的很。 闫景宸在他身边坐了,对红碎道:“给我一枚昆仑令。” “昆仑令?”红碎一愣,随即又看了眼他身边的仝梧,了然,“要什么颜色的?” “白的。” “你确定?”红碎开抽屉的手顿了顿。 “确定。” 红碎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照着掌门师兄的话做了。 夹在他们俩之间的仝梧听不懂对话,只能来来回回看两人,直到红碎递上一枚白色的令牌。 “这是什么?”仝梧问。 闫景宸靠在沙发里,很是霸道炫酷地朝他抬了抬下巴,“送你的,拿着。” “......无功不受禄。” “你拿我的东西还算少?”闫景宸忍不住又嘴欠。 这话说得不好听,说完他自己也后悔了,幸而他的贴心好师妹懂得看师兄脸色,赶忙将东西往仝梧手里一塞,解释道:“师兄嘴贱你别理他,这东西他上赶子地要给你,就傲娇死性,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真的?” “真!特别真,你赶紧拿着哈,千万别丢了。”完成任务,红碎赶紧坐回自己那忙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仝梧其实并没有真心觉得闫景宸是在讽刺自己,他就想看闫景宸紧张失态的样子,特好玩! 放开了刚才的小插曲,他开始打量刚才红碎塞给他的昆仑令。 这是一枚不大的令牌,白色,两头用绳子编串,摸不出什么材质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搁路边就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儿,就是摸起来手感滑润,又沁出一丝丝舒爽的冰凉来。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仝梧没明白身边这两人态度那么郑重是为何。 他瞧了半天没看出端倪,刚想问闫景宸,那家伙已经凑了过来,接过那枚昆仑令握在手中,将自己的一丝气融到了令牌里,只见令牌上有花纹一闪而过,看上去像是一幅群山轮廓,小虽小,却有壮阔包容之意扑面而来。 仝梧被扑面而来的罡风惊得往后仰倒,叫闫景宸一把托住后背,才没失去重心。 “多谢。”仝梧说:“刚才那是什么?” “那是昆仑山的影子,这枚令牌是进入昆仑办事大厅的重要信物,你随身带着,关键时刻多少能保全你一些。” “进入办事大厅?之前没有令牌我也进来过,今天也......” “非也,这个进入和以往的不同,你可以出现在这里也可以出现在网吧,来去自由,但是这枚令牌代表的‘进入’,是再也无法离开的加入昆仑派。” 这话的分量更重了,仝梧吓得不敢接那块令牌。 “别担心,我没有给你压力的意思,之前不肯答应收你为徒,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怕你压力太大。”闫景宸将令牌替仝梧佩戴在手上,接着道:“你修为本身浅薄,如今又被人盯上,身为尸修的消息不会藏太久,我怕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昆仑令在身,敢动你的人会少一些。” 这也代表着另一个意思:昆仑派要昭告天下,他们的门派里有一具僵尸,而且是修真界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尸修一枚,想打僵尸主意的各位修士需得注意,可别忘了掂量掂量自己,再考虑动手不迟。 仝梧感动得一塌糊涂,闫景宸真是对他太好了,好地他恨不得以身相许。 然而他还没感动够,闫景宸又说:“当然了,以后这里的电脑坏了也要你来负责修,活多,工资不加。” “......” 第25章 1第二十五章 众所周知 白色昆仑令出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这件在仝梧眼里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却在表面平静无波内里暗潮汹涌的修真界掀起了一阵滔天大浪。 让整个修真界为之震动的除了白色昆仑令出世以外,还有就是尸修现世。 自古以来,尸修只存在于修真界的传说里,其一是因为尸修的形成需要太多的机缘巧合,而这种机缘巧合不是百年千年能随便等到的,这其二嘛......自然是那些与天争命的修士们没有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如果他们真的无畏生死,又怎么会踏上修仙一途呢? 当仝梧问闫景宸怕不怕死的时候,闫景宸沉默了。 后来闫景宸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会修仙,是因为师父对当年的我说:‘你还不能死。’,所以我活到了现在。” 不问来处,不知去处。 仝梧看着闫景宸,看到他露出难以名状的寂寞表情,顿感心惊,也心痛。 不过闫景宸很快就恢复如常,让仝梧顺便将办事大厅里两台有些小问题的电脑修好后,才放他回网吧休息。 目送仝梧离开,红碎才对闫景宸说:“师兄,你真的对他很上心。”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年要不是我自私一回,他怎会如此......” 听他提到当年,红碎便闭嘴不再说下去,她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者之一,知道师兄为了那件事有多自责,这几个月来一切他对仝梧的所作所为,要说没有补偿的意思那是假的,所以作为闫景宸最贴心的师妹,红碎不愿戳闫景宸的痛处。 她的师兄,昆仑派的掌门人,总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一晚过后,仝梧原本平静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昆仑网吧白天的客人总是比晚上多,这是常态,有时候也出现过客人太多排队排到楼梯口的情况,可是像今天这样的“盛况”,别说仝梧了,就是看他实在忙不过来帮忙的谭鑫都感到叹为观止。 收钱找零发上网卡,仝梧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和同一句话:“这位客人,麻烦领到卡后请去那边找空机器上网,下一位客人请到这边来付钱。” 听他这么说了两遍,柜台前那位看上去邋遢如乞丐的修士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然而后面那位客人并没有比前一位好很多,付钱后他同样站在柜台前打量仝梧许久,直到被他催促,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谭鑫看他疲累的模样,问他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仝梧摇头,“不用,只是心累。” 谭鑫哈哈一笑,能理解他被当做动物般参观的那种不爽感。 又一个客人来到柜台前,不但打量仝梧,还直白地问道:“你就是昆仑派罩着的那只尸修啊?” 仝梧:“......”今天被这么问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仝梧心想:我得忍住,为了网吧的生意,忍着! “原来尸修和人长得一样,我还以为头上有只角呢,啧啧......” “......”仝梧想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讽刺道:“尸修好歹是人死后形成的,像阁下这样的妖修......呵呵,上网卡麻烦您用前蹄给夹紧别掉了。” 一边的谭鑫听了,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长串爆笑,在他的爆笑声中,那头还没完全修成人形的猪妖乐呵呵地夹着上网卡走了。 当然,有好奇来围观尸修的,也有和之前的丁破一样,带着别样目的来的。 有个带着两撇山羊胡的老家伙付钱虽然很爽快,可是他的行为却像是有什么阴谋似的,拿出一百块钱要求找零,却只买半个钟的上网时间——大多数来昆仑网吧上网的客人都习惯自备零钱,面额大一些的不过五十块,像老家伙这种拿一百块钱要求找零的,似乎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 谭鑫的观察和猜测是对的,老家伙乘着仝梧低头数钱的时候,就一直打量他,那是一种毫无闪躲之意的、正大光明的打量,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贪婪和希冀在眼神里。 再多看一眼老家伙那两撇虚弱的山羊胡,谭鑫随即了然,山羊胡如此老态龙钟,恐怕修为不足快要穷途末路,他飞升无望却又不想死,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找一具更年轻的身体来夺舍,昆仑派出现尸修一事,无疑给山羊胡老头打了一剂强心针。 谭鑫嘴上不说什么,手却暗暗在面前的电脑键盘上轻抚而过,而后键盘随着他的心意而动,在文档里将信息一一记录。 幸好昆仑网吧占地够大,机子也多,蜂拥而至来参观仝梧的各种修士,居然也只塞满了网吧的三分之二。 等送走了最后一个参观自己的修士,仝梧长出一口气,瘫倒在椅子里。 “这下累了吧!”谭鑫拿出一罐可乐给仝梧,不是给他喝的,而是给他冰脸减压。 “累!”被参观的累。 “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谭鑫道。 仝梧连忙起身,摆手道:“不不,还是我来吧,白天本来应该是你休息的,要你来帮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没事,我不会觉得累。”谭鑫将他按回椅子里。 “......” 仝梧拗不过他,只好坐在椅子里看他忙活,一边又觉得谭鑫说话总是怪怪的,忍不住猜测他起他的身份来。 谭鑫扫了眼电脑屏幕,而后朝着电脑打了个响指,只见桌面上某个文档上跳出了打印界面,谭鑫的眼神在回车键上一扫而过,边上的打印机边开始“咕叽咕叽”运作起来,不一会儿就打出三大页a4纸来。 只见谭鑫将打印出来的纸叠整齐,然后放进一个信封里封口,还在信封上画了一道密符。 “那是什么符?”仝梧好奇地问。 “基础保护符,不过威力很大,这东西一会儿要送到掌门手上,万一半道上被人截了,会自燃。” “......”这哪是保护,简直就是自爆!“什么内容,那么神秘兮兮的。” “一份名单,刚才没用好眼神看你的人,全让我记在里面了。” “what!?” “别这么看我,掌门让我这么干的。”谭鑫举手做投降状,两之间还夹着那封信。 “......” 仝梧简直想象不到!这个闫景宸,居然干得出这种事情,简直太兴师动众。 看出他有些没法接受,谭鑫想了想,掏出一本破旧的古籍递给仝梧,“喏,掌门要我给你的。” “什么?”仝梧在听到是闫景宸给的时,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在看见古籍封皮上的字时,又有些舍不得拒绝,“符鉴?” “嗯,掌门老早之前就把《符鉴》交给我了,要我在适当的时机转交给你,他怕给早了你这孩子会偷看,气感不稳还偷看《符鉴》,看了就想要去试,到时候被符咒反噬,有你受的。” 这还真说准了,仝梧觉得知己者非闫景宸莫属,“那......帮我谢谢闫景宸。” “我可不做传话筒,要说你自己去说,掌门会很乐意见你的。” 这次仝梧真的炸了,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怎么话里话外都好像他和闫景宸有一腿似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警告 很多事情,说者不一定有心,但是听者一定有意就对了,比如感情方面的事。 仝梧卒于清末,死前还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原本照着他爹的意思,是想等他考取功名后荣归故里,不管是当个小官还是继承家里的生意,都得娶个门户相当的姑娘,两人生几个大胖儿子,给仝家继承香火。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会和大多数人一样,照着既定的规划平凡地走完一生,最后带着些许释然些许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而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失去体会这一切的机会,还未尝尽人间百态,尚不知七情六欲,就这么客死异乡。 所以,即使已经一百多岁,仝梧在感情方面仍然是一张白纸。 但也正因为他是一张白纸,单纯懵懂,才会将别人调侃成分居多的话放在心上,加之本来对闫景宸的感觉就有些特别,此时更不由自主地对闫景宸又多了几分在意,甚至在琢磨这种在意,是不是代表喜欢,是不是他爹对他娘的那种感情。 “哎......”没人的时候,仝梧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感觉烦闷无比。 闫景宸给的那本《符鉴》在他桌上已经放了一个星期了,虽然每天仍旧坚持用狼毫笔凝气练字,可是这《符鉴》他却是不敢翻开,生怕自己手艺不精把符给画错了,听谭鑫说,被符咒反噬的后果很可怕。 仝梧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败给了好奇心。 一瞬间,他似乎想通了一个道理:一直期待着的东西,为什么要拒绝呢? 翻开《符鉴》,仝梧开始细细阅读起来。 《符鉴》是昆仑派的藏书,是翻遍整个昆仑派仅此一本的古籍,幸好仝梧不是现代人,读起来倒也并不太难,很快他就将书本前几页枯燥而乏味的引言给读完,除了描写气感是怎么回事儿,还介绍了众多画符用的工具。 书中其实写的挺随意的,翻译成现代文的意思就是:随便你用什么工具画符,也不要在乎画符用的墨和纸,因为真正厉害的修士,就算给他一根树枝一滴水,都能形成一道极具杀伤力的符,更别提那些大神级元神修士,画符可凭意念。 凭意念画符......看到这里,仝梧不由得对大神级元神修士有了向往。 再往后翻,《符鉴》的分类非常仔细,各种不同功能的符咒都被归纳在一个条目里,条目下又设立众多子目录,功能相近的符咒被分成不同强度等级,由浅至深地罗列出来,简介配以成品图例,很是简洁明了。 仝梧一页页翻看,越到后面内容越是复杂难懂,就在仝梧打算今天就到此为止的时候,手中的书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突然从他手中飞脱出去,掉在地上。 仝梧:“......” 《符鉴》封面向上,以翻开的姿态覆在地上,仝梧捡起书正要合拢,瞄到书页翻开的地方,动作顿住了——只见左边分页上写着大大的“尸篇”两个字,右边那页上则画着一道复杂的镇尸符。 仝梧记忆力好过目不忘,他清楚地记得刚才明明没有在目录里见到尸篇......还没来得及容他细想,右页上原本应该毫无作用的镇尸符突然发出一道强光,光芒正中仝梧前胸,打得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符鉴》再次脱手飞出去。 仝梧昏了过去,而《符鉴》上的尸篇二字则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原本该在此地的药篇。 不知昏睡了多久,等仝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苍茫的雪白中。 在看清周围景象的那一瞬间,仝梧猛地醒神打了个激灵,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这地方他来过!上次无意中入定的时候,也是突然出现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雪原中,可这次他明明是被《符鉴》中的镇尸符击中昏迷,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 仝梧一时间想不出太多头绪,更不愿在原地坐以待毙,干脆随便找了个方向走。 和上次一样,这片雪原不会留下任何行走过的痕迹,即使腿酸无力,仝梧也不敢停留,咬牙坚持走了不知道多久,居然看到了上次来时走过的那条青草路!他不由得感到精神一震,加快速度走了几步,终于又踏上了那条青草路。 也许是潜意识中觉得这条路是安全的,仝梧在踏上的那一刻,再也绷不住双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按摩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双腿,仝梧也不管这里环境如何,开始盘腿调息。 气息在身体里游走数周,许是这里冰寒的环境对他有益,当气息尽数重新归于内府后,仝梧明显感觉到内府又充盈了不少,原本前些日子有些郁结凝滞的阴气松散开来,和尸气水/□□融形成一番互补,而力量极大的怨气则绕着他的内府壁,形成一层不容外敌的保护膜。 仝梧的内府状况很是复杂,一般修士身上不可见这种情况,也无法驾驭,亏得仝梧先天条件得天独厚,倒是在这方面显得游刃有余。 也正因为他的特殊,他的进步总是特别神速,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内府的宽广程度已经赶上元婴期的修士。 然而这有什么用呢?本质上他还是一只活了一百多年修为却不足一年的小尸修。 待得内府躁动平息,仝梧重新站起身,再次环视四周雪白一片的世界,又看看脚下细软的嫩草和点缀其中的紫色小花,顿时生出一股别样的感受来,这种感受具体是个什么他一时形容不出,只知道自己特别想大声吼。 没有特别克制自己的欲/望,仝梧张开双臂仰头深吸一口气,而后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声音远远传送出去,中间凝着他无意中融入其中的阴气,一*涤荡开来,将此地原本凝滞的空气搅了个天翻地覆。 吼完这一声,仝梧倾听着不绝于耳的回声和远处雪秫秫抖落的声音,顿觉自己变得不一样了,仿佛心胸开阔了许多,又仿佛多年的怨和长埋地下的孤寂,都随着这一吼中烟消云散。 发泄完情绪,仝梧觉得舒服多了,打算沿着这条青草路继续走,去他上次没能到达的地方。 走过上次突然“掉”下去的地方,仝梧似有所感地顿了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奇怪......”他看着不再遥远的建筑,顿时觉得有点玄幻。 建筑群规模很庞大,远远看过去像是明清时代风格的建筑,可是等走近了细看,仝梧才发现那所谓的明清风格只是轮廓有点像而已,真要说这幢建筑的风格,那顶多就是个四不像,就好比将各种时尚元素往身上放的土鳖,最后只能穿出个不伦不类的模样来。 不过,不论再怎么四不像,这幢建筑该有的庄严肃穆却一点都不少,正是这样,才让仝梧在看清它的外表后,没有第一时间笑出来。 这里面有什么? 仝梧不禁产生疑问,总觉得一切疑问能在那里找到答案,脚下加快步伐朝着建筑跑过去。 仝梧自己或许没发现,他走路的速度已经比原先快很多,更别提如今用跑的了,似乎从刚才开始,他就无意识的在运气做很多事情:用气息融入神识探查周围情况,以气养出的真元灌注双眼,藉此能看得更远,甚至将真元凝聚在脚下走得虎虎生风。 仝梧全心全意赶路,到底修为浅,一时疏忽便忘了注意周围的情况,直到一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因为收势不住,仝梧往前一个跄踉,和拦路程咬金来了个四目相对鼻息相闻。 “......”顿了一秒,仝梧赶紧后退,还不忘拍拍自己那不会跳痛的胸口吐槽道:“我擦,吓死宝宝了。” 估计这句话被闫景宸听到,会很想揍他两下屁股,叫他好好说人话。 这么一后退,仝梧才看清挡在自己眼前的人是什么模样,居然又是上次那位长发人! 今日周围没有雾气的阻挡,仝梧得以看清长发人的模样,宽袍广袖暂且不提,头发长也没什么好说,关键是那人的面目,实在是太漂亮了! 虽然对方明显一看就是男人,可仝梧还是忍不住用漂亮来形容。 那人皮肤很白皙,刚才近距离的那惊鸿一瞥,叫仝梧记住了他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此时远远看去,长发人的皮肤又好像会发光似的,透着一层薄薄的亮光,加之他冷漠淡然的表情,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仙气十足,非常之超脱凡俗。 漂亮的人或者事物总会叫人心生好感,仝梧虽然被他摔过一次,但到底和对方无冤无仇,他不觉得有必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当下放宽了心,想着对方穿着打扮不像现代人,恐怕得行个古人礼才对。 仝梧熟门熟路的作了一揖,道:“这位兄台,又见面了。” 长发人:“......” “兄台?” “......” 仝梧本有意好好说话,奈何对方不答应,想来想去自己要赶路,干脆还是绕开不理会好了!哪知他一动,对方又缠了上来,堵着他的路不让他走,几下以后仝梧恼了,新仇旧恨便重新涌了上来,他没好气道:“这位兄台你几个意思?几次三番拦我去路,在下和你说话,你又不理不睬,到底要如何?” 长发人这次说话了,他嘴皮子上下翻飞,可惜说的话仍旧和上次一样,一点声音都没。 仝梧:“......”这人难不成真是个哑子?仝梧心想。 长发人一直在叽里咕噜说,眼神盯着仝梧,看得特别认真,此时此刻,仝梧真的很希望自己有读唇语的能力,也不至于在这里和长发人干耗着,对方一个劲光动嘴皮子没声音,自己哪怕嗓门够大对方也不理会。 真是......真是连鸡同鸭讲都称不上! “哎妈呀,兄台你到底要说什么!?” 仝梧刚问完,对方居然重蹈上回的覆辙,一抬手又将他摔了出去,同时又说了句话,这回仝梧听清了,他说:“别打闫景宸的主意,他不是你可以妄想的人,做好你的分内事。” 分内事?什么分内事?仝梧想问清楚,奈何一个跟斗,他摔晕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画符 不同于上次入定时的惊天动地,仝梧的这一次入定非常低调,而且时间很短,所以谁都没有发觉他的不对劲——除了谭鑫。 自从上次网吧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以来,谭鑫和仝梧的交往便开始密切起来,对于仝梧的作息习惯那是了如指掌,他知道仝梧下班后会在房间里休息一下洗个澡,然后铺纸磨墨习字,如果很累就睡一会儿,不累的话一写就是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来接自己的班。 不论如何,仝梧半夜不会出现在网吧的前台,又是穿着卡通睡衣,如此“狼狈”的模样。 “怎么了?”看着摔得灰头土脸的仝梧,谭鑫担心道。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仝梧随便撸了把脸,“闫景宸呢?我想见他。” “掌门他在山上......这么晚了,找他有什么急事吗?” 谭鑫的语气有些担心,他是真心把仝梧当朋友,又曾得闫景宸的命令,要他随时注意着仝梧修炼的状况,一有走火入魔的意思,不管何时何地,即刻传书上报!可是这么晚了......况且闫景宸下山也得有一段时间,如果仝梧真的走火入魔,恐怕等不及闫景宸下山。 仝梧答道:“没什么急事,就是想见他。” “啊???” 被他惊讶的眼神一看,仝梧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后脑勺羞涩道:“也没啥,就是刚才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特别想见他。” “哦!”谭鑫顿时悟到了真相。 “你‘哦’什么?” “没什么,随便答应你一句罢了。” “喂......态度别那么敷衍好么?” 谭鑫微微一笑,转手端了杯茶给仝梧,“喝口茶压压惊,我看你这副模样,刚才上山打老虎去了吗?” “不,我刚才不小心又入定了。”还是狗□□的入定姿势。 “......” “你入定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问题倒把谭鑫难倒了,他和仝梧并不相同,在这方面真的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感知传达给仝梧。 见他没有回答,仝梧顿时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奇葩了,于是他自顾自道:“我入定的时候,总是出现在冰天雪地里,走在那些雪上,一个脚印都留不下来,有一条铺满新草的路和奇怪的建筑,还有一个长发美人......” 本来谭鑫听着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仝梧说见到个长发美人,当场扑过去捂住仝梧的嘴,语重心长道:“见到美人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掌门。” 仝梧被捂着嘴不能说话,眨眨眼问道:“为什么?” “那啥......掌门的醋缸子翻倒了,味道会特别酸......” 大概是因为心里有鬼的关系,这一回仝梧听懂了谭鑫的话,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也忘记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两人就这么坐在柜台里闲聊,直到有个客人问网管要泡面。 谭鑫转身去捞柜子上的泡面,这几个月来,仝梧已经知道泡面这东西是垃圾食品,看着谭鑫熟门熟路拆包装,忍不住逗比了一把问谭鑫:“你说他们吃多了这种东西,会不会智商退化影响修炼。” “当然会。” “那咱们还提供这些?自己人坑自己人么?” 闻言,谭鑫很邪恶的笑了一下,“谁跟他们是自己人了,咱们只想从他们身上捞钱,况且天上就那么几个萝卜坑,他们占了,我们上哪哭去?” 这话说得有道理,仝梧觉得无法反驳的同时又补了一刀,“有道理,那他们该多吃点,下回我跟红碎说说,让她换几个口味进货,肯定特适合这些脑残,我上回去凡人的网吧溜达了一圈,人家这方便面的口味可多了,什么雪菜肉丝啊,香辣牛肉啊,还有小鸡炖蘑菇口味儿的!” 说到这,谭鑫感到自己似乎有吞口水的迹象,赶紧拦着仝梧打住。 “你小子,自己不吃净馋别人,赶紧赶紧的,小孩子家家的早点回去睡觉,瞧你这死人脸色......” 仝梧点点头,乖乖“飘”出柜台,离开前回头鬼气森森地朝谭鑫笑道:“我可不就是个死人么。” 谭鑫:“......” 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隐隐蛋疼。 仝梧回房间后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脏的衣服也是不能穿了,干脆脱下来换了一身海绵宝宝的睡衣,又写了几页字,才困顿不堪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睡,差点就把自己给睡迟到了,等他匆忙跑去接班,谭鑫早已替他多上了半小时班。 “不好意思,睡过头。” “没关系。”谭鑫把仝梧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两只鞋子怎么不一样?掌门快来了。” 仝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急匆匆而穿错的鞋,哀嚎着跑回去换。 谭鑫走后,仝梧一边照看生意,一边找了纸币出来学画符,照着《符鉴》上的范本画。 一开始闫景宸交给他狼毫笔,是为了要他学会凝气的方法,如今把诀窍掌握了,就能够像《符鉴》上所说的那样,不拘泥于画符的工具,随便找支笔折根树枝,都能充当画符的工具,画出来的符威力大小,但看画符者的修为。 《符鉴》上最基础的符,是一道很俗气的护身符。 仝梧很想画一道符送给闫景宸,哪怕明知自己修为不到家,画出来的符对闫景宸来说等同于无,他却还是想那么干。 将护身符的画法连着看了十几遍,一向过目不忘的仝梧对自己有些没信心。 看过以后,他提笔,在纸上照着画。 一开始他画的时候没有凝气在笔尖上,果不其然,试着画了好几次,回回都在结尾处打了个跄踉,将原本好好的一张符给画坏了。 几次之后仝梧有些急了,发现自己情况不对,赶紧停下——他是万里无一的尸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前辈为他的修行之路提供任何经验参考,所以他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特别小心,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从早上接班开始,一直画到中午,中间有客人招呼便去,没有就继续画,直到开始有客人点午餐,仝梧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闫景宸没来,顿时在心里把谭鑫给虐了千百遍,这家伙居然敢骗他说闫景宸要来,害得他紧张的要死,甚至还组织了一下语言,看一会儿遇上闫景宸要怎么说。 结果呢?人家根本没来!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又不能奢求太多,毕竟闫景宸是一派掌门,忙得很。 等到下午的时候,仝梧已经能连贯的划出一个完整的护身符,忍不住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既然已经能完整地画出护身符,他打算今天乘胜追击,不求画完,至少能在凝气的情况下画完半张符。可是一动笔,仝梧就后悔了,心里狠狠唾弃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凝气画符根本就是一件折磨身心的事情好么! 他将气凝于笔尖后,笔还没点到纸上,就连笔带手被狠狠掼了出去,指尖撞在桌沿,疼到心里。 这什么鬼! 仝梧不信邪地又试了一次,这次他心生警惕,虽然没再次被掼出去,不过也没讨到好,笔尖仍旧没碰上纸。 “......”仝梧大惑不解,赶紧放下笔翻书。 可是《符鉴》上却没有写关于画符不成反被摔的事情,寥寥几笔也都是些笼统无用的内容,大意是要画符者心平气和,不可心思过于杂乱,也不可以抱有太过急进的心情,慢慢来总会有好的结果。 一看那些废话,仝梧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无用,全然没了一百多年前崇尚君子有礼有节的气质。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撩拨 仝梧到底也不是个横冲直撞的人,心里骂了几句发泄够以后,他又重新将刚才看过的那段阅读了一遍,试着分析了一下,觉得手会被摔出去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自己心浮气躁太过急进的关系。 他对自己的特殊性心知肚明,加上无前人作鉴,修炼途中万世俱要小心,不可心急走上歪路,到时候心魔丛生,恐怕回头也不一定有岸。 想到这一茬儿,他便没有再逼自己继续,反而停下来闭目假寐。 纵然是僵尸,也要注意用眼卫生,眼看着伏案书写快一天了,此时休息休息缓解眼疲劳,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虽然闭目休息,可是并没有睡着,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修为见长,总是无意识地用自己的神识探查周围情况,此刻眼睛闭着,倒是比睁眼时还灵敏。仝梧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的神识已经可以扫遍网吧的每一个角落,比监控摄像还好用。 比如现在,虽然并非他本人所愿,可他是真的“看到”两个妖修躲在包间里接吻。 仝梧:“......” 他忍不住啧啧感叹,真是苦了这对鸳鸯了,一个蛇精一个狐妖,明明两族水火不容,偏偏他俩就看对眼了,眼下这情况恐怕是相恋后偷偷在昆仑网吧约会来的......仝梧发现,自从闫景宸将网吧包间里通往办事大厅的门尽数封住以后,包间的功能开始变得多种多样起来。 作为网管的他,到底该笑还是该哭的好?希望那些来这约会的情侣别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才好...... 大概是他在此停留太久的关系,纵然那两位妖修全情投入,此刻也不可避免地察觉到了仝梧的存在。 狐妖抬起好看的眉目往仝梧的方向看了眼,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谁!?” 蛇妖也发现了不对劲,刚才还媚地要死扭着柔软无骨的腰身挂在狐妖身上,眼下迅速坐直身子,同样看向仝梧的方向凶狠道:“哪个不要脸的来偷看老娘,有本事别偷偷摸摸的,给老娘滚出来!” 仝梧倒不怕狐妖,看到蛇妖直着上半身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模样,却有点胆寒——他活着的时候就怕蛇,死了以后躺的那口棺材熬不住那一百多年的时光,埋在地底下又潮湿又阴冷,烂了的一角被蛇钻过好几回。 仝梧死了变成僵尸,纵使被高人制伏镇在地下,那也是没死透,躺在棺材里一百多年睡了醒醒了睡,有时候刚做了个阖家团圆的好梦醒过来,就会发现自己脸上盘着一条冬眠的蛇,那感觉真是不要不要的。 所以每每看到蛇,仝梧真是又怕又讨厌,还特别痛恨镇上替死人打棺材总爱偷工减料的王□□子! 蛇妖气焰十足,仝梧怕得连自己是地头蛇都忘了,悻悻然将神识收了收,退出包间。 即便他退了出来,包间里的对话却还是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只听蛇妖掐着嗓子撒娇道:“昆仑网吧怎么这样啊,居然偷看人家~” 狐妖语带笑意道:“你好看他们才看,证明我眼光好。” “咦~你坏死了~”又是一阵甜腻的撒娇。 仝梧的神识离他们不远,听到这段对话,心想那蛇妖肯定又挂到狐狸身上去了,而后不知怎的,他突然脑补了一下自己挂在闫景宸身上撒娇的样子,坐在柜台里的身体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再将两人的位置对调试试,发现还不如自己当撒娇的那个呢。 闫景宸宽肩窄臀身量高,玉树临风的外表作出小模小样的冲人撒娇,想想就够恶心。 仝梧正沉浸在能初步灵活使用神识的乐趣中,冷不丁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敲了敲,随即又有人凑到自己耳边调笑道:“灵魂出窍了?还不快回来?” 闫景宸说话声轻轻的,略带着一点存心调戏的意思,震得仝梧远在天边的神识像是被天雷劈中了似的,“咻”一下回到了身体里。 使用神识颇为耗费精神,加上神识归位时被执行了非法操作,仝梧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震荡的差点搅成一锅浆糊,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想吐的感觉又升腾起来,幸好他平时不用吃东西,这会儿也没得吐,就干呕了几下。 “我去......”仝梧咒了一声,没想到让神识归位也是个高端技术活儿。 闫景宸在一边轻拍仝梧的背,又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给他,僵尸不用吃饭,水还是要喝的,“给,喝口水压压。” 仝梧二话不说拧开瓶盖,一阵猛灌。 大概是冰水起到了镇压作用,大半瓶灌下去后,仝梧终于感觉舒服了。 这人一舒服,就立马想到了自己难过成这幅样子的始作俑者,见对方一脸关切,他更是恨得牙痒痒,一巴掌拍在闫景宸腿上,怨怼的意思不言而喻。闫景宸被他拍了一巴掌也不恼,反而吃吃地笑,心里可美不滋呢! “都怪你,害得我差点走火入魔。”仝梧觉得不解恨,又照着闫景宸的胸口戳了几下,“如果我走火入魔,有你受的,哼哼!” 哪知闫景宸故意曲解仝梧的意思,语出调戏道:“如果你走火入魔,我就亲自上阵把你抓了,绑在房间里关一辈子,让你谁都不见,只能看我。” 仝梧:“......论耍流氓,是在下输了。” 闫景宸哈哈一笑,捏了捏仝梧的鼻子,“学会用神识是好事,不过没事别偷看,网吧的客人也是有*的。” 这话一说,仝梧就知道了,感情刚才他在偷看的时候,闫景宸也在看,只是人家本是比他大,把自己的行踪藏得严严的。 本来仝梧还想再发作发作,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模样,就跟蛇精在撒娇似的,赶紧打了个寒颤,硬生生忍了。 闫景宸浑不在意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把目光转向桌面,看着桌上那几张鬼画符问:“你在做什么?画符?” “明知故问,你恶不恶心......” 闫景宸嬉皮笑脸:“不恶心。” “美得你!” 对话的方向已经歪了,仝梧自己却毫无察觉。 拿起桌上的几张纸,闫景宸仔细看了起来。 仝梧写字很好看,曾经闫景宸就暗暗心惊过仝梧的字,笔锋凌厉,有气势也有杀气,假以时日,只要他想,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闫景宸以为仝梧画的符也会是那样,不杀人,至少也伤人,却没想到今天看到他画的第一道符,却全然和他固有的思维相悖,虽然这道符不伦不类地叫他这个用符高手都看不出是什么鬼,但是每一笔每一划都透出一股宁静温柔的缱绻来。 “嗯......”闫景宸捏着几张薄纸来回看,半晌不说话,就沉吟了这么一声。 仝梧紧张地看着他不敢说话,那模样就好像看着老师批改试卷的学生似的,在闫景宸眼里看来别提有多可爱了——当然明面上闫景宸是盯着薄纸看,私底下才是用眼角偷偷扫视仝梧。 “咕咚。”仝梧咽了口唾沫。 似乎是声音太大了,闫景宸听到后,轻撩了一下眼皮,那眼神特别特别的风情万种! “怎么,饿了?想吃我?” “......”仝梧觉得今天的闫景宸特别不正常,说话老有撩拨他的意思,不要脸的境界又上升了一层。 “小样,不就几张画错的平安符么,至于这么紧张不?开个玩笑都没反应......” “呵呵......”仝梧干笑。 看完那几张符,闫景宸没说好也没说坏,把薄纸仔仔细细折了收进锦囊。 他这都是习惯动作了,仝梧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有点担心闫景宸那枚可怜的锦囊,不知道会不会被塞爆...... 不过闫景宸到底不会晾着仝梧,仔细收好了仝梧的又一幅墨宝,闫景宸开始跟他讲画符的要领,首先要仝梧注意的就是见好就收,因为画符所要花费的精力远比他想象的多,如果察觉到自己不行还勉强继续,会被反噬就暂且不说了,光是经脉脏腑所受的伤害,就得花十倍的力气去修复。 更何况仝梧这半吊子现在还处于收支比不算很平衡的状态。 “如果我没猜错,刚才凝气画第一笔的时候,你的笔尖接触不到纸面。” 仝梧点头,“是的。” “这就对了,慢慢来不要急,我当年刚开始凝气画符的时候,师父给我一条柳枝做笔,不用力没法画,用力过度又会折,画符要平心静气,也要力道适中。” 仝梧又点头表示知道,至于是否领会,但看用的时候了。 说完这些,时间也不早了,往日闫景宸都会匆匆离去,今天却没有走的意思。 “你不走?”仝梧一边收拾桌面一边问。 “你想我走?”闫景宸反问。 仝梧一愣,随即脸红红地摇头道:“不想......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网吧是你的,你爱留多久,随意。” 闫景宸还待再调戏他,刚才被他俩偷窥过的那对神奇组合道侣一前一后来到柜台边结账。 仝梧把钱结清了目送他们走开后,忍不住问闫景宸道:“妖修可以谈恋爱?是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能谈恋爱?” 闫景宸挑挑眉:小孩儿你想说什么?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道侣 仝梧被他看得心虚,赶紧欲盖弥彰道:“我就随便问问,真的!这不就好奇修真界到底是怎么繁衍后代的么?” 闫景宸忽然冷笑一声,“我看你这小鸡崽子是思春了吧......” 仝梧赶紧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这两人对话叫人听着捉急,一直声称自己从未离开过昆仑网吧的谭鑫同志在上面听得心急,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替两人向对方表个白,但同时他也知道,掌门正在享受调戏仝梧小朋友的乐趣,自己冒然下去恐怕会被掌门捏地粉身碎骨。 想到自己修炼不易,谭鑫立刻就退缩了。 看够了仝梧慌张的模样,闫景宸才罢手,开始认真回答起仝梧刚才的问题来,“虽然自古以来修士大多单身,但也不是没有谈恋爱的,我们管这一行为叫寻找道侣,有单纯做个伴的,也有一起双修的,至于繁衍后代......只要是有生育能力的,想繁衍的话,方法应该和凡人没什么太大差别。” “哦......”听了半天,仝梧觉得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那是什么表情?”闫景宸捏了捏他鼓鼓的腮帮子,“是不是偏要我说生孩子先得生颗蛋,你才觉得满意。” 其实闫景宸没敢说,的确有一种特殊的生育方法,要先生颗“蛋”出来才能有孩子。 仝梧心里那叫一个失落纠结,纠结到没顾得上回答闫景宸的问题,一个人闷了半天,眼瞅着闫景宸快要走了,才终于又鼓起勇气问道:“寻找道侣,是不是只能一阴一阳的配对......” 他还是没好意思厚颜无耻挑明了问,于是换了种比较含蓄的说法,但这含蓄中,又自然地透出一股耐人寻味的豪放来。 闫景宸不走了,盯着仝梧看了半天,才说:“那是当然,阴阳结合那是天道。” “这样啊......”小孩儿的失望更深了。 “你今天怎么了?吞吞吐吐的不像你,有什么话直说,我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本闫景宸只是想逗逗他,私心得想着,哪怕没有资格把他永生永世绑在自己身边,能放在眼前看一时是一时,想念的时候看一眼,苦闷的时候逗一逗,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怎么都好。可是今天小孩儿反常的举动却像是给了他希望,叫他一直压抑的心思忽然活络了起来。 是不是该放下一些过去,给双方一点机会? 虽然心里惊涛骇浪,闫景宸的面上却没什么太大起伏,他只是盯着仝梧看,眼神真挚。 这是仝梧最受不住的眼神,往日他总被闫景宸这么盯着看,只是每当他回头想要对上闫景宸的目光,对方却总是有所察觉而躲开些许,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闫景宸不闪不躲,直直地望到他心坎里去,也向他敞开心门。 “我......”仝梧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是干涩的口舌叫他分泌不出唾液,缓解紧张的动作变得有些可笑,“我只是想问问,我能不能......有没有资格做你的道侣?” 说完,他的表情就变了,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把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松了口气,仝梧将脸埋在手掌里大口呼吸,虽然他其实并不需要。 闫景宸听到他的话其实也呆了,他以为小孩儿顶多会说一些诸如“我喜欢你”之类的话,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用那么虔诚的态度在请求成为他的道侣,这证明什么?证明只要双方都答应这件事,那么以后就是荣辱与共,乃至生死不离。 这是多么重的誓言!闫景宸颤着声问仝梧:“你知道如果我答应了,这代表什么吗?”不等仝梧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代表你我从今往后弦牵一脉,生死不可分离。” 仝梧闻言,忽然松了口气,笑说:“我是僵尸,不会死,既然是生死不可分离,那么只要我活着,你也不会死。” “你......当真决定了?” “当然,闫景宸,只要你不怕颠倒阴阳坏了天道,我这种三界外的东西,还有什么可怕的?” 闫景宸当场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心被涨得满满的,一把抱住仝梧,将他压进怀里,那一瞬间,他觉得世界圆满了。 仝梧乍然被他抱了个满怀,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便是满足。 他伸手回抱了一下闫景宸的腰,在他耳边轻轻说:“这里人多,先放开我。” “我不放!”闫景宸耍赖,刚到嘴边的肉,先得舔一遍做个标记才行,免得被别人觊觎了。 “快撒手,人来人往的,你不怕臊我还要点脸皮,以后还让我不让我好好工作了?”被人当动物参观的日子刚过,仝梧可不想再体会一次。 闫景宸依依不舍地放了手,原本打算走的念头也没了,端坐在一边瞅着仝梧傻笑。 他觉得自己现在特别轻松,之前的那些纠结和忧虑就特么是一个笑话,理由找了一箩筐,结果还没小孩儿有勇气,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仝梧被他看了半天,止不住他的眼神,只好自顾自找点事情来忙。 他一边忙着点钱,一边琢磨自己今天胆子怎么就那么大,想着想着脸色就变了——怎么总觉得中了闫景宸下的套啊,虽然是自己单方面先表白的,可他平时的那些行为也不像是对自己没那层意思,什么都不表示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这回贼船都上了,生死不离的誓言也许了,回头路......早就被他自己给斩断了。 然而心里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就是闫景宸的道侣了,仝梧的心里免不了美滋滋的,谁先喜欢谁,谁先表白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上面偷听了全过程的谭鑫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下,掌门闷骚臭美还情商中庸,亏得仝梧小朋友务实又情商高,这两人之间才没绕太远的路,至于是否有违天道,天道在关键时候总把他们这些修士和凡人丢下,此时违逆不违逆,也不归天道管了。 作为跟着闫景宸走过无数风雨的“人”之一,谭鑫觉得,终于有人来收拾掌门这妖孽货,实在是太叫人喜大普奔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睚眦必报 时间慢慢走向秋天,这天仝梧正坐在柜台里练习画符,最近几个月以来,他在这方面有很大的进步,至少现在画出来的平安符,还真能保人平安。 画累了,仝梧就放下笔,松松自己僵硬的脖子,然后掏出手机来玩。 手机是闫景宸让他买的,理由是常年用传音符传递消息速度太慢,而且太费神——画符是很费精气神的事情,能省着点力气就省着点,手机通讯又快又方便,多好!如此想来,凡人虽然生老病死一生太过庸碌,和他们这些长生不死的修士相比简直如蝼蚁,但是有时候蝼蚁发明出来的东西,却总让他们这些修士叹为观止。 总之千言万语,用直白的话解释一遍,那就是闫景宸他懒! 这事儿别人或许察觉不出,只当闫景宸是个行事效率颇高的掌门人,但是仝梧却知道他根本就是懒得花力气去画那道传音符!别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和闫景宸成为道侣以来的这几个月,他早已将此人的尿性摸清楚。 手机屏幕被点亮,仝梧瞅着那张他和闫景宸一起入镜的大头照,嘴角不由得一抽。 刚拿到这部手机的时候,仝梧根本不会用,待他花了几天时间搞清楚各种功能后,系统默认的那张壁纸也就看熟懒得换了,直到几天后被闫景宸瞧见,硬是拉着他照了张亲密的合照,然后一键设置成了手机屏锁和壁纸。 真的是非常非常看不惯闫景宸对着镜头贱笑的模样...... 对!闫景宸此人,不但霸道爱装逼,懒,私底下还喜欢犯贱。 心里吐槽归吐槽,仝梧还是点开微信给闫景宸发消息去,最近几天他不晓得在忙些什么,总是不出现在网吧里,算起来两人也快有半个月没见面了,每天就靠发消息维持联系,说不想念是假的。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闫景宸就回了过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的无非也就是今天干了什么事,网吧生意好不好,有没有奇怪的客人上门等等。 仝梧手快,几下就输入了一长串字:没有奇怪的客人,拜托,我的神识现在能扫到网吧外面了好吗?有奇怪的客人还不分分钟就被我知道? 仝梧最近入定过不少次,虽然和前两次一样都是无意识的,不过他没再碰上那个奇怪的长发美人,当然也没能再看见奇怪建筑的踪迹,就连让他倍感亲切的青草路都不见了踪影,入定后的世界里只有苍茫的白雪和阴霾的天气。 苍茫而安静,没有外力干扰,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来去自由,境界一日千里。 两人聊了许久,仝梧忍不住问闫景宸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这句话叫远在另一省的闫景宸看来像是撒娇似的,瞬间心都化了,他立马回复:“在谈个小项目,快成了,过几天就回来。” “那好吧......” “乖,看好我们的夫妻老婆店,等我回来。” “嗯。” “么么哒(づ ̄3 ̄)づ╭~” “......闫景宸你够了!信不信我把你卖萌的照片贴论坛上去?”仝梧如今也是道门无忧网论坛的常客,发条帖子曝自家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深沉的感情,叫做越爱越黑。 又聊了一会儿,闫景宸有事要忙,依依不舍地发了条语音给仝梧,里面是非常无耻的一声“啾~”,仝梧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又同样无耻地将这条语音收藏了起来。 不论如何疲累,和闫景宸聊这么几句,仝梧总觉得轻松,于是提笔继续画符。 说起来他并不想整天画平安符,这都几个月过去了,秋老虎也早已不发威,他却还在和这道平安符死磕,就因为闫景宸不准他碰别的符,理由就是没理由!如此霸道,还特不要脸地叮嘱谭鑫看紧他,敢偷偷画别的符,废了! 仝梧心想,目前这些浅显的修为来之不易,还是且修且珍惜吧! 又练了一个小时左右,突然楼上窜下来一道传音符,和上次一样十万火急的模样,烧到仝梧面前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灰烬和一道烟嗓,“上来拿快递!” 仝梧眉毛一挑,搁下手中的笔,心想:报仇的时候来了! 他淡定地整了整衣服,又将柜台封了,才慢悠悠地上楼出了网吧。 还是上次那个邋里邋遢、半身道袍半身牛仔裤的快递员,屁股底下垫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剑,尾巴这被沉重的货物压得往下沉,快递员见到仝梧,嘴角立马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来,“哟,哑炮,怎么又是你。” 仝梧笑笑,不置可否,问他要签收的货在哪。 快递员从身后那堆货里抽出一个不大的盒子扔给他,随即又递上黄符纸道:“签收!” 仝梧刚伸手要去接那道黄符纸,快递员却突然将手收回,笑容非常恶劣,“哎哟对不住!忘了你小子不会画符,还是我替你签吧,没文化就多学着点,别老在外面受欺负了回爹妈怀里哭。” 快递员这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真叫人牙痒痒,仝梧没回答他,而是干脆地从他手里抢过签收专用的黄符纸,凝气在指尖刷刷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给。”他将黄符纸递还给快递员,凑近了低声道:“你那狗/娘/养的爹妈没教你做人要低调吗?告诉你,老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欺负我,将来必十倍奉还!” 说着,仝梧将黄符纸塞进了目瞪口呆的快递员怀里。 快递员被仝梧吓傻了,因为刚才仝梧借着递还黄符纸的动作接近他的时候,根本没有要收住一身尸气阴气的意思,一身邪恶气息像冰冷滑腻的毒蛇,绕着他的脖子钻进衣领,又将他的四肢绑得动弹不得。 “你......”快递员喉头急速滚动,发出惊恐的咯咯声。 “对,就是我。”仝梧将黄符纸塞进快递员的衣襟,退后一步笑说:“以后再让我知道你看不起人,天涯海角我都追着你杀!” 快递员瞅着他满脸尸气的阴沉脸色,獠牙尖长,暴涨的指甲上还泛着黑色尸毒,顿时惊恐地扯开自己的衣襟,果见胸前一道细长的抓伤,伤口隐隐泛着黑气——是刚才仝梧借着塞黄符纸的动作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快递员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被仝梧一把抓住前襟,“放心,这点尸毒死不了,最多让你残个十天半月,算是给你点教训。” “......” “去吧,别在我这多耽误了,还有不少货要送,记得对人客气点。”说着,仝梧推了快递员一把。 借着这个动作,快递员看到了仝梧手上系着的白色昆仑令,立刻反应过来仝梧的身份,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谁叫自己狗眼看人低,看不起刚入道门的小修士,结果惹到的哪是平凡人?根本就是个自己得罪不起的尸修,还是被昆仑派罩着的尸修! 想起前段时间还在和人吹牛逼说自己不怕尸修,快递员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仝梧目送他离开,瞧他没离开多远就身子一歪摔在了路边卖鱼的摊子上,当场笑得停不下来,就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那个被摔得稀巴烂的鱼摊的老板,正是在大年三十儿将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欧巴桑。 拿着快递转身回网吧,仝梧刚一推开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听到了一声细小的呜咽声。 “嗯?”仝梧疑惑地侧耳倾听,同时神识全开,开始扫描整个网吧上下。 没有奇怪的客人,现在外面天光大亮,孤魂野鬼也不敢出来放肆,这呜咽声又是哪来的? 就在这时,呜咽声又来,居然是从背后传出来的!仝梧猛一个转身,在看到角落里的小家伙后,立马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不好意思。 发出呜咽声的是一只小奶狗,看上去才一个多月大,身子小毛发倒是很密。 仝梧赶紧收起自己一身尸气,上前蹲下/身摸了摸小奶狗细软的毛,问道:“小朋友,你是怎么进来的呀~”问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傻/逼,这么小的狗难道自己会开门不成?可不就是自己刚才开门的时候没注意,让它溜进来的么。 小奶狗嗷呜叫了一声,仝梧觉得自己似乎是听懂了,它在说饿。 “你饿了?” “嗷呜~”是的是的,哥哥我饿了,我要喝奶。 “哦,那你等着,我给你找点吃的去。”说着,仝梧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去隔壁的小吃店打包了一份牛肉饭,回来后将牛肉全挑到小奶狗面前,“给,吃吧,多吃肉长身体。” 小奶狗:“......”哥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嘛?居然叫我吃肉? 小奶狗不吃,仝梧急了,问它:“你不喜欢吃?那要不换猪肉?” “......”是肉都不吃的好不好! 就在这时,谭鑫的声音在仝梧背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他那么小,不吃肉的,你得喂他喝奶。” 仝梧:“......你怎么突然冒出来。” 谭鑫笑嘻嘻道:“我一直都在。”只是看不下去仝梧硬要塞肉给小奶狗吃的行为,才出现的。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萌宠 仝梧生前没养过小动物,对养狗这件事一窍不通,幸好谭鑫懂得怎么弄,帮着他把小奶狗喂饱了,又在柜台里窝了个纸箱充当临时狗窝。 弄好后,谭鑫起身拍拍手问:“怎么,你打算养着它?” “我还没想好,好歹是条生命,他这么小,在外面不一定活得下来。” 谭鑫不置可否道:“这里左右不少小吃店,或许是店里溜出来的小狗也说不定。” “也许吧......” 谭鑫看仝梧模棱两可的态度,知道他或许喜欢这小家伙,舍不得将它放走,但昆仑网吧又不是什么普通地方,养尸还行,养狗恐怕会闹得鸡飞狗跳,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也不知道怎么收场的好。 “就先养着吧,等到它大一点再说也不迟。” “嗯......” 小奶狗仿佛有灵,在一边睁着大眼睛看着仝梧和谭鑫,在听到他们不会把自己扔出去后明显松了口气,朝着两人“嗷呜”叫了一声,声音又尖又细很是脆嫩,这下别说仝梧了,连谭鑫那颗一向理智大过天的脑袋也被萌得有点晕。 小奶狗就这么在昆仑网吧住下了,他不去别的地方,吃喝拉撒全在这柜台里,白天仝梧会照顾它,晚上则是由谭鑫照看。 这日子一晃就是一个礼拜,小奶狗在两个网管的悉心喂养下肥了一圈,同时闫景宸也回来了。 闫景宸风尘仆仆,从楼上快步走下,一头扎进柜台里。 “小梧,我回来了!”正想将许久不见的仝梧抱进怀里,闫景宸却发现仝梧怀里有位毛茸茸的不速之客,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小奶狗! “嗷!”小奶狗见了闫景宸,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 仝梧轻拍了一下小奶狗的头,宠溺道:“别瞎闹,再闹不给吃的了。” 小奶狗安静了,闫景宸又不安分了,他拽了一下仝梧的手臂,满是醋意地问道:“......小梧,这是什么?” 仝梧正在给小奶狗弄吃的,闻言怪异地白了闫景宸一眼,“狗啊!连狗你都不认识?” 闫景宸哪能不认得狗,他只是没明白自家网吧里怎么多出一条狗来,更不明白为啥仝梧见了自己居然不激动,而是八风不动地在那弄狗粮,而且小家伙似乎极粘仝梧,通灵性似的听他的话。 醋意大发之下,掌门人再也顾不得形象,扳正仝梧的肩膀叫他对着自己,露出一副被抛弃的表情撒娇道:“小梧,你都不想人家~” 仝梧:“......闫景宸你抽什么风?” “我没有抽风,我吃醋了!”闫景宸故意做作地扭了一下身体,继续控诉道:“我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你都不给个爱的抱抱,还整狗粮,这狗长那么大了自己会吃东西!” “噗!”仝梧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把拌好的狗粮放下,又把小奶狗放到碗边上让它自己吃,然后才对闫景宸张开双臂,“来吧,我宽阔的胸襟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投入进来。” 闫景宸闻言一笑,上前将仝梧抱了个满怀,一边正吃得兴奋的小奶狗抬头看看他们,又低头继续吃。 将下巴搁在闫景宸肩上,仝梧闭着眼睛享受他的怀抱,心想:他的身体是温暖的,真好! 因为还在网吧柜台里,仝梧又一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搂搂抱抱,闫景宸见好就收放开了他,转头去打量桌上吃得满嘴都是的小奶狗,表情很是嫌弃,“这东西哪来的,脏兮兮的还那么丑。”说着抽了抽鼻子,“不但丑,还臭。” “当然臭了,没洗过澡,谭鑫说他太小还不能洗澡,会死的。” “......”养宠物方面,闫掌门也是经验不足,没资格发表意见。 小奶狗吃饱了,自己迈着小短腿来到桌子边,瞅准了闫景宸的膝盖,脚底打滑地跳了上去。 闫景宸:“......” “看来他还挺喜欢你的。”仝梧看着小奶狗在闫景宸膝盖上玩的开心,表情变得特别柔和,带着盈盈笑意。 “你是不是很想养着它?” “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这里似乎不太适合它成长。” 仝梧的意思闫景宸懂,昆仑网吧并非单纯意义上的寒冷并不适合凡胎俗体生活,再加上网吧里鱼龙混杂,各类修士你来我往的,小奶狗虽然有灵性,却也是未开化的畜生,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不怕杀生的修士...... 仝梧虽笃定现在没有一个客人敢在自己面前放肆,可是百密一疏,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真的是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时间,仝梧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把小奶狗扔出去不管,它会成为可怜的流浪狗,可是长期养在这间不太正常的网吧里,似乎也不□□全。 闫景宸瞧着仝梧皱眉沉思的小模样,包子脸都鼓起来了,忍不住喜欢又心疼,小孩儿苦哈哈在地底下躺了一百多年,醒过来后也没有到处害人,在自己的网吧当个又聪明又乖巧的网管,从来不惹是生非,就算两人确定关系到现在,也没有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不就是想养个宠物么......那就养着呗! 他伸手挠了挠小奶狗的下巴,小家伙像猫似的蹭他的手臂。 “嘿!”闫景宸笑了,“你这小家伙,到底是狗还是猫啊,瞧你浑身黑不溜秋的,真丑!” “喂!”仝梧搡了一把闫景宸,“你都不愿留它了还说它丑,伤不伤人啊你。” “谁说我不留他了?”闫景宸抬起小奶狗的爪子玩,发现小家伙黑归黑,四个爪子居然都藏了几措叫人不易察觉的雪白毛发,当即托着小奶狗的前肢和自己的双眼举了个平,认真问他:“小白爪子挺可爱的,你家主人给你起名字了没?” “汪嗷!”没有! “我给你起一个好不好?” “嗷呜!”好好好! 后来闫景宸给小奶狗取了个特别俗不可耐又叫人无法反驳的名字——踏雪。 听到这个名字,仝梧没来由的又恍惚了,想到自己入定后的世界,白雪和阴天,走过的地方踏雪无痕......想着想着,他就真的又入定了。 闫景宸这次是真的傻了,这种随机抽取的入定时机,叫他自叹弗如。 仝梧这样子是没办法上班了,闫景宸把谭鑫叫下来坐班,自己则一手扛起仝梧,一手拎着踏雪回到仝梧的房里。踏雪一进仝梧屋里就撒欢,熟门熟路的看来是常客,闫景宸也懒得管他,把仝梧放到床上替他盖上薄被——反正昆仑派的修炼方法都不拘一格了,还在乎什么修炼姿势?哪怕做茅坑上入定也没问题。 料理好仝梧,闫景宸将撒着欢啃桌腿的踏雪拎起来放到桌上,和它大眼瞪小眼。 半晌,闫景宸才没办法似的对踏雪道:“你现在什么修为都没有,要留在昆仑网吧,凭你的这身俗体是不行的,我现在替你开窍,往后的路怎么走,全看你自己的了。” 说着,闫景宸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踏雪的额头上,一缕被他温润过的真元随着指尖流泻到踏雪的眉心,小家伙似有所觉地轻轻抬起头,向着灵气来源的方向拱了拱身体,很快闫景宸那抹开窍真元就被踏雪吸收了。 闫景宸是剑修,又是在昆仑大山中成长起来的剑修,他的真元气势磅礴而霸道,即使被他本人刻意温润过,对于两个月不到的小奶狗来说还是霸道了一些,踏雪刚开了灵窍的身体有些受不住,软趴趴地在桌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踏雪慢慢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眼神雪亮了很多,他蹒跚地爬到闫景宸面前,低头舔了舔他的的指尖。 这是一种臣服的姿态。 不论何时何地,闫景宸都有这种叫人臣服的力量,虽然平时看上去笑嘻嘻的没个正经,可磨砺出他全部锋芒的昆仑山的气势却已经浸润到他的骨子里,大概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被他气势压倒的,就是仝梧了。 想到躺在床上不知要入定多久的仝梧,闫景宸又换上了满腹温柔笑意。 踏雪在仝梧和闫景宸之间来回看了几眼,随即跳下桌子,咬着闫景宸的裤管将他往仝梧的方向拉,闫景宸低头看看他,“给你开了灵窍不是要你做这些无聊事,我该不该去动他,还要你教?” 踏雪立刻被他吓得浑身颤抖,“嗷呜”一声躲到角落里修炼去了。 闫景宸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狗随主人,仝梧会卖萌,养的狗也颇得他真传。 及至仝梧入定的第三天,踏雪还是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闫景宸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他修得如何,反正自己在替他开窍的时候就把该讲的东西一并传给了它,而且还好心地提供了一颗紫磬亲手搓的药丸,那是非常非常的大补。 闫景宸在仝梧的房间里宅了三天,中间也稍稍打坐了一会儿,将安安静静躺在自己识海中的弱水剑擦了一遍又一遍,末了还特别不要脸地脑补了一些东西——神兵、美人、萌宠尽握手中,他闫景宸是不是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赚钱给你用 闫景宸早已站在人生巅峰中的巅峰上,只是最近闲的蛋疼修真小说看太多,才会脑补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也千万别问为什么昆仑派掌门人会去看修真小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脑回路不同于其他掌门。 昆仑派已经够牛逼了,闫景宸也已经犀利到了一个临界点,所以他不需要像其他门派掌门人那样,忙着将门派发扬光大,又或是忙着修炼闭关提高自己的修为,做出一副“掌门很忙”的模样。 当然,闫景宸也不是真的不忙,只是近两百年来,他忙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赚钱。 为了赚钱,闫景宸可谓是把三百六十行全都干了一遍,刚开始做的都是些钱多事少没人干的活,比如给有钱人家看祖坟扫祠堂什么的,他耐心好得很,一片荒坟地足足看了十来年也不觉得无聊,直到主人家开始察觉他没变老这件事,才悄然离去。 几十年后闫景宸故地重游,发现当年自己见过的小孩都已经老的老死的死,才猛然惊觉时光飞逝。 此后闫景宸便不再去小地方,而是常年在大城镇流连,堂堂一派掌门常年在外游荡不说,居然还摆摊子做起小贩来,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够吸引人,渐渐地有了些钱生意就开始往大的做,最终从一个席地摆货的小贩升级成了一方巨贾。 他在地方上富了二十多年,也养活了不少人,最终却还是因为不老而必须离开。 想着自己那几十年的状态,闫景宸觉得可以这么形容:垂死病中惊坐起,今天也要去赚钱;忽如一夜春风来,黄金白银满盆载。 就是这样子,对别人而言短暂的几十年生命,对他来说只是弹指一瞬的一场梦,醒来后已经变得腰缠万贯,成了当时顶级钻石王老五的典范。 这一次遁逃后,富有的闫景宸深刻反省了自己爱往人堆里凑热闹的坏习惯,想来想去,自己并不合适在一个地方定居,不如就做个闲散人,到处游方看看好了,反正爷兜里有钱手上有本事,到哪都饿不死。 也就是在那时候,扮作游方道士的闫景宸,遇上了变成僵尸大开杀戒的仝梧。 坐在床边,闫景宸温柔地用指腹摩挲仝梧肉鼓鼓的脸颊,嘴角翘起一抹怀恋过去的微笑来,特别柔和,隐含着苦涩,他想:如果可以,我永远不想再对小梧提起那段过去,那是我的心结,更是他的切肤之痛。 见仝梧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闫景宸低头在他唇上轻吻一下,替他掖好被角,去忙自己的了。 仝梧这次入定的时间特别久,久到闫景宸有些担心,却也无能为力——修士入定时看到的世界是怎样的,旁人并不会知晓,同样的,他所遇到的事情即使再险峻,那也只能自己去应付,哪怕就此陨落,也是命中注定。 不过闫景宸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的仝梧会回来的,就在不久之后。 也确实如闫景宸所料,仝梧很快就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他掀开被角轻轻下了床,坐到闫景宸面前盯着他看,脸上有着浅显的笑意。 闫景宸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醒了?饿不饿?” 仝梧摇头,并不说话,还是继续盯着闫景宸看。 闫景宸:“看我做什么?” “好久没看到你了,闫景宸,我好想你。”说着,仝梧抓过闫景宸的一只手放到自己颊边,轻轻地像猫一样地蹭。 “说什么傻话,你入定不过三四天而已,说得好像我们几千年没见过似的。”闫景宸捏了捏仝梧的脸颊,起身替他翻找换洗衣物,“快洗漱一下,该‘吃’东西了。” 仝梧就这么沉默地看着闫景宸的背影,喃喃道:“难道我们不是好几千年没见了吗?” “嗯?你说什么?”闫景宸没听清,随即问道。 “没什么,我说我饿了。” 闫景宸:“......”刚才还说不饿的,这孩子现在怎么变得说风又是雨的...... 仝梧接过闫景宸递来的衣服,指尖触到了闫景宸温热的皮肤,顿时打了个寒颤,拿衣服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像雕像似的在原地呆呆站了几秒后,才如梦初醒一般重新聚焦起眼神,看向闫景宸,“闫景宸,我......”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闫景宸关心则乱,当他有走火入魔的迹象,紧张地上前一步,一道真元就要注入仝梧体内。 “不,没事。”仝梧拉住闫景宸的手制止了他,“大概是太饿了,我先洗澡,一会儿你带我去吃东西。” “好。” 看着仝梧闪进卫生间,闫景宸在椅子上坐下,怎么想都觉得仝梧现在的样子太蹊跷。 闫景宸惊疑不定,作为当事人的仝梧更觉得不可思议,他对这三天的事情印象并不很深,只记得自己念叨着踏雪的名字莫名其妙入了定,然后在熟悉的阴天雪原里走了很久很久,周围安静沉默地有些反常。 他在这块死地走不出去,自然心急如焚,就在他打算硬碰硬的时候,长发宽袍的美人又出现了! 美人和前几次一样来得悄无声息,甫一见到他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话,仝梧还是一句都听不见,直到后来美人露出了急切的表情,对他说出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话来:“闫景宸不是你可以动的人,不要觊觎他,和他分开,你应该和他分开!” 不管美人说多少话,仝梧能听到的始终只有警告他离开闫景宸的那几句。 仝梧刚开始想问清楚,为什么要他离开闫景宸,可是说出来的话就像在水中吐气泡似的,咕噜噜一串气流,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由着宽袍美人对自己喋喋不休。 大概是觉得仝梧太冥顽不灵,美人的表情变得非常气愤,二话不说就朝仝梧一掌劈了下去。 仝梧不是第一次被他打了,几次下来有了点经验,侧身躲开劈掌后也不再克制自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声,仝梧释放出了自己僵尸的模样,泛着尸气的黑色指甲朝美人划过去,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皮肉外翻的伤痕。 仝梧出手狠,美人出手更辣,狠招密集地朝仝梧身上招呼过去,仝梧到底本事差了些,几十招后明显不敌,被美人捏着脖子横摔出去,同时他又听到美人说话,语气高高在上:“仝梧,你只不过是一具傀儡一个容器,不要妄想染指闫景宸,昆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一时间,仝梧被过大的信息量震得头昏脑涨,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仝梧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其实是闫景宸递给他衣服的时候,如梦初醒的仝梧看着闫景宸的模样,明显他刚才在和自己说话,可自己却并不记得有听到闫景宸说过什么,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站到他面前的!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认知,在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谁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站在暖融融的热水下,仝梧却没来由地颤抖了起来,他感到了恐惧和寒意。 仝梧洗过澡出来,两人俱没有将自己心中的惊疑说给对方听,闫景宸厚颜无耻地问仝梧索吻,两人打情骂俏了一阵,双双往外走去。 谭鑫这几日都在柜台顶白班,他已经习惯了仝梧每次入定必然超过两天的节奏。 甫一看到几天未见的仝梧,谭鑫立马就笑开了,“气色不错,看来这几天又有进步。” “嘿嘿。”仝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含蓄夹杂着小得意。 闫景宸由着他们说了会儿话,才说要带仝梧出去吃东西,不过上街之前得先把代血给喝下去,饿了这么些天,难保不会在街上出洋相,到时候獠牙一露指甲泛黑,还不把路人甲乙丙丁吓个半死。 嘟嘟囔囔地喝完代血,仝梧舔了舔唇意犹未尽——虽然他主观意识上很不愿意喝以闫景宸鲜血为药引子的这瓶代血,可又不得不说,闫景宸的血真的很香甜。 说好的要带仝梧去吃东西,闫景宸也不说去哪吃,只是把仝梧塞进了出租车。 “去哪?”仝梧特别好奇,他虽然知道自己吃喝不影响,可是闫景宸也说过,除了血,其他食物对他并无助益,吃的不得当甚至还会有害,所以他醒过来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一顿普通食物,一直靠代血维持着。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不愿意说,仝梧只好不问,直到出租车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前。 跟着闫景宸进了店里,仝梧才发现这家店居然别有洞天,门面小的跟麻雀嘴似的,里面居然大得一眼看不到头!不但空间大而且装修精致豪华,跟过去皇帝老子住的地方有的一拼,仝梧像个农村刚进城里的土包子,看得啧啧称奇。 迎面有人走上来和闫景宸打招呼,一边不住偷眼打量仝梧。 闫景宸也不嫌弃他这副丢脸的模样,反而觉得可爱,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头,对来人说:“老板,介绍一下,这位是仝梧,我的道侣。” “哦!闫掌门的道侣,就是那位......那位......”老板想了想,最后说:“那位僵尸先生?” “对。” 老板是聪明人,七巧玲珑心,立刻就明白了闫景宸的意思,一边将两人领到清静的位置,一边也不需要闫景宸多说什么,自去安排两人的餐食。 仝梧直到入了坐才不显得那么惊讶了,只是还忍不住拉着闫景宸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这地方真豪华,从外面完全看不出痕迹,居然比皇上住的地方还华丽!” 闫景宸“哦”了一声,问道:“皇帝老子住的地方,你去过?” “中状元的时候去过一回。”仝梧脸红了,似乎特别不好意思提自己中状元那档事。 瞧他这模样,闫景宸觉得自己喜欢得不得了,伸手捏了捏小孩儿薄薄近乎透明的耳垂,捻在两指间挑逗着玩,“看你这样子,还有钱人家的少爷呢,土包子似的。” “你居然嫌我土!”仝梧开始学会抓闫景宸的语病和他斗嘴了。 但仝梧哪是闫景宸的对手,一山还有一山高,到底比不过闫景宸不要脸,只见闫景宸突然凑上去亲了仝梧一下,正经道:“我不嫌你土,就是心疼你。” 心疼?仝梧眨巴着大眼睛,表示不理解。 闫景宸拇指在仝梧唇边摩挲,解释道:“别家有钱少爷都爱到处吃喝玩乐惹是生非,就你,家里有钱还不懂得挥霍,整天宅家里死读书,读到死都没好好享受过什么。” 所以闫景宸是在心疼自己的人生还没绽放就枯萎? 想到这里,仝梧突然觉得自己让闫景宸担心的太多,一直以来扭捏偏内向的性格总叫他说不出什么直白的话来,其实他特别感谢闫景宸给他现在的生活,不太荣华富贵,却平静而生动,这样就够了。 他说:“我不要享受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有你在,我陪着你。” 闫景宸却说:“可是我特别想赚钱给你用,让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不爱用,我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仝梧感受到了来自闫景宸的会心一击max,阵亡扑街。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坑队友 仝梧感动得差点扑到闫景宸,他刚想这么做,鼻尖就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什么味道?”仝梧抽了抽鼻子,敏感地向香味的来源看过去。 闫景宸但笑不语,看着仝梧嗅香味时一皱一皱的鼻子,愈发觉得可爱,这可真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饭店老板是个一贯精明的人,这两人打情骂俏旁若无人,他权当没看到似的候在一边,直到仝梧注意到了食物的香味,才领着低眉垂目的服务员上前,嘴里恭维道:“仝先生鼻子真灵,在下佩服!” 仝梧:“???” 闫景宸搂了一下仝梧,对老板道:“范老板你可别夸他,他皮薄得很。” 范老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在服务员很有眼色地将砂锅端上桌后,亲自上前揭开锅盖介绍道:“这道是小店的特色猪血粥,特别大补,尤其适合仝先生食用,还请品尝品尝。” 说着,范老板亲自盛了一碗粥端到仝梧面前。 仝梧看着眼前这碗粥,眼睛都直了,这碗粥真的是太香了! 但他还是不敢吃,将眼神投向闫景宸,直到闫景宸点头示意他不会拉肚子,才拿起勺子浅尝了一口。 一瞬间,仝梧的表情亮了起来。 粥是软糯润滑的,猪血是新鲜甜美的,他醒过来后喝过半仙半妖的血,也靠着代血过日子,比谁都渴望属于人类的食物,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再次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食物,即使只是猪血粥,也叫他感激涕零。 几乎是哭着喝完这碗粥的,知趣的范老板早已悄然离开,闫景宸搂着哭的稀里哗啦的仝梧,觉得带他来这一次,值了! 仝梧冒着鼻涕泡,模样丑丑地对闫景宸道:“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闫景宸,谢谢你!” “傻瓜,你我之间说什么谢。” “谢谢你收留我,包容我,懂我。”仝梧说着,在闫景宸的衣服上擦了擦鼻涕。 猪血粥真的超好喝,仝梧一个没忍住,独自将一锅粥都喝了下去,直到闫景宸递上纸巾让他擦嘴,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一口粥都没给闫景宸留下。 “额......不好意思啊,我把你那份也吃掉了。”仝梧脸红,感觉特别羞愧,读书人怎能如此没节操地贪吃! “没关系,我不吃东西也死不了。” “可是真的很好吃......”好东西,他想和闫景宸分享。 仝梧猜范老板大概随时在用神识注意着他和闫景宸的动静,每次出现的总是恰到好处,似乎是深刻了解了他脸皮薄这回事,后来再出现的时候,总是乘两人之间气氛没那么浓情蜜意的时候。 作为这里常客的闫景宸表现的很自在,范老板亲自端茶送水,他一点都不觉得受之有愧。 两人所在的房间里不但装修豪华,设施也齐全,闫景宸更是看着仝梧吃吃喝喝好不开心,吃饱了又拉着他下棋消食,范老板又适时地出现,送上香茗一壶并一小碟蜜饯,当然也是仝梧适合吃的。 看着范老板离开的背影,仝梧问道:“你说范老板是不是神识24小时火力全开又会读心术啊,怎么我想着要什么,他就能送上什么。” “他是凡人。”闫景宸淡淡道。 “什么!!!” 仝梧简直不敢相信,这位看起来神秘又比闫景宸还像仙人的范老板,居然是个凡人!? 闫景宸拍拍仝梧的头,“淡定,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他......他看起来......而且刚才那个服务员......”如果他刚才没看错,那个跟着范老板的服务员是妖怪,妖怪能安安分分跟着凡人当小弟? “范老板的家族常干这个,也算是个古老的家族了,在修士之中颇有威望,尤其是在妖修中。”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闫景宸没多了解过。 仝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对范老板的好奇心不多,点到为止也就可以了,倒是另一件事情叫他很有兴趣。 他扔了颗蜜饯果子进嘴里,咂摸着甜味对闫景宸说:“我觉得范老板这儿的服务员都挺有意思的,你说咱网吧如果也请几个这样的服务员,会不会生意更火爆?” 闫景宸瞧了他一眼,“我该说你有生意头脑呢,还是说咱俩心有灵犀呢?” 仝梧:“啊?” “前几天我不是出差去么?” “嗯嗯。” “就是去谈这事儿。” “啥事?” 于是闫景宸把前几天出差的目的给仝梧说了,完了以后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仝梧的肩膀,“所以,作为网吧半个老板的你,任务繁重啊!” “关我毛事?半个老板又是什么鬼!”仝梧惊讶。 “当然关你的事。”闫景宸问道:“昆仑网吧是我闫景宸开的不?” “是。”仝梧点头。 “你是我闫景宸的道侣不?” “当然......也是。” “那不就结了!” “结什么?” “结婚啊!你都是我的道侣了,我闫景宸一个点头,咱俩还不就是结了婚的夫妻关系?我的店不就是你的店,我是老板难道你就不是老板了?” 仝梧:“......” 小孩儿心想:论口才,是在下输了,白读那么多年书了。 “所以......”闫景宸咂了一口仝梧唇上的蜜饯香甜,心满意足,“这么大个项目我冒着肾亏的危险去谈了下来,具体实施就该交给你统筹了,我负责铺路埋雷,你负责冲锋陷阵。” 仝梧终于忍不住炸了,扭过闫景宸的脸对着自己,“闫景宸,你可真是......爱我啊!叫我一个没经验的人去做这种事情,还不如叫我一天给三十台电脑装机。” “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嘛,我这不就提供你一个机会么?”无耻的闫掌门继续语重心长。 “......你个草菅人命的老板,我强烈要求涨工资加假期,不然就罢工!” “行啊,成交!” 闫景宸如此爽快,仝梧立刻就露出了“万万没想到”的表情,转念一想自己居然又上闫景宸的当了——照闫景宸的说法,既然他仝梧占了昆仑网吧的份额,那涨不涨工资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在拿自己的钱替闫景宸卖命?唯一的亮点大概就是假期多了,然而又有什么x用呢?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活动策划 稍晚两人离开小饭店的时候,仝梧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这里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并且范老板藏书甚多,也很大方地向仝梧开放了他的书房,任仝梧随意取阅。 提着打包的猪血粥出来,仝梧不由得感叹范老板真是个好人。 闫景宸瞧了他一眼,“好个屁,他就是个生意人,对你大方也是因为有求于我。” “有求于你?你多牛逼呀要有求于你?”仝梧明知道闫景宸是真的牛逼,但看他拽的跟二五八万的样子,就想唱点小反调。 “他求我的事情可多了!”就拿这家小饭店来说,没有闫景宸当初撑了范老板一把,他的家业就这么断了也说不定。 仝梧知道闫景宸不会瞎说,在听他说出投资给范老板的金额后,忍不住张大了嘴表示惊讶,甚至连手上提着的猪血粥也顿时又精贵了几分。 “真是万万没想到......”仝梧捧着猪血粥,生怕洒了。 “所以他现在就是反过来供我穿金戴银,为我做牛做马,我也没法把他当个好人看,至多当个生意伙伴,懂不?” “懂!” 仝梧心想,范老板其实也没做错,因为就连闫景宸这种脱离生死的牛逼大人物都会想要赚更多的钱,更何况一个生命有时尽又俗务缠身的凡人呢?范老板的家族生意经营到他这一代,也算是萧条了下来,要不是有一些从他老太爷那辈就常来光临的妖修们照顾生意,恐怕他都撑不到闫景宸投资这笔钱给他,而闫景宸投资下去的那笔资金,也早就被范老板拿去做别的产业了。 听说现在范老板的生意稳定,妻女健康无忧,他自己也就有心思有能力往这家无底洞似的小饭店继续投钱经营了。 “到底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营生,虽然他们家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一个人能踏上修道之路,但是能一路平安地经营到现在,肯定也是和这份营生有关,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范老板不会轻易舍去。”闫景宸说话的语气特别感慨,带有沧桑。 听到这里,仝梧才明白闫景宸的刀子嘴豆腐心,把自己说成一个高高在上的债主,其实还不是怕范老板家道中落,就此湮灭。 这时,闫景宸又说:“修真界的事情,凡人很少能参与其中,既然范家能得到妖修们的尊重又经营着这样一份事业,恐怕也是维持修真界某种微妙平衡的重要因素,如果这个家族陡然陨落,我怕......”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你怕范老板家族陨落,维持修真界平衡的某一因素崩塌,会天下大乱。” “是的,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在这个可能性被验证并且找到解决方法前,我会一直供着范家。” “生生世世供着?” “当然,这是上上策,也是下下策,我别无选择。”两人说话间,出租车已经来到昆仑网吧门前,闫景宸付了钱下车后对仝梧说:“所以你可以随意使唤范老板,想吃猪血粥的时候就打电话叫他送外卖,送过来要烫,不烫不付钱。” “......” 两人进了昆仑网吧,一前一后下楼梯的时候,闫景宸问仝梧:“刚才我说的那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什么事情?”仝梧不解。 闫景宸道:“听个范老板的故事就让你把正事忘了,该打屁股。” “你敢!”仝梧立马捂住自己的屁股肉,快步跑进柜台里对谭鑫说:“谭鑫快保护我,你家掌门要谋财害命。” 其实谭鑫很不巧地听到了闫景宸关于打屁股的这份言论,嘴角抽了抽,不置可否。 闫景宸也慢悠悠地踱进柜台,状似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谭鑫,然后强行拉过仝梧来了个晚安吻,才施施然地从雕花门离开——他暂时还不想回门派,得先去办事大厅骚扰一下宅女师妹才行。 他离开后,仝梧将猪血粥放到桌上,问谭鑫要不要尝尝,可好吃了。 谭鑫则是心有余力不足,闻着猪血粥的香味抱歉道:“我也想吃,可是先天功能有问题,不能品尝任何食物,闻闻味道已经是极限。” “为什么?”仝梧知道自己除了喝血不能乱吃东西,没想到谭鑫比他还麻烦,居然连东西都不能吃!这是什么情况?只听过修士自行辟谷不吃的,没听说过不能吃的......想到谭鑫同自己说的话总是语焉不详,仝梧觉得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又神秘了几分。 当然了,他好奇归好奇,还是没有打探下去的意思。 且不说这谭鑫神秘到什么程度,目前摆在仝梧眼前的另一件头疼事,他都不晓得该怎么下手。 “谭鑫,你当了那么久网管,策划过什么活动没?”一边吸溜猪血,仝梧一边问。 “活动?”谭鑫不解。 “是这样子的,刚才闫景宸告诉我......” 就这大半碗猪血粥,仝梧把事情倒豆子似的对谭鑫说了一通,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抱怨和小担忧。 原来闫景宸出差去见的,是某软件公司某款当红网游的总监,目的是和对方洽谈组织该款网游玩家线下活动事宜,对方最近也恰好有这个打算,想借着在某些高端网吧进行线下活动的契机,将这款网游的覆盖率再扩大一些,希望在目前玩家的人数基础上再提高几个百分点。 玩家多,就是钱多。 所以闫景宸的到访,根本就是撞上了总监的枪口,并且闫景宸提出的条件都非常优渥,简直就不像是和他们来谈合作的,而是来讨好他们的——只是闫景宸的其中某一个要求叫总监非常不解,那就是他强烈要求网游官方不派人到网吧,所有工作人员和showgirl,全由他闫景宸一手操刀,网游公司方面只要负责出钱就行了。 “这......”总监当时有所犹豫。 “相信我,总监,这件事情会给你我带来的只有助益,你大可放心交给我来办。” “可是你提出的条件太好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一概不敢太轻信,直白的说,我觉得闫先生方面似乎有些吃亏。”总监话说到这里,闫景宸懂了。 “总监还是不相信我?我闫景宸产业众多,没必要拐弯抹角私吞什么小钱,我提出这些一来是因为对我们网吧届时将获得的利益有过很好的评估结果,所以不惜投资,二来则是因为我的网吧有一定的特殊性,您派人来会不合适。” 闫景宸侃侃而谈长篇大论,就像他所说的,差点把肾给谈亏了,才说服总监相信他。 “你说他是不是人来疯?”仝梧喝完粥,特霸气地将垃圾扔进纸篓里,“我什么都不懂,他居然叫我统筹这件事!” “其实我觉得吧,这件事或许仝梧你可以一试。” “什么!!!”仝梧猛掏耳朵,强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一百多年的耳屎给糊住了,怎么出现幻听了? “反正你整天宅在房间里,除了练画符什么都不干,不如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做得好了,咱们网吧的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 “......可是我还要上班。” “网管策划两不误,听我的准没错。”谭鑫拍拍仝梧的头,“再说了,你和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帮你的。” 仝梧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是你自己爱玩吧? 当然这话没说出来,他看着谭鑫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也就没继续三贞九烈。 网吧组织线下活动,这在凡人的一些高级网吧里常常出现,通常都是网游公司选定一家网吧,双方沟通打成合作共识后,网游公司通过多种渠道邀请玩家来参加活动,并且在活动当天备足海量游戏周边奖品和漂亮的showgirl,运气好的话还能发展出一批新玩家,是一项特别粗暴又有效率的线下推广活动。 仝梧看完闫景宸给的项目资料,觉得至少目前有一件事他不用做,那就是选定网吧,因为线下推广活动的地点就定在昆仑网吧,所以他现在要担心的是第二件事:邀请玩家。 仝梧可头疼这件事了,他并不知道如何去邀请修真界的人来参加活动。 “没关系。”闫景宸听过他的担忧,安慰道:“其实我们可以先招showgirl。” “哦?” “面向修真界的网游推广活动,showgirl不一定要胸/大/腿/长,还要够有特色。” 仝梧不知道有特色是什么概念,就只见闫景宸熟练地打开了电脑浏览器,跳出道门无忧网界面后,他直接去了某个标题奇葩的板块,然后直接发了一条叫仝梧差点喷血的帖子—— “昆仑网吧诚招showgirl若干名,修士种类不限,雌雄不限,假扮雌性可爱者我们同样接受,有意请联系仝先生、谭先生。” 闫景宸知道谭鑫会帮忙,故而把两人的名字一同写进帖子里,连同联系电话。 “......掌门您真是高。”谭鑫在一边围观,深表叹服。 “好好干,这次活动是咱们累积惊艳的大好机会,做得好工资翻倍,做不好......”闫景宸虚空劈了一下,做了个刀斩的动作。 谭鑫:“......” 仝梧则是摸了摸脖子,希望脖子按回去没那么难。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线下活动 昆仑网吧即将和某款当红网游联合举办线下活动的事情很快就在修真界里传播开来,出乎仝梧的意料,他本以为应该对这些事情兴致缺缺的各路修士,居然对此表现的出奇热情。 热情主要表现在两方面——第一,网吧每天接到的电话和传音符是往日的三倍量,都是来咨询关于线下活动举办时间和参与规则的,当然这还不包括当天来网吧上网的客人们的询问;第二,就是闫景宸发的那条帖子,居然有不少修士跟帖表示有意向来当showgirl,性格大方的索性直接在回复里贴了照片。 按照闫景宸的意思,帖子是不必一一回复的,照片挑能看的多欣赏几眼就好。 “......不必联系那些人来面试吗?”仝梧问。 “等他们联系你和谭鑫吧!”闫景宸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用人格保证肯定不会招不到showgirl。 “修真界的人反射弧都比较长,你要习惯。”谭鑫补充解释道。 仝梧对此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直到第三天,他和谭鑫的手机开始轮流接到各种奇怪号码打来的电话,居然都是看了那篇招聘帖子表示有兴趣来打工的修士。 仝梧:“......” 听完电话里那位的叙述,仝梧转头问谭鑫:“修炼成精的菜刀要不要?” 谭鑫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要,档次太低,如果是剑灵可以考虑。” “哦!”仝梧点点头,礼貌地拒绝了电话里那位的毛遂自荐。 如此一天过去,两人加起来接了上百个电话,也各自做了些笔记,这会儿正凑在一起做汇总,去糟留精——一饿起来就会竖瞳的蛇精不要,修为太低浑身骚臭味的狐狸精不要,妖修类的最后只留下了兔子和鹿这两种温驯的类别,反倒是器灵方面得到了更多的工作机会,剑灵自不必说,其他一系列修成人身的稀有法宝也脱颖而出,进入了候选列。 电话面试只是初试,后续还将由闫景宸亲自监督,进行第二轮面试。 用闫景宸的话来说,那就是showgirl漂不漂亮是很重要,但那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灵气,这是修真界众人最看重的东西,没灵气的东西在大多数修士眼里看起来无异于“丑”,在大型宣传活动现场放丑逼,那不是给自己拆台么? 仝梧无疑是被闫景宸的这番毒舌给震惊了,他发现闫景宸真是一个毒舌永远毫无上下限的掌门人,然而他的毒舌大部分时候总叫人无法反驳——太有道理或者是太刻薄,都能叫人语塞。 “咳......你说的也挺有道理,不过为什么这些修士对网游线下活动那么积极,他们难道不该卯足了劲修炼吗?”还没修成正果,玩什么网游,玩物丧志懂不懂? 谭鑫听到这个问题,“噗嗤”一下就笑了,显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闫景宸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亲爱的,我很同意你的观点,可是你忘了一件事——修士多死宅。” 仝梧:“???” “凡人尚且有死宅无数,甘愿和二次元定终身,修士这种整体闭门造车的奇葩人群,怎么会没有宅男或者宅女呢?你以为那些个修士闭关七七四十九天,真的都是在修炼?要我说,四十天在玩,九天在修炼还差不多......” “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仝梧发现闫景宸的话满是槽点。 “......”闫景宸觉得自己被噎着了,半晌才理不直气不壮地反驳道:“我天生丽质,闭关一天抵别人十天,修炼那么辛苦,结束后玩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对。” “哦......其实你可以早点出关啊!” 闫景宸:“......” 他彻底无语,怎么都说不出自己闭关实则是为了逃避掌门责任这种不要脸的话来。 嗯......有些不要脸的事情,做就做了,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何必说出来呢呵呵呵呵...... 谭鑫在一边看闫景宸吃瘪,简直要笑掉大牙,最难得的是仝梧还用一脸认真的表情和闫景宸讨论这件事情,殊不知他家掌门内心早就翻江倒海,后悔那些年自己偷懒过的闭关,此刻在道侣面前简直抬不起头,尤其是道侣小朋友还是个认真学习温故知新的好孩子。 “哎......”闫景宸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种的因,怎么都得吃这个果啊! 还好这时候谭鑫适时插/入,将话题引到了第二轮面试上,几人商定了一下细节,而后便将网吧暂停营业了半天,在柜台前的空地上摆好架势,坐等前来面试的showgirl。 第一个来的是两位首面官都特别期待的剑灵之一,名曰翡翠。 翡翠剑如其名,浑身都是黄黄绿绿的,特别不好看。 仝梧不愿打击她,于是客气道:“这位......翡翠小姐,能不能麻烦你现原形让我们瞧瞧?”原形好看的话,挂在门口当装饰也无不可。 翡翠很大方地现了原形,是一把剑柄上镶嵌满翡翠宝石的剑。 真是特别特别的华丽,虽然据翡翠小姐自称她现在木有主人,可仝梧相信,她曾经的主人一定是一位品味低俗的暴发户,将来的主人也一定会是个暴发户一般的修士——究竟有谁能懂得欣赏这把剑柄叫人无处下手的剑,希望她未来的主人没有密集恐惧症。 闫景宸也是看够了,他咳嗽一声,看着再度变成人形的翡翠,客气道:“翡翠小姐,也许下次你的身体不再那么多姿多彩的时候,我们网吧会考虑聘请你的,这次就还请回吧。” 翡翠被拒绝了也不生气,点点头,僵硬地朝三人一鞠躬要离开。 这时闫景宸又补充道:“其实,我个人对你有个小小的建议,是不是可以请人替你的原形摘掉几颗宝石?等以后修为足够了再按回去,你这样走路头重脚轻的样子真的很难看,还不如整天变作剑的样子躺着好。” 这毒舌!!!简直叫人咂舌!!! 仝梧恨不得转头去掐闫景宸,好好说几句话积点德会死啊! 如果他真的问出来,或许闫景宸真的会认真地告诉他:“嗯,会死。” 翡翠走后,陆续又来了很多修士,兔子和鹿修炼成人身的妖修自不必说,一种是可爱活泼灵活狡黠,另一种则是温柔沉静灵气逼人,前一种适合萝莉装扮,后一种适合女神打扮,闫景宸觉得都不错,在薪资双方都满意的情况下,将来面试的几位都留下了。 而器灵方面,他们又留下了剑灵一名,其他法宝若干,其中居然还有修成人身的文房四宝一套,都是温文儒雅的气质外表,相信也有会中意这类的修士。 showgirl方面的问题解决后,仝梧心里也算是一块大石落地,等网游公司将线下活动所需的一切东西快递到网吧后,就招呼应聘成功的一部分showgirl来帮忙当苦力布置现场。这些大多是还没有主人的器灵,除了想打工赚点丹药钱外,另一方面就是希望能通过参与这种大型修士聚会的方式,找到长期饭票一枚。 还真是一举两得,闫景宸非常同意他们的观点和行为,并且表示一旦器灵找到合适的主人,昆仑网吧将从支付给他们的薪资里扣除10%的佣金。 那些可怜巴巴的穷比器灵虽然觉得闫景宸此举未免抠门的近乎不要脸,但也只能无可奈何接受,谁知到下次有机会认识那么多修士,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一系列线下宣传活动的准备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showgirl的培训也已经结束,当然这项工作由网游工作室派人进行,场地选在工作室的会议室,前去参与培训的妖修和器灵都是修出人身许久的,自然不会路出马脚。 一切出乎寻常的胜利,很快就到了线下活动的那天。 作为这件事情的统筹和协力,仝梧和谭鑫在活动这天自然会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从接待玩家入座到活动展开都由showgirl操作,但总会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需要他俩去解决,及至玩游戏拿奖品环节,两人还得提高注意力,极力防止痴汉玩家对showgirl过分动手动脚。 这是又当爹又当妈的一天,幸好活动进行得很顺利,根据各自不同气质扮演成游戏角色的showgirl们最后提着可爱的小篮子来到玩家中间,给他们派发由昆仑网吧提供的小礼物——一颗包装精美的大力丸,由昆仑派丹房总管紫磬亲自搓出来的药丸。 当时闫景宸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紫磬很大方地答应了,他说:“师兄提要求,做师弟的自然全力配合,我这有两百年前刚过期的一批大力丸,回头我给扔丹炉里重造一下,师兄你就拿去当奖品发吧!” 闫景宸也一时无语,上梁不正下梁歪这道理他懂,自然也不能太怪师弟,不过紫磬的能力也不是盖的,说是过期的药丸子,其实效力还是比市面上那些坑子货好了不知多少倍。 当天活动的火爆程度出乎仝梧的意料,及至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修真界里还真有那么多不务正业的修士,那么贪玩,难怪一直飞升无望简直虐cry,同时也对这款网游的火爆程度和修士们的消费理念有了新的认识。 网游工作室送来的周边,一部分是用来当游戏奖品发的,同时也设了贩售专柜,仝梧原本以为这些要花钱的没人会买,哪知道最后居然卖到断货!还急匆匆地让工作室调货过来,免得那些买不到心仪周边的修士怒发冲冠,把昆仑网吧砸得没法营业就不好了。 这次线下活动的成功远远超过网游工作室总监的意料,他看着最终呈上来的报表,嘴角都快笑得咧到耳后根了,一次活动的各项收益就要比他们全国巡回一次来得多,这家昆仑网吧有点意思。 总监一开心,就对闫景宸说,以后要多在他们家网吧搞活动,希望闫景宸配合。 闫景宸说:“谢谢总监看得起我这间小网吧,不过我这的客人图新鲜,您有生之年如果不再作出一款精彩的网游,恐怕很难再吸引他们了。” 总监:“怎么说?闫先生有什么意见,我们可以根据你们网吧客人的风格,量身定做一些项目。” “这个有点意思,你可以写份计划书我看看。”闫景宸此时的语气姿态,已经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但是总监没察觉。 两人商讨了一些简单的条款,闫景宸最后对总监说了句毛骨悚然的话:“如果总监你没有好的idea,也不必勉强,反正你的这款网游已经很红了,如果下辈子你投胎后还做这行,我们还能再合作。” 总监:“......”真是日了哔了,大白天听到这种话,寒毛林林。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请柬 线下活动空前绝后的成功让仝梧信心倍增,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当网管了,也许还能干点别的什么——当然了,当不当网管,不是他说了算的...... 最让仝梧高兴的,还是那些前来充当showgirl的器灵们,有不少都通过这次线下活动的契机找到了合拍的主人,活动结束后帮着收拾干净网吧后,就立马随着新主人双双把家还了。 这种当了媒婆又嫁了女儿的欣慰感,仝梧不敢说出来。 等昆仑网吧恢复正常营业,已经是线下活动后的第二天了,经过一天的360度无死角3d清扫后,昆仑网吧恢复到了其开业之初的干净程度,这一切全赖仝梧——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轻微洁癖,居然动用神识扫遍整个网吧,哪里脏得他不爽,必要擦洗上三四遍才舒。 简直小题大做又大材小用,闫景宸阻止失败,只能撸起袖子帮忙一起干,最后甚至还拿出两颗紫磬配的药丸在水里化了,将网吧上下喷洒了一遍才算完。 这药丸很得仝梧赏识,此药丸溶在水里喷洒,具有杀虫杀菌功能,用锦囊包好放在屋子四角,则可以避蛇虫鼠蚁防潮防蛀。 据闫景宸说,这是昆仑丹药独一秀的紫磬同学的得意之作,名曰碧露。 仝梧:“......” 虽然他很赏识药丸的功能,承认它的名字也很风雅,但是一个昆仑丹房总管的得意之作是一枚杀菌除四害的樟脑丸,不觉得很扯吗? 闫景宸一眼就看穿仝梧在想什么,遂解释道:“这东西只在修真界里流通,紫磬一年也就搓那么几颗出来,修真界里诸多不爱打扫卫生的死宅挤破头地要买这颗药丸,现在订单都排到十年后了,你说他能不得意?” “我猜你一定替这颗药丸定了很高的价格......” “那是必须的,我是商人嘛,再说我想让紫磬多搓几颗他也不肯,懒得叫人发指。” “......”感情这师兄弟二人才是饥饿营销的鼻祖,闫景宸还特不要脸地得意于自己的商人身份,总是忘了自己还是一派掌门。 臭不要脸的闫景宸后来又递了一个盒子给仝梧,“喏,给你的,这次线下活动咱们赚了一大笔,这就当是给你发奖金了。” “什么东西?”仝梧接过盒子,满怀疑问地打开,随后一阵惊喜。 闫景宸给他的,正是那套器灵文房四宝,此刻四个乖孩子正安静地躺在盒子里,周身浮动着平静而柔和的灵气,仝梧伸手在砚台上摸了一下,这个最大最懂事的孩子就像回应他似的,生出一股暖意来。 如此好物,仝梧得了自然高兴,对闫景宸一连道了好几次谢,被闫景宸一把扭着下巴调戏道:“道谢?来给爷亲一个。”说着,将自己的侧脸对着仝梧。 “......有人光天化日耍流氓了,快来看昆仑派掌门光天化日耍流氓。” 闫景宸:“......”他真的没想到,仝梧会来这一招,小孩儿嗓门不大,但那明显是反过来调笑他的语气,听着叫人喜欢又恨得牙痒痒。 就在闫景宸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仝梧施以小小惩戒时,有人来了。 两人连忙分开,仝梧假装正襟危坐就要笑脸相迎,才发现来人不是旁的,居然是那位来昆仑网吧送过两次快递的邋遢快递员。 快递员这次居然亲自下楼来送件,见到仝梧态度也很是恭敬,微有些战战兢兢,他满面堆笑地说:“仝先生,有您的快递。”刚递上快件,又看到坐在一边的闫景宸,遂征询性地问道:“闫掌门也在?巧了,我这有一份件也是您的,方便在这签收不?还是我一会儿替您送上昆仑山?” 闫景宸故作深沉地点点头,模样特别有范儿特别装逼,“这就签收吧!” 快递员有点眼色,看他懒得搭理自己,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将闫景宸的件一起交给仝梧,待他刷刷几下签收后,刚要离开又被仝梧叫住,问他胸口的伤好了没,尸毒是不是拔干净了。快递员哪敢说没好,哪怕胸口还时常疼痛。 仝梧是见他面有菜色才那么问的,哪知道这家伙上次被自己吓得不轻,今天居然一口咬定尸毒已经清干净了。仝梧本不愿多作恶,想着万一这小小快递员一命呜呼,岂不是折损自己修为?当下转头叫闫景宸找几枚能解毒的药丸子出来,扯了自己画的平安符包好,递给快递员。 “喏,拿去吧。” “这......”快递员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 “拿着,我看你尸毒未清,这几丸药或许对你有用,昆仑丹房出品,吃不死你的。” 快递员赶紧拿了药丸子道谢后飞速离开,生怕仝梧后悔,要知道他们这些修为浅博又没后台的散修,穷的叮当响,是断然买不起昆仑丹房出品的上等丹药的,现在有人免费送,不赶紧拿了东西走人,难道还等人家后悔不成? 送走那快递员,闫景宸再也没法装逼了,他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就这种欺负过你的低等货色,居然要我送他丹药,搞什么鬼!” “还不是因为我上次没分寸玩大了,一爪子把他胸口抓坏,中尸毒了。” “嗯?这事没听你提过。” “当时没在意,以为是小事也就没提。”仝梧一边拿着刚收到的快递翻来覆去研究,一边说:“谁知到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那家伙还一脸菜色,总不能让他死吧?到时候天雷可不认六亲,多劈几下你就等着看我碳化升天吧!” 闫景宸觉得这么说也有道理,对刚才送出去的那几枚丹药也就不再耿耿于怀,转而注意到了仝梧手上的东西,“翻来覆去烙饼呢?什么破快递,拿来我瞧瞧。” 其实仝梧和闫景宸收到的两份快递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上面写着的名字不同。 把闫景宸的那份递过去,仝梧继续研究自己的那份。 快递来的是一张纸,并不薄,反而有一定的厚度,拿在手里硬硬的手感很舒服,颜色具有牛皮纸那种焦黄的色泽,正面手书收件人姓名,反面则是画着一朵奇怪的花,说奇怪,是因为这朵花枝干七扭八弯,连同垂挂在顶端的花苞,都是黑乎乎的。 “这什么东西?谁吃饱饭撑得给我俩快递一张纸,有病吗?”信不是信,明信片不是明信片的...... 闫景宸沉默了几秒后才说:“没想到他们今年会给昆仑派发请柬,孩子,看来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安分了。” 仝梧:“???” “南冥,千年王八万年龟的老东西,呵呵......” 闫景宸满是不屑地嘲笑了两声,才对一无所知的仝梧解释这东西的来历。 原来这张四不像的卡片,是来自南冥殿的请柬,目的是邀请闫景宸和仝梧参加由南冥殿主办的斗法大会,该大会的目的是“加强交流、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当然了,这种是南冥殿的官方说法,闫景宸对这几句话的理解完全在另一个层面。 “什么狗屁加强交流,这种标题党我也是看够了,居然还敢给我发请柬,看来上次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闫景宸嚣张道。 “什么意思?” “南冥殿的斗法大会其实也算修真界里的大事,每十年举办一次,通常他们会给一些修真界里的重要人物发请帖,其他小散修就得多花点心思去争取这张帖子了。”说着,闫景宸甩了甩请柬自问自答,“知道为啥那么多人挤破头要去不?因为斗法大会的原则就是真刀真枪往死里斗,打死了算南冥殿的,赢的那个可以随意取走死者身上的五样法宝,剩下的不管好坏不论多少,都归南冥殿。” “我去......”仝梧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明晃晃的借刀杀人越货啊! “所以说我鄙视他们这种做法,一百多年前我去参加了一次,直接就把那场斗法大会给挑了,那之后他们都不再会给我发请柬,这次居然重蹈覆辙,看来是要对你下手。” “我?”仝梧不解,一具尸体有什么好抢的。 “你不懂,你的价值太高了,他们这次下血本,想必是对你势在必得。” “那我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闻言,闫景宸的眼神顿时阴沉了,充满了肃杀的气息,一时间仝梧久违的凌厉剑气狂扫出来,叫他脸颊生疼。 不过闫景宸一向收放自如,凌厉的剑气只一瞬间,就又被他尽数收回内府,没打扰到网吧的任何一位客人。 仝梧摸了摸脸,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了,他将请柬又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久,愣是找不到打开的方式。 “这鬼东西不会就一张纸吧?我要怎么打开它。”直觉告诉仝梧,这张纸不简单。 闫景宸:“这东西倒是有点技术含量,请柬里被注入了受邀请人的气息,所以每张请柬只能由被邀请人亲自打开,你试着往上面注入一丝气息看看,如果两厢匹配,请柬内容会显现出来......”说到这里,闫景宸的脸色陡然白了。 仝梧从未见过他的脸色像现在这样差,忙问他怎么了。 “小梧,我突然在想,是不是在你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怎么说?” “自从昆仑派向全修真界昭告你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你身上做了标记,没有任何人能从你身上拿走什么,哪怕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气息,可是这份请柬既然送到你手上,就表示上面附有你的气息......” 说到这里仝梧也明白了,有人在很早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他身上的一缕气息,并且妥善保管直至今日,恐怕一早就察觉了他的存在,只是秘而不宣罢了。 这南冥殿倒也是好耐性,瞒天过海数月,可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蓝岳 要问南冥去不去,掌门说走咱就走! 从某方面来说,闫景宸同样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只不过他的手段比仝梧高,能做得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粗粗看来不过是在装逼而已,只有往深处想才能察觉到他是在报仇,但是这一次他的情绪却表现的非常直白——有人想动仝梧,而他要杜绝这种可能性。 所以从决定去南冥殿到真正出发,只用了一天时间不到这方面来看,就能知道他有多心急想灭了南冥。 由于情况特殊,闫景宸这次的打算是带人贵精不贵多,也不讲究什么昆仑派的排场了,带几个能以一当十的高级打手才是王道。 抱着这样的想法,出战的队伍很快就决定了。 闫景宸和仝梧自然是这次出行团队中的固定成员,仝梧对和谁一起去根本没有意见,但是当他看到谭鑫、红碎和紫磬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和不赞同的——紫磬也就算了,谭鑫和红碎都跟着离开,这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的,网吧谁来管?昆仑办事大厅谁来监督?门派谁来主持? 仝梧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比红碎更镇得住昆仑办事大厅。 闫景宸却一派淡然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自言自语道:“看这天,快来了。” 仝梧也抬头看天,却看不出名堂,天上碧空如洗,半朵云都找不到,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闫景宸说的“来”,是什么? 而其他人好像对他的这句话都没有疑问,居然还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一时间,仝梧感觉自己像在读取一种看不懂的密码,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被排挤在外,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叫他觉得新鲜好玩。 过不多时,只听红碎轻声说:“师兄,来了!” “躲!” 闫景宸只说了这一个字,甚至他差点来不及拉着仝梧跑开,只能压着他的后脑勺将人扑倒在地,然而仝梧却并不觉得自己有看到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巨响,地面震动,烟尘弥漫。 仝梧:“......” 仝梧小朋友一时间有点搞不清状况,但是身体被闫景宸压着,实在没法转身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闫景宸放开他,起码有过了将近两分钟这么久,幸亏他平时不呼吸也没事,否则被压那么久,不被烟尘呛死也得闷死。 将仝梧拉起来替他拍掉身上的灰尘,闫景宸的语气老不满意了,“每次出现都那么大动静,也不知道收敛点。”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一把陌生嗓音回答道。 被震得七荤八素的仝梧这才注意到,身边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在烟尘渐渐消散后,他才得以看清来人的模样:一身剪裁得宜的笔挺西装,一副半框的窄镜片眼镜,一头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一张比他这名副其实的僵尸还僵硬苍白的脸,和一把与这身西装极其不符又有点反差萌的三叉戟。 即使烟尘未散,这人也看上去一尘不染。 三叉戟西装男注意到了仝梧的眼神,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仝梧。” “额......你好,你认识我?”仝梧问。 闫景宸但笑不语,只见三叉戟西装男以慎重又慎重的态度再度点头道:“认识的,掌门师兄的道侣。” “......”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如此直白的话语,仝梧突然怀疑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早已闻名于整个昆仑派上下。 仝梧看着闫景宸,他方才收起松散的笑,向仝梧介绍道:“这位你应该没见过,也是我众多师弟之一,他叫蓝岳。” “蓝岳,你好。” 似乎只有对待闫景宸,蓝岳的态度才比较让人恨得牙痒痒,面对仝梧时他很礼貌,含蓄的又一点头,算是认识了。 蓝岳满不在乎地手腕一翻,原本被他拄在地上的三叉戟在他手上打了个漂亮的回旋,尾部从闫景宸面前扫过,离他的眼睛不到两公分,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一边的仝梧才发现蓝岳的三叉戟尾部是锋利的尖刺状。 不知为何,仝梧心里陡然冒出“杀人利器”四个字来,而蓝岳也给他留下了“不好惹”的第二印象,第一印象则是:此人干练。 事实证明,仝梧看人还是有点准的。 此次闫景宸要带人出征南冥殿,断然也不能放下门派、办事大厅和网吧,然而昆仑派真正懂的应付山下之事的弟子又不多,不是在闭关就是得在门派替掌门坐镇,人手紧张,必须得找个能全面应付的人来。 蓝岳无疑是最佳选择。 虽然蓝岳对闫景宸没什么尊敬的态度,但事实正和他表现的相反,他对闫景宸很敬仰。 只见闫景宸轻拍了几下蓝岳的肩膀,替他整理了一下并不歪斜的衬衣领口和领带,“在我们回来之前,这里就交给你了。” “好。”蓝岳点头。 “还有......” 闫景宸还要再说什么,被蓝岳打断了,“那里没有问题,不一直都是我在管着么?不过多一家网吧和办事大厅罢了,小意思。” 蓝岳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了解他的红碎等人都听出了他的担心。 红碎撩了一下落在肩上的长发,今天她的一身装扮很是性/感,黑色修身长裙一路开叉到大腿处,踩着十厘米恨天高,御姐气场一下子铺出十里路来,“师弟,等我们回来,记得给我一个好点的广告位,要免费的。” 蓝岳点点头,掏出小本子记下,随后仝梧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西装裤口袋里扯出一条熨烫笔挺式样保守的长裤递给红碎,“师姐,打架还是穿裤子比较方便。” 众人:“......” 仝梧转头看闫景宸,心想这货自己就是个怪人,师弟师妹也都没一个正常的,不是丹药狂人就是狂系御姐,要不就是面瘫闷骚,也不知道那些他还没见过的师弟们,是不是表现的山外有山。 但愿他们都正常些,不至于叫他到时候难于相处。 然而仝梧却不知道,闫景宸的师弟师妹们或许各有各的怪,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自来熟,不论是如紫磬这般外放型的,还是如蓝岳这样内敛型的,只要是掌门师兄喜欢的人,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把此人归纳到“自己人”的范畴里。 所谓爱屋及乌,所谓护短,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呵呵......”红碎接过裤子,“师弟你还真是爱我啊......” “嗯。”蓝岳依然言语精炼。 这时候,闫景宸突然拍了拍掌吸引众人注意力,“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出发了,早点到应该还能赶上南冥殿的晚餐,海鲜大餐挺不错。” 蓝岳:“走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闫景宸挥挥手,带着一众人离开。 仝梧回头朝蓝岳挥挥手,只见那人抱着三叉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并不担心他们此去凶险,他的态度就好像他们只是出去旅游几天,随时会回家洗个温暖的热水澡,吃一顿简单的家常菜,聊一聊旅途的经历和风景。 大概这就是昆仑弟子之间的相处之道,表面平静朴素,内里厚积薄发,就像这昆仑大山,壮则壮之,美则美矣,平静之中蕴藏着的力量让人只能承受无法反抗,就如同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白了就是绝对不准死的表台词。 好吧......仝梧心想,果然内敛又闷骚。 等走出很远,仝梧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两个问题:刚才蓝岳闹那么大动静,周围没人发现吗?还有,要怎么才能去南冥殿? 他绝对不相信,一个行事如此有心计的门派,是随便坐飞机乘船就能到的。 “去南冥殿,当然不是随便坐个飞机就能到的。”闫景宸说。 果然......应该还有更为特殊的方法...... 只是仝梧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在心里给说全了,就看到谭鑫掏出几张长途车票来分发给众人,“我们得先坐长途车到南边的x市,然后在那里转地铁到码头,船票我已经买好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在船上睡一夜就能到南冥殿附近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找入口好了。” “很好,干得好,这次打赢了回去给你加工资。”闫景宸接过长途车票,大力夸赞。 “......就这么去?”仝梧捏着车票,感到不可置信,“我还以为至少得御个剑一日千里什么的。” “亲爱的,御剑也是要花精力的,我们是去打架不是去玩,精力这种东西当然能省则省啦~” “哦,好吧!但你们还是没告诉我,刚才蓝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没关系吗?” 这时,今天难得安静的紫磬凑上来,塞给仝梧一颗药丸让他合水吞下,“防晕车晕船的,赶紧吃了。蓝岳师兄喜欢刺激,凡人那些跳楼机过山车什么的不够他塞牙缝,平时也就往上随意飞个几千米再跳下来,玩玩蹦极过瘾,放心这种事情他做多了,人民广场上方他都敢跳,防护措施做的妥妥的,刚才那下小意思,凡人看不出端倪。” “......”这些师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扯。 “行了,别瞎八卦了,准备上车吧。”闫景宸命令道。 今日风和日丽,适合远行、拜访、寻衅滋事,以闫景宸为首的强t暴力dps带新人队伍,踏上了挑战南冥殿副本的旅途。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旅途 他们这一行人挺扎眼的,个个都是颜好的帅哥美女,气质也够出尘,霸道总裁闫景宸自然是不消多说,其他诸如谭鑫的温文儒雅、紫磬的活泼阳光、仝梧的阴沉忧郁,站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一副画啊! 身为这一行人中唯一的女性,红碎自然承受到了周围无数女性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她满不在乎地一甩头发,即使换下了将她御姐气场衬托得更上一层楼的高开叉长裙,狂系御姐的霸道依然叫周围人不得不仰望——姐有美男环绕,姐不在乎你们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眼神。 不得不说,女人的心思真的挺复杂,即使这个女人是个厉害的女修士。 大概是现代人真的太敢说不怕得罪人,就在红碎近乎享受式地接受周围羡慕嫉妒恨目光洗礼的时候,有个二十来岁的小女生在经过红碎身边时,语气酸不溜地讽刺道:“哼,得瑟什么?欧巴桑老牛吃嫩草还有脸了?有本事包养小白脸,还坐什么长途车啊!” 红碎:“......” 显然这句话不止是红碎听见,在她身边讨论事情的几个男人也都听到了,不约而同地停止讨论,将目光投向了酸人的小女生。 诚然被帅哥注视是好事,可是被帅哥凶狠地瞪就不是享受了。 小女孩尴尬一笑正要走,被一把拉住,“小妹妹,你刚才说什么?‘哥哥’我没听清,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已经能当小女生曾曾曾祖父的紫磬一改阳光形象,听到有人敢讽刺自家师姐,脸黑的跟丹炉底似的。 “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小女生没想到对方会发难,想要挣开紫磬,“放开我,我要去赶车了!” 紫磬倒也不多纠缠,立刻就松开了抓着小女生的手,但眼神明显不带有想放她走的意思,“‘哥哥’我明明有听到小妹妹你说话的,怎么转头就不承认了?小妹妹你声音那么好听,‘哥哥’绝不会听错。” “......”此时紫磬已经没有抓着她了,小女生想逃,却诡异地一动不能动。 紫磬的眼神明显已经到了吓人的地步了,小女生只是个凡人,怎堪他如此威压强大眼神的捆绑,恐怕再这么下去会当场吓得昏过去。 就在仝梧要出手阻止的时候,闫景宸站了出来。 只见闫景宸看似轻巧实则力逾千斤地将紫磬隔开到一边,换他上前和小女生对视,语气轻柔道:“小妹妹,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知道么?尤其是女孩子,说话注意点分寸,你知不知道,欺负我妹妹的人,通常后果都挺生不如死的。” 小女生被闫景宸这番暗藏杀机的话语一惊,吓得当场就要哭,被闫景宸一把压住肩膀警告道:“不准哭,敢掉一滴眼泪,我立刻会兑现刚才的话。” 小女生不哭了,可怜巴巴地看着闫景宸,全然不复刚才讽刺人时的气焰嚣张。 “来,擦擦鼻涕。”闫景宸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依然柔和,“现在告诉我,刚才你对那位姐姐说了什么?” “我......我只是说你们这群人真奇怪,坐长途车一件行李都不带......” 闻言,闫景宸的眼神彻底柔和了下来,仝梧近距离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小女生敢把讽刺红碎的话再说一边,恐怕闫景宸真的会当场给她点教训,他不会杀生,但也不介意把人弄残。 眼看着那小女生落荒而逃的背影,仝梧突然觉得他又琢磨出了昆仑派的另一特色——除了护短,还特别照顾自家女性,即使那位女性根本就是个母夜叉。 后来紫磬说,那不叫女性优待,而是“我的师姐我可以欺负,外人?凭什么?” 大概闫景宸也是抱着类似的想法的吧...... 半天没说话的谭鑫突然问道:“各位,我说......你们不觉得刚才那女孩子说的话很有道理吗?” “嗯???”众人又不约而同地扬起语调,瞪向谭鑫。 “不......你们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她说我们坐长途车一件行李都不带很奇怪,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 一行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手空空轻装上阵地赶到长途汽车站,和别的旅客们大包小包行色匆匆相比反差太大,他们简直就像是来汽车站遛弯儿的! 紫磬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我靠,这年头出门谁还大包小包的,修真界里就连乾坤袋都已经不流行了,更别提背行李了好吗?” “就是。”红碎附和。 闫景宸倒是淡定,当机立断道:“没行李就没行李,爷有性格一身衣服穿三天,他们管得着吗?别废话了,上车上车。” 于是五人在安保人员看奇葩的眼神中亮票过安检,干了十几年安保的工作人员表示,从没有见过去那么远地方还如此轻装上阵的...... 却不知这几人的行李在随身空间里躺的安稳,违禁物品纷纷逃过一劫。 长途汽车得开整整一天,等到x市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天气渐渐变冷,天也早已黑透。 几人下车后随着人流前进,很快就找到了地铁站,买票上车,都挺熟悉流程的,只有仝梧一个人对地铁充满好奇。 闫景宸瞧他到处打量的新鲜模样,觉得他比上午更可爱了,特别讨人喜欢。 地铁门会自动开仝梧要惊讶上一阵,就连自动闸机都能让他觉得好玩,要不是几人得去赶船,恐怕他会蹲在这里观察上半天!惹得闫景宸实在没办法,将黏在那不肯走的小孩儿拎起来,调笑道:“再这么下去,我可要招呼人来看土包子进城了啊!” “我这不是没坐过地铁吗,咱家边上虽然有地铁,可我玩不来,你又不带我去。” “行行行,是我不好,今天咱们赶时间,等回家了我带你去坐个十七八遍成不?” 一边听他们打情骂俏的红碎心里忍不住想,师兄这么有钱,会不会想办法买一辆地铁给仝梧小朋友玩玩? 热热闹闹地赶到码头的时候,仝梧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即将乘坐的那艘船。 不是很大的船,可是土包子仝梧小朋友是第一次看见非木结构的船,难免又要啧啧称奇。 为了防止他蹲在码头不肯走,闫景宸几乎是将人绑在身边拖进船舱的。 他们买到的是六人间船票,房间床被尚算干净,一人一张床躺了还有多,仝梧便好奇那个即将一头闯入修士堆的凡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被谭鑫当场泼了盆冷水,“放心,那张床不会有人睡的,船票买五赠一,那张床也是我们的。” 仝梧:“......” “你要是不嫌蛋疼呢,可以前半夜睡这张床,后半夜睡那张床。” “......这么无聊的事情我才不做!”然而嘴上这么说,仝梧心里却有点蠢蠢欲动,特别特别的幼稚。 在他们登船后半小时,大船缓缓离开码头,驶入夜色。 午夜时分,仝梧一觉睡醒,抓了抓自己睡成鸡窝的头,看到闫景宸他们几人正凑在一起打牌。 “你们在做什么?”他问。 “打牌,你玩不?”紫磬问他。 仝梧不会玩这个,摇了摇头,坐到闫景宸身边看他们玩。 仝梧聪明,看了一会儿就摸到些门道了,与此同时他又发现,这几个人中谭鑫的手段最高,赢起来那绝对是大杀四方的狂霸气势,不像其他三人那样,脸上或多或少地贴了几张纸条——没错,昆仑派四位高手就是那么无聊,还兴打牌输了往脸上贴纸条。 一局打完,闫景宸将牌一扔,问仝梧要不要玩玩看。 紫磬闻言顿时来劲了,他现在是最大的输家,被黏得满脸纸条特别逗,为了驳回面子和形象,他特别需要一个水平奇差无比的人来代替自己被贴纸条儿。 “好啊,我试试。”这回仝梧大方了,“不过我不太会玩,你们得让着我点。” “让让让!咱俩谁跟谁啊,我不让你谁让你?”为了能扳回一次,紫磬也是不要脸地满口答应,心里却盘算怎么把仝梧这菜鸟杀得片甲不留。 闫景宸往一边挪了挪,给仝梧腾出个舒服的位置,一手扶着他的腰让他坐的舒服点。 方才的大赢家谭鑫开牌,仝梧学着他们的样子拿牌理牌,几下之后四人正式开打,一局结束,仝梧额头中间被贴了张纸条,吹口气还一扇一扇的,感觉比当年贴在额头上的那张符短了点。 开始连杀三局,仝梧都输得比较惨,就在紫磬因此内心得意而掉以轻心的时候,仝梧给了他致命一击,突然发难杀得他差点底裤不保,最后乖乖地任由仝梧在他耳垂上贴了张纸条,还被仝梧嘲笑贴着特好看特妖娆。 “仝梧你等着,我就不信了,你一个新手能打得过我......” “好好,我哪都不去就在这等着。” 于是又一轮厮杀展开,众人精力都很好得很,又连杀了一个多小时,紫磬脸上被贴的满满当当,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按着游戏规则纸条又不能被撕掉,他只能将真元凝注双目,才重新看清牌面。 红碎对此颇多嘲笑,“我说紫磬师弟,你也是够了,恐怕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打牌要动用真元的人了,你真是让师姐我大开眼界,哈哈哈哈哈!”说完就是一串爆笑。 紫磬被师姐刺激的牙痒痒,鬼知道仝梧是怎么做到的,初次上手就比他这个老手还厉害! 吵吵闹闹地打牌调侃,时间倒是过得很快,天边现出第一丝亮光的时候,赌性甚重的紫磬才终于收手,表示要养精蓄锐,以应对接下来所要到达的南冥殿。 仝梧瞧他一边撕纸条一边说要养精蓄锐,忍不住调侃他:“紫磬,我看你是脸上没地方贴条了,才说要停的吧!” “才不是!我要养精蓄锐!”话还没说完,被仝梧打断了—— “瞅着脸挺大的一孩子,怎么贴不了几张纸就满了呢......” 紫磬终于没了耐心,□□了把脸朝仝梧扑去:“仝梧你丫找死,给我过来!” 两人鸡飞狗跳热闹得很,谭鑫却一反刚才的高涨情绪,看着将明未明的天空对闫景宸和红碎道:“差不多了,我们准备一下。”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南冥入口 天边虽然已经有一些光亮了,可那份光明还尚且遥远,不够照亮整个船舱,大多数在船上过夜的乘客此时正睡得香。 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壁灯光芒昏暗。 走廊上一扇客房门被打开,闫景宸等人先后从里面走出,一身轻松地朝甲板走去。 仝梧有些好奇,刚才他被紫磬追得满舱房上蹿下跳,堪堪躲过紫磬的一记铁砂掌,正要回身反击,就被闫景宸拎住了后颈,让他安分点。 “安静点,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出发???” 闫景宸一点头,“嗯,差不多快到了,具体方位在船舱里测不出,我们得去甲板上。” 仝梧闻言,向封闭的窗外望了一眼——周围仍然一片沧海不见码头,怎么会快到了呢? 然而他在一行这几个人里是最没有发言权的,所有行动皆处于被动状态,总是要听他们的,干脆连疑问都懒得出口,乖乖跟着走就是了。 按谭鑫的话说,船上最适合测算方位的一处甲板不对外开放,但他们需要去那里。 队伍里一直被定位成奶妈角色的紫磬对此毫无办法,母夜叉红碎也表示无能为力,仝梧更不用说了,毫无输出量只能打酱油的dps一枚。 闫景宸听了谭鑫的话,点点头表示知道情况了,“交给我,一会儿你们跟着我走。” 只见闫景宸突然闭上眼睛,仝梧正不明所以时,突觉一股熟悉的剑气向他扫来,有剑气无剑意,待在封闭船舱内的几人无不被吹得发丝纷乱,却个个都淡定从容,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闫景宸的神识全开,宽广的神识将整艘船包裹在内,360度无死角地在脑内扫描出一副全船3d立体图来,死物活人,一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闫景宸睁开眼道:“行了,可以过去,走吧。” 他率先打开舱门,引着几人在复杂的走廊上穿梭,躲开了值班的船员后又走了几层向上的楼梯,终于来到一扇被上了锁的门前。这扇门对在场的任何一人来说都是小意思,不消闫景宸动作,仝梧轻轻在锁上摸了一把,挂锁“咔嗒”一声弹开,完好无损。 他们上了甲板回头关上门,锁又自己落上了。 这处甲板处于船尾,是整艘船上最高的甲板,因为不对外开放,船员巡视时都会忽略这个地方,几人因此非常放心,上了甲板后行动便不复刚才的鬼祟,显得落落大方起来。 谭鑫挑了一处地方,在围栏边站着,两手轻轻拨动,开始测算方位。 其他人站在后面看,也不打扰他,只有仝梧还心存好奇,他轻声问闫景宸道:“这南冥殿这般神秘,居然还要测算方位?为什么你不去做,而是谭鑫测?” 闫景宸颇为得意,笑道:“我这叫物尽其用,测算这种事情他比我在行,为什么我要白费力气?” 仝梧给了他一个白眼,转而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这四面都是海的,我们一会儿要怎么去南冥殿?” 此时紫磬凑了过来,终于抓到一丝报仇的机会,嘲笑仝梧到:“说你聪明你还真敢承认,四面环海,难道你就没想过南冥殿不在陆地上吗?”说完,在师兄凶残的眼神中逃了。 “所以......”仝梧想了想,觉得这虽然有点扯淡不靠谱,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这鬼鬼祟祟的南冥殿,在海底?” “正是。”闫景宸点头。 “额......”仝梧想象不出,在海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其实他本来还担心船上一晚上少了五个人,会不会引起大乱,不过红碎要他别担心,这些事情他们都已经搞定了,至于方法......佛曰:不可说。 过不多时,一直站在栏杆边心无旁骛的谭鑫撤了回来,表示找到入口了。 “哪呢?”仝梧放眼望去,只见海中浪涌,不见所谓入口。 “肉眼看不到的。”闫景宸说着,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其他人自己想办法,老样子,别离我太远。” “好。” 仝梧还是好奇他们会怎么办,就看到紫磬不知打哪儿掏出他那把经过层层烟熏火燎的大蒲扇,往半空中一丢,大蒲扇滴溜溜地在几个转圈中变成得能容得下两个成年人的大小,紫磬率先一把跳了上去,又招呼谭鑫跟上,这两人算是共乘一骑。 这把蒲扇太破旧了,仝梧觉得有点丢人现眼,于是转头不想看,正巧看到红碎从掌心招出一把似剑非剑的武器,熟练地横坐上去。 红碎的武器,仝梧初到昆仑网吧那次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情况混乱未曾看清,今天才算是正儿八经地瞧见了。 此器名曰臻红,器如其名,通体红色,流光飞舞。 仝梧对兵器不甚了解,当然也看不出臻红的材质,但觉此器颇像放大加长版的金刚杵,只是两头更为尖锐锋利,中间手柄处的金色装饰非常耀眼,加之镂空雕刻精致无比,叫仝梧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大叹美哉! “漂亮吧!”红碎颇为得意,轻柔地摸了摸臻红,“他可是我亲手锻的。” 仝梧稍微想象了一下红碎在武器房里挥锤锻造、手臂肌肉鼓起的模样,不由得翘起大拇指称赞道:“红爷真汉子!” 红碎:“......” 不孝师弟紫磬立马在一边笑得像抽风一样,原本四平八稳的大蒲扇随着他的笑声摇摆不定,就连一向形象稳重的谭鑫也没忍住,捂着嘴巴痴痴地笑。 “行了别闹了,小梧快过来,要出发了。”天快亮了,他们得乘一船乘客醒来前出发。 仝梧转过头去的时候,闫景宸手上早已握着一把剑,模样是仝梧从未见过的漂亮。 剑的模样具体不好形容,因为除了剑身略微窄细且薄以外,剑的外形和仝梧以往见过的剑没什么不同,唯一特别的一点,就是整把剑都是透明的!那薄薄的剑身好像是用一整块透明琉璃打磨出来的,特别耀眼。 太美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吸引人,仝梧的眼神完全被定住,无法移开。 闫景宸将手中的剑轻轻往仝梧面前递过去,然后他放开了手,剑平平浮在仝梧面前,没有坠落。 闫景宸说:“他叫弱水,是我的佩剑。” 仝梧试着伸手碰了碰弱水剑那美得叫他折服的剑身,只见水晶面被他一碰,伴随着一声剑吟,轻轻涤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纹来,也因此,仝梧知道了弱水剑名字的由来。 “走吧!”闫景宸拉了一把仝梧的手,自己率先站上弱水剑,才将仝梧扶上去。 仝梧自己不会御剑御器,上了闫景宸的剑,觉得有些摇摇欲坠的可怕,闫景宸拉住他的手说:“抱着我的腰,将真元凝到双腿。” 仝梧试了一下,果然真元凝注到双腿后,摇晃感减弱了不少。 见他准备完毕,闫景宸朝谭鑫一点头,一行五人由大蒲扇带头,朝着朝阳飞去。 弱水剑四平八稳,饶是此时海上风浪颇大,两人的安全倒也无虞。 仝梧虽然本身不会御剑,可今天跟着闫景宸,倒也不影响他享受御剑的乐趣,尤其是看着前面那把可笑的大蒲扇,更是有趣无比,五人堪堪飞了二十多分钟,打头阵的大蒲扇停了下来,仝梧只远远看到谭鑫又在那测算什么,末了指着一个方向,示意向那走。 这是一个很小角度的转折,仝梧几乎察觉不到自己行进的方向有所改变。 “入口在这里?”仝梧表示什么都没看到。 “现在还有点远,稍微近一点你可以将真元凝到双眼,这样就看得到入口了。”言下之意,是现在虽然距离还有些远,可他闫景宸已经看到入口了。 仝梧为自己的弱小有些不开心,而且他刚修出的那些可怜巴巴的真元,若灌注到双眼,就没法顾及腿上了。 他犹犹豫豫,队伍飞速行驶下已经更接近目标了。 死就死吧,豁出去了! 到底是好奇心大过天,仝梧刚撤了腿上那一丁点保命真元,就立马被闫景宸扶住了,“放心看,我扶着你。” “好。” 仝梧将那丝真元移到眼睛处,顿时眼前一花,景象变了。 只见原本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海面消失不见,自己目力可及处的海面上,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中间不停地旋转,深不见底......而漩涡上方,密密麻麻地有几百上千个修士或御剑或御器,零散地飞在半空,目光无不向着底下的漩涡。 在此间的修士大多精明,闫景宸一行人的到来,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神。 仝梧注意到,有个身着灰色道袍的修士御剑朝他们飞来,及至眼前,堪堪停在他们上方处,对闫景宸一拱手道:“未料闫掌门前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话是这么说,可瞧那人的位置和姿态,怎么都谈不上恭敬。 仝梧看在场穿同款式灰色道袍的人不少,想来是南冥殿弟子在此维护秩序,这排场也真够大的。 第40章 第四十章 漩涡阵 闫景宸倒是满不在乎南冥弟子那皮笑肉不笑的不恭敬模样,他向来有一句说一句,当年是他挑了斗法大会坏了南冥殿的“好事”,自然也没指望人家能对他有多好的态度,是人都得有个脾气,更遑论南冥殿这般规模只比昆仑派小了一丁点的大门派。 讲真,如果南冥殿能无视闫景宸当年的所作所为,依然对他恭敬有加,那闫景宸倒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有抖m贱骨头倾向了。 看来闫景宸和那居高临下的道士颇有些渊源,只见他仰头负手倨傲道:“左真人,许久不见,您......还是老当益壮啊!” 左真人闻言,脸色立刻变得非常臭,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修真之人与天争命,苦心修炼问道,为的便是长生而不老,可这左真人却还是棋差一招,长生是长生了,模样却并非没有变化,比起一百多年前初见闫景宸时的意气少年人模样,此时的他看上去老了二三十岁不止,若不是道袍在身御剑而行,恐怕和凡人那些跨入中年又一事无成的男人并无区别。 仝梧当然不晓得其中渊源,闫景宸的嘲讽点他完全没get到,只是通过左真人的脸色判断,大约是闫景宸的毒舌又将人得罪了。 对于闫景宸的毒舌,仝梧真是有些好气,又觉得自己就是喜欢闫景宸这一点。 左真人被闫景宸气得脸都快歪了,却必须保持着无所谓的笑容,御剑略一侧身,让出一条道来,“闫掌门,还请出示请柬,待在下确认无误后,方可入内。” 闫景宸点点头,掏出自己和仝梧的请柬递了过去。 左真人接过请柬翻看了一番,确认请柬并非伪造后便递还给他们,同时毫无遮掩地打量着仝梧——谭鑫等人他虽不熟,但是同在修真界沉浮那么多年,自然也打过几个照面,算是认识,那么前段时间在修真界里掀起一番风雨的僵尸仝梧,自然就是跟在闫景宸身边的这位脸色苍白又面生的小子了。 他先前听掌门说起过这位小小尸修,对他的兴趣可不是只有一星半点。 此时闫景宸指挥弱水剑微微侧了个角度,使得仝梧不必直接暴露在左真人的目光下,“如何?既然左真人早已验明正身,那我等是否可以过去了?” “自然、自然。”左真人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意味深长道:“还请闫掌门......走好......” 闫景宸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带着仝梧等人朝着大漩涡飞去,等斗法大会真正开始,谁“走好”还说不定呢! 及至飞近大漩涡中心处上空,仝梧顿觉一股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仿佛方才一路上他毫无所觉的咸腥都汇聚到了这里。 距离近了一些,从上方看下去,大漩涡旋转的速度非常快。 难怪周围那么多修士都只能或近或远地观望——旋转的速度那么快,若不是做好万全准备或是有些本事,恐怕一下去就会被绞得粉身碎骨吧!仝梧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如果家里的洗衣机最高转速是一千,那么大漩涡的转速起码是洗衣机的一百倍。 就在这时,一直蹲在大蒲扇边缘观察大漩涡的谭鑫转头对闫景宸说:“转速一百万,比一百多年前快了十倍,掌门,怎么办?” 仝梧闻言,顿觉浑身疼痛,卒。 闫景宸闻言,居然露出了一些有兴趣的表情,“哦?看来南冥殿的新掌门有点本事。” “现在不是夸人的时候吧......”仝梧忍不住在他身后悠悠地吐槽。 “小梧说得对!”闫景宸打了个响指,表情像是恍然大悟,“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通过这个入口。” “师兄,别告诉我你没有办法。”红碎跟着吐槽。 仝梧本以为常年喜欢替师兄拆台的紫磬同学也会插一脚,没想到他半句话没说,转头去看他,才发现丫的表情变得非常花痴,两只眼睛瞪着大漩涡,几乎闪成了心形,“宝贝宝贝!药材药材!” 仝梧:“......” 南冥殿里种植着不少稀有海生药材并不是秘密,也难怪紫磬这药痴会变成花痴了。 左真人还在离他们不近不远的地方徘徊着,似乎是要看闫景宸如何以一人之力保五人成行,看他既没有掏出法宝也没有水符护身,左真人心想:闫景宸啊闫景宸,你以为这漩涡阵还是当年容你一人独闯时的那座么?更何况当年你只身一人,如今其余四人皆指望你,左某人倒是要瞧瞧你们如何成行! 只是左真人没想到,南冥殿的漩涡阵的确威力有所增强,可闫景宸低调做生意的这一百多年,也没忘记要精进修为。 只见闫景宸微微一抬手,脚下弱水剑发出清澈的剑吟,剑吟声和周围丰沛的水汽似乎形成共鸣,原本只在剑身上涤荡的水波一圈圈漾出去,范围越来越大,及至将同行几人都圈在水波范围内,才乖巧地停止剑鸣。 “走了!”随着闫景宸的一声令下,几人同时催动真元,向着大漩涡扑去。 距离大漩涡越来越近,仝梧不由得紧张起来,双手抓着闫景宸的t恤下摆,将原本平熨烫平整的t恤抓出狼狈的褶皱来。 闫景宸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手,示意仝梧别紧张,不会有什么难过的感觉。 而事实也如闫景宸所说,在他强大真元的包裹下,几人入水的那一瞬间真的毫无感觉!既没有被高速旋转的漩涡带得失去方向,也没有被强大的水压排斥在外,在闫景宸真元保护下的昆仑派五人,以一种极其强大、如入无人之境的姿态,硬生生闯过了守住南冥殿第一道关卡的漩涡阵。 过了漩涡阵再慢慢往下,周围便变得越来越暗,直至黑暗。 在深不见底的海里,若不是弱水剑还发着莹莹白光,恐怕现在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了,可饶是弱水剑有自发光功能,其照明范围也非常有限,一行人这才悲剧地发现,他们根本没带照明工具! 紫磬此时终于从花痴状态中回过神来,他说:“我兜里好像还有个火折子,两百年前放进去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说着,就在自己的兜里胡乱翻找,先是找出一对大红烛,接着猜去翻火折子。 仝梧:“......” “行了吧你,现在点火,你是找死吗?”闫景宸适时阻止了他,救下了几人的命。 闫景宸的真元的确为几人开辟出了一块绝对安全的区域,可是这层真元凝成的保护膜也有它的弱点,那就是范围内的氧气虽然可以不受压力变化的影响,但到底还是有限,此时点蜡取光,岂不是和活人抢氧气么? 在场唯一的死人表示:我不用呼吸也能活,你们自便。 紫磬悻悻然收了大红烛和火折子,笼着袖子盘腿坐在扇子上,“那怎么办,这里黑灯瞎火的,师兄你来过,你说怎么走。” “这倒也不难,小梧,把请柬拿出来。” 仝梧依言拿出请柬,闫景宸又让他试着注入一道真元。 “有什么用?上次不是试过吗?什么变化都没。” “那时候在地上,情况和在水里怎能同日而语?” 无法,仝梧只好按着闫景宸说的,往自己的请柬上注入一道真元,而这一次,请柬起了变化。 只见原本盘踞在请柬上的黑色藤蔓根部有了动作,仝梧释放出的那一道细小的真元被吸了进去,仿佛是一把打开门的钥匙,真元和请柬内原本存有的一丝属于仝梧的气息匹配成功后,垂在请柬顶部的那朵黑色的花慢慢盛开了。 花依然垂着头,慢慢盛放后,看上去像一盏垂在头顶的明灯。 与此同时,几人同时看到不远处幽深黑暗的海水中,有点点光芒亮起。 那细碎的光芒远看就像树林中的萤火虫似的,一闪一闪的,等几人越发靠近,才发现那是一颗颗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散发出皎洁如月光般的光晕,和弱水剑不掺一丝杂质的柔和光芒交相辉映,周围一时间大亮。 南冥殿大约是真的很有钱,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在海里排成两排,不受海水暗流涌动的影响,为几人指引出一条通向南冥正殿的路来。 有了夜明珠的指引,行路就方便了许多,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的仝梧此刻也放松了心思,还有心情和闫景宸开玩笑,“闫景宸,你说南冥殿那么大手笔拿夜明珠开路,和昆仑派比起来,谁更有钱?” “嗤......”闫景宸冷笑一声,语气特别不可一世,“吃老本加上借刀杀人越货,自主创业身家清白,这两个能比?” “......”从道德方面来衡量,确实不能比。 说话间,几人已经顺着夜明珠的指引,闯入了一片浓密的海藻群,这些海藻的浓密程度堪比头发,夜明珠的光线在它们影影绰绰的舞动中,显得有点弱。 仝梧觉得头皮有点炸,莫名觉得厌恶,心里频繁祈祷快点离开这片海藻群。 就在此时,引路夜明珠突然断了,仝梧心里立刻觉得要糟糕,难道他们就要迷失在这片好似会吃人的海藻群里?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海底之城 仝梧的担心却并没有感染到其他人,他们淡定无比,一齐将眼神投向谭鑫。 谭鑫:“......水里比较难测方位,不过这里应该离得近一些了,我试试。” 说着,谭鑫又闭眼测算,过不多时便睁开眼道:“这里应该已经是这片海藻的边缘地带了,笔直往前,我想很快就会到了。” “那全速前进吧,在水里闷了半天,也是憋死老子了。”紫磬抱怨道。 一行人于是加快了速度,而凶险的海藻群在速度的碾压下就和纸老虎没什么两样,很快就被几人撕碎冲破,他们闯出了到达南冥殿前的最后一道防线——海藻阵。 出了海藻阵,仝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团大团涌动着的海藻,心想这南冥殿还真够不要脸的,用夜明珠指路,把人引进海藻阵后又突然消失,如果本事稍有逊色,恐怕就会在这大阵里迷失方向,出去不得,凄惨丧命。 仝梧不明白南冥殿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的目的是吸引各路修士能人前来参加斗法大会,看修士们打得你死我活的同时,能在一边坐收渔翁之利,这样一来,岂不是参加斗法大会的人越多越好?又为什么要想办法布下这诸多阵法,将不少修士挡在门外。 “这你就不懂了。”紫磬听过他的疑问,语带嘲讽道:“天下修士那么多,你以为每个都像掌门师兄这样有钱?” “什么意思?” “修仙一途如此艰难,不是有天赋就能修成正果,要修通天路,丹药、法器、机遇,这三者是基础,机遇可遇不可求,丹药和法器却可求,前提是你得有钱。” 仝梧聪明,听到这份上略加思索,也就将南冥殿的险恶用心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天下修士穷鬼多,南冥殿利用的就是那些穷鬼修士“不花大钱就能得到法宝”的想法,在斗法大会正式举办前的两三个月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散布消息,从而通过这种炒作手法,将原本应该由南冥殿免费发出的斗法大会请柬炒出高价钱。 需要花钱买的请柬是卖给那些修为低又穷比的修士的,在赚钱这一条上看来,斗法大会的第一笔收入便由此而来,而相比起那些标出天价的法宝和丹药,南冥殿斗法大会的请柬算得上便宜,所以不少穷修士哪怕东拼西凑借钱,也要将请柬弄到手。 即使本事不如何高,运气总也有几分。 不少修士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挤破脑袋地要进南冥殿的门,直到被第一道漩涡阵挡住,才知道自己上当。 这就是为什么方才闫景宸他们到时,不少修士飞在半空中张望却不下阵的道理。 这笔钱挣到以后,南冥殿便用这些坑来的钱布置斗法大会所需的一切,而那些花了钱的同时也没被漩涡阵难住的,还是会被之后黑暗的深海和令人恐惧的海藻阵给阻挡,真正能通过这三道关卡到达南冥殿的穷修士实在是凤毛麟角,而此时,穷便不再代表修为低。 换句话说,如果在这场有钱修士搏命找刺激的斗法大会里碰上个衣衫褴褛的对手,那么,就得小心了。 仝梧不由得感叹道:“南冥殿真是臭不要脸啊!” “可不?”闫景宸讥讽一笑,“我早就说过了,南冥殿全是些千年王八万年龟的不要脸东西。” 他话音落下后,空间里安静了三五秒,接着仝梧只听到“哗啦啦”的声音一下子冲进耳朵里。 大概是刚才安静太久了,现在的人声鼎沸简直要他的命。 “我去......真吵!”仝梧低骂一声。 没有容他太多吐槽,一个和左真人一样身穿灰色道袍的南冥弟子御剑而来,向几人拱手,“闫掌门,恭候多时,下边儿请吧!” 仝梧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刚才不知不觉中穿过了一道障眼法,南冥殿大门口被障眼法一并遮住的喧闹人声才会蜂拥进他的耳朵。此刻他们正浮在南冥殿上空,居高临下地看清整个大门口的情况后,仝梧发现了一些微妙的情况——南冥殿门口的场地并不小,可是那些人数众多又衣着干净华丽的修士们宁可挤作一团,也不愿意与另一边数量少却衣衫肮脏破烂的修士们站在一起。 两伙人之间隔着条自发形成的两米来宽的走道,互相看不顺眼。 闫景宸觉得好笑,毫不在意地降落到了中间这条走道上,潇洒地收起弱水剑,带着昆仑派诸人向前走去。 如此看来,左右净污两派人马倒有些像夹道欢迎他们的群众演员。 闫景宸随着南冥引路弟子走到最前,递上自己和仝梧的请柬,经过第二道验证后,才放他们一行人通过。 原来南冥的斗法大会还有个规定,那就是不管你门派有多大,带来的弟子有多少,能进入内殿的除了受邀人本人外,至多只能再带两人进入,其余人等不管实力如何,都必须留在外殿统一等候南冥殿安排住处,待斗法大会正式开始,才能经由外殿通道前往比赛场地,和门派长老碰头。 也不知道这个规定又是什么来头,仝梧只在心里默默下了评价:丑人多作怪。 也幸好昆仑派人不多,他和闫景宸加起来总共只带了三人前来,几人倒也没有分开之虞。 闫景宸虽然来过一次南冥殿,但是中间相隔年代久远,此时再来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感叹他毫不在意的这些年里,南冥殿想来是坑蒙拐骗了不少钱,否则这海底之城怎会比上次所见华丽数倍,模样完全翻天覆地。 不过他并不羡慕,钱于他来说重要,但钱多总比不过钱干净来的重要。 在南冥弟子的带领下,昆仑派五人被带到了一座颇为雅致的院落前,弟子替他们推开门后便转身离开,没有多叨扰。 几人踏进院子,立时都有些惊讶。 南冥殿身处海底已经很难得,更难得的是这座小院居然颇有些匠心独具的精致,虽然只有一进,可是左右厢房数间并一系列生活所需,无一不缺无一不精,中间花草疏影、水流清浅,居然还有一座红色栏杆的小拱桥架在水上! 若不是头顶上时有鱼群游过,加之照明之物乃是夜明珠,恐怕几人还以为自己身处陆地。 紫磬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我说师兄,他们这些年是借刀杀了多少人,怎地如此华丽?” 闫景宸耸耸肩,“不知道,不过看来数量不少。” “你说这次咱们能挑了这里不?” “为了小梧,你说能不能?”闫景宸挑眉。 紫磬被他看得亚历山大,乖觉道:“我是奶妈我自豪,师兄你一定懂我,打架请不要找我,疗伤工作请务必交给我好吗?” 闫景宸:“......” 紫磬:“......师兄我瞧你脸色发黑眼角上吊,莫非此次带我前来,真的是要我打架?” “不然呢?” “师兄你不能这样!我紫磬江湖人称‘疗伤圣手’,一颗丹药没病的吃了舒筋活血增加功力,有病的吃了立马从棺材里爬出来练花样体操给你看,像我这种有特长的技术性人才应该留在后方为团队提供技术支持,打架什么的你自己去不好吗?” 紫磬还在和闫景宸据理力争,嘴皮子上下翻飞就像在说书,聒噪得仝梧等人各自走开去参观小院,只留下紫磬一人被闫景宸当场修理,掌门师兄毫无兄弟爱,拎起紫磬的衣领就把他丢到身边的房间里,同时警告道:“闭上你的嘴搓药丸去,三个时辰内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被扔的一屁敦坐在地上的紫磬傻了,掌门师兄居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不会是给他下套了吧!? 没办法,少年无知被师兄恶整过好几次的紫磬表示,师兄好说话的下一刻,总会发生让他生不如死的事情。 但是这次紫磬估计错误了,闫景宸是真心想让他好好搓药丸——斗法大会难免有人受伤,此时不卖疗伤圣药,下次又能上哪去找这样大赚一笔的好机会呢? 不得不说,闫景宸在这一刻的本质是商人,其次才是掌门和师兄。 丢开聒噪的紫磬,闫景宸回头看到花园里空了,便知道他们已经各自找了房间休息,而他在明明知道厢房有空的情况下,还是循着仝梧的气息找过去,硬生生挤进仝梧的房间,单方面宣布要和他同住。 仝梧:“......我不习惯和人一起睡。” “睡睡也就习惯了。” “要不你坐着,我躺着?”仝梧坏心道。 没想到闫景宸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没问题,反正我不睡也不会累,你睡你的,我看我的。” “......” 闫景宸此人无赖,鉴定完毕。 一行人各自休整,仝梧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此时离他们一早从船上出发到现在,居然不知不觉过了六七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突觉一阵困顿,想要洗漱一番上床休息会儿,外面院子的门在此时被礼貌地敲响。 闫景宸和仝梧对看一眼,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此时南冥殿上下正忙着招待来宾,不论是南冥弟子还是宾客,定然都是乱成一锅粥的,谁会在这时候有闲心来拜访昆仑派,更难得的是昆仑派刚到不久,宾客之中谁的消息那么灵通?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空远法师 院门外的那位访客似乎是个很克制的人,“笃笃笃”敲了三下门后没得到回应,居然也不再催促,而是安静地站在门外,等人来给他开门。 仝梧皱眉,“会是什么人?” 闫景宸摇摇头,一时也有些难以明白。 他知道斗法大会开始之前,主办方南冥殿一贯不会限制宾客之间的往来,可斗法大会又不是普通社交场合,在这种紧要关头,互为竞争对手的门派或者散修之间根本没有寒暄的兴致,都不约而同地把外面这些人当做假想敌,抱着必胜的想法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做最后的准备,谁会到处走动串门? 昆仑派此次前来为的就是在斗法大会上闹一闹,此刻闫景宸和仝梧不敢开门,其他听到敲门声出来的谭鑫等人也都僵着,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生怕南冥殿察觉了他们的来意,赶着东窗事发前将他们一行人给叉出去。 最后还是闫景宸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堂堂一派掌门,怎么会做贼心虚呢?他一向做什么都是光明正大的! 替自己的不安好心正名后,闫景宸那消失了几秒钟的底气也回来了,他示意几人不要紧张,自己则是一振袖,提了口气朝门外朗声道:“不知门外哪位道友前来拜访,还请报上姓名稍等片刻,鄙派稍后便来迎接。” 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卑鄙无耻,言下之意就是要外面来访之人自觉交代清楚底细,但他们昆仑派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招待,你爱等等,不爱等滚蛋。 话音落后几秒,门外无人应答。 谭鑫:“......掌门,外面没声音,我看是敲错门了吧?” 紫磬:“我倒是觉得有人存心耍我们。” “......”仝梧鄙视地看了眼紫磬——你倒是太把自己当人。 紫磬小朋友被掌门夫人那直白的眼神深深地伤害了,嘤嘤嘤地咬着手帕回房间搓药丸去了,门外爱谁谁吧! 他一走,红碎也跟着回房,只有谭鑫还算有责任心,忍着没离开。 就在这时,有一样东西越过小院挺高的围墙飞了进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定睛一看,居然是本书! 谭鑫三两步上前将书揣在手里,好家伙!端端正正的一本手抄《地藏经》啊! 他翻了几下,对闫景宸道:“掌门,是本手抄《地藏经》,看笔迹像是空远法师的。” 这又是《地藏经》又是空远的,闫景宸表情立刻变了,就着谭鑫的手扫了一眼,果然是老熟人的笔迹。 “他怎么也来了?”闫景宸说着,隔开老远对着小院木门做了个开门的动作,木门发出咯吱一声,被隔空打开。 门外赫站着个素袍僧人,背着款黑色运动型双肩包,头上却戴着斗笠。 那僧人站得端正,虽然脸被斗笠遮住了一半看不真切,但仝梧却有一种感觉,这位名叫空远的法师一定是个很漂亮的人。 就在这时,空远法师开口了,他说:“闫景宸你个贱/人,让贫僧好等。” 仝梧:“......” 听他开口说话,仝梧对此人的印象立刻打了个折扣,并在心里默默下了定义:空远,一个外貌气质和言行举止成反比的和尚。 闫景宸和他看来很熟的样子,全不在意他叫自己贱/人,还特别嘴欠地讽刺回去:“谁让你站在外面装神弄鬼的,问话也不回答,扔本《地藏经》进来几个意思?活腻了打算自裁投胎去?” “你才活腻了!贫僧在外闯荡,没点气质压阵还怎么混?不想大喊大叫,扔本经书和你相认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闫景宸一副看他不惯的样子,“想死就放心地去吧,你这妖僧,肯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货色,也省得我到时候花力气念经超度你。” “......闫景宸你的嘴就不能干净点吗?欠成这样,几天没刷牙了?” “我每天都刷,不信你闻闻。”说着,就朝空远凑过去。 “你有病吧!”空远怪叫一声,往一边躲开。 空远法师不知何时进了院子,谭鑫在他身后关上门,站到仝梧身边和他一起看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开炮,仝梧虽然对空远的印象有了折扣,可他也看得出,闫景宸和空远其实关系很不错,便爱屋及乌起来。 其实空远人不坏,就是和闫景宸一样,都有点嘴欠。 一个掌门一个和尚,两人浑不在意地斗了半天嘴,后来要不是紫磬将门开了条缝,扔出一颗药丸来堵空远的嘴,恐怕他们还得继续。 “唔!味道不错!”空远品着嘴里带有清香味的药丸子,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躲闫景宸的时候,居然不知不觉让到了走廊下,离仝梧只有三步不到的距离。 仝梧显然没料到空远会突然转过头来看自己,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也许是吧,他到现在都没把斗笠摘下来,仝梧不确定对方的眼睛是大是小。 “你......”空远拖了个话音,缓缓解下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张叫人惊艳的面孔来。 空远虽然是个没头发的和尚,可是秃瓢这一点完全不会为他的容貌减分,反而有加分的嫌疑。 他的皮肤非常白皙,鼻梁挺直,唇线清晰,宽的恰到好处的下巴中间有一道浅浅的凹痕,柔化了他脸部有些硬朗的线条,但最让仝梧记忆深刻的,则是空远那细长的眉眼。他那疏淡合宜的眉毛下,是一双有着深刻双眼皮的眼睛,长长的眼线上排列着浓密的睫毛,微微往上挑的眼线,呈现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美丽来。 虽然明知道用美丽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一名僧人是不礼貌的,可是仝梧找不出其他美好的词来形容这个人。 他想,难怪空远要戴着斗笠,难怪闫景宸一见面就叫他妖僧,这一切都是有源可溯的。 妖僧任由仝梧打量了一会儿,才调侃着说:“怎么样,小僵尸,看够了没?” 仝梧:“!!!” 听他叫出自己的身份,仝梧立刻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刚好撞上闫景宸。 闫景宸一揽仝梧的肩膀,对空远道:“别吓他,他胆小。” “......怕鬼?”空远想不明白,僵尸还能怕什么。 “怕法师你收了他。”闫景宸拍拍仝梧的肩膀让他放松,对空远说:“怎么样,站够了没,进去说话?” “走吧,最近正好得了些好茶,便宜你了。” 闫景宸和空远说话,仝梧跟在他们身边,进了小院里的会客室。 这里的每间房间都被事先打扫干净,器具也是一应俱全,早在闫景宸说要和空远坐下谈的时候,谭鑫就先一步去了会客室,将水烧上。 茶泡了,也喝了,空远舒服地长出一口气,说:“来这里一趟真是太不容易了,真他奶奶的累。” 此时仝梧对他已经不怎么生疏了,听他这么说,居然开口取笑道;“法师,注意你的言辞。” “没关系!”空远挥挥手,“这里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这时候,仝梧注意到空远的眉心多了些什么东西,很浅很浅的印记,是刚才所没有的。 他刚要问,身边的闫景宸开口了,“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空远听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定定看了闫景宸几秒,又看看仝梧,接着就开始上下打量房间。 闫景宸:“小梧是自己人,这间院子也没有问题,你直说。” 空远却还是没开口,用手指了指外面充当天幕的海洋,而后用手指沾取了一些茶水,朝空中弹射出去。 只见几滴不起眼的茶水飞到小院上空,很快便四下铺张开来,形成一张水幕,直到将小院完全包裹在水幕中才罢休。 “这就行了,既然景宸你说这院子没问题,那就布个简单的阵,防一防外面吧!” “嗯。”闫景宸点头,他方才也想这么做,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空远就来了。 “我这次来,是南冥殿给我发的请柬。” “哦?”闫景宸嘲讽一笑,“死的人太多家宅不宁,找你来超度么?” “非也。”空远摇摇头,却是将目光投向了仝梧,对闫景宸道:“他们请我来收你身边这位小道友。” “收?”仝梧提升了语调。 空远:“对,收。不能让你死,也不能让你行动,不管用什么方法,要让你再度沉睡。” 闫景宸听了,表情没什么变化,居然还有几分冷静。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问:“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那还用说吗?”空远又喝了杯茶,“咱俩什么交情?南冥殿是什么货色?这些你不都知道么!我会帮着他们来对付昆仑派?” “这么说,咱俩还在一条船上?” “可不是么。” “收钱不办事,你要怎么向南冥殿交代?” 谁知空远听了这句话,却有些不高兴,“收个屁,贫僧从头到底就没想收这位僵尸小道友,自然也分文不收,倒是南冥殿这些年做尽龌龊事,乘此机会给他们点教训才是真的。” “哦?你有计划?说来听听......”闫景宸有些兴趣。 “是这样子......” 空远把自己想法说了,闫景宸倒没什么,仝梧听完顿觉崩坏,又有些暗爽。 他们聊了有一小会儿,小院的门又再度被敲响,仝梧忍不住对闫景宸开玩笑道:“今天可真热闹,不知又是你哪个朋友。” 闫景宸示意谭鑫去看看,开了门才发现不是什么闫景宸的朋友,而是南冥殿弟子前来送晚膳,而且和餐食一起送来的碗筷有六套,看来消息灵通的南冥殿已经知道空远在昆仑派小院的事情。 看着搬搬抬抬的南冥弟子,空远讥讽道:“消息还挺灵通的。”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邪物 看得出南冥殿在招待宾客方面很是用心,光是提供给小院里这六人的晚膳,就琳琅满目地摆了满桌,菜品以精致的深海鱼类为主。 等打杂的南冥弟子们离开后,六人围在桌子边,却没人动筷子。 闫景宸看着空远,咳嗽了一声问:“妖僧,你不吃吗?” 空远:“......你想逼死我吗?出家人不食荤腥,难道你不知道?” “......” 红碎则是满脸厌恶道:“他们怎么可以给我们吃这些......” “倒不如说,他们居然还要靠吃这些为生,杀生求生,修道之人的大忌。”紫磬就没有红碎那么客气了,一语中的。 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有了一定修为后就可以辟谷不食,靠吸收天地精华来为生——当然了,辟谷不食只是因为已经没必要吃了,并不代表不能吃,偶尔尝些人间烟火也并无不可,这时候大多数修士会选择素油滑炒的蔬菜,抑或是新鲜瓜果来满足口腹之欲,大鱼大肉那是绝对不会碰的。 想不到这南冥殿居然如此邪门,一上来就犯宾客们的忌讳。 这时候,仝梧注意到了放在墙边的一个大食盒。方才南冥弟子将食盒搁置到墙边时还特意嘱咐过,这盒东西是他们殿主为仝梧单独准备的,希望仝梧会喜欢,而后因为现场忙乱,仝梧将这茬儿给忘了,直到现在。 仝梧指了指墙边道:“那边还有个盒子,听刚才那些人的意思,里面应该也是吃的,不妨看看里面有什么。” “打开看看吧,别又是什么奇怪东西。”闫景宸道。 谭鑫很有眼力见,先仝梧一步过去,将盒子搬得离餐桌近了些才打开。 盒子打开后,几人不约而同地凑上去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颗颗圆溜溜的东西,看上去像是瓜果,但又不是几人所熟知的品种。 仝梧拿了一颗递到紫磬面前,让他这位丹药大师给鉴定鉴定。 紫磬闻言,立刻炸出了一簇火焰,“我靠,我又不是植物学家!”话虽这么说,擅长分辨草药的紫磬还是接过果子,仔细查看起来。 果子是规则的球体,被紫磬拿在手中的这颗同盒子里的那些大小都一模一样,分量也相差无几,且果子表皮光滑无疤痕,微微反射夜明珠光芒的果皮就像是被打了一层蜡,摸上去也是蜡质的。 紫磬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同时在脑海里搜索着过去看过的奇闻异志,想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可惜他的丹药虽是一绝,对草药的认知也足够深刻,可到底不是专攻植物学的,草药以外的植物他只能看个大概,太稀有的品种就不是他能说得出来头的。比如眼前这一盒南冥殿特意为仝梧准备的东西,他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不行,完全没有头绪。”紫磬干脆地承认自己不知道,将果子放回食盒。 谭鑫蹲在食盒边看了半天,而后突然说:“每颗果子都是规则的球体,且直径相同,重量差在一克之内,如果是种植出来的,实在是太可怕了......”拿起一颗果子把玩着,谭鑫又补充道:“说它是种的,可看上去更像是机器批量生产出来的。” 仝梧:“......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是指直径和重量。” 谭鑫道:“不是用看的,而是用算的。” 仝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空远突然开口道:“不如我们把它切开看看?” “好主意,妖僧,你来。”说着,闫景宸手腕一翻,凭空变出一把小刀丢给空远。 空远错身让了让,敏捷地伸手将朝自己飞来的小刀抄进手中,还不忘吐槽闫景宸,“你丫的想杀了我吗?” 闫景宸则是用眼神回答他:你不是接住了吗? 空远是个挺大方人,叫他做什么,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那是绝对不扭捏的,他上前捻起一颗果子托在掌心,将小刀尖刺进了果子,意外地没花什么力气。 “嗯?”刀尖破开果皮的异样感觉让空远有些疑惑,他加了几分力往下一压,顿时有红色的汁液沿着刀和果皮之间的缝隙漏出来。 此时,站在闫景宸身边的仝梧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轻轻抽了抽鼻子。 果子的皮虽然容易刺破,但似乎并不是脆质的,稍有些韧性的果皮没有随着空远的施力而自行破开,空远只能又加了几分力道,直到手上沾的汁液多了一些,才对旁人道:“拿只碗给我。” 红碎连忙递上空碗接住果子,空远便就着红碎的手,在碗里将果子彻底一剖为二。 霎时间,一股殷红的汁水从两块果皮间冲出来,瞬间将还在碗里的果皮给淹没,甚至因为汁水太丰沛的关系,有不少从碗口溢出。 “......”红碎完全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早知道她应该先把碗塞进紫磬手里。 一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给惊到了,他们完全没想到这颗奇怪的果子剖开后会是这样,紫磬甚至用筷子将果皮捞出来仔细看了半天,发现果皮内部也是很光滑的样子,偶有一些经络贴服在果皮内部,但是并不多,很稀疏。 但是这两块果皮里,却没有果肉的踪影...... 众人瞬间从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感觉来——椰子好歹都有一层果肉保护着椰汁,这果子什么鬼,居然种出一腔殷红如血的水! 在他们之中,感觉恶心程度最深的,非仝梧莫属。 刚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果子的异状上,包括闫景宸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发现仝梧的反常,直到闫景宸察觉仝梧离自己有些远了,回过头才发现他表情厌恶地站在远处,虽然用衣袖捂住了鼻子,却还是一副透不过气的模样。 “怎么了?”闫景宸最怕他有不适,立刻几步过去扶他坐下,嘘寒问暖。 仝梧似乎极不喜欢果子的味道,坐在凳子上靠着闫景宸,模样极其虚弱,“这东西味道太恶心了,快拿开。” “味道?”紫磬将碗凑到自己鼻尖闻了闻,“只有一点点香甜味,不算很恶心。” 闫景宸却是知道,仝梧嗅觉异于常人,能让他觉得恶心的味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当机立断,夺过紫磬手上的碗并地上的食盒,穿过小院将东西一并丢在了门外。 再回来时,因为没了恶心的味道,仝梧的情况立刻看上去好了不少,此刻被红碎小心地扶着喂他喝水,直到闫景宸回来,红碎才让开。 “谢谢红碎姐。”仝梧朝红碎点点头。 “说什么谢,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对了,刚才那碗东西,我们都只闻到很淡的香甜味,你说恶心是怎么回事?” 仝梧摇摇头,“那碗东西,有血的味道。” 他说出这样的话,其他人俱是又惊讶又觉得理所应当——仝梧乃是尸修,僵尸之身的他对血尤其敏感,他能隔开很远就知道谁身上有见血的伤口,要他察觉出被各种气息遮盖的血腥味,自然也不难,可为什么一颗果子里会透出血腥味?这陡然耐人寻味了起来。 到了这份上,满桌的鱼肉也顿时看上去面目可憎起来,闫景宸一挥手,桌上这些餐盘碗筷却都被扫进垃圾桶,他对谭鑫命令道:“把这些都扔出去。” 谭鑫麻利地拎起垃圾桶,和门外邪恶的水果扔在了一处。 果子的来头他们虽然猜不到,可这东西让仝梧难过,自然也要规避,加上下午空远所述南冥殿请他来的目的,众人略一合计,决定从明天开始拒绝一切由南冥殿提供的吃食,反正也是饿不死,最多饿成人干罢了。 紫磬还热心提议,如果真想吃东西,他这里可以免费提供丹药,不限品种不限量,只要吃完给个测评报告就行。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被红碎一巴掌拍在后脑勺,“死小子,敢拿你师兄师姐试药,找抽是不是?” 紫磬连忙告饶,躲到房间里继续搓药丸。 时间其实也不早了,看紫磬回房,其他人也就跟着散了,留下闫景宸扶着仝梧,对还死赖着不走的空远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还不快回你那休息?” “你都说不早了,我回去也不方便,就委屈在这住一晚好了,明天再作打算。” “......你这是打算赖着不走咯?” “别这么说嘛,这不是还有个空房么......” 闫景宸打断他:“那是我的房间。” 闻言,空远立刻露出了邪恶的表情,“哦......我还以为你和僵尸小哥住一间呢。” “闭嘴,妖僧你六根清净点会死吗?” 空远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空远霸占了余下那件空房,昆仑派小院里的房间客满,想必此时空远和昆仑派厮混在一起的消息已经传到南冥殿殿主的耳朵里,也不知道对方会作何感想,对于南冥殿这位新殿主,闫景宸还是有些好奇的。 深海看不到星空,闫景宸抬头看看被阻挡在外的海水,心里估摸着这次能做到什么程度,还有两三天,斗法大会就要开始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奸商 这天晚上,仝梧因为妖果的关系而睡得很不安稳,即使他可以不呼吸,鼻间却仍然充斥着让他想不闻都难的血腥味。 他睡着了,却不停地翻来覆去,似乎陷入梦魇。 闫景宸则如他自己所说,并没有和仝梧同床共枕,而是搬了把小椅子到床边,就着昏暗的灯光阅读一本书,间或在仝梧呓语的时候,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我在这里,别怕,好好睡。” 第二天仝梧醒来,虽然脸色仍然不好,但好歹没再犯恶心。 再晚一些时候,昆仑派一行人陆陆续续起床,空远便也没好意思再赖床。 几人聚在昨晚的小厅里喝茶消遣,谭鑫在收拾一番后出门看了看,发现昨晚被他们扫地出门的食物和妖果都不见了,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留下。及至午前南冥弟子来派发斗法大会的日程表,也没有向他们提起过一句关于膳食的事情。 “看来不用我们多费口舌,接下来几日他们都不会再用那些食物来恶心人了。”谭鑫说。 闫景宸点点头,“这样也好,省的麻烦。” 此时空远一边翻阅着手上的日程表,一边问道:“景宸,斗法大会大后天就要正式举行,你们有什么计划没?” “计划?”紫磬挠挠头,“我昨天通宵搓了两百颗补气丸,师兄你看卖什么价格比较合适?” 空远:“......” 闫景宸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他问了补气丸过去的销售价格,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由于斗法大会情况特殊,死伤恐怕不会少,而补气丸对伤者又有显著的疗伤作用,到时候恐怕会供不应求...... 在脑子里盘算了一番,闫景宸对紫磬比了个“三”的手势。 紫磬一看,立刻瞪大了眼,心想师兄你也忒狠了! 其他人有的懂了他手势的意思,默不作声,没懂的也跟着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来,却什么都不说,只有仝梧不明所以,好奇道:“三百一颗?” 红碎突然笑了,摸了摸仝梧小朋友的狗头,“你把师兄想的太善良了。” 仝梧:“......什么意思?” 紫磬毫无芥蒂地当场鄙视他师兄,拆师兄台这种事情,他得心应手,“师兄是那种会做慈善的人?三百一颗补气丸,这么便宜的价格,他肯定是留着自己吃都不卖。” “那你的意思是......”仝梧犹疑不定,看着闫景宸。 嘴快的紫磬又说:“当然是三千元一颗了。” “人民币?” “当然了,不然难道是日币吗?” 仝梧:“......” 这是谭鑫又补刀,他对着闫景宸,语气无比认真道:“掌门,最近日币交易不划算,师你考虑过做欧元交易吗?” “......” 空远坐在一边看他们商量货币价值,简直要笑出声来,为昆仑派上下一片欣欣向荣的财迷景象。 听到后来,仝梧简直被眼前这几个黑心商人给伤害了,他拉了拉闫景宸的衣袖问:“刚才你说补气丸在外面也就卖一百多块钱一颗,怎么到这里了卖三千,也差太多了吧!” 闻言,闫景宸弹了下仝梧的额头,“那情况不一样,外面甚少有修士打架受伤的,补气丸效果虽好,销量却低,价格定太高就更没人买,这里可就不一样了,就算我现在出三万一颗都有人买,你信不信?” 修士惜命,不愿枉死,这成了闫景宸大赚一笔的砝码。 仝梧简直无法理解他这种商人的脑回路,更感叹还好自己当年死得早,否则以后继承了老爹的家业又不会经商,岂不是越做越亏把家产都给败光?恐怕到时候他爹死了都不会安宁,还会从棺材里蹦出来要他好好做生意。 “你这是......乘火打劫。”仝梧虽然犹在埋怨,语气却轻松了许多。 “我不但要乘火打劫,还要坐地起价。”说着,闫景宸又对紫磬吩咐道:“就搓这么两百颗够了,三千底价,价高者得。” “明白。”紫磬和谭鑫同时比了个ok的手势。 不得不说闫景宸这招挺阴损,碍着南冥殿身处海底进出不方便,紫磬身上带的药材也有限,勒令他只能搓这么两百颗补气丸也就算了,居然还标榜斗法大会特别限量版补气丸礼盒,打着物以稀为贵的旗号,做着哄抬物价的事情,这群是兄弟也真是让人醉了...... 仝梧心想,恐怕今天说好的底价三千,过几天就只能买一只盒子了。 讨论完赚钱的问题,他们才重新把话题放回正事上,空远问他们打算怎么办,闫景宸的答案自然很拽:“不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打。” “你们几个都参加?”空远的眼神落在了仝梧身上。 其实本来闫景宸没打算让仝梧上场,不过既然拿了人家的请柬,不上去又说不过去,他转过头去问仝梧想不想试试。 仝梧略有犹豫,“我行吗?” “如果你想参加的话,可以试试,放心,他们打不死你的。” “唔......我想考虑下。” “好。” 昆仑派这边除了仝梧还没做决定,其他人都准备上场,虽然他们的人数少,不过扛不住战斗力强,恐怕到时候有不少修士要被他们打趴下,至于往死里打这一条......恐怕昆仑派是不会遵守了。 不遵守或许会挑起矛盾,但这正合了昆仑派的意。 仝梧听他们说话,分析这次斗法大会的情势,听多了便觉得无聊,想要出去走走。 闫景宸问:“要我陪你去吗?” “没事,你们聊,我不走远。” “那好。”闫景宸捏了捏仝梧的手掌,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是也不想过多的约束仝梧,于是在他临出门前,在他手里塞了几张传音符,“这个你拿着,这里没手机信号,迷路了就用它联系我,我来接你。” “嗯,好......” “知道怎么用不?”闫景宸又问。 “这张符我还会画呢,你别担心了。” 听出仝梧有些许不耐,闫景宸这才放了手,任由他一个人出去闲逛。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过桥 来参加斗法大会的各路修士和门派都被安排在了整个南冥殿的最东面,这里自古就是南冥殿接待来客的地方,只不过过去房舍略微简陋,直到近几百年斗法大会声势越发宏大,南冥殿赚了许多钱,才陆续又修建了现在的新房舍,更是在情景布局上花了很多心思。 仝梧出了昆仑派的小院后左右看了看,发现他们周围并不是没有其他院子,只是离得很远,中间又被许多植物隔开,所以两座小院之间并不互相影响, 昨天到达的时候略显仓促,所以没能仔细看,现在才发现这里还挺清幽的。 似乎所有的小院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建造,而且互相之间微微错开了一些距离,所以后面的房子并不会被前面那幢遮挡,反而一开门就能看到一条通往前方的路。 仝梧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性,他只想出来随便走走,既然眼前有路,那就顺着走好了。 由于南冥殿位于深海,常年处于黑暗不见阳光,所以二十四小时都需要靠夜明珠来充当光源,也不知这些夜明珠被施了什么法术,它们的亮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动调节,海面上若是如实中天,明珠的亮度也会达到一个极致,若是到了日落时分,又会随着夕阳而渐渐暗淡,直到夜深人静时,只留下一些昏暗单薄的影子在原地。 仝梧一边借着明珠的光亮往前走,一边琢磨南冥殿也真是有本事—— 虽然外界对夜明珠的价值认同落差非常大,可到底也不是五块钱就能买一斤的东西,能像南冥殿这样持有那么多夜明珠,恐怕花的钱也不少,更别提满世界搜集这些石头所花的精力了。 仝梧估计的都没错,只是他忘了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南冥殿在发迹后承包下了一整座矿。 他任由自己的思绪乱飞,信步游走在房舍小院只之间,中间又拐了个弯沿着一排小院的正门散步,才发现每个有人居住的小院门边都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住在此间的客人所属门派,其中有一块牌子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北苍”二字。 想不到北苍派也来了,不知上次意图对自己不利的家伙有没有跟着来,如果他也来了......仝梧倒希望能上场和那家伙打一架。 又绕过了几座小院,前面的路渐渐开阔起来,也变得诡异起来。 此时大战前夕,所有参赛者都躲在房里钻研技无人外出,仝梧一路走来没看到任何一个修士,只碰上两三个南冥殿的打杂弟子,对方客气地向他打招呼,随即又安静而训练有素地离开,所以此间虽然清静,却也不至于过分安静。 但是当仝梧毫无防备的走进眼前朦胧的雾气后,周围瞬间变得特别安静,安静到他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察觉到情况不对,仝梧第一时间想往后退,才发现来路早已消失,原本整整齐齐的一座座小院消失不见,眼前身后,都是一片雪白。 仝梧:“......” 他很难想象,自己居然会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入定。 虽然情势让人很难接受,却也不是不能应对,知道自己身处入定后这片白茫茫的世界后,仝梧反而放心了一些,至少他的神识还没有□□扰,只是苦了被神识抛弃在一边的身体,恐怕得在地上多躺会儿。 入定过好几次,仝梧也有了经验,这次他没急着去找青草路,而是在原地打坐功行几个周天,感觉境界又有所提升后,才起身慢慢往青草路的方向走去。 并非他执着于那条路,而是走上那条路,他定然能遇见长发美人。 仝梧有太多的问题想问那位长发美人,即使两人每次都在交流上有一些障碍,可仝梧仍然相信他们有一天能交流成功,他最想知道的,就是为何长发美人多次警告他不要碰闫景宸,到底是谁的问题? 青草路由他信步走,待仝梧估摸着差不多了,他便开始放慢脚步,又走了两百多步,果见右上角有个人影飞速下来,拦到他的眼前。 长发美人落地的姿势很优雅,在原地站定后又抚平了衣角,才冷傲地看向仝梧。 仝梧笑着对长发美人说:“嗨,又见面了,最近过得好吗?” 长发美人:“......” “怎么不说话?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吧?”仝梧又向前走了一步,试探地问道。 见他靠近,长发美人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随即警惕地问道:“没有共鸣,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我怎么知道。”仝梧无所谓地一耸肩,“你真的听得到我说话,前几次又为什么装作听不到?” 长发美人又不说话,很多事情他不屑解释给仝梧听。 见他高冷,仝梧只好自己继续,“为什么不能碰闫景宸?你说他是我不能碰的人,总得拿出个理由来吧?” “没有为什么,要怪就怪你是个身份低劣的怪物吧。” 听了他这句充满贬低意味的话,仝梧“嗤”一声冷笑出来,眼里身上都是冷意,“你的意思是,我的僵尸身份配不上闫景宸?这又算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和他门不当户不对?” 长发美人这次一点头,肯定道:“当然不全是,你只是......” 话到这里,长发美人又自动进入了消音状态,仝梧能看到的只是他优美的唇形一开一合,说的话却像是空气,无处不在又轻飘飘地让人察觉不到。 “卧槽!玩我呢这是!”网管当多了难免沾染些爆粗口的坏习惯,仝梧也不管听不听得到,当场骂了句粗话,这种每次说到关键问题就被自动消音的情况,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感到爽快。 长发美人自顾自说了一会儿后,才发现仝梧似乎又听不到自己说话了,于是闭上嘴,站在原地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给了他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后,飘飘欲仙地飞走了。 这眼神仝梧看多了也就不在意了,朝着长发美人离开的方向哼哼了一声,又继续赶路。 没了长发美人的阻挡,仝梧走得那叫一个欢畅淋漓,足下生风得意忘形,朝着一直想到达却总被阻拦的目的地而去,这回还真被他走近了,可是情况却和仝梧想象的有些不同——外表奇异的建筑主色调是和周围雪一样白的白色,可是走进了才发现,它周围居然还有一圈护城河,而河上的护城桥虽然被白雪覆盖,可栏杆却是鲜红的,且片雪不沾。 “......”仝梧停下脚步,沉默地打量。 护城桥的红色栏杆无疑成了这片天地中的一抹亮色,可是这个代表喜庆的颜色,此刻却让人望而生畏,想要却步。 仝梧的思想开始挣扎,往前,还是退后? 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努力想往前走,长发美人却从不给他一丝机会,甚至在他第一次进入的时候,就要想方设法将他赶出去,这到底是为什么?今天虽然也对他进行了警告,可最后居然没阻拦,这又是为什么? 太多事情想不通,仝梧心里愈发纠结,到后来他发狠咬咬牙,又踏出了前进的一步。 开玩笑!好不容易有了能接近中心建筑的机会,难道就因为害怕而白白浪费?这不可能!再说了,他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最多就是再“死”一次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仝梧踏上了护城桥。 桥面积雪同样很厚,也同样踏雪无痕,仝梧靠着桥栏杆走,发现即使身在这冰天雪地里,护城河仍然平静而舒缓地流动着,没有因为天寒地冻而结起厚厚的冰,仿佛它自有一番处事规则,在这一成不变的天地里,流动着它的更古不化。 护城桥就要到尽头,仝梧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一脚踩到桥下雪地上的时候,突然一阵大雾扑过来,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 这里三天两头下大雾,仝梧早已习惯,他停下脚步想等雾气过后再接近建筑,可是当雾气尽数散去后,眼前偌大的宏伟建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氤氲着朦胧水汽的湖,而他正站在湖边,身后是一座有着红色栏杆的拱桥。 这一下子仝梧惊了,警惕心让他不自觉地发动神识,开始探查周围的情况。 可惜他的修为到底有限,眼前这片湖占地极广,他这些微不足道的修为只能探查到一小部分,余下的一片空白。 仝梧放弃了,试着从桥上原路返回,想看看是不是能重返入定后的那片世界,才发现自己想太多——过了桥他就醒了,原路返回也是徒劳无功,想再入定那得等机会,似乎按照长发美人的说法,得有共鸣。 不过万幸的是,他发现桥的那头就是一排排的小院,自己并未走得太远。 再看刚才给他带来震撼的湖,仝梧发现其实这片湖非常漂亮,它有着和海水一样的蓝色,饱满而华丽,在灿烂的夜明珠光芒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而湖上朦胧的水汽更是多增添了一份美感。 也许绕着湖边散散步会是不错的选择,如果还有机会,或许还能带闫景宸来。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湖边偶遇 仝梧沿着湖边走了十几分钟,偶尔驻足远眺,发现湖面上氤氲的水汽有越来越浓厚的迹象,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居然已经过了中午。 如果是在陆地上,此时应该是太阳最晒的时候。 不过水汽的弥漫似乎并不是因为温度升高的关系,这里的一切气象反应都只是模拟自然环境而生,并非原生态。 又走了一会儿,仝梧透过水汽看到湖心朦朦胧胧地袅娜着一座凉亭,湖边有路可达。 他有些走累了,方才突如其来的入定又没能巩固,此刻见了凉亭,自然是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待他踏上连接凉亭与湖岸的廊桥,周围带着丝丝凉意的水汽便涌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往仝梧身上缠绕。 这些水汽像是有生命似的,绕着仝梧翻腾,却并不束缚他。 水汽的凉意很快就爬满了仝梧的全身,甚至还有往他毛孔里钻的迹象,等他好不容易来到凉亭里盘腿坐下,整个人已经冷得牙齿在打颤了。 作为一个没有温度的死人,他可以向往温暖,却理应不怕冷,会被水汽冻到发抖,简直不可思议! 仝梧不敢再怠慢,赶紧全神贯注开始打坐。 他留了一缕神识在外,其余尽数随着被冻得有些阻滞的气息流转,在身体里生生不息地运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前渗透进他身体的凉气也被一并收纳,直到身体渐渐不再颤抖,才慢慢将气息重新收纳回内府。 仝梧感觉内府充盈了不少,忍不住心想,似乎有点吃太饱了...... 看来这座湖上的水汽虽然冷,但对他的修炼大有益处,过几天若还有时间,可以拖着闫景宸一起来,约会练功两不误。 此时仝梧的境界可谓是一日千里,这样大跳跃式的进步是他主观上察觉不到的,只是在某些巧合下才会有所感受,比如现在...... 仝梧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衣服,正准备原路返回,突然感到一股杀气朝自己袭来,他眼神锐利地朝杀气来处看过去,同时喝道:“谁!” “......”没有声音,无人回答他。 虽然没有人回答,可仝梧却知道自己并没有感觉错,有人在盯着自己!仝梧没想到有人会这么直白地释放出杀意,他心里紧张,却并不想在这时候落荒而逃,因为躲在暗处的那人会对他释放杀意,定然就是知道他的身份,此时逃走,岂不是给昆仑派戴了顶“缩头乌龟”的帽子? 仝梧表面却不露声色,状似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衣物,朝杀气来处拱手道:“不知哪位前辈在此休息,晚辈多有打扰,还望恕罪。” “......” “前辈?”仝梧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刚才那股挥之不去的杀意却倏然消失不见,干净地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这种情况仝梧从没遇到过,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想想那窥视自己之人既然不在了,不如就此离开好了!可是当他一转身,却被吓了一大跳,原本停止跳动的心脏居然也狠狠搏动了两下,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吓到仝梧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来得悄无声息,此时正站在凉亭外,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仝梧。 仝梧平复了一下心跳,试探着向小女孩打招呼:“小妹妹,你好。” 小女孩依然瞪着大眼睛看仝梧,就是不说话。 “......”仝梧没什么和孩子接触的经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好意思丢下小女孩离开,只好硬着头皮问:“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为了表现出平易近人的模样,仝梧特意蹲下/身,把自己和小女孩放到一个高度上。 小女孩:“......” 仝梧有些没办法,但他仍然试着和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交流,他换了个称呼问道:“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他们......都在......房子里。”大概是因为小美女三个字用对了,小女孩居然开口回答仝梧的问题,只是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 “房子里?知不知道是哪幢房子?哥哥带你回去好不好?” 闻言,小女孩又摇了摇头,说不出自己住在哪儿。 此时仝梧已经完全忘了刚才那阵杀气给他带来的袭击全身的刺痛感,全副心思都摆在眼前这个小女孩身上,费尽口舌开导了小女孩半天,对方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仝梧自己觉得心累,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小女孩仍然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仝梧,手指无意识地放在嘴边吮,模样很是天真可爱。 仝梧眼看周围的夜明珠光芒开始昏暗下来,估摸着应该是要天黑了,自己出来这么久没回去,他怕闫景宸担心,又实在是没办法把小女孩丢在这里,周围的空气太过湿冷,恐怕让小女孩独自在这里等家人来并不合适。 “怎么办,难道要把孩子带回去?”仝梧自言自语,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小女孩:“???” 仝梧:“小美女,你饿不饿?” “饿!”小女孩用力点头。 “这样吧,既然你说不出家人在哪,天也快黑了,哥哥先带你回去填饱肚子,咱们再想办法帮你找家人好不好?”说着,仝梧替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刘海,“想吃什么?跟哥哥说。” 小女孩顿了顿,突然咯咯咯笑开了。 属于幼龄小萝莉的笑声原本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声音也应该如同银铃般美妙的,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笑声却有些太偏离仝梧固有的观念,如果非要形容出来,那就是小女孩的笑容太大,笑声有些过于愉悦了。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愉悦,仿佛心想事成一般。 “小美女,你在笑什么?”拉下她一直含在嘴里的手指头,仝梧耐心地问道。 “哥哥。”小女孩突然开口叫他,奶声奶气的,“哥哥,带我回去,我想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远远传来的一声呼唤打断了。 两人同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大概是光线昏暗又距离很远的关系,仝梧并未看到人影,只是呼唤的声音还在继续。 意识到可能是孩子的家人,仝梧问:“这个声音你认不认得,是你的家人来找你了吗?” 小女孩先是点了点头,复又摇头,仝梧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到底是不是?” “我不知道......”被他一凶,小女孩立时有些委屈,嘴一瘪要哭的模样。 “......你别哭啊!”仝梧不会对付孩子,更不会安慰要哭的孩子,“千万别哭,是哥哥不对,哥哥不该凶你。” 好言相劝了半天,小女孩总算没掉眼泪,这时候那个呼喊的声音更近了。 “哥哥抱你去看看好不好?”仝梧低头征询小女孩的意见,如果找来的正是她的家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小女孩没说话,仝梧抱起她,带着她离开凉亭。 一大一小两人踏着日暮,向声音来处走去。 待走近了,仝梧方才发现那前来找人的居然是个南冥殿女弟子,对方一身代表着南冥殿弟子身份的灰色袍子很好认,并且仝梧也看得出,虽然同是灰炮,这位女弟子的裁衣布料却要精细很多,看来此人在南冥殿中地位不低,想来修为也不凡。 仝梧客气地迎了上去,抱着孩子不好作揖,便有礼有节地打招呼,“这位真人,请问你是在找人吗?” 正在东张西望的女修士闻言转头看了仝梧一眼,刚要点头说是,在看到仝梧手上抱着的小女孩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殿......”她的话只起了个头,却不知为何突然话锋硬生生一转,“是的,殿里少了个孩子,殿主命我出来寻找。” “可是我手上抱着的这个?”仝梧向前一步,让女弟子能看清小女孩的容貌。 女修士此时已经将表情收敛整齐,装模作样地看了小女孩一眼,才对仝梧道:“正是正是,在下找的正是她。”说着,从仝梧手中将小女孩接过来小心地抱着,又对仝梧道谢:“今日多亏仝公子相助,麻烦了。” “不客气,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仝梧一点都不奇怪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和闫景宸一起来的昆仑派众人,恐怕没几个是不被认识的。 “好的,路上请小心。”女修士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直到仝梧走出老远,女修士才将小女孩放到地上,对她说:“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幅样子就跑出来了,可吓死我了。” 小女孩一改刚才傻愣愣的模样,她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修士数秒,突然抬手扇了她一耳光,“谁让你来找我的。” “我......” “我这副样子不能出来见人吗?你知不知道,我的好事被你坏透了!” 女修士立马露出惊恐的表情,甚至当场跪下来求饶道:“殿主饶命,翠环下次不敢了。” “哼。”小女孩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名为翠环的女修士不敢起身,战战兢兢地跪了一会儿,小女孩才开口道:“这更深露重的,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是要冷死我吗?” 虽然明知道殿主寒暑不侵,翠环还是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起身拂干净衣服上的草屑,抱着殿主离开。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大会前夕 这天仝梧回到昆仑派小院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知道闫景宸会担心,却没想到闫景宸会在门外等着自己。 远远地,仝梧就看到闫景宸挺拔的身影靠在小院门边,他抬头看着天空似的水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仝梧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闫景宸。 小院的两扇木门上有一颗被打磨圆润的夜明珠,用很漂亮的金属架托着,莹莹的光辉洒下来,落在闫景宸的挺直的鼻梁上,洒上他长而密的睫毛,而后仝梧便看到他扇了扇睫毛,细碎的光芒被抖落到眼里,成了个对他笑意盈盈的自己。 “回来了?”闫景宸的脸上眼里也染上了笑意,他站直身体,作出迎接仝梧的姿态。 “嗯,回来了。” 仝梧走上前去,也不管时机是否合适,给了闫景宸一个大大的拥抱,此时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拥抱着他又被他拥抱着的人,自己大概是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了。 闫景宸察觉到了仝梧的小情绪,拍了拍他的后背,哄孩子地问道:“怎么了?在外面被谁欺负了?” 仝梧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闷,“闫景宸,我不放开你,你也不要放开我,不要丢下我,到哪里都要带着我。”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有我在的地方就有你,丢谁也不能把你丢了。” 仝梧又摇头,“你那么厉害,总有一天会飞升,我除了不会老不会死,没什么是可以确定的。” 闫景宸自然不知道仝梧为何会突然说这些,但是他能确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稍稍拉开自己和仝梧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说:“那我就不飞升了,咱们就一起在人间耗着,耗到我阳寿用尽。” “真的?” “真的!” 这回轮到仝梧笑他傻了,“你看看你,飞升那么重要的事情,修炼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怎么说放弃就放弃?闫景宸,你真的不能死,我不想花力气去找你的转世,不想忍受离别和思念,如果有一天你飞升了,在上面等我招来,好不好?” 闫景宸却说:“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挨飞升的雷劫呢?” 闻言,仝梧愣了几秒,随即觉得鼻子一酸,居然哭了出来。 他既然不愿闫景宸死,那闫景宸便给他承诺,不死,也不会丢下他,剑修飞升雷劫远比普通修士沉重万倍,邀他共受,便是给了他永恒的承诺。 直到这一刻,仝梧才真正不怨恨自己的僵尸之身,三界之外又如何?能遇见闫景宸,什么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第二天早上,院子里的众人明显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有紫磬涎着脸凑到仝梧身边对着他猛瞧,然后做惊讶状道:“哇塞,仝梧小朋友,你的皮肤看上去真好,尤其是今天,容光焕发!”说着,他又压低话音,悄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啊,嗯?” 仝梧抿嘴,但笑不语。 这时候闫景宸来了,一把拉住紫磬的后颈道:“什么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样,滚回房间里给我搓药丸去。” 听到师兄又要他搓药丸,紫磬立马嘴一瘪,满脸委屈,“师兄,你不是说两百颗就够么?我搓得手都快断啦,搓不动了。” “两百颗是拿来卖的,我们那么多人不要吃了?” “额......也对......”紫磬点点头,居然乖乖走了。 相比起紫磬的毫不掩饰,红碎就显得含蓄多了,她借着喝茶的动作,茶杯掩在口边不停地笑,更是贼兮兮地猛朝着仝梧甩眼色,仝梧则是不动如山,喝茶,听闫景宸和空远说一些有趣的事情,也颇为自在。 一行人在小院里宅了几天,当晚仝梧就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闫景宸,他心里又诸多疑问想要得到答案,没想到闫景宸也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所以然,两人决定先暂且搁置,等斗法大会过后回昆仑派再议。 南冥殿大概一时摸不清空远的态度,也没来打搅,直到斗法大会正式开始的这天早上,才派弟子来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合上院门前,谭鑫给前来通报的弟子一些打赏,这些报信跑腿的弟子大多等级低,愿意受许多鸟气低三下四,也无非为了多攒些钱,日后也好替自己多铺路。 谁说修真界单纯呢,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的各种缩影。 回到厅里,谭鑫向闫景宸一一报告了情况,仝梧这才知道,所谓的斗法大会第一天,其实并不会安排任何比赛,而是会有一场装模作样的开幕仪式,然后由南冥弟子给宾客来几场保证不打死人的表演赛,最后一场晚宴算是结束赛程的第一天。 仝梧一直讲谭鑫引为知己,此刻看着他对闫景宸一一报告事情的态度,突然在想闫景宸和谭鑫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并不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情感纠葛,只是觉得谭鑫对闫景宸未免太多恭敬,不像是对掌门的恭敬,也不是同门之间的情谊,而是另一种叫他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感觉,好像比亲人疏远些,又像战友那样亲密。 谭鑫说完后眼神转向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仝梧,关切地问道:“仝梧,怎么了?” “哦!”仝梧连忙回过神,“没什么,在想事情。” 谭鑫的表情明显是觉得仝梧有心事,就连闫景宸这回也站在了谭鑫这一边,他很担心前几天妖果的事情留下后遗症,这几天总怕仝梧再会不舒服,好在这两天没再吃什么东西,几人喝喝茶也算是吃过了。 午后,南冥殿弟子再次登门,邀请几位跟着他去大会现场。 此时应该是各参赛门派集中去往现场的时候,可是一路上他们却并未遇到其他门派或者散修,仝梧好奇地问带路弟子,怎么不见其他参赛门派。 带路弟子正是之前得了谭鑫赏的那位,对他们说话非常客气,“仝先生,是这样的,殿主怕各派同行人多混乱,恐怕引几位贵客不快,故安排我等分别前来带各位去往现场,图个清静,也避免拥挤。” “原来如此,你们殿主倒也想得周到。”仝梧点头。 “谢谢仝先生夸奖。”带路弟子含蓄地笑了笑,正要再说话,才发现目的地到了,于是引着几位看向前方,“各位,会场到了,这里我没法进去,还请几位尊步慢走。” 原来南冥弟子三六九等分得如此严谨,低阶弟子根本没法进入斗法大会现场,几人道了谢,往会场走去。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隔壁门派 仝梧着实没想到,身在海底的南冥殿居然还能开辟出这样一块宽阔的场地,他们通过有许多南冥弟子值守的会场入口,又有一位衣着稍有不同的弟子迎上来,在认清了他们的身份后,客气地请他们跟着走。 这位弟子是专门负责会场内引路的,他带着闫景宸一行人往昆仑派的位置走去,期间仝梧从走廊的窗子往下看了眼,发现场内已经坐着大半人了。 “诸位请小心。”此时引路弟子轻声提醒,仝梧这才发现走廊到了尽头。 跨过走廊的尽头的门开,眼前便是一道向下的楼梯,引路弟子指着楼梯到底的那一大块地方道:“闫掌门,那里就是昆仑派的位置了,还请坐下稍候片刻,等所有宾客到齐后,大会就将开始。” 说的是官话套话,闫景宸全不在意地点点头,引路弟子走了,随着他的离开,身后的们随之消失。 “这......”仝梧看着消失的门目瞪口呆,不会是要把他们关在这里吧! 闫景宸扯了扯他鼓鼓的脸颊,笑道:“别担心,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的,刚才外场带路的弟子不是说了吗,他们殿主怕人多混乱,才安排宾客错峰到达会场,刚才那条走廊应该是被施过法术,走在走廊上的宾客只能到达自己门派所在的地方,一旦客人全部到达,门就暂时消失,避免客人在走廊上施法,扰乱秩序。” “哦。”仝梧点点头,心想这南冥殿主的想法周到是周到,却也难免让人不舒服。 太面面俱到了,总是叫人心生寒意——这人得心思多缜密才能想到这些! “行了,咱们也别琢磨那么多了,不如坐下休息休息,等开始吧!”闫景宸说。 紫磬听了闫景宸的话,立刻欢呼一声,几步跑到楼梯尽头的平台上,开始一样样往外掏东西。 众人纷纷走到平台上,这才发现南冥殿分给他们的这块地方还挺大,视野也不错。 仝梧靠着栏杆远眺了一会儿,说:“不错啊,这里能看到中间的台子,一会儿看表演赛应该挺清楚。” “这是最好的位置之一了,你看那里。”闫景宸随手点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几个门派,“北苍派、金门、邰鲁山,都是名门大派,不过比起我昆仑派,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他们的位置视角看上去和我们没太大差别,站在那看过你就知道了,都没咱们的好。” 仝梧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发现其中一个门派弟子的衣饰看着眼熟,仔细一想才记起来,前几日他们刚到时,南冥殿大门外和污衣散修之间表现的泾渭分明的那些修士,正是穿着这身绛紫镶金边的服饰,原来是邰鲁山的。 这身衣服也忒俗气......仝梧的吐槽憋了好几天,今日总算吐出来了,说完他又想起另一件事,瞅着闫景宸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位置视角比我们差?” 闫景宸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又做了个旋转向上灵魂出窍的动作。 “......”仝梧算是看明白了,闫景宸刚才居然分了几缕神识到邰鲁山那里去,就为了体验下别人的视角。 “你真无聊。”仝梧说。 “谁说我无聊了,我这叫探查敌情。” “哦?那你探查到了什么呢?” 闫景宸张嘴刚要说话,邰鲁山那坐在首席的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朝昆仑派这边看过来,在和闫景宸的眼神对上后,很含蓄地微微颔首,而后不等闫景宸回应,就又转开了眼神。 仝梧不认得那人,问道:“他是谁?邰鲁山的老大?” 闫景宸摇头,“不是,他是邰鲁山的大长老,邰鲁山的掌门闭关好几年了,山门里大小事务都是这位大长老在处理。” “可不就是掌门么......”仝梧说。 闫景宸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梧,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可以了,这样的场合,最好还是不要乱说话。” “好吧,我知道了。”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仝梧接受了,“你和他相比,谁厉害一些?” 这个问题把闫景宸问住了,他歪头想了想才说:“修真界里万不可以貌取人,太年轻的不一定菜鸟,看上去年老的也不一定修为深。” 说来说去,他还是在自夸本事大,又暗损邰鲁山大长老修为滞纳容颜变老。 这时候,紫磬过来打断了闲聊的两人,他指着身后支起来的摊子问:“师兄,怎样,能开摊了不?” 仝梧回头一看,好家伙! 就在他和闫景宸闲聊的这十来分钟里,紫磬不但将过度包装的补气丸全部拿出来摆好,两百个盒子居然还摆出了一个犀利的白鹤亮翅造型,也算是帝王级的手工艺作品了,不过看白鹤头部那摇摇欲坠的架势,比超市大妈的功夫,紫磬还差了点。 闫景宸要让师弟心甘情愿替他赚钱,自然什么违心话都能说,夸奖了紫磬一番后又忽悠他画了两张大广告牌竖在白鹤两边,昆仑派补气丸专卖店锵锵开锣。 “会有人来买吗?”看着坐在白鹤身边的红紫鑫三人组,仝梧有点觉得他们不靠谱。 “当然会有。”闫景宸自信满满。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个散修御剑而来,在围栏外作了个揖,客气地问补气丸多少钱一丸。 紫磬报了个价,那修士略一犹豫,觉得价格比外面贵了。 此时红碎接口道:“怎么会贵呢?这颗补气丸可是斗法大会纪念版的,外面买不到!您看这盒子包装多精美,我跟你说,这盒子不只是好看而已,药丸吃掉了盒子还能用来存放别的东西,千年不腐哦!” 修士:“......这......” “买一颗呗!买一颗你不后悔,买一颗你不心疼,修行不容易,何必心疼钱?生命诚可贵,战场需要你!” 红碎几句话说的顺溜,那修士一愣,想想又觉得有道理,当场拍板买了一颗。 “多谢光顾!”红碎立马笑开了花,把谭鑫推到修士面前,“在他这里付钱哈,付完来我这领补气丸。” 仝梧在一边看得呆了,这三人要不要配合得那么好! 修士付钱拿了补气丸,临走前红碎还对他说:“真人,昆仑派出品,你值得拥有!记得帮我们打打广告哈!” 仝梧:“......”这师兄妹几人真是商人本色。 大概是这位修士真的帮着去打广告了,不一会儿来的客人就陆续增多,后来紫磬干脆把补气丸的价格又往上抬了一些,还是没能阻止汹涌而来的人潮,千金难买也要买的架势把仝梧给唬得一愣愣的。 “他们怎么这样啊......”仝梧看着两个修士为了抢一颗补气丸而大打出手,目瞪口呆之下,也算是见识了这群平时假清高的修士们的真面目。 “历来如此,我早就同你说过,修士多死宅,这种打着限量版旗号的宅物,他们最喜欢了。” “......” 补气丸的火爆程度出乎仝梧的意料,眼看着白鹤的两个翅膀被买走,仝梧愈发同情起白鹤那摇摇欲坠的头来,而此时他才想起,似乎从进会场开始就没见到空远,他去哪儿了? 仝梧问起空远,闫景宸立马摆出一副老大不情愿的表情,“他啊~被我赶出去打广告了。” 仝梧:“???” “在咱们院子里蹭住那么多天,不替我办点事能行?他本来就是被单独邀请,有自己休息的地方,进来的时候就和我们分开了。”当然,和昆仑派分开后的空远并没有真的闲着,而是借机混到散修堆里去替昆仑派打广告,第一位来买补气丸的死宅修士,就是他介绍来的。 短短半小时,两百颗补气丸一售而空,到后来那价格涨得仝梧简直无法直视,太离谱! 谭鑫坐在一边数着营业额,红碎猛喝水,紫磬则是看着两幅广告牌傻笑。 就在这时,仝梧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影向他们靠来,等近了才发现来人是空远,他正盘腿坐在一只大木鱼上,腾云驾雾地落在昆仑派上方,然后一跃而下,朝着闫景宸道:“我一世英名都让你给毁了,想我法力高深捉妖降魔,今天居然替你这个贱/人去打广告拉/皮/条,我也是醉了。” 闫景宸凉凉道:“谁让你这死妖僧赖在我这不走,我闫景宸不养闲人。” 空远的眼神投向仝梧,仝梧立马替自己辩护道:“我可是在昆仑网吧做网管的男人!” “......” 昆仑还在酝酿着怎么反驳,这时候一道强势的声音铺天盖地压来,原本喧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斗法大会要开始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玄龟长老 刚才还热闹沸腾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中间的台子上,只见一个身材矮小驼背的男人站在台子中央,将一个纸糊的喇叭凑在嘴边,显然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仝梧将真元逼到双眼仔细瞧了瞧,才看清那只喇叭是用符纸糊的,想必上面画的是传音符一类的符咒。 “这个人是谁?怎么跟龟丞相似的。”仝梧问。 闫景宸一听,顿时就乐了。仝梧说的没错,站在台子中间的男人不但身材矮小还驼背,浑身瘦骨嶙峋又面容猥琐,唇上两撇细细的小胡子,那模样可不就是《西游记》里的龟丞相么? 他拍拍仝梧的手背对他说:“别小看这个人,他可是南冥殿的长老,修为深不可测,最主要的......”闫景宸比着自己的耳朵说:“他的耳朵特别好使,最讨厌别人说他又矮又丑像千年老龟。” “距离这么远,应该听不到吧?” “谁知到呢。”闫景宸耸耸肩,反正他是不在意的。 “他很厉害?”方才闫景宸将邰鲁山等一众修真界名门不放在眼里,此刻居然对这龟丞相一般的长老颇有些保留,想来此人应该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闫景宸微一颔首,“如果是他做对手的话,我没什么把握能完胜。” “他身份那么高,也不会轻易下场比吧......” “主办方长老级别以上的修士不能下场比赛。”闫景宸将日程表拿出来,最后几页比赛规章里,清楚地写着这一条。 仝梧点点头,顿时放心不少,又听闫景宸问自己道:“你知道这位长老,平时大家都怎么称呼他吗?” “???”仝梧摇头表示不知。 “他在南冥殿时间很久,据我所知,应该比当今南冥殿主年龄还大,是南冥殿五大长老之首,平时大家都尊称他一声‘玄龟’长老。” “噗!!!那还不就是一只千年老龟么?” 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可以自封玄龟,却不能容忍别人直呼他乌龟,也真是够自欺欺人的。 两人悄声闲聊的时候,玄龟长老已经说完了一系列欢迎致辞,仝梧和闫景宸根本没仔细听,隐约只听到一句:“大赛新规则实施的第一年,还望各位参赛者能严格遵守,比试技艺,共同进步。” 现场哗啦啦想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仝梧侧头问紫磬,新规则是是什么。 紫磬语气凉凉的,明显带着厌恶,“新规定有两条,第一就是参赛者可以组队下场比赛,每组人数控制在五人以下。” “那第二呢?” “第二,比赛不再需要往死里打,打不死没关系,打残也算是赢。” 仝梧:“......” 仝梧明知道玄龟长老的原话不是这样的,定然是紫磬换了种说法描述给他听,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觉得紫磬这种刻薄的语调更适合南冥殿的这两条新规定。且不说组队下场比赛是好是坏,单说第二条,在仝梧看来,比起被打残半死不活,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修士残了还能干吗?还不是等死? 反正这辈子飞升无望,与其痛苦慢慢等死,不如来个爽快的,赶紧投胎下辈子重来。 闫景宸听了新规定,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反正他手上有分寸,打出个假残现象也不难。 说完场面话,玄龟长老就开始一一介绍本次斗法大会的参赛门派和散修。 他先从有组织的门派开始介绍,由小到大报出参赛门派的名称和领头人,刚开始场面还是比较平静的,渐渐地,当被介绍到的门派规模开始慢慢变大,场上开始响起了鼓掌声和欢呼声,当玄龟长老报出邰鲁山及其领头长老的名号时,会场里的欢呼和掌声达到了巅峰。 邰鲁山弟子好似对在本次斗法大会中拔得头筹很有信心,及至后来,居然异口同声高喊“必胜”许久,连玄龟长老都没办法阻止他们,而邰鲁山大长老则是等弟子们造够了声势,才装模作样地要他们懂规矩讲礼数,快些安静下来。 玄龟长老自然看不惯他装模作样,只是表面上不会说什么,反而客客气气地谢过他帮忙“教训”弟子。 斗法大会的比赛还未正式开始,眼前不过是一场走走场面的开幕式,就如此暗流涌动,闫景宸突然觉得这次来的值了——哪怕不下场比赛,坐在一边看戏喝茶嗑瓜子,顺便卖点药丸赚点零花钱,也不错。 邰鲁山过后,终于轮到了昆仑派。 论门派历史渊源和规模,整个修真界都公认昆仑派为第一,只是众人都没想到,堂堂昆仑派居然这么寒颤,上上下下加起来才来了五个人——当然和他们坐在一起的空远法师是不能算的,他属于散修一派。 玄龟长老介绍完昆仑派和闫景宸后,场内居然一片安静,场面萧条地好似吹过了一阵寒凉秋风。 或许是闫景宸舍不得看到冷场,他走了几步到栏杆边站定,向四面八方拱了拱手,很有掌门派头地朗声道:“诸位不必多礼,都平身吧!好好比赛,争取活着,不要残疾。” 仝梧在他身后一下子乐得笑出了声,“闫景宸,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 闫景宸不顾众目睽睽,回头朝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他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把修真界那些看不惯昆仑派又要强忍着恶心恭维上来的假君子给气个半死,谁让他们死要面子和风度,现在也只能在昆仑派面前装孙子。 不管是他闫景宸本人,还是他身后的整个昆仑派,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 玄龟长老也是没想到闫景宸会突然来这招,不过看着自己一向讨厌的邰鲁山大长老被贬损地脸色大变,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痛快的。 各大门派走了个场后,就轮到散修了。 散修里的确有些高手,而除了空远和昆仑派坐在一处,其他散修都自发聚拢在一起,规模倒也不小。由于散修人多,待玄龟长老只挑几个出名的介绍,说到他们名号的时候,散修们同样抱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最后,玄龟长老说出了空远的名字,同时欢呼再起。 比起昆仑派的冷遇,空远得到的掌声着实够多,结果却是周围人一头热,作为中心人物的空远则是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道:“真吵。” 空远,素来目空一切,放眼整个修真界,能让他刮目相看的也就昆仑一脉了。 在场所有参赛门派和散修都亮过相后,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为了让参赛者们尽快进入状态,南冥殿安排了几场表演赛供所有宾客观赏,其目的之二,便是将本次斗法大会的新规则通过实战演绎给宾客们看。 随着玄龟长老宣布第一组表演赛的人员名单,周围原本散发着强烈光芒的明珠渐渐黯淡下去,只余中间高台上一束光,将整个台子照得清清楚楚。 闫景宸对仝梧说:“你没有参加过实战,如果这次准备下去比比看,可以看看他们是怎么打的。” 仝梧点点头,将目光专注地放到台子上,认真观看起来。 第50章 第五十章 表演赛 表演赛的第一场是1v1形式,参赛的是两位南冥殿第十七代低阶弟子,年纪尚轻,修为不深。 如闫景宸所说,昆仑派的位置极好,他们能将台上两位弟子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为了方便位置不佳的宾客能看清表演赛,南冥殿特意在会场上空设立了四面大幕,分朝四方席位。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大幕居然能投射出赛台上的景象,此刻大幕上正近距离地投射出两位参赛者的脸部,大特写之下,仝梧看到他们的表情都极紧张,甚至比赛还未开始,他们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斗法不比普通比赛,未免殃及池鱼,裁判一般都不会下场,而是在一边专设的席位上观看比赛。 两位参赛者互相行礼后,裁判一声令下,表演赛开始。 只见两位弟子谁都没有率先出手的打算,反而都退后了一步,谨慎地观察对方。 仝梧时而观看大幕,发现居然能从他们俩严重读出一些杀气来,但并不明显。 终于,在两分钟的僵持后,个子矮的那个率先发难,他大喝一声朝同门扑将过去,及至对方门面,掌风突然变拳,结结实实的拳头砸在对方鼻梁上,立时只看到被突袭的那位弟子捂着鼻子,蹬蹬蹬后退了三步。 矮个子一击得手并不得意,在对方鼻子里酸甜苦辣五味陈杂之时,反而表现的更为谨慎,他小心地游了小半场,待看到对方空着的左手做了个细微的小动作后,眼中立刻精光爆闪,扭腰在办公中一个翻腾,堪堪躲过一次攻击。 “连勋,你居然耍诈使暗器!”矮个子躲得狼狈,起身后朝着方才被自己打中面门的同门大骂。 “我耍诈?”连勋终于觉得鼻子好了些,只是说话还有些瓮声瓮气的,像个太监似的,“谁规定比赛不能用暗器了?倒是你,打人面门还有理了?” 至此,谁都看出这两位南冥弟子不和了。 连勋话音刚落,矮个子便不再同他多说,又是一跃而上,两人再次斗在一起。 仝梧看着被炸掉了一角的台子边,轻声问闫景宸:“那连勋方才用了什么暗器,怎么如此厉害?”若不是矮个子躲得快,恐怕这会儿半边身子都炸没了。 “是法宝,威力比较大,但只有一次效果。”闫景宸回答的时候皱着眉头,总觉得这场比赛不会好收场。 果然如闫景宸所预料,两个南冥弟子打到后来,都显得有些不要命了。 南冥十七代弟子都入门较晚,至今入门最久的恐怕也就一百多年,这样的情况下,除非他们之中出了个天才,否则修为尚浅的十七代弟子互比中,应当是比体技为主,斗法术为辅,按照南冥殿以往的比赛规则,恐怕低阶弟子之间的比赛是打斗致死多过法术伤害致死,可眼下......情况却有些诡异了。 矮个子在法术方面明显还未有什么建树,刚开始偷袭面门得手后的确略占上风,可是几十招下来后,便开始不敌,因为他已经被动用了不少法术对他进行攻击的连勋压得动弹不得,只有挨打的份了。 眼看着情况不对,仝梧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只见场下矮个子的身形已经不如一开始灵便,连勋又接连甩出了一道天雷符和一件法宝,两道杀招往矮个子身上招呼,他躲了初一没躲过十五,被法宝的巨大威力击中,一下子往后飞出五六米远,撞在台子边事先设好的结界上,身子软软倒地一动不动。 “哗——!”场内瞬间哗然,有震惊的,有叫好的。 连勋毫不在意地站在一边,眼看着裁判上去拉直矮个子的身体,又探过他的呼吸和脉搏后,冷声问:“如何?” 裁判摇了摇头,矮个子这是不行了,死了。 裁判宣布了矮个子的死讯,连勋立刻得意地大笑起来,上前一脚踢在矮个子的尸体上,也不怕人诟病,大庭广众之下嚣张道:“想整死我?没那么容易!”说完,大跨步下了早就撤走结界的台子。 表演赛第一场就死了个人,而且南冥殿方面似乎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这发展可真是......让人呵呵哒。 当然在场的宾客中,除了昆仑派众人和空远,其他人对死人似乎没什么感觉,即使是最初震惊的几个门派,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现实,并且对接下来的表演赛和自己即将参与的正式比赛有了更强大的心理准备。 死人一事很快被揭过去,有南冥弟子上来清理了场地,第二场表演赛随之开始。 第二场比赛是2v2模式,四位弟子在场地中站定行礼,同样在裁判的一声令下后开始比赛,虽然看得出组队的两人之间关系不错,但互相对比赛的对象却并没有夹带什么私怨,两组人倒是来了场规规矩矩的比赛,华丽的技能将之前的打死人的阴霾稍稍扫去一些。 第二场比赛结束,仝梧长长地松了口气,靠坐在闫景宸身边显得很疲累。 闫景宸轻轻拍他的背,“怎么,很累?” “有一点。”仝梧轻声说。 “别太放在心上,这件事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恐怕是南冥殿弟子之间的私怨,就算不是今天,那连勋总会找个机会把人给除了。” 仝梧点点头,表示听见了,却还是不想多说话。 就在他怏怏没精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诵经声,转头去看,才发现空远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合十的双手间缠绕着一串佛珠,嘴唇轻轻蠕动,诵出一段庄严肃穆的往生咒来。随着他的诵经声,周围渐渐有细碎的光华凝聚在一起,绕着空远飞了一阵后,渐渐向上游离而去。 仝梧细心地发现,空远眉心的印记又深了一些。 待光华淹没在深黑的海幕中,空远将一遍往生咒诵到底,却没有睁眼的意思。 这样的空远开起来颇有宝相庄严的意思,和闫景宸嘴上挂着的妖僧二字,一时间有些相去甚远。 仝梧不禁赞叹道:“空远法师宝相庄严,想必得道之日不远。” 闫景宸笑了笑说:“得不得道,全凭他自己,如果他不想,人间便是他的道。” 仝梧睁着大眼睛看闫景宸,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明白的。”闫景宸没再说什么,仝梧也不再追问,大概是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吧! 此时,空远仿佛才从某种情绪中回过神来,他缓缓睁开细长的眉眼,看向仝梧的眼神仍带有些未散的庄严和一些怜悯,他问仝梧道:“如何,小僵尸,满意了吗?” 仝梧这才知道他刚才的那段往生咒为谁而念,再看闫景宸、看谭鑫、看红碎、看紫磬,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在眼底藏在心里,然后默默释然——天下苍生哪有不枉死,若要担心,恐怕精力不够用,不如就将身边这些在乎自己的人放在心上,这就够了。 想通了这一节,仝梧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对之后会遇上的比赛,也不那么紧张了。 反正他是只开了外挂的小僵尸,就如闫景宸所说,谁死都轮不上自己,大家就赛场上走着瞧吧! 就这么一个小插曲的时间,第三第四场表演赛已经结束,玄龟长老宣布休息半小时,过后会有最后一场表演赛,是五人对五人的比赛。 仝梧一听乐了,笑了半天才说:“闫景宸,你说这2v2、3v3、5v5的,像不像网吧客人最喜欢打的那款网络游戏,我记得里面那什么竞技场就是这种组队制度。” 闫景宸听了,觉得有点意思,还真有几分像,都是打死了算结束。 不过网游怎么能和现实同日而语,斗法大会什么都来真格的,死了就是死了,千百年的努力付出毁于一旦,这种失败谁都不想承受,所以拼命想要赢。 不得不说,南冥殿斗法大会的这项恶习,除了主办方一力促成,修士们输不起,也是培养恶习的温床。 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气氛比之刚才表演赛的时候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不少小门派前来和闫景宸打招呼,示好之意特别明显。 玄龟长老将时间掐得很准,半小时一到,他又一声呼喝,场面再次安静。 5v5的表演赛和前四场都不同,玄龟长老不但将比赛规则重新念了一遍,又将参与比赛的十位南冥殿弟子挨个介绍一番,态度很是庄重。 从大幕上投射出的影响看来,仝梧的确发现了这十人的不同之处。 这十人所穿着的服饰和先前那些南冥弟子的一样,都是南冥殿弟子统一的练功服,但他们的眼神有所不同,和先前那些弟子平淡无奇相比,这十位看上去就精神很多了,在环视周围时那精光四射的眼神,灼灼有力,就像会穿透别人身体的利剑,有着睥睨众生的傲气和势在必得的欲/望。 看样子接下去这场表演赛会非常精彩,若是错过,恐怕会少了许多乐趣。 而且这十人......恐怕不止是参加表演赛那么简单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玲珑心 果然如仝梧所料,最后这场5v5的表演赛比起先前四场,那是精彩了十倍不止,除了两方人马精彩卓绝的配合,他们各自所展现出的高深的法术和对符咒的运用自如,也叫人叹为观止。 虽然两组人在表演赛中表现的并不明显,可仝梧还是从他们的攻防模式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再结合昆仑派几人的风格路数,看来似乎可以效仿南冥殿一二。 像是要印证仝梧的猜测一般,场上有一人被被敌方充当先锋的剑修捕捉到,一道剑气将他的衣衫划破,手臂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受伤弟子当即被同伴护住,之前仝梧一直在观察的那位总是站在角落里甚少攻击的弟子立时抢上前,凝气于指尖,在受伤弟子身上虚空画了一道符,那人手臂上的伤便以极快的速度止血凝结,不多时便好了。 紫磬也看出门道了,在仝梧身后啧啧称奇道:“哎哟我去,这奶妈够犀利的,看这架势,凝神了吧!” “恐怕快要破元。”闫景宸道。 一场5v5的比赛打下来,两方人马打了个平手,和和气气地收了场。 玄龟长老待台子被清理干净后又上场,宣布今天的表演赛到此结束,请在场各位先随领路弟子回各自小院休息,晚宴开始时会有专门弟子再来带各位赴宴。当然了,若是不愿意来回走动,在这里等到晚些直接赴宴也无不可。 注入邰鲁山这类前来弟子众多的门派,来回移动不方便,况且门派长老和弟子分开几日,在比赛前也有诸多话要交代,便选择在会场休息,不再返回小院。 左右昆仑派人少,带上空远也才六个人,他们便决定回小院去歇着,到底要比在会场里舒服。 离开前,仝梧看到邰鲁山等大门派纷纷掏出法宝,形状各异的小东西被摆放在地上后,居然会慢慢变大! “那是什么?”仝梧问。 紫磬听了吃吃地笑,闫景宸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才转而对仝梧说:“那叫玲珑心。” “玲珑心?干什么用的?”这法宝的名字倒是挺女儿家家的。 “玲珑心接触实地后会慢慢变大,而且能根据施放者的心思,变成简易的凉棚或是豪华的院落,供人休憩。” “哦!”仝梧点点头,觉得这东西有点意思,倒也挺名副其实。 “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弄几个给你玩玩。” 闻言,仝梧看着闫景宸,“这东西贵不贵?” “不贵!” “不便宜!” 闫景宸和紫磬同时开口,说的内容截然相反。 仝梧:“到底贵还是便宜?” 如果是那种价格便宜的小东西,他到不介意闫景宸去整一些来给自己玩,如果是很贵的,那还是免了吧!他可不想让闫景宸太破费,再有钱,那钱也得养着昆仑派上下老小。 闫景宸摸摸鼻子,看着邰鲁山那里的玲珑心已经化成一座颇为豪华的宅院,两百来个弟子随着大长老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宅院的大门就被闭紧,外人无法窥得其中一二。 仝梧目瞪口呆,这座用玲珑心化出来的院子,从外表上看来,也不过和南冥殿派给昆仑派的小院一般大小,怎么能容得下那么多人呢!整整两百个人啊!就算修士各有神通,院子也还是会被塞爆的吧! “他们在里面不会挤死吗?”仝梧问。 “不会!”紫磬拍着胸脯道:“你以为这东西卖五十万一个是玩的?它内部空间的实际大小,最高可以达到外表的二十倍。” “卧槽!”五十万,值了! 本来闫景宸还真想弄几个给仝梧玩的,现在被紫磬口没遮拦说出了价格,他当然不敢这么做了,以他对仝梧的了解,这傻孩子最不愿意的就是他闫景宸“公器私用”,不愿意自己为了他花太多钱,仝梧总说:“昆仑派人多,哪都需要用钱,我不过一个人而已,吃的用的玩的,哪能花掉这许多钱?够用就行,你且省着点。” 天知道他闫景宸在物质方面,根本就是穷得只剩下钱了好吗!还找了个这么省的伴侣,也是福大命大。 “那个什么......小梧你别放心上,紫磬他口没遮拦,这东西其实没那么贵。”闫景宸解释。 “师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紫磬继续拆台,“顶配版的五十万,在里面待着安静又舒服,便宜的低配版能待人?” 闫景宸被他说得无从反驳,不得不承认市场上那些三五万的低配玲珑心根本没法用,不隔音不隔热不御寒也就算了,每次化出的都是些寒颤东西,要么是一座四面漏风的帐篷,要么是简易凉棚,要么就是临时茅厕,总之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仝梧看他们师兄弟俩你来我往了半天,有些咂摸出意思了,“闫景宸,玲珑心是从你这卖出去的?” 闫景宸没说话,表情说明了一切。 “......” 紫磬便乘机开始数落师兄小气,克扣他工资也就算了,居然都不肯让他用员工价买个玲珑心,简直抠门之极! “你要玲珑心干什么?不用在外赶路风餐露宿,这东西你拿着积灰还不如让我卖了。” “不用风餐露宿?大爷我蹲在山里三天三夜就为了一株草药,一株师兄你!要!的!草!药!” 仝梧最终忍不住打断他们,拍板道:“行了,什么都别说了,闫景宸,给你师弟弄一个玩玩吧!这东西放在我身边少不了要掉了,给紫磬保管着,有空让他带来给我把玩把玩就行。” “......也行,就听你的吧!” 闫景宸一同意,紫磬对于能成功占到师兄便宜表示很高兴,三呼:“兄嫂万岁!”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仝梧无语地看着紫磬,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比自己早出生了几百年......玩心那么重的老不休,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行了行了,就你事多,赶紧回去休息,没见到小梧累了吗?”闫景宸恼紫磬烦,一脚踹在自家师弟屁股上,要他赶紧闭嘴。 一行人热热闹闹回了昆仑派小院,仝梧洗了手喝上几口热茶,舒服地躺在房间里的软榻上,任由闫景宸替他按摩着僵硬的身体,昏昏欲睡。 闫景宸见他困了,便拉过毯子替他盖上,谁知仝梧突然抓住他的手道:“别走,陪我。” “我不走,就在边上坐着,你好好睡。” 仝梧不睁眼,换了个姿势把脸别到另一边,“上来一起睡吧,你在我身边,我觉得安心。” “......” 空间里短暂地静谧了几秒后,仝梧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不一会儿闫景宸便掀开毯子贴了过来,规矩地在他身边躺了。 “睡吧,要不要我给你唱歌?”闫景宸调侃道。 “不用。”仝梧摇了摇头,强撑着一丝清明问:“这比赛我们要怎么打?”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宴会 比赛怎么打,闫景宸此时也不想多说,因为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该让仝梧小朋友睡个觉休息一会儿,以应对接下来南冥殿主的宴请。 晚上,下午带他们去会场的南冥弟子又来了,将他们领到宴会场地后便离开了。 昆仑派一行人踏进宴会场地的时候,大厅里除了正在布置细节的南冥弟子,还没有其他宾客到达,见到昆仑派众人踏着清风进来,立刻就有弟子放下手中的活迎上来,将他们带到昆仑派的席位后又沏了茶,才鞠躬离开,重新忙自己的活。 “服务挺周到的。”紫磬抿着茶道。 “当然周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嘛!”红碎点了下紫磬的脑袋,“是你偏要坐在小梧边上的,把他给我看好了,要有什么闪失我劈了你。” 紫磬白了师姐一眼,“还用你动手?小梧若有个闪失,师兄会先撕了我。” 闫景宸看着紫磬,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仝梧看他们抬杠就觉得好玩,哪怕刚才觉得气氛有山雨欲来的紧张,此刻也放松下来跟着笑。 还是谭鑫最稳重,他推了推眼镜,双眼透着一揽全局的自信,“我们的位置离主位近,恐怕这么安排有蹊跷,南冥殿以小梧为目标,今晚大家小心点吧!” 仝梧这才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桌和别处不一样,桌子的大小看上去只够一人用餐使用,桌上一副碗筷,桌边一把椅子。 虽然桌椅器具都是单人份,可仝梧看得出,那些东西俱是精美的。 照这样看来,恐怕那桌十有八/九是南冥殿主的席位,仝梧着实没想到昆仑派会被排在离殿主那么近的位置,而且还是左下首...... 还没等他来得及想清楚南冥殿的用意,宴会大厅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居然是邰鲁山和北苍派先后来到。 “哎呀!”邰鲁山大长老三淼道人率先进了大厅,在看到闫景宸和昆仑派的席位后,便大踏步向着昆仑派的席位走来,“闫掌门!” 相较于三淼道人的“热情”,闫景宸的表现显得很平淡,他略一颔首,没有起身相迎。 三淼道人下午在大会会场的时候向闫景宸打过招呼,不过并未显得如此热情,倒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清高意思,缘何现在表现的那么热情,好像两人是数百年的执交好友一般。别看三淼道人比闫景宸年长,其实要论辈分的话,此人还比闫景宸低了两辈,若不是邰鲁山掌门常年闭关,其他和三淼道人同辈的门人又陨落不少,三淼道人也是没机会出现在宴会厅大里的。 似乎是没注意到闫景宸的态度,三淼道人三两步上前,见昆仑派的圆桌边还有个空位,便自来熟地坐了下来,“闫掌门,下午见面仓促,没好好和您打招呼,您大人有大大量,别见怪。” “......”仝梧从没见过这么说话的人,虽然听不出哪儿不对,但就是叫人不舒服。 闫景宸又一点头,没说介意还是不介意,也没给三淼道人看茶。 一时间,在场众人神色都微妙了起来——昆仑派众人是幸灾乐祸,北苍派则是有些看好戏的意思,唯有三淼道人带进来的几位北苍弟子,表情愤愤不平。 仝梧知道闫景宸傲气,也觉得三淼道人突来的热情有蹊跷,所以任由着闫景宸摆谱,可凡事也得有个限度,到现在这种程度也够了,再闹下去场面不好看。 这么想着,仝梧放在桌子下的手捏了捏闫景宸的,方才站起来提起茶壶替三淼道人斟茶,“大长老,请喝茶!” 见有人给自己台阶下,三淼道人的表情才不那么尴尬,虚扶了一下茶杯道谢,“多谢这位小道友,敢问尊姓大名?” “晚辈仝梧,久仰大长老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个屁!来南冥殿前他甚至都没听过邰鲁山的名头。 闫景宸在一边听得好笑,小朋友倒是越来越会应付人了。 “仝梧!?”大长老表情略微惊讶,“你就是昆仑派的那只......咳......那位......” 仝梧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改口改得僵硬,仍然笑道:“是,我就是昆仑派那只尸修,如假包换,千金难买。” “噗!”紫磬没忍住,喷了口茶出来,同时对仝梧使了个眼色:“兄嫂威武!” 三淼道人闻言,打了个哈哈,“仝小道友真会开玩笑。”他还想再说什么,又有其他门派陆续赶到,便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向闫景宸一抱拳道:“老朽就不多打扰各位了,闫掌门,请了!” “请。”到此时,闫景宸方才纡尊降贵地开口说了一个字。 三淼道人走了,闫景宸绷着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他将仝梧刚才提茶壶的那只手抓过来捏着,凑到仝梧耳边道:“小孩儿还挺贤惠哈。” “滚!” 说话间,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刚才还空着的席位如今已经坐满了一半人。 仝梧看了眼时间,里宴会开始还有一会儿,恐怕姗姗来迟的不会少。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所有参宴的宾客才尽数到齐,此时气氛比下午轻松了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见了面都会打个招呼,桌上不知何时摆上了一些干果点心,在宴会开始前供宾客食用。 “怎么还不开始?”喧闹中,不知是谁说了句话。 “老兄弟,你也太急了,这不还没到时间呢!”有人劝解。 原来是厅末散修那几桌里传来的声音,各大门派顿时便没了计较——散修无门无派无规矩,这样大的场面下说出些没礼貌的话,也实在是可以原谅的,只是原谅归原谅,对那些散修,有门有派的还是颇多看不起。 其实不仅那散修,厅中不少人都对南冥殿主迟迟不出现很不满,只是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就在此时,有个衣着精贵的南冥弟子从大门进来,穿过大厅来到主位那套空着的一人桌椅边站定,提高嗓门说了句:“各位宾客,请注意。”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可以说是寂静。 “各位宾客,大家好!在下南冥首席大弟子林利,在此给各位行礼了。”说着,弯腰拱手,行了个大礼,“首先,敝人代表家师欢迎各位的到来,感谢各位青眼,来参加我派举办的小小斗法大会。” “哗啦——” 台下顿时一片掌声,拍手拍得仝梧有些莫名其妙,这位大弟子林利刚才有说什么值得拍手的地方吗? 林利又说:“很抱歉,家师今天身体微恙,恐怕无法准时来主持开宴,还请各位见谅。”说完,他顿了顿,等大家的反应。 果然有人顺水推舟问南冥殿主的情况,一时间大家都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林利见差不多了,才又说:“多谢各位宾客关心,晚些若是家师情况好转,会再来与各位举杯邀月,现在我们请玄龟大长老上来说几句话。” 玄龟大长老领着一众南冥殿长老团进了大厅,待其他人入座,才不紧不慢地接过林利的话茬,说了些欢迎体己的场面话,才宣布宴会开始。 话音刚落,就有南冥殿仆从鱼贯而入,撤走先前的干果点心,换上各式菜色。 闫景宸看着玄龟大长老的背影,又看看空着的主位,说:“行啊,比我还会摆谱,有前途。” “也不知道这位殿主什么路数,怎地如此神秘。” “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咱们总要会会的,山不来就我......” “我便去就山。”仝梧接口,和闫景宸相视一笑,浓情蜜意得很。 此时大厅及厅外的明珠皆亮到了极致,将大厅的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大厅四周的窗户也尽数被打开,仝梧这才发现,原来这间大厅外是一圈游廊,廊外则是一座大大的花园,花园里种着许多没见过的植物,空地上又摆着许多圆桌面。 大厅主宴开始,花园里也陆续有人入座,原来各大门派的弟子被安排在了花园里。 昆仑派众人连同空远法师皆不食,桌上荤的几乎没人动筷,只有几个素菜稍微被吃了几口,有些事总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做得太明显。 宴会进入后半阶段,南冥殿主迟迟未出现,有好事者又开始猜测南冥殿主怎么了。 仝梧也不禁对这位觊觎自己的殿主好奇起来,“你们说,他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我看不一定,说不定就是装逼摆谱呢。” 红碎:“瞎说吧,你们以为人人都像大师兄这样爱装逼?” 闫景宸:“......我亲爱的红碎,你真是我的好师妹啊!” 红碎:“我什么都没说!” 此时,宴会厅中已经有不少门派开始互相走动,昆仑派不动如山,坐着自顾自聊天喝茶。 时间差不多了,便又有人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换上新鲜的果盘。 仝梧目瞪口呆,这深海之中居然还能有鲜果,着实不容易。 而让仝梧更为意外的是,昆仑派的桌上除了常规的鲜果盘,居然还有人专门往他面前多放了两颗圆的可怕的果子,正是那日将仝梧弄得头晕犯恶心的妖果! 一桌人脸色都变了,这南冥殿主是什么意思?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南冥殿主 南冥殿主藏头露尾得不出现,倒是会整幺蛾子,大庭广众之下用两颗妖果来试探仝梧,试探昆仑派的底线,其居心不良,可见一斑。 仝梧扫了眼大厅,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加菜”,不少人已经喝得七七八八,醉得东倒西歪形容狼狈。 要说修真界,和真正的天庭那自然是没得比,但比起凡人的那些吃穿用度,那是要好上百倍的——就拿今晚宴会上的酒来说,从酿制的第一道工序开始,用的材料器具就都是顶好的,更别说后来封存的环境和酒的年限了,恐怕今晚修士们饮下的这些酒,历史都在三百年以上。 这些酒,随便带一壶出去,那都是价值不菲的。 仝梧心想,贪杯果然误事,这些人贪图南冥殿美酒,早把明日的比赛抛之脑后。 也亏得这些人喝多了,对昆仑派的注意力渐渐降低,也不可谓不好。 就在昆仑派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悠哉模样扫视全场,考虑着要不要先撤退时,南冥殿主的大弟子林利又来了,好像知道昆仑派准备撤似的,他从大门进来后便直冲着昆仑派的席面而来,一时间几人倒不好就这么走了。 林利扫了眼桌上未动分毫的果盘,陪笑道:“诸位,可是菜色不合胃口?” 仝梧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林利人如其名,很是伶俐,只消稍稍多看了仝梧一眼,便知道他的疑问所在,当即又道:“方才小侄在厨房监工,见仆从们撤回来的餐盘里有许多菜色未动分毫,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从昆仑派桌上撤下的,心里恐因菜色不佳而怠慢了各位贵客,特前来询问情况。” 闫景宸闻言,蹙紧了眉头,这人缘何自称“小侄”...... 仝梧见闫景宸不说话,便替他回答林利,“林先生误会了,菜色的确精美,只是我等许久不曾进食,恐一时贪口误了大事,索性便不吃了。” 这番话说的也没错,修士辟谷,本就稀松平常。林利作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刚要说什么,在仔细看了眼桌面后,又惊讶地问道:“沾不得荤腥油腻,各位连鲜果也不食么?可是觉得果品不新鲜?”说着,还状似无意地提了句:“果品一早才从上面运下来的,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不是不是,只是不食,皆不食罢了。” “哦!”林利见仝梧丝毫没被自己的话给引导,在心里狠狠咬牙,师命难为,他也只有直说了!当即虚点了一下桌上装着两颗圆润妖果的盘子问仝梧:“仝先生,这两颗碧血果可是家师特意为您准备的,不尝尝么?” “不了,不食,皆不食。”仝梧仍旧这么回答。 林利作出一副可惜的模样,摇了摇头,“可是仝先生不会剖这果子?前几日送了一箱去昆仑派的小院,也被尽数退回了,师父她老人家还怪我招待不周,该亲自来替仝先生剖果子的。” 仝梧:“......” 这林利说了半天,仝梧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看样子今天非得逼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把妖果里的血水给饮了,才算满意。 仝梧懂,所有人都懂,闫景宸又怎会不明白?他看林利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当即拦住了还要说话的仝梧,对林利说:“多谢林道友,只是小梧不爱进食,这事情也逼不得,还请回吧!时候不早,吾等也要回去休息了。” 林利闻言,正要动手剖果子的动作一顿,“闫掌门,这么早就要走?家师一会儿可就要来了。” “我们等了一晚上也未见殿主出现,此时再来,算什么意思?” “家师身体抱恙嘛,此刻好了些,刚才已传我消息,稍后就到,定要与各位同饮一杯。” 闫景宸挑眉,这场子里大部分人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南冥殿主又来充当什么搅屎棍? 闫景宸对眼前这个自称“小侄”后辈颇多不满,此刻他竭力拦着不让人走,实在叫人心烦意乱,便挥了挥手让他滚,“你先走吧,我且再多坐一会儿,过了十点,可就不等人了。” “您放心,师父他老人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到的。” 众人不再理会,林利也不再自讨没趣,反正把人留下来了,也算是完成了师父给的一半任务。 过不多时,又有仆从进得厅堂,将果盘撤走,换上戒酒醒神的茶水。 也不知是用什么泡的茶,效果倒是很显著,在场喝得八分醉的修士们只饮了几口,就都恢复清醒,揉着眼睛一副大梦刚醒的模样。 既然酒醒了,时间也不早,不少修士就提议要回小院歇息,却也被拦了下来。 有散修不服气,当即顶撞道:“凭什么不让走?你家殿主到现在不出现,还不许我们走了?” “我家殿主一会儿就会出来同各位赔罪,这位道长还请再等等。” “等个屁,凭什么他们能走!”他指着原本南冥长老那一桌,此刻一个人都没。 也不知南冥殿几位长老什么时候走的,就连滴酒未沾的昆仑众人也没发觉。 “那是有原因的,长老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仆从解释道。 然而现场不少等了一晚上的修士们都心里有气,又被拦着不准离开大厅,纵然涵养再好,此刻也忍不住要爆发出来了,这其中邰鲁山的三淼道人首当其冲,仗着自己门派大地位高,就要和人动手。 就在这时,林利强势地隔开三淼道人和仆从,陪笑道:“道人莫生气,家师可不就来了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走廊尽头,一位女修士抱着个三岁女娃,缓缓走出。 这女娃仝梧认得,正是前几日在湖边碰上的小女孩儿,而抱着她的正是那日来寻人的女修士翠环。 虽然早知道这孩子是南冥殿的,可为何今日这般场景,却将她带出来? 莫非...... 不过一个肖想,仝梧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感觉有点太过扯蛋。 像是为了印证他内心的扯蛋,林利排开众人,来到小女孩儿身边弯下腰,恭敬地行礼道:“师父。” 众人顿时五雷轰顶,表情都是难以置信。 这个看上去只有三岁的小女孩儿居然是南冥殿主!? 一时间,大厅里质疑声四起,不少没什么门派教养的散修开始骂骂咧咧,说南冥殿居然拿一个小奶娃子忽悠他们,简直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太过分! 小女孩儿不理会周围人的质疑,老成地对林利一点头道:“抱我过去坐,这些人真是聒噪。” “或许是等得久了,师父别介意。” “哼!”小女孩儿冷哼一声,斜眼瞪了眼大厅里众人一眼,眼神居然颇为严厉。 这一眼足有威压,吵吵嚷嚷的众人都觉得头顶上仿佛被一直无形的手压了一把,不但气焰瞬间弱了,就连自己的身量都仿佛矮了一截,这其中尤以三淼道人感觉最为强烈。 林利抱着小女儿坐到空了大半夜的主位上,这才向众宾客介绍道:“各位,我身边的这位,就是南冥殿的殿主,家师慕容燕燕。” “哗——”场面又一阵喧哗,但只一秒,就瞬间被消音似的静了下来,因为慕容燕燕的表情太可怕了,实在不像个三岁小女孩。 仝梧看着脸色布满阴霾的慕容燕燕,居然就是南冥殿主!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傀儡 慕容燕燕扫视全场,在场的除了昆仑派一行人和另几位厉害点的散修,余下的修士们都被慕容燕燕可怕的表情给震住了。 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岁年龄的小女孩,居然能让人心生可怖的感觉! 就在凝重的气氛达到临界点的时候,突地,慕容燕燕笑开了。 小女孩儿的外表,展现出来的笑容却并不天真无邪,而是有着叫人厌恶的阴险,她轻巧道:“各位站着做什么?人家身体不适来得晚了,各位莫不是生气了?”言语里,多少有点威胁所有人坐下的意思。 大厅里都是些老不死的修士,个个都是人精,说好听点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说难听点就是欺软怕硬,看出这慕容燕燕不好惹后,纵使他们人数众多,也不想和地头蛇闹翻,于是都乖乖坐下了。 “这才对嘛!”慕容燕燕高兴地拍拍手,又对林利说:“乖徒弟,为师饿了,还不快上菜?” “是,师父!” 林利出去吩咐了仆从,不一会儿就仆从端着精细的珍馐进来,林利支开翠环,亲自在旁给慕容燕燕布菜,以玄龟长老为首的南冥殿长老静候在侧,个个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场面那是结结实实的诡异,一屋子男修女修干坐着,眼巴巴看一个小女孩儿吃饭。 慕容燕燕吃相极好,又乖巧又斯文,仝梧却看得浑身难过。 他悄声对闫景宸说:“我见过她,那天在湖边遇上的小女孩儿就是她!” “嗯......”闫景宸沉吟不语,料想那天仝梧感觉到的杀气,也是来自慕容燕燕。 慕容燕燕吃饭时很认真,全神贯注地看着盘中餐食,不但将米饭被扫的一粒不剩,就连菜里那些辅料都被她吃得干干净净,一点碎屑都没落下,那模样活像个十天半月没好好吃饭的小乞丐。 可这南冥殿如此土豪,断不至于让殿主饿着吧......况且她那样的人,谁敢饿她? 吃饱了,慕容燕燕这才抬起头,又挂上那种叫人浑身难过的笑容,转头看向昆仑派所在的席位,欢快地说:“咦!闫掌门也来了!什么风把您这等贵人吹来了?” 小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的,用大人的语气说话本该叫人听着觉得又可爱又逗,可一切换成这位慕容燕燕来演绎,却着实让人恶心的不行,就像个半老徐娘偏要涂脂抹粉卖弄风/骚似的,偏偏毫无美感。 闫景宸知今晚不能善了,当即冷笑一声,不客气道:“可不就是您这位人来疯把我们吹来的么?” “哈哈......”仝梧没忍住,笑了出来。 慕容燕燕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他看向仝梧,冷声道:“小僵尸,你笑什么?” 仝梧回道:“因为刚才的冷笑话太好笑。” 慕容燕燕:“......” 林利在旁观察师父的脸色,看起来阴晴不定的,当即上前一步指着仝梧呵斥道:“你说什么!太好笑是什么意思!?” 仝梧耸耸肩,说:“就是好笑的意思咯,你听不懂人话?” 林利还要再说,被慕容燕燕喝止,她抬抬手,示意林利将自己抱起,然后搂着他的肩膀轻声命令道:“到那里去。”说着,朝仝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看他朝着自己过来,仝梧不由得全身戒备,不止他,就连闫景宸都紧张了起来。 等走近了,林利将慕容燕燕放在空着的座椅上,那位置正好和仝梧对天门。 “小僵尸。”慕容燕燕拿起刚才未被撤走的碧血果,看向仝梧,“算上前两回,今天可算是咱们第三次见面了。” 仝梧闻言,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在下有名有姓,上仝下梧,慕容殿主,有礼了。在下与殿主不过前几日初逢,湖边偶遇罢了,再加上今日,统共也不过见了两面,何来三之说?” 慕容燕燕闻言,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仝梧你还真是健忘,自市图书馆那日一别,人家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啊~” 仝梧听了,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他出入市图书馆无数次,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没和谁说过话,除了第一次...... 第一次!? 仝梧震惊地看向慕容燕燕,今晚第二次感到不可置信。 他头一次去市图书馆的时候,一共就接触过没几个人,其中女性只有一个,那就是替自己指路的那位热心女孩......难道那女孩就是慕容燕燕? 他看向慕容燕燕的眼神有了疑问,慕容燕燕大方道:“没错,给你指路的那个人就是我。” “可你那时候看上去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替自己指路的女孩,没有二十出头,至少也有十七八岁。 慕容燕燕一摆手,轻描淡写道:“出了点状况,不提也罢,过几日就会再长大的。” 仝梧点点头,难怪今天见她,感觉比几日前又大了一些,原来还是会长的。 “那敢问慕容殿主,几次三番接近我,却为何事?” “我想找你玩呀~”慕容燕燕说。 “玩?” “对!”慕容燕燕点了点头,“我的傀儡去年被玩坏了,想要找个结实点不容易坏的,真是天助我也,让人家碰上你~” 慕容燕燕说得娇羞,仝梧却听得浑身恶寒。 感情这人一早就盯上他了,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何需要附着被邀请人气息的南冥斗法大会请柬上,会有他仝梧的气息了,原来早在那时,自己身上的一缕气息就被慕容燕燕给偷走了。 仝梧闭了闭眼睛,让自己消化了一下,又问:“为什么那时候你不动手?” “那时候?因为那时候你想去图书馆呀,做了我的傀儡以后就都不能随心所欲了,我当然会尽量满足傀儡的一切愿望,然后再收割成果。” “......”这什么鬼逻辑! 就在这时,从方才说了个冷笑话后就一直没开口的闫景宸突然插口道:“慕容殿主,你居然有养傀儡这等爱好,我闫景宸倒是闻所未闻。” 慕容燕燕嘻嘻一笑,说:“闫掌门好大的口气,我的事情,难道还要向你一一汇报不成?你要不要也来当我的傀儡?燕燕也会很高兴的。”说着,还拍了两下手。 “我不行,仝梧更不行,闫某劝你还是断了念想吧!” “凭什么!”慕容燕燕的嗓音尖了起来。 凭什么? 闫景宸细长的眼眸扫了眼慕容燕燕,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就凭仝梧是我的道侣,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有谁想打他的注意,得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弱水剑!” 说着,只听“嘤”一声轻吟,闫景宸已然弱水剑在手。 大厅里众人本就将呼吸放得很轻,此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要知道闫景宸可是很少出手的,如今他二话不说弱水剑出鞘,恐怕真是气得不轻了。 慕容燕燕惊讶道:“小僵尸是你的道侣?我怎么不知道?” “你消息那么灵通,会不知道?昆仑令出,闫某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慕容殿主又岂会毫不在意?”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乱斗南冥 闫景宸这话是说对了,当初白色昆仑令出的时候,慕容燕燕的确没放过这条消息,而且当得知闫景宸和仝梧结为道侣后,她心里那是又气愤又嫉妒,只是苦于身体的原因没办法有什么动作,只能拿翠环出气。 慕容燕燕避重就轻,没有回答闫景宸的问题,倒是反问他,难道打算在这里开打? 闫景宸桀骜道:“有何不可?有何不妥?” “斗法大会章程有规定,比赛正式开始前,所有人不得私下斗殴。”慕容燕燕这几日老不出现,却原来并非对斗法大会毫不关心。 “谁说我是正儿八经来参加斗法大会的?谁又告诉你,我昆仑派准备在比赛中杀人的?”闫景宸将弱水剑挽了个剑花,室内霎时银光飞舞,晃得人眼花,“闫某正愁少个挑衅南冥殿的由头,慕容殿主倒是善解人意,见人瞌睡就送枕头。” 说罢,闫景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剑就上。 闫景宸的修为实在是高,他早早就过了破元的阶段,如今几百年巩固下来,是否到达封穹的境界别人不好说,但放眼当今修真界,能打得过他的人不超过一只手,也有可能不超过三个...... 慕容燕燕没料到闫景宸会突然动手,惊险地避过闫景宸的元神剑,哪知斜刺里居然又有剑意来到,便避无可避之下,细皮嫩肉的脸上被划出一道血痕来。 “我的脸!”察觉脸上一凉,慕容燕燕蓦然尖叫,“闫景宸,你我无冤无仇,为何三番两次来坏我好事!” “为何坏你好事?那就要问问你做了些什么了!我放南冥殿逍遥两百余年,你们不懂珍惜也就罢了,居然敢把心思动到小梧手上,今天我定要让南冥殿化为废墟!”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南冥昆仑两家的恩怨,其他人定然都是不想被牵连的,三淼道人率先带着门人外外撤,一时间其他门派和散修纷纷效仿。 闫景宸和慕容燕燕过了两招,没占什么便宜,也没有不敌的迹象,只是心里有些疑问。 此时,被闫景宸突然发难震住的玄龟长老等南冥殿长老也终于反应过来,见自家殿主要吃亏,当即提了口气要加入战局。 紫磬看他们要以多敌一,行那不要脸之事,便一挥手呼喝道:“看什么看,打啊!” 这句话仿佛按到了某个开关,谭鑫和红碎反应过来,一跃而上挡在了众长老前。 仝梧没想到场面会变成这样,他四下看了看,又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发现居然一个都打不过。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平日修炼,还欠缺了一些刻苦。 谭鑫等人对付昆仑派长老,闫景宸自然放心,便全力应付慕容燕燕,五六招过后,只见慕容燕燕越发挡不住自己的攻势,也不知是有什么原因,还是装的。 此时,弱水剑已经发挥到了巅峰状态,只消闫景宸心念稍动,她的剑意便随后而至。 眼看着一剑又要刺中慕容燕燕,突然闫景宸眼角扫到有个人朝自己扑来,他下意识地想躲开,却不曾想那人居然直直朝着弱水剑铺天盖地的绵柔剑意而去,刹那间嗤嗤数声,那人身上被划了十几道口子。 “额......”那人的痛呼被压抑住了,闫景宸仔细一看,此人居然是之前抱着慕容燕燕出来的女修士,似乎名唤翠环。 “你......”闫景宸愣住了,他本无意伤害这位女修士。 翠环挡住了闫景宸的剑,立刻拼着力气推了一把慕容燕燕,“殿主......快逃......”说完,又拦住闫景宸哀求他不要杀慕容燕燕。 闫景宸自然不会听她的,召唤了一声紫磬,要他好好来看看翠环。 紫磬闻言,将对付的那位长老推给谭鑫,自己跑去翠环身边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又掏出一颗药丸逼她吞了,才对闫景宸道:“皮外伤不碍事,倒是师兄你下手真狠,差点把她打得魂飞魄散,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原本想打的不是她。”慕容燕燕,居然有人愿意为她甘愿丢了性命。 闫景宸的剑意对翠环造成的皮外伤是不碍事,可他是过了破元即将封穹的剑修,力量之大可想而知,本该虚无缥缈的剑意早就具象化,不经意间冲撞到了翠环的魂魄,将她的魂魄震荡地差点离体,元神不稳。 被翠环这么一拖延,慕容燕燕早就跑到了大厅边,想要从走廊逃窜。 闫景宸现在是一身火气,对紫磬丢了句“搞定她”,就提起往走廊方向追去。 紫磬没办法,只好心疼地从锦囊里又掏出一颗药丸塞进翠环嘴里,知道她倔强不肯吃,便故技重施,将一道真元从翠环后背心穿入,引着那丸药往下走。 翠环:“放开我!”被捂着嘴,她说话口齿不清。 “对不起啊,在你没事前我不能放开你,师兄会杀了我的。”说着,紫磬调整了一下扶着翠环的姿势,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躺下,“虽然姿势有点怪,不过应该不影响你调息,快把药丸化了,否则你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翠环定定看了紫磬几秒,见他的态度也很坚定,便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开始调息起来。 看她屈服,紫磬也稍稍松了口气,其实他并不在意这女修是死是活,他在乎的是自己会不会被师兄以无能为理由杀人灭口。 因为照顾着翠环,紫磬便没办法再下场参与斗殴,再说他也知道自己在战斗力方面只比仝梧高了那么一丁点,还不如在后方观战不添麻烦来的有用。 仝梧不知何时挨到了紫磬身边,问他翠环怎么样了。 “被师兄误伤差点魂飞魄散,我给她吃了定神丸,能勉强稳住她的三魂七魄,余下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哦......”仝梧点点头,他觉得翠环不是坏人,也不希望她有性命之忧。 两个战五渣带着个半残蹲在角落里,看谭鑫、红碎和空远大师战南冥殿八大长老,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就差来点瓜子可乐爆米花了。 三对八,三八。 仝梧悄悄因为自己清奇的脑洞而笑出声来,紫磬问他笑什么,他又不肯说了。 “切......兄嫂真小气......” “八卦而已,我脑洞大,你别介意。” “......” “对了,你师兄去哪了?”仝梧左右看了看,没见闫景宸。 “他去追慕容燕燕了,我告诉你,你可别去找他哈!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师兄会撕了我的!” 仝梧鄙视地白了紫磬一眼,“瞧你那欺软怕硬的小样。” 紫磬顿时内牛满面,心里感觉可委屈了,师兄妹几人里他排行最小老被欺负也就算了,这新晋兄嫂也不知道善解人意,整天拆穿他很好玩吗?这世道,还能不能好好当师弟了,还有没有人来疼虽小的师弟了,天理不公啊! 说话间,只见谭鑫双手结了个奇怪的印,而后虚空一划,一道奇怪的符咒打了出去,立时将三个想要围攻他的长老给掀翻在地。 “我靠!这招牛逼!”仝梧不由得拍手称快,谭鑫这手虚空画符的本事,一直是他想要达到的高度。 “牛逼啥?谭鑫这才使了三成力,他还有更厉害的你没见过。” “更厉害的?说来听听。”仝梧好奇道。 这回换紫磬卖关子了,他傲娇地哼了一声道:“才不告诉你。” 仝梧:“......” 仝梧小朋友这才知道啥叫自作孽不可活,刚才对着紫磬卖关子,现在轮到他自己被好奇心憋死了。 那三个被谭鑫掀翻的长老排在南冥殿八大长老最末,两个被摔得直不起身,只有一个缓过劲来后再度朝谭鑫扑过来。 其实慕容燕燕早就开溜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斗个什么劲...... 排行第六的长老大喝一声扑向谭鑫,仝梧知道这长老没啥看头,猛盯着谭鑫瞧,只见他右手五指花俏地打了个旋,还没等仝梧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就见几团黑色的东西从他掌心激射而出,将扑过来的长老四肢关节打了个对穿。 这招够狠,大长老立刻失去战斗力,扑街。 和谭鑫相识已久的紫磬也是第一回见到这招,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嘴,又见长老摔倒时身上掉出不少金银玉器,还伴随着两三件不差的法宝,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道:“我靠!打趴这老头还能爆装备?豪华boss等你来打,屠龙宝刀一秒拾取,油腻的师姐在哪里!?” 仝梧听了哭笑不得,这都什么鬼! 同样战斗力强的还有红碎,女人的身体比起男人更为灵活,翻转腾挪间将几个长老耍的团团转,场面很是有趣。 这时候紫磬掏出两颗药丸子丢过去,谭鑫和红碎一人一颗接了,看也不看就丢进嘴里,嚼巴嚼巴就咽下去了。 “你给他们吃了什么?” “补气丸。” “哦,吃小药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等等,空远法师呢?”紫磬也想给空远丢一颗,找了找,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揪住了两个长老,法杖将两人压着,他自己则是盘腿而坐,嘴里叽叽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其实被法杖压着的两人,分别就是先前1v1表演赛的那两位南冥弟子的师父,刚才空远将两人逮着提到角落里,眉慈目顺地问两人:“两位长老,贫僧教你们念往生咒可好?” 那语气,活像要人干了这碗心灵鸡汤似的。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誓不成佛 两个长老被空远的法杖压着,几次三番想要使力挣开压制,却都以失败告终。 空远似乎是看人挑担不吃力,觉得两个长老身上的压力还不够似的,他念完一遍往生咒后,合十的双掌在地上一撑,身形利落地在半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最后稳稳落在法杖中间,突如其来的重量将法杖两头的长老又压下去了一头。 “阿弥陀佛!”空远法师口宣一声佛号,宝相庄严。 仝梧看着空远,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空远脚下踩着的不是法杖,而是一座莲花座。 空远盘腿在窄细的法杖上坐下来,身形稳稳当当,丝毫没有会摔到地上的迹象,仿佛他只是盘腿飘在法杖之上,而非坐实。 “地藏菩萨曾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今看来,有尔等在,这佛......恐怕是成不了了。”说着,空远瞌上写满了慈悲的眼眸,再次念诵起往生咒来。 这一念,仝梧又看到了空远身下的莲花座,只见莲花瞬间大开,佛光普照之下,空远眉心的印记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在慈悲的佛光下为苍生叹息,再一眨眼,只见空远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悲悯天下的泪。 莲生而空远,净亦包罗万象,芥子纳须弥,可藏天下之污浊呼? 答案是无解。 大厅里谭鑫、红碎两人和刘大长老打得难分难解,仝梧和紫磬却将全副注意力全都放在空远身上,只见随着他的念诵,法杖之下二长老的身形越发佝偻,像是被打出了原形的妖怪,又仿佛被满身罪业压得喘不过气。 又一遍往生咒念完,空远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他说:“你二位素来有私仇,却怎可将仇恨转移到徒弟身上,任由两人互博性命?天下苍生平等,岂容儿戏?罢了......就随我多念几遍往生咒罢!” 说着,空远又念了起来,而两位长老若是不跟着念,则会被法杖压得再无翻身之日。 一时间,大厅内打斗的清叱声和诵经声交相,仝梧一时间感觉有些异样。 就在他要想出一些头绪来的时候,紫磬突然轻声对他说:“想不到空远法师的修为已经如此精深,看他这样子,恐怕离修成正果不远了。” “不......他不会修成正果的。”仝梧耳听往生咒,无意识地回答道。 “嗯?你说什么?” “地藏王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仝梧连着把同一句话重复了两遍,紫磬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他不顾翠环还枕在自己腿上,猛地推了仝梧一把,“仝梧你说什么呢,赶紧给我醒醒!” “嗯?”仝梧这才如梦初醒,看向紫磬的眼里满是疑问,“我怎么了?” “你刚才差点走火入魔知道吗?我擦......中什么邪了你......” 仝梧闻言,却并没有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认识,他冷静道:“我没有走火入魔,我只是......有一些特别的感觉罢了。” “特别的感觉?”紫磬拔高了声音,“你刚才那模样邪里邪气的,感觉个屁!” 他语言粗鲁,却全然是出于关心,仝梧摇了摇头说:“紫磬,空远法师他不会修成正果,或者说他早已修成了正果,只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哎!我说你......” 紫磬还想再说什么,方才被他逼着调息的翠环却慢慢地睁开双眼看向他,打断了他的话。 “紫磬真人......”翠环说话声很轻,仍然显得很虚弱,却还没忘记尊称紫磬一声真人。 “什么真人假人的,你怎么样了,好点没?” 翠环点点头,示意紫磬扶自己起来,他有话要说。 紫磬赶忙将翠环扶到墙边靠着,“我告诉你啊,别跟我说你还想死这些话,也别说留你们家殿主一条命,这可不是由我说了算的。” 翠环摇摇头道:“翠环别无他求,但是殿主他真的不能死!” “为什么?”仝梧问。 “因为......因为殿主她死了的话,整个南冥殿会崩溃的!” “什么!!!”仝梧和紫磬惊讶道异口同声。 紫磬顾不得其他,一把攥住翠环的肩膀威胁道:“把话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翠环忍痛皱着眉头,轻声道:“你们也知道,我南冥殿处于深海......” 原来这南冥殿虽身处深海,却能有一大片不被海水侵袭的栖息之地,全赖殿主维持,包裹着整个南冥殿、隔开海水的水幕,是和南冥殿殿主的神识连接在一起的!殿主修为越高,水幕的强度就越高,同样的,若是殿主发生意外死亡,掌门令未曾交出,那么神识一断水幕崩塌,整个南冥殿就会被海水冲毁。 所以翠环才会替慕容燕燕挡下那一击,所以她才说慕容燕燕不能死! 仝梧听完,狠狠咬了咬牙,转身对谭鑫和红碎喊道:“别打了,情况有变,我们快去找闫景宸!” 紫磬想要再给翠环塞一颗定神丸,被她拒绝了,“紫磬真人,麻烦你带我去找殿主,这样就好。” 紫磬无奈,只好收起定神丸,将翠环背起。 红碎突然听到仝梧要他们休战,很是不理解,一边荡开玄龟长老的攻击,一边转头问仝梧:“怎么回事?” “闫景宸要杀慕容燕燕,她不能死,她一死,这里的水幕会崩塌!” 话不用说尽,谭鑫和红碎立刻明白了水幕崩塌背后的含义,两人同时退后,打算退出战局,但那六个和他俩斗在一起的长老,岂容他们抽身去给闫景宸通风报信? 玄龟长老得意道:“既然你们知道了这个秘密,那就更不能放你们走了,就一起死在这里吧!”说着,再次提鞭而上。 紫磬在一边看着都着急,连忙冲着仝梧喊道:“传音符!传音符在哪!先给师兄传音!” “传你妹啊!谁特么随身带那玩意儿!” “那赶紧现在画一张!” “放屁,我上哪找纸笔去?”仝梧骂道。 “用血画!” “我咬你一口?你给我点血?” “......” 谭鑫一边替红碎挡下玄龟长老的攻势,一边有些佩服这两个战五渣,此时居然还有闲情斗嘴。 斗了这些时间,其实谭鑫已经有点没耐心了,他没想到这几位长老单独对付不难,放在一起却配合如此紧密,如今看来,不伤人性命却能把人擒住的方法只剩下了一个。他思量了一下,觉得现在也不是他藏头露尾的时候,遂对红碎喊道:“红碎,掩护我!” “好!” 也不问他要干嘛,红碎一声娇叱,将臻红舞的密不透风。 只见退居二线的谭鑫伸手从右臂抚向手掌,好像将什么东西逼到指尖似的,而后在手腕处突地变抓,从掌心处抽出一条东西来。 那东西是乍看一根绳子,仔细一瞧才发现,绳子上串着一颗颗扁扁的黑色珠子。 “走你!”谭鑫大喝一声振臂挥动,只见那珠串陡然拉长,如蛇般灵活地穿梭在六位长老之间,顷刻间就将他们绑成了一串蚂蚱。 仝梧被这一手给震住了,他从来都知道谭鑫厉害,没想到还有这么牛逼的。 谭鑫将手中的珠串抛向空远,空远眼睛都不睁开,伸手将珠串捞在手里,紧紧攥住。 “法师,就交给你了。”谭鑫对空远道。 “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放心去吧!”说着,空远扯了扯手中的珠串,将长老们拉到自己身边,“往生咒,你们几位也应该一起听听。” 仝梧他们将一切交给空远后,便朝着闫景宸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外面,刚才还大摆宴席的花园里已经空无一人,桌子掀翻椅子倒地,一片狼藉。 “往哪走?”紫磬问背上的翠环。 “我不知道......” “......” 仝梧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说:“往那里走。” “你确定?” “废什么话,你家师兄的气息,我不会认错的。”说罢,仝梧率先奔了出去。 紫磬看着嫌烦,干脆一挥手招出自己的大蒲扇,把翠环先扔了上去,再招呼其他人上来,循着仝梧指的方向,催动蒲扇快速飞过去。 再说闫景宸方才追着慕容燕燕出了大厅,一路也没忘记留下记号,很快就追着慕容燕燕来到一座大湖边。 他着实没想到这深海底下,居然还能有一座湖,四下看了看,和仝梧描述的有点像,想必小孩儿那日来到的就是这里了。 慕容燕燕吊着一口气不敢懈怠,全力狂奔,却怎么都甩不开闫景宸。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不行了,如今这副身体,三岁小孩的模样,就算她有天大的能耐,那也只能使出两三成力,到时候被闫景宸追上了,他随便动动手指都能把自己碾死,偌大一个南冥殿,上千年的基业,难道就要在今日毁于一旦? 慕容燕燕当然是不服的,南冥殿可是她一生的心血! 想到这里,慕容燕燕喉头一甜,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这口气她是硬生生憋到现在,此时筋疲力尽,根本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今晚她本想将仝梧收进囊中,好缓解身体的状况,却哪知道昆仑派居然不中她的计,加上之前明明有一次上好的机会,却被翠环给搅黄了...... 一切种种都叫慕容燕燕气不打一处来,至此,她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弟子倒戈 因为走火入魔的关系,慕容燕燕的身材倒退回了三岁孩童的模样,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她的身体情况很不稳定,有时一觉醒来是十八岁少女的外表,有时候又连蹒跚走路都难,所以翠环总是很担心她独自一人外出。 说实话,以目前三岁孩童的身体奔出这么远,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除了深厚的修为支撑着她,硬生生忍着的那口气也是关键,如今这口气岔了,什么都完蛋了...... 闫景宸看着栽倒在地无法起身的慕容燕燕,心里顿时有种天助我也的感觉,他以神识催动弱水剑,朝着慕容燕燕加速飞去。 这一下摔倒,自然再难起来,慕容燕燕看着朝自己御剑而来的闫景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闫景宸御着弱水剑在慕容燕燕身边停下,弱水剑一接近慕容燕燕,顿时杀气大涨。 “慕容殿主,我本不欲杀生......”闫景宸说。 “废什么话!”慕容燕燕打断了他,“你不欲杀生,但不会放过我,说那些废话又有什么用?反正我现在这副残缺模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这段话,慕容燕燕就闭起眼睛等死,不愿再多说什么。 她不愿看着自己一生心血的南冥殿被摧毁,但同样的,掌门的位置,她也不想轻易传与他人。 看着她完全放弃反抗的模样,闫景宸心里生出一丝不忍,但是想到小梧,那一丝不忍也就被掐断了。 “如此,冒犯了!”闫景宸弱水剑在手,就要对着这副三岁孩童的身姿刺下去。 就在他的剑尖要触及慕容燕燕身体的时候,仝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焦灼地喊道:“闫景宸,不可以杀她!” “小梧?”闫景宸感到不可置信,先前仝梧对他想灭了南冥殿的想法,完全是默认的态度,此刻又为何突然阻止? 紫磬的大蒲扇飞近闫景宸,仝梧顾不得等他降低高度,率先跳了下去。 “不可以杀她!闫景宸,杀她一人,就是杀死这南冥殿上上下下所有人!” 闭眼等死的慕容燕燕闻言,张开眼看着仝梧,冷笑道:“小僵尸,你说什么?” 仝梧看了看慕容燕燕,又转头对闫景宸坚定道:“南冥殿殿主的神识支撑着我们头顶上的这片水幕,她还没交出掌门令,把她杀了,水幕会崩塌的!” “什么!”显然这件事,闫景宸也不知道。 “不要杀她......”仝梧哀求般地抓住了闫景宸的手臂,“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杀一人的天罚你受得起,杀这南冥殿上下所有人的罪,你怎么受?” “可是她要对你不利,我不能放任任何威胁你的因素存在。” 仝梧摇摇头,说:“想要关住慕容燕燕的方法有很多,可若是你受不住天罚而陨落,叫我去哪儿再找一个你?” 修士陨落,魂魄消失于三界,就连让三魂七魄投入轮回重新洗牌的机会都没有,是真正的,再也找不到了。这种失去的痛,闫景宸受不起,仝梧当然也受不起。 闫景宸被仝梧说动了,他一咬牙收起弱水剑,刚要说什么,却被躺在地上的慕容燕燕打断,“什么人!出来!”慕容燕燕厉声喝道。 角落里蛰伏的人影静了几秒,才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躲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燕燕的大弟子林利,这位最会见风使舵的家伙刚才乘着大厅混乱之际溜了,慕容燕燕原以为他逃命去了,却不知为何会这般鬼祟地躲在角落里。 “徒儿?你怎么在这里?”慕容燕燕皱着眉头问。 “师父问得好!”林利笑道,“徒儿在这里,当然是为了送师父最后一程呀!” “你说什么?” 闫景宸此时已经警惕地将仝梧护在身后,两人缓步往后退去,这师徒俩着实邪门,闫景宸不愿多靠近他们。 林利似乎没有被慕容燕燕严厉的语气震慑到,反而轻佻地蹲下/身,手指拂过慕容燕燕脸上那道剑伤,可惜到:“啧啧,这么水灵的脸蛋居然被划伤了,真可惜。” “你......” “师父,你不想南冥殿的千年基业毁掉吧!?”林利扶起慕容燕燕,替她整理着乱发,轻柔地问。 此时慕容燕燕再察觉不到林利的反常,那就是智商有问题了,她戒备地看着林利,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师父您老人家把掌门令传给我,您就放心地去死吧。”林利的语气很轻柔,带着一些恭敬,仿佛他说出的不是叫人心寒的语言,而是对师尊的嘘寒问暖。 “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南冥殿交给你,不会交给你,也不交给任何人!”牵扯到殿主之位,慕容燕燕变得歇斯底里,尖叫不止。 林利闻言,本来还和善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的脸上阴云密布,带着杀气,“贱/人,你交是不交?” “不交,哼......你这孽徒,枉我对你宠爱有加,你就是这么报答师父的?” “报答?慕容燕燕,我在你身边苟且偷生那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你恐怕不知道吧?呵呵......我就是想杀了你,杀了八大长老,然后将南冥殿抢夺过来,就好像你当年为了抢我父亲身上的法宝,用毒计将他杀了一样......” “什么?”慕容燕燕不明所以。 昆仑派众人都不明所以,也不知事情怎么会从弟子造反演变到报杀父之仇,果然南冥殿奇葩事情多。 “那一年你初当上殿主,想将斗法大会办好,便邀请了众多大门派和厉害的散修来参加,我父亲当年也在受邀之列,前来南冥殿时身上带着几年法宝,有稀世的真品,也有他潜心研究的复制品。”说到这里,林利停下来看着慕容燕燕,“你可还曾记得?” 慕容燕燕摇头,她对初当上掌门的事情,记得不多。 “我父亲他怀璧其罪,被你和八大长老看在眼里,心生杀机,尔等修道之人,居然能为一己贪欲,作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事情至此,围观的昆仑派几人也能推算出个大概来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同门情 南冥殿干的是假他人之手,杀人越货的勾当,这在修真界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林利又提起这么一件陈年往事,虽然并未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昆仑派众人却都无条件的相信,南冥殿理所当然做过这样一件不要脸的事情。 说起来,这南冥殿口碑也是够差的...... “师父,你知不知道,那件让你们眼红的法宝,其实是赝品。”也不管慕容燕燕是真不记得还是装的,林利自顾自道:“我父亲他擅制法宝,复制还原已经失传的上古法宝也是他的强项,没想到你们这群贪婪愚蠢的修士,居然把假货当真,还为此杀人,呵呵......” 听到这里,仝梧猛然想起自己刚才说过,若是闫景宸陨落,那么他在三界里就再也找不到另一个闫景宸,同样的,林利失去了父亲,那便是永远的失去了。 林利不顾周围人的神色各异,只是对着慕容燕燕说个不停,“我父亲死后,母亲也再无活下去的欲/望,她在我面前将自己的元神抽出,活生生碾碎!师父,你知道我看着母亲一点点杀死自己,却无能为力去阻止的那种感觉吗?” 慕容燕燕听他说着这些陈年过往,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刚当上殿主那会儿,那么久远的事情,她怎么会记得? “我不知道,你说的事情我也不记得。”慕容燕燕冷淡道。 “你!”林利闻言气极,抬手就给了慕容燕燕一个耳刮子,“贱/人,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这些年所受的不幸,都是拜你所赐,你居然说不记得!” “不记得又如何?再说了,就算确有其事,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仝梧:“......” 在一边听着这师徒俩的对话,仝梧一直没有偏向谁的意思,此刻却被慕容燕燕的这句话恶心的不行,这特么算什么诡辩的理由?杀了别人的爹妈,用“我对你够好了”这种理由就能一笔勾销的吗?再者,这么多年慕容燕燕定然不知道林利的真实身份,否则能把他收做门下大弟子,全心全意教导? 原来南冥殿的三观不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利被慕容燕燕的话气笑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一把掐住慕容燕燕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对我好?那是你该做的!做了那么多错事,难道你不该赎罪吗?” “我呸!”慕容燕燕不能动,便朝着林利脸上吐了口口水。 “呵呵......”林利也不抹脸,而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事情似的,噙着饶有兴味的表情问慕容燕燕道:“师父,走火入魔的感觉如何?这些年练着徒儿为你搜罗回来的各种心法宝鉴,有没有功力突飞猛进的感觉?” 慕容燕燕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突然阴沉着嗓音道:“......是你?” “当然是我,虽然当日你走火入魔并非是我动的手脚,可这些年你练的那些所谓能恢复功力的功法,却都是徒儿精心为师父您老人家挑选的的。”说到老人家三个字的时候,林利还特意加了重音。 “不可能!你给的那些功法我都看过,是真是假,难道我还辨别不出?!” “师父,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给你的当然是真的,只是心法宝鉴都是古籍,有几处字迹模糊也是人之常情,徒儿能做的,不过就是替师父你补足空白罢了。”这分明就是红果果的在昭告众位,他就是存心修改功法,好让慕容燕燕在走火入魔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混蛋,你这个孽徒!” “师父,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徒儿看着你身体时而如娉婷少女,第二日又蹒跚难走,如此反反复复地痛苦,心里有多高兴,师父你不知道......” 像是想起了失去父母的痛,又像是想到了看着慕容燕燕痛苦的快感,林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恍惚,掐着慕容燕燕脖子的手松了松。 就是这一秒钟的放松,一个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人突然冲到了慕容燕燕身边,一把将她抱起。 翠环原本靠在红碎怀里,红碎知道她震荡的魂魄还未完全稳定,料她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便没怎么看紧她,哪知道她会突然挣开自己,朝着慕容燕燕就扑过去,抱起慕容燕燕后更是不顾身体的状况,强运起一口真元,御风而行。 林利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回头狠狠瞪了昆仑派众人一眼,提气追上去。 紫磬:“......他瞪我们做什么?” 红碎拍了拍师弟的肩膀,同情道:“大概是不爽我们把翠环带来了吧......”没有翠环在场,昆仑派众人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今日恐怕慕容燕燕就要死在林利手上了。 “......什么鬼!” 紫磬同学表示躺枪躺的有点窝囊。 因为先前吃了两颗紫磬的灵丹妙药,此刻翠环的灵魂虽然还震荡不已,但好歹没有离体,她强施法术将自己身修为激增数倍,拼着就此陨落的代价,硬是将慕容燕燕带出了昆仑派和林利形成的包围圈。 南冥殿地域极为宽广,翠环先是慌不择路跑出许多路,一丝神识随时注意着身后的情况,发现追兵没来,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停下来辨别方向的同时,还不忘关心慕容燕燕的情况。 “殿主,你没事吧?”翠环语气满是焦急。 事情都紧急到这个份上了,慕容燕燕还是对翠环没有好脸色,她绷着小脸,不屑回答。 翠环没办法,只好替慕容燕燕理了理头发,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她罩上。 “殿主莫生气,翠环一定带你逃出去,也一定能找到让你恢复的方法。” “哼......”慕容燕燕冷哼一声。 翠环还想再哀求,奈何察觉到背后有人追了上来,便不再多话,抱着慕容燕燕继续跑。 靠在翠环怀里的慕容燕燕其实并非没有感觉,只是对翠环态度差惯了,此刻要她改变态度也委实不容易,更何况改变了态度又能如何呢?她从未想过,居然有一天会在自己的地盘上东躲西藏,求生无门。 此处不是南冥弟子会来的地方,加上之前大厅骚乱,恐怕不少弟子都去维护秩序安抚各大门派,自然没什么人会成为她们的天降救星。 不过对慕容燕燕来说万幸的是,翠环对这里的情况还算熟悉,冷静下来后很快便找到了路,向着殿主居住的院落而去。 南冥殿主起居的院子并非任何人能进,只要回到那里,就算挡不住林利一世,总也能抵抗得了一时。 翠环和慕容燕燕,一个伤一个残,此刻两人加在一起还不一定打得过半个林利,翠环很是担心。紫磬给她服的药确实不错,可药效也因为刚才的大肆挥霍而所剩不多,此时此刻,翠环才后悔起刚才拒绝了紫磬那丸药的任性。 眼看着越过眼前这道墙,就要到殿主居所,翠环却突然一个跄踉,腿一软跪倒在地。 慕容燕燕也被突然失去重心的翠环吓了一跳,眼看着自己就要先摔倒在地,哪知翠环突然强扭自己的身体跌倒,慕容燕燕被她抱在怀里毫无损伤。 “殿主......”慕容燕燕虚弱地喊了一声,“翠环起不来了,殿主自己跑可以吗?从这里绕过去就到您的、您的院落了,那里会安全一些。” “......”慕容燕燕趴在翠环身上,看着她不说话。 “殿主恕罪,翠环真的不行了。” “起来。”慕容燕燕不理她的哀求,命令道。 “不行,我起不来,殿主你快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慕容燕燕似乎被她说动,略有挣扎却还是没独自走,反而拉了一把翠环的手道:“你陪我回去,我用惯的安神香没了,还等着你回去调香呢。” 翠环闻言,先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复又咬紧牙根,挣扎着爬了起来。 慕容燕燕对她的需要,一直是她长久以来活着并潜心修炼的动力,哪怕慕容燕燕对她并不好...... 这次慕容燕燕没让翠环抱,而是和她手牵手,两人一同御风前行。 眼看着快要进殿主院子的大门,慕容燕燕一心盘算着还有几步能到,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恍惚的叹息。这叹息声慕容燕燕并不陌生,从她当上殿主开始,叹息声就一直伴随着翠环、同时也伴随着她成长。 很奇怪,明明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她却都记不清,只有翠环总是寂寞的叹息叫她忘不掉。 “师妹......”就在慕容燕燕以为翠环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她开口了,久违的称呼,叫慕容燕燕也跟着恍惚到想叹息。 “......” 慕容燕燕不说话,翠环便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大概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嗯......”慕容燕燕一反常态,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这似乎让翠环很高兴,沉重的语气也放松了一些,“师妹,能不能听师姐一句话,以后不论你的身体如何,再也不要练林利给你的那些功法,即使它们能让你的修为突飞猛进,可这些年你的身子......”说到这里,翠环哽咽了。 这几百年来,慕容燕燕的身子一直不稳定,时而长大时而返童,都是因为在走火入魔后练了林利找回来的各种功法,虽然她的修为日益强大,可每次返童时那不能随意动的痛苦和修为被暂时压制的无奈,却每每叫翠环心疼师妹。 慕容燕燕说:“练不练,等我们俩都活下来再说吧,我一定要宰了林利那臭小子。” “师妹!”翠环拔高了声音,“答应我,不要继续练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你会心魔难去的!我南冥殿的功法有何不妥?那次你走火入魔只是因为天雷突降而已,偏偏走了那些旁门邪道,才有如今这副模样!” “......”慕容燕燕无法反驳,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这么多年,翠环从未敢对慕容燕燕如此大声说话,说完后她有些怕,更多的却还是担心慕容燕燕不答应。 “师妹......答应师姐好不好?师父临走前将掌门令传与你,又将你托付给我,要我好好辅佐你经营南冥殿,这么多年我真的没有怨过分毫,心甘情愿尊称你一声殿主,盼的只有你一切都好。”说着,翠环用手指替慕容燕燕梳理了一下头发,好像那时候慕容燕燕还小,作为师姐的她总是温柔地替师妹梳头,替她扎两个可爱的小辫子。 “好,我答应你。”终于,慕容燕燕松口了。 翠环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师妹你是最乖的。” 不免有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意思,慕容燕燕听着也有些高兴,刚要再说什么,两人却已经到了殿主院子前,大门半开着。 “师妹,好好活下去,好好修炼,不要再做伤人性命的事情。”翠环像是交代遗言一般说道。 她不寻常的语气,立刻让慕容燕燕察觉到了不对,刚想说什么,就被翠环猛地推了一把,狼狈地摔进了院子大门。 翠环也不顾慕容燕燕还没爬起来,猛地拉紧大门,以血为媒,将院子大门用咒术封禁的同时,又在院子四周布下了密不透风的结界,一切事物难以进出。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后来追上的闫景宸等人看的分明,翠环行事干净利落,修为显然不在慕容燕燕之下,恐怕比慕容燕燕更深。 林利是眼看着翠环将慕容燕燕推进去的,忍不住嘲讽她,“你这条走狗,那贱/人如此对你,你居然还这样替她卖命?” 翠环摇头,“师妹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放屁!”林利打断她,“杀人越货,还有理了?” 这话仝梧深以为然,翠环嘴里的师妹应该就是慕容燕燕,如此看来翠环对慕容燕燕感情深得很,居然连她作出诸多天理不容的事情,也能堂而皇之地替她洗白,也真是叫人醉了...... 南冥殿的局扑朔迷离,谁都不是干净的,谁都不值得同情。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触发禁忌 翠环十分强势地拦在院门前,对林利放下狠话,若要进这扇大门,必要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林利闻言冷笑一声,“如今的你还需要我动手?刚才闫景宸那一下伤你不轻,就算我不动手,你也活不久了。” “你怎知道闫掌门伤我?”翠环惊讶不已,两方人马打起来的时候,她就瞥见林利从侧门溜走,原本以为他是去召集门派弟子前来增援,却没想到情况根本和她以为的背道而驰。 “我怎么知道?”林利将手中剑挽了个花背到身后,侧身傲然道:“因为我一直从旁看着你们。” “你!”翠环一时气急,一句话卡在喉头,不上不下。 “怎么?以为我是去搬救兵了?”林利脸色嘲讽,将真相吐露给翠环,“我本想坐山观虎斗,看你们两方人马杀得差不多再出来收割成果,哪知道你会突然冲上去,呵呵......慕容燕燕如此待你,她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对她吗?” 翠环:“......” 林利观察翠环的表情,最终下了个结论:“还真是贱得很啊,你师妹的贱,可是跟你学的?” 林利这番话着实又狠又难听,仝梧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哪里怪怪的。 这林利也是恶毒,话尽挑难听的说,似乎是要将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一股脑发泄出来。 对着算是他师叔的翠环,林利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尽数说出,说自己这些年怎样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害慕容燕燕,老天爷又是怎样帮他制造机会的,又指责翠环对他这个师侄太过警惕,不论他送什么东西给慕容燕燕,翠环必要查看一番才决定是否收下,更别提那些功法宝鉴了,虽然每本功法都送到了慕容燕燕手上,可翠环却不是省油的灯,三天两头旁敲侧击地劝慕容燕燕不要再练。 “真难为你那么多年能坚持劝她,你那么真心,她还不是把你当狼心狗肺?” “够了!不要再说了!”翠环突然大喝,想要阻止林利。 “不让我说?我偏要说!翠环师叔,你这么护着师父又是为了什么呢?殿主之位你心甘情愿让给她,这么多年做牛做马毫无怨言,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你能做到这份上?” 林利的话字字珠玑,句句戳心,翠环浑身剑伤,却比不过自尊被践踏,秘密被公之于众来的痛。 “不要说了,林利。” “师叔,你对师父她的感情......可真是又变态又扭曲呀......”林利的话尾音打了个旋,多得是意味深长、欲说还休。 翠环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如纸,她用尽全力克制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 最终,翠环还是没克制住。 “林利,你给我闭嘴!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叔,那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师门规矩,什么是长幼尊卑!”说着,翠环腾身扑向林利,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两人同是南冥殿弟子,学的东西是一模一样,此刻斗在一起,若不是性别不同,总是出相同招数的两人就好像自己分/身同自己互博一样。 然而翠环震荡的魂魄一直没有稳定,现在又怒气攻心,在和林利的打斗中并不显得有优势。 仝梧悄声问闫景宸道:“她刚才不是看着挺厉害的嘛?现在怎么连自己的师侄都打不过。” “她三魂七魄被弱水剑剑气所伤,又不肯多服紫磬的药丸缓解,能撑那么久全凭意志,已经很不容易了。”刚才已经听说了翠环不肯服药的事情,乃是紫磬小师弟怕师兄怪罪,决定先把事情说清楚为好。 “那你说,如果林利赢了,南冥殿会怎么样?” “这个......”闫景宸犹豫了一下,一向伶牙俐齿的他也说不出什么了,总之不会好就对了。 翠环和林利斗到酣处,两人都有些不顾一切的意思,奈何翠环后力不继,被林利一掌推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口吐鲜血染红衣襟。 又止不住地咳出一口血后,翠环突然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疯疯癫癫的笑,好像支撑她的精神支柱忽然崩塌一样,翠环笑了一会儿,才说:“林利,你以为我就治不了你了是吗?你也......太小看师叔我了。” 说着,翠环伸手沾了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起来。 林利不回答也不阻止,歪头看她还能掀什么浪来。 翠环认真的画完一切后,又是一口血咳出,她全不在意地用衣袖抹了抹嘴,而后正襟跪坐在画完的符阵前,双掌同时拍向地面,口中厉喝道:“起!” 只见地上的小阵法突地染上了光晕,离地朝着翠环飞去。 小阵法的威力不顾一切地往翠环的身体里钻,只见她原本挺直的身躯跄踉了一下,但愣是没倒下,还没等众人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翠环的身体以极其恐怖的速度膨胀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吹开的气球,皮肤绷紧发亮,隐约能见到皮下的小血管。 “卧槽,她要干嘛?”紫磬内心都是卧槽的,这女人怎么变得那么丑! “......她的身体怎么能肿的跟猪头似的......”作为一位爱美的女性,此刻的翠环在红碎眼里看来,浑身上下都跟猪头没两样。 一边谭鑫看情况不对,连忙一左一右拉住紫磬和红碎,将两人往后拖了一步,他们刚退开,刚才还霸道无比的光晕却突然收缩了起来,尽数没入翠环的身体。 虽然刚才身体还肿的让人无法直视,可随着光晕的突然收缩,翠环的身体又在一瞬间恢复到了吸收阵法威力前的样子,不胖不瘦身材匀称,青春的面孔戴着沧桑的面具,只是和先前总是表现出来的柔和懦弱不同,此刻的翠环充满了杀气。 她已经不顾一切了,连此等禁术都用,那是要和在场众人同归于尽的意思! “这女人疯了......”闫景宸喃喃念叨了一句,将身边的仝梧往身后推去,对谭鑫道:“保护好小梧,不管发生什么事,保证他的安全。” “闫景宸!”仝梧不敢置信,闫景宸居然会作出这种决定,他要做什么!? “放心。”闫景宸拉着仝梧的手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我答应过你,不会抛下你,我会活着。” “不行,你要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以你现在的修为,能帮到我什么呢?翠环刚才触发了禁忌,她发动的那个阵法能迅速将修为提升到最高,不知疲倦地战斗到爆体而亡的那一刻,近身的不管人事物,都会被牵连!我独自前去还能尽全力阻止她一回,若你在,我......没有胜算。” “......” “我要上了,你就乖乖在一边给我做拉拉队吧。”说着,闫景宸朝仝梧眨了眨眼睛,提剑加入了林利和翠环的战局。 第60章 第六十章 治夫之道 拉拉队什么鬼...... 仝梧不是不知道拉拉队,但是在他印象里,拉拉队都是些人高马大胸围可观的洋人妹子,拿着两个闪亮的大手花,上蹿下跳左摇右摆,好似还没进化完成的人猿似的......再低头打量一下自己不算魁梧的身板,仝梧顿觉回家有必要矫正一下闫景宸的审美观。 审美观就和三观一样重要,没有同样的审美观,怎么在一起过日子! 此时也不是能由着仝梧信马由缰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只在心里小小地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治夫之道,然后就全神贯注地盯着现场的战局看,只见林利和翠环两人早已再次斗在一起,只是情势比起先前,有了极大的逆转。 翠环画的那阵法名唤九转还阳阵,名字听着听俗气,威力却并不俗。 就如闫景宸所说,此阵能将摆阵者的修为瞬间提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更为可怕的是,九转还阳阵不会因为摆阵者的无力承受而停止,受此阵者以自己为阵眼,必须不停地与人战斗,方能忘却疲倦和疼痛,直到爆体而亡,阵法方止。 只是这爆体而亡方止这一说,却并没有一个定数,因为一切全赖摆阵者的心志而定,若摆阵者有着恨不能杀尽天下的仇恨,那这阵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 听了谭鑫的仔细叙述,仝梧这才知道闫景宸为何不让自己跟着,这等不知何时结束的战斗,自己跟着不是拖累又是什么呢? 只是这阵法也确实够变/态,难怪会被列为禁忌。 此时谭鑫仝梧等人坐在大蒲扇上,居高临下观战全局,只见先前还被师侄压制地近乎狼狈的翠环,现在已然成了大赢家。 也许是歪打正着,九转还阳阵的威力不但大幅度提升了翠环的修为,更是将她的三魂七魄霸道压制住,不再震荡。 这对于一心要先杀林利再灭昆仑派的翠环来说,简直如虎添翼。 这么一来,林利远不及翠环的修为就显现出来了,先前仗着翠环半残而猛下阴招,此刻这样的战术明显就不能用了,硬打硬,他拼不过翠环。 翠环本就是于阵法和符咒颇有研究的修士,加之身为女性,攻势总是不见强硬却柔中带刚,几道暗藏威力的符咒丢向林利,瞬间就将他打得狼狈,手中剑刃几乎被折断! “林利!今天我就要替师妹收了你这孽徒,替南冥殿清理门户!”翠环说着,素手轻轻抬起,打了一串复杂的手势。 仝梧在半空中观战,注意到的却不是翠环的手势,而是她双腕上戴着的一对碧绿玉环。 只见玉环随着主人的手势而动,色泽愈来愈莹润透亮,在翠环手势结束的时候,玉环居然自己散发出了光芒! 这一手亮出来,林利的表情顿时变了,他慌了。 “翠环师叔,你......”林利顿时绷紧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翠环见他如此反应,脸上露出了愤恨恶毒的表情,冷笑道:“怎么,你也怕了?” 林利:“......” 林利很不想承认,他真的是怕了。 慕容燕燕平日在南冥殿内积威甚高,大多数南冥殿弟子都很怕她,而相对地,所有弟子都不太畏惧翠环,甚至连最低等的弟子都不太看得起她——身为师姐,没能登上殿主之位,更多的是意味着不受师父赏识,加上这么多年翠环跟在慕容燕燕身边低声下气像个随侍女佣,一点都没有师叔祖该有的模样。 这样一个不受前殿主赏识又被现任殿主呼来喝去的师叔祖,谁会对她抱以尊重? 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都忘了,都忽略了,翠环真正可怕的地方。 纵然她修为很高却不常展露,可是她手上这对玉环却不是好相与的。玉环名唤锁魂扣,顾名思义,锁人魂魄,被这对玉环锁住的魂魄不能投胎也无法消散,只能被扣在玉环里日夜受煎熬,白日阳火灼烧,夜间阴气缠身,玉环不碎苦难不止。 所以林利怕了,也暗暗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而懊恼。 翠环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的怨愤一点点加深,腕上玉环脱出的那一刻,她几乎得意地笑出来——被这对阴阳双环盯上,林利这小畜生还能有活路? 可是,胜利的笑容并没有在她脸上挂太久,闫景宸出手了。 闫景宸虽然早就下了场,可他没打算冒然出手,本想观察观察再寻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好将都不能留的这师叔侄俩一并解决,可是翠环亮出的那对阴阳双环,却让他意识到,不该再这么静观其变了,该出手了。 弱水剑毫无预兆地朝着玉环飞去,在半空中却突然转向,剑柄朝着玉环。 只听“当啷啷”几声脆响,玉环被剑柄串住,逃脱不得。 !!! 翠环美目怒睁,瞪向闫景宸,“闫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阻止你了。” “阻止我?我清理门户,还需要你这等外人插手?原来昆仑派这么爱管闲事吗?” 闫景宸摇摇头,还想再说什么,背后却传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撞击的巨响。 翠环脸色一变,不顾阴阳双环还被弱水剑扣着,转头飞身朝着巨响来处掠去。 原来那巨响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慕容燕燕的院子! 南冥殿主居住的院子,四周被翠环的结界封着,可其中的景象却没有被掩藏掉,只见院子上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头顶上的结界,显然是慕容燕燕在下方操控。 “师妹!”翠环尖叫一声,扑将上去。 而刚死里逃生的林利,在看到撞击结界的东西后,惊慌的表情变了几变,有点狂喜。 “掌门令!”他语气有些癫狂,跟着翠环追了过去。 紫磬见状,赶紧操控大蒲扇靠近,众人往下一看,只见慕容燕燕盘腿坐在院子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小小的孩童身量正襟危坐,双手不停地翻飞结印,随着她的动作,南冥殿掌门令不停地后退再撞击,试图将翠环布下的结界撞碎。 这道结界是为了保慕容燕燕安全而设的,此刻她不顾一切要撞碎,翠环顿时急了,“师妹,快停下!” 慕容燕燕充耳不闻,只顾全心全意控制掌门令。 “师叔,你这是干什么?师父她老人家拿掌门令练手,你可不要扰了她的雅兴的好。”林利打的主意是,等掌门令撞碎结界,他就上前一把抢过来再说。 “要你多嘴,给我滚。”翠环一扬手,将林利掀开出去。 林利也不再上前,飞身在远处看着,全身肌肉紧绷,伺机而动。 慕容燕燕不断试图撞击结界,翠环眼看着结界有松动的迹象的,急了,一咬牙,将自己的指尖划破。 指尖一破,一股鲜血顿时崩了出来,她再次以血画符,将本来有些松动的结界再次封紧。 慕容燕燕感觉到不对,抬头与翠环对视,“师姐!” “师妹,不要这么做,你要活着。” “你死了,让我独活?”慕容燕燕语气急促,更加把劲操控着掌门令。 翠环摇摇头,闭起的眼里流下一滴泪来。 而不远处看着翠环以血画符的仝梧,却突然一阵恍惚,谭鑫要伸手去拉他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大蒲扇上栽落下去。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饮血 仝梧的坠落毫无预兆,谭鑫没能拉住他,只能惊呼一声:“小梧!” 闫景宸闻声回头,只看到仝梧双眼紧闭,头下脚上地往下栽倒,顿时心里一紧。 与主人心念合一的弱水剑身形一动,赶在仝梧落地前飞身过去,将仝梧牢牢接住后,缓缓落地。 此时,闫景宸也顾不得南冥殿那三人的情况,紧张地跪在地上,将仝梧从弱水剑上抱下来。 紫磬的大蒲扇随后而至,几人从扇子上跳下来,急着看仝梧的情况。 弱水剑悬在主人身侧,发出轻微的剑吟,他同样关心仝梧的情况。 “无妨,你去看着他们,这里有我。”闫景宸温和地对弱水剑说。 得了主人令的弱水剑微微往下矮了矮剑身,就好像人类点头答应的动作似的。 闫景宸将仝梧放平在地上,紫磬很有眼色地递上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小枕包,垫在仝梧头下。 “怎么回事?”安顿好仝梧,闫景宸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 仝梧不是活人,他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寻常诊断方法没法在他身上用,此时就连略通医理的紫磬也只能干瞪眼,又耐不住师兄眼神太凶残,只好颤巍巍地递上一颗药丸子,“师兄,小梧的情况太特殊了,我也拿不出什么法子,要不......先吃颗药?药不能停啊!” “我看你才是药不能停的那个。”闫景宸没好气,但是此刻场面混乱,他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接过师弟递来的药丸,先含在自己嘴里化了,才一口一口喂到仝梧嘴里。 红碎在一边见了,连忙捂住眼睛转过头,嘴里说着:“光天化日,非礼勿视。” 闫景宸:“......” 要不是忙着给小梧喂药,闫景宸真想给红碎来一巴掌,这些个师弟师妹,没一个正常的,关键时刻都只会卖萌不能靠谱。 一颗药喂完,闫景宸又催动真元替将药引了下去,才松了一小口气。 仝梧的情况一直很复杂,闫景宸几乎每天都要提醒自己一遍,对他要更多用心一些,不能让他在修炼的道路上出现任何偏差,奈何百密一疏,却在这是非之地出了状况。 却说昆仑派几人光顾着注意仝梧的情况,忘了南冥殿这个□□烦还在。 慕容燕燕也是脾气倔强,不顾师姐拼死保护她的用心良苦,掌门令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结界,就连翠环以鲜血加固的结界也有些顶不住,裂开了几丝细缝。 林利不由地靠近了一些,被翠环狠狠瞪了一眼。 除了林利,被翠环瞪着的还有弱水剑,只是弱水剑不是人,可以厚脸皮地继续悬在那。 先前大厅混乱,南冥殿的弟子都被林利支开,去安抚那些不想趟浑水要离开的门派和散修,现在过了不少时间,弟子们拦不住一心要走的各路修士,便索性送佛送到西,看着他们一个个都离开南冥殿后,才反应过来要找八大长老和殿主。 但是回到大厅的众多弟子却谁都没见到,就连刚才攥着八大长老的空远法师也不见了。 就在众弟子摸不着头脑之际,有修为较深的弟子惊呼一声:“掌门令!” 此话一出,顿时满场哗然,要知道,南冥殿的掌门令可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众人震惊之余,也感觉到了空气的微妙变化,似乎无形的空气有了实质,躲开一众南冥弟子的身躯,缓缓朝着殿主院落的方向流动,就好像所有的灵气都被那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义无反顾地追寻过去一样。 “走,去看看!”先前高呼掌门令的弟子率先飞身而出,其他弟子紧随其后。 一众南冥弟子到了掌门院落外,看到当下的情形后,顿时都傻眼了——殿主被困在院子里,希望借掌门令之力破开结界,而翠环、林利和弱水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呈三足鼎立的诡异形势。 “这是怎么回事?长老们呢?”有弟子耐不住,将疑问吐出。 这一问,场面顿时炸开了锅,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问,也有平日和林利交好的人飞身过去问情况,结果却被林利一爪子捅穿了胸口,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血洞,又眼睁睁看着林利将自己的心脏捏爆。 “哗——”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翠环也没料到林利来这一手,而且更过分的是,林利居然对翠环说:“师叔,你还是快将这结界撤了吧,否则我每过一炷香时间久杀一个,你看如何?”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倒是问问这群弱鸡,他们敢上来对付我吗?”说着,林利轻蔑地扫了眼周围,虽然围着他的人数众多,可却没人敢上前挑战。 要说南冥殿,谁手上没人命债?只是多或者少罢了...... 翠环无法,自知在南冥众弟子中的威望也不够,便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自己什么,此时不如全力护着这道结界不让慕容燕燕出来,等到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恐怕慕容燕燕也不会再有力气做什么了。 想到这里,翠环将已经止血的伤口再度划开,快速画了四道符,分别贴在结界四面。 九转还阳阵本来威力就霸道,加上以血画符,翠环的身体其实已经很弱了,可她偏生有着坚强的意志力和无穷无尽的恨,支撑着她再度和林利斗在一起。 锁魂扣被弱水剑截胡,左右是不能用了,干脆近身而战,总能寻个机会将林利给杀了。 翠环和林利打了起来,让那些半路赶过来的南冥弟子又糊涂了几分,主意全无。 昆仑派一行人虽然暂不理会南冥殿的事情,可谭鑫还是多留了一丝心眼在上面,此刻头顶上密密麻麻飞满了南冥殿弟子,翠环和林利又抖得不可开交,谭鑫却并不觉得事情能善了,他神算无遗,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在此时,紫磬惊讶地喊了一声:“快看小梧!” 大家纷纷将注意力放到仝梧身上,只见他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獠牙露了出来。 这是......饿了? 闫景宸想了想,离上次饮下代血的时间的确不短,是时候该补血了。 他对紫磬说:“给我一瓶代血。” “哦哦!”紫磬赶忙翻出一瓶代血给师兄,这东西他可是特意带出门的,就怕仝梧出幺蛾子。 扭开瓶盖,闫景宸轻轻托起仝梧的脑袋,将瓶口凑了过去。 虽然毫无意识,可仝梧还是很乖地将代血喝了,就在闫景宸要喂第二口的时候,仝梧却猛地咳嗽数声,将代血连着前面闫景宸喂的药一起,尽数吐了出来。 “......”紫磬没见过这种情况,傻了。 闫景宸一皱眉,看了看手上的代血,严肃道:“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师兄你这么看着我啥意思,信我好吗?” “......” 闫景宸一时无语,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师弟,可是关心则乱...... 这时,他怀中的仝梧轻轻动了一下,嘴唇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 “小梧,你说什么?”闫景宸将耳朵凑到仝梧唇边,只听他气若游丝地突出一个字:血。 闫景宸顿时心脏一阵狂跳,因为仝梧从来不会主动问他要血喝,他一向是个自制力很强的孩子,说好要戒了自己的血瘾,就绝不会食言。 “血......景宸,我饿......”闫景宸犹豫的时候,仝梧又开口哀求。 几个人离得近,都听到了仝梧的哀求,纷纷将眼神投向闫景宸。 “师兄......”红碎催促。 “我知道......只是这么做不应该,你知道的。”闫景宸看着红碎,她比自己还早认识仝梧,断不会想害他。 “难道就由着他这样子?” “暂且,再看看吧......” 闫景宸扶着仝梧,希望他能熬过去,左右不是常犯的血瘾,忍一忍也就过了。 哪知道他这如意算盘打错,久等不到血的仝梧似乎很痛苦,开始浑身抽搐,间或夹杂着仝梧的哀求,“景宸,我好痛又好饿,给我喝血......” “......”闫景宸的眸色沉了,有些挣扎。 仝梧的抽出越来越厉害,手紧紧抓着闫景宸的衣袖,痛苦到无以复加。 闫景宸也是心痛,最后终于放弃似的长叹一声,扶起仝梧靠进自己的怀里,将他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哄到:“来,喝吧,我的血给你喝。” 仝梧闻言,就像是得到了宽恕,张开嘴将獠牙刺进了闫景宸身体。 “唔!”闫景宸吃痛,加上血液被抽离的痛苦,忍不住闷哼。 仝梧则完全没有注意到闫景宸的仝梧,自顾自畅快地吸血,就像他醒来后吃的第一餐一样。 闫景宸的血带着馥郁的香气,还有丰沛的灵气,仝梧吸了几口,渐渐眼神才清明回来。 “......”他眼珠子转了几下,才发现自己似乎咬着什么。 “喝够了吗?”闫景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仝梧这才惊觉自己在干什么,赶忙松口,却在看到闫景宸脖子上两个血窟窿后,难过起来。 闫景宸替他擦了擦嘴,满不在乎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反而心疼仝梧,“你看你,吃得满嘴都是,小花猫一样。” “我......” “你饿了,要吃饭,没关系的。” “不......”他还想说什么,却双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这...... 闫景宸也懵了,不知道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一筹莫展,就在此时,仝梧却猛地又睁开双眼,他花了些时间将眼神聚焦,然后扫了眼围着自己的几人,那眼神陌生的很。 谭鑫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此时,仝梧看到了闫景宸,眼神瞬间柔和起来,他轻笑一下,对闫景宸道:“景宸,许久不见。” “嗯......”闫景宸只当他晕糊涂了,在说胡话。 就在此时,突然半空一截断剑朝着闫景宸飞来,仝梧顿时神色一变,断剑在仝梧严厉的眼神下,愣是往边上偏了半寸,投在闫景宸脚边。 这一下,仝梧炸了。 他推开闫景宸起身,脸上的表情有些叫人捉摸不透,说出来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哪来的蝼蚁,敢在本君面前造次?”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南冥终 这话一出口,闫景宸顿时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且不提仝梧说出来的话怪里怪气,光是那说话的语气,也和往日的他不同。 仝梧是个书生,他开口说话,即便是开个玩笑,那也是不紧不慢的柔和语气,有时候甚至带着几分摇头晃脑念书般的长尾音,而不像现在的他这样,一字一顿皆是铿锵,有着噬骨难解的冰冷,和叫人无法抵抗的威严。 谭鑫看了眼闫景宸,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说闫景宸对仝梧,那是了解甚深,却也没办法解释现在这样的情况——仝梧的一言一行,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天上两人兀自斗得不死不休,仝梧见语言的威慑完全起不到作用,一振衣袖就要飞身上去阻止。 “小梧!”闫景宸眼明手快地拉住他,“你要去哪?” “去阻止他们。”仝梧说出了闫景宸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见了本君也不知跪拜行礼,还在那不知所谓地打来打去连累到你,他们这两条小命别想留了!” 闫景宸听了这话,心中更觉古怪,他的小梧不喜欢杀人! 莫非......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闫景宸心里形成,但不过片刻又被他打消——小梧是僵尸,不老不死,又怎么会被人乘虚而入夺舍?纵使他修为不够高深,自保的能力还不够强,却也断然不是会让人有机会李代桃僵的! 到底怎么回事! 闫景宸犹疑不定,表现的不像过去凡事果决的他,在碰上和仝梧有关的事情时,他总是会这样,所谓关心则乱,大约就是如此吧! 看他脸色千变万化,仝梧觉得很好玩,饶有兴味地看了会儿,才调笑道:“怎么?担心我?” “是,你修为尚且不足,还是不要掺和这两人的事情,要阻止他们,我也行。”说着,抬手就要召唤弱水剑。 “诶!别!你刚被我吸了血,又有伤口在,还是好好休息,且看我如何料理他们。” “......”闫景宸无法反驳,因为仝梧的对自己的语气虽然柔和,不容反抗的力量却也十成十。 “放心交给我。”仝梧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大胆地凑上去轻轻吻了闫景宸一下,才转身飘飘然飞向缠斗不已的两人。 直至他离开,闫景宸才猛地松了口气,跄踉着往后退了一步。 谭鑫连忙上前扶住闫景宸,疑问道:“掌门?” “小梧不对劲,他执意要去会会翠环和林利,而我刚才居然居然无法反驳他阻止他!”想起仝梧刚才的眼神,虽然柔和,可其中的威压却和那柔情似水一样,绵绵柔柔地向他扑来,迅速没顶,叫他无法反抗。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那身威压,到底怎么来的! 闫景宸一边惊疑不定,一边迅速调息稳住心神,抬头看天上的情况。 也不知院子里的慕容燕燕怎样了,只有掌门令撞击结界的动作停了,可翠环和林利的打斗还在激烈进行,仝梧飞身而上的时候,正巧两人短兵相接,眼看着各自不顾一切的杀招就要招呼到仝梧身上,却怎么都收势不住。 “让开!”翠环尖叫一声,她可不想在没杀掉林利之前,把力气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就算要和昆仑派斗,那也得放在最后! 仝梧不理她的警告,哼笑一声,眼里脸上,尽是冰冷。 “尔等修为肤浅,与凡胎*无异,有什么资格对本君大声说话!”随着话音落下,仝梧五指突然张开,从他掌心漫出的寒气瞬间将周围的水汽凝结成一道道冰针,朝着翠环飞去。 林利看到仝梧突然出现对付翠环,心里顿时一喜。 看着仝梧替他化解了翠环的攻势不说,一根根冰针更是将翠环的右手几乎戳烂,林利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他自然无所谓仝梧的死活,此刻见翠环被仝梧逼得一退再退,而仝梧又没注意到攻上来的自己,这岂不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 林利心里得意,手上拿着半截断剑,悄悄接近仝梧。 就在他要挥剑朝着仝梧肩膀劈下去的时候,仝梧却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扬臂一挡,只听“当啷”一声,断剑的确砍在了仝梧的手臂上,可却没有将他的手臂砍断,反而还发出金属撞击的金戈声。 林利:“......” 没被暗算到的仝梧微微侧头,眼角轻蔑地扫了林利一眼,语气嘲弄道:“怎么,凭你还想偷袭我?刚才半截断剑差点伤了景宸,现在还想用这留下的半截料理我?” “......” “小子,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仝梧一声厉喝,手臂看上去只是轻轻抬了抬,就将林利震得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断剑直接飞了出去。 “你!”林利没料到,昆仑派这个看上去最弱鸡的小子,怎么突然变得厉害起来了。 “哼,蝼蚁。”仝梧一挥手,随手一道符打进了林利身体里,“心思墨黑,还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该罚!你就好好享受这万虫噬咬的滋味吧!” 说着,仝梧便再也不管痛到摔在地上打滚的林利,转而准备继续对付翠环。 九转还阳阵的威力在翠环身上持续着,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要不是强大的意志力在和阵法的威力互相抵抗又互相消融,恐怕早已陨落。 “你......让开......”即使右手烂到不能用,翠环还是想亲手了结林利,“我不要你帮我,那小畜生的命我要亲手拿!” 仝梧双手环胸,原本打算给翠环来个痛快,此刻却被她的话气笑了,“哦?我表现的很像是要帮你的样子吗?” “......难道不是?” “当然不,我说过了,你们是凡人蝼蚁,求本君帮忙,你们还没这个资格。” “那你待怎地?” “自然是先杀你。”仝梧指了指翠环,又指了指林利,“再料理他。” “......” 翠环看不明白仝梧的路数,只见他扫视了周围没散去却也不敢靠近的南冥殿弟子一圈,又说:“这些人或许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话说到这里,他的杀心昭然若揭,怎么都藏不住了。 翠环怎能容他如此!?这个看着很乖巧的昆仑派人,她一直以为是这一行人中最好对付的,哪知道是个硬茬子!绝不能让他动手杀人,若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能杀尽南冥殿诸多与此事无关的弟子,那他也定然不会放过慕容燕燕! 翠环的生命里,没有什么比慕容燕燕更重要了......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忍气吞声也要护着的人,翠环又积蓄起了一股力道,二话不说朝着仝梧冲了过去,她这是在拼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了。 但是徒劳,不论翠环的实力被九转还阳阵提高了多少,相对于现在的仝梧,还是无用。 错身躲过翠环的攻击,仝梧在空中圆滑的打了个旋,居高临下蔑视她,“我说过了,你的这些对我没用,本来还想让你多活一会儿,现在我看也是没必要了。”说着,他快如闪电地出手,眼看着就要将翠环置于死地。 突然,原本昏暗的天空中迸出一丝亮光,久不见光的众人顿时伸手遮挡。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宣出口,声音似近还远,悠扬中带着威严。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适应了光亮,便循着光亮看过去,只见远处有一僧人横持法杖,半垂着怜悯世人的眼眸,一步步朝着此处走来。 那僧人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生出一朵莲花,等他走过,莲花就会绽放。 歩生莲...... 这位一步一莲花而来的,正是方才突然失踪的空远法师,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双掌合十缓慢而行的南冥殿八大长老。八大长老踩着空远走过的路,踏着为空远而开的莲花,一路行来,往生咒不曾停过。 空远走到仝梧身前,终于睁开了他半垂的眼眸,此刻他额上的莲花印记不再含苞待放,而是缓缓绽开了柔嫩的花瓣。 “你......”仝梧看着空远,明显有些防备。 空远却似乎什么感觉都没,而是像见老友一般朝仝梧打了个招呼,“嗨,小僵尸,一会儿不见,精神了不少哈!” 仝梧:“......” “此间诸多麻烦还是交给我处理的好,如今你情况特殊,无论如何,还是不要随意造杀孽的好。”说完,空远还是笑眯眯地,直勾勾地盯着仝梧看。 “......”仝梧沉默片刻,想到眼前这和尚的身份,顿时觉得硬拼硬没意思,说了声“随你的便”,飞身离去。 清了最难搞的仝梧,空远暗自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两败俱伤、俱是命不久矣的翠环和林利,惋惜地叹了口气道:“两位,我也替你们念一段往生咒吧!各位该散的就散了吧!”说着,悠远的诵经声响起,和一直没有停止过诵经的八大长老的声音,渐渐合为一体。 末了,空远将莲花带到了筋疲力竭的慕容燕燕身边,随着翠环在平静中消散,九转还阳阵的神话也被打破。 慕容燕燕靠在空远身上,问:“师姐她,走了?” “嗯,她走了。” “哦......” “殿主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慕容燕燕似乎厌倦了,疲惫地摇了摇头,说:“烦请法师替我传话,想留的便可留下,想走的我也不拦,三日之后,我将封住整个南冥殿,五百年之内再不允许出入。” “那五百年之后呢?” “之后......”慕容燕燕茫然地蠕动了一下嘴唇,“到时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她便在空远的怀里昏睡过去,累了、倦了,却也安心了。 再说仝梧回到闫景宸身边,似乎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别扭,朝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轻抚他颈侧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有些心疼地问:“疼吗?” 闫景宸摇了摇头,拉下他的手,轻轻摩挲他冰凉的指尖,“不疼,你看,这不就开始结痂了吗?” 修为高深如闫景宸,受伤恢复的速度自然也与常人不同,更何况只是两个小小的牙齿洞,能让他疼到哪里去?一股常年在身体内自行运转的真元早已游至此处,从内里将伤口一点点修补起来,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伤口上的痂已经脱落了。 看着新翻出来嫩肉在渐渐长老,仝梧才稍稍放心下来,刚想再说什么,隐隐有着昆仑山终年不散的寒冷气息的瞳孔却猛地一缩,渐渐染上了赤红。 “小梧?”闫景宸咽了口唾沫,他很紧张,是不是属于自己的小梧要回来了。 “我......”仝梧只来得及张口说了一个字,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他看着闫景宸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晕了。 闫景宸连忙一把接住他,抱紧在怀里。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回家 仝梧再次醒来的时候,昆仑派一行人已经不在南冥殿了。 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海上,一轮落日垂在海平面,温暖的橙色光芒洒在闫景宸身上,从仝梧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透着无与伦比的坚毅,然而在回眸一望时,线条却瞬间柔和成了温暖的霞光。 “醒了?”闫景宸看着睁开眼盯着自己看的仝梧,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嗯......”仝梧就着侧卧的姿势,在闫景宸的掌心蹭了蹭,像猫一样,“我们离开南冥殿了?这是在哪?” “离开了,在海上,我们回家去。” “哦,回家好,我太想念家了。” 仝梧没再说什么,蹭到闫景宸腿上再躺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在弱水剑上,从透明的剑身看下去,能瞧见海。仝梧看看海,看看落日余晖,看看闫景宸,又看看靠近过来的红碎和在不远处大蒲扇上数钱的两人,顿觉安心无比。 其实仝梧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他也知道,在这里并不是个好地方。 一行人各自御物而行,在日落的最后一丝光芒即将消失前,看到了一艘船。 船正是他们来时坐的那一艘,也不知去哪儿逛了一圈,恰巧在回来的路上被他们遇上,也算是运气好。红碎率先落到甲板上,先去找了在船上打工的那位道友,在他的帮助下拿到了一张房卡。 扬了扬手上的房卡,红碎笑说:“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几个通宵没睡好,皮肤都没光泽了。” 仝梧:“......” 果然女人都爱美,就连修士也不例外。 几人进了道友安排好的房间,和来时一样的床铺分割,众人不再多说话,都累瘫了,各自简单洗漱下就睡了。 等第二日上了陆地,闫景宸大方地掏钱雇了辆车,让人一路把他们送到昆仑网吧门口。 付了车钱,闫景宸拉开网吧大门,对仝梧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欢迎回家。” 仝梧率先进了网吧,其他人紧随其后,走在最后的红碎忍不住吐槽道:“师兄你偏心。” “嗯?偏心?” “额......没什么,我就想随便吐个槽活跃气氛。” “......” 几人一路下了楼梯来到网吧大厅,他们一出现,刚才还安静的网吧顿时热闹了起来,窃窃私语声不断。 “怎么回事?”闫景宸冲着柜台里坚守岗位的蓝岳问。 “师兄,南冥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蓝岳一贯少言寡语,点到即止。 “嗯......”闫景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时南冥殿突然大乱,不少修士眼看情况不对,便断了参加斗法大会的念头,私心想着先逃走再说,如此,南冥殿也不好阻止,便由着修士们离开。 各大门派和众多散修纷纷逃窜,直到出了海面确认安全了,众人才有心思合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么七嘴八舌地将来龙去脉捋了一遍,才分析出或许南冥殿想动昆仑派的那位尸修,事情败露了,昆仑派便要灭南冥。 这个版本最是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很快就被在场上千号修士接受,各自带走又传了开去。 昆仑网吧本就是各类修士聚集的地方,鱼龙混杂的很,前一晚上在南冥殿发生的事情因着众多逃难修士的帮忙,已经在网吧里光速传播开来,甚至每传播给几个人,版本就有一定的变化,截止目前为止,蓝岳已经听过了不下三个版本,都是大同小异,只细节略有差异。 红碎和紫磬已经自行离开了,谭鑫没走,静静站在一边。 闫景宸看了看他,说:“怎么不去休息?” “这不是等掌门你同意么。” “去休息吧,昨晚你元气大伤,该好好休息调理一番,这几天网吧事务还是先让蓝岳管着,不必你插手。” 如此,谭鑫感激涕零,道谢离开。 看着谭鑫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仝梧问:“他去哪?” “当然是回他自己的地方休息。” “......我还以为谭鑫一直住在网吧里呢。” “是啊,他就一直住在网吧里。” 仝梧:“......” 仝梧内心是卧槽的——闫景宸你特么逗我呢?网吧一楼那块豆腐干大小的地方哪来房间?谁都说谭鑫一直就住在网吧里,难道像个吸顶灯一样,吸在屋顶上睡么? 闫景宸没解释,而是细细向蓝岳交代了几句,让他这几天再辛苦辛苦帮忙照看网吧,就拉着仝梧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里,仝梧顿觉轻松,又看看屋子里几天没人住落了灰尘,便浑身难过起来。 他很爱干净,看不得灰尘,朝角落里堆放着的抹布扫帚勾了勾手指,那些东西便自己动了起来,尽心尽职地抹灰扫地,打扫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闫景宸看了,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不错嘛,什么时候学会的?” 仝梧敢要笑他没个掌门正形,吹口哨太破坏形象,却在要开口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 “怎么了?”闫景宸看他脸色突变,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好像从南冥殿出来后,一下子就会了。” 无师自通,就好像突然开窍,毫无来由地就学会了一些过去总认为遥不可及的事情。 闫景宸闻言,沉默了几秒,却对此什么都没说,而是推着仝梧去洗澡。 “这一路累了吧,快去洗个澡,出来好好睡一觉。”闫景宸说。 “闫景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仝梧手上抓着换洗衣物,在关卫生间门前问。 “还没头绪,你先洗澡,出来咱们慢慢谈。” 这明显是有大事的意思,仝梧乖乖关上卫生间的门,留空间给闫景宸,同时也让自己能安静下来思考一下,从紫磬的大蒲扇上摔下来的前一刻,自己脑中突然闪过的东西代表着什么。 两人各自清理干净自己,仝梧跑上一壶热茶,递给闫景宸。 “闫景宸,南冥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记得了?”闫景宸略微惊讶,仝梧大展身手被许多人看去,怎么他自己却不记得? “我不是摔下来晕了吗,能记得什么?” “不,你的确是摔下来了,可是没晕倒。” 闫景宸将仝梧求自己给他血喝,又制伏住林利和翠环的事情仔细说了,仝梧听完整个过程,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这些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从大蒲扇上摔下来的时候,最后的想法是:我擦摔下去一定很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鬼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超出他想象的事情! “你说,‘我’喝完血后醒过来,自称本君?” “是......” “......这称呼好中二......” “呵呵,英雄所见略同。” 仝梧想了想,奈何想破脑袋也还是没头绪,倒是觉得自己一直有一件事做错了,入定时经常碰上那位脾气古怪的长发美人的事情,应该告诉闫景宸。 整理了一下思绪,仝梧将长发美人的事情告诉了闫景宸。 “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却三番两次出来警告我,让我不要妄想能和你在一起,他说我配不上你。” 听完,闫景宸也懵了。 他从来不过问仝梧入定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那都是修士自己的事情,就好像他作为昆仑派掌门人,自从他接过掌门令,入定后能看到的永远都是昆仑派的过往,历代掌门修炼的精髓尽在掌门令里,任他求取,却不可对他人透露一分一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入定后的世界是修士的*,再厉害的修士,若被人窥知自己的“境”,就等于是暴露了罩门。 所以仝梧不说,闫景宸从来不问,却不知道他的“境”并不单纯。 握住仝梧的手,闫景宸的语气里满是懊恼,他都不知道,过去的那么多次,小梧一个人是怎么抗住的,“为什么你都不对我说,你......” “我怕你担心,你每天都那么忙,怎么能拿这些小事来烦你。” “你的事情,对我来说比天还大。” “又说甜言蜜语,真是败给你了。” 闫景宸却坚持自己说的并非甜言蜜语,说出口的话,应当是坚定的誓言。 仝梧摇了摇头,猛地想到一件事情,“其实我有点不确定,如果情况是一样的,那我突然失去意识,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闫景宸拍案而起,那么大的事情,仝梧居然从未提起过。 “有一次同你讲话,说着说着就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的事情,你已经拉着我出门了。” 闫景宸有些心疼,他觉得仝梧不该瞒着这些,却又知道他一向乖巧,不愿太给自己添麻烦。 “你啊!”闫景宸不忍对仝梧说重话,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又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抱着,“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情,必须一五一十告诉我,知道了吗?” “嗯嗯嗯,一定一五一十告诉你,第一时间告诉你。”仝梧敷衍道。 “你的情况特殊,我不想冒险,最近这些时间你自己且小心着点,至于南冥殿里发生的情况,我还得再查查清楚。” 仝梧嘟哝了几句,闫景宸没听清,把人仔细看了,才发现小孩儿居然累得睡着了。 也罢,都神经紧绷好几天了,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抱着仝梧到床上,闫景宸也挨了上去,两人靠在一起入了梦乡。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论坛求助 这一觉睡得极舒服,就连不太需要通过睡眠来恢复体力的闫景宸也颇为享受,醒过来的时候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闫景宸轻轻动了动,发现仝梧居然把自己的手臂当枕头给压着了。 他忍不住失笑,这傻孩子,总是表现的极有分寸,常说不愿打扰自己,潜意识里应该还是依赖自己的吧!这么想着,闫景宸的心里顿时有种被胀满的感觉,他喜欢这种被仝梧需要的感觉,这是一种被师弟师妹和门派弟子需要所不同的感觉,一种来自于至亲爱人的温暖力量。 伸手碰了碰仝梧的脸颊,确定他真实地靠在自己的怀里,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仝梧大概是累极了,被闫景宸一会儿捏脸一会儿亲嘴地骚扰,居然半分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有些不满被骚扰地撅嘴嘟哝了几声,微微张开的嘴唇让闫景宸更想欺负他——我的媳妇能不能不要那么可爱! 这娃子可爱的表情苏的闫景宸几乎不想起床,当真是“*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然而同时,闫景宸的内心又是崩溃的——说好的*呢? 眼看着仝梧还得再睡上半天,纵然心里多有不舍,闫景宸却也不得不起床,离开这么多天,不但门派内有诸多事务需要他去处理,生意上也有不少案子需要他去定夺,相信现在放在他办公桌上的文件,应该是蓝岳已经筛选过的了。 他的这位师弟近乎完美,能力强,吃得少干得多,唯一的缺点就是面瘫,有时候闫景宸忍不住在心里想,蓝岳师弟的脸不会是被昆仑山的寒冷给冻得面部神经坏死吧...... 要是知道师兄这么腹诽自己,也不知蓝岳会不会有一些表情。 洗漱了一下,闫景宸替仝梧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此时不早不晚,昆仑网吧今天的第一笔生意已经做上了。 见到闫景宸出来,蓝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打招呼道:“师兄,早。” “早。”闫景宸进了柜台,拍拍蓝岳的肩膀,“不要那么严肃,年轻人,放松点。” 蓝岳耸耸肩,“没办法,你知道的,有个不靠谱师兄是一件让人很困扰的事情。” 闫景宸:“......”很好,蓝岳能说出这句话,代表他的确放松了。 两人在柜台里坐了,因着昆仑网吧在闫景宸的产业里只算是个闹着玩玩的东西,盈亏他自己非常不在意,所以蓝岳便只是简单地报告了一下昆仑网吧这几天的营业状况,接下去的时间便将重点全放在他最大的那块生意上。 拿着第二季度的财务报表,闫景宸觉得成绩不是他想要的,“第二季度做的不是很好,嗯?广告这一块低了?” “是,据说第三季度会有新的广告法推出,不少客户持观望态度,打算等新法颁布后再考虑是否继续与我们合作。”蓝岳说着前几天从客户那里听来的消息。 “啧,凡人真麻烦......”闫景宸在纸页上点了点,要蓝岳盯着这事情,“不过有新的广告法也不是坏事,正好可以敲打敲打那些个整天乱打广告的野鸡门派,免得被他们牵连了,到时候咱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好的,师兄。”蓝岳在笔记本上把重要的事情都一一记下。 修真界和一部分位高权重的凡人都知道,闫景宸是个左手捏着修真第一大派、右手抓着大把钞票能人,目前已知的属性是【真·霸道掌门·炫酷总裁·我最牛逼·别来惹我·求我就给你钱赚】,只是闫景宸的另一层身份他们却并不清楚,他是目前国内互联网传媒业的一朵奇葩,一家对修士和凡人同步开放、似真还假、扑朔迷离的最大门户网站——道门无忧网的幕后boss! 说起道门无忧网,或许知道它的凡人只是少数,可是修真界千千万万的修士却对它熟悉得不得了,哪怕闭关两百年,出来后第一件事也是要学会上网,在道门无忧网上学习与时俱进的修真界新规则。 找门派、找师父、找洞府,买法宝、收秘籍、学经验,通通都上道门无忧网! 这是道门无忧网用了将近两年的广告词,闫景宸对这句话很是满意,当初想到这句话的创意部总监颇得闫景宸赏识,便破格给他升了职,虽然升职后带的团队不如以前那么大,但团队里个个都是能人高手,借此机会踏上修真之路走上人生巅峰,那是再完美不过的了! 哪知道创意总监却不明白自己供职的网站具体是什么门道,被一帮整天行为怪异的新手下吓得神经过敏,不得不拱手辞官,解甲归田。 想到那位,闫景宸还是觉得惋惜的,凡人之中也不乏人才的嘛,哎! 师兄弟两人将公司的事情交换完情报,闫景宸便起身往雕花门走去,顺便嘱咐蓝岳道:“小梧还在睡,一会儿记得告诉他我要回门派一些日子,让他好好休息别惦记着上班。” “好的,师兄。” “还有,我给谭鑫也放假了,你再多坚持几天?” “没有问题,师兄我不累,你去忙吧!”蓝岳要闫景宸放心处理门派的事情,凡人这一块他会处理好,“公司那里运作还是挺顺畅的,如果有什么麻烦,我会及时通知你。” “如此甚好,就再辛苦你几天了。”说着,闫景宸走进了雕花门。 蓝岳目送他离开,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后,便又端端正正地坐好等客人上门,其实在他心里,昆仑网吧的活儿实在轻松,比起管一家大公司,在小网吧里收收钱发发卡,对他来说算是一种放假。 过了中午,仝梧才悠悠地醒来,发现闫景宸早不知去哪了。 虽然心里有点小失落,但想着他离开门派数日,定然有许多事务要去处理,便多了些释然,同时提醒自己万不可恃宠而骄,仗着闫景宸对自己爱护有加,就希望他整天在自己身边陪着,从而忘了自己身为掌门的职责。 这并非仝梧对自己的魅力太过自信,而是经历过乱世,下意识生出来的担忧罢了。 起身换了衣服洗漱一番,洗脸时仝梧忍不住对着镜子打量起自己来,他一向脸嫩,那是从母亲那里得来的福相面孔,他自己从来都是很喜欢的,再看弯弯的眉眼和微微上翘的唇角,即使没有笑的时候,也看上去有三分笑意,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 想到笑,仝梧的嘴角便忍不住又往上翘了翘,微微露出几颗整齐的白牙来。 嗯......牙齿也生的不错,在棺材里躺了那么多年,难得的是没有松动歪斜。 想到这里,仝梧便又忍不住生出一个搞笑的念头来:僵尸牙到底要不要刷!谁能来教教他怎么刷僵尸牙才好!想到那两颗不常见天日的僵尸牙又一百多年没刷过,惯常爱干净的仝梧就觉得有些不!能!忍! 刚成僵尸那段时间整天浑浑噩噩的,再次醒过来后也只显露过三次僵尸牙,每次都是在他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如今要他这名副其实的僵尸自行将獠牙显露出来,一时间倒像是个大难题,摆在面前叫他很是不知所措。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读书读了那么多,却连刷牙都成了难题,简直心塞塞。 然而心塞塞又有什么用呢?一时半会儿他也是想不出方法的,只能跟自己较劲,死命地又将牙齿刷了两三遍,权当做连獠牙也清洁了,才关上房门打算去柜台上看看。 蓝岳见了仝梧,第一句话就是:“师兄让你再多休息几日,不用急着来上班。” “哦,就是呆在房间里无聊,出来看看。” 蓝岳便也不再说什么,由着他坐在自己身边,打开电脑开始上网。 仝梧上的不是其他网站,正是蓝岳刚和闫景宸谈论过的道门无忧网,因此蓝岳便将原本四处游移的视线转到了显示屏上,光明正大地偷看。 只见仝梧先是熟门熟路地登陆网站,然后进了论坛版块。 看到他所进的那个板块,蓝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可是道门无忧网里出了名的神经病板块啊!一群真凡人和假修士在那里随意发帖,整天为了各自对“道”不同的理解吵得不可开交,掐得腥风血雨,每天都能上演所谓的“门派荣耀之争”,更时常又爆吧圣战上演。 蓝岳:“......” 他有些不放心,生怕兄嫂误入歧途,便更加盯紧了电脑屏幕,一旦有异动,立刻砸毁电脑。 仝梧全不知蓝岳心里的澎湃汹/涌,熟门熟路地找到发帖窗口,快速地将发帖标题打了出来—— 【急!】请问诸位高手,怎样才能彻底清洁僵尸牙,在线等,急! ...... 万万没想到仝梧上论坛是为了问这个,蓝岳一口气没顺好,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 仝梧听到动静,回头看着蓝岳,表情是一脸的纯良无辜,“怎么咳嗽了?可是感染风寒了?” “不......”是被兄嫂您吓到了。 一向面瘫沉静的蓝岳在心里咆哮:夭寿啦!兄嫂他居然上网咨询怎么刷僵尸牙,僵尸牙你还好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心灵鸡汤 蓝岳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抬头对上仝梧那认真又关切的眼神,顿时又昏天暗地地咳了起来。 仝梧:“......你确定没事?咳成这样,别是得了肺痨吧!” 蓝岳全然无法理解兄嫂的脑洞清奇,别说他是个真元护体不会得病的修士,就算真得了肺痨,如今这年代的医疗技术,还怕治不住这小小的肺痨病?为何兄嫂会用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就快命不久矣似的...... 我的亲兄嫂诶!答应我,没事别立g好不好!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在仝梧的再三确认下,蓝岳就差指天发誓了,才让仝梧相信他真的没得病。 有些话真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昆仑派最有病的人,其实是掌门大师兄! 见蓝岳没事,仝梧便不再理他,转过身自顾自继续上网。 乘他没注意,蓝岳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往仝梧靠近了几厘米,然后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持续拖着椅子以魔鬼的步伐摩擦摩擦到了仝梧身边,安静了几秒后突然问:“仝梧,你在看什么?”兄嫂这种称呼当然不能真的说出口,心里喊喊就好了。 仝梧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狠狠僵直了一下身体,才缓缓回头看向蓝岳,“你怎么突然说话了,我靠吓死本宝宝了......” 蓝岳:“......” 谁说话不是突然说的,难道还要先放个预告片么?还有,吓死本宝宝是什么鬼,兄嫂果然是在这个神经病板块逛太久了,才会传染这种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得赶紧让他从这个板块撤出来,要学修真知识就该去正统板块,再不济问自己问红碎问师兄,怎么都比在论坛上求助来的靠谱吧! 蓝岳清了清嗓子,说:“我要说话了。” “你说......” “仝梧你在上网?” “......是。”这不废话么,瞎子都看得出来啦! “上道门无忧网?” “嗯。” “哦......那你上的板块是?” 仝梧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回头看了眼屏幕道:“胡说八道板块。” “......”这么不靠谱的板块名字,兄嫂您还能坚持逛下去也是神人,“其实呢,这个板块真的不是那么靠谱的,是真的在胡说八道,仝梧你还是不要继续逛下去的好。” “是吗?我一直觉得还挺不错的。”仝梧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往常他只是潜水围观,觉得站上那些大神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所以他今天才会在这里发帖求助。 “不,你看到的只是假象,在这个论坛里混的不是凡人就是神棍......”蓝岳痛心疾首地吐露出事情的真相。 “......” “真的,你信我。”蓝岳习惯性面瘫,此刻想做出一些让人信任的表情,却如此之难。 仝梧沉默了几秒,实在不能接受自己被一个全是神棍的论坛给欺骗了那么久的事实,而且还傻兮兮地在论坛上发帖求助。虽然心里已经信了蓝岳,可面子上还是觉得挂不住,他特别傲娇地一扭头问:“你怎么知道论坛上都是神棍,你有什么证据?” 一边傲娇,一边在心里祈祷蓝岳给他个台阶下。 “不需要证据,你想啊,修真界里谁不知道你是独一无二的尸修,你跑出来问怎么刷僵尸牙,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围观吧?说不定还会七嘴八舌给你出主意,但是胡说八道板块里的神棍就不一定认识你了,他们好奇围观‘僵尸’的同时,只会给出一些你根本不想要的答案。”说完,蓝岳自己都有些心虚,还好够面瘫,才让他光明正大偷看这件事情显得很轻描淡写。 就在这时,网页上右下角的图标突然闪了好几下,提示仝梧有人来跟帖。 仝梧的内心是崩溃的,但帖子也是要看的,他刷新了一下网页,而后仔细看了起来—— 1楼:呦呵,本论坛第一次出现僵尸,lz是只女僵尸还是男僵尸?爆个照呗! 2楼:看到有僵尸我就进来了,怎么僵尸也要刷牙? 3楼:僵尸你好,我就想问问,你们僵尸真的喝血吗? ...... 10楼:楼上的你们不要欺负lz好伐,人家是来求助的!这位僵尸道友你好,请问你喜欢用什么牌子的牙膏,我们公司销售的xx牌牙膏效果还不错,能有效清洁牙结石,缓解牙周炎...... 看到这里,仝梧彻底扑街,一键关闭页面。 仝梧:“......” “仝梧?”蓝岳试探性地叫他。 “嗯?” “你没事吧?”不会是被自己的直白打击了吧,这孩子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心理脆弱的人。 其实仝梧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只是太要面子,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罢了。 他看了蓝岳半晌,自己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没面子,怎么说呢......”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仝梧继续道:“作为一只僵尸,自己不知道怎么把僵尸牙露出来,这听上去很白痴吧,不太好意思问闫景宸。” 蓝岳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兄嫂这是太要强要面子。 鬼使神差地,蓝岳说:“不好意思问师兄,你可以问我。” “问你?你知道怎么露出僵尸牙么?我困扰很久了,这两颗牙算起来有一百多年没刷过了,简直不能忍!” “......看不出来仝梧你还是只有洁癖的僵尸。”这句话配上蓝岳的面瘫脸,喜感是成倍增长的。 仝梧这算是知道了,闫景宸的师弟师妹,说话都是各有特色地直戳心窝,百发百中。 他尴尬了一下,转而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好歹也是这群小崽子的兄嫂啊!年龄比他们小又如何,身份摆在那里!于是今天特别傲娇的仝梧小朋友咳嗽一声,微微提高了音调问:“怎么,不能有洁癖?” “当然不是,爱干净是好事,您继续。” “所以,关于怎么把僵尸牙露出来这个议题,你能不能给出一个有建设性的答案?” 蓝岳沉吟一声,答道:“有!能!” “哦?” “我的答案就是......关于露出僵尸牙这件事情,你还是问师兄吧!这方面他一定懂的比我多,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可以替你打电话。”蓝岳以中国好声音主持人的语速说完了这句话后,又迅速掏出手机。 没错,昆仑派的人就是那么炫酷,用什么传音符,打电话啊少年! 只是蓝岳还没来得及按下拨号键,仝梧的爪子就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等等,我自己和他说。” “哦?” “这种事情还让别人代为转达比自己说还傻逼,不劳烦你,我自己来。” “那好吧。”蓝岳放下手机,心说,师兄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点了,往后怎样让兄嫂持续对你打开心房,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没有看错,面瘫蓝岳内心就是那么关心师兄,千回百转迂回前行,简直就是心计满满向师兄。 仝梧干了蓝岳煮的这碗热鸡汤后,这才想起来蓝岳似乎对“胡说八道”这个板块很熟,遂问之。 “也不算很熟,每个月随便上去看几眼,没什么违禁内容的话我是会不会管太多的。” “???” 看着一脸莫名的兄嫂,蓝岳呵呵一笑,“仝梧,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咩~~~?” “关于道门无忧网的事情。” “知道啊。”仝梧说:“不就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户网站,同时对凡人开放,找门派、找师父、找洞府,买法宝、收秘籍、学经验,通通都上道门无忧网!” “然而你却不知道,这家最大的门户网站,老板就是掌门师兄。” “噗!”仝梧一下子喷了,什么鬼! 目送着这一回真的受到打击的仝梧离开,蓝岳很想笑,但是他的面瘫阻止了一切。 仝梧回到房里,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门无忧网的老板居然是闫景宸!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会是闫景宸!既然闫景宸是道门无忧网的老板,那他一定也知道“胡说八道”这个板块真的都是在胡说八道,曾经有那么多次,他坐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上网,看着自己在浏览胡说八道,为什么他都没有来阻止一下! 仝梧小朋友的内心是崩溃的,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最爱的人欺骗了似的,然而能怪谁呢?要怪就怪他懂得少又不敢问,学艺不精分不出对错,活该被骗。 内心满是自责的仝梧发誓要发愤图强,于是他翻出了《符鉴》。 这本书是闫景宸当初赠予的,只是在那次被莫名其妙出现的尸篇伤到后,仝梧便很不愿意再看这本书,此刻再拿出来阅读,真是有种隐约蛋疼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仝梧将《符鉴》往桌上一扔,“啪”一巴掌拍了上去。 “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踌躇满志,仝梧磨好了墨,沾湿了笔尖,翻开书的第一页,打算从入门篇开始重新学。 仝梧是个极认真的人,要么不做,要做就投入十分精力,画符一事他更是上心,和蓝岳分开后就一直在练画符,直到月上中天,才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一看时间不早,仝梧便打算休息,也好明天早点起来继续练习。 洗漱后,仝梧躺倒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待他陷入沉着的睡眠后,挂在他脖子上的昆仑镜碎片却自行从他的领口钻了出来,原本就熠熠生辉的光芒,此刻更是带上了一片纯净的天空蓝,小小碎片浮在仝梧头顶上方,光芒夺目。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器灵 不大的昆仑镜碎片在仝梧面前打着圈儿地梭巡一阵,像是在打量他似的,而后又在他的额头上停留片刻,才调转方向,朝着仝梧的书桌飞去。 原本穿过昆仑镜碎片的绳子没有断,碎片上也没有裂痕,而它就这么离开了仝梧。 飞到书桌前,昆仑镜属碎片就像刚才一样到处梭巡片刻后,停留在了《符鉴》上方。 碎片的莹莹蓝光投射到《符鉴》封面上,将那两个漂亮的手书字照亮,下一秒,原本合起的书页突然翻开,速度极快,却在这安静的夜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符鉴》自己翻页的动作来得突然,停止的也很突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 只见璀璨的蓝光下,被翻开的那一页赫然写着两个字——尸篇。 碎片的身形压低了,仿佛有个人坐在桌前低头阅读,而静止了片刻的书页又开始翻动,这次翻动的速度不快不慢,保持着一种让人能静下心来的的舒缓频率。 熟睡的仝梧做了一个梦。 自从他成为了一只僵尸,即使被镇在棺材里的那一百多年,也都没有做过梦,却不知为何,会在今晚做到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走在“境”里的那条青草路上,但是这一回没有长发美人来阻止,自己顺利地走过了被大雪覆盖的护城桥,手轻抚过那片雪不沾的红色栏杆,穿过桥下偌大的广场,来到“境”里那幢奇怪建筑的大门前。 两扇门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铸造的,颜色深沉中透出经历岁月和风霜的沉着,上面印刻着的各种繁复的符篆。仝梧虽然一个符号都看不懂,可是却本能地对这些符篆产生了一种敬仰的感情。 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向仝梧发出无声的邀请。 进,还是不进? 梦里,仝梧蹙紧了眉头,回头看看广场的另一边,朱红护栏犹在,白雪尺深不留痕,叫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不见来路的悲怆之情。 这种悲怆叫他不想走回头路,而是毅然决然的,迈出了跨过高高门槛的步伐。 待仝梧进门后,大门便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两扇门之间一丝缝隙都没,大门背后雕刻着一副壮阔连贯的山岳图,好像这根本不是两扇会开合的门,而是一整块独当一面的山石屏障,隔开了与俗世之间的一切。 不见来路,不知前路。 仝梧看着眼前的玉石台阶,是无边无际的宽,和不见尽头的高耸入云。 莫明的,仝梧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在他自己都无意识的情况下,哽咽着喃喃说出一句话:“我终于回来了。”那语气,好像重归王座的主宰者,君临天下,谁敢不从! 突来的不属于仝梧的豪迈之情,让他在梦里也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挣扎着醒了过来。 仝梧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头冷汗沾湿了头发。 “......”他第一次以做梦的方式进入“境”,以往有的各种狼狈和这回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出了一身冷汗,身上感觉粘糊糊的又冷又湿,极不舒服,仝梧打算起来换一身衣服,掀开被子的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昆仑镜的碎片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胸口,这才感觉安心不少,拿上换洗衣物洗漱去。 洁癖小僵尸清理干净自己后,将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滚了起来,这才坐到书桌前准备继续学习。 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摆放的整整齐齐,磨了墨,仝梧拿起闫景宸所赠的狼毫笔,在铺平的纸上开始画符,这是在复习前一天自学的几道符,如果今天能把入门篇连贯地全部画一遍,那么就能开始后面的学习了。 事实证明天才就是天才,考的中状元的人肯定不是吃素的,才用了两天,仝梧就能将入门篇的符咒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地画出来,画出来的符不但漂亮,更是融入了他独特的真元在内,一道普通御水符的威力就比寻常新入门的修士强上数倍——用御水符控制水流自己打扫卫生间,恐怕也是修真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先进行为吧! 仝梧很满意自己这两天的进步,看着瓷砖锃亮的卫生间,他有一种莫名的骄傲。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不务正业,难道是昆仑派一脉相传的优良传统? 似乎是从南冥殿回来后,仝梧对于“道”的理解便突飞猛进,加上被蓝岳开导后学会了不懂就问,一个星期后,他已经能很熟练地运用符咒帮自己解决很多事情,并且在御物这一块,也是别有心得。 休息了一个星期,仝梧实在不好意思再让蓝岳帮忙看顾网吧,便自己销了假去上班,这一次蓝岳没有同他客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利落地走了。 所以当同样销假的谭鑫来接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仝梧双手抱胸轻松地坐在柜台里,而他面前的电脑则是自己在打字,右手边一沓人民币则是浮在桌面上,刷刷刷地点了一遍后又自己飞到点钞机里滚了两圈,确认金额无误后,放在一边的记账本自动打开,白天的营业额被准确无误地记录在上面。 这一手露的漂亮,谭鑫在柜台外吹了声口哨,表示赞赏。 “怎么样,还行不?”仝梧笑着招呼谭鑫,满脸掩不住的得瑟。 “厉害啊,进步挺快的!”谭鑫瞄了眼自己把自己绑好躺倒桌上的那一沓钱,满不在乎地说了句:“五千八百零三元,今天的生意好像一般。” “卧槽......”仝梧惊了,“怎么做到的!” 谭鑫:“纳尼?” “那叠钱你就看了一眼,看了一眼!摸都没摸就知道总共多少钱了?这么牛的技能快教我!”别怪仝梧反应太大,文科生对理科好的人总是又爱又恨又嫉妒的,更何况又是个好学的文科生。 “嘛~”谭鑫抓了抓头发,“这是天生的技能,好像没办法教。” “天生?”这金手指开得有点大。 “嗯。”谭鑫点点头,指了指桌上仝梧的马克杯,“杯子一百十五克,含水一百三十克。” 仝梧:“......哥你逗我呢?” 仝梧这才想起来,似乎在计算方面,谭鑫总是有着超越常人的天赋,不上清华北大可惜了呀!好好的不去考大学玩玩,在网吧当收银员多可惜,典型的大材小用...... 听到仝梧问自己为啥不考大学,谭鑫苦笑道:“没有正当身份,没有身份证,怎么考?” “......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别闹!” 仝梧一阵大笑,欢快爽朗,“讲真,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这个......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的呢。”气氛轻松,谭鑫不复和仝梧初识时的严肃,故作娇羞的表情和港台妹的说话语气,又引来仝梧一阵大笑。 “那你就两语三言说嘛。” 谭鑫真要开口说话,身后的雕花门被打开,闫景宸站在门边看着两人说:“在聊什么呢,那么开心,门那头就听得到你们的说笑声了。” “哦,我说谭鑫那么厉害,怎么不去考个大学玩玩。” 闫景宸点点头道:“他当然不能考大学,我可不能没有他。” “哦???”对于闫景宸这么暧昧的话,仝梧居然一点吃醋的意思都没,反而来回看看闫景宸和谭鑫,一脸八卦。 谭鑫:“......掌门你能别闹么?” “我在说正经的,要不要搞张身份证给你去考大学?年龄大也可以考的嘛,别不好意思。” “......”简直不想理这样的掌门。 谭鑫无语,仝梧突然扑到闫景宸身边,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惹得谭鑫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们——秀恩爱的回去秀好吗?那谁谁的仝梧小朋友,下班时间到了还不快回房间休息,小孩子太晚睡会长不高的。 听完仝梧的话,闫景宸愣了一愣,问仝梧道:“你一直不知道吗?” “有人告诉过我?” 没头没脑的对话,夫夫两人说完,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谭鑫。 谭鑫:怪我咯? “咳......”闫景宸以咳嗽掩饰笑意,看着谭鑫说:“怎么办,我的道侣小朋友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么久以来,似乎所有人都忘记告诉他了。” “哦。”谭鑫干巴巴地应道。 “所以,让他看看?” “我没有意见。”谭鑫耸耸肩,一派轻松。 “那来吧。”闫景宸扬扬手。 只见谭鑫的表情一下子沉静了,原本就总是带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的眼神,此刻更是沉如深潭,瞳孔黑得深不见底。 仝梧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带着岁月悠远意味的香气。 谭鑫再看一眼闫景宸和仝梧,眼里带着一丝笑意,垂下了眼帘。 只见原本端正坐着的谭鑫身影渐渐模糊,化成一道黑色的风,在仝梧面前堪堪打了个旋送去一阵香风,而后黑色的风落到闫景宸掌心,越卷越紧,又铺陈出一方规矩的框架,最后变成了一把黑色古朴的算盘。 仝梧:“......” 扬了扬手里的算盘,把算盘往仝梧手里一塞,闫景宸说:“喏,你的好朋友谭鑫,拿好。” 仝梧仍然处于一种无语的状态,看着手上捧着的好朋友,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对谭鑫说一句:“嗨朋友,你真好看。” 而下一秒,仝梧也顿时反应过来,为什么谭鑫会那么精于计算?因为他的本体是一把算盘,一把算盘!我的天啊,好朋友是一把算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难怪他理科那么好,难怪南冥殿里他从身体里抽出一串珠子,原来一算盘上的算珠...... 世界观颠覆也不过如此了,小心翼翼地捧着好朋友,仝梧简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所以呢,也是我疏忽,一直没有正式将谭鑫介绍给你。”闫景宸珍惜地摸了摸算盘谭鑫那被包了铜皮的边角,“谭鑫是器灵,当年我生意越做越大,带着他算过不少大数目的金钱,后来他就自己修炼出了人身。” 仝梧仍然在呆愣中——我的好朋友是器灵。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草莓味 把谭鑫放在桌上,仝梧盯着化成算盘的他仔细观察起来。 檀木本来就是生长速度极慢的珍贵木料,作为一把黑檀木算盘,谭鑫的本体是由一棵生长超过六十年的老檀树制作而成,砍下的檀树被削去树皮,除去四周木料,独取檀木中心漆黑色的木料,手工打磨润泽后钻孔,以粗细均匀的竹签串起,又用其余木料制作成算盘框架,以铜皮包裹四角防止磨损。 经历过岁月磨砺的算盘,不论是四周的木框、算珠、还是串珠的竹签,都被上了厚厚一层包浆,在灯光的照射下,黑檀木漂亮的纹路让人爱不释手。 仝梧注意到,每一颗算珠上都有“眼”,组合起来叫人有种叹为观止的大气美感。 抚摸着算珠,仝梧心里很感激谭鑫,谢谢他陪着闫景宸一起走过那么多没有自己的孤独日子,谢谢他陪着闫景宸赚大钱,完成这家伙最爱的装逼事业。 在算盘框的右下角,仝梧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标记,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是昆仑派的标记。 闫景宸看着久未现出原形的谭鑫,也是一阵感慨。 “他修成人身的那一天,张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开口叫我主人。”想起那时,闫景宸觉得自己当时大概是有被吓到的,“谭鑫很聪明,在修成器灵这条路上,我没有给过他任何帮助,一切全靠他自己的努力。” “嗯......” “所以我给他取名谭鑫,以檀木为心,宁静致远,能永远这样平静淡泊,全心全意问道玄天。” 仝梧听了闫景宸这个文艺版的解释,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他摩挲着指尖昆仑派的标记道:“我怎么觉得,谭鑫谭鑫,那意思就是谈钱呀......” 刚说完这句话,手下的算盘谭鑫呼啦一下脱离仝梧的触碰,又是一阵黑风卷过,谭鑫化成人身坐回刚才的椅子上,苦逼地对仝梧说:“小梧你说的太对了!掌门他压根就不是那么文艺的人,给我取名谭鑫,就是因为我整天帮他算钱,那时候掌门常说:不谈感情,谈钱!” 闫景宸被拆穿,毫不在意地笑,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谭鑫实在是看不下去,朝两人挥挥手说:“行了,也不看看几点了,该下班的快下班,别磨蹭。” 这不算是赶人,是想让这两口子赶紧回去二人世界滴干活。 闫景宸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谭鑫,不愧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器灵,桀骜不驯,不拘小节,随主人。 等回了房间,仝梧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往常谭鑫总说他哪儿都不去,就在网吧,当时自己还想不明白来着,现在想想,可不就是么!昆仑网吧进门右手边的那扇墙上,不就常挂着一把算盘么! 感情那就是谭鑫......这么久了还以为是装饰呢...... 仝梧顿时觉得谭鑫他真不容易,每天都被挂在墙头的感觉一定不会太好呵呵哒! 换下穿了一天的工作服,仝梧坐到正在检查自己作业的闫景宸身边,一脸期待。 闫景宸认真翻看了仝梧最近这段时间画的符,果然如他自己所讲,有进步,而且进步很大。 掏出一张雷符,闫景宸道:“听说这里好多天没有打雷下雨了,不如拿你画的这道符试试威力,也顺便引点雨水过来降降燥。” “行啊,你试试看呗。” 闫景宸来到窗边,两指夹着仝梧画的那道雷符往半空中一抛,也没见他念什么口诀,雷符在两人面前化作一道青光,流星般一闪没入云层。 不多时,天边就响起闷雷,风也起来了。 “起风了,不知道能不能引来雨。” “能起风就已经很厉害了,小梧,做的不错。”闫景宸摸摸仝梧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给他,“紫磬新研究的,说是给你换换口味。” “这是什么?” “他说代血携带起来太过麻烦,不方便出远门,这是浓缩成糖丸的代血。”说着,闫景宸剥了糖纸,将糖塞进仝梧嘴里。 代血糖的味道居然还是草莓味儿的! 仝梧顿时眼睛亮了——哎妈呀真是好吃! 砸吧着糖果,仝梧看着闫景宸猥琐地将自己练习完那一沓厚厚的符纸给收进锦囊,也不管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用,全都一锅炖收了。闫景宸还是那句老话,小梧的东西他都喜欢,全都要收藏起来。 从某种方面来说,闫掌门是个如同怪蜀黍一样的变/态! 外面因为仝梧画的那道雷符,雷声不止,风也大得像是七八月的台风季,可就是不见雨点下来。 仝梧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翻看《符鉴》。 “闫景宸,听谭鑫说,这本《符鉴》是从昆仑派创派初流传到现在的?” “是,这是本派历史最悠久的书之一。”几千年的时间,书卷丝毫没有泛黄腐烂的意思,因为被下了防虫蛀防潮的保护类符咒,且这道符咒每过几百年就会有专门负责的弟子去更替加固。 “那你知不知道,这本书是谁写的?”仝梧问。 这可把闫景宸难倒了,昆仑派藏书几十万册不止,光这些书的作者就不知几何,还有许多书是不曾有署名的,比如这本符咒入门级别的《符鉴》。 “这......我倒是不清楚,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这么牛逼的书是哪位高人前辈写的,之前刚拿到这本书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不知是不是和书的作者有关。” “什么怪事?怎地发生那么多事情,你都没有同我讲!”闫景宸生气了,一件两件事都瞒着自己,该说这孩子太让人省心,还是太不让人省心? “我有一次翻这本书的时候,明明没有在目录里见到尸篇,可是翻着翻着,突然出现了‘尸篇’两个字,而且里面作为范例的符,居然是有威力的,把我给打晕了......”越说到后来仝梧的声音越小,因为闫景宸的表情太吓人了,凶得很! “你真是......”闫景宸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虎着脸一把将仝梧拉过来爬到自己腿上,啪啪打了两下屁股,“叫我说什么好?这些都是大事,居然对我只字不提,这下好了吧!失去意识的事情还没搞清楚,《符鉴》又出问题。” “你先别生气嘛,也许是我看花了呢?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尸篇,不信你翻翻。” 被闫景宸压着,仝梧实在起不来,便拧着手臂,将手上的符鉴递给他。 闫景宸接过来翻了翻,果然没有尸篇,也想不出《符鉴》能有什么其他猫腻——这是他入门后也读过的书,不但他,就连他的师弟师妹也全是靠这本书入的符咒门,他用神识将《符鉴》上下探查了一番,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事情真是复杂...... 闫景宸揉了揉眉心,把仝梧拉起来,“《符鉴》我先收起来,最近这段时间你歇歇吧。” “那可不行!”仝梧反对道:“符咒方面我本来就弱,最近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不乘热打铁怎么行?” “我得去查查尸篇的事情,就当买个安心,换你安全。” 这话说得仝梧立马不乐意了,伸手扭着闫景宸的脸颊道:“闫景宸你不能这样,不能仗着我依赖你,就把我当小孩,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不准收走《符鉴》,让我继续看;二,可以收走,但是调查的事情要随时告诉我进度,而且要换本书给我看。” 学霸,就是那么任性和好学! 两种方法闫景宸都不愿意,不过仔细想想仝梧说的也没错,他都一百多快两百岁的人了,总被自己当小孩子看,不舒服是肯定的,而自己也将他视作唯一的道侣,既然是道侣,两人应该站在平等的高度,不能因为自己年岁大修为深,就妄想掌控干涉小梧的一切。 想通后,闫景宸将《符鉴》归还给仝梧,笑着说:“书还你,调查的事情你也参与,两全其美,好不好?” “额......”仝梧没想到,闫景宸会突然答应自己的条件,“怎么突然答应我了,刚才看你态度听强硬的。” “就是觉得应该对你多点公平,这才是道侣。” “哦......” 两人算是达成共识,外面雷声不止,风呼呼地吹着,雨也哗啦一下,霎时落满了这个城市。 左右两人都不累,闫景宸便打算跟仝梧谈谈工作的事情。 之前昆仑网吧办过一次某知名网游的线下推广活动,由于昆仑网吧的特殊性,线下推广活动的各项硬件都由游戏工作室准备,但正式活动的举办则由昆仑网吧操作,工作室不予以任何干涉。 原本游戏工作室以为这将会是游戏运营以来最惨淡的一次线下活动,却没想到结果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空前的成功! 所以这一次,游戏工作室仍然想和昆仑网吧合作,这几日已经将合作意向的相关文件发到了闫景宸的邮箱里。 闫景宸将文件打开给仝梧看,一边说:“他们还是想延续上一回的合作模式,我觉得也挺不错,还是交给你来办怎么样?” “这个啊......上一次是语气好也说不定,万一这次搞砸了呢?” “不会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但是......” “别但是了,相信我闫景宸选人的眼光好不好?再说了,办砸就办砸,天塌了都有我顶着,怕什么其他?大不了就是赔钱嘛,爷有的是钱!” 土豪闫景宸的豪言壮语,就好像暴发户在对美女说:俺有钱,俺稀罕你,钱给你,你嫁给俺。 仝梧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就当是学习修炼以外的放松。 果然学霸的放松方式也和常人不一样呢,呵呵呵呵呵呵......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变装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仝梧很快就根据游戏工作室给出的大框架,定出了细化的线下活动方案,并且提前开始了宣传。 昆仑网吧每台电脑的开机画面以及桌面,都被添上了关于这次线下活动的宣传信息,除了活动的举办时间,届时会赠送给玩家的礼品也被提前罗列出来,让一众爱玩游戏的各路修士暗自摩拳擦掌,势在必得。 不光是这类平面宣传,昆仑网吧的柜台上也被放上了一对毛绒公仔,其原型是游戏里某一款萌萌哒跟宠。 呵呵,别以为修士不会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死宅的爱好永远没有定数。 离这次线下活动开始还有两天,定完整个方案后,仝梧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言明谁都不要在晚上来打扰他,除了白天上班,晚上他要用来闭关修炼。 闫景宸对此呵呵一笑,问他:“谁家的闭关是晚上闭关,白天出关的?” 仝梧一挺胸,自豪道;“我!” 对,僵尸,就是那么自信!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闫景宸摸摸仝梧的头,“我要回公司处理点事情,今天晚上不要等我了,晚点我会直接回门派。” “我要闭关,大门紧锁,谁等你?” “哦。” “......” 闫景宸又拍了拍仝梧的狗头,这种手感,倍儿爽。 冷不防地,仝梧在他关门前问:“去哪家公司?道门无忧网?” “是啊,等等......你知道了?” “呵呵哒。” 闫景宸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当初有心不告诉仝梧自己和道门无忧网的关系,就爱看他兴致勃勃地逛各种道门无忧网的论坛,看他因为不懂而将胡说八道板块上那些瞎扯淡的东西当真,觉得那模样特别可爱。 现在想想真是挺后怕,还好他没在那个板块里问什么技术性问题,否则听信谗言走火入魔可麻烦了。 其实闫景宸今天要去的不是道门无忧网,而是名下的另一家公司,和道门无忧网不在同一处办公。 刚到办公室,蓝岳还没来得及对闫景宸说上话,闫景宸的手机响了。 掏出手机一看,来电的居然是游戏工作室的主策划。 线下活动的事情,闫景宸只在最初几次商谈的时候和对方见过面,后续对方将权限放给手下团队后便不再露面,也因为在沟通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闫景宸也就没有再和这位主策划联系过。 第二次线下活动即将开启,这时候来电话,难道有什么变数? 接起电话,闫景宸换上一副生意人的语调,轻松道:“喂,田总,你好你好,好久不见。” 对方回应了闫景宸几句,来去无非也是些客套话,闫景宸应付了一会儿,开始切入正题,“田总,您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关于这次线下活动的方案,有什么要指教的地方?” “哈哈,跟闫总你这样的爽快人说话就是好,是这样的......” 田总策划将他的想法向闫景宸说了,听完后闫景宸想了想,答道:“田总你不用担心这方面,showgirl我们已经全都安排好了,换了一批新人,素质比上一回的还高。” “不不不,闫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们挑人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 “那是......?” “不瞒你说,咱们这游戏过几个月要开新资料片了,到时候会投放新体型,想借着这一轮线下活动的机会,先造造势。” “那还不简单!您把资料给我,放到我网吧的登录平台上去,打打广告。” “这......” 田总策划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闫景宸打断了,对付田总策划这样的人,他坚持用自来熟政策,“田总你别担心,咱俩谁跟谁啊?广告费的事情你别担心,免费!”一场线下活动就够赚了,那一丢丢人情价的广告费,不收也罢。 “不是费用的问题,其实我这次有个不情之请,就是希望你能借个人给我。” “哦?” 和这位田总策划在电话里沟通了半天,闫景宸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 原来之前那次线下活动的时候,闫景宸有拍一些照片发给游戏工作室,其中一张特写showgirl的照片里,不小心把仝梧也捕捉进了镜头,而田总策划则是一眼相中此人——虽然此人身材和即将推出的新体型有些差别,可耐不住人家颜好脸嫩,看着就有点像很好欺负的正太,那还等什么?赶紧请人来cos一把新体型呗! 关于这个提议,其实闫景宸内心是蠢蠢欲动的,因为他特别特别想看仝梧变♂装。 “实不相瞒啊田总,你说的这位虽然和我关系匪浅,但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替他答应的,要不您等我电话,晚上回去我问问他去。” “行啊,不过闫总你可要快点给我答案,服装道具我这都准备好了,但不知道合不合那位朋友的身材,咱总得留点时间改改衣服你说是不?”田总策划说得好像闫景宸已经答应了似的。 “您说的有道理,事情我记下了,我这还有点急事要处理,要不晚点咱们再联系?” “好嘞,等你好消息。”田总策划满怀信心地挂了电话。 切断通话,闫景宸立马就不淡定了,为什么?因为他兴奋呀! 想想仝梧平时的穿衣风格,不是清新简单的大男生风格,就是t恤运动鞋的校园休闲风,其他什么潮爆、什么禁欲制服,他哪能穿在身上供人欣赏?所以这次田总策划提出邀请,简直就是看仝梧变装的大好机会!以工作为理由的事情,仝梧总是不太会拒绝。 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闫景宸立刻就给仝梧去了电话,跟他说这件事。 仝梧在听说对方邀请自己穿cos服的时候,也是有点犹豫的。 “干嘛要我来?不是请了很多showgirl了吗?”况且上次没被修士相中带走的器灵文房四宝也都在,有什么是她们不能顶着的吗? “不一样,田总策划点名要你上,you,符合他即将推出的新角色的气质。” “......什么鬼气质。” “要不你就试试吧?那套衣服还挺好看的,我觉得适合你。”根本没见过新体型服装的闫景宸信口胡诌。 “......会影响我行动不?活动当天应该会很忙,我怕不方便。” “不会!我打包票,穿上它任你身轻如燕来去自如。” 话说大了,仝梧不得不拿起怀疑的态度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别有深意,别是你在玩什么把戏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闫景宸对你可是天地良心的,亲爱的你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为了看仝梧变装,闫景宸简直节操碎成了粉末,什么大话都说上了。 “那好啊,勉为其难答应了。”仝梧说:“得算工钱,另加费用。” “那当然,交给我和他谈。” 只要得了仝梧的首肯,闫景宸就安心了,他决定先晾那田总策划几小时,等忙完手上的事情再和他联系也不迟,到时候顺便抬抬价替自家小朋友捞点好处,可不就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情么? 说好的是晚上和闫景宸联系,不过下午四点,田总策划又来电话催了。 闫景宸闲得无聊,一边打开空当接龙玩,一边和田总策划把太极打得风生水起,不但将线下活动收入后昆仑网吧应得的分成网上提了几个点,更是为仝梧多要来了一份工钱,够他买两三件有用的法宝了。 两个各自揣着心思的奸商商定完,田总策划要来了仝梧的身高三围,立刻命人着手去改衣服,至于三围怎么来的......那就得问谭鑫了,他是一位可以用肉眼测量任何数据的器灵,本体是一把算盘。 第二天一早,服装就被送到了昆仑网吧。 因为白天要上班,仝梧就把包裹往房间里一塞,守着柜台的一亩三分地,如果有上网客人问起这次线下活动的事情,他就会详细地介绍给对方听,并且把柜台上那对毛绒玩具推出去,让对方到时候积极参加活动赢取毛绒玩具,如果赢不到又实在喜欢,花钱也是能买到的。 仝梧自己都没发觉,现在他是越来越爱赚钱了,推销工作干的挺不错。 晚上下班后,仝梧回到房间里刚准备拆包裹,闫景宸来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来?忙了一天也不早点回去歇着。”仝梧瞧他脸色疲惫,有点心疼他。 “明天就是线下活动了,我来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闫景宸抱了一下仝梧,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包裹,遂问道:“什么东西?” “还不就是那堆cos服。” “送来了?快拆开我看看。” 两人将包裹拆了,拿出里面那套衣服看了看,闫景宸立马来了兴趣,要仝梧先穿上看看。 仝梧也怕明天手忙脚乱搞不定,这套衣服看起来有些复杂,今晚先穿穿看也是应该的。 他拿上衣服去了卫生间,换好后却半天不肯出来,弄的闫景宸以为他又突然晕过去了,赶紧跑去敲卫生间的门。 “小梧,换好了吗?” “嗯......”仝梧答。 “怎么不出来?快出来我看看合不合身。”闫景宸无耻地光明正大着。 “这衣服......我不敢走出来,要不还是不穿了吧?” 听他要反悔,闫景宸哪能同意,好歹先让自己看一眼再反悔啊!于是他加紧忽悠仝梧,“田总策划把工资都给你先打过来了,现在说不穿,好像不太合适。” 这简直是把仝梧逼上梁山,小孩儿没办法只能慢腾腾地开了卫生间的门,人一出来,就把闫景宸给萌地不要不要的,等绕到小孩儿背后一看,鼻腔里更是流出两道新鲜*的鼻血来—— 这谁设计的!为什么正太体型的服装,屁股上会有一撮萌萌哒小毛球!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鼻血狂魔 仝梧不知道闫景宸绕到自己背后要干什么,于是想转过身去看看,这不动还好,一动,腰胯跟着一扭,屁股上那团装饰的小毛球立马就跟着一颤一颤地抖了两下...... “噗......”背后的闫景宸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伸手按住了将要转身的仝梧。 “怎么了?”仝梧问。 “没事,呛到了,缓缓就好。”闫景宸瓮声瓮气地回答。 仝梧:“......” 都这样子说话了还说没事,谁信啊?仝梧不放心地吸了吸鼻子,好似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硬是挣开闫景宸按着自己的手转过头去,仝梧被看到的情况吓到了。 闫景宸一手捂着口鼻,指缝里有血渗出来——丫的鼻血喷涌的太多,从指缝里漏出来了,感情刚才奇怪的声音是他被自己的鼻血呛到了......也是醉了。 见仝梧看到自己的窘状,闫景宸笑了笑,不过嘴巴被捂着看不清表情,也就是从弯弯的眼睛里判断出一些表情来。 “......”仝梧无语地看了他几秒,才没好气道:“叫你不要总熬夜工作,看看,累出鼻血来了吧!” “呵呵......”闫景宸干笑,真的很想解释自己出鼻血的原因不是因为熬夜工作。 仝梧拉着闫景宸坐下,拧了湿毛巾替他擦干净鼻血,此时闫景宸的鼻出血状况已经止住了。 戳了戳他的鼻子,仝梧拿着毛巾转身离开。 身上的那身cos服装还没换下,就是这个转身,装饰在屁股上的小毛球又颤抖了。 “噗......”闫景宸被自己再一次喷涌而出的鼻血呛到。 一个晚上连着被鼻血呛了两次,闫景宸感觉自己并不是如仝梧所说的那般熬夜疲惫,反而是精神百倍生龙活虎,喷掉点鼻血反而有助于他抒发过于旺盛的精力,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舒缓压力的方式。 不过他这么大量地出鼻血,对仝梧来说就是一种酷刑了。 仝梧是一只僵尸,本该以吸血为生,因为他自己主观上不是很愿意吸血,所以用尽了各种方法来压制血欲,但他本质上还是一只僵尸,对血液极其敏感。闫景宸头一次出鼻血的时候他就闻到味道了,只是那时候还能克制,这第二次鼻血喷涌,立马让仝梧原形毕露。 仝梧感觉到自己的牙龈突然有些发胀,像是有什么东西挤开他原本的牙齿,挣扎着从牙龈里钻出来似的。 这感觉,真是酸!爽!无!比! 那种好像拼命要破开一切束缚的大力挣扎,要与命运抗争的决绝,都让仝梧痛苦不已。 这是近两百年来,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僵尸化,两颗獠牙显露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 “我擦,怎么突然变身了。”闫景宸一边擦鼻血一边问。 仝梧摇摇头:“你布吉岛?还不系因为你出鼻血。” “哦......” 毛巾也不用洗了,塞到闫景宸手上,仝梧独自进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有点陌生有点恍惚——这是他头一回看清楚僵尸化后的自己。 红色瞳孔,戳到下唇上的尖利獠牙,还有苍白的面孔,都是一只吸血僵尸的标准装备,而包包的脸颊却将他的僵尸气质打了个打折扣,使得他僵尸化后艳丽的面容稍许柔和了一些,显得萌萌哒。 打量了自己一会儿,仝梧抽出自己的牙刷,挤牙膏准备刷牙。 这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他前几天死命地想要知道怎么能把僵尸牙给翻出来刷刷,就连在论坛上求助这种傻逼事情都干了,却是没有答案,哪知道今天闫景宸出个鼻血,就让他事成了。 刷着自己近两百年没清洁过的牙齿,仝梧那叫一个仔细,恨不得把獠牙给刷薄一层。 刷完牙后,因为嘴唇闭不起来没法漱口,仝梧只好吃力地将水灌进嘴里清洗,再将两颗僵尸牙凑到水龙头下冲洗,十几分钟后,总算是将僵尸牙给洗干净了。 爱干净的小僵尸,终于了却心愿了。 门外再次止血后的闫景宸围观了全程,被仝梧认真刷牙的样子萌得不要不要的。 喜欢的人就算放个屁都是香的,这就是道侣控闫景宸此刻内心真实而热烈的写照。 洗漱干净,仝梧从镜子里看到闫景宸站在门边,鼻血再次被止住了。 “止住血了?还流么?” “不流了。”闫景宸摇摇头。 “把毛巾给我,我洗洗。”仝梧转身拿毛巾,屁股上那撮毛球又颤抖了一下,闫景宸从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这回他总算是争气,拼命吸了几下鼻子,愣是没让鼻血流出来。 很久以后仝梧才知道闫景宸当时出鼻血的原因,简直哭笑不得。 这天晚上闫景宸留宿在仝梧这,却不像往常一样八爪鱼般地粘着他,两人睡在一起,他稍稍远离了仝梧一些,怕自己靠得太近把持不住,到时候不是再次喷鼻血,就是忍不住兽性大发。 虽然他们道侣之间可以双修,但闫景宸希望是一种双方你情我愿的水到渠成,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由他单方面主动。 第二天,仝梧一早就起了,说是要将cos服熨洗烫一番再穿。 闫景宸也不管他,反正最近小孩儿生活类法术运用的很熟练,功能性符咒也是信手拈来,大有进步。 果不其然,下午线下活动开始前,他的服装已经干了。 小毛球仍然戳着闫景宸的萌点,随着毛球的一颤一颤,闫景宸感觉自己的心尖都是颤抖的。 因为上次的线下活动办得成功,玩家们拿周边礼物拿到手软,昆仑网吧的这次线下活动也颇受追捧,加上本次宣传力度的大幅度提高,不少冲着新门派发布而来的玩家将柜台挤得水泄不通,让仝梧忙得不可开交。 每逢这些人多的情况,谭鑫便会主动来帮忙,他负责收银,仝梧负责发上网卡。 本次昆仑网吧和游戏策划公司联合推出的主题上网卡,受到不少游戏玩家的吹捧,不少没法赶到活动现场的修士纷纷表示,求网购求收藏。 爱的买买买让他们失去金钱,却买来了珍贵的心头好,即使没去网吧使用这张纪念版上网卡,也无所谓。 活动正式开始,特别聘请的showgirl便分别站在偌大网吧的各个角落,随着主持人的引导,各项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的同时,她们和那些刚开始还表现得有些矜持的玩家们互动,鼓励他们去玩游戏拿奖品。 网吧内的氛围渐渐被炒热,直到新体型剪影被公布,现场沸腾了。 从活动开始便站在一边观看的仝梧引起了玩家的注意,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注意到他的居然是一位看上去中规中矩的女修士,挺斯文的一个人,跑过来问他身上所穿的是不是新体型的服装,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立马激动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好萌啊,新体型好萌,这位少侠你也好萌好可爱~” 女修士的尖叫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这款游戏最近女玩家数量明显增长,刚才售卡的时候感觉还不是很明显,此刻被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迷妹们水泄不通地围着,仝梧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 我好方,我内心好方,闫景宸快来救我! 然而今天闫景宸因为急事被叫回门派,无法来搭救仝梧。 顶着屁股上那撮萌死人的毛球,仝梧被一众女修士拉过来扯过去,你拍照来我揪毛,折腾的主持人看着,一度想维护现场秩序并将流程继续下去,试了三次都以失败告终。 现场的showgirl也不敢动手维护秩序,生怕一个错手伤了道友,往后相见不好交代。 等线下活动能重新进行,仝梧头发散乱不说,身上原本平整的衣服也已经变得褶皱不堪,更别提屁股上那颗毛球了,被揪得都快变秃顶了,居然还有人提出想摘下来带回家玩。 仝梧简直无法理解他们的思路,迷妹太可怕! 后来好不容易抓回节奏的主持人则是卯足了劲,把活动连着推出了几个小高/潮,鼓动大家新周边买买买,优惠点卡充充充的同时,也算是给了仝梧一个喘息的机会,他赶紧冲回房间把衣服给换了下来。 “呼……”仝梧长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重新回到活动现场。 换下那身cos服后,虽然仍有一些女玩家来找他合影,但比起之前的疯狂失去理智,现在简直好太多了,所以那些女修士的要求仝梧便没再拒绝,乖乖配合着都做了。 后来被闫景宸的那些师弟师妹们知道了这件事,红碎首当其冲调戏仝梧道:“没想到我们小梧魅力那么大,全年龄段通杀。” 仝梧表示:呵呵被你一说还真是,谁知道那些二十来岁的皮囊下到底是些什么年龄段的女修士们,仗着面容不老干那些少女们才会做的事情,简直太为老不尊,修真界的未来好让人捉急。 当天,再次空前成功的线下活动结束后,还有不少意犹未尽的玩家们不走,留在现场希望仝梧换上刚才那身cos服和他们拍个集体照,被已经吓得体无完肤的仝梧忙不迭拒绝了,他真怕自己一旦答应了玩家们的要求,恐怕得掉层皮才能全身而退。 后来田总策划还和闫景宸联系,表示经过那天的活动,仝梧的照片流出去后,游戏的女玩家注册人数急速上升,在短时间内达到了他预期的目标,他很开心很满意,言下之意是想寻求第三次活动。 凑在闫景宸电话边偷听的仝梧连忙摆手,闫景宸便拒绝了田总策划的邀请,两方合作到此画上句号。 当然闫景宸这么做是有私心的,后来他特意让昆仑派内负责衣物的弟子仿了一套cos服,并特别叮嘱毛球一定不能少。 那么可爱的毛球,闫景宸想独自一人揪个够。 第70章 第七十章 公格尔峰 昆仑派位于昆仑山脉的最高峰——公格尔峰境内,门派的整体建筑依照山势而建,建筑风格奇异而宏伟,两座对开的山门在常年风雪的拥抱下,显得神秘而深沉,好似高耸入云,壮观无比。 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鲜有攀登公格尔峰成功的记录,而属于“仙人”的昆仑派,更是从未被发现过。 这是对于昆仑派众人来说极为平常的一天,因为多年没有收过新弟子入门,所以属于低级弟子的早课也是不必进行的,各人在白天降临后就开始各自忙碌,除了日常修炼,其他一切生活事宜和凡人皆无不同。 闫景宸也早早起了,在书房里处理事务,虽然昆仑派鲜少对外,但也并非完全闭塞,许多往来事项都得等他这个掌门定夺,尤其是仝梧的出现和南冥殿事件后,一时间昆仑派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 揉着眉心,闫景宸觉得日子仿佛回到了师父还没飞升的那段日子——作为掌门的师父常年不管事,他这个大弟子当代掌门,不知道当了多少年了。 所以每当提起师父,闫景宸总会说:“其实当初师父要我继承掌门的位置,我是抵触的,因为我不爱当掌门,但是你逼我做,我拒绝,别人会说:‘闫景宸你这是装逼,其实你垂涎这个掌门宝座很久了。’,所以当师父一边看天一边传我掌门令的时候,我只能乖乖坐着听他唠叨完,以免别人说我装逼被雷劈。哦对了,师父看天,是因为他想看看天雷什么时候落下来。” 昆仑派创立时日在修真界中众最久,其起源几乎不可追朔,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个拥有几千年传承文化的门派,却并不显得如何迂腐。 在昆仑派内,很多事情都是新旧并存的,同时也并非一味追求旧法新物,而是什么好用什么,不管新旧。 就比如此刻闫景宸的桌上,一台电脑,并数封书信。 昆仑派规模庞大,门派事务复杂,通常也不是闫景宸一个人能独揽大权处理完的,他将不同的事情交师弟师妹和门派中其他能人来处理,所有一切需要他最终来决定的事情都会用邮件通知到他,而那些过于机密的事务的信件则会用符咒加密的方式递送到他的书桌上——比起凡人简单的电脑加密技术,符咒加密显然是更高级且安全的,昆仑派中不缺擅长此道的能人。 关于门派事务的邮件里有提到,最近不少修真界二流门派和少数一流门派发来帖子,不是请求拜访昆仑派,就是想请昆仑派前去做客。 对于这些明显讨好的请求或者邀请,闫景宸一律回复两个字:滚蛋! 不理会就是不理会,昆仑派掌门人日理万机,每天过手的钱都是用兆算的,哪有那劳什子的西方极乐时间陪那些小角色应酬!如今修真界中唯一能和昆仑派匹敌财富的南冥殿已然落魄,在富甲天下这方面又更上一层楼的闫景宸,非常不屑和穷比交往。 就算那些小门小派的有点钱,也不过就是小土财主暴发户,怎么能和天生贵族的昆仑派比? 就是那么自信又壕得闪闪发亮的玛丽杰克苏! 浏览完门派事务的邮件,闫景宸又将公司的事情简单指示了一下,因为有蓝岳在,他一向不用担心太多。 待一切搞定,闫景宸才拿起桌上的信封。 昆仑派的密信有其独特的加密方法,寻常人无法解开,所以重要的消息他们还是靠这种古老的方法来传递,如此一来就算传递途中被截走,也是不怕泄露门派机密的。 拆开第一封信,闫景宸拿出来一张无字纸来。 他将纸摊平,轻松地以对应的咒术解开,浏览完内容后在原信件上回复并加密,而后重新给封上信封放在一边,晚点便会有当值弟子来取走,送到负责信息收发的弟子那。 接连几封信,闫景宸都用极快的速度解密并处理完,可是当他拿起最后那个信封时,却发现事情不简单。 每封加密符咒都有其操作者独特的手法,其他人模仿不来,而现在闫景宸手上的这封加密符咒,它的加密等级已经到了极高的程度,这样切实地将密信拿在手上,居然让他这个掌门人都无法在一秒内判断出解密方法! 这...... 闫景宸眯了眯眼睛,神识在一瞬间爆发开来,在确认书房周围没有闲杂人等后,才开始着手解密。 这封用各种复杂符咒层层加密的信件,着实让闫景宸花了些时间来应对,待最终解开,信封里却只有一片鲜嫩的绿叶。 这片绿叶让闫景宸眼角一跳,神色分外凝重。 绿叶上用符咒刻下了简单的几个字:有消息,速来。 而这片绿叶,则明显地表达出了操作者要闫景宸去的地方——中原地区的一座小镇。 想起上一次收到这种形式的加密信件还是在将近两百年前,闫景宸就不得不认真应对。 这封加密等级极高的信件他没有回复,而是当场将其毁去,化成粉末的绿叶被昆仑山呼啸着的寒风一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后闫景宸便找来常替自己管理门派日常琐事的弟子,交代了几句。 傍晚时分,忙碌了一天正要停下来的弟子们仿佛有所预感似的抬起头,眼看着自家掌门驾驭着弱水剑往公格尔峰的更高处飞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纷纷放下手上的事情,不约而同地从四面八方往大殿而去。 没有语言没有商量,昆仑派人数众多却有条不紊,很快全门派弟子就在大殿外的广场上集合完毕。 紫磬等门派高阶弟子站在大殿台阶上,稍后红碎和蓝岳先后赶到,闫景宸的几位师弟师妹和其他高阶弟子简单地交流了几句,而后红碎作为现场地位最高的昆仑派人,素手一挥,全门派弟子全都席地而坐,他们不觉昆仑山的寒冷,全都专心打坐起来,就连蓝岳和紫磬也不例外。 红碎最后席地而坐,在台阶上众人之前。 整个昆仑广场上霎时间被一种肃穆的气氛笼罩,数千弟子同时打坐,其规模恐怕得破吉尼斯纪录。 弟子们的意念仿佛能带动风,公格尔峰上的寒风更凛冽了。 这是每一次掌门去往那个地方时,弟子们会进行的一种仪式,大概也是一种祈祷。 闫景宸御着弱水剑乘风而行,越飞越高,直到没入了云雾间。 这里是昆仑派历任掌门才能来的地方,公格尔峰真正的至高点。 在公格尔峰首次被凡人考察过后,这个地方就被当时的掌门很有先见之明地以结界封了起来,以防止凡人误入。 所以公格尔峰到底有多高,还是个未知数。 穿过厚厚的云雾,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以闫景宸的目力,很快就看清了自己的目的地,还和两百年前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时间在这里就是静止。 闫景宸越飞越近,整座峰顶都被浓厚的灵气围绕,这是昆仑镜的威力和历代掌门留下的神识共同织就出的。 待飞到灵气最浓处,弱水剑熟门熟路地穿过那片几乎能遮蔽人眼的浓厚灵气,来到一块突出的平台前,将闫景宸放下。 收起弱水剑,闫景宸来到一块平整的山壁前,将掌门令嵌入山壁边一处不起眼的小孔,山壁渐渐透明消失,现出一条路来。 原来这处山壁也是结界,只不过掩饰成了一块石壁。 收起掌门令,闫景宸反手持着弱水剑,大踏步进了山洞。 说是山洞,其实是一条干净整齐的通道,而且开凿的高而宽阔,可容高大的闫景宸直立行走。 山洞虽然封闭了近两百年,空气却一点也不污浊,反而比起山下还好。 闫景宸一路往里走,这里面不需要任何光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这山洞里总是亮堂的。 通道尽头居然开凿出一扇石头的月洞门,门上垂着一块印染漂亮的布,颜色鲜亮。 闫景宸掀开布帘,嘴里说道:“师父,我来了。” “臭小子,还知道来找我,再不来老子就要下凡来找你了。”明明室内一个活人都没,却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回答他。 “师父您开玩笑吧,都飞升这么多年了,想下凡你早就下了,还用等今天?”闫景宸一挥手,洞内多了一套桌椅,他自顾自坐下,桌上又多出一壶热茶并数盏茶盅,“这么多年也真是辛苦你了,还能留一丝神识在凡间。” 闫景宸说着,抬眼往前看去,只见他面前原本模糊的山壁渐渐变得透明,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山壁啊!根本就是昆仑山上终年不化的千尺寒冰啊! 不止他眼前,背后及左右的山壁都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昆仑秘境 四面模糊的山壁渐渐变得透明清晰起来,一时间,偌大空间的四周就好像被放上了数个水晶玻璃柜,折射着洞内不知从何而来的光。 这里不是寻常山洞,而是一座由昆仑山千尺寒冰所砌的冰洞! 若是寻常人来到这里,恐怕会被四周寒冰内封着的东西给吓一跳,可来的人是闫景宸,他丝毫不觉得哪里可怕——其实换成昆仑派任何一个人进来这里,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值得惧怕的,也许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想念。 寒冰下封着人,也封着物品。 如果对历史稍有一些了解的,便会看出寒冰下封着的人分别属于不同朝代,因为他们身上的服饰风格各有不同,最远的那位衣饰上还留着先秦流行的影子,再近一些的则有宋朝和明朝的。 被寒冰封着的人有男有女,男的面貌俱是年轻英俊,女的则是各有风情的美丽。 这些人有的睁眼,有的垂目,虽然被寒冰封着,但表情却都很平静。 夹杂在这些人里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有经历几千年仍然颜色鲜艳的绣花鞋,也有半块干硬的面饼,因为发霉而看不清原貌的木雕,更扯淡的是,居然还有一块绣工精致的肚兜在里面! 但是这些人和物品被夹在一起,不知为何,倒也并没有太多的不协调。 闫景宸喝着热茶,眼神落在冰层最末那件色泽莹润的玉扳指上,笑眯眯道:“师父,可是徒儿刚才把话说得重了,惹您老人家不开心了?”可是语气里,丝毫没有冒犯了师父的歉意,反而有点像是在取笑师父。 “瞎说什么,为师宰相肚里能撑船,会是那种容易生气的人吗?等等......你说谁老呢?臭小子我劈了你!”玉扳指暴跳如雷。 闫景宸继续笑,“有本事你从天上下来啊。” “......” 闫景宸又倒了杯热茶,端到玉扳指前道:“师父,你最喜欢的碧螺春,喝不到好歹也闻闻吧!”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说吧,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闫景宸的师父、昆仑派前掌门玉春子虽然为老不尊,但对徒弟还是够了解的,“找回昆仑镜的事情进展的如何了?等等别拿碧螺春收买我,师父我在天庭每天饮玉液琼浆,碧螺春算什么。” “哦,你不要,那我自己喝了。”说着,闫景宸一仰头,双快地饮下了那杯被他用法术温着的茶水。 玉春子:“......” 这孽徒,这孽徒,这孽徒! 饮了茶,闫景宸突然疲惫地靠到了寒冰砌成的墙上,用杯子轻轻磕碰冰面,轻声说:“师父,二师弟来信,又有昆仑镜的消息了。” “哦,橙煔他可好?” “二师弟常年在外代我寻昆仑镜的消息,直到有确切眉目了,才会传信与我。” “那你今日来,可是为了昆仑镜的事?” 闫景宸点点头,“算是。” 玉春子沉吟数秒,突然冲着闫景宸吼道:“有消息那就快去找啊,来我这干什么?嫌你橙煔师弟替你做的还不够多是吧?” “......” “还不赶紧去,快快快。” 闫景宸道;“其实今日来找师父你,真正为的是另一件事。” “嗯?” 闫景宸一挥手,冰洞中两面封满人和物品的冰墙尽头,出现了一张式样精致古朴的长桌,那桌子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件宝贝。 而比起价值□□的桌子,那上面放的东西才是世间无双。 闫景宸走过去,捧起桌上的东西回到玉春子面前,说:“师父,你看。” 玉春子“看了看”闫景宸手上的东西,语气惊讶道:“居然已经找到那么多了?” “是啊,这些年多亏二师弟帮忙......如果祖师爷当年所言属实,那么碎成九九八十一片的昆仑镜,还差这最后一片就找全了。” “废话,你祖师爷怎么会胡编乱造?一定就是八十一片!你祖师爷就在我头顶上看着你呢,小心我告诉他你不尊重长辈!” “哦~这都多少年了,原来师父你还在底下混日子,当初谁飞升前信誓旦旦说要努力往上爬,和祖师爷并驾齐驱的?在哪不是混吃等死,偏要跑到天庭浪费资源,散仙席位本来就紧张......”闫景宸这张嘴,嘲讽起师父也是毫不客气,“再说了,你和祖师爷之间隔了几重天?想告状,以为像在凡间一样打个电话就能找到人了?我看祖师爷接不接你这个不成器徒孙孙孙的电话还是个未知数......” “你小子!祖师爷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不准污蔑祖师爷!” “......好吧好吧,我不和你这个祖师爷脑残粉多说,咱们还是赶紧说正事。” “哼!”玉春子哼了一声,由此看出闫景宸师兄妹几人的傲娇,都是有来头的。 闫景宸知道他其实在听,于是直接开口说了,一边说一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昆仑镜周围古老的装饰图腾,“师父,我收了个徒弟。” “噗......什么?”空气里传来玉春子喷琼浆玉液的声音。 “我闫景宸,你玉春子的徒弟,收了个徒弟,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是不爱收徒弟,嫌徒弟麻烦么?”玉春子问。 “哦,是这样子的,其实收徒弟是我的次要目的,他首先先成为了我的道侣,其次才算是我半个徒弟。” “......” 玉春子表示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他又不想再喷一次琼浆玉液,只能沉默。 “师父,他是只僵尸。” “你说什么!”玉春子一激动,嗓门立刻大了十倍不止,“你你你......你收了只僵尸当徒弟?僵尸邪物,你不动手除去,反而还收入我昆仑门下,你是想气死我吗?” “要你死,我看也是很难的。” “......算你狠,我不和你说了,滚滚滚,快滚。” 闫景宸不理会他难辨的真假,自顾自道:“师父,两百年前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该收他,可他是我的劫。” 是劫,就躲不过,能躲一时不能躲一世,所以终究还是躲不过。 闻言,刚才就沉默的玉春子更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是僵尸其实也没关系,我昆仑派不怕别人说,只要那孩子不走歪门邪道,都没关系。对了,那孩子漂亮么?是哪家的姑娘?” “两百年前s市一户生意人家的公子,挺漂亮的,改天带来给你见见。” “等等......公子?是男的?天杀的闫景宸你找个男人当道侣,找死是不是!” 闫景宸:“师父,今天你发怒的次数超过了系统规定,系统不予以受理,我们还是来说正事吧。” 闫景宸又把话题扯回了原地,“徒儿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方法能压制住他的血欲,如果这次橙煔找到的碎片是真的,那么仝梧身上那块碎片也将被收回,目前他的血欲有一部分是靠昆仑镜的碎片压着,我怕到时候他会顶不住。” “原来那孩子叫仝梧,靠昆仑镜压着又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是这样子的......”闫景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师父听。 原来当年仝梧变成僵尸后为害四邻,他爹忍痛找了个高人来收服爱子,恰逢刚找回一星昆仑镜碎片的闫景宸途经此地,见一个半桶水道士被仝梧追得差点跳河自杀,于是闫剑修赶紧出手相助,将意识全无的仝梧擒住后刚想杀他个片甲不留,却猛然发现他居然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劫。 虽然应劫之日遥遥无期,可到底是给他等来了! 闫景宸于是将仝梧七窍封死,让他闻不到生人气味也动弹不得,用刚找到的昆仑镜碎片作为定尸珠塞进仝梧嘴里,希望以昆仑大山的正义罡气压制住仝梧一身阴邪之气。 当年是闫景宸亲手抓的仝梧,也是他亲自将仝梧埋进土里,仝梧不认得他,可他却在再见到仝梧的瞬间,就把人给认出来了。 那时候他就知道,应劫的时候到了,所以他笑着问:“小孩儿挺厉害哈,要不要留在我这儿当网管?” 听完两百年前的事情,和仝梧意外醒来后直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玉春子在闫景宸看不见的地方皱着眉头问:“你确定昆仑镜的碎片是在压制他的血欲,而不是在害他?” “师父,你的意思是?” “你说你在昆仑镜碎片上加了禁制,让仝梧随身带着,可他醒来后两次变成僵尸,都是要闹出人命的,可是这条禁制发挥作用了吗?”玉春子坚信自己的徒弟不会是那种连一条禁制都下不好的半吊子。 !!! 被师父这么一提点,闫景宸才顿悟自己一直觉得奇怪的事情是什么,而蹊跷的是,他和仝梧居然全都忘了昆仑镜碎片上有禁制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两个都不记得这件事? 闫景宸顿时觉得头痛起来,原本他只想求助于师父如何用新的方法抑制住仝梧的血欲,如今看来,他要头疼的还有别的事情。 到底失效的是禁制,还是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作为昆仑派掌门的他的掌控? 被师父指点得茅塞顿开的闫景宸二话不说将还未搜集完整的昆仑镜放回原位,拍了拍冰墙对玉春子道:“师父,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等等,怎么说做就走,好好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来不及了,下次跟你解释。”说着,闫景宸往洞外跑去。 玉春子气急败坏,这徒弟简直让人操心,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说一半就跑了,“你小子别跑,走之前也不跟长辈们打个招呼,没礼貌!” “他们不会介意的,下次我带小梧来看你们。” 闫景宸的声音从很远传来,此时他已经跑到洞口,弱水剑刷一下出鞘,带着闫景宸往橙煔密信所指的中原地区某小镇而去,因为事出突然来不及回门派通知,闫景宸一边御剑一边打电话给红碎,让他最近代为主持门派的同时,赶紧派人去把仝梧身上的那片昆仑镜碎片给拿回来。 他语气急促,红碎也来不及多问,就匆匆下山去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诡村 红碎赶到网吧的时候,正值晚饭时间,网吧里此起彼伏地响着叫餐声,一会儿38桌客人要个蛋炒饭,一会儿250桌客人来一碗康师博香辣牛肉面,那位总是点水煮鱼不要鱼的客人今天换口味了,要了个港味烧腊煲仔饭。 红碎听了,觉得挺奇怪的,忍不住问道:“他今天不吃水煮鱼不要鱼了?”没记错的话,那位是一只来自天府之国四川的妖怪吧...... 仝梧耸耸肩,撕下记菜单的纸条一弹,那纸条自己团成了一个球,飞走了。 看他露了这一手,红碎挑挑眉,表示没见过。 仝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有点脸红,羞涩道:“献丑了。” 说真的,他还有点不习惯从南冥殿回来以后的自己,虽然整体上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吃喝拉撒睡还同以前一样,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知道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就比如像刚才那样让纸条自己团成团飞出去,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实际却需要施术者有很高的掌控能力。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要以前的自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还得过个百来年。 但同时,他又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突然能做到这些,好像每天睡醒后都会突然做出一些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却又有点顺理成章、本该如此的感觉。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糟糕的情况,而且这些天,仝梧内心更过的是“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这种想法很危险,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看着仝梧熟练地隔空从架子上拿下来一桶泡面,红碎侧了侧身,让他能泡面。 现在的仝梧对泡泡面这件事已经很熟悉了,他用自己略微尖利的指甲划开塑封膜,撕开封盖将料包都倒进去,然后浇上开水用叉子固定住封盖,把泡面往柜台上一放,轻巧地抬了抬食指,那桶泡面就自己往250号桌飞去。 等他忙完这些琐事,红碎才问他道:“昆仑镜碎片你随身带着吧?” “带着。”仝梧回答的同时,摸了摸胸口,碎片正静静贴在他胸前。 “给我。”红碎说。 仝梧:“???” “刚才师兄有急事离开昆仑山,临走前让我下山来找你,把昆仑镜碎片给收回来。”红碎解释道。 “收回?”仝梧不解,他记得闫景宸曾经说过,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将昆仑镜碎片解下来,怎么今天会突然要收回,“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红碎烦躁地甩了一下头发,“师兄他没说,只让我赶紧来取碎片。” “哦......” 仝梧心想红碎也不至于骗自己,闫景宸更不会,再说这碎片本就是昆仑镜的一部分,现在昆仑派要收回也是理所当然,自己没什么理由扣着东西不放。但是网吧实在不是交出碎片的好地方,仝梧招呼谭鑫下来帮忙看一会儿网吧,自己则是随着红碎去了办事大厅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仝梧从衣领里扯出那根牵着碎片的绳子,刚要把取下来的碎片交到红碎手里,手上的碎片却突然光芒大盛,将两人刺得眼花,两人各自被激得后退几步,险些稳不住身形。 仝梧:“......” 红碎眼神一凛,对仝梧喊道:“快放手!” “哦!”应声,将手中的碎片朝红碎抛去。 昆仑镜碎片仍然带着盛放的光芒,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漂亮如流星一般的抛物线,红碎抬手要接,手还没碰上,就被一股强大的寒气抵住,整条手臂像是被冻住了似的,不但不能动,而且还有沉沉往下坠的趋势。 “......”这什么情况? 碎片成功躲过了红碎的追捕,在她身边打了个旋,回头直冲着仝梧而去。 仝梧一看昆仑镜碎片来势汹汹,顿时内心草泥马呼啸着崩腾而过,后面跟着一群可爱的雅蠛蝶。 碎片直冲到仝梧面前,然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缓缓往下落。 仝梧刚要伸出手去接,碎片却突然往后滑开,堪堪从他即将合拢的掌心逃出去。 仝梧抬头看看跟在自己身边若即若离的碎片,突然对红碎道:“你说,他是不是......不想离开我?” 与此同时,闫景宸正御着弱水剑急速而行,向着橙煔提供的坐标而去。 闫景宸心急着赶去师弟那儿,根本忘了要隐藏自己的身形,直到和一架航拍器擦肩而过,才想起来这回事。 “......”闫景宸头也不回,一道剑气将航拍器剁碎成渣渣,心里估摸着这东西能飞那么高,估计是很贵的那种。 虽然心里稍微有点愧疚,但是为了保住修真界的秘密,也只能牺牲一部分凡人的利益了。 橙煔传回昆仑派的密信里只提供了大致坐标,闫景宸知道他的意思——随时移动中没有固定坐标,人来了再联系。 这就是那么多年,师兄弟之间无需言明的默契。 此时,闫景宸已经远离城市上方,来到了相对人烟稀少的地域,他让弱水剑降低高度,同时掏出手机给橙煔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橙煔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我快到了。”闫景宸单刀直入。 “哦,我在......” 橙煔报了个方位,但是闫景宸却什么都没听清,电话里橙煔一步三卡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让闫景宸连个关键字都没听清,他忍不住朝着电话大吼道:“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我说......”橙煔又叽里咕噜地重复了一遍。 这次闫景宸总算抓住了几个关键字,但是信号真的太差了,他想再压低一些高度获取信号,可想到脚下毕竟不是人迹全无,想想还是作罢。挂了电话,闫景宸循着艰难捕捉到的那几个关键字,对目标区域开始了地毯式搜索。 索性橙煔还记得留下记号,没多久闫景宸就在一颗早已枯死的树上找到了一朵鲜红如火的花,这是橙煔独特的标记方式。 此时,弱水剑已经回到闫景宸的识海,他将一丝精纯的剑气凝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朵红花的花瓣,只见花瓣如火般跳了一下,刹那间绽放到极致后,朝着萧条的林子深处飞去,闫景宸立刻跟上。 一路上闫景宸被火花引导着,每次火花飞到一个地方停下,都会有另一朵花继续给他指路。 半小时后,给闫景宸带路的最后一朵火花灭了,闫景宸停下环视四周。 这里是一处没有太多人类活动痕迹的石林,周围怪石嶙峋,而且地势一路往高走。 闫景宸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周围,发现没有人。 “这小子去哪了......”他嘀咕一声,掏出手机一看,没信号。 电话是没办法打了,闫景宸只好收起手机,一步步朝着石林的高出攀爬。 即使此刻身在荒山野地,闫景宸也不想用传音符,因为今天来这里事关昆仑派机密,传音符实在太没有保密性,是个修道的就能想办法偷听了去,比凡人的电话监听还撒比——这就是为什么闫景宸和昆仑派上下一干人喜欢用手机的原因,好歹电话也只被人类政府监听,就算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也只当是神经病在对话,根本不可能往怪力乱神那方面想,而修真界中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更不精通这种凡人的通讯方式。 好在橙煔没让师兄找太久,翻过石林的高地,闫景宸就见到远远有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看身形正是自己的师弟橙煔。 待闫景宸来到自己面前,橙煔才站起来,从嘴里拿出含着的棒棒糖,发出“啵”一声可笑的声音。 “师兄,你可算来了。”橙煔说着,手伸进口袋里摸索,“要吃棒棒糖吗?” “不用了,说正事吧。”闫景宸打量了一眼快一年没见过的师弟,他穿着一身驴友标配的冲锋衣,颜色是鲜艳的橙色,脚下一个大背包,边上的石缝里插着一根登山杖。 橙煔面目纯良,冲师兄露出少年人一般憨厚的笑容,解释道:“驴友的身份比较好走访,这里是多民族聚居区,村民们比较提防警察之类的,反而对能让他们赚钱的驴友不太有警惕心。”末了还不忘问他:“怎么样,还不错吧?” “挺好的。”闫景宸点点头。 橙煔没再说废话,让闫景宸站到自己身边往下看,闫景宸这才注意他俩站着的断崖下的林子里,隐约有房屋的痕迹。 “前些日子听闻这里有昆仑镜出现过的迹象,我就一路查了过来,昨天本来想进村的,结果被我捕捉到了昆仑镜的气息。”剩下的话不必他多说闫景宸也明白,一旦有昆仑镜的气息,橙煔便不会轻举妄动,而是要等他这个掌门大师兄来做决定。 “确定了是昆仑镜吗?”以前也碰上过有昆仑镜气息,却扑了个空的情况。 “八.九不离十,而且我已经找到光明正大进村的方法了。”说着,橙煔打开自己的驴友背包,开始翻东西。 事情还要从昨天说起...... 本来前几个星期橙煔就查到了,这块与外界通讯有一定困难的多民族聚居区域里有昆仑镜出现过的消息,但此地民风彪悍,使得他不敢贸然闯入,而是做足了准备后将自己扮作驴友,从区域边缘一路慢慢走慢慢查,花了些时间才深入到这块区域的腹地。 越是往里走,遇到的人就越是封闭怪异,橙煔虽然有一身修为和高超的法术,却不敢在这里使出来,只能一点点问一点点查。 就在昨天,他在前一个村子打探到了脚下这片村落里发生过的一些怪事,和往常昆仑镜碎片出现时发生的异象对比,竟然毫无偏差。 于是橙煔赶紧写了封密信,加急送回门派,与此同时他自己背着行装,在这里监视了一夜。 其实原本他还试着将一丝神识注入到村子里,想去看个大概情形,可连着两次,神识都被挡在村外,无声无息地消融了。直到今天早上有穿制服的人进村,橙煔才又试着将自己的神识附到其中一人身上藏好,成功混进了村子里。 “两次都把我的神识挡在外面,要说这村子没古怪我也是不信,这村子几天前死了个人,据说发生了蹊跷事所以没下葬,今天早上那些穿制服的人就是来调查的。”说着,橙煔递给闫景宸一套证件,“早上想办法跟那些穿制服的套了个近乎,他们也没什么警觉心都说了,咱俩这就扮成验尸的法医进村吧!” 闫景宸:“......” 这到底是心有多大,才能对一个陌生驴友说这些,恐怕这里常发生死人事件,那些管事的都麻痹了,习以为常到懒得调查,随便走访一下弄个简陋的验尸报告就算完。 虽然挺让人不爽的,可不得不说,倒是为闫景宸他们混进村提供了便利。 师兄弟两人换了身看上去专业点的衣服,带上橙煔精心伪造的证件,两人进村了。 守村的村民知道上头要派法医来验尸,所以在看到橙煔和闫景宸两人后,没怎么犹豫就带他们去了村长家。 两人一路上被青年带着,享受了一路或好奇或警觉的目光。 要不是两人都非凡人,恐怕早就被这种诡异的气氛给吓得浑身不自在了。 来到村长家,带路的年轻人就走了,村长热情地招待他们,说了一大堆客气话,无非都是对他们这些城里读书人的敬仰和羡慕,还招呼老婆弄点吃的来招待客人。 闫景宸发现村长的态度还是比较坦荡的,他谢绝了村长的招待,冠冕堂皇道:“村长,我们今天来是为了工作,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完成工作也好早点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嘛......”说到最后居然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并且厚颜无耻地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就算没有孩子,他还有个老婆在热炕头上等着自己啊! “是是是,读书人说的话就是有道理。”村长毫无章法地拍了顿马屁,刚起身要带他们去看那具发生怪事的尸体,就有个村民跑了进来,朝他嚷嚷土话。 村长一听,皱着眉头回了几句,转身朝闫景宸他们不好意思道:“两位不如再坐会儿,村里有点事我得去看看,用不了多久时间。” “没事,您去吧,我们等着。”橙煔说。 村长走了,村长老婆便从后面出来,给他俩加了热茶却迟迟不离开,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 闫景宸:“大婶?” “诶!”村长老婆应了一身,往门外瞧了两眼,才轻声问道:“你俩要去看老卢家那死人啊?” “是啊,这就是我们来的目的嘛,怎么了?” “哦,没什么。”村长老婆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 “大婶,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们说?”橙煔试探道。 村长老婆想了想,坐到先前她家汉子坐着的位置,轻声说:“老卢家那人死的可吓人了,你们俩去可得当心。” “哦?” “我家娃子那天晚上去给他守灵了,回来吓得魂都掉了哟!”村长老婆把话音拖得老长,像在哭似的,“他说那死人半夜路突然坐起来,嘴巴张的老大,嘴里在发光!” 闫景宸和橙煔:“......?”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物归主 嘴里会发光...... 闫景宸和橙煔对看一眼,互相在对方眼里读到了一些了然。 闫景宸不语,村长老婆见他们一副不信自己的模样,便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真的!我家娃子说,那死人还开口说话咧!” “说话?”橙煔咳嗽一声,问道:“大婶,是不是那人没死透啊,按照科学的角度来讲,的确有‘假死’这种说法,很多人只是暂时性休克,过后都能被救活的。” “哪能哟,让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压了,半边脑袋都没了哟!” 橙煔:“......” 村长老婆又说:“我知道你们是城里来的读书人,整天说科学科学的,不会信我老太婆说的话,哎......总之老太婆给你们提个醒,当心那死人诈尸咬你们哟。” 闫景宸:“......” 家里养了一只真僵尸的闫景宸表示,一切不是僵尸的诈尸都是耍流氓。 村长老婆又叮嘱了他们几句话,里屋传来一些响动,她便离开了,想来是她那受了惊的儿子闹出的动静。 眼看着天快黑了,师兄弟俩有些坐不住了。 “师兄,村长怎么还不回来?要不我们自己去看看?否则今天出不了村。” “嗯......”闫景宸沉吟半晌,想想也无不可,刚要点头答应,村长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叠声同他们道歉。 “闫老师,陈老师,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村尾那对夫妻又吵地打起来了......”村长絮絮叨叨地说着,拿起桌上的大茶缸喝了口茶。 “没关系没关系,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村长快带我们去看看尸体吧。” “哟!”村长朝外张望了一眼,“天快黑了,不如两位今天别忙了,吃顿便饭睡一宿,明天再去看?” 村长的态度明显有推脱的意思,两人不想与他多纠缠,但昆仑镜的事情毕竟不能拖,橙煔便说:“不了不了,一会儿看完了还得回单位一趟,我们老闫还惦记着家里的老婆呢......”末了,还意味不明地嘿嘿笑了两声。 “哦~懂,懂!”村长见拖不住,也不再勉强,带着两人往外走去。 这块多民族聚居区本来就比较封闭,因为鲜有外人来,村里的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很多年没修过,村长带着闫景宸和橙煔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东走去,闫景宸顺便打量了一下村子的格局,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到了。”十分钟后,村长带他们停在一座看着萧条的院子前。 院子的围墙是用黄土砌的,那种看上去下个雨就会被冲垮的土墙,里面原本应该晒菜干的架子空着,房门的门框上挂着白布,一看就是在办丧的模样。屋里没有灯,非常昏暗,闫景宸和橙煔两人目力好,才看清对着门放的一具简陋棺材。 村长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说:“这里就是老卢家了。” “我们进去看看?”闫景宸征询村长的意见。 村长说:“这......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听说你们法医干活,都是要把尸体切开来的......”说到最后,语气竟是有些为难。 闫景宸点点头表示理解,有的地区对尸体的处理态度很开放,有的地方则反之。 村长示意他们去,自己则是缩在老卢家的土墙根,在冷风中点了支烟。 闫景宸和橙煔进了屋子,令他们意外的是,这间简陋的一进土坯房里并没有人,只有中间一具棺材孤零零地朝着门放,底下用老虎凳支着没落地,一头放着香炉,里面的香早已燃尽无人续上。 “村长,怎么屋里没人啊?”橙煔接过闫景宸的眼神,朝外喊道。 “是没人,家里人都被吓跑啦,没事,你们验着,有我在别怕!”村长以为他们怕惹麻烦,遂让他们放心动手,反正到时候老卢家的人真来闹,他也有办法治。 其实村长不愿进门,老卢家的人又不在,这正合了闫景宸的心意,方才一番言语不过做戏。 两人推开棺材盖,方才不算浓烈的尸臭味顿时扑了出来,闫景宸听到门外村长在干呕。 “......” 身经百战如闫景宸和橙煔,当然是不怕这味道的,但是村长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尸体就如村长老婆说的,脑袋被砸烂了半边,样子当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加上就这么大喇喇地放了几天,就算是冬天,腐烂和发臭也无法被阻止。闫景宸先是就着手电的光线打量了一下尸体,表面上看没什么异样。 闫景宸伸手在尸体上摸了一圈,而后将自己的神识混了一丝内府清气,绕着尸体的头部转了一圈。 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原本一动不动的尸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浑身痉挛的样子,接着尸体就突然坐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好像脖子被人捏断了似的。 动静有点大,橙煔立刻在门上下了道符,一切声息传不出去。 此时,只见坐起来的尸体慢慢张开了嘴,咬紧的牙关渐渐松了,有什么东西在他嘴里发出亮光。 蓝色如星辰般的光芒,橙煔认得,闫景宸更不会认错,正是昆仑镜的碎片! 橙煔要伸手去拿,被闫景宸阻止了。 “师兄?”橙煔不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且慢,我有话要问他。” “哦.....” 闫景宸问尸体道:“你是不是被害死的?” 尸体眼珠子急速滚动,但是没法说话。 “是村长吗?还是其他人?” 被这么一问,尸体先是僵硬地摇了摇头,紧接着眼珠子转得更快了,那频率高得好像下一秒眼球就会脱眶而出似的。 “是因为你嘴里的东西,所以有人要害死你?” 尸体不能点头,只能努力斜眼,似乎看了一眼闫景宸,接着眼珠子便又不受控制地转动起来。 闫景宸不再问关于他死的问题,而是对尸体说:“你嘴里的昆仑镜碎片是我的,能不能还给我?” 尸体摇头。 “我知道你死的蹊跷,算是怀璧其罪,可如今人死了,昆仑镜碎片留在你身上并没什么用,执念不化,还会让你生生失去投胎转世的机会,你可想好了,当孤魂野鬼的滋味可不好受......” 尸体顿时安静了,过了几秒舌头一松,将昆仑镜碎片送出来后,直挺挺地倒回棺材里。 橙煔赶紧接住碎片,用随身携带的昆仑山雪水将碎片清洗干净,待附在上面的污浊之气散去,才将碎片包好递给闫景宸。 闫景宸收了碎片,将尸体的衣冠整理干净,推回棺材板前,他对尸体说:“害你的人自有天道收拾,你且安心投胎去吧。” 待两人收拾干净出了屋子,墙根下的村长脚下已经一地烟头了。 “怎么样?”村长哆嗦着问。 闫景宸摇摇头,“看样子不是失足摔下来那么简单,能不能跟我讲讲他死之前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哎!”村长长叹一口气,“到家里说吧。” “边走边说吧。” 村长没有拒绝,带着两人往村口走,一边讲前些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死的那人是老卢亲妹妹的儿子,妹妹嫁到隔壁村后没回来过,倒是这舅甥俩常碰面,这些日子外甥来玩,和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也都熟,几人便相约去村西的山上夜游,说是晚上山里有精怪,说不定能碰上漂亮的狐狸精又捡到几样宝贝。 闫景宸听了顿时无语,这些年轻人正事不干,杂七杂八修真小说估计看了不少,否则怎么会做这种白日梦,叼丝变王子,哪有那么容易? 几个年轻人不知轻重,进山后大声喧哗笑闹,还纷纷口出狂言。 本村的几个年轻人爱闹事,挑唆老卢的外甥去山里的禁地,说那里宝贝多得很,不过只有有本事的人才能拿得到宝贝。老卢外甥为了证明自己本事,单枪匹马提着个手电就去了,一个人在黑索索的禁地里转悠了一圈,就在众人以为他死在里面的时候,好家伙!小伙子出来了。 不但人出来了,还真带回了一个宝贝。 他将摸到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是一块看不出材质,触手冰凉的石头,在黑暗里散发着细碎如星辰般的光芒。 一群游手好闲的年轻人顿时眼红了,要老卢外甥交出石头。 老卢外甥当然不肯了,凭什么?这东西可是他一个人从禁地里摸出来的,在场其他这些人自己胆小不敢进,现在倒来抢他的功劳来了? 当下,老卢外甥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争了起来。 不知道谁说了句:“杨草你这个小偷,偷我们村的东西。” 一时间,大家纷纷附和:“对,这东西是从我们村后山摸出来的,凭什么你占着,交出来,交出来!” 这时候他们都忘了自己的胆小懦弱,为了一块奇异且漂亮的石头,开始众口铄金,污蔑老卢外甥,也就是那个叫杨草的青年。 似乎是觉得打骂还不过瘾,有人搬来一块石头,朝着杨草的头用力砸下......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引渡 当然了,村长对闫景宸说的版本不全是这样的,这些都是后来闫景宸读取昆仑镜碎片记录下的影像后才知道的,村长当时的说法,是几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晚上去山里玩,回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看不见路,失足掉下山也是很正常的。 “杨草这个年轻人嘛,运气是差了点,摔下山偏偏还让掉下来的石头砸了......”村长说到这里,又摸出一根烟来。 “哦,那么,那晚和他一起上山的人呢?”橙煔问。 “都受了惊在家歇着呢,这些天都没见到。” “哦......” “闫老师,陈老师,你们看这事......”村长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俩红包来。 一看这架势,橙煔就要笑出来,居然有人贿赂他和师兄! 闫景宸假扮法医上瘾了,面不改色地收下了那红包,对村长说:“尸体就这么停着也不是回事儿,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的嘛,早点埋了吧!” “是是,闫老师说得有道理。” 闫景宸的话在村长听来是肯帮忙掩饰罪行,而事实上闫景宸表达的意思,还真就只有字面上那点意思——人死入土为安,别把人停在那造更大的孽,他们这村里年轻小伙彪悍肯下狠手,这村长也不是吃素的,居然胆敢包着这桩故意杀人案,之后可都是要受业障之苦的! 谢绝了村长的再三挽留,假扮法医的师兄弟两人出了村,等爬回刚才碰头的高地,才将伪装卸了。 天黑透了,橙煔在地上洒了驱兽粉,才安心地坐下。 闫景宸正把玩着手上的昆仑镜碎片,橙煔没理他,兀自盯着底下的村庄发呆。 他再一次试着将自己的神识投入到村子里,这一次他轻而易举地就以神识一览了全村的面貌,包括村尾那对又在吵闹的夫妻,受了惊还未痊愈的村长儿子,新婚不久忙着造人的小夫妻,全都一清二楚。 果然先前神识被吞,是因为昆仑镜碎片的缘故,想来昆仑镜藏在此地,为村子设结界,也是为了自保。 闫景宸收起昆仑镜碎片,拍拍手道:“好了,东西也拿到了,咱们回去吧。” “嗯。”橙煔点点头,随着师兄御剑离开,等飞得有些远了再回头一看,刚才还残留着一丝清明的村子上方黑气缭绕,没了昆仑镜碎片的镇压,积年累月的脏污就像是冲枷而出的野兽,开始咆哮着肆虐。 闫景宸头也不回道:“造孽太大,连累一村人,改天让空远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办法。 “这穷乡僻壤的,那妖僧肯来?” 闫景宸笃定道:“他会来的。” 师兄弟俩人拿到昆仑镜碎片后连夜赶回门派,此时的昆仑办事大厅办公室,仝梧和红碎则是靠在墙边,两人刚经过一场大战,累的脱力。 原本红碎是奉师兄之命来收回昆仑镜碎片的,哪知这东西有灵很是狡猾,怎么都不愿被红碎抓到,不肯接近仝梧的同时也不愿离开他,只是不近不远的绕着仝梧打转,直到后来仝梧体力不支倒地,昆仑镜碎片才“嗖”一下飞到他身边,想要夺取他的身体。 说时迟那时快,仝梧突然睁开眼睛抓住碎片,一把将它塞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锦囊里。 锦囊是闫景宸的,昆仑镜碎片进了这里,想要逃出去就很难了。 等休息够了,仝梧才问红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昆仑镜碎片上串下跳的又是想干嘛。 其实红碎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师兄让她来,她便来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师兄急匆匆离开门派,让我无论如何来找你,把碎片带回昆仑派。” “搞什么鬼......” “听师兄的语气,还挺紧张的,恐怕事情和你脱不了干系。” 被红碎这么一说,刚才没来由的怒气便淡了,仝梧将锦囊抛给红碎,说:“既然闫景宸要你来拿这个,拿去咯。” 接过锦囊的红碎看着仝梧认真道:“不如你跟我回昆仑派?” “......敬谢不敏,我还是回网吧上班吧。”说着,仝梧起身拍拍屁股就要离开。 红碎在他揶揄道:“真贤惠,时刻不忘替师兄赚钱。” “滚!”仝梧恼羞。 “噗噗噗~”红碎怪笑,“还是选个良辰吉日,让师兄亲自带你回昆仑派吧!” “......”懒得理这个女神经病,仝梧扔下满室狼藉走了。 红碎带着任务物品回昆仑派,此时大殿外的弟子都散了,只有蓝岳和紫磬并昆仑派数位高层管事弟子在。 “怎么样了?不就是取个碎片吗,怎么那么久?”紫磬问。 “别提了,这东西可折腾死我。”红碎将锦囊交给蓝岳保管,自己连着喝了三杯茶,才缓过气而来。 蓝岳收好锦囊,默默从西装裤袋里掏出一条裤子递给红碎,红随这才发现,刚才和昆仑镜碎片斗得太厉害,居然裤脚坏了都没发现。 红碎:“谢谢师弟你的体贴,呵呵,呵呵呵......” “不客气。”蓝岳诚恳道。 一行人也不清楚闫景宸的目的,打他手机却提示关机,于是只好干坐着等,以至于后来实在太无聊,红碎索性提议打牌解闷。于是一群昆仑派高级弟子,随便拉出去一个都能在修真界掀起一番风浪的高手,居然在庄严肃穆的昆仑派大殿里席地而坐,斗!地!主!斗完地主还玩□□和二十一点,赌注是谁输了谁滚去问闫景宸,为什么喜欢仝梧。 远在山下网吧里的仝梧瞬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心里疑惑——难道僵尸也会感冒?僵尸病了上哪去医? 在赶回昆仑派的路上,闫景宸抽空联系了一下空远,问他最近是否有空,请他来这里念念经积积德。 “不去!”空远比干脆面还干脆的拒绝了,“什么犄角旮旯都让我去,你和我有深仇大恨吗?” “怎么可能!”闫景宸嗤笑,“可不就是看你飞升在即,想给你来个推波助澜么。” “滚吧你,闫景宸你的尿性我还不清楚?没什么事求着我,你会这么好好对我说话不?”没开口讽刺他已经算好的了。 闫景宸:“......”空远说的没错,他无法反驳。 “所以你这是傲娇咯?”闫景宸问。 “你见过和尚傲娇吗?” “没见过,所以觉得特别萌。” 空远:“......” 过了半晌,闫景宸才又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些你都忘了吗?” “当然没有。”空远无奈地叹口气,“如果忘了,我也就不会去南冥殿,也不会帮你善后大半个月了。” “现在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如果没有你走一趟,孽会变成煞气到处害人,你能放任这些事情不管?” “阿弥陀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人间之事,凡人之事,与我何干?” “当然与你有关了。”闫景宸慢悠悠道:“人间如今不正是个大炼狱么?需要有人来渡,方能空尽。” 空远:“......” “行了别傲娇了,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处理完这事儿请你来昆仑派玩。” “行行行,乘我还没回寺里,动作麻利点。” 闫景宸笑着挂了电话,刚将村子的坐标发到空远那,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橙煔:“......师兄,手机该换了。” “你捐个肾给我买手机?” “呵呵......” 当时兄弟两人踏着夜色回到昆仑派的时候,红碎一行人已经将纸牌游戏玩了个遍,此刻正围坐在八仙桌旁,铿锵有力地垒长城。 闫景宸进大厅的时候,正听到红碎“啪”一下将牌一推,笑道:“胡了胡了,回头师兄回来,输得最多的人可得乖乖领罚,不许赖账,不然我和臻红都饶不了他!”说着,一把将臻红拍在了桌子中间。 正巧这番豪言壮语被闫景宸听到了,他朝八仙桌走去,问道:“在打牌?我回来了,谁输的最多,快来找我领罚。” 众人一时哄笑,闫景宸将橙煔推了出去,“喏,罚你们听橙煔讲三天密符课。” “啊~不要吧,掌门,我可不听,太枯燥啦!”橙煔虽然平时不是个死板的人,可一旦让他进入讲课授道模式,必定是严肃枯燥到让人恨不得自杀。 “行了,不闹了,说正经事,都坐吧。”闫景宸挥挥手,大厅里的麻将牌桌消失,换上了普通桌椅。 几人入座,闫景宸扫视众人一眼,说:“我派昆仑镜失散天下的事情,大家都没忘记吧?” 众人点头,这可是门派头等大事,从昆仑镜失散到现在,前掌门玉春子和现任掌门闫景宸,可都是在找昆仑镜碎片这件事上费尽心思,其他弟子虽然不用直接参与昆仑镜碎片的寻找,可个中辛苦却并非不知。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呢?更何况除却闫景宸师兄妹,其他在场协助闫景宸管理门派的,都是玉春子的师兄弟,算得上是闫景宸师叔的几位,当年亲眼见证了昆仑镜的极盛和突如其来的崩裂。 毫无征兆,昆仑镜突然崩裂的缘由一直是他们心中未解的迷。 如今掌门重提昆仑镜之事,莫非......是一切都有眉目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昆仑经楼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诸位。”闫景宸顿了顿,继续道:“在橙煔师弟的协助下,今天,昆仑镜的最后一块碎片找到了。” 连红碎都没想到闫景宸把大家召集在一处,是这件事情,她惊呼一声:“真的吗?” 闫景宸点点头,他知道红碎一向喜爱昆仑镜,便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要太激动。 红碎坐回椅子里,眼巴巴地看着闫景宸。 闫景宸将找回的那块碎片放到桌上,简单地说了找到这块碎片的过程,而后蓝岳递上方才代为保管的锦囊,里面原本不老实的碎片在碰上闫景宸后,一下子就老实了,乖乖躺在他掌心里不动。 将锦囊里的碎片拿出来,闫景宸将两块碎片放在一起,只见本就该相邻的两块碎片越靠越近,互相吸引着对方拼凑到一起,接着一丝银光从裂缝处划过,原本清晰可见的裂缝消失不见,变成了平滑的镜面。 闫景宸将并到一处的碎片收进锦囊,而后道:“其实今天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大家,下午的时候我上了一趟山,和师父聊了几句,我们发现昆仑镜有一些反常,至于具体情况,还需要另外调查。” “怎么反常了?要不要紧,会不会......”红碎连珠炮似的问出一串问题。 “别那么激动嘛,师妹。”闫景宸拍拍红碎的手安抚她,“身体健康方面没什么问题,精神健康方面还需要再调查,等结果出来后我一定告知各位。” 红碎欲言又止,橙煔掏出一颗棒棒糖递给她,“师姐,吃糖。” “谢谢。”红碎接过棒棒糖剥开,是她喜欢的西瓜味。 “所以昆仑镜碎片找齐这件事,还希望各位师叔和师弟师妹们暂且不要传出去,一旦情况稳定,再将这件事情昭告门派上下,到时候咱们好好庆祝庆祝,也免得大家担心昆仑镜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的也不好。”毕竟昆仑镜是门派的根基,根基不稳,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 几位师叔点头称是,掌门说得对。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难为你们等了大半夜,都回去好好休息吧。”闫景宸说。 大家向闫景宸告辞后,闫景宸带上合二为一的昆仑镜碎片,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御剑再次上了山。 昆仑秘境里,闫景宸招呼了几声没听到师父的声音,想来他在天庭一定也有别的事要忙,便转身走向两排冰墙尽头,放置昆仑镜的桌子上,缺了一角的昆仑镜安静地躺在那里,镜面上散熠熠光芒,强烈期待着失落的自己回归。 闫景宸将最后这两块碎片放到缺口处,碎片自己贴到了镜子上,银光将碎片和镜子融合在一起—— 昆仑镜,重聚了。 一道强烈的光芒毫无征兆地迸发出来,闫景宸被闪得遮住眼睛后退了一步,过了好几秒才适应光亮。 只见原本就透着熠熠星辉的昆仑镜,此刻更是将光芒绽放到了极致,闪耀的光芒将洞内原本的光给压了下去,霸道而美丽,带着昆仑山终年弥漫的寒气和大山特有的壮阔,将原本就灵气丰沛的洞内空气搅得风生水起。 光芒甚至从闫景宸进来的通道穿透出去,幸而今晚突降风雪,光芒被浓密的风雪遮盖住了。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玉春子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 闫景宸想了想,还是没将昆仑镜的身形隐藏起来,等师父来了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昆仑镜重聚的好消息,反正这地方昆仑派之外的人也到不了,真有人闯进昆仑派,也不怕有人能夺走昆仑镜。 最后看了眼房间,闫景宸走出通道,将洞口封住后离开。 待他离开后,昆仑镜上激射出一束光线,光线不受山洞口结界的束缚,径直越过洞口的封印,穿透昆仑山重重风雪的阻碍,在半夜时分来到了山下昆仑办事大厅的出口处,那里只点着一盏孤独的老电灯,不断有修士从出口出来。 昆仑办事大厅二十四小时营业,入口在昆仑网吧,出口则在昆仑山境内,但是这个出口设有封印,只能从里面打开出口,所以想要从这里闯入昆仑办事大厅,除非用蛮力将大厅给破坏了,否则便很难从出口的地方溜进去。 昆仑镜的一束神识伏在老电灯上观察,伺机行动。 过了十几分钟,神识附到了出口附近的墙壁上,待再有接了任务的修士从办事大厅出来,那一束神识便抓准了这零点一秒的时间,“嗖”一下擦着修士的身体而过,逆流而上钻进了昆仑办事大厅。 大厅里此刻还是人头攒动,没有人发觉这一束不起眼的神识。 神识游走在大厅的边缘,很快就顺着墙根来到了通往昆仑网吧的雕花大门前,但是这扇门算是昆仑派内部通道,所以来往的修士也都很自觉地不去碰它,昆仑镜神识等在门边,半天没等到开门的机会。 犹豫了半天,神识最终只能委屈自己,将自己变成一片扁扁的模样,从门缝里钻过去。 越过不长的通道,在到达昆仑网吧这头的门前,神识依样画葫芦钻进了网吧。 午夜时分,照样有人客人来上网,神识的出现让谭鑫收钱的动作顿了顿,朝门边看来。 与此同时,仝梧正在自己的房里看书。 前几日明明网吧的生意也不是很忙,可仝梧每每下班回到房间,总是疲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于是也没怎么好好看书学习,都是早早就躺了,反倒是今天有些反常,明明白天忙得鸡飞狗跳,此刻回到房间却感觉精神奕奕地能打牛。 左右睡不着,仝梧就开始看《符鉴》,想将前几天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就在他翻到某一页的时候,突然整个人愣住了,心里滋长出一股别扭的感觉——总觉得《符鉴》的这一页不该是现在看到的内容,而应该是另一个更重要的篇章,可不论他怎么检查,都没发现《符鉴》有被撕掉过纸页的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仝梧皱着眉头,刚提起笔要写,突然房间里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他颤抖了一下。 仝梧:“???” 房间门窗全关着,哪来的风?仝梧抬头去看窗子,关得好好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分心的时候,跋山涉水过来躲在他房间一角的昆仑镜神识一跃而上,从后腰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仝梧只觉得自己突然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头也有那么几秒钟的眩晕,还好撑住桌子没倒下来。 “......”莫非还是太累了?仝梧自问,却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摇了摇头,他将注意力放回书上,只见书页上写着大大的“尸篇”二字。 仝梧愣住了,然后像是突然被催眠似的,翻到尸篇第一页,提起了笔。 他两眼无神,执笔的右手在纸页上画画写写,照着书画符的时候甚至不自觉地融入了一丝三阴之气,待整张符画完后,仝梧只觉自己光是看着这张符都头晕目眩,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地将那张符拿起来,就要往自己身上贴。 ——不要,不要啊! 仝梧在心里大喊,可不论他怎么喊怎么反抗,手上拿着的那道符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知道这是一道什么符,是能压制僵尸体内魂魄的符,如果被这道符打中,后果恐怕是他所无法想象的。 昆仑山上,对此一无所知的闫景宸正往昆仑派藏经楼走去。 昆仑派的藏经楼在一座山里,山洞内被用法术挖空,上下分设九层,分门别类地放着不同的书,光一个楼层的藏书量就大得可怕,更别提九层经楼汇总起来的量了,恐怕世界上任何一个图书馆的藏书都比不过这里。 经楼一层放着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书,有凡人的侠客传记,也有一些深宫中流传出来的宫廷秘史。 这些都不是闫景宸要看的,他踩着石阶一级级往上,越上去藏书的门类就越是简单,最靠上几层分别是兵器、武功和心经,直到最上层,才是关于昆仑派种种的书籍摆放之处。 昆仑派所有的藏书都有防蛀防潮的符咒保护,最上层的这些书被保护的尤其严密。 一排排书架整齐地摆放着,尽头处有微弱的光线。 闫景宸走过去,只见书架尽头放着一张书桌,一截短短的蜡烛少了半天,却还是那么长。 桌上文房四宝各自工作,一支笔时不时沾些墨水,又回到桌上摊开的纸页上书写。 闫景宸凑过去看了看,纸页上正写到自己今晚聚齐昆仑镜的事情,而他左手边的这排书架上,则放着零星几本书,每本书封面上书名的地方,写着昆仑派历代掌门的名字,最新的这一本封皮上写着“玉春子”三字。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昆仑秘史 这些书是历代昆仑派掌门的传记,不论这位掌门最后是飞升了还是陨落了,最终他的一生都会化作书架上的一本传记,用符咒好好地保护着,历经千百年依旧墨痕如新,供后人弟子观瞻。 这些掌门传记的记录者,并非门派中的任何一位弟子,而是书桌上的这套文房四宝。 昆仑派的年岁有多长,这套文房四宝在昆仑派的日子就有多久,他们既不是妖也不是器灵,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而他们却知道一切......就好像是经历了太多沧桑的老人,不问世事也不愿谈及过去,只想尽忠职守地记录他们所看到的现在。 没有谁能够改变文房四宝记录的东西,也许他们便是这世界上最后的真实。 闫景宸没有多看书桌上纸页记录的内容,而是拿起了书架上玉春子的传记。 闫景宸不止一次的翻阅过师父的传记,却每次看了个开头就不想再阅读下去,因为内容太无法直视——这个师父,原来不靠谱是从小来的,真不明白这样一个总爱当甩手掌柜的人,是怎么当上昆仑派掌门的,师祖将掌门之位传给玉春子的动机,简直是个谜! 再往后翻,玉春子当上掌门后的内容闫景宸一次都没读过,今天一看,嘴角忍不住直犯抽。 ——掌门玉春子闭关修炼,着首徒闫景宸暂代掌门职务,其师兄弟辅佐之。 ——掌门玉春子出关,着首徒至坐下侍奉。 侍奉个毛啊! 闫景宸记得师父那次闭关是为了什么,根本就是为了不参加当时各大修真正派联合举办的降魔大会!他当时语重心长地对闫景宸说:“什么狗屁降魔大会,南疆那里的事情凭什么要我昆仑派来管?热的要死虫又多,不去!乖徒弟,为师要闭关了,不如你替我走一趟?” 玉春子借着闭关遁没去降魔大会,代掌门派事务的闫景宸则是倒了血霉,替不靠谱的师父去了趟南疆,回来后差点发誓此生不再踏足南疆。 而最最让闫景宸吐血的是,谁知到玉春子是真闭关修炼还是闭关自娱自乐,反正他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叫过去,侍奉两百年没有沐浴更衣的他洗澡。 摔!老子又不是宫里的太监,侍奉洗澡又是什么鬼! 想到以前受的那些憋屈气,闫景宸就觉得为了这样的师父他不值得啊!当初怎么会瞎了狗眼跟这个金玉其外的家伙回昆仑派的,简直无语...... 再往后翻,内容一条比一条离谱。 ——掌门玉春子着首徒闫景宸下山游历,顺寻流落人间之宝物玉玲珑返回,为雪阳真人贺寿。 这条闫景宸也记得,恐怕内容得反一反,为师叔雪阳真人寻生辰贺礼玉玲珑是首要任务,顺便在凡间游历一番,生辰之前找不到玉玲珑,不准滚回门派。 对,玉春子就是辣么的不靠谱,不但是个甩锅高手,还胆狗胆包天暗恋自己的师姐,呵呵哒! 再往后翻,最后那页只写着一句话,却让闫景宸无论如何吐槽不出了。 ——掌门玉春子飞升在即,着首徒闫景宸接任掌门之位,授掌门令之,嘱其务必找齐昆仑镜,巩固昆仑派亘古基业。 看到这里,闫景宸虽然很不屑师父的不靠谱,却还是想亲口对他说:“师父,昆仑镜,我找回来了。” 收起玉春子的传记,闫景宸直接跳过前面n任掌门,拿起了昆仑派创始人的传记。 据说昆仑派创始人原本无名无姓,得昆仑镜点化,无姓,得名乾。 封面上一个“乾”字,是很古老的字体。 闫景宸翻开传记的纸页,阅读着六国统一后的文字记录,这是他第一次阅读祖师爷的传记。 祖师爷是修筑秦始皇嬴政陵墓的工人,虽然出身低微,却不如其他奴隶一般懵懂无知,他仿佛天生有一种智慧,能看穿统治者的思想,读懂帝王复杂的心思,所以从修墓之初,他便知道自己若是不逃,最后便是一死。 修墓的过程中每天都有人死,祖师爷硬是忍着,凭一人之力,在修墓过程中偷偷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断龙石落下后不断有人惶恐尖叫,哭喊不绝于耳,祖师爷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带走任何人,自己偷偷溜了。 在这种不知道是否真的能逃出去的情况下,冒然待人走,若是失败,便是连累别人全家,不如自己父母双亡、无妻无儿,逃得便是逃得,逃不得,死了也是命该如此。 然而天不亡此人,祖师爷逃出墓后连夜奔走,一路往西,进入了极寒的昆仑山境内。 临潼县的冬天虽冷,比起昆仑山却远不及,进入昆仑山境后,祖师爷渐感不支,全然是最后一口气撑着行走,居然让他误打误撞,一路深入到了昆仑山脉公格尔峰下,要知道整座昆仑山脉,可是连现代人都无法完全征服的!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座山洞里,虽然还是冷,却比外面温暖多了。 山洞很是宽敞,有着不知来处的光芒,四壁都是平滑如镜的冰面,有人轻柔地问祖师爷:“你醒了?睡了三天三夜,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祖师爷:“???” 祖师爷模模糊糊见到有个人影突然出现,走近自己对自己说话,那人一头银白色长发,好像会发光一样,可是他太疲累了,根本没看清来人的面貌,就再次昏睡过去。 等祖师爷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洞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不远处用冰砌出来的桌椅上,则放着简单的生活用具。 “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凡人,既然有缘,便在此住下,随我潜心修炼,他日必有大成,你可愿意?”那日见过的白发人的声音传来,却不见其人。 祖师爷毫不怀疑自己遇上了神仙,从冰床上爬起来,一边磕头一边口称“师父”。 “我不收徒弟,你也不必叫我师父,今日你便好生休息,明日开始我传你心法口诀。” “是。”祖师爷再一拜到底。 “你先前无名,来到这里算是有缘,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 “请神仙赐名。”祖师爷求之不得,赶紧接口。 于是,神仙便给他起名“乾”,意为天。 乾随着神仙每日修炼,从一开始每天冷得瑟瑟发抖,到后来寒暑不侵,这个过程一晃眼就过了五百多年,直到后来祖师爷才知道,这位不愿承认自己是他徒弟的仙人,竟是昆仑十万大山的精华,灵气所聚的上古神器——昆仑镜。 祖师爷感念昆仑镜知遇之恩,誓言要开山立派,让众多弟子奉昆仑镜为上,并为门派取名昆仑。 昆仑镜并不反对,反而还协助祖师爷开创门派,传道授业,可以说昆仑派的创始人除了乾,昆仑镜也算其一。 及至昆仑派开始走向辉煌,昆仑镜有一日对乾说:“你已经做得太好,不再需要我。” “神仙,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吗?”祖师爷问。 昆仑镜摇头道:“我本是这大山灵气的结晶,当然无法离开这里,昆仑派日益壮大,想必没有我也无关紧要,是时候该回山里了。” “这......神仙可否再留些时日,乾从未见过你,可否能见你一面?” 昆仑镜沉默半晌,在洞内现出了自己的原形,却始终没有展露人形给他看。 不知最后乾对昆仑镜说了什么,他后来并未离开昆仑派,而是在乾过去住过的山洞里安顿下来,每逢昆仑派有大事才将其请下山,而这座山洞便是后来只有掌门才能进入的昆仑秘境,昆仑镜在这里住了很久,直到突然崩裂,四散天下。 读到最后,闫景宸疲累地揉了揉眉心,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想必外面天已经亮了。 看了一晚上关于祖师爷的传记,闫景宸这才将一直忽略的本门创始的契机给补全,才知道原来祖师爷和昆仑镜竟然有如此深的渊源,可又有别的事情是他很在意的,一时半会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将传记放回书架上,闫景宸又将师父的传记放正,才离开藏经楼。 出了藏经楼,闫景宸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一瞬间收进了好几条短信和微信。 闫景宸:“......” 藏经楼里没信号,他都忘了这件事了。 打开微信一看,居然是甚少用微信的谭鑫发来的消息,内容无一例外都是让他看到信息后第一时间下山,仝梧出事了! 昆仑镜碎片刚收回来,仝梧就出事,闫景宸顿时觉得眼前一花,险些站不住。 弱水剑急速出鞘,载着闫景宸往山下飞去,来到昆仑办事大厅的出口,闫景宸以掌门身份从外将出口打开,将里面正准备出来的修士吓了一大跳,在看清来人是谁后,赶紧施礼问候。 闫景宸摆摆手,来不及回答,快速进了大厅。 在离开昆仑办事大厅时,闫景宸突然察觉到了一丝无比熟悉的气息,可等他要再仔细探查,觉发现什么都没有了,莫非刚才自己产生了错觉? 摇摇头,闫景宸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雕花大门后。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吧歇业 仝梧的房间里,闫景宸坐在床边探仝梧的体温,谭鑫侍立在侧。 将仝梧的手放进薄被里,闫景宸疲累地揉了揉眉心,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掌门,如何?”谭鑫问。 “体温时高时低,热的时候比人类发烧还烫,低的时候......”体温低的时候,就像昆仑山终年不化的冰雪那样寒冷。 “魂魄如何?” “暂时不碍事,有昆仑令在,没那么容易掉魂。”如果说当初用昆仑镜碎片是为了压制仝梧的血欲,那么给仝梧白色昆仑令,除了向整个修真界昭告他的身份,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镇魂。 僵尸游离在三界之外,魂魄无论如何不能离体,一旦离开,将不能入六道轮回。 如果真的那样,那就是不能生不能死的状态,只能辗转人间,痛苦地游荡在这个不接纳他的世界,直到怨恨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堕入魔道,继而被正派所不容,倾巢而出追杀到底。 如果是那样子的“死”法,仝梧大概不会喜欢吧! 闫景宸自嘲地摇摇头,不放心地又看了仝梧一眼,将他的手在被子里藏严实。 “说说看怎么回事吧。”坐到仝梧的书桌前,闫景宸看着那张完整的符,眉头紧皱。 谭鑫:“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在网吧里上班,突然就察觉不到小梧的气息了,进来一看,他正倒在地上,这张符贴在额头上。” “......”闫景宸捻起符咒,仔细看了起来。 这并不是一张普通的符咒,闫景宸博学,看懂后脸色就变了——这是一张专门用来控制僵尸的符咒。 同样是镇魂,昆仑令的作用是稳定魂魄,而这张符的作用则是压制原有的魂魄,乘机取而代之。” “移魂......”闫景宸轻声念出了这张符的名字。 “移魂符?”谭鑫不解,“这不是赶尸派的东西么,莫非是赶尸派做的?” 但赶尸派又有什么理由要来害仝梧?他是一具有思维的僵尸,在闫景宸的帮助下成为了尸修,这样一来无论如何都和赶尸派没关系,他们用这张移魂符是想做什么?甚至......这张移魂符是怎么会出现在仝梧身上的? 闫景宸摇摇头,说:“不是赶尸派,是小梧自己做的。” 谭鑫:“???” “这笔迹是小梧的。”别人不熟,闫景宸却知道,这样带着杀伐之气的斯文笔触,只有仝梧做得到。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闫景宸才问:“你在这里这么久,外面的生意不用管?” “要管要管,刚才担心小梧,没顾得上,我这就出去了。” “去吧,有我在,别担心。”闫景宸点点头,目送谭鑫离开后,才又重新看仝梧桌上的东西。 桌上有文房四宝一套,当初自己送给仝梧的狼毫笔还搁在笔架上。 镇纸的左下角是昆仑派秘籍《符鉴》,中间放着用来画符的纸,右边空着。 这是仝梧很喜欢的摆放方式,他的东西总是收拾的很整齐,用完后也会各自归位,闫景宸很爱他这种整洁自律,觉得每次他在书桌前认真整理东西又碎碎念的模样特别可爱,嘴唇动啊动的特别像吃食的小仓鼠。 他拿起桌上的《符鉴》随手翻了几页,里面有仝梧用简单法术做的笔记,没有破坏古籍的书页。 翻着翻着,闫景宸脸色变了。 他虽然太久没有阅读过《符鉴》,可到底刚开始学画符那会儿看过的,印象还算深刻,所以他知道《符鉴》里绝不可能有他现在看到的篇章,尸篇,从何而来? 再看看躺在床上的仝梧,闫景宸察觉到了事情的复杂性,远比他想象的深。 仝梧这一躺就是一晚上,整完闫景宸都陪在他身边没离开过,而这一晚仝梧完全没动过,他就这么平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好像死了一样。 想到仝梧会死,明知道不可能,闫景宸却还是不自觉第感觉心揪了起来。 《符鉴》上的尸篇到底是怎么回事,仝梧为何会画符拍在自己身上? 这一切都成了闫景宸心中不解的迷,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仝梧醒了,再将事情问个清楚,以找出对策。 就在闫景宸思考着之后该怎么办的时候,床上的仝梧轻轻哼了一声,有醒来的迹象。 “小梧?”闫景宸连忙扔下书,凑了过去。 仝梧慢慢睁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轻巧地抖了抖,接着他的眼中便落入了闫景宸的身影。 见到那人,仝梧的表情立刻变得很兴奋,语气也是欣喜的,“景宸?” “是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闫景宸问。 然而仝梧却并不回答他,而是一咕噜爬起来抱紧他,嘴里喃喃道:“真的是你,景宸,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听到这句话,闫景宸顿时察觉不对,他推开怀里的仝梧警觉道:“你不是仝梧,你是谁?” 仝梧:“???” “我是仝梧啊,景宸,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小梧啊!”仝梧语气焦急地解释。 “我认得这具身体,却不认识盘踞在身体里的你,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三番两次占据小梧的身体,你有什么目的?”如果偏要说认识,其实闫景宸也并非和此人不熟,南冥殿里突然将林利和慕容燕燕打得落花流水的,正是此人。 “景宸,你怎么了?为什么装作不认得我,你不要我了么?”仝梧睁大眼睛,模样很无辜,说到后来,竟然掉下眼泪来。 这人用着仝梧的身体装可怜,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闫景宸厌恶不已。 被他人多占据一分钟,情况对仝梧就越是不利,闫景宸暗自运劲,随时准备出手。 他用了个“驱”字诀,朝着面前还在垂泪的人,出手快如闪电。 就在这一刹那,刚才还哭得止不住眼泪的仝梧突然一顿,然后表情迷茫了地问闫景宸:“闫景宸,你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闫景宸的指尖恰好点到仝梧眉心,险险停下。 “你......”仝梧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就软软倒了下去,被闫景宸接住。 闫景宸:“......” 看着怀里一脸无辜的人,闫景宸迅速做了个决定...... 掏出手机,闫景宸给谭鑫发了个条微信:网吧清场,从今天开始暂停营业,带小梧上山。 短短几个字,谭鑫看到后略有些惊讶,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没有回复消息,而是直接着手开始清场昆仑网吧,全额退还所有客人的上网费,力求在半小时内将上网客人全部请出昆仑网吧,过程中一旦有闹事拒不配合的,全被谭鑫一阵黑风卷出网吧,若有人问起清场的原因,谭鑫则说:“网吧闹鼠灾,关门歇业灭四害” 客人:“......” “我是猫妖啊小帅哥,捉老鼠最在行了,要帮忙吗?收费不贵哦~” “谢谢这位猫妖先生,我们网吧的公老鼠不搞基,种族不同无法谈恋爱。” 猫妖:“......” 热心的猫妖先生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三扭地走了。 送他离开后,谭鑫再三确认网吧内没有任何一位客人滞留,将网吧大门以三道符咒严丝密缝地封住之前,还不忘在大门上张贴暂停营业的通告。下到负一层后,谭鑫又在楼梯口增加了一道结界,这才算完。 回到柜台前,谭鑫将营业款电算清楚收好,从身体里抽出一串珠子散开,轻声道:“去把开着的电脑都关了,检查切断所有电源。” 随着他的命令,那些圆润可爱的算盘珠蹦蹦跳跳地走了。 做完这些,谭鑫往仝梧的房间去。 闫景宸正半抱着再次昏睡的仝梧,对谭鑫探究的眼神,他只能说:“可能是夺舍。” “夺舍?”谭鑫听到这个词,整个人都不好了。 “收拾干净了吗?准备走。” 谭鑫做了个动作,掌心朝上五指张开,然后这么一捏,刚才被他派出去关电脑检查电源的算盘珠尽数归拢他的掌心,一颗颗排着队伍转进他的身体里,只留下一股若有似乎的神秘香味,耐人寻味。 简单收拾了仝梧的一些东西,又将他书桌上的东西扫进锦囊,闫景宸抱着仝梧从雕花大门离开,留下身后一片漆黑的昆仑网吧。 将近一年以来,仝梧生活在昆仑网吧,已然将自己当做了昆仑派人,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去到昆仑派,居然是被闫景宸打横以公主抱的姿势领进门的,而谭鑫跟在闫景宸身后拎着大包小包,活像是个民工。 离开昆仑网吧,经过昆仑办事大厅的时候,闫景宸看了看来往络绎不绝的各类修士,最终还是没下定决定把这里也关了,上山后第一时间通知红碎和蓝岳,另选一处合适的地方安置昆仑办事大厅入口,确保办事大厅正常有序运营,同时要比过去更严格地把控出入口,实行安检进入制度。 而与此同时,一向消息传播速度惊人的修真界,很快就传遍了昆仑网吧关门歇业、昆仑办事大厅改换出入口的事情。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同门情 长久以来习惯了去昆仑网吧上网休闲查资料,又习惯了从昆仑网吧出入办事大厅,陡然这些熟悉的事物被颠覆,在修真界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足见昆仑派往常所做的这一切,在修真界中有多大的影响力。 带仝梧回到昆仑派后,闫景宸将他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间,命弟子守住。 掌门的书房里,闫景宸召集在门派的师弟师妹和列位师叔,结合前一晚通宵达旦读完昆仑派祖师爷传记后了解到的情况,向在场众人讲出来的话个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猜测——昆仑镜要夺仝梧的舍。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红碎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否定的。 ”不可能!”红碎说:”昆仑镜是昆仑大山精气凝聚出的灵物,又是我派根基,怎么会做出这种逆天邪恶之事!” ”师妹,你......” ”掌门师兄,你说出这些话,有证据吗?”红碎不等闫景宸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显然是为了心爱的昆仑镜据理力争。 闫景宸被问的愣住了,因为他真的拿不出证据,只是根据种种情况猜测罢了。 红碎的眼眶红红的,泛着潮气。 蓝岳拍了拍红碎的手,递上一方干净的格子手帕,说:”师姐莫生气,先擦擦眼泪,听师兄把话说完,好吗?” ”......”红碎接过手帕不说话,两手紧张地揉捏着手帕。 闫景宸见师妹冷静下来,才继续道:”刚才我带小梧上山前,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相信你们对南冥殿发生的事情略有耳闻,那时候的小梧现出过一次比较强大的第二人格。” 在场众人点头称是。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那时候......不......或许是更早之前,他就已经被昆仑镜占据过身体,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每次都维持不了太久时间,所以我们都没有察觉。” 紫磬听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师兄,你是说那时候央求着要吸你血的,是昆仑镜?”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昆仑镜居然要吸血!!! ”我想是的。” ”这......”纵使紫磬总是性格跳脱乐观,此刻也不由得收起了嬉皮笑脸,严肃地皱起了眉头。 相比起闫景宸的几位师弟师妹,他的师叔们倒是很少说话,当闫景宸问他们意见时,他们也都表示不太相信昆仑镜会这么做,毕竟昆仑镜本来就不是什么邪物,又是具有神格的大山灵气的结晶,试问一个神,何必要做那些脏污下作的事情? 他没理由那么干,说不出他的动机,拿不出有力证据,谁都不会信。 闫景宸无法,只好说:”今日之事,也只是知会各位一声,诚如各位所说,我拿不出证据来说服各位,便先搁置着,等小梧醒了再说吧。” ”悉听师兄指示。”蓝岳说。 ”都去休息吧,折腾了几天,难为你们了。”闫景宸摆摆手,也准备离开。 看着闫景宸的背影,红碎没来由的难过,她尊敬师兄,本不该如此对待师兄,可昆仑镜又是她心尖上的痛,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和师兄说一句话,但又觉得该说些什么,才不至于太内疚。 ”师兄。”红碎轻轻叫了一声,闫景宸回过头来。 ”怎么了,师妹?”多少年了,除了刚她刚拜入玉春子门下那两三百年,等小丫头年岁渐长,脱去了羞涩内向的性格后,就再也没有用这种语气叫过她,一时间闫景宸也有点恍惚。 ”师兄,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说到最后,眼泪竟还是掉下来了。 闫景宸见状,快步上前来到红碎身边,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傻丫头,师兄又没怪罪你,哭什么鼻子?像鼻涕虫一样可就不美了。” ”嗯......” ”乖,去休息吧,养足精神,办事大厅还在经营,还得靠你支撑呢。”说着,闫景宸轻轻拍了拍红碎的肩膀,”去吧,师兄看你走。” ”那师兄你也好生休息,有事叫我。” ”好。” 蓝岳在门外等着红碎,两人肩并肩,一起走进了今晚无风无雪的寒冷里。 闫景宸看着他们,心思很复杂,不禁感慨这么多年过去,师弟师妹们再也不是当年刚拜入昆仑玉春子门下时天真可爱的模样,他们的容颜定格在了人类最美好的阶段,心态却已经是历经沧桑的耄耋,能像现在这样叫自己一声师兄,那便足够了。 叹了口气,闫景宸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值守弟子已经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谭鑫。 见他回来,谭鑫迎了上去,轻声说:”人还没醒,掌门你是先休息会儿,还是去看看?” ”去看看吧,放心点。” 于是主仆两人进了闫景宸的卧室。 闫景宸虽然是个喜欢现代科技的修士,但他的卧室却一点也不现代,还保持着他出生时那个朝代的风格,并且因为当时和番邦交流甚多,眼景宸的房里还有不少番邦风格的装饰物和生活用具,很有一番古时候的中西交融的意思。 可以说他房间里的东西,随便拿一样出去都是卖得出价钱的古董。 雕花精美的大床上,仝梧正安静地躺着,他没有呼吸,毫无起伏。 闫景宸感到一阵无力,心想,该怎么才能解开眼前这个千头万绪打成结的谜题,又怎么才能保仝梧安全,让他既不会被夺舍,又不会被无边的血欲所吞噬。 这时候有阵风吹来,闫景宸一激灵,耳边仿佛听到有人在对自己说:”闫景宸,你想的可真美,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哪能让你一切都如愿以偿。” 闫景宸:”......” 谭鑫:”掌门,怎么了?” 跟随闫景宸那么久,他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让谭鑫察觉到不对劲,甚至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没什么,你也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陪着。” ”是,那我先回房了。” 闫景宸点点头,在蒲团上盘腿调息,没再说话。 其实他们这些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修士,基本上是不需要休息的,因为身体内自行流转又归于内府的气,会随时带走他们身上的疲累,为这具身体源源不断地注入活力,他们的”休息”就该是调息打坐,如果睡着,那只是单纯思维上的想睡,和疲累无关。 他们的疲累,总是精神上的。 调息打坐一夜,闫景宸总算感觉头昏脑胀的症状减轻了一些,一夜寒凉,今早天陡然放晴了。 闫景宸看了看床上仝梧的情况,还是那样悄无声息,便在床边下了道警咒,先行离开。 昆仑派忙碌而井然有序的一天开始了,因为橙煔的暂归,每天昆仑广场上讲早课的人换成了他,所有尚未能免除早课的弟子都早早过来,等着听这位几十年都不一定回一次门派的橙长老讲课。 早课弟子窃窃私语,不少没见过橙煔的弟子交头接耳,猜测橙煔是一个怎样的人。 闫景宸失笑,还能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爱吃棒棒糖的大男孩罢了。 掌门内心同时还os:外表层面和行为层面的大男孩,年龄必须忽略不计。 弟子们的交头接耳在看到闫景宸后消失了,个人开始装模作样地看手上的昆仑典籍。 看他们的样子,闫景宸感觉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离开广场,闫景宸又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想着再去藏经楼看看,是不是能再找到一些关于昆仑镜的信息。 他去往藏经楼的同时,正有什么东西慢慢接近他的房间。 那是一缕带着光芒的气息,却在耀眼的烈日下无所察觉,它并非来自昆仑派以外,所以就连时刻保护着昆仑派上下的那道屏障,都未察觉出半分不对劲,进而采取内部自动清理动作,就这么由着它一路来到了闫景宸卧室外。 气息像一条灵活的蛇,在门派徘徊数圈后,沿着门槛钻进了房间。 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仝梧,那缕气息像蛇一样昂起了脖子,稍稍往后缩了缩身体,接着一个弹跳就要飞扑上床。 然而它却也并未如愿,而是撞在闫景宸设下的带有反击力的警咒上,化为乌有。 那缕气息想要接近仝梧而未得逞,警咒被撞击的力量不小心擦到床架,只轻轻一下,就把床上的仝梧给震醒了。 ”......” 几秒钟的安静后,仝梧颤抖着睫毛睁开双眼,入眼的是陌生的垂着淡蓝色纱幔的雕花大床,还有鼻尖嗅到的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带着凛然的寒意,却让闻者舒爽不已。 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不是坐在书桌前学画符么,又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一连串疑问在心里响起,仝梧想问,张嘴想喊,却因为嗓子干涩而发不出声音。 仝梧:”......” 不能说话的感觉让他稍微有些焦躁,更让他觉得恐慌的是,身体居然无法动弹! 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身上,而且他越想用力挣扎,压力便也会随之增大。 仝梧满头大汗,耗尽了仅存的力气,也不过徒劳。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脚步声响起,有人进来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咬唇 淡蓝色的纱幔被掀开,闫景宸的脸出现在仝梧面前。 仝梧张了张嘴想和闫景宸说话,但还是发不出声音,痛苦地直皱眉头。 闫景宸隔空朝桌上一抓,一杯水递到他手上,他轻轻晃了晃杯子,等水热了以后,才扶起仝梧喂他喝下去。 “怎么样,好点了吗?”闫景宸问。 仝梧点点头,模样还很虚弱,可惜他除了能喝几口水,其他人类的东西都一概不能吃喝,如果要快些恢复,只能吸血,而且要吸活人的血。 要么就是喝代血,可一时半会儿,哪去弄代血? 润过嗓子,仝梧的脸色好了一些,他靠在闫景宸身上,轻声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闫景宸:“......” “你都不记得了?”闫景宸问。 仝梧晃了晃脑袋,一副很晕的模样,“记不太清,感觉有点模糊,我好像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是。” “......什么事?”仝梧侧头,正和低头看着自己的闫景宸对上了。 仝梧:“......” 闫景宸:“......” 仝梧本来脸色就苍白,因为中了移魂符,更是白了几分,刚才被闫景宸的一杯热茶给稍微熏了熏,才看上去微微有些泛红,也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的关系......但他的唇色,却是真真实实地泛着一些浅红。 仝梧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神闪避,垂下了眼帘。 如此一来,从闫景宸的角度看过去,就能看到仝梧又长又密的卷翘睫毛,直挺的鼻梁,微微有些撅起的嘴唇像是被上了咬唇妆,苍白里有一点红色叫人感觉有些心疼。很漂亮,却一点都不显得女气,反而是书生的干净斯文更让人情不自禁。 闫景宸微微低下头,朝仝梧凑近了一些。 这一次,仝梧干脆将眼睛闭了起来,完全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闫景宸看着他那副任自己予取予求的模样,一点都把持不住,什么正经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只恨不得在那柔软的唇上辗转亲吻,让他的唇色变成健康的红色才好。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这么好的人,这样一个经历过痛苦煎熬却依然干净的人,怎么能不叫人喜欢呢? 他那么干净,强硬中带着脆弱,闫景宸连亲吻都是小心翼翼的,浅尝即止的。 这是一次久违的亲吻,闫景宸感觉自己简直就要沉醉在这里,柔软而清新。 他突然有些明白,”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此妙人在怀,浅唱低吟、抵死缠绵,什么天下霸业大权在握,都不过是怀中红颜的附属品,失了这样一位妙人,还要这无用的天下做什么? 想到可能会失去仝梧,闫景宸扶着他肩膀的力气大了几分。 ”唔......”仝梧轻哼一声,更往闫景宸怀里靠了靠,嘴唇微微张开,展开无声的邀请。 一大早的,唇舌交缠,亲着亲着,闫景宸就感觉自己硬了。 闫景宸:”......” 仝梧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搂着他的脖子,也有些兴奋。 但闫景宸到底没有被美色给冲昏头,他轻轻推开仝梧,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说:”对不起,你才刚醒来,我不该这样。” ”你没错,其实我也......我也想......” 闫景宸低头看了看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没那么糟糕了。 ”饿不饿,再躺会儿?” ”不要了,我想起来。”仝梧摇摇头,说:”你还没告诉我这是哪里呢。” 闫景宸不让仝梧自己起身,将他扶到床沿坐好,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说:”这里是昆仑派,你在我的房间里。” ”啊!?昆仑派?”仝梧愣住了,木然地被闫景宸抓着手臂套衣服,”你你你,你怎么把我带上昆仑派了?” ”当然了,你是我昆仑派的人,不在昆仑派待着,还能去哪?” ”哦......”仝梧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那模样闫景宸看得好笑,”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甘不愿的。” ”我没有心理准备啊!我去,你别抱我,我自己能走!”然而后半句话被闫景宸无视了,他强势将仝梧抱起,才问:”要上厕所吗?”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去。” ”还是我带你去吧。” 闫景宸将仝梧带到洗手间,差点还想替他拉下拉链扶好,被仝梧瞪了一眼,才摸摸鼻子到门外去等。 仝梧关上洗手间的门,解手后看到了备在洗脸池边的洗漱用具,稍稍将自己整理干净后出去,闫景宸朝他招手,让他快过去。 ”快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说着,闫景宸揭开了桌上白瓷盅的盖子,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猪血粥!!!” ”快吃吧,谭鑫刚才打包带回来的,我都快忘了你还能吃这个。” 仝梧确实饿了,加上体虚,正好补补,接过闫景宸递来的碗,也不顾烫嘴,三两下就把一碗粥给喝干了,才想起来问谭鑫去哪儿了,闫景宸说他有事要忙,这会儿应该和红碎他们在一起。 ”哦,那我晚点再去找他吧。” ”嗯。” ”等等,你去哪?”看闫景宸收起桌上的碗盅要走,仝梧连忙叫住他,”我还有话问你呢。” ”我把碗送去洗,回来同你讲。” 五分钟后闫景宸回来,看到仝梧正无聊地四处张望,打量他的房间。 ”还行么,喜不喜欢?”闫景宸问。 ”嗯,喜欢。”闫景宸的房间风格很古色古香,除了洗手间,其他地方丝毫没有现代人的生活气息。 ”以后都住在这里好不好?” ”再说吧,先说正事,我怎么会来这里的?” 他追问不已,这事情也不可能瞒着仝梧,闫景宸便将发现他独自晕倒在房间乃至后面的事情说了。 仝梧听完后点了点头,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仝梧才又说:”听你这么一讲,我好像有点记起来昨天的事情了。” ”说说看。” ”我在房里练习画符,然后感觉房间里有凉风吹进来,接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画了一道符往自己身上贴......”仝梧皱着眉头看向闫景宸,”后面的不记得了,是不是你和谭鑫来了?” 闫景宸点点头,”他先察觉到你不对劲,然后通知我的。” ”对了,你给我的那本书有问题,我画的那道符就是从《符鉴》上看来的。” 闫景宸一转手,一本书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随手翻到尸篇的地方,他指着其中一道符对仝梧说:”你画的就是这道符,叫移魂符。” ”移魂?要把我的魂移走吗?” ”可以这么说,昨晚如果不是有昆仑令压着,恐怕凶多吉少。”不是闫景宸夸张,移魂符的效果,的确可怕。 ”为甚么要把我的魂移走,是谁要这么干?对了,《符鉴》上本来就有尸篇么?你把这本书给我的时候,里面没有这个篇章。” ”不清楚,我刚入门的时候读过《符鉴》,没见过尸篇,不能确定它是原装的还是后期植入的。”闫景宸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一边说:”我现在怀疑,是昆仑镜要夺你的舍。” 仝梧:”......”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到。” ”......哪学来的。” 仝梧嘿嘿一笑,爬到闫景宸身上搂着他,模样像在撒娇。 其实他本不愿这么做,可是总感觉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在他反应过来要自我阻止前,人已经粘上了闫景宸。 两人在一起腻了一会儿,仝梧问闫景宸要怎么办,如果真的是昆仑镜要夺自己的舍,昆仑派又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现在我只是怀疑罢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目前只有红碎他们和我的几个师叔知道,等确认了问题出在昆仑镜上,再想对策吧。”闫景宸叹了口气,他也希望这是一场误会,毕竟是门派根基的灵物,又是这浩然坦荡的十万山岳的结晶,说他会夺舍这种阴损邪门的事情,谁都不会信。 ”好吧,那网吧什么时候重新营业?” ”怎么,想回去上班?” ”想。” ”以后再说吧,等事情查清楚,你也恢复了再说。对了,现在感觉如何了?身体麻不麻?”据闫景宸所说,仝梧刚醒来那会儿感觉身上有千斤重压,是因为麻痹的关系,而僵尸对麻痹的感知和其他人类不一样。 仝梧摇头晃脑了一阵,被闫景宸阻止后才停下说:”还有点晕,感觉像是晕车,又感觉空荡荡的。”就好像瓶子里只装了半瓶水,稍微一摇,左右晃个不停。 ”魂魄被强行抽离身体的后遗症,等会儿让紫磬来给你看看。” ”不麻烦吧?”丹房总管,应该也不闲。 ”不麻烦,你再休息下,想玩点什么,要看电视吗?” ”有电视?” ”当然。” 闫景宸的房间里有电视机,这让仝梧感觉很新奇,他看着闫景宸一边开电视一边对自己说:”想看什么?日剧韩剧英剧美剧,看不看火影忍者?我装了个卫星接收器,好像能收欧美成人台,不过我没看过,不知道怎么弄。” 仝梧:”......” 欧美成人台什么鬼! 第80章 第八十章 看电影 两人最后当然没有真的无聊到去看什么乱七八糟的成人台,而是找了部电影看。 电影是前些年大红大紫过的一部小说改编的电影,叫《暮光之城》。 当仝梧看到男主角爱德华出现的时候,忍不住惊呼道:“这个人我认识!他演过《哈利波特与火焰杯》!” 闫景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你都知道?” “当然,我看过《哈利波特》的嘛!” 闫景宸觉得好笑,又问:“怎么会想到去看这部电影,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这孩子,给人的感觉是会喜欢学术类纪录片多过魔法科幻类电影。 “哦,因为被说成哑炮,心里有点不爽。” “傻瓜......”闫景宸揉了揉仝梧的头,顺势懒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到自己怀里,“和那些小快递员计较什么,现在你不是哑炮了。” “我知道,仇也报了,早不放在心里了。”仝梧想到那个被自己抓伤后战战兢兢找上门来的快递员,觉得有点好笑,“不过也多亏了他,这个系列的电影还蛮好看的,尤其是火焰杯,男主角很帅。” 闫景宸:“......” 仝梧“???” 闫景宸:“你喜欢这一型的?” 说实话,作为一个从古代走到现代的人,即使再潮再,闫景宸依然无法真正将西方体系的审美观领悟透彻,他总觉得那是一群还未进化完成的类人猿,嗯......一群能让他有钱赚的类人猿,至于帅还是不帅,那些老外在他眼里一贯没什么差别,最多只是谁离类人猿更远一点罢了。 不过此刻看着屏幕上被仝梧称赞很帅的男主角,闫景宸却觉得他奇!丑!无!比! 是的,某人吃醋了,某掌门醋性大发。 闫景宸抓起遥控器,突然就把频道给切了。 仝梧:”......” ”怎么了?”仝梧问。 ”不想看了,不好看,男人和女人谈恋爱,有什么好看的?” ”......闫景宸,你刚才的话问题很大哦,到底怎么了?” 仝梧白了他一眼,一针见血道:”不会是吃醋了吧?” ”没有!” ”可是你脸上明明就写着我吃醋了,快来哄我,难道是我看错?” 闫景宸被仝梧逼得没办法,只好耍赖似的将遥控器一扔,赌气道:”是是是,我就是吃醋了,你夸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长得帅,都不夸我。” ”噗......闫景宸你这是在冲我撒娇吗?”仝梧喷笑出来,闫景宸这模样太逗了。 闫景宸做惯了掌门,昆仑派又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受人敬仰的时候总是装得特别清高特别有范儿,谁特么知道他背着外人偷偷撒娇起来,也是萌地不要不要的,颇有一种另类的让人把持不住的感觉。这么一闹,仝梧暂时也不想看电影了,他探过身去拉闫景宸,逼他转过来看自己。 ”不要,你夸别的男人帅,我不高兴了,不想理你。”闫景宸说。 ”真的假的?不理我我可要走了哦。” ”真的,不理你了!” ”好吧,那我走了。”仝梧语气冷了下来,闫景宸听到身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仝梧又说:”我真的走了哦。” ”好的,你走吧。”闫景宸憋着说话。 ”真的不再挽留我一下吗?”仝梧问。 ”不留了,你不夸我帅,我是不会留你的。” 回答闫景宸的,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闫景宸:”......” 不会真的走了吧!闫景宸感觉这下玩大了,连忙抬起头想要追出去,脸上还挂着未褪去的笑容,模样很尴尬。 就在这时,背后有人噗嗤笑了一声,接着就听仝梧的声音没好气道:”好啊闫景宸,你居然憋笑装生气,让我紧张你很开心是不是?” ”我没有!” ”还说没有,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偷笑,以为我走了才把头抬起来,这下傻了吧?” ”额......” 说真的,他是真没想到仝梧会来这一手,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 ”你管我呢,就不告诉你。”仝梧傲娇道。 ”行了,那咱俩扯平了呗。” ”谁跟你扯平了,说!还要不要我夸你帅了?” ”要!” ”切克闹。” 闫景宸:”......”这孩子论坛逛多微博刷多了吧? 两人也没再纠结帅不帅,闫景宸的确是有点小吃醋的,不过他更多的是想缓和下气氛,让仝梧放松放松,即使仝梧嘴上不说,眼景宸却依然知道他心里紧张,关于被昆仑镜夺舍这件事,他比谁都在意——没有人愿意背夺走身体,失去自我,经历过死亡的仝梧更不想,他成为僵尸已经是无奈,又怎能忍受当个孤魂野鬼,而后慢慢消散呢? 《暮光之城》一直在播放,当两人将频道调回去的时候,女主角贝拉已经知道了男主角爱德华的身份,并且爱德华正为了保护心爱的人,协同整个家族追杀欲对贝拉不利的几只吸血鬼,想要将危险扼杀。 仝梧看着屏幕上爱德华手撕吸血鬼的画面,问闫景宸道:”你说我能有他这样的力量么?” ”中西方体系不同,他的力量你不会有,你的能力他做不到。” ”哦,老外也有修仙的吗?” ”有,不过他们不叫修仙或者修真,具体没了解过。” ”哦。” 电影进入了尾声,结局仝梧没认真看,全和闫景宸在讨论老外修真是怎样的。 其实他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若闫景宸在知道自己是僵尸后,持有的态度是不接受,那么现在的自己,又将会是怎样的境遇?这个假设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仝梧却觉得值得思考,就好像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若是闫景宸迫于压力要和自己分开,也不至于太难以接受吧! 闫景宸当然不知道仝梧在想这些,电影结束了,他关了电视机,更关心仝梧是不是好些了。 仝梧尝试着周转了一下内息,灵魂动荡不安的感觉已经弱了很多,他也不觉得想吐了。 ”如果还有不舒服,立刻告诉我,不要硬撑。”闫景宸说。 ”嗯。”仝梧靠在美人榻上,乖巧地点头。 晚些时候,谭鑫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探望仝梧,见他好了很多,便稍稍放心一些。 两人说了会儿话,谭鑫便识趣地退了,天渐渐暗下去,昆仑山的夜幕降临了。 仝梧其实一点睡意都没,奈何闫景宸态度太强硬,他只好乏味地躺在床上玩手机,无聊了又扔掉手机翻来覆去在床上滚。 ”无聊就早点睡,滚来滚去的做什么?” ”睡不着。” ”那就躺着闭目养神,调息也好,别动来动去的伤身。你现在最容易被乘虚而入,赶紧养精神了,好跟我一起调查昆仑镜的事情。” ”哦......”仝梧应了,挺委屈的。 ”乖,明天一早如果真的确认没事了,我带你出去玩。” ”去哪玩?”仝梧问。 ”昆仑山上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先睡,明天再说。” 仝梧乖乖躺了,闫景宸一挥手,房间里光线暗了,蓝色的纱幔自己垂下,将两人包裹在这温馨的小空间内。 一夜好梦到天亮,仝梧一早就醒了,缠着闫景宸带他出去。 ”好好好,换身衣服,带你去听早课。”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钟声。 ”什么声音?” ”早课集合的钟声,这个时候所有低阶弟子都要去广场上,等听早课。” ”哦,那我们快去吧,别迟到了。” 仝梧快速将自己整理干净,怕迟到,又让闫景宸御剑,两人排场挺大地落在了广场上。 仝梧的出现引起一些小的骚动,还好橙煔威信足,咳嗽一声,场面立刻安静。 闫景宸跟着仝梧找位置坐下,见他不知从哪掏出纸笔来准备记笔记,就觉得好笑。 ”这些你不用记,都是会的东西,不听也罢。” ”不行,听课要认真,你别烦我。” 闫景宸:”......” 同样是学霸,为何人与人的差别可以那么大? 橙煔主讲的内容和符咒有关,仝梧在这方面吃过亏,他不想阴沟里翻船,便听得格外认真,不懂的地方还用标记重点标了,等回头还能让闫景宸替自己解答,这种免费高级私教,不要太爽哦! 听完早课,仝梧还颇有些意犹未尽,要不是被闫景宸拉着,他还一副想去和橙煔聊聊天的模样。 被逼回房间睡觉仝梧有些不高兴,撅着嘴问闫景宸什么时候准备着手调查昆仑镜的事情,他可不想整天那么干巴巴无聊地吃喝睡,多没意思?再说了,昆仑镜的事情一天不调查清楚,不但他自己提心吊胆的,对闫景宸也没什么好处,有的事情长痛不如短痛,不要拖泥带水。 闫景宸想了想,觉得自己想要的信息,应该在景楼里能找得到,或许那地方仝梧还会喜欢,便说:”休息一下,下无带你去个地方。” 他态度那么神秘,仝梧也起了点兴趣,问:”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你会喜欢的。” 于是仝梧开始思索,自己会喜欢的,会是什么地方呢?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天机 仝梧被闫景宸逼着躺床上休息,上床前还喝了一碗猪血粥,感觉自己特别像幼儿园的孩子——每天早上上会儿课,休息并吃过点心后就能玩会儿,接着又是午饭时间,午饭以后居然还要睡午觉! 这幼儿园简直是猪圈型的! 可仝梧怎么睡得着?他本来就不是活人,和那些个修士们一样,睡也无不可,不睡也碍不到哪去,一天总共才二十四小时,他却被闫景宸逼着有十六个小时在床上,这这这......这都是什么鬼啊! 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很无聊的好不好!? 然而闫景宸却不顾他的意愿,硬是把人往床上一按,说:”别废话,睡觉。” ”闫景宸,你太霸道了,还有没有人权啊!这是法治社会,讲人权的!” ”叫师父,要不就叫哥,不准叫名字。” 仝梧:”......” 本来他还觉得有点生气,被闫景宸后面那句话一堵,简直觉得哭笑不得。 闫景宸挑挑眉说:”怎么,不服?” ”服!我服,我服了你这个神经病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啊!敢说我神经病,不睡觉是吧?过来我打几下屁股先。”说着,就把人拖过来,按在腿上开始”教育”仝梧怎样做个合格的徒弟。 谭鑫经过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仝梧大叫的声音,心想:掌门真威猛啊! 而事实和他听到的背道而驰,仝梧小朋友单方面被揍了一顿屁股,乖乖躺平。 下午仝梧醒了,闫景宸便应允承诺,让他准备一下,带他出去玩。 今天上午的时候天还有些阴霾,过了午时就渐渐有些放晴的意思,此刻更是无风无雪,天空蓝的叫人心醉。 仝梧抬头看天,阳光下,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闫景宸从房里出来,瞄了他一眼说:”一看就不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 ”今天的阳光不算刺眼,我们这些从小就拜入昆仑派的都能看,you,不行。”说着,朝仝梧摇了摇手指,自顾自抬头看天。 仝梧在一边看着他,果然见他在烈日下眼睛依然睁着,他的眼里倒映着烈日,却比烈日更明亮。仝梧记起了往日闫景宸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这样明亮而专注,带着阳光灼热的气息,能把人都给烧化了似的。 他像这昆仑山,宽阔壮丽,也像这山头烈日,能给身处黑暗中的人带去光明。 ”走吧。”闫景宸向仝梧伸出手。 仝梧再次抬头看了看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将手放在了闫景宸掌心。 弱水剑”唰”一声出鞘,带着两人飞到空中。 在半空中,仝梧看清了依山而建的昆仑派全貌,昆仑广场处于整个门派的中央,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大平台,一边则是气势宏伟的昆仑大殿。闫景宸的住处在大殿后方地势更高的地方,从他的书房里可以俯瞰门派全景。 闫景宸一一给仝梧指明门派各处房屋的功用,仝梧的目力今时不同往日,如此居高临下也看得清清楚楚,更何况现在天公作美,各处细节在阳光下尽情展现在仝梧面前,美不胜收。 ”真漂亮!”仝梧赞叹道。 ”漂亮吧,这些可都是我派祖师爷亲手造的,花了好几百年呢。” ”亲手?”仝梧震惊,”一个人?徒手?造那么多房?” ”祖师爷是秦始皇陵的修墓工人,造房子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眼景宸说。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一个人造那么多房子,还屹立多年不倒,这是怎样神一般的造房技术啊!现代建筑学完全应该学着点好吗! ”我看了关于祖师爷生平的记载,刚开始他的确是亲手造,后来有了修为本事,就用法术造。”一边说一边示意仝梧看脚下建筑的屋瓦,”看到瓦片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是......”仝梧将真元凝在眼里,仔细看去。 只见屋子的每片瓦片上,都刻着细小的符咒,目前已经略通符咒之道的仝梧立刻就看明白了,这些都是防护型的符咒,原来这些屋宇楼舍能经历这么多风霜而不倒的秘密,就在这些细小不起眼的符咒里。 符咒的力量强弱和下咒之人的力量有关,祖师爷下的符咒能在他飞升之后依然起作用,他的修为之深可想而知。 这时候,仝梧注意到了远处一团浓烈的雾气,在昆仑派范围内,可无论他怎么集中目力,都无法看清其中玄妙。 ”那里是什么?怎么都看不清?”仝梧指着那团雾气问。 闫景宸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说:”那里是昆仑派的山门,怕来登山的探险队误闯,所以布了迷雾阵,阻止他们闯入。” ”哦。”仝梧点头。 此时,闫景宸已经御剑到了一处山壁前,此地背风,山壁上较少积雪。 仝梧从弱水剑上跳下来,跟着闫景宸走到近处,看到山壁上有”藏经楼”三字,隐隐发着金光。 闫景宸:”这些字凡人看不到,只有修士能看见。” 说着,闫景宸轻推了一下山壁,居然在”藏经楼”三字下开出了一扇门。 仝梧:”!!!” 昆仑派真的处处是机关,他都没想到,藏经楼居然在山里! 闫景宸带着仝梧进了经楼,向他一一介绍经楼里藏书的种类和分类的方法,楼下那些近代现代的杂书,仝梧都不怎么有兴趣,学术类的很多,但他都不怎么看得懂,表现的兴致缺缺的,直到跟着闫景宸往上走了几层,才渐渐活跃起来。 昆仑派经楼的藏书,是越往上年代越久远,经楼里藏着不少古籍和孤本,让仝梧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快把口水擦一擦,瞧你,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闫景宸笑他。 ”我的天啊,昆仑派居然有那么多好书,这些我都能看吗?”仝梧满怀期望地问。 ”当然可以,不过你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带出去。”闫景宸睁眼说瞎话,他怕让小孩儿把书带出去,他会不眠不休地看,到时候还不是把自己给冷落了? 掌门偶尔也是有私心的嘛...... 仝梧心里虽然觉得不能把书带出去很可惜,不过他只当这是门派规定,根本没怀疑闫景宸的用心。 两人上到经楼的最高层,仝梧注意到了书架深处的那抹暖光,好奇地问他:”那里有什么?” ”走,我带你去看看。” 闫景宸牵起仝梧的手,带他走到深处。 一直尽心尽力记录着昆仑派掌门一切事宜的文房四宝顿了顿,毛笔微微向上抬起离开纸页,那模样,就好像桌前握笔书写的人停下来打量来人似的。但仝梧清楚的记得自己刚才看到的,书桌前空无一人,毛笔自己在蘸墨书写。 仝梧:”......” 闫景宸在他身后说:”这是天机,作用是客观地记录历代昆仑派掌门的生平,是从祖师爷那会儿就流传下来的法宝。” ”哦......天机是祖师爷的法宝吗?” ”不知道,祖师爷的传记里没有记载,不过在昆仑派中一直有个传说,相传天机是昆仑镜留下的法宝,当年昆仑镜修成肉身后被封为昆仑山神,天帝便赐他天机作为贺礼,同时也象征着昆仑镜无与伦比的尊贵身份。” 仝梧点点头,觉得好像有点理解这个传说的意思。 昆仑山神,是通晓古今、能穿越过去与未来的昆仑镜的化身,持法宝天机,意味”天机不可泄漏”。 仝梧往前凑了凑,刚才顿住的笔又开始书写,正写到现任掌门闫景宸带其道侣入昆仑经楼的事情。 ”......”仝梧无语地看了会儿,说:”连这都要记,还有什么是它不记的?” ”吃喝拉撒睡,没有它不记的。”闫景宸说。 仝梧又是一阵无语,感情上午被闫景宸打屁股的事情也被忠实记录了,真是呵呵哒。 闫景宸从书架上抽出祖师爷乾的传记给仝梧,说:”这个你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来。” ”这是?” ”祖师爷的传记,他是本门派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和昆仑镜长期相处过的人,我希望从他这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你没有看过吗?” ”我看过,可是我的角度不客观,有些你能发现的东西我不能。” ”这样。”仝梧点点头,靠着书架坐到地上,开始乖乖看书,闫景宸则是去了别处,希望能多找到一些线索。 两人各自分工,倒也自在,仝梧从自己的锦囊里掏出纸笔,一边看一边做笔记。 时间过得飞快,当仝梧看到昆仑镜救下祖师爷后对他讲话的地方时,暮鼓敲响的声音传来,闫景宸过来抽走了仝梧手上的传记,强制将他从经楼带走,理由是不可以过度学习。 仝梧:”我还没看完呢!” ”过几天再来看。” ”昆仑镜的事情还是快些查清楚的好,你不急吗?” ”我急啊。” ”那就放我回去继续看,真是的,刚才看到哪都没做标记。” ”晨钟暮鼓,只要你在昆仑派,敲过鼓之后就必须回房,不准在外面乱晃,门派规矩不能坏。” 仝梧真的很想说,那你以前半夜来网吧,就是破坏门派规矩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掌门带头违反门派规矩,也该罚一罚才对,能打屁股吗?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受邀合宿 闫景宸给仝梧开放了入藏经阁的权限,让他可以自由出入藏经阁,随意阅读各种书籍,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准将书带出藏经阁看。 仝梧对此表示受宠若惊,感动道:“给我开放出入藏经阁的权限,这么做没关系吗?” 闫景宸反问道:“有什么关系?” “我毕竟......”毕竟没有正式拜入昆仑门下,虽然闫景宸已经向整个修真界宣告了昆仑派对僵尸仝梧的庇护,但那是闫景宸单方面的行为,他无怨无悔,仝梧心里甘之如饴的同时,却有些压力。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闫景宸摸摸他的头道:“也不知道你的小脑瓜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我想保护你,让你安全无忧,这样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压力么?还是你介意并未正式拜入昆仑派这件事?” “......” 仝梧的沉默让闫景宸长叹一口气,果然被他猜准了。 “其实从进入昆仑网吧工作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是我昆仑派的弟子了,差的只是行一场俗套的拜师礼罢了,但当时你的身份尚未公开,大张旗鼓地行拜师礼,对你并无好处。”闫景宸说。 仝梧看着闫景宸,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所以。”闫景宸在仝梧的眉间亲吻了一下,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不好?如果你真的介意,等夺舍的问题查清楚后,我给你补一场正式的拜师礼,好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仝梧便不再那么执着是不是通过正式程序入的昆仑派,反正他只要记住自己是个昆仑人就行了。 闫景宸又说:“昆仑派藏经楼一贯向众弟子开放,不分等级高低,你在这见不到其他人,是因为高阶弟子懒得来,低阶弟子又飞不上这里。” 仝梧:“......” “所以说,你大可以放心地来这里看书,只要你身在昆仑派一天,便不会有人阻止你。” 仝梧却说:“哥哥!欧巴!欧尼酱!似乎我也不能独自飞上这里......” 闫景宸:“......我忘了......” 昆仑镜的事情得查,但也是急不来的,闫景宸每天会带仝梧上藏经楼看会儿书,两人各自翻阅关于昆仑派的古籍,希望从中能得到一些启示。 就在他们苦苦翻阅古籍的时候,身在峰顶山洞中的玉春子则是急得快爆出翔,他每天都在盼自己那不孝徒弟上山来,却不知那小子怎么搞的,居然丢下拼凑齐全的昆仑镜后,就十天半月没上过山,真是急死了个人了! “夭寿啦!”玉春子又焦急又无聊地大喊道:“乖徒弟快上山来,昆仑镜要造反啦!!!” 回答玉春子的,是四周冰壁折射回来的他的声音。 玉春子:“......” 这天闫景宸本想再带仝梧上藏经楼,两人查了这些日子,总算有些眉目,哪知蓝岳却突然来电让他下山,好像是公司里有急事要处理。 “这事蓝岳做不了主,我得下山看看,你自己在这里ok?” “没问题,你去吧,我无聊了自己会找节目。” “好的,记得多休息,别看前几天的笔记了。”闫景宸打开门,看看外面的天色,临走前回头叮嘱道:“一会儿可能会变天,尽量不要出去,如果冷的话,柜子里有衣服。” “行了我知道了,你真烦。”仝梧推了闫景宸一把,弱水剑顺势升空。 闫景宸走后,仝梧果真无聊了起来,他想画符玩,奈何因为前几天差点被夺舍成功的事情,闫景宸将他的“作案工具”全都没收了,只好作罢。 玩了会儿手机,将手机里所有的app都点开看了一遍后,仝梧将手机一扔,躺在床上郁闷地滚来滚去。 之前还住在网吧时,他并不觉得离开闫景宸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可是经过了这几天日夜相伴的日子,他突然察觉到自己其实是渴望依赖闫景宸的,想要独当一面的想法,更多的时候是怕自己给闫景宸带来麻烦,惹他厌烦。 “哎......”仝梧叹了口气,不过离开半日,就有些想念。 思念果然是一种病...... 想到曾经听过的一首歌的歌词,仝梧不禁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 直到后来手机被仝梧玩的没电了,他才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找充电器,又打开电视想找些有趣的节目来看。 他不会弄卫星电视,索性国内各大卫视的节目也挺丰富,够他随便看看。 中央台在放一档考古节目,详细记录了某位古代王爷的墓葬从被发现到发掘完成的整个过程,仝梧看了会儿,心里不禁感叹道:同样是被挖坟,怎么人与人的差别那么大?瞧瞧人家,阵仗那么大,中央电视台还花了几年时间全程跟拍!虽然挖自己的那位也是挺出名的考古学专家,可人家那是偷偷挖的,根本没公之于众好不好! 想想自己那座墓,虽然不如王爷那么华丽考究,但终究也是老爹花了心思弄的,因为是偷挖,根本没有用好的工具和保护措施,恐怕已经毁得不成样子了。 好歹在那里面睡了一百多年,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想到这里,仝梧又想起了周中原,也不知那老不死的当时偷挖自己的坟是为了什么。 纪录片放完,仝梧换了个台,看到中央六套在放电影,还是《哈利波特和火焰杯》。 前几天刚和闫景宸一起看完《暮光之城》,回头再看男主担当配角的戏,似乎也不赖。仝梧重新找了个舒服地坐姿,窝在房间里看了个昏天暗地,正看到虫尾巴要杀了爱德华......哦不,要杀塞德里克的紧张时刻,手机突然响了。 仝梧被吓了一大跳,紧张地整个人弹跳起来,发出嘎嘣一声脆响。 仝梧:“......” 他摸了摸腰,还好没有折断,最近被闫景宸盯着调养,已经不太脆了。 拿过充满电的手机一看,那条将他吓得差点死第三次的,是紫磬发来的微信。 紫色小药丸:小梧小梧,呼叫小梧。 仝梧:...... 紫色小药丸:你在干啥呢? 仝梧:看电影 紫色小药丸:这么无聊,师兄呢? 仝梧:蓝岳打电话来,把他叫下山去了。 紫色小药丸:哦...... 仝梧见他没话说,便放下手机继续看电影,正看到结尾处哈利带着好朋友塞德里克的尸体逃回魔法学校的一幕。 他心想,看着好朋友死在自己面前,一定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紫磬发来的一条语音,邀请他去丹房玩。 这个提议勾起了仝梧的兴趣,他来昆仑派住了快半个月了,只在闫景宸的房间、藏经楼和昆仑广场三个地方转,能到丹房去参观一番,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仝梧回复他道:“好啊,你等我,马上来。” 紫磬又问:“知道怎么过来吗?外面下雪了,能见度低,别走错方向了。” 仝梧打开窗一看,果然外面风雪正盛。 他不会御物飞行,也没有像小说里那种僵尸一样的飞行能力,本来打算徒步走去丹房,风雪那么大的话,的确是有点难度。 “要不算了吧,那么大的雪我过不来。”仝梧也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片刻后紫磬回复:“你在哪呢,我来接你。” “在闫景宸的房间,那么大雪,你过来没问题吧?” “行了,收拾干净等我,记得带上换洗衣物哈!今晚住我那。” 仝梧又回了个“好”字,开始动手整理要带过去的东西。 他曾经听网吧里伪装成凡人读大学的修士提到过住集体宿舍的事情,虽然生活在一起难免有些小矛盾,但多数还是一些听起来很有趣的事情,什么半夜翻墙出去买烧烤啦,关了灯凑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看a/v啦,抑或是听某人大侃泡妞技能,等考试前又临时抱佛脚互相借小抄...... 虽然有的事拿到台面上来说挺傻逼的,但对于从来没和朋友合宿过的仝梧来说,却充满着让他跃跃欲试的新鲜。 过了一会儿,房门传来轻磕的声音,紫磬在门外叫他。 仝梧带上东西,开门一看,紫磬正披着条绿色军大衣蹲在他那烟熏火燎的大扇子上,催促道:“快快,快上来。” “你不是不怕冷么?”仝梧白了他一眼,跳上扇子。 “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泪......” “???” 仝梧莫名其妙,不过紫磬整天神经兮兮的他也习惯了,选择性地忽略了他一脸“你求我啊求我我就说下去”的表情,看他一边御扇一边憋得慌的模样,忍不住调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最近便秘吗?” 紫磬:“......” “仝小梧,你还能再恶心点不?”紫磬问。 “行啊,你想听什么?” 紫磬又是一阵无语,心想今天是否不该邀请此人合宿,怎么觉得以前纯良的仝小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师兄一样腹黑的仝梧,果然近墨者黑呵呵呵呵呵...... 正在公司处理事情的闫景宸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有些莫名其妙。 蓝岳在一边关切道:“师兄你得风寒了?这都三百年啦,您终于又得风寒了!” 闫景宸:“我得风寒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两只受 大蒲扇停在丹房门口,紫磬将仝梧放了下来,收起扇子带他进门。 说是丹房,其实这里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和闫景宸住的地方朝向相同,只是格局和占地面积上有差异,两人刚才走过的那道门就是丹房院子的正门,门匾上言简意赅的“丹房”两字。 院子里此刻已经积了厚厚的雪,每踩下一步都要没到人小腿,两人四腿,在雪地里戳出无数个雪窟窿。 紫磬说:“这会儿雪刚下,还算松软,小梧你是南方人,没见过雪吧?” 仝梧摇头道:“见过的,进京赶考时见的。” “哦。”紫磬听了,乏味地点头应了。 丹房的院子在半空中看并不如何大,实际站在里面,却能感觉到面积不小,偌大的场地上此刻被白雪覆盖,瞧不出什么端倪。 紫磬说:“这院子功能性挺强的,改天再给你介绍,今天雪太大了。” “好。” 仝梧随着紫磬穿过院子,比他慢了两步,在后面看他披着绿色军大衣摇摇摆摆的模样,活像一棵会走路的圣诞树。 紫磬是个很有趣的人,仝梧心想。 “快点快点,慢吞吞的,想师兄想的走不动了?”前面的紫磬催促道。 “来了。”仝梧白了紫磬一眼,加快脚步,随着他来到两扇半掩着的房门前。 仝梧抽了抽鼻子,有香味从房里飘出来,“什么味道,好香!” 闻言,紫磬露出挺意外的表情,一边侧身让仝梧进屋,一边说:“都是药材的味道,我以为你不会喜欢。” “怎么会,挺好闻的。” “......因为这里面有驱邪的成分。” 仝梧:“......” 仝梧瞬间明白了紫磬的意思,可是他对这股味道真的一点厌恶感都没有,反而还喜欢得很。 紫磬跟在他身后,抖干净军大衣上的雪,随手一扔挂到墙上的挂钩上,脚往后一蹬,将门给踢严实了。 仝梧:“......” “你可真够懒的。”仝梧说。 “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俗话说的好,君子动口不动手。” “什么鬼!”仝梧炸裂,这句话不是这么理解的好不好! 紫磬哈哈大笑,笑的像打摆子似的左摇右晃,脱了军大衣,又看上去像是棵秃了的圣诞树。 仝梧打量了他一会儿,摸着下巴认真道:“洋人的圣诞节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不?买个金灿灿的五角星给你顶头上好不好?” “......”紫磬想了想,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遂不怀好意地眼珠子一转反击道:“行啊!再买点彩灯啥的,回头我披上军大衣挂上彩灯,头顶金灿灿的五角星站师兄屋里,给你俩当电灯泡去。” “去你的。” “还是会说话的人形自走圣诞树,高端大气上档次,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两人笑闹了一阵子,总算不觉得那么僵硬了,虽说修士不畏寒暑,奈何昆仑山的气候有点变态...... “随便坐,躺着坐着随意,我去找点吃的。”紫磬朝房间里一摆手,自己闪进了隔壁一个小间。 仝梧:“......你忘了我什么都不能吃吗?这是要我看着你吃的节奏?” 紫磬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忘了忘了,不好意思。那啥,改天我研究点你能吃的东西吧,今天先凑活着吃点药丸子算了。” 紫磬从小间里拿出不少零食,又递给仝梧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一颗颗黑色的东西。 “这啥?”仝梧接过来问。 “麦丽素。”紫磬答道。 “啥?” “没什么,是补药,甜的,你尝尝。” 在紫磬的怂恿下,仝梧捻起一颗放到嘴里,瞬间眼睛就亮了——甜的,香香的,好吃! “好吃吧!”紫磬嘿嘿笑,“药不能停,喜欢你就多吃点。” 于是这一个下午,仝梧在紫磬的房里一边和他聊天,一边拿补药当零食吃,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吃掉半罐了。 ...... 仝梧打了个饱嗝,表示不能再吃了,怕出鼻血。 “不怕,出鼻血了你自己再舔回去呗,喝自己的血不算吸血吧?肥水不流外人田,羊毛出在羊身上,挺好的。” “......你的文盲程度简直令人发指。”仝梧吐槽。 “意思到了就行了。” “......” 嘴停下来了,仝梧这才想起来,还没仔细参观过紫磬的房间,这一个下午两人只顾着窝在沙发上胡侃,屁股都没挪过窝。 他转头打量起了紫磬的房间,是和闫景宸古色古香的房间所截然不同的现代风格。 房间的硬装修很简单,软装倒是花了些心思,让人一目了然知道这是男孩的房间,墙上挂着电视机,下面的电视柜上搁着一台xbox,面前的手工地毯上扔着数个大靠枕,游戏手柄随意地扔在地毯上。 “这是什么?”仝梧指着xbox问。 “哦,这个啊,游戏机啊!”紫磬来了兴趣,拉着仝梧坐到地毯上,塞给他一个手柄道:“玩游戏不,我教你玩。” “好啊!”仝梧也跃跃欲试,对这些新鲜玩意儿很有兴趣。 两人坐在地毯上玩的不亦乐乎,房间里暖融融的很是舒服,一眨眼功夫就到了晚上。 又结束了一局,紫磬一扔手柄道:“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输给你,没意思。” “......哪有每次,一开始你不是赢了很多次?” “因为一开始你还不熟悉玩法!仝小梧,你到底是不是清朝人啊,怎么现代人玩的东西,你学起来都特别快?” 仝梧耸耸肩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因为我特别聪明特别学霸的关系吧!” 紫磬不干了,躺倒在地毯上开始耍赖。 仝梧学着他的样子倒在地毯上,一手撑头看着他道:“你这样子,真的特别像小受,赖皮受,嗯!” “哪有,你才小受!”紫磬一下子弹了起来,为自己辩护。 仝梧吃吃地笑,表情说明了他此刻心中所想。 紫磬的内心则是崩溃的,崩溃的! 想他堂堂昆仑派丹房总管,炼丹技术一枝独秀于修真界,谁见了不给他三分面子?谁不是捧着大把钱求他赐丹药的?如此霸气外露的他,居然被兄嫂说是个小受,还特么是个无赖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学霸讽刺起人来简直叫人无法反驳! 嘤嘤嘤,老子承认自己是个受也就算了,老天爷你倒是给个攻啊! 仝梧看他在地毯上扭来扭去,表情千变万化的,抽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问道:“敢问兄台今年贵庚?” 紫磬闻言,歪头想了一下才说:“记不得了,五六百岁?大概不止......” “......都老妖怪的年龄了,这么扭来扭去卖萌真的好么?” “......” 有句话紫磬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想——有个毒舌的兄嫂真的好蛋疼啊啊啊啊啊!偏偏这样的兄嫂还让人讨厌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啦!万人迷型的小受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闹了半晌,紫磬抱着抱枕蹭到仝梧身边,盘腿坐好。 仝梧:“???” “讲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小梧你能不能回答我?” “什么问题,先说说看,我再考虑回不回答。”仝梧不上他的当,很是警惕。 “哦,我就想问问看,你和我师兄有没有......有没有‘那个’过?” “那个?” “就是......” 平时神经病一样的紫磬现在却表现的很不好意思,他羞于启齿,于是做了个动作。 他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用右手食指穿过左手拇指食指搭出的那个圆圈,表情暧昧。 “......你不觉得这样的问题太无聊了吗?好像也不管你的事吧?”仝梧打太极道。 “什么不管我的事!我这是关心我师兄,关心我引以为知己的你!” “是关心还是八卦?”仝梧反问。 “额......都有点吧......”紫磬用肩膀撞了一下仝梧,“说吧,你不说我就当你在下面了哦!” 闻言,仝梧将暧昧的笑容还给紫磬,说:“判断一个人在上还是在下,不是靠外表的,你师兄他看上去很像攻?” “啊......”紫磬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心里却在想:至少比你看上去像攻。 两人安静了下来,肩并肩躺在地毯上看屋顶,仝梧学着紫磬的模样,将抱枕拢在怀里,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真好。”仝梧突然说。 “什么?” “我说,真好,像现在这样,还能睁眼看看这个世界,有闫景宸在,也有你们这些好朋友,好像因为有了你们,变成僵尸的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紫磬伸手抓住仝梧搁在抱枕上的手,郑重其事道:“仝小梧,就冲着你这句话,明天我就开始研究你能吃的东西,活得久一点,我们一起吃遍世界美食。” “好。” 和紫磬在一起玩真的很有趣,他房间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从古到今,从西方到东方,各种精巧的玩意儿都被他保存的很好,有些东西经历了两三百年的岁月,依旧如新。 拨弄着手上的一副古董象棋,仝梧忍不住感叹道:“紫磬啊,你师兄曾经说过,修士多死宅,没想到这句话还真是在你身上应验了。” 紫磬:“......师兄的狗嘴还好吗?” 半晌,紫磬又问:“对了,你有没有告诉师兄,今晚住我这?” “糟糕,忘了!”仝梧跳起来去找手机给闫景宸发微信。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昆仑丹房 接到仝梧消息的时候,闫景宸正忙的不可开交,整个团队都在陪他加班。 闫景宸做生意,一向是秉承着”奉公守法,合理避税,张弛有度,点到即止”的原则,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下午税务局来查账的时候,居然查出他的公司在税务上有问题,会影响到即将进行的上市工作。 这件事情其他人搞不定,必须由他亲自出马。 忙到现在这个时候,要不是仝梧发信息来,恐怕他都不知道天黑了。 拿过手机,闫景宸点开微信。 仝梧:闫景宸,你回来了吗? 闫景宸微微一笑,开始回消息,会议室里众人除了蓝岳,其他人都被闫景宸突来的柔和笑容给吓了一跳——一直觉得老板虽然看上去和和气气,却总是透着让人难以亲近的高高在上,这么多年,几时见过他这般平易近人的笑? 霸道掌门:还没回,可能今晚都回不来了,怎么,想我了? 片刻后仝梧回复道:不是,就想给你说一声,我到紫磬那玩,今晚住他那儿不回房了,怕你回来没见到我会担心。 闫景宸心想,在紫磬那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既不怕小梧会无聊,又不用担心他会有危险,于是回复他说知道了,让他别玩的太疯,注意身体,别累得虚弱了让昆仑镜乘虚而入。 仝梧:知道啦,忙完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这句话发出去后,仝梧想了想,又加了个爱心和一个亲吻的表情,让闫景宸觉得很是受用浑身舒畅,这才注意到时间早已过了晚上七点,大家却都还没吃饭。他自己不用吃饭没事,不代表手下的凡人们可以,便嘱咐让蓝岳让他出去打包大餐,顺便带星巴克回来给大家提神。 闫景宸:”辛苦各位了,先把事情放一放,吃了饭再说。” 亲自动手帮蓝岳把打包回来的食物放好,闫景宸召唤下属们来吃饭,几个年轻人实在是饿了,就连女孩子也顾不上形象,抓着筷子狼吞虎咽起来,期间有人抬头,看到闫景宸和蓝岳都没怎么动筷子,便说:”老板,蓝助理,你们不吃吗?” ”我不饿,你们年轻人,多吃点。”闫景宸说。 蓝岳则是一贯的面瘫和少言寡语,样子看上去比老板还大牌。 那名女员工无语地点了点头,心想着老板难不成是要当神仙么?和他们一样几小时未进食,居然说不饿? 呵呵,恭喜你妹子,猜对了一半。 仝梧和紫磬疯到半夜,两个人做好了今晚不睡觉的准备,将紫磬收藏的游戏玩了个遍。 第二天一早风雪停了,外面响起了早课的钟声,仝梧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毯上蹦起来就要往外冲,不小心一脚踹在了正迷迷糊糊满眼冒金星的紫磬肚子上,忙摆手表示不好意思。 紫磬:”这么早,你去哪?” ”去听早课,糟了,忘了带笔记本......”一边说,仝梧一边拉开了门。 ”听早课?”紫磬一脸不可置信,”你没搞错吧,居然去听早课,那是刚入门什么都不会的弟子才要去听的。” ”我也什么都不会的,亲你忘了吗?”说完,仝梧转过头要出去,被铺天盖地浇了满头雪。 仝梧:”......” ”哈哈哈哈哈!”紫磬在背后笑的浑身抽搐,他真的忘记告诉仝梧,像昨天那样的大雪,很容易就把门给淹了,如果没做好准备就开门,效果会非常有趣。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圣诞树也有了,雪人也有了,就等着过圣诞节吧!” 紫磬兀自得意,仝梧也不示弱,抓起一把雪团成雪球,朝紫磬扔了过去。 两个都老大不小的人玩雪玩的不亦乐乎,等仝梧想起来要去早课,时间早已过半,便放弃了要去的念头。 瞧着被自己和紫磬挖的坑坑洼洼的雪墙,仝梧说:”这雪也太厚了吧,我们怎么出去?” ”挖个洞,钻出去。” ”你逗我?” ”并不......” 紫磬徒手变出两把工兵铲,递了一把给仝梧,两人奋力挖了起来,一边挖,紫磬还一边教仝梧用铲子将雪洞的四周压严实,以免雪洞崩塌,将挖到一半的两人埋在里面,这样可就有得玩了。 两人振臂急挖,不多时就挖通了一条能钻出去的通道。 ”你先出去。”紫磬说。 仝梧点点头,头刚从洞口钻出去,就看到一队昆仑弟子从面前走过,看到他后,每个人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众人:”......” 仝梧:”呵呵,大家早啊!” 队伍带头的弟子在早课上见过仝梧,将他从洞里拉出来后,惊奇地问道:”你怎么从洞里钻出来?这雪洞是怎么回事?” ”哦,昨晚风雪大,我和紫磬都没在意,今早被困着出不来,只好挖个洞钻出来了。” ”额......”那弟子一脸很囧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紫磬也跟着钻了出来,一边抱怨仝梧不拉他一把,一边看到了众位听完早课来丹房的弟子。 弟子:”师父,你这是......” 紫磬瞪他一眼,让他赶紧闭嘴。 ”呵呵。”玩是你们城里人会玩。 众位弟子被紫磬赶走后,紫磬随意地抬了抬手,不知打哪来的一阵无名风,将丹房院子里厚厚的积雪给一扫而空,带向了不知名的远处,只留下那条两人辛苦挖出来的雪洞。 ”你果然在逗我,能这么轻松就把雪铲了,还挖个毛线的雪洞啊!”仝梧呵呵哒。 ”兄弟。”紫磬一把搭住仝梧的肩膀,哥俩好的语气道:”兄弟我不是怕你无聊,给你找点乐子么,挖雪洞好玩不?” 仝梧无法反驳,因为真的很好玩,他这种纯血统的南方人,见过雪也不懂的怎么玩雪,紫磬算是给他上了一大课,还特别生动有趣。 院子里厚重的积雪被清理干净,紫磬带着仝梧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指着西面一大块空地说:”那里是种草药的地方,除了人工无法培植的珍稀草药,其他昆仑山上有的草药种类,在这里都有种植。” ”这块地光秃秃的,连根杂草也没看到,哪来的草药?”仝梧问。 ”这不是昨晚雪太大么,你等等。”紫磬回头去抓了一把留在门口的雪,握在手里用真元化了撒进药圃里,顷刻间奇迹发生了。 只见原本光秃秃的土地里钻出不少绿苗,嫩嫩的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抽长,然后长成了形态各异的植株,又渐渐停止生长。蓝的透明的天空下,这些奇异的植株在耀眼的阳光下微微摆动,舒展着曼妙的姿态。 ”这些草药本来就是昆仑山上的灵草,人工培植后以雪山圣水和我的真元灌溉,遇风雪后重压会有枯死的迹象,不过只要重新施以真元力量,它们便会生长到枯死之前的样子。” 仝梧点点头,表示真神奇。 看过药圃,紫磬又带着他来到药圃边的一座屋子前,指着屋子背靠着的那座山壁说:”那上面也种着不少药草,是那种只能在岩缝里存活的品种,你喝的代血里就有这上面种的几味药。” 仝梧抬头,迎着阳光凝目望去,只见山壁岩缝里有不少药材夹杂其中。 参观完种植区域,紫磬又带他去看了晒药场,就在院子进门的角落里,那里阳光好又通风,已经有不少弟子在那里忙活开来,将前一天大雪到来前收起的草药重新摆出来,在接受过风和阳光的洗礼后,这些草药便能够保存很长时间,且药效经久不衰。 紫磬介绍这些给仝梧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乘他说完后上前检查草药情况的空当,仝梧打量了他好一会儿。 ”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紫磬摸摸脸,问。 ”没什么,就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 ”嗯,你现在这样子看上去特别正常,一点都不像神经病,也不像炸毛受。”仝梧笑得不怀好意,”你不炸毛不神经病,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紫磬感觉自己居然无言以对,就权当做是兄嫂在夸自己了。 参观完院子后,紫磬带着仝梧进了山壁前的那座屋子,甫一进门,仝梧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香味,比起香味浓淡适宜的紫磬的房间,这里的味道显然要冲鼻很多,不过他还是喜欢这股味道,闻了以后感觉通体舒畅,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似的。 ”这里就是我丹房的核心了,带你参观参观。”紫磬领着仝梧往里走,一边随手抓了把盘子里的药丸递给仝梧,”给,吃一颗,保你皮肤红润有光泽。” ”哦。”仝梧接过药丸往嘴里塞,这个功效他求之不得。 两人一路往里走一路吃,出乎仝梧的意料,炼丹房的面积比外面看上去的要大很多,恐怕外面的屋子就是个装饰,大部分丹房的功能区域,都是效仿藏经楼的模式,将山体掏空了化为己用。 按紫磬的话说,昆仑丹房和藏经楼一样重要,藏着太多昆仑派的不传之秘,所以场所必须严格密封。 仝梧内心os:我看是你怕丹药方子被偷了,断财路吧! 第85章 第八十六章 始丹炉 紫磬带着仝梧在丹房里参观的时候,正在忙碌的弟子们纷纷抬头和他们打招呼,仝梧发现不少人都是熟面孔,前几天早课结束后他们还在一起交流过心得——大家都是入门级的菜鸟,早课内容十之八/九听不懂,互相抱个团喝碗鸡汤暖暖心,也是人之常情嘛! 这群人只知道仝梧是只僵尸,是掌门的道侣,却不知道他是个学霸...... 仝梧但笑不语,围在一群年轻弟子中间谈笑风生,闫景宸看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心里也很是安慰。 “仝梧,今天怎么没见你来听早课,莫非是不认路?”有弟子一边摆弄草药一边问。 仝梧不好意思说自己和紫磬玩疯了错过早课,便笑了笑,摸摸鼻子不说话。 紫磬在一边咳嗽一声,道:“那么多闲话,这些草药都分完了?” 弟子:“......” “还不快干活。” “是,师父。” 那弟子点点头,又朝仝梧偷偷眨了眨眼睛,转身继续忙去了。 紫磬带着仝梧继续往里走,仝梧稍稍被他的霸气侧漏给震住了,说:“想不到你还挺有威信的嘛。” “嗯......”紫磬高深莫测。 “对了,他们怎么都叫你师父?” “因为我就是他们的师父啊。”紫磬用小手指掏掏耳朵,模样很是嘚瑟。 经过紫磬的一番解释,仝梧才知道,整个昆仑派中只有丹房是特殊的。 丹房是昆仑派中相对独立的一个部分,丹房总管收弟子不同于其他人,他只负责教弟子丹药之术,其他一概不管,想要真正入修真的门,就只能每天去昆仑广场上听早课,聆听师叔们的教诲,抑或是其他门派长老的传道授业。 所以闫景宸师兄妹八人之中,只有紫磬勉为其难地收了一批徒弟,当了个甩手掌柜般的师父,其他人都和闫景宸一样,因为懒得教所以不收徒。 仝梧:“......” 听完紫磬的解释,他真是深深觉得这师兄妹八人,有毒。 紫磬你这样子特么的和没收徒弟有什么两样!一堆徒弟难道不是被你当做丹房免费劳工的吗!? 紫磬说:“当然不,他们愿意来丹房,我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小梧,他们拜入昆仑派,要求的是自己想走的道,丹药之术便是他们追求的终极之道,如果他们是真心实意地叫我一声师父,修真之道我教不了,丹药之术必当倾囊相授。” 仝梧点点头,对紫磬有了新的认识——他人虽然疯疯癫癫,却着实不坏,也不误人子弟,是个很大方宽广的人。 一边思索着,仝梧一边随着紫磬进了一间房,顿时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咦,这里是?” 紫磬说:“炼丹室。” 仝梧举目打量,只见房间很是宽敞,四面放着简单的架子,中间一尊丹炉里烧着熊熊烈火,正热火朝天地炼着丹。 第一次见到炼丹实景的仝梧表示很好奇,兴致勃勃地上前去围观,被紫磬拉了一把,“别太靠前,丹炉里的火可不比凡人的火,尤其是你,要小心避开。” “哦。”仝梧点点头,站在紫磬指定的安全距离观看。 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一炉丹药已经炼制了一些时日,丹炉封闭着,只有火光在仝梧脸上投射出跳跃的影子。两人看了一会儿,有徒弟来向紫磬报告这炉丹药的情况,紫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弟子着紧看着,自己则是拉着仝梧出了炼丹室。 本来昆仑丹房的核心部分就是挖空了山体开辟出来的天地,里面的格局自然也不会像寻常建筑那样条理清晰,被紫磬带着走出很远一段路后,两边就渐渐没了房间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山岩。 光线很暗,紫磬一弹指,指尖蹦出一簇火苗,跟在两人身边慢悠悠地飞。 “我们要去哪?”仝梧问。 紫磬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跟着走。 仝梧能感觉到两人越走越往下,地势在走低,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后,停在了一处石门前。 紫磬摸了摸石门上的纹路,轻轻一推,石门带着沉重的声响,缓缓向两边打开。 先前一直跟着两人不近不远飞着的火苗在门开后,“嗖”一声擦着仝梧的耳朵飞进石门,投射进了一处火盆,火光被点亮,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簇簇火光绵延着同时向上下传递,将整个沉寂的空间唤醒。 紫磬带着仝梧走进石门,仝梧抬头望去,一时间心中巨撼。 这是一处极为宽阔的环形山洞,他和紫磬站的地方是山洞中间的一处平台,平台左右有向下而去的石阶,而刚才被点亮的火苗,则密密麻麻占满了洞壁,火光中仝梧顺着紫磬的指引,向山洞底部望去。 这一看,更让仝梧感觉不可思议,只见山洞深处,居然坐着一尊巨大的丹炉! 丹炉的外形和普通丹炉并无差异,浑身漆黑看不出材质,比较特别的是炉盖上的八个角上,分别挂着八个形状精巧的铃铛,为模样平凡的丹炉平添了一份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感觉。 紫磬拾阶而下,仝梧跟着他。 他说:“这是昆仑丹房的本源,这尊丹炉从祖师爷手上传下来,虽然并无真火在其中燃烧,但若是没有这尊丹炉在此镇守,昆仑派的丹药绝不至于像如今这样闻名于世。” “也就是说,这尊丹炉是昆仑派丹药的老祖宗和守护神咯?” “可以这么说。”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底,站在丹炉粗壮的脚下,紫磬伸手摸了摸道:“炼丹和修炼的性质一样,全凭一股气,如果说我们修炼这不老不死之身的气来自于昆仑大山的指引,那么各种功效各异的丹药,则是凭着这尊原始丹炉的指引,只有昆仑山上的灵花妙草才能与之呼应,将各自的药效发挥到极致。” 紫磬眷恋地摸着丹炉脚,又说:“普通丹药炼成,原始丹炉并不会有太大反应,但倘若炼制出绝世灵丹,丹炉上的八个铃铛就会叮当作响,声音非常美妙。” “那你有没有听到过呢?” “有的,师叔雪阳真人曾经是丹房总管,她以前总带我来这里玩,她在的时候,时常能听到铃铛的妙音。” 仝梧不知雪阳真人是谁,只得乏味地点点头,又有点好奇紫磬今天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然而紫磬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不早,遂带着仝梧离开这里,并嘱咐他不要对昆仑派其他人提起原始丹炉的事情,门派之中知道原始丹炉存在的,除了他们师兄妹八人,就只剩下几位尚未飞升的长老了。 “丹炉力量太大,难保不会有心术不正的弟子觊觎,还是不要说出去的好。”紫磬说。 “那你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呢?”仝梧问,“按你的说法,我也是不该知道这些秘密的。” “你不一样,你是师兄选中的人,他不会看走眼,我相信我也不会。” 这简直是对友情的最高评价,仝梧听了,顿时觉得身上的使命感重了。 丹房弟子各自忙碌的很,没有人注意到师父带着仝梧失踪了一阵又出现,紫磬则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仝梧说说笑笑往门口走去,路过门口择草药的弟子身旁,他随手抓了一把草药当口香糖嚼,问仝梧道:“怎么样,有兴趣留在丹房学炼丹吗?” “我?”仝梧指了指自己。 “嗯哼,当然是和我一起挖过雪洞玩过xbox的你啦,放心,你来丹房算是交流生,不算我徒弟。” 仝梧给了他一拐子,意思是:想占我便宜,想得美! 紫磬捂着胸说:“你原本想专攻画符这一系,但是现在阴沟里翻船,总不能就这么荒废吧?来丹房学炼丹术,保准你日后财源广进。” “这......”仝梧心动了,夺舍之事一日不查清楚,难道他就要这么被动下去吗? “行了兄弟,我懂你,这事情你和师兄商量好了跟我说,好吧?丹房大门随时想你打开。”紫磬勾着仝梧的肩膀在两个小马扎上分别坐下,搬了一堆草药过来说:“反正现在没事干,帮个忙,把这些草药择干净。” 仝梧:“......” 紫磬耐心地教仝梧怎么分辨眼前这些草药,一株草药的不同部分分别有什么功用,一边说一边将不同部分投放进面前用来分类的小篮子里。 仝梧跟着择了几株草药,发觉有点意思。 “好像还挺好玩的。”仝梧说,“但是你又说要我避开丹炉里的火,那我岂不是只能学一半?” “......对哦......” “......” 紫磬是一心想为仝梧找点事情做,太热情的结果就是把最重要的这点给忘了,他尴尬地看着仝梧,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仝梧也是,艰难地挠了挠头,心里盼着闫景宸快些回来。 两人择了半天草药,鼓声敲响的时候,原本忙碌又井然有序的丹房里突然一阵喧闹,丹房弟子们纷纷收拾东西离开,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又跟他们打招呼,先前被紫磬训过的弟子还邀请仝梧去房里玩,仝梧笑着答应,目送他们离开。 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仝梧才发现不远处的一张大桌前,有个弟子还没走。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怀疑 仝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心里有点好奇怎么谁都走了唯独此人留着,但嘴上却什么都没问,毕竟昆仑丹房的事情暂时还和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紫磬朝桌上勾勾手指,一个木盆飞过来,他又动手引来一股融化了的雪水注入盆里。 仝梧:“???” “一会儿洗手用。”紫磬说。 “哦......” 两人安静地择着草药,留下的那名弟子则是蹲在桌子边,抓了几味草药,用一套古董级的药臼和药杵开始捣,那模样活像是一只捣药的月兔。仝梧觉得他很有趣,一边择草药一边盯着他看,那人仿佛没有察觉任何异状,兀自捣了一会儿,又起身去抓别的草药。 仝梧问紫磬,他这是在干吗。 “哦,他在做实验。” “实验?” “是啊,研究新药嘛,不过具体是什么功效我不清楚。” “......作为昆仑丹房总管,你这样真的好吗?况且用的还是丹房的草药,不需要计算成本吗?” 紫磬耸耸肩道:“人工养殖的不值钱,随便用。我支持弟子大胆实践,小心求证,没出有效结果前别来骚扰我。” “土豪,你把这些人工培植的草药拿出去卖,恐怕都能赚不少钱。” “还是不要了,这些草药是昆仑派的特产,我不希望在别处看到它们。” 仝梧点点头,表示理解紫磬的考量,毕竟这是一个修真的世界,这些珍稀药材流到外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呢! 那名弟子又抓了几味药材来捣,将捣碎的药材连同药汁一起倒进药壶里,又加入三碗雪水,放到小炭炉上开始熬煮。 “这又是在做什么?”仝梧问。 “一句话——不知道。”紫磬摇头晃脑,又说:“不过他在拜入昆仑派前,是个西医医师。” 那弟子熬药的时候很认真,时不时打开药壶观察里面的情况,中间还往里面加了些什么。 他不捣药的样子一点也不有趣,仝梧便不再看他,转而观察起搁在自己脚边的木盆。 木盆里的水是昆仑山上的雪融化而成的,非常纯净透明,此刻在木盆里平静无波地躺着,表面形成了一个安静的平面,就像一面能清晰地映照出周围情景的镜子,仝梧看着水面,不禁联想到了一直素未谋面的昆仑镜。 昆仑镜到底是什么样的?仝梧对它充满了好奇。 紫磬说:“还能怎么样?碎片你不是见过么,有着像星辰一样的光芒。” “一块碎片能代表什么,又不是盲人摸象靠想象。” “反正没什么好看的,也就红碎师姐会喜欢那种东西。”比起昆仑镜,紫磬显然更爱丹炉。 话题一时止住,半晌,仝梧长叹一口气说:“闫景宸说昆仑镜要夺我的舍,查了半天,现在还没有个头绪,你说怎么办好?” 话音刚落,仝梧被紫磬一把抓住了手腕,力气极大。 “???”仝梧不明所以地看着紫磬。 “不要说。”紫磬摇了摇头,朝蹲在地上煎药的弟子看了眼。 仝梧回看紫磬,用眼神问他那弟子有问题?紫磬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继续择手上的草药。 仝梧盯着那名煎药弟子看了又看,怎么都不觉得那弟子能听到自己说的话。 先不提那名弟子低头全神贯注玩草药游戏的劲头,单说他耳朵上罩着的大耳机,里面节奏感极强的摇滚乐,就算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仝梧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绝对不信有人能在那么大声的音乐下依然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况且据他所知,那副耳机只要戴上就能隔绝外部所有声音。 两人将草药择完,又在冰凉的雪水里洗了手,走出丹房。 走出几步,仝梧还不住回头朝透出一丝光亮的门缝往里看,那名弟子还蹲在地上,听着摇滚乐煎药。 紫磬说:“他没有问题,但是昆仑镜的事情,最好不要说出去。” “很严重吗?” “当然。”紫磬点头,“师兄没有告诉你吗?” “没怎么提过,只知道他怀疑昆仑镜要夺舍,具体情况还在查。” “正因为如此,昆仑镜被尽数找回的事情至今没有向全门派公布,若是公布了,就必须将昆仑镜展示给众弟子,可现在这么干,很危险。” “这样......”仝梧这才感觉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 “所以现在不能将昆仑镜的消息公布出去,昆仑镜是我派根基,明明找齐了却藏着掖着,会引起骚乱,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那现在昆仑镜在何处?”仝梧自从来到昆仑派,就没见过这货,他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比闫景宸的房间更安全。 紫磬依旧不语,朝山顶指了指。 两人回到紫磬的房间,穷极无聊之下又开始找乐子,最后仝梧从柜子里找出了好几种棋子,象棋围棋放了满地,两人坐在地毯上开始下棋,从象棋到围棋,厮杀的不亦乐乎,但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紫磬无论如何杀不过仝梧。 紫磬不干了,一如既往抱着靠枕在地毯上打滚撒娇卖萌耍赖。 “你这样子被弟子们看去了,我看你的威信往哪放。” “威信就和节操一样,合着雪山圣水嚼巴嚼巴,三两口就下去了。” “......” 仝梧懒得理他,开始在那堆棋子里翻找,最后找出一个五颜六色的盒子,凑到紫磬面前问他这是什么,紫磬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了眼,顿时双眼放光。 “这个好,我们来玩这个!”接过盒子,紫磬刷拉一下抖开塑料布棋盘开始摆阵,一边对仝梧说:“让你先选,你要什么颜色?我不要黄色,蓝的也不要,我选红色好了。” 仝梧于是只好选他对面的黄色,两人面对面坐好,摆开架势。 紫磬只简单地说了一遍飞行棋的玩法,就将骰子塞到仝梧手里,让他先开局。 仝梧失笑,“这算是照顾我新手咯?” “当然了,本大爷外号‘飞行棋小王子’,飞遍天下无敌手,被我打回去的飞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来,我让你三步。” “哦,个么你是打飞机高手咯?” “这话听着怎么哪里不对......” 半小时后—— “我不干了!”紫磬中气十足一声吼,将塑料布棋盘一掀,罢玩。 仝梧:“......” “仝梧你是不是人,这是你第一次玩飞行棋?逗我呢?” “真的是第一次玩,妈的老子死的时候这洋玩意儿还没进国内呢!不信我你就注定单身一辈子!” “......” 紫磬的内心崩溃了,仝小梧被师兄带坏了嘤嘤嘤。 紫磬表示不玩了,仝梧便将散落在周围的棋子全都收好放回柜子里,踢了踢在地上挺尸的紫磬,问他睡不睡。 “不睡,睡个毛,你要睡了?” “我也不想睡,你过去点,腾个地方让我打会儿坐。” “哦。” 紫磬往边上让了让,一边掏出手机看小说,一边给仝梧护法。 他掏出一瓶药丸,看也不看地随手往地毯周围一撒,随后轻轻念了一句咒,地毯四周紫色光芒一闪而过,布下了一道结界。 仝梧已经很久没有打坐调息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他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境”一定也随着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而发生了改变,只是这种改变具体在哪些点他不知道,必须通过打坐入定的方式去探知。 丹田里愈发水乳/交融的三股气息在主人的意志下绵延而出,随着经脉流动的方向而流动,在身体里运转数周,而后仝梧便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和周身经脉气息融为一体,又随着气息一起,冲破身体的禁锢,飞向高处。 这是一个常人所无法企及的高度,仝梧只觉自己得到了无上自由,呼吸吐纳间整个人焕然一新,身轻如燕地穿梭在光的海洋里,翻覆手掌,日月星辰尽握掌中。 而后他轻轻降落到了有着红色栏杆的桥上,踏雪无痕,走向熟悉的黑色山门。 刻满符篆的大门随着他的到来缓缓开启,他跨过门槛,穿过这扇神秘的门,门里有高耸入云的阶梯,宽阔无边。 终于再一次来到这里,仝梧激动地无以复加,几乎要跪地深深膜拜。 境的世界里,仝梧似乎是亲身经历,又似乎是在云端俯瞰,只见自己的神色充满向往,张嘴喃喃说了一句什么,却因为突来的一阵呼啸的大风,将说话声盖了过去。 仝梧:“......” 这一刻,仝梧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从*里剥离过一瞬间,又快速被吸回身体,仓皇抬头向上望去,只来得及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冷漠而孤傲地一步步往上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想要追,却举步维艰。 境里,仝梧急得大喊,境外,紫磬紧张地靠在仝梧身边,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那人越走越高,越走越远,仝梧无法动,便强提一口气迈出一步,接着一蓬血洒在了沾着白雪的石阶上。 有人从不知名处出现,轻轻扶起仝梧,带着责怪的语气说:“怎地如此不小心,你的身体可不是你的,知道吗?” 仝梧一个激灵,想要回头看来者何人,却眼前一黑,被蒙住了眼睛。 “保护好你的身体,我不想伤害你,记住,保护好你的身体......”那人将仝梧放在地上,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 紫磬看着满头大汗的仝梧,顿时手足无措,这种情况他从未碰见过。 就在他要给闫景宸打电话去的时候,身边的仝梧猛吸一口气,咳嗽数声睁开了眼睛。 紫磬连忙扑过去,焦急问道:“没事吧,小梧你别吓我。” 仝梧摇摇头,心里却对自己的境产生了怀疑。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上山 仝梧发了会儿楞,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问自己:我是谁?仝梧又是谁? 这是一种类似于魔怔的感觉,他变得听不到紫磬的声音,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问题,还有“境”里面出现过的两个人...... “小梧,小梧!”紫磬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去碰仝梧,“你快说句话,别吓我啊,师兄回来看到你这样,会撕了我的!” 仝梧:“......” 想来想去觉得不妥,紫磬还是决定采取一些行动。 左右地毯周围有结界,紫磬便将仝梧暂时留在原地,自己进了门边的小房间翻找,一边给闫景宸发去一条微信语音:“师兄师兄,你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小梧出事了,你快回来!” 那边没有声音,紫磬也顾不得等他回复,钻到柜子底下翻箱倒柜。 半晌,紫磬翻出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瓶子,打开嗅了嗅没问题,便将瓶子凑到仝梧鼻子下,对他说:“小梧,吸气,吸气......来吸口气。” 仝梧迷茫中来不及多思考,照着紫磬的意思深吸一口气,一股呛鼻的味道钻进他鼻孔。 “阿嚏!”仝梧打了个打喷嚏,浑身一激灵,醒了。 “我怎么了?”仝梧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你给我闻了什么,真臭!” “谢天谢地,我的祖宗,终于回神了。”紫磬收起瓶子,仔细观察仝梧是否还有异状。 仝梧:“我刚才怎么了?” “发呆!你刚才整个人都呆住了,我靠,还好有本大爷的秘制唤醒神药,闻一闻,提神醒脑身体倍儿棒!” “......wtf!” 闫景宸看到紫磬微信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匆匆丢下自己的团队,火速赶回门派。 紫磬盼着师兄快回来,好让他来看看仝梧到底怎么了,他频繁朝门外张望,没注意到仝梧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 ”紫磬,你在看什么?”仝梧问。 ”当然是看你的心上人啦。”紫磬说:”你刚才那样子太吓人,不把师兄叫回来看看,我不放心。” 仝梧闻言,语气兴奋道:”什么,你说闫景宸会来!?” ”当然!你那是什么语气,才两天没见到师兄,有必要那么激动么?”紫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仝梧不理他,自顾自哼起了一阙不知名的欢快曲调,带着欢乐的表情转身离去,眼里闪过一些淡淡的蓝色。 闫景宸来了,二话不说直奔紫磬的住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个人扑地往后退了三步。 ”景宸,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被怀中人搂着脖子,闫景宸听他朝自己撒娇,脸色却猛的一变,将人从怀里拉出来,厉喝道:”你不是仝梧!是什么人,说!” 紫磬:”......” 闫景宸危险地眯起眼睛,手上紧紧攥着仝梧的手腕,两人对视了半晌,闫景宸一字一顿道:”你不是仝梧,你是昆仑镜。” 不远处紫磬听闻此言,刷一抽出自己的大蒲扇,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模样。 闫景宸白了他一眼,刚要再说话,就觉得唇上一热,有软软的触感传来。 闫景宸:”......” 仝梧哈哈大笑,说:”我不是仝梧又如何,闫景宸,你能拿我怎么办?” 闫景宸刚想采取行动,被他紧攥着手腕的仝梧就突然软到在他怀里,附身之人离开了。 闫景宸无法,只能先抱起仝梧再说。 ”师兄。”紫磬追了上来。 ”到底怎么回事?”闫景宸问。 紫磬便将仝梧打坐入定的经过说给闫景宸听,听完后闫景宸皱起了眉头,对紫磬说:”你先忙自己的,该干嘛干嘛,我带小梧回去。” ”好,师兄你小心。” 闫景宸一点头,带着仝梧往自己的房间飞去。 闫景宸觉得自己似乎将事情看的太简单了,原本他以为一切来自外部,想着只要在昆仑派的范围内,即使真的是昆仑镜作祟,他也能有对付的办法,可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要复杂得多——如果说这种对小梧身体的夺取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身体内部,那么就不是原本那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能处理的了。 通宵了两个晚上,闫景宸感觉很是头痛,事情接二连三的叫他不省心。 将仝梧放到自己的床上,闫景宸一步都不敢离开,心里想着等仝梧醒来,便立刻带他上山。 仝梧并未昏睡太久,醒来后见到闫景宸也不惊讶,他揉着太阳穴说:”我怎么又这样了,给紫磬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你都记得?”闫景宸一边替他披衣,一边问。 ”记得,还记得他用我的身体抱着你,亲你,那感觉......真糟糕。”仝梧想了想,觉得就是这种糟糕的感觉,让他极不舒服,被人觊觎自己所有物的感觉,再恶心不过了,更何况子级当时被压的死死的,一点反抗能力都没。 闫景宸亲了亲仝梧,说:”别怕,我是你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嗯。”仝梧乖顺地点点头,靠在闫景宸身上。 闫景宸抱着他,听仝梧细细说”境”里奇怪的一切,等他说完,便问他累不累,有没有强烈的不适感。 仝梧摇摇头说没有,闫景宸便让他起身,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昆仑秘境,带你去见我师父。” 仝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开始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乱转。 ”怎么了?”闫景宸不明所以。 ”去见你师父,你师父他老人家不是飞升了吗?我们去哪见?天啊......不会真的能见到吧,我好紧张,要不要换身衣服,发型还好吗?头发会不会太长,你师父会不会讨厌僵尸。” 仝梧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话,自言自语,说到最后把自己给绕晕了。 闫景宸在一边饶有兴味地看了他半天,才说:”别紧张,我师父他又不吃人,你打扮的像童男童女似的漂亮,他也不爱吃。” ”去你的,你才童女。” ”好好好,你不是童女,你是童男行了吧?”朝还在瞎转悠的仝梧勾勾手指,闫景宸说:”过来,准备出发。” 仝梧牵着闫景宸的手,脸却莫名其妙红了,童男,童男...... 闫景宸没明白他怎么脸那么红,仝梧又被看的不自在,便说:”我现在是不是脸很红,都怪紫磬,让我吃那么多药丸,说什么脸色红润......”越说到后面越发觉不对,语无伦次简直暴露了什么,于是赶紧闭嘴,当作没看到闫景宸瞅着自己时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闫景宸带着仝梧飞往公格尔峰高处的昆仑秘境,着令众弟子无需上广场集合,今日并非有什么大事,只是带仝梧去认个师祖罢了。 来到公格尔峰昆仑秘境门口,闫景宸掏出掌门令开门,带着仝梧往里走。 周围的光芒很是漂亮,仝梧忍不住赞叹。 眼景宸解释说,昆仑大山灵气极强,此处又是聚灵之地,灵气达到一定的浓度后,便会产生光。 ”真漂亮。”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通道尽头,掀开挂在洞口的布帘,闫景宸刚想开口说话,就察觉到一股极强的力量朝自己冲过来,刚要回首格挡,那股力量就越过自己,直直朝着身后的仝梧飞去。 ”小心!”闫景宸急吼,索性仝梧反应快,一猫腰躲过了那股力量。 ”怎么回事?” ”是昆仑镜。”闫景宸带着仝梧进去,将视线锁定在了靠在冰墙上的昆仑镜。 只见昆仑镜聚齐后,他的光芒璀璨到了让人无法逼视的程度,细碎的光芒经过周围冰墙和灵气的折射,愈发显得明亮,又有淡淡的金色围绕着昆仑镜旋转流动,就好像围绕在土星身边的那圈光带似的,漂亮至极。 一瞬间,仝梧仿佛有种日月星辰倒置的错觉。 闫景宸说:”我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要夺你舍的就是昆仑镜了。” ”哦?怎么说?” ”从前的昆仑镜从来不是这样的,这几百年来我都在想办法找齐昆仑镜,对他我再熟悉不过,也不曾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富有攻击性,而这种攻击性只针对你。” 当日闫景宸怀疑是昆仑镜要夺舍仝梧,正是因为昆仑派速来有抵挡外界侵袭的禁制,如果仝梧深处昆仑派还会有危险,那么问题一定出在昆仑派内部,只有对与原本就属于昆仑派的东西,这层禁制才会失去作用。 至于昆仑镜为什么要夺舍仝梧,他却还是没有头绪。 此时,空气中传来一个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又好似近在眼前,那声音说:”闫景宸,才刚分开不久就想我们,所以上来看我么?” 仝梧:”!!!” 闫景宸冷笑一声说:”果然是你,昆仑镜,你待如何?” ”哈哈哈哈!”昆仑镜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放肆大笑,和方才在紫磬房里仝梧大笑的模样如出一辙。 ”......” ”闫景宸,我不想和你作对,把仝梧留在这,你出去。” ”如果我说不呢?”闫景宸眯着眼,弱水剑在手。 ”我......”昆仑镜刚说了一个字,斜刺里突然有个大嗓门打断了他—— ”闫景宸你个孽徒,怎么才上山来?可把为师给等急了!” ......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缠斗 玉春子的声音很年轻,显然和仝梧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原本还以为闫景宸的师父,会是个七老八十模样的老头子呢。 “师父,您老人家出现的可真是时候。”闫景宸乐了,一收弱水剑,随手变出桌椅让仝梧坐。 昆仑镜:“......”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快出来。”昆仑镜的声音响起,仝梧觉得近在耳边。 “嘿!”玉春子笑,“你叫我出来我就出来?凭什么?我就不出来!” 昆仑镜:“......” 仝梧:“哈哈哈哈哈!” “闭嘴!”昆仑镜怒喝,“敢在本君面前鬼鬼祟祟的放肆,活得不耐烦了!” “没有啊,我活得好好的,还升仙了。”玉春子说。 “......” 仝梧无语地凑到闫景宸耳边轻声问:“所以我们是上来干什么的?” 闫景宸摇摇头,示意他喝茶,弱水剑摆在一侧,又乖又柔顺。 昆仑镜拼命想逼出玉春子,奈何玉春子有心无力,一缕神识只传送声音没有图像。 “乖徒弟。”及至后来,玉春子根本不理昆仑镜,而是对闫景宸说:“你把昆仑镜找齐了,为师当然是很高兴的,可是瞧着昆仑镜他不对劲啊!你找的到底是不是原装货?对了,徒弟媳妇在哪呢?过来我瞧瞧。” “......” 仝梧显然不明白玉春子的思维跳跃节奏是怎样的,他原本以为玉春子对闫景宸说起昆仑镜,那是要继续一个很严肃很严肃的话题,谁知到还没等闫景宸回答,他就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的节奏...... 闫景宸推了一把仝梧,让他往冰壁的玉扳指前站,说:“快拜见师父。” 仝梧:“???”你要我对着一截玉扳指拜见,逗我呢? 玉春子却显得兴致很高,对着仝梧说:“对对,小朋友,快过来让师父仔细看看生的如何,啧......模样真不错,就是脸色白了点。闫景宸这小子给你添麻烦了吧?” “师父好。”仝梧哭笑不得,他是僵尸,脸色白一点实属正常的好吧!不过听了玉春子的话,他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膝盖一弯就要给附着玉春子神识的玉扳指下跪,还没碰到地上,就感觉膝盖被一股气流轻轻往上一托,玉春子说:“别跪别跪,不讲究这些。” “谢谢师父。”仝梧从善如流,又说:“闫景宸很好,是我给他添麻烦才对。” “这孩子真会说话,真乖,我喜欢。”玉春子说。 仝梧和玉春子说话,闫景宸全程站在他身后淡淡笑着,不插嘴打扰,也没有摆出往日那般对师父大不敬的态度。 倒是昆仑镜,被这三人忽略了半天,愤愤不平。 “你们什么意思?居然无视本君!” “咦?有吗?”玉春子惊讶道。 “是啊,有吗?”闫景宸补刀。 “噗......”仝梧笑喷。 昆仑镜气得发抖,放在桌子上的镜身轻颤,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仝梧转头去看了一眼,说:“好不容易才拼起来的,小心点别摔了,再摔可没人费尽心思把你找回来了。” “......” 玉春子闻言哈哈大笑,赞叹仝梧这孩子有前途,和孽徒闫景宸甚是般配。 冷落够了昆仑镜,闫景宸坐下,弱水剑在手,随手挽了个剑花。 “昆仑镜......或许我该叫你昆仑君也不为过?”闫景宸冷冷瞥了眼靠在桌上周围金光环绕的昆仑镜,语气也是冷的。 昆仑镜:“是我。” “你做这么多事情,目的是什么?”闫景宸懒得多绕弯子,单刀直入地问道。 “什么?”昆仑镜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害小梧,夺去他的意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昆仑镜哼笑一声,说“你说我要夺去仝梧的意识,凭什么?”昆仑镜周身的金色再度飞出,仝梧浑身肌肉紧绷很是紧张,却只见方才攻击自己的那缕金色挑衅似的在面前绕了个弯,而后飞到闫景宸面前停住,形成一个淡金色的人的虚影站在他面前。 玉春子安静了,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在偷听。 闫景宸长叹一口气说:“昆仑君,我拿不出证据,就当做是凭直觉好了。” “直觉,呵呵......” “我以昆仑派掌门的身份再问一次,为什么要伤害小梧?别再跟我打太极,对小梧不利的人,就算是我派根基的昆仑镜,我也是不会客气的。”说着,闫景宸自下而上一剑斜撩,没有霸道的剑气,只是精妙绝伦的剑法,朝昆仑镜虚影而去。 !!! 虚影侧身躲开弱水剑的攻击,语气变得愤恨,“闫景宸,你居然为了一只僵尸要伤我?你知不知道,弑神是重罪!” “哦?弑神,你这样也算是神吗?”闫景宸冷笑。 “......我是昆仑镜!是昆仑山灵气的结晶!应天而生,得天帝御封昆仑君,不是神又是什么?难道像你身边的仝梧这样不伦不类地吗?” 昆仑镜口不择言,让闫景宸愤怒,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当下暴跳而起,与昆仑镜的金色虚影斗在一起。 仝梧倒退一步,在战团之外,不想给闫景宸添乱。 金色和银白色缠绕在一起,闫景宸剑招精妙,剑气横扫,一时间原本还挺宽敞的冰洞内,顿时显得有些狭小起来。 仝梧看了一会儿,闫景宸毫无疑问地占了上风,可昆仑镜的表现却更为怪异。 闫景宸的实力毋庸置疑,可是昆仑镜...... 仝梧前些天在昆仑经楼里阅读了不少关于昆仑镜的书籍,除了昆仑派祖师爷乾的传记里有提到过昆仑镜,其他奇闻异志仝梧也不曾放过,虽然各本古籍里对昆仑镜的描述各有不同,可无一例外,它们都有一个共识——昆仑镜是昆仑大山的山神,可穿越古今,法力高强实力非凡。 可是为什么现在,和闫景宸斗在一处的昆仑镜却显得很局促,像是有所保留,又像是力不从心。 如果说是有所保留,那他为什么要保留? 如果说力不从心,那又是为什么力不从心? 两个可能性都充满着疑问,仝梧在战团外皱着眉头苦思,没注意到一线蓝光从昆仑镜本体里飞出,钻进自己的眉心。 “额......”仝梧痛哼一声,感觉半身麻痹。 他突然跪倒在地,闫景宸顿时惊慌,“小梧!”他大吼,从战局里分神。 “我没事,别管我。”仝梧捂着半边脸,扶着冰墙起身。 闫景宸看了他一眼,虽然担心,但此刻制住昆仑镜才更重要。 仝梧站在冰墙边,一只眼睛死死瞪着两人,被手捂住的半边脸上,嘴角扯出一个阴险的笑。 到底昆仑镜是刚重聚回来的身体,这些日子又总费着心思想夺仝梧的身体,耗费了他不少精力,饶是方才保留了几分力气和闫景宸斗,此刻也有点后力不及继,一副施展不开的模样。 昆仑镜暗暗咬牙,打不过,不如先逃。 他深深地明白此刻自己的境遇,若是不逃,被闫景宸擒住后,定然短时间内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况且......况且他不愿被闫景宸抓住,换成是谁都可以,若是闫景宸亲自动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会崩塌的。 昆仑镜躲开闫景宸,回头看了眼自己刚聚齐的本体,咬咬牙朝洞口冲去。 “闫景宸!”仝梧急叫,“他要跑了!” “跑不掉,没事!”闫景宸收起剑,五指一收,眼看着那抹金色仿佛撞上了透明的墙,半点表情都没有。 “......闫景宸,你......”昆仑镜退回自己的本体边,没料到洞口会被封住。 闫景宸走向昆仑镜,穿过金色的虚影将他攥在手里,说:“昆仑君,我说过,你是我派根基,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我什么都不会做......可是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 “呵呵......”昆仑镜干笑。 “这几百年来,找回你花了我不少心思,可是我并不介意让你再碎一次,信不信这一次,我让你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闻言,昆仑镜又颤抖起来,身体巨震,比之前更为严重。 “你真的要杀我?”昆仑镜的语气不可置信。 “杀你还谈不上,弑神之罪我受不起,但是让你神识四散永无重聚之日,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居然如此待我。” “什么?”闫景宸仿佛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 “......” 昆仑镜懒得再多言,金色虚影绕着本体流转起伏。 他不愿再多说,闫景宸也不逼他,反正逃不出这座冰洞,以后慢慢审便是。 将昆仑镜放回桌上,闫景宸替桌子周围加了一道结界后,将桌子连同昆仑镜一起隐去。 仝梧还捂着半边脸,坐在刚才闫景宸变出来的桌边。 闫景宸走上前去,扶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小梧?” 仝梧:“......” 闫景宸凑近了仝梧,问:“怎么不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捂着半边脸的仝梧突然松开手,指甲迅速泛黑暴长,朝着闫景宸挥掌。 !!! 闫景宸迅速倒退,带着尸气的指甲在他鼻尖蹭过,一丝黑气隐没。 “仝梧!”闫景宸喝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仝梧冷笑一声,右手揉了揉指甲泛黑的左手,“闫景宸,你不仁我不义,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争夺 “我干什么?”仝梧冷笑一声,右手揉了揉指甲泛黑的左手,“闫景宸,你不仁我不义。” 闫景宸被说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仝梧为何会突然说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小梧,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我刚才的做法让你不满意?”闫景宸皱着眉头,仍然毫无芥蒂地跨前一步,想要将手放到仝梧肩上,“昆仑镜想要害你,我绝不可能让他得逞,为了你,就是毁了昆仑镜也在所不惜!” 闫景宸以为仝梧不赞同他要捏碎昆仑镜的想法,便开口解释,同时也相信仝梧不会是那种圣母玛丽杰克苏,他虽然性格柔和,却绝不是那种会对要害自己的人产生同情心的人。 仝梧:“......” 闫景宸:“???” 半晌,仝梧甩了甩左手,朝闫景宸扯出一抹又冷又满含心酸的笑容,说:“闫景宸,我为你牺牲了那么多,如今昆仑派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你却要在我式微之时落井下石?呵呵......枉我费尽心机尝遍痛苦,到头来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闫景宸听了仝梧的话,眼角豁然一跳,仔细朝他看去。 只见仝梧一贯看上去讨人喜欢的包子脸上表情严肃,这样的他看上去像是瘦了一圈似的,很是冷硬,透出的气质也与往常截然不同。在闫景宸的注视下,仝梧的左眼泛起蓝色的雾气,像是昆仑雪山头顶永远蓝得仿佛透明的天空,既纯净不食人间烟火,又冷得高高在上。 而他的右眼,则是如琥珀一样的颜色,透出丝丝痛苦。 闫景宸反应过来了,冷声道:“你是昆仑君?” “当然!”仝梧的声音说:“闫景宸,你一心不想仝梧被我夺舍,不也是百密一疏,给我钻了漏洞?” “我看未必。”闫景宸说着,看向仝梧的右眼,“小梧,撑着点。” 仝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可他能听到占据自己身体的昆仑镜和闫景宸之间的对话,在闫景宸对他说话时,深深地回望闫景宸,眼里透出太多的信任和依赖。 闫景宸剑花一挽,弱水宝剑光华流转,周围沉寂下来的空气变了,以闫景宸为中心,向外扩散着一圈圈柔和的水波纹。 闫景宸一手挽剑,一手捏剑诀,水波改向外扩散为顺时针流转,在他和仝梧周围形成了一轮太极。 昆仑镜顿时怒目,想要逃出太极圈。 “别逃了,你连这座冰洞都出不去,就算让你逃出太极圈,又能如何?”说着,闫景宸一捏指诀,弱水太极圈的流转开始变得绵里藏针,剑气在圈中流转,将昆仑镜困得动弹不得,痛苦嘶吼。 而同时,被压制住的仝梧也在努力。 他当然不想被昆仑镜夺走身体,有什么是比保住自己的身体更重要的?况且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读到了和他共享一具身体的昆仑镜的思想,那些过往,那些昆仑镜深藏几千年不为人知的秘密,都让他下定决心不能被夺走身体。 太极圈越收越小,藏在仝梧身体里的昆仑镜的最后一丝精魂被剑气凌迟地痛苦不堪,而仝梧的身体却丝毫损伤都无,足见闫景宸的修为之高,更甚者,他对仝梧的重视,全都在这招“隔山打牛”里表现的淋漓尽致。 “闫景宸,你......你居然还说不是要杀我?”仝梧或许不知道,可昆仑镜明白,这是杀招。 “原本的确不想,我说过,弑神的罪闫某人担不起。”闫景宸加紧催动剑气,一边说:“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杀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弑神么......只要你值得死,我就没什么不敢做的。” “......你疯了,你居然为一具卑劣僵尸疯成这样,这几千年的修为你都不要了吗!”说到最后,昆仑镜几乎是在怒吼,痛心疾首。 “我能放弃的东西很多,你想不到,也不懂。” “呵!你说我不懂......”昆仑镜摇头,“你又懂什么,你又懂什么!!!” 昆仑镜吼完,仝梧左眼蓝色尽褪,还未等闫景宸惊喜,只见仝梧双眼一闭,头垂了下去。 “小梧!”闫景宸连忙停止催动弱水剑,剑气在仝梧身边形成了一个圈,将他紧紧箍着。 与此同时,仝梧的识海里—— 仝梧感觉自己晕了片刻,等他感觉到有光而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片雪地里,周围一片雪白苍茫,天空是近乎透明的蓝。 “这是......”仝梧艰难地支起身子,发现这里是他所熟悉的,属于自己的“境”里。 “我这么会到这里来的?”仝梧甩甩头,茫然四顾。 就在这时,有人从远处走来,仝梧眯着眼睛朝来人的方向看,感觉那人的身影很熟悉。 那人走路不快,但远远看去,姿势却很美,甚至有种端庄的感觉,高高在上无可企及。 待那人走近了,仝梧猛地瞪大双眼,惊讶道:“怎么是你!!!” 来人轻轻将长发往后拨了拨,身上奇异却精美繁复的服装无风自动,他说:“是我。”语气和昆仑镜如出一辙。 仝梧一瞬间就猜出了长发美人的身份,他就是——昆仑镜。 仝梧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昆仑镜向前一步,仝梧再退,昆仑镜再向前。 昆仑镜:“......” “你别过来,我警告你别过来!”仝梧说。 “给我停下!”昆仑镜忍无可忍,“你要是再敢后退半步,我弄残你信不信?” 仝梧:“......” 为何昆仑镜说话的语气总带着那么一股子小公举的味道,什么鬼! 仝梧不再退后,昆仑镜慢慢向前,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 昆仑镜往左看,仝梧的眼神就向左,昆仑镜往右看,仝梧的眼神就飘向右边。 半晌,昆仑镜说:“脸是圆了点,不过也不丑,比起我就差了那么点。” 仝梧:“......” 昆仑镜说的话虽然自恋,可也没说错,他的确是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啊! 从仝梧的角度看去,只见昆仑镜的鼻梁很是挺直,丹凤双眼,眉目细长,眼波流转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明艳动人,又带着昆仑雪山的冷意,他微微仰头看向天空,眼里倒映出蓝色的天空,看上去很是惬意的模样。 昆仑镜的唇色也很漂亮,是恰到好处的粉色,不至于太娘炮,嘴角勾出一抹高高在上的笑意,倒是显得很出尘。 昆仑镜的外表是完美的,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都像是在发光似的。 “仝梧,你知道这是哪里么?”昆仑镜问。 仝梧点点头,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识海,是自己的“境”,而昆仑镜闯了进来,并非第一次。 或许换一种想法,自己的“境”就是昆仑镜一手炮制出来的也不为过。 “我喜欢你的身体,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好不好?”昆仑镜语气欢快地问。 “凭什么要把我的身体让给你?让给你了,我去哪里?更何况你还嫌我卑劣。”仝梧反问。 昆仑镜无聊地撇撇嘴,“你?想投胎也可以,想就此消散也没问题,只要你把身体给我,你的愿望我都能达成。” “哦?不是在说大话吧!” “当然不!”昆仑镜拉了拉衣摆,“虽然我的这具肉身再也回不来了,法力也大不如前,可满足你一个小小的愿望,却是绰绰有余。” 仝梧但笑不语,那种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叫什么狗屁愿望? “笑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凭什么我的身体要让给你?说真的,不论当时你是如何四散天下的,但在那时候,你就该消失了,没有重聚自己的能力的神,还能称之为神吗?”仝梧毫不客气的反讽,一概往日柔和的脾性,他隐隐有种会被夺舍以外的危机感,让他拿不出好的态度来对待昆仑镜。 仝梧对昆仑镜,有敌意。 他的一番言论显然让昆仑镜很是震怒,虚空一掌,拍得大雪纷飞。 “要打架么?”仝梧甩甩右手,问。 “打架?你有资格和我打么?若我法力尽在,别说你和闫景宸,就连昆仑派祖师爷都不是我的对手。” 仝梧点点头,“哦对,昆仑派是你和乾祖师爷一起创立的,不过现在你的法力没了大半,做这种假设又有什么意思?” “你!你根本不明白当年我为什么四散天下,能把我找回来的人注定是闫景宸,你不过是我经营这些年的棋子罢了,能留到今日再次被我选中,你该感到荣幸。”说着,昆仑镜朝着仝梧虚空一抓,隔空将他往自己身边拉。 仝梧抵抗不住这股力量,挣扎起来,而昆仑镜则是冷眼看着他,好像在观察被蛛网困住的昆虫似的。 昆仑镜一把扼住仝梧的喉咙,说:“别说这招对你没用,这里是你的识海,你的神识可并非金刚不坏。” 仝梧:“......” 与此同时,闫景宸守在仝梧身边,焦急万分。 刚才他见到仝梧忽然垂下头失去意识,撤去太极圈才要去扶,就见仝梧又猛的一抬头,双目圆睁,无神地瞪着前方。 “小梧?”闫景宸尝试唤醒他,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反而是左眼蓝色雾气又起,右眼则渐渐失去神采。 第90章 第九十章 得胜归来 闫景宸担忧的看着仝梧,只见他左眼蓝色雾气弥天,右眼被血色迷惑,眼珠快速而激烈地转动着。 显然闫景宸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敢有什么动作,弱水剑悬在两人头顶,为他们护法。 ”徒弟,小朋友被昆仑镜入侵识海了!快想办法,否则危矣!”玉春子在背后焦急喊道。 ”入侵识海?”眼景宸此时也顾不得计较玉春子怎么又突然出现,皱着眉头紧盯着仝梧看。 仝梧右眼的红色有渐渐黯淡的趋势,而左眼的蓝色则变得愈发明亮纯净,这让闫景宸猛的想起了什么。 那是在南冥殿的时候,慕容燕燕和徒弟林利争夺南冥殿主之位,仝梧在那时候有过一次反常的表现,不但吸了自己的血,还将慕容燕燕和林利打得两败具伤。想起那时候的仝梧,似乎他在同自己讲话时,眼里也有蓝色闪过,只是不像现在这样明显。 难道那时候的仝梧就已经被昆仑镜控制了吗? 这几乎就是肯定的答案了,闫景宸瞬间看向摆放昆仑镜的那堵冰墙,眼里有着决绝。 只要破坏了昆仑镜本体,就什么都会结束了。 然而玉春子终究是了解徒弟的,在他动手前,玉春子道:”景宸,万万不可!” ”师父?” ”昆仑镜的神识和小朋友的连在一起,现在动手破坏昆仑镜,小朋友也会被牵连!”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就这样袖手旁观?”闫景宸怒吼。 ”当然不是了,你现在要做的嘛,就是鼓励小朋友坚持住。照现在的情况看,恐怕他们在争夺这具身体的主控权,一旦小朋友赢了,昆仑镜就没戏唱了。” ”......”闫景宸有点想问师父:您这么帮着徒弟算计昆仑镜,是对的吗? 此时,闫景宸手机震动,有电话进来,是紫磬。 ”师兄!”电话一接通,紫磬劈头盖脸就问:”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昆仑镜有异动。”闫景宸说:”通知你师姐他们警戒,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电话那头紫磬”哎哟”了一声,说:”师兄,晚啦!刚才原始丹炉异动,震荡的厉害,丹房都塌了!” 闫景宸闻言,眉头紧皱,问他有没有人员伤亡。 ”无人伤亡,都逃出来了。”紫磬说。 ”那就好,通知所有弟子大殿集合,集体行动不准落单,我很快就下来。” ”是!”紫磬答应,挂了电话后给师兄师姐们发微信,在名为”昆仑派高管群”的微信群里给众人留言,让红碎等人迅速集结各房弟子前往大殿集合。 师姐弟几人即刻出动,将各自管辖范围内的各房弟子带往大殿。 ”怎么回事?”集合完弟子后,红碎拉住紫磬劈头盖脸就问。 紫磬难得摆出严肃的模样,轻声说:”昆仑镜有异动,影响到了丹炉,丹房塌了。” ”......”红碎无语。 ”师姐,麻烦你将此事传达给诸位师叔和师兄,我想回丹房看看。” 红碎点头,找到她要去查看丹炉是否有事,便让他小心行事,不要硬撑,又麻烦赶紧求助。 ”知道,师姐,这里交给你了。” ”去吧!” 紫磬快速离开,将喧闹的广场扔在背后。 傍晚时分,蓝岳赶回门派,广场上众弟子在红碎的命令下集体打坐,场面很安静,笼罩在整个昆仑派外面的结节吸收着众弟子们意念的力量,光华流转。 蓝岳来到红碎身边,轻声问:”师姐,情况如何?” 红碎正低头发消息,蓝岳瞥了一眼,是昆仑派高管群,便没再问,而是掏出自己的手机看群。 群里消息不多,从下午集结众弟子到现在,也就一百多条,闫景宸甚少说话,大多数时候是红碎通过微信向闫景宸报告情况,而闫景宸则会简单指示几句。 蓝岳想了想,打字—— 蓝月亮洗手液:师兄,我回来了。 霸道掌门:很好,你协助红碎,橙煔和紫磬呢? 臻红萌萌哒:橙煔在我身边,紫磬在丹房,他怕原始丹炉会出问题。 那边闫景宸不说话了,红碎就没再继续讲,收起手机唤出臻红,自顾自玩了起来。 山顶洞中—— 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仝梧仍然没有恢复神智,右眼左眼红蓝两色彼此交错,互不相让。 ”师父!”闫景宸焦躁,”都那么久了,能不能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跟你说了这要靠小朋友自己,你轻举妄动,就是害了他!”玉春子气急败坏吼道,”真是的,怎么就那么不冷静呢,我玉春子的徒弟不该是这样的。” 闫景宸说:”师父,我这叫关心则乱,你敢说当年雪阳真人受天劫,你不担心?” 玉春子无语,一缕气息在对面冰墙前转悠了半天,又缩了回来。 识海里,仝梧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被昆仑镜掐着的喉咙处,疼痛难当。 仝梧两手紧紧抓着昆仑镜的手臂,脸色不再苍白,反而憋得青紫。 ”呵!倒是有些能耐,居然能坚持那么久。”昆仑镜冷笑。 ”......” ”快点放弃吧,你没有胜算的。”昆仑镜说着,手上更用力几分。 ”我......呸!”仝梧一口口水,落在昆仑镜脸上。 昆仑镜:”......你居然吐我口水,你这个肮脏的僵尸!” ”我肮脏?脏......你还不是......舔着脸......要我的身体......”仝梧艰难地突出一句话,抓着昆仑镜的手臂上手青筋爆出。 然而仝梧虽然嘴硬,身体却是不听话,双手渐渐有些失力。 僵持了几个小时,昆仑镜也渐渐有些不耐烦,但苦于仝梧这小子意志力太强,这里是他的识海,就算能将他在识海里的*捏碎,只要他的意识不散,什么都是白费!此刻终于感到他有一丝松懈,昆仑镜心中一喜,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 ”呃......”仝梧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去死吧!”昆仑镜怒吼。 就在这时,原本蓝得透明的天空中突然爆出一阵强光,光线直射到昆仑镜眼里,令他眼睛一痛,扼住仝梧的手略松。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闫景宸的声音,”小梧,小梧快醒醒,千万别被昆仑镜得逞!” ”闫景宸,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救他?门都没有!”昆仑镜空着的那只手一挥,积雪被强风卷着,射向天际那道强光,然而强光一闪而逝,雪箭扑了个空。 昆仑镜骂了一声”该死”,心中很是懊恼,居然被闫景宸偷袭! 仝梧身边,闫景宸两指并拢抵在他的额间,继而收回手,一丝水线一样的东西被从仝梧额头抽出,挂在闫景宸指尖打了个旋,收进他的下腹丹田处。 闫景宸似乎脱力,往后摔进自己变出来的椅子里。 ”呼呼——”闫景宸不住喘气,汗流浃背。 背后玉春子发出一声怒吼道:”臭小子!你找死吗?做这种冒险的事情,你有几成把握?是不是要害死你的小朋友才满意?” 闫景宸瞥了眼玉扳指,说:”三成。” ”你!”玉春子被气得不轻,这徒弟太乱来了,居然强行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到仝梧的识海里,如果换成普通人,一个削弱的昆仑镜就够受了,更别说再加一个闫景宸了,剑修的霸道,岂是说受得就受得? ”三成把握,我成功了。”闫景宸指指仝梧,示意玉春子看。 只见仝梧右眼原本黯淡下去的光芒又重新点燃,赤瞳开始旋转。 境里,仝梧原本软软垂下的手突然抓住昆仑镜的手臂,一手施力,将他的宽袍广袖撕碎,露出一截白玉般干净润滑的手臂来。 昆仑镜:”???” 仝梧呵呵一笑,面目一瞬间变得狠戾狰狞起来,双瞳点点红火旋转成圈,獠牙尖出,指甲暴长,狠狠在昆仑镜手臂上一划,登时灵气从昆仑镜的手臂上溢出。 !!! 昆仑镜要退后,却被仝梧紧紧抓住手臂一扯,小臂凑到嘴边,一口咬了上去。 仝梧贪婪地吸着昆仑镜身体里溢出的灵气,感觉这些灵气瞬间就融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自行在经脉中流转后归于气海,又带动气海里的尸气、阴气、怨气出来,持续在经脉里圆润流转。 ”仝梧,你居然敢!”昆仑镜不可置信,膝盖一软,跪倒在雪地里。 ”我有什么不敢?”仝梧松开嘴,将一丝想逃走的灵气舔进嘴里,”昆仑山神的灵气,就算是些残羹冷炙,也比半妖半仙好得多,味道不错。” 昆仑镜:”......” ”怎么,不甘心?”仝梧看着昆仑镜不甘的神情,很是得意,”留你一条小命,向闫景宸去诉诉苦?” ”要你好心?滚!” ”啧啧啧,还嘴硬?你都输给我了,难道你还没发现境的变化么?” 昆仑镜低头看去,只见原本踏雪无痕的雪原上,留下了自己方才跪倒时留下的压痕。 仝梧仰天一吼,大山震动,大雪崩塌,昆仑镜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强扯过去无法反抗,落入仝梧掌中。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最后的精魂 “境”世界里的景象开始崩塌,山岳随着仝梧的怒吼而震动,雪崩了。 昆仑镜被仝梧紧紧钳制,几次想要挣扎反抗,都以失败告终。 “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雪崩呢!”仝梧说,“上回闫景宸带我去看电影,灾难片,配角全被大雪埋了,死了。” 昆仑镜:“......” “不知道昆仑山神被大雪埋住,会不会死呢?” 昆仑镜听到仝梧提及闫景宸带他看电影的事情,真是又恨又嫉妒,凭什么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忍耐了那么久铺出来的一条路,要被眼前这只原本作为容器的僵尸夺走,难道不该是自己将这只僵尸的三魂七魄赶出*,取而代之吗!? 更让昆仑镜感到悲哀的是,闫景宸居然帮着被自己视为傀儡的仝梧,这怎么允许! 感受到昆仑镜情绪的挣扎,仝梧冷笑一声,收紧了箍在昆仑镜喉头的五指,说:“怎么?不服气?” “我......呸......”昆仑镜艰难出声。 仝梧用空着的那只手抹了把脸,一脸嘲讽,“啧啧啧,昆仑山神呢!那么自视甚高,还不是口出污言,这么想死,用不着闫景宸动手,我成全你!” 仝梧手上再次使力,表情变得让人陌生,不知为何,他心里生出一股快感——干掉眼前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昆仑君,怎么能不叫他快意? 连仝梧自己都很惊讶,对昆仑镜的厌恶之情,居然在短时间内能变得如此深。 昆仑镜的表情同样不好看,瞪着眼前双眼红光大盛的僵尸仝梧,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终软软垂下自己原本抓着仝梧的手,脖子一歪昏死过去。仝梧乘此机会扶着他的肩膀凑上前,再次仰天大吼,僵尸牙狠狠扎进了昆仑君的颈侧。 雪崩惊天动地,大雪追着干涩的风,朝两人铺天盖地卷来。 仝梧猛力吸取着昆仑镜的灵气,直到有些来不及吞咽,才松开嘴说:“风水轮流转,你算计我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吧?我虽然不用呼吸,可是被你掐着脖子也很痛,你知道吗?留你一命,让闫景宸来跟你谈吧。” 轻描淡写地说完,仝梧抱着晕在自己怀里的昆仑镜,带着前所未有的笑容,迎接扑面而来的大雪。 冰洞里—— “闫景宸!”玉春子怒吼,“你说没问题的,现在呢,你看看你看看!这烂摊子你怎么收拾?” 仝梧的身体平躺在地,不住抽搐,左眼虽然也变成了红色,可人却迟迟不见恢复神智。 闫景宸却一副淡定的模样,刚才探入的那一缕神识,已经让他摸到了一些情况,即使只是一星半点,他也深信仝梧能够解决问题顺利归来,不用再靠任何人。 就在这时,浑身抽搐的仝梧忽然没了动静,闫景宸刚想上去细看,就听到仝梧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尸吼,紧接着迅速弹跳起来,越过闫景宸,一头撞上了冰洞另一边封着昆仑镜的墙面。 闫景宸:“......” 玉春子大吼:“呆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闫景宸说:“不用,我现在插手反而不好,倒是师父你,分贝低点行不?小心天庭监察队发现你和凡间私通。” “......”玉春子想大骂,私通什么鬼! 仝梧一头撞上冰墙,只听喀拉几声,骨骼碎裂的声音。 “......” 闫景宸守在一边,静看仝梧歪歪扭扭地爬起来,先是扶住自己歪了的脖子略施巧劲,又是“喀拉”一声,头颅归位,接着用没断的那只手摸过全身各处,将断骨一一接起,同时皮肤上有金属光泽一闪而过。 将快要支离破碎的自己收拾干净后,仝梧回头看了眼闫景宸,嘴角扯出一抹笑。 这笑容一闪而逝,闫景宸却深深为之着迷,看得痴了。 玉春子不由得感叹道:“乖乖,孽徒,徒弟媳妇这一手真牛逼。” 闫景宸:“......” 浑身骨骼碎裂使仝梧疼痛难当,就在此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替自己接驳各处断骨,并且惊讶地发现被接起的骨头居然在一瞬间内就复原了,没有让人痛苦的生长过程。 疼痛解除,他想到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便朝闫景宸露出笑容,要他放心。 仝梧用指甲划破指尖,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小朋友这是要做什么?”玉春子问。 “不知道。” “......你就不能上点心吗?” “我一直盯着他看,挺上心的。” “......” 玉春子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徒弟也真是够没心没肺的。 只见仝梧在指尖鲜血快要滴下时,抬手在另一手的掌心画下一道符,接着将掌心朝自己额前一拍。 “哎哟乖乖!”玉春子叫到。 “闭嘴!”闫景宸朝着师父吼。 仝梧摆手表示没问题,血符被按在身上的感觉并不舒服,好在这道符的血出自他自己,威力被消去了不少。 僵尸不该有心跳,可仝梧却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剧烈搏动,激烈的好像要跳出胸腔。 现在还不行,还不能松开,再坚持一下...... 五秒钟后,仝梧猛地大喝一声,松开按在额间的手。 “景宸!” 闫景宸只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飞身扑上。 只见仝梧松开手后,一滴蓝色从他眉间激/射/而出,没头苍蝇似的在洞内乱转。 闫景宸追着蓝色而去,玉春子在他身后大喊:“徒弟,快快,接住!” “烦死了,别吵!”闫景宸回头喝止聒噪的师父,在洞内翻转腾挪,脚踩过滑溜溜的冰面,借力扭腰翻身,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绕到蓝色面前,一把将它抄在了掌心。 蓝色在闫景宸掌心挣扎似的跳动了几下,随即安静下来。 “呼......”闫景宸长出一口气,翻身落地,来到仝梧面前。 仝梧不知何时挪到了玉春子身边,屈膝靠在冰墙上,抬头朝着闫景宸笑得很花痴——我男人真帅,腰力真好! 闫景宸全不知道他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拍拍仝梧的头问他:“没事吧?” “没事。”仝梧摇摇头,舔了舔自己的僵尸牙,“饿了。” “哦。”闫景宸在他身边坐下,将手臂伸了过去。 仝梧:“???” “给你喝,不过不准多喝,别上瘾。”闫景宸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有点脸红的嫌疑。 仝梧:“......” 虽然仝梧很不想咬闫景宸,也知道他不会轻易被自己的尸毒感染,可刚才那道血符消耗他太多力气了,于是不再客气,抓起闫景宸的手臂轻轻咬了下去,一边吸一边想:果然昆仑镜气数已尽,刚才吸了那么多灵气,居然一道符就用完了! 手臂上血液被往外吸的感觉特别强烈,闫景宸几乎要屏住呼吸,半晌才说:“在南冥殿的时候,你被昆仑镜附身,也吸过我的血。” “唔......”仝梧百忙之中应了一声。 “但那时候的你不是你,今天你在清醒的情况下吸我的血,就是和我定下契约,以后饿了只能喝我的血,不准在外面觅食,不干净。”闫景宸说。 “......”仝梧专心致志吸血。 “也不准跟别人跑了。”闫景宸补充道。 仝梧终于松开嘴,忍不住笑道:“说的什么呢?好中二,要不要我们再设定个什么口诀,念完一遍口诀才能封印解除。” “谁推荐你看的《魔卡少女樱》?” 仝梧但笑不语,轻轻舔了舔闫景宸的手臂,两个牙齿洞渐渐愈合,仝梧凑上去蹭了蹭。 “怎么像猫一样。”闫景宸好笑地亲了亲仝梧的头发,摊开掌心问:“这是昆仑镜?” 他的掌心躺着一枚水滴形状的蓝色结晶,不大,但非常漂亮,仔细看去像是有雪在里面飄。 “这是昆仑镜的精魂,刚才他藏了一丝精魂在镜子里,乘你和他打斗时,偷偷将这缕精魂放到我身体里,想要夺我的身体。”仝梧说。 闫景宸打量着蓝色结晶,“这是背水一战啊......” “嗯......” “那后来你是怎么搞定他的?” “这个......你不是看到了吗?”仝梧问。 “......没看清。” 仝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和他......我本来想和他谈谈,君子动口不动手嘛!但是你家昆仑镜真的好凶,上来就要揍我,那我也不开心了嘛,不谈就不谈,打咯!” 闫景宸听着这话有点别扭,却咂摸不出哪里有问题。 仝梧又说:“我一开始打不过他,不过你帮了我大忙,然后就搞定啦。” “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那你又想和昆仑镜谈什么呢?”闫景宸又问。 仝梧含糊其辞不愿多说,闫景宸也就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 “后面那道符是为了逼出昆仑镜?” “对的嘛,‘境’崩溃了,雪崩把他埋了,我总得想办法把他逼出来,难不成还养着当肚子里的蛔虫?” “啊......”闫景宸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然后突然将仝梧拉到自己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在他们背后潜伏了半天的玉春子终于忍不住,幽幽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啊......”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玉扳指 听到玉春子的声音,仝梧尴尬地无以复加,脸“唰”一下就红了。 闫景宸见了颇为高兴,捏捏仝梧的脸颊说:“不错,还是脸色红润点好看。” “说什么呢,师父在,别说瞎话!” “哈!”闫景宸笑了一声,回头去看冰壁里晶莹剔透的玉扳指,说:“师父,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自觉消失么?您这样不识趣,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玉春子:“......” 仝梧哪见得他一直这样目无尊长,狠狠扭了一下他的大腿肉,笑着对玉春子说:“师父,景宸口没遮拦,您别介,回头我教训他。” 玉春子眉开眼笑,好个徒弟媳妇,真乖! “那个......刚才的事情我读看见了,昆仑镜的事情,辛苦你这孩子了。”玉春子说。 “哪的话,我也是昆仑派的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好好好!”玉春子也不想再多提此时,仝梧给个台阶,他很愉快地下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师父也该给点见面礼才对。” 一听玉春子要给见面礼,仝梧连忙摆手说:“不不,师父,不麻烦。” “别真么客气,孩子,师父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的,就这枚玉扳指吧,你喜欢吗?” 仝梧:“......” “师父!”闫景宸惊讶玉春子居然要把这枚玉扳指送给仝梧,忍不住上前一步。 “喊啥?分贝低点行不?”玉春子吼了徒弟一句,又对仝梧说:“别嫌弃师父给的礼轻,这枚扳指从小跟着师父,到现在算起来也有上千年的时间了,送给你当见面礼,就这么决定了。” 仝梧看了眼身边的闫景宸,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什么。 仝梧后退一步,说:“师父,我不能要。” “什么能不能的,我说给,你就必须拿着,除非你不承认和我那孽徒的道侣关系。”说着,冰壁里晶莹透绿的玉扳指发出莹莹光泽,穿透冰壁飞到仝梧手边。 “师父,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在道德绑架小梧!”闫景宸眼明手快,拉开仝梧的手。 “放屁!”玉春子爆粗,“什么叫道德绑架,师父送个扳指给徒弟媳妇就叫道德绑架,我喜欢这个小朋友想送点礼物,你百般阻挠,是不是也要道德绑架是师父啊!嗯?” 闫景宸:“......” “你这个孽徒,翅膀硬了就从来没大没小,师父不与你计较,你倒得寸进尺了?”说到这里,仝梧听出玉春子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他也明白,这枚玉扳指他不能要。 “师父......”仝梧轻轻唤了一声,“您对小梧的喜爱,小梧深感荣幸,什么都行,可偏偏就是这枚玉扳指,我不能收。” “怎么连你也这样,哎!”玉春子叹了口气,玉扳指在半空中沉浮。 两方对峙,半晌,玉春子终于又开口说:“这么多年了,我放不下凡间的一切,既想在天庭当神仙,又担心徒弟有事没个人商量,所以才留了一缕气息在这玉扳指上,好随时能和凡间互通有无。” 玉春子说到这里停了很久,似乎在思考什么。 “师父......” “可是今天,我突然发现这孽徒其实早就能够独当一面了,有你在,有红碎他们在,不会有问题的。” 玉扳指再次飞到仝梧手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以示亲热。 “乖孩子,把手伸出来,听师父话。”玉春子又说。 仝梧看了看闫景宸,闫景宸上前一步靠近玉扳指,语气里带着哽咽,“师父,真的要这样子吗?” “早该这样子啦!世界上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要么好好当个神仙,要么好好当个凡人,过去这些年是为师错了。如果你真的舍不得师父呢,你俩就好好修炼,师父在天庭等着你们,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玉春子心意已决。 闫景宸拉起仝梧的手,玉扳指飞到他掌心,“就交给你了。”玉春子说。 “师父,您放心吧!” 接过玉春子的扳指,闫景宸郑重其事地替仝梧戴上,仝梧抬眼看向闫景宸,感觉到他们俩交握着的手被一股温和的气息包围,好像玉春子站在两人身边,将他们的手互相交叠,紧紧握在一起。 仝梧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眼里写满了幸福。 玉春子走了,气息消散,这次是真的彻底离开昆仑派,抛却凡俗,飞升成了天庭散仙一枚。 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仝梧问闫景宸:“现在怎么办?昆仑镜这就算是解决了?” 闫景宸摸出水滴状的蓝色精魂,说:“我想,并没有。” 仝梧:“???” 闫景宸走向隐藏着昆仑镜的那面冰墙,略施法术,昆仑镜又出现了。 想是刚才仝梧突然弹跳起来撞击冰墙的力度太大,此刻显现出来,安放昆仑镜的木桌已经支离破碎,昆仑镜躺在一堆木屑上,看上去特别狼狈,早就没了昆仑山神那出尘的清高模样。 闫景宸:“......” “怎么了?”仝梧问。 “没什么,你力气也真够大的,这张木桌少说也有两三千年,在法术的保护下没有腐朽,谁想到最后是被你撞烂的。” “额......那我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弄坏了你一件古董。” “嗯,得赔偿。” “怎么赔,你说,我卡里的存款够赔你一颗木屑不?”说着,仝梧捡起一粒落在脚边的木屑,在手上把玩。 “不赔钱,以身相许就够。” “......”论无耻,仝梧觉得自己再修炼上千年,都不会是闫景宸的对手。 昆仑镜的精魂被闫景宸攥在掌心,他狠狠一捏,木屑上原本金光暗淡的昆仑镜又重新亮了起来,金光绕着镜子转了一圈,而后将镜子从木屑上托起,落在闫景宸脚边。 金光轻轻蹭了蹭闫景宸的裤腿,而后在两人面前化作一道趴伏在地的虚影,但是虚影极不稳定,一会儿消散一会儿聚集。 “他不能化形,刚才在‘境’里又被我吸走了大部分灵气,现在连维持虚影都很难。” 闫景宸挑眉,“那就是不能讲话咯?” “也许你把这滴精魂还给他,会有点用。”仝梧也挑挑眉,回视闫景宸。 闫景宸想了想,翻出一个崭新的锦囊,将昆仑镜本体和精魂一起装进去,准备带下山。 山下—— “紫磬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出现?”蓝岳问红碎。 “应该还在丹房,原始丹炉......”最后四个字,红碎动了动嘴但没出声,蓝岳看她的口型,表示明白。 丹房那边因为坍塌而电力全无,紫磬只得翻出两支陈年老蜡烛点燃,就着烛光布阵。 来自地底深处丹炉的异动越来越厉害,时间紧迫,紫磬不敢懈怠,驾驭着他的大蒲扇来往各处,希望尽量将防御阵布的大一点,就算到时候再也没法藏住丹炉的存在,也好歹将可能出现的伤害缩减在最小范围内。 他一个人忙碌着,在这寒冷的雪夜里,居然出了一身热汗。 “妈的,累死老子了!”紫磬咒骂一声,阵法终于布置完成。 就在这时,他发现丹炉的异动不知何时停止了,仔细探查一下,居然安安静静的。 紫磬:“......” 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紫磬恐有变化,想着还是赶紧催动阵法的好。 他默默念起口诀,漫山遍地亮起微弱的紫光,在白雪的反射下,显得特别美丽。 就在光芒愈发强烈起来的时候,紫磬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伴随着有消息进来的提示音。 “......” 紫磬挣扎了一下,收住口诀,掏出手机。 微信上,昆仑派高管群—— 霸道掌门:警报解除,辛苦各位了,先不要解散,我很快就下山。 臻红萌萌哒:昆仑镜没事了? 霸道掌门:一言难尽,等我下山。 臻红萌萌哒:好 蓝月亮洗手液:小梧没事吧? 紫色小药丸:师兄,你说什么?昆仑镜异动解决了? 霸道掌门:↑自己不会看? 紫色小药丸:卧槽! 臻红萌萌哒:昆仑镜没事,丹炉也应该没问题了,紫磬你快回大殿来,别管丹房了。 半晌,众人收到紫磬发出来的一条语音—— 紫色小药丸:“闫景宸我【哔——】你大爷!昆仑镜没事你特别不早说,老子累得跟条狗似的布完阵,你跟我说没事了?我要跟你断绝师兄弟关系!!!” 霸道掌门:行啊,把你逐出师门,出去别说是我闫景宸的前师弟。 紫色小药丸:......冷血动物! 橙煔:哎呀,小师弟火气不要那么大嘛,明天开始来二师兄这里抄静心咒,顺便把你的丹房装修装修。 紫色小药丸:......嘤嘤嘤,我不跟你们好了! 霸道掌门:随你的便。 闫景宸发完这条,便收起手机,朝仝梧说:“准备下山了,你行不行?” “没问题的,走吧。”两人往山洞外走,仝梧问:“你那么对紫磬说话,他真的离开昆仑派怎么办?” “不会的,那么多年了,他什么尿性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一会儿下山,他一准像条哈巴狗似的朝你扑过来?” 仝梧:“......” “管他那么多干嘛?上来!” 闫景宸站在弱水剑上,将仝梧拉上来后,两人一同御剑下山。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交代 弱水剑载着两人,破开寒冷干燥的风,向着山下一路飞去。 仝梧踏着弱水剑伏在闫景宸背上,突然心里有所触动似的,回头向身后的昆仑秘境望了过去。 “怎么了?”闫景宸察觉到他的动作,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仝梧摇摇头,抱紧闫景宸的腰。 闫景宸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宽心,已经没什么事情会再来阻挠他们了。 背后,一股清流从昆仑秘境飞出,旋转着追在两人身后,接着是第二股、第三股,在空中渐渐汇聚拧成一股绳,而后飞到两人身边,并驾齐驱。 闫景宸侧头看了眼,没有说话,弱水剑渐渐下降。 弱水剑出现的第一时间,红碎就发现了他的踪迹,朝天一指,师兄弟几人一齐抬头看去。 “哟嚯!小梧回来了!”紫磬率先欢呼出声,朝着空中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仝梧笑着朝他们招手,弱水剑还未接近地面,他便心急地跳了下去,迎面而来的是紫磬热情的扑到,“卧槽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缺胳膊少腿。”仝梧笑说。 “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丹炉巨震,应该是和昆仑镜产生强烈共鸣的关系。” “太复杂,回头细说。”说着,仝梧看向收起弱水剑向自己走来的闫景宸。 闫景宸走到师弟师妹们面前,环视一圈,说:“确认是昆仑镜计划夺舍仝梧,虽然现在还没搞清楚他的动机,不过问题基本解决了,昆仑镜力量被全面压制,以后就是一面拥有少量灵力的普通镜子了。” “啊!”作为昆仑镜脑残粉的红碎惊呼一声。 几人皆向她看去,只见她表情复杂地看了闫景宸一会儿,才放弃似的说:“也罢,也罢,就这样吧。” 闫景宸摸了摸红碎的头,最近她换了新发型,一头短发染了颜色,很是时髦靓丽。 “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师兄又不会对昆仑镜怎么样,你担心啥?”后面又补了一句:“要怎么样还会等到下山跟你报告?” 红碎:“......” “既然事情解决,就先公布昆仑镜找回的消息吧,其他择日再说。” “好!” 众人点点头,退到闫景宸身后,他一人站在大殿前,俯视阶下众弟子。 弟子们按照等级划分站位,恭敬地向闫景宸行礼—— “参见掌门。”上千人声音汇成一句话,响彻昆仑公格尔峰上空。 闫景宸抬手,示意弟子们起来。 “怎么样,我师兄帅吧!”紫磬附在仝梧耳边,笑嘻嘻地问,早就忘了刚才说要和闫景宸断绝关系的那番话。 “嗯,特帅!”仝梧点点头,深表赞同。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闫景宸,不是在自己面前有点逗比有点二还有点贱的闫景宸,也不是偶尔透露出霸道总裁气质的有钱人闫景宸,更不是南冥殿里一心维护自己的爱人闫景宸,这一刻,他是昆仑派掌门人! 修真界第一大派昆仑派的掌舵人,舍他其谁!? 感受到背后来自仝梧的爱恋目光,闫景宸觉得心里被灼得热热的,整个人有点轻飘飘。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快要飘到天上的愉快感觉,负手在背后,朗声道:“今天召集诸位弟子殿前集合,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此事关乎我昆仑派盛衰,所以还望各位弟子知晓以后,低调行事,切勿过多泄露。” 闫景宸的声音被真元夹裹着,远远传送出去,偌大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话,带着无可匹敌的威严气势,压在场下弟子身上,就连站在他身后的红碎等人也感到一阵强大威压。 好帅!!!好酷!!!好有型!!! 仝梧也感受到了那阵威压,他在被压一头的同时,心里也在花痴着闫景宸——我的男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广场上先是鸦雀无声,接着爆发出比先前更为震慑的齐声应答:“弟子定当不辱掌门厚望,谨记教训,决不透露半点消息!” 仝梧心想:昆仑派的弟子还真有默契。 闫景宸很满意,点点头,收起自己的威压,底下众人顿感肩头一松,却不敢多动。 掏出放在身上的锦囊,闫景宸在众人的注视下松开锦囊口,接着,被暗淡金色光芒包裹的昆仑镜本体和凝成蓝色结晶的最后一丝精魂同时跃出,在闫景宸面前沉浮。 众弟子:“!!!” 底下传来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接着小声议论响起。 闫景宸沉默不语,弟子们很快就收起声音,静待掌门继续说话。 “如诸位所见,这是本派的镇派之宝,这座昆仑大山的化身——昆仑镜。” “昆仑镜是远古时期昆仑大山藏风聚气凝聚出的灵物,得天帝御赐昆仑君之名,作为昆仑山的守护神,后又助我派开派祖师乾,创立昆仑派,及至吾师玉春子时期,昆仑镜突然分离崩析,四散天下。” 闫景宸说得不快,底下不少近一百年才入门的弟子第一次听到,不住点头。 “吾师玉春子飞升前,曾费心寻找昆仑镜碎片许久,及至飞升,仍不忘嘱咐景宸,务必找回昆仑镜,以护我派根基,否则不出五百年,昆仑派必衰。” “今日要向众位宣布的消息就是,景宸不负师命,将昆仑镜找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和威严,掌中昆仑镜若即若离,不能飞远。 “但是!”在广场浮动的氛围下,闫景宸话锋一转,又说:“昆仑镜犯下了不可饶恕之事,妄图夺去仝梧的身体,取而代之!”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一时竟没有止住。 仝梧作为当事人,又经历了差点失去自我后降服昆仑镜的惊心动魄,在闫景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而没有太多情绪,倒是底下弟子们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他耳尖,听到有人在问仝梧现在情况如何,顿时心里一暖,那些都是平日在早课上认识的相熟弟子,还有几个是紫磬的徒弟。 “仝梧无碍,诸位请放心。我要说的是,虽然仝梧是身在三界六道之外的僵尸,但魂魄不散,夺舍便理所当然不是什么正当行为!关于昆仑镜为何突然崩裂,又为何在聚齐后妄图夺取仝梧的身体,此事还待调查,待结果浮出水面,景宸定会给众位一个交代。” 喧哗渐止,闫景宸最后说:“昆仑镜崩裂之事在修真界中只有少部分前辈知道,他们有的飞升,有的陨落,是以流传至今,已经鲜有道友知道昆仑镜之事。今日向诸位弟子通报此事,无非是想诸位放心,其他的,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众弟子训练有素地离开广场,闫景宸收起昆仑镜,朝身后众人看了一眼,示意跟上。 几人都没有御物,而是随着闫景宸一起,踩着被积雪覆盖的台阶往上攀。 掌门住处东暖阁—— 安放昆仑镜的锦囊被随意放在一边,闫景宸抬手变出茶具,仝梧便自觉接过,在他身边坐下,开始动手烹茶煮茶。 暖阁里一时气氛融洽,众人说笑品茶,暂不提昆仑镜之事。 这里很是温暖,仝梧有些昏昏欲睡,不住点头打瞌睡,被闫景宸扶着靠在肩上,轻声问:“困了?回屋里睡去?” 仝梧这才醒来,摇摇头说:“不要,我想待在这里。” “找点事情做吧!”闫景宸将锦囊推到仝梧面前,“派你拷问昆仑镜,如何?” 仝梧:“......” 众人一时也有点无语,掌门师兄这是色令智昏了吗? “你疯了!”仝梧将锦囊推回去。 闫景宸无所谓地挠挠头,在师弟师妹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把山上的事情简单说了,就连一直瞒着他们的关于玉春子的事情也交代的一清二楚。 听完这些,红碎他们倒是对师父的隐瞒抱以理解态度,毕竟留一丝神识在凡间这种事情,在天庭是完全不被允许的,被发现了可是要削去仙籍投入轮回受苦的,越少人知道当然越好!至于仝梧差点被昆仑镜夺舍成功的事情,他们的态度则又是空前的一致:昆仑镜那么对仝梧,该让仝梧审,好好虐虐这个莫名其妙的山神。 仝梧:“......” 你们一时都不要那么默契好伐!仝梧在心里吐槽。 他还是不想审昆仑镜,一方面他知道昆仑镜对着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白费这时间和力气干嘛?另一方面他实在是恶心昆仑镜,不愿多见。 仝梧不愿意,其他人也都不愿意,最后这件事情又落到了闫景宸头上。 也罢,谁让他是昆仑派掌门呢?闫景宸一点头,收起了锦囊。 “时间不早,大家各自散了吧!好好休整几日,快过年了,也该准备准备了。”闫景宸说。 “对哦!”红碎一拍额头,“今年过年应该会比往年热闹吧!” “是啊,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在这几日。”蓝岳接口。 仝梧:“???” 他们你来我往地说着,仝梧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送他们到门口,走在最后的紫磬又转头对闫景宸说:“其实吧......师兄,我那地儿都塌了,没地方住,在你这借宿一晚好不?” 闫景宸冷冷一瞥,橙煔赶紧来拉紫磬,“行了师弟,到二师兄那凑活一晚,顺便抄点静心咒败败火。” 紫磬:“......” 临走紫磬还不放弃,扒着门框问:“师兄,丹房重建装修的事情你看着办,千万别小气啊!还有我的xbox和正版游戏盘,全被压了,记得赔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紫磬被拖走,仝梧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对闫景宸说:“赔是不用赔了,你给他以身相许吧!” 闫景宸:“......”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推 待人都走光了,闫景宸一揽仝梧的肩膀,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歇息了。” 仝梧点点头,和闫景宸手牵手回到暖阁,房门在两人身后自动关上。 闫景宸抬手,分散在各桌上的茶杯和茶具归拢到一处,仝梧要上前去接,闫景宸拉住了他。 仝梧:“???” “他们自己会洗,不用管他们。”说着,闫景宸拉起仝梧,从暖阁的侧门出去。 临出门前,仝梧疑惑地回头看了眼,只听闫景宸又朝暖阁里喊道:“顺便把这里打扫一下,弄干净后自己回柜子里待着。” 暖阁附带的小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闫景宸带着仝梧离开。 走过一段连接主卧和暖阁的走廊,闫景宸带着仝梧出现在房间里,仝梧这才注意到,原本电视机边垂着的帘子后有一道门,原本他还以为帘子只是装饰呢。 回到房里,闫景宸放松许多,将装着昆仑镜的锦囊随意丢在桌上用来装饰的瓷盘里,然后双臂一舒,顺手将身上的衬衫给脱了。 “......”仝梧目瞪口呆,这货怎么就这么随意地把衣服脱了呢!!! 这是仝梧第一次见到闫景宸裸/体,他身材不错,六块腹肌端端正正,手臂上也有匀称漂亮的肌肉,只是穿着衣服是不怎么显露出来罢了。仝梧一下子就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想起前些日子无聊时看电视里的相亲节目,当男嘉宾秀出自己的六块腹肌时,女主持人很是风骚地说了一句:“哇!这样的男人腰力很好哦!”,而后笑着恭喜和男嘉宾配对成功的女嘉宾。 腰力很好......仝梧艰难地让自己吞了口口水,下面有点那啥了。 仝梧死时尚未成亲,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加上在这之前一心苦读圣贤书,对于这种男人该有的正常反应,他感到既陌生又尴尬,脸上不自觉地发烧,只想冲到门外雪地里狂奔一圈来降降温。 为了不让闫景宸发现自己的尴尬,仝梧眼神四处乱飘,等看到瓷盘里的锦囊时,他眼珠子一转,抓起锦囊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扔呢?也不藏藏严实,让昆仑镜溜了可怎么办才好?”说着,从沙发上起身,往柜子的方向走去。 闫景宸看着仝梧有些仓皇的背影,若有所思了一会儿,顿悟他的仓皇从何而来后,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爬上了闫景宸英俊的脸庞。 仝梧完全不知身后闫景宸的表情,打开一扇柜门想要将昆仑镜放进去,却发现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属于不同朝代风格的衣物,想来是闫景宸过去穿着过的。关上柜门打开第二扇,里面分成两个区域,一边挂满了成套的高级定制西服,另一边则是很多符合现代人审美的休闲装。 这里也不能藏,还有什么地方是能藏东西的? 仝梧抓耳挠腮,心想如果再找不到藏昆仑镜的柜子,恐怕就要被闫景宸识破他的尴尬了。 就在这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最底下藏在柜门里的抽屉。 这里也许可以暂时安放昆仑镜!仝梧高兴地打开抽屉,然后就僵住了——这尼玛满满一抽屉的内裤啊!内裤啊!内裤啊! 呵呵...... 仝梧尴尬地在心里笑笑,说:“好像找不到地方藏,算了,还是先放在瓷盘里好了。”说着,地将抽屉推回去,又起身将柜门合起,刚要转头,就被一股大力推住,压在了柜门上。 仝梧:“......” 他抓着锦囊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身体就被闫景宸压住了,闫景宸像是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仝梧的两只手腕抓在一起,高举过头顶贴在柜门上。 “怎么不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丢在瓷盘里的好。”闫景宸的声音贴着仝梧的耳朵,性感地让人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嗯?”见仝梧不回答,闫景宸的语调上扬,逼他回答。 “......额,我找不到藏东西的好地方,你的房间还是你比较熟,先放着,等你明天找地方放。”说着仝梧拱了拱身体,“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 “哦?放开你?”闫景宸又往前一点,和仝梧贴得更紧了,仝梧甚至能感觉到他硬硬的胸肌,那热度随着心脏的跳动一阵阵传来,令他心神荡漾,差点把持不住哼出声来。 “快......快放开我,手好酸......” 闫景宸稍稍松了松,同时说:“听我的话,把东西藏在我说的地方,就放开你好不好?” “好......”仝梧只感觉自己要不行了,被闫景宸这样搂着的感觉,既危险又甜蜜,他隐约有点想和闫景宸做些什么的欲/望,但是羞涩和不知所措也伴随着他。 仝梧又在心里大叹:百无一用是书生,面对调戏没办法! 闫景宸咬了一口仝梧的耳垂,又软又嫩,还带着点凉意,便将他的耳垂含进嘴里,用舌头与口腔温暖着。 咬够了,闫景宸才扶着早已腰身虚软的仝梧微微退后,说:“乖,把柜门打开。” 仝梧头晕目眩,乖乖照做,接着闫景宸又让他把抽屉打开,直到这时,仝梧才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想要将开了一条缝的抽屉再次推回去。 “诶!这是做什么?”闫景宸拦住仝梧,“不是说听我的话么?藏好就放开你。” “可是......” “可是什么?” “这里面都是你的那个......内裤。” “哦!”闫景宸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把昆仑镜和它们放在一起,你会吃醋?” “......”等等,这什么逻辑!仝梧简直要炸毛。 闫景宸笑出声,“不是吃醋?那就是舍不得让我放开咯?” “......” “说真的。”闫景宸又说:“柜子里这些你喜欢哪一款?白色和你胃口吗?” 闫景宸的抽屉里,内裤款式有两三种,从白色到灰色到黑色,整齐排列。 仝梧拒绝回答,咬着嘴唇沉默不语,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你不回答,我就当做你喜欢我什么都不穿了。”终于,闫景宸使出了杀手锏。 “闫景宸!”仝梧恼羞成怒,“你能不能正经点!!!” 然后—— 仝梧:“......” 闫景宸:“好看吗?” 仝梧转身看到闫景宸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他......他......他是什么时候连西裤也一起脱掉的!虽然很羞耻但真的很想多看几眼!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公主抱是怎么回事卧槽天旋地转的老子好晕感觉要吐了闫景宸你快放我下来! “噗通”一声,随着仝梧内心的咆哮,他被扔在了床上。 雕花大床质量过硬,上面还很时髦地垫了席梦思,摔下去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床架也纹丝不动。 闫景宸欺身压了上来,和仝梧面对面贴着,他立刻感觉到了仝梧的状态。 闫景宸凑到仝梧颈边轻嗅,说:“横竖都是被我压,就从了本大爷吧。” 仝梧:“......” 仝梧小朋友神奇的脑回路里是这样的:此处我是不是该大喊破喉咙来救我...... 闫景宸的气息围绕在仝梧身旁,他对未知的微恐惧心理被向往所战胜,手臂从闫景宸腋下穿过,抚摸着闫景宸线条流畅的背脊,说:“别闻了,我还没洗澡呢!” “没事,我喜欢。” 蓝色纱帐轻轻滑落,将雕花大床遮了个严丝密缝。 “等等!”仝梧推开闫景宸一些,“昆仑镜......” “不管他!” 纱帐拉开一条小缝,锦囊被扔了出去,恰好落在桌上的瓷盘里。 纱帐里隐约有说话声,是闫景宸在问:“小梧,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修炼法门,叫双修。” “嗯嗯......” 半天折腾下来,天光大亮,外面是接连几日来难得的好天气,仝梧却很是郁闷地躲在室内没出去。 “怎么了?”闫景宸问。 “没什么。”仝梧摇摇头,心想还好自己是只僵尸,换个普通人,恐怕昨夜早就被闫景宸弄散架了,“你这是......攒了多久啊!” 偌大的温泉池里,闫景宸靠到仝梧身边,将他拉进自己怀里靠着,“从小到大的都为你攒着。” 仝梧:“......我还不知道你几岁。” “......” 闫景宸的年龄当然是不可考据的,仝梧稍微脑补了一下,觉得这种“老少恋”有点拽。 闫景宸房内并无温泉池,这座温泉是理论上不可能在昆仑山脉内出现的天然温泉,当初被发现后,闫景宸便在其上建了房子,又用法术设了特殊的传送阵,使得他从房间内能直接通到这座温泉,让仝梧不由得感叹——你们这些修为高的人真会玩。 仝梧好玩地划着水,突然,他轻轻地“咦”了一声,颇为讶异。 “怎么了?”正在给他按摩舒缓的闫景宸问。 “昆仑令......” 闫景宸从他肩上看过去,莫名其妙道:“昆仑令怎么了?” “系昆仑令的绳子原本不是这样的......”比起现在的绳结,过去的那条更为朴素。 闫景宸捏着仝梧的肩颈,淡定道:“哦,那你就用这条吧,门派长辈们喜欢你,送你的礼物。” 仝梧:“???” “还记得昨天咱们下山时,追着弱水剑的那几道灵气吗?” “嗯。” “是这样的......” 闫景宸解释了昆仑秘境内的情况,原来冰层里封着的人,都是昆仑派自古以来未能飞升而陨落的长老们,飞升成功的前辈,则由其弟子挑选师父最挚爱的一件物品封进冰层,以作纪念。当然也有飞升的前辈们在历劫前亲自指定物品的,所以才会出现红肚兜这种东西。 躯壳和物品里都包含着昆仑派前人们的执念,如今他们将执念编成一股绳,变成了一种守护,给予仝梧。 听完后,仝梧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刚才我们那个,岂不是都被前辈们看光了,我靠,我不活了!”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叫老公 被昆仑派前辈们围观了整个h过程的仝梧,直到回到闫景宸的房里,整个人都还是不好的,更可恶的是闫景宸居然还拉着他在温泉水里来了一发,快到极限时仝梧哭着喊着要爬出水池,硬是被闫景宸抓着脚腕给拖了回来。 仝梧:“......” 闫景宸从后面抱着仝梧,一边发挥他惊人的腰力,一边哄着怀里的小朋友,“乖,就在水里出来,没有人看得到,这个地方他们都进不来。” “呜呜......不要!” “没关系的,来。” “不要,闫景宸你放我......放我出去!”仝梧靠在岸边大声尖叫,胸口贴着池壁,被池壁上天然形成的尖角磨得胸膛发红,微微刺痛。 闫景宸的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他的胸口和池壁隔开。 “我不行了,景宸,景宸......” “叫老公。” “......” “投不投降?”闫景宸停止腰部动作,护在仝梧胸口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滑动。 仝梧抵死不从,闫景宸放弃似的说了句“那好吧!”,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在仝梧以为他终于肯妥协而松了口气的时候,闫景宸却突然猛地又靠回来,抓着他的腰又动了起来,而且频率比之前更快,力气大得仝梧差点以为自己会碎成渣渣。还没完全松下来的那口气中途变调,化为更高亢的尖叫。 快感太多,不及承受,仝梧双手握拳,死命地捶着池岸的石板,才不至于太快屈服...... 闫景宸的房间里—— 电视机前的中式木艺沙发被撤走,闫景宸一挥手变出张软榻和一张与之相配的单人沙发,仝梧靠在软榻上看电视,闫景宸坐在一边读书,一时间倒也宁静温馨。 其实仝梧还有些生气,以后叫他怎么直视那一池温泉?这个闫景宸,真是太过分! 然而仔细一想,自己还是有享受到的,如此说来,还有什么资格生气?按照闫景宸的性格,如果自己反抗的态度太过坚决,他必然不会勉强,若不是自己在这中间有过某种意志上的松动,他必然也会适可而止。 说到底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要享受又要充当圣母白莲花,这么苏可不是好孩子啊! 想到这里,仝梧释怀了。像他这种书呆子,要么打死想不明白钻牛角尖,要么像现在这样想通后非常豁得开,就是现在让他和闫景宸在昆仑山冰天雪地里野/战一发,说不定他都会点头答应,说干就干! 想通,就是那么简单! 虽然是第一次,可仝梧却没觉得有什么地方特别难过,腰不酸,就连后面那个地方,除了还隐隐有对快感的记忆,什么疼痛和异物感都没。 靠在软榻上,他动了动。 闫景宸察觉到了,合起书抬头问:“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没有。”仝梧摇摇头,“还是换原来那组沙发吧,我腰不痛,真的!这软榻让人起鸡皮疙瘩。” “......” 仝梧眼神诚挚,然而并未感动闫景宸,他还记得仝梧有一回脆地骨折的事情,刚才被自己翻来覆去地折腾,恐怕不会好。 将手上的书随意往旁边一放,古籍自动飞回房内的书架上。 “是不是太无聊了,电影不好看?”闫景宸挪尊臀到软榻上,坐在仝梧脚边,摩挲着他的大腿。 “还行吧,说僵尸的,有点夸大其词。” “那还是别看了,我们来找点别的娱乐活动。” 仝梧:“???” 闫景宸抓起桌上瓷盘里的锦囊,牵着绳子在手上甩,“来玩审问昆仑镜的游戏好不好?” 仝梧:“......” 说真的,这种y仝梧实在没什么兴趣,昆仑镜浑身都是让人呵呵的槽点。 就在这时,闫景宸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铃声换了,是时下挺流行的一首情歌。 “喂。”闫景宸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是谁,说了几句话后,闫景宸的表情立马变得凝重,对电话里下令道:“快请贵客上山,不不,还是派车下山去接!” “什么?想爬爬山?那行吧,不过我还是得去接,你们赶紧将正殿收拾赶紧,准备迎客。” 闫景宸挂了电话,仝梧立刻问他怎么了,他甚少见到闫景宸如此紧张的模样。 “来了位贵客,说不想麻烦年轻人去接,要亲自走上来。”闫景宸答道。 “什么客人?” “师父的旧交,身体还好吗?可以的话我想让你和我一起下山去接他,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仝梧当然求之不得,总比让他在这软榻上成天躺着好,况且他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两人各自换了身干净隆重的服装,相携出门,可怜的昆仑镜又被扔在了瓷盘里,存在感跌破新低。 一出门,闫景宸便御剑飞向山下,速度之快,叫人咂舌。 弱水剑带着两人往山下去,仝梧发现闫景宸飞的方向,正是他未曾谋面的山门。 及至弱水剑落地,仝梧看到红色片雪不沾的桥栏,才惊讶地发现这地方他居然熟悉无比! “怎么了?”闫景宸问。 “我来过这里。”仝梧说。 就在闫景宸要接他话茬的时候,仝梧看到从另一座护城桥的桥头,有三人朝这里走来。 闫景宸无暇多说,赶紧迎了上去。 “老萨满,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被闫景宸称作老萨满的人笑说:“还是你这块风水宝地不欢迎老头子我。” “哪儿的话,老萨满您说笑了,如果被师父听去,一定会教训我的。” “哦,对了!说到你师父,他最近可好?” “他......彻底飞升了,我想应该不错,挺好的。” 老萨满点点头,想来是听明白了闫景宸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多问。 他俩说话时,仝梧一直乖乖跟在闫景宸身边,有些若有所思,又有点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老萨满注意到了仝梧,问闫景宸道:“这位小道友是......?” “哦,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道侣仝梧,是个尸修。”说着,又向仝梧介绍老萨满道:“小梧,这位是老萨满,师父的挚交旧友。” “老萨满好。”仝梧满脸堆笑地打招呼,肉鼓鼓的包子脸,特别招人喜欢。 “小道友好。”老萨满也笑着回应。 说是老萨满,其实他的面容特别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身藏人服饰,眼睛特别大特别明亮,和闫景宸一样能直视昆仑山上没有被雾霾所阻隔的强烈阳光。老萨满的面容不老,可是仝梧从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读到了经历岁月消磨后的沧桑,还有慈悲,和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恍惚间仝梧在想,如果玉春子站在面前,是不是也会用这样慈爱的眼神看着自己。 和老萨满寒暄完,闫景宸又和他身后的两个同样身着藏袍的男人打招呼,仝梧这才知道,这两人是老萨满的徒弟。 “老萨满,听说您想爬山,景宸陪你走走?”闫景宸问。 “好啊!走吧走吧,这位仝小道友一起吗?” “当然!”仝梧应了,随着他们一起,往桥头所指的方向走去。 来到被浓雾遮蔽的山门前,仝梧隐约知道那后面有什么,再回头看看,红色栏杆的桥已经重新被浓雾遮掩起来,阻挡凡人的接近。 闫景宸一挥手,浓雾渐散,现出两扇高大的黑色山门,气势宏伟,上面刻满了各种符篆。 老萨满说:“这扇门,记录了你们昆仑派的一切。” “是啊。” 闫景宸应了一句,将一丝真元凝在指尖,从大门的某处注入进去,真元便自行在符篆间行走,所过之处皆闪过一丝金色光芒。 符篆尽数被昆仑派掌门的真元填满,缓缓打开,闫景宸偕同老萨满率先跨过门槛,大门在众人身后缓缓合上。 如仝梧所知,门后是宽阔到无边无际的阶梯,向上高耸入云,不知有多少级台阶。 老萨满的徒弟一人执萨满面具,一人执巫师权杖,跟在后头往上走。 “我老啦!”走了一会儿,老萨满说。 闫景宸一愣,随即回答道:“老萨满,您说笑了,您怎么会老呢?我师父他才老呢。” “哈哈!”老萨满笑笑,没继续说这个,而是突然问道:“昆仑镜,全找回来了?” “嗯。”闫景宸点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找回来就好,这中间也有不少曲折,苦了你这孩子了。” “不苦,找回昆仑镜是我派弟子的职责所在,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嗯......”老萨满沉吟,众人又一时无语。 公格尔峰海拔七千多米,从山门通往昆仑大殿的台阶不知有多少级,如此壮阔。 又走了一会儿,老萨满又说:“你那些师弟师妹,现在可好?” “都挺好的,红碎和小梧一起替我管着办事大厅和网吧,蓝岳帮忙管生意,紫磬看着丹房,一切相安无事。” “嗯,不错,其他几个呢?” “橙煔一直在外在我替我寻昆仑镜碎片的下落,这几天刚回门派,双胞胎在闭关,青炻好几百年没消息了,谭鑫正在寻。” “哦,那这回老萨满来,是见不着你们全部人了。”老萨满点头,语气无不惋惜。 仝梧则是安安咂舌,这老萨满不但知道知道闫景宸几个师弟师妹的事情,知道昆仑镜的事情,居然还知道玉春子留了一丝神识在凡间的事情!看来此人和昆仑派关系非同小可。 就在仝梧暗自思虑的时候,老萨满点了他的名—— “仝小道友,怎么不说话?”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托付 听到被点名,仝梧赶忙将自己的思绪抽回来,和老萨满说话。 老萨满为人亲和,没有将仝梧的心不在焉放在心上,反而还和他聊起了一些时下年轻人喜欢的东西,让仝梧颇为惊讶的是,老萨满对现代社会的熟悉程度比他还高!而且他不但亲和风趣,知识也很渊博,和仝梧讲了很多好玩的事情,爬山的时光就变得不那么枯燥无聊了。 “年轻人,有时候爬山也是一种修行啊!”老萨满对仝梧说。 仝梧看这老萨满,觉得他的眼神很深邃,那是充满着无限包容的眼神。 老萨满光顾着和仝梧说话了,刚才还唱主角的闫景宸现在反倒成了个陪衬,不过看到尊敬的长辈认可自己的道侣,闫景宸的心里比谁都高兴。因为仝梧的身份特殊,闫景宸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身边的人容不下仝梧,还好他够幸运,门派弟子、师弟师妹、师父,甚至这位从来对自己关照有加的老萨满,都给予了他无限支持。 老萨满看看天,说:“时代变了啊!这年头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太时髦,要不是景宸这孩子一向正直,老萨满还以为他要折腾什么邪术呢......” 明显是带着调侃的语气,仝梧听得出来,其实他从未对自己和闫景宸的这种同性间的道侣关系有过任何质疑,他是学识渊博的老萨满,他活过了很久的时光,看过太多的物是人非,最大的愿望早已不是飞升成仙,而是看着自己熟识的后辈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安好。 海拔七千多米的高度,凡人登上这样的高度需要经历千辛万苦,可他们这些修士,拥有超脱凡人的得天独厚,登上这样的顶峰,不论是御物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都比凡人轻松太多。也正因为太轻松,待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仝梧甚至感觉不真实,他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距离看昆仑派,宏大到不可思议! “走吧,天黑了,看样子又要下雪,我们快进屋去。”闫景宸朝老萨满说。 一行五人穿过偌大的昆仑广场,进了大殿。 红碎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老萨满的那一刻,都高兴地围了上来,这情景,让仝梧联想到了之前看过的高丽国画报——一群年轻人簇拥着伟大领导人,歌功颂德。 被自己的可怕联想给雷到了,仝梧在心里吐吐舌头,感觉对老萨满特别不好意思。 老萨满笑着和这些可爱的晚辈们说话聊天,就连蓝岳这样的面瘫,在看到老萨满后,表情都不禁多了一些。 “都赶紧坐吧,杵在这做什么?还嫌老萨满爬山不够累吗?” 被闫景宸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得邀请老萨满入座,又是一阵簇拥,老萨满上座。 圆桌上摆着一些昆仑山里特产的鲜果,这些可都是在凡间见不着的东西,传说中西王母蟠桃宴里的蟠桃,也摆放在在其中。除了这些稀有的鲜果,桌上还摆放着一些糕点,散发出甜甜的香味,仝梧抽了抽鼻子,这些香甜的味道让他感到极饿。 紫磬朝仝梧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些东西你都能吃。 有弟子奉上茶水,用昆仑山纯净的雪水冲泡出来的碧螺春,清香扑鼻,卷曲的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姿态曼妙。老萨满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上好的碧螺春,虽然香,但我还是喜欢咱们藏人的酥油茶。”语气里透出无限的不舍和怀念。 众人:“......” 仝梧很敏感,看了眼闫景宸,闫景宸也察觉到了老萨满语气的异样。 他一挥手将大殿的门给合上,外面的寒冷空气顿时被阻隔,“老萨满,大殿偏凉,不如我们移步偏殿?” “也好,这里太大太空旷,人老了,容易觉得寂寞。” 几人没有让弟子前来,而是亲力亲为将圆桌等等搬到偏殿里摆放好,几人重新入座。 说是偏殿,其实也就是昆仑大殿边上的一间休息厅,相比起昆仑大殿的华丽和庄严,这里显得更为温馨舒适,暖融融的透着让人舒缓的香味,老萨满刚才略微灰暗的表情也变得明亮起来,和一众小朋友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直至深夜,众人才各自散去,闫景宸留老萨满在昆仑派住几日,他也欣然答应。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仝梧刚被闫景宸弄完一轮,浑身都觉得软绵绵的好舒服,靠在他身上瞌睡地闭着眼睛,却想起来有话要说。 “景宸......”迷迷糊糊,仝梧伸手摸索,闫景宸将手伸过来,送到仝梧手上,和他十指相扣,“嗯?怎么了?” “我觉得老萨满他......怪怪的,好像有心事。” 闫景宸沉默半晌,才答道:“先睡,明天我们再去拜访他,他喜欢你,这几天多陪陪他。” “好。” “睡吧。” 次日早上,仝梧醒的比闫景宸晚,也不知多少天了,老错过早课。 “醒了?快去洗漱一下,老萨满说等你醒了,让咱俩去他那一趟。” 仝梧一听,赶紧冲进卫生间,还没忘记埋怨闫景宸:“怎么不把我叫醒,让老萨满等着多不好意思!” “老萨满让你多休息,怪我咯?” 仝梧:“......”要不是满嘴牙膏泡沫,就该出去喷闫景宸一脸。 两人穿戴整齐,一起去了老萨满住的客房,两位弟子守在房门口,见他们来了便替他们开门,仝梧注意到他们手上的面具和权杖不见了。 进到屋里,老萨满正在煮酥油茶。 闫景宸拉着仝梧脱了鞋,在厚重的毡毯上盘腿坐下,仝梧好奇地凑在老萨满身边,看他煮酥油茶。 老萨满煮茶的时候很认真,没有说话,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直到将煮完的第一碗茶递给仝梧,才说:“不好意思,改了改房间的摆设。” 闫景宸说:“无妨,老萨满煮的酥油茶,景宸也很喜欢。” 仝梧却抽着鼻子闻香味,不敢喝,他到现在都还只敢吃紫磬指定的东西。 “小道友,快喝喝看,不会拉肚子的。”老萨满朝仝梧眨了眨眼睛。 “喝吧。”闫景宸示意。 仝梧将茶碗凑到嘴边,小小嘬了一口,脸上就立马写上了“好喝”二字。 老萨满呵呵笑,说:“小道友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怎么做。” 仝梧连声道谢,心满意足地喝完了一碗,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热了起来,体温终于不像个死人了。 闫景宸替老萨满和自己盛了酥油茶,说:“老萨满,景宸看您心事重重的,这次上山,可是有什么难事?” “你啊!”老萨满盘拢腿,说:“你这孩子懂得察言观色,瞒不过你。” “不只是我,小梧也发现了,有什么事您说,景宸定全力相助。” 老萨满长叹一口气,饮了口酥油茶,“我......快要天劫了。” 闫景宸:“!!!” 仝梧:“!!!” 闫景宸:“您的意思是?” “是的,最后一次,雷劫。” “......” 沉默了一会儿,老萨满打破僵硬,“其实昨天上山,是有两件事要托付给你,其一,便是门外两位徒弟。” 闫景宸点点头,“两位师兄,昆仑派当然会罩着。” “这其二嘛......”老萨满从身侧拿过面具和权杖,说:“这两样,也需得借你昆仑密室一用,保存上一段时间。” 闫景宸接了,郑重地收进锦囊,贴身放好。 仝梧本来还想问什么,可以瞬间他又觉得自己懂了——老萨满修炼的时间太久,如今即将面临最后一次天劫,不成功便成仁。熬过天劫,便是飞升成仙,熬不过,便化作陨落的星辰,从此消失。 这是一场不知道结果的赌博,一旦输了,代价惨重。 两个年轻人心事有些重,倒是托付完东西的老萨满,看上去轻松了不少,拍着他们的肩膀道:“你俩都清楚,修士与天争命,能飞升成功固然好,飞升不成也是逃不过的命运,我们逆天而活这么久,输了赌局,难道不该赔些什么吗?” 仝梧:“......” “小梧你我投缘,也不必替我难过,要不是如今你拜在昆仑派门下,老萨满倒也想收你做关门弟子。”老萨满想了想,接着又说:“不过这样也不好,不论我飞升与否,很快便不能教你什么了,将你绑着,也没什么意义。” “不会的,能得老萨满的教导,小梧三生有幸。”仝梧说。 大约是这番话让老萨满很高兴,他开怀大笑,又说:“既然这样,那不教点什么也实在说不过去。” “老萨满,您不用......”闫景宸赶紧打招呼,萨满教的秘术不外传,他不想如今人丁单薄的萨满教为了小梧坏规矩。 “无妨,不是本门秘术,只是老头子我这么些年自己钻研出来的东西罢了。”说着,拉过仝梧的手切脉。 仝梧是僵尸,他本该没有脉象,老萨满却诊地极认真,而后说:“景宸,你小子啊!双修也不是你这么折腾的,要不是小梧靠尸修之身扛着,恐怕早被你耽误了,简直胡闹!” 闫景宸一瞬间明白了老萨满指的是什么,居然破天荒地脸红了,仝梧也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没关系,照我说的做,保准你们修为突飞猛进还不伤身。” 仝梧和闫景宸:“......”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金雕 老萨满传授两人双修方法,仝梧听得一知半解,闫景宸却是连连点头。 说完,老萨满从地摊上起身,将衣服褶子整理干净,说:“好啦,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闫景宸连忙挽留,“老萨满,再多住一晚吧!” “不啦,天劫随时会降下来,就不给你这添麻烦了。” “还是送送吧。”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 老萨满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跟,又交给闫景宸一个罐子,才带着两个徒弟潇洒地离开了昆仑派。 “这是什么?”仝梧看着他手上的罐子问。 “不知道,老萨满说有说明书,让我自己看。” “......”这年头修真的也真是高端洋气,送东西居然还附说明书,客服倒是做的不错。 “走吧,先把东西放好,回去慢慢研究。” “好。” 闫景宸回屋,收起面具和权杖,两人飞身上了昆仑秘境,将老萨满托付之物在冰墙里封妥当了,才带着罐子回房间。 可是问题来了,仝梧没找到说明书...... “笨,不是这么玩的,要这样......”闫景宸说着,将食指抵在药罐上一个不起眼的凹进去的地方,注入真元。 “......”原来还带指纹真元识别系统的,真会玩! 药罐识别了闫景宸的真元,封药罐的油纸上便显出文字来。 仝梧:“???” “写的什么?”仝梧问。 封药罐的油纸上写的是藏文,仝梧看不懂,求助似的看着闫景宸。 闫景宸倒是懂得藏文,仔细阅读起油纸上的字迹来,越读到后面脸色越是微妙,待仝梧迫不及待地问他写的是什么,他才收敛起表情,严肃道:“里面是活血生肌的药膏,你这样偶尔会肌肉僵硬的,也可以用。” 其实这东西还有别的用处,不过闫景宸没敢说,心里却在给老萨满狂点赞——真是太上路了,这药膏的功效他太喜欢了! 随着闫景宸这道真元散去,油纸上的字迹再度消失。 “我把药膏收好,哪天我僵了,你给我抹点?”仝梧问。 闫景宸吞着口水说:“好,放床头的矮柜里吧。” “那么大一罐,放那儿?” “嗯,就放那里。” 仝梧看着闫景宸奇怪的眼神,满腹疑惑地将药罐子收了进去。 “对了。”仝梧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刚才老萨满跟你说的那什么双修方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句都听不懂。” “哦,那个啊......” “老萨满懂医?” “嗯,他是巫医,过去这附近一带村子里看病驱邪,全靠他。” “咦!那为何现在要离群索居,身边只带两个徒弟,生活不方便,而且很孤独吧!” 闫景宸耸耸肩,“没办法,破旧的时候被当做神棍给打击了,过街老鼠似的,于是就听了师父的意见,暂时搬到远离村庄的地方居住。原本是想等风头过了再搬回村庄的,谁知到科技越来越发达,大家都宁可去医院看西医,也不愿意像过去那样找巫医驱邪治病,况且他活得太久,已经被当做异类了。” “可是我看过很多关于民俗的报道,那些村民们仍然信奉巫医。” 闫景宸嗤之以鼻,“那些?不过是表演给游客们看的罢了,以为跳个大/神就是能给人治病的巫医了,那些面具法杖都没有神力!” “哦......” “其实世界那么大,总有科学无法解决的问题。”后面的话闫景宸没说,但是未尽之言中,仝梧听出了他对老萨满的担心。 仝梧上前抱住闫景宸,说:“老萨满不会有事的,他不是有两个徒弟么,巫医的传承不会因此而断掉的。” “但愿如此吧!”闫景宸拍拍仝梧的手,又问:“对了,你问老萨满说的双修方法,刚才没听懂吗?” “嗯......” 仝梧话音刚落,就被闫景宸一把捞了起来,他尖叫道:“闫景宸你做什么,现在是白天!” “想哪儿去了,我这不是打算给你解释双修么,用嘴说太麻烦了,咱们得讲究言传身教。” “......” “白天教学,晚上实践,包学包会。” “闫景宸,你特么又学蓝翔的广告,啊!!!” 关于教学相长,这两人配合得非常好,等闫景宸放他下床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确和几日前不同了,具体说不出差别在哪里,就是感觉特别身轻如燕,不若过去那般时有身体僵直的感觉。 当然了,这除了双修带来的效果,老萨满赠的那罐药膏也功不可没。 想到那罐药膏的真实用处,仝梧真是恨死自己看不懂藏文了...... 天气晴好,昆仑镜夺舍风波也已经过去,仝梧有些想念山下的昆仑网吧,便向闫景宸提出要下山去。 对此,闫景宸问:“网吧重要还是我重要?” 仝梧歪头想了想,“都重要。”他说。 “网吧是用来赚钱的,昆仑派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需要钱来养啊。” “别傻了。”闫景宸摇头,拉着仝梧在怀里,抱着他漫无目的地在屋前游荡,“养活昆仑派,靠那家破网吧能赚多少?当初开网吧的目的,是为了将网吧当做昆仑办事大厅的入口,现在入口换到别的地方了,网吧不开也无妨。” “......” “你喜欢上网,弄几台电脑上来好了,书房和房间里各放一台,再买几台ipad,再给门派里的网络升升级,全面wifi,走到哪上到哪,好不好?” 仝梧:“......” 这种充满着玛丽苏味道的土豪话语,大概只有闫景宸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觉得厚颜无耻浪费资源。 仝梧决定不理他,转身回屋。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长啸,一只金雕在空中盘旋一圈后朝两人俯冲下来。 仝梧:“!!!” 仝梧作为一介书生,自觉醒来后经历的很多事情已经够彪悍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却不想自己堂堂一届僵尸,居然被一只猛禽吓得倒退一步,躲在闫景宸身后就差哆嗦给他看了。 闫景宸拍怕他,示意他不必怕。 金雕俯冲到闫景宸面前,一收势,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收起翅膀。 闫景宸从屋里找了些药丸喂给金雕吃,又化了些雪水请他喝下,金雕才心满意足地咂咂嘴,飞到椅背上栖着,然后在仝梧惊讶的目光下口吐人语。 “景宸兄弟,许久不见。” “是啊,雕兄近来可好?” 雕兄......我还杨过小龙女呢!仝梧在心里吐槽。 金雕横了眼仝梧,继而又说:“老萨满让我给你传信,前些天他本想同你说昆仑镜的事情,来去匆忙,竟然给忘了。” “哦?老萨满有何指教?” “主人说,昆仑镜的事情若是要追查到底,一定会伤害到这位仝小道友,他让你好自为之,权衡定夺之后再看是否追查。” 闫景宸:“......” “你好自为之,我先走了。”说着,金雕一振翅,就要起飞。 “且慢,雕兄。” 金雕:“怎么?” 闫景宸摇摇头,又给他包了些紫磬搓的药丸子,系在他腿上,“小小礼物,雕兄带着,祝雕兄早日修炼出人身。” “自然,承你吉言。”金雕高傲地抖了抖羽毛,飞走了。 他走了之后,闫景宸说:“昆仑镜,还要不要审?” “你问我?卧槽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吗?” 闫景宸不语,摇摇头,刚才金雕传来老萨满的话,值得他深思。 两人回到房里,打开电视看新闻,倒是仝梧拿起桌上的锦囊把玩。 “审吧!”半晌,仝梧将锦囊扔回去,说。 “怎么?” “我就想知道,现在除了让我失去你,还有什么事情是能伤害到我的。” 这话闫景宸爱听,顿时心花怒放,将电视机一关,乐呵呵地就要审问昆仑镜。 仝梧:“......我怎么感觉你不该那么高兴,你真的把昆仑镜当做本派根基么......” “我又不是红碎那傻丫头,她是昆仑镜的脑残粉,我不是。” “......” 闫景宸将锦囊打开,昆仑镜一下子从里面弹跳出来,在瓷盘上沉浮。 闫景宸挥挥手,一把沙发出现在桌边,他指指沙发,对昆仑镜说:“坐。” 昆仑镜:“......” 他移到沙发上坐了,镜子和蓝色精魂靠的极近,却怎么都没办法融合到一起,只能堪堪在沙发上形成一个坐着的人形虚影,金光暗淡,显得特别憔悴。 “昆仑君,近来可好?”闫景宸问。 “好不好,你难道不清楚吗?”昆仑镜反问。 “那好,既然这样,咱们直接切入正题好了,反正我也不关心你好不好。” 昆仑镜:“......” “景宸,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仝梧适时插嘴,存心说了句好话,将昆仑镜气个半死。 “他怎么在这里!”虚影抬手,很不礼貌地指着仝梧。 仝梧意有所指地说:“我一直都在这,你眼里看不到我罢了。” “......”昆仑镜不理仝梧,哼了一声,又对闫景宸放缓了语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要你问,我都会说给你听,可是他得出去。” “有什么话不能在小梧面前说,我对他,没有秘密。” “可是我不想然他听到这些!!!”昆仑镜尖叫。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昆仑君 昆仑镜陡然尖叫的时候,仝梧正在翻阅一本随手从书架上招来的古籍,正是闫景宸先前读到一半的那本。 他瞥了眼昆仑镜,继续低头翻书,没说要留,显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昆仑镜打死不肯再说半句话,非要仝梧滚出房间才肯开口,不论闫景宸如何威逼利诱,他都只是维持着虚弱的模样靠在沙发上,那模样真是倔强的很。房间里一时间气氛很是微妙,后来还是闫景宸打破沉默,拿起锦囊对昆仑镜说:“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先这样吧,等你哪天想说了再放你出来。”说着,就要将昆仑镜重新关进锦囊。 昆仑镜:“......” “闫景宸,你竟敢这样对我!我可是昆仑派的创派人之一,昆仑山的山神!亵渎山神是要遭天谴的!” “我知道啊。”闫景宸点点头。 “你那是真么态度!连你们祖师爷都要让我半步,你居然......” 昆仑镜激动不已,但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仝梧就“啪”一声将书合起来,随手一扔,正落在茶几上的瓷盘中央。 闫景宸:“......” 闫景宸不明所以地看着仝梧,只听他冷笑一声,慢慢抬起了头。 乍然看到仝梧的脸,昆仑镜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就在刚才闫景宸和昆仑镜对话时,仝梧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僵尸状态,此刻他双瞳赤红,獠牙凶悍地露在外面,一副仿佛要吃了昆仑镜的样子,指甲快速地暴长后又缩回去,甲面黑气缭绕。 “小梧!”闫景宸上前一步要去拉仝梧。 “我没事。”仝梧抬手阻止闫景宸,往美人榻的靠背上一倚,单手支头,高傲地问昆仑镜道:“昆仑君,你认为现在谈过去还有什么意义?还是你觉得,如今的你还有资格任性,还有底气和我谈条件?” “你什么意思?”昆仑镜感到危险,本能地警觉。 “什么意思你会不懂?如今的你还不如一个修为两三百年的普通妖修,要捏碎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你得明白,让闫景宸亲自来审,是我给的恩赐,不是他的本意,有什么话你爽快说了便是。” “你胡说!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胡说?呵呵......”仝梧摇头,一副昆仑镜“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样子,“做人不要太自信,对吧,景宸?” 还未等闫景宸回答,仝梧又冷笑一声,今天他冷笑的次数特别多。 “本来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可是你这样拖泥带水的,弄得我特别不爽。”仝梧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说,还是不说?” 面对仝梧的逼问,昆仑镜哪肯屈服,嘴巴闭得越发紧了。 仝梧点点头,“很好,既然不说,那就永远别开口了。” 还未等闫景宸和昆仑镜反应过来,他突然五指张开,朝着昆仑镜做了个抓的动作,那一滴蓝色精魂瞬间被抓到仝梧掌心,在他黑气缭绕的指尖沉浮。精魂有着被尸气腐蚀的趋势,昆仑镜顿时难顾得浑身颤抖起来。 “说不说?” “我......我偏不说......” “那好吧。”仝梧点点头,催动尸气继续污染精魂,只见小小的蓝色水滴上出现一丝裂缝,昆仑镜上亦是如此。 终于,如今孱弱的昆仑镜抵不过尸气的污染,“啪嗒”一下掉在了沙发的软垫上,周围原本就暗淡的金色像要散去似的。 精魂快要抵抗不住尸气的污染,只剩下最后一点蓝色,一直由着仝梧闹的闫景宸不得不上前阻止,就在这时,昆仑镜突然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阴着嗓子说:“仝梧,你这只低等的僵尸,以为这样就能彻底灭掉我吗?我告诉你,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们昆仑派上下所有人,也都得给我陪葬!” “哦?”停止催动尸气,仝梧挑眉看着昆仑镜。 “呵呵,你手上拿着我最后一丝精魂,他蕴含着整座昆仑大山的旨意,毁了精魂杀了我,大山震动带来雪崩,昆仑派从此就会被深埋雪底,从修真界里消失!” 仝梧听完后淡定地点点头,“哦”了一声,继续催动尸气污染精魂。 “......” 精魂被彻底染黑,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山依然宁静安详,外面无风无雪,阳光明媚。 昆仑镜:“......” “怎么回事!”预料中的雪崩没有发生,昆仑镜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生!” “昆仑君,难道你还没发现吗?你仅剩的那一丝神旨,早就不在你身上了。” “什么!?” 伴随着昆仑镜惊讶的语气,他看到仝梧赤红的双瞳慢慢起了变化,其中一只眼睛血色消退,被浸染上了蓝色,那是昆仑山脉头顶着的蓝色,无限纯净,近似透明。 一红一蓝,双瞳异色。 红色代表着游离在三界六道之外的阴暗生物——僵尸;蓝色则象徵着这座大山的守护神——昆仑君。 “仝梧,你......你偷我的神旨!”昆仑镜大声控诉。 “我没有偷,你可别冤枉好人。” “我呸,你是好人?不是你偷,神旨又怎么会来到你身上!”甚至是什么时候被仝梧偷走的,他作为神旨的主人都没有发现。 连闫景宸都惊讶,仝梧居然拿到了昆仑镜的神旨,换句话说,如今的他已经代替昆仑镜,成为了新的昆仑君! “小梧,你什么时候......”闫景宸问。 仝梧摇摇头,“说来话长,我也是刚发现,还是说正事吧。” “好。” 闫景宸坐到昆仑镜身边,轻声劝慰道:“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这样下去没有意思,我答应过要给门派弟子一个交代,关于你,昆仑镜。” “闫景宸,你是在求我告诉你一切吗?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 “......”闫景宸沉默几秒,说:“就当是我求你吧!” “好,好,好!”昆仑镜连说三声,然后又阴阳怪气地笑了,“这样也挺好,既然你们都想听真相,那么我就如你们所愿吧,如果听完这些,你们还能毫无芥蒂地在一起......” 没来由的,仝梧想起了金雕传来的老萨满的讯息:“昆仑镜的事情若是要追查到底,一定会伤害到这位仝小道友,他让你好自为之,权衡定夺之后再看是否追查。” 然而他将昆仑镜逼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再退了,他的骄傲不允许。 况且......他也想知道,为何昆仑镜的神旨会只剩下这微弱的一丝,照理来说,他的神旨应当随着昆仑镜碎片被集齐而拼凑完整。 昆仑镜没有再看这两人,想开口说话,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小梧,把精魂还给他,否则他没办法开口说话。” 仝梧依言,乖乖撤走了精魂上的尸气,将其弹射到镜面上,金色的虚影立刻丰满了一些。 闫景宸不忍见昆仑镜如此,又将自己的一缕真元送去,助他成形。 以虚影之姿支撑这许久,昆仑镜早就快要不行,闫景宸出手相助,无异于一剂强心针。 坐在沙发上,昆仑镜的眼神看向门外,仿佛穿越了上下五千年,娓娓道来他的故事。 昆仑镜,乃昆仑大山藏风聚气的结晶,能穿越古今通晓未来,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法宝。 借助昆仑大山的哺育,昆仑镜修出了人身,得天帝御赐昆仑君之名,封为昆仑山神,命其守护大山,永生永世,直到日月尽头。 昆仑镜便遵守着天帝的旨意,在这座大山中度过孤寂的一个又一个千年。 山中岁月无趣,放眼望去除了白到刺目的雪,便只剩下一些灵花妙草,他们都无法陪昆仑君说话,直到后来多了些迁徙至此的动物,昆仑君寂寞的日子才算是到头了。 昆仑山里的一切都得尊崇昆仑君的旨意,他便是这里的神,除了不能踏足“边境”一步,其他随心所欲,然而这种随心所欲并未让他得到满足,又过了数不清的千年,那些曾经陪伴昆仑君的动物们都陆续飞升成仙,而他却还是留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 有一天,昆仑君突然生出了去“边境”看一看的想法。 那里是天帝不让他踏足的地方,但越是禁止,他就越是想去!终于有一天,他乘着天上蟠桃宴正热闹,悄悄溜到了“边境”,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边境”却不是昆仑君心中的模样,那里同样荒凉,杳无人烟。 “哎!”昆仑君长叹一口气,飞身离去。 飘逸离去的昆仑君却并没有预料到,不久之后,自己又出现在了“边境”,因为他已经不满足于待在昆仑山里的日子,即使“边境”外的世界有可能也是一无所有,他却想出去看一看走一走,哪怕只是看到些不同的花草和动物。 在天帝察觉不到的时候,昆仑君总是在边境徘徊,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一个人类。 那是一个浑身披满破烂衣物的人类,头发长而纠结在一起,满脸胡子,模样邋遢的要死,和干净得高高在上的昆仑君比起来,此人就如同被天神踩在脚下的蝼蚁一般,又脏又渺小。 那人见到昆仑君后眼睛一亮,借力朝他伸出手,蠕动着嘴唇,却没办法说出半句话。 昆仑君:“......” 虽然听不到那邋遢男人在说什么,但是昆仑君知道,他在同自己说话,他在求助! 心里只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昆仑君便拉起男人堪堪越过“边境”的一只手,将他拖进了昆仑山神域,带着他上了自己居住的公格尔峰。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凡人 将凡人偷偷带进神域后,昆仑君将他安顿在自己常住的公格尔峰高处的一座山洞内。 昆仑山本就寒冷,公格尔峰上的这座山洞内又三面冰墙,作为天神的昆仑君对寒冷毫无所觉,但是凡人在这里却并不会感到舒适——即使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被好几层衣服包裹着,又有纠结成团的长发稍微御寒,但那些衣物早已破烂,根本没有太大的保暖功效,更何况他身下躺着的是一张冰床! 冰床上,凡人痛苦呻/吟,却迟迟不见醒来。 昆仑君坐在不远处看着痛苦呻/吟的凡人,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起身离开山洞。 在他离开山洞后,躺在床上的凡人居然渐渐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昆仑君回到山洞,手上捧着许多长相奇异的花草。 他将花草放在一边,坐到床边去看凡人的情况,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凡人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微弱到了极致,就连刚才让人听着为之心酸的呻/吟,也早就消失无踪!这下昆仑君急了,他从来都是面对生,死亡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如何面对死亡!? 一时情急,昆仑镜凑上前去,渡了口仙气进凡人嘴里,给他吊命。 “额......”凡人发出一声轻叹,幽幽转醒。 “我......这里是......哪里......你......” 昆仑君赶紧堵住凡人的嘴,说:“不要讲话,这口气撑不了太久,省着点用。”说罢,便开始动手整理一边的草药,又变出一盏模样细致的碗来,将择好的草药放进去。 他的速度极快,手法熟练无比,将这些草药上能用的部分挑拣出来后,又出去捧了一把雪放进碗里,略施法术,慢慢的,一碗草药和雪水产生了变化,变成一碗深黑色透着奇异香味的药汁。 扶起凡人,昆仑镜将碗凑到凡人嘴边,说:“来,把它喝了,你就会好起来的。” 凡人:“......” “快喝,毒不死你。” “我......”凡人刚张嘴说一个字,就被昆仑君用碗堵了嘴,冰凉的药汁被灌了下去。 “......” 碗一离开凡人嘴边,凡人便推开昆仑君,朝着床下干呕咳嗽起来。 见他想要将药汁吐出来,昆仑君赶紧一步上前,扶起凡人嘴对嘴,又渡了一口仙气过去,“别吐,这东西能救你的命。” 凡人瞬间止住了干呕的欲/望,脱力似的躺回冰床上,感觉不那么冷了。 昆仑君见他没事了,便收拾干净洞里,又施法将自己身上这套沾满药汁的衣服撤了,重新换上一套干净素白的衣服,仔细看去,衣摆袖口上的刺绣无一不精,衣料更是精致到让人不敢触碰。 凡人躺在冰床上,偷眼打量昆仑君,回忆刚才那舒服的料子蹭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凡人渐渐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凡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濒死的感觉了,更甚者,他有一重获新生的感觉,好似灵魂脱离了原本沉重繁冗的*,进入了一具比原本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里。 “......”凡人动了动身体,挣扎着起床。 离开冰床后,凡人活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行动还算自如,便开始在洞里来回走动。 他打量了一下这座冰洞,发觉这里几乎是一个形状端正的四方形,三面是晶莹剔透的冰墙,一面是几近雪白的山岩,边上摆着一张冰床,就是自己睡过的那张。 冰洞里什么都没有,凡人打算出去看看,就在这时,外出的昆仑君回来了。 昆仑君肩上趴着一只模样漂亮的雪狐,见到冰洞里的陌生人后,炸毛了,凄厉一声惨叫,跳下昆仑君的肩膀逃开了。 凡人:“......” 昆仑君:“你醒了?” ...... 看着陷入回忆里不可自拔的昆仑镜,仝梧的嘴角始终挂着冷笑,左眼蓝色愈发纯净透明。 昆仑镜:“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看到他醒了,站在洞里打量我。” 就在这时,仝梧冷声说出一句颇具嘲讽意味的话来,“呵......你不会是想说,那个被你救活的凡人就是闫景宸吧!?”说着,玩味地瞥了眼闫景宸,又慢悠悠地将眼神落到昆仑镜身上。 闫景宸:“......” “别瞎闹,听他说下去!”闫景宸揉了下仝梧的头发,虽然是听上去挺凶的语气,却并没有太多训斥的意思。 昆仑镜眼神羡慕地看着他们,然后继续说:“他醒了,在知道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后,便朝我下跪,要谢我救命之恩。” 说到这里,昆仑镜停下,似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 这个表情被房内另外两人尽收眼底,仝梧挑眉看看闫景宸,闫景宸回以同样的表情。 仝梧朝昆仑镜抬抬下巴,道:“接着说。” 凡人给昆仑君下跪磕头,这可把昆仑君给惊到了——他虽然贵为天神,却从不曾被人跪过,只有他跪天帝的份...... “你怎么跪了,赶紧起来!”扶起凡人,昆仑君又变出一块平滑的石头,权当做凳子,请凡人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昆仑君好生尴尬,因为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凡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凡人打破沉默,问道:“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姓是什么?大名又是什么?”昆仑镜疑惑,他甚少接触其他神仙,每次见面,也都以其在天庭所司职位称呼,从不知姓名为何,原生神仙基本上都没有名字。 “哦,就是怎么称呼您,总不能一直‘你’来‘你’去吧!” 昆仑君恍然大悟,说:“他们都叫我昆仑君。” “他们?” “对,就是天上那些仙友,他们都这么叫我,这是天帝御赐的神君封号。” 凡人:“......”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昆仑君饶有兴致地问。 凡人恍然如梦初醒,从石凳上起来,再次跪拜,感激涕零道:“在下景,拜见昆仑仙君!” “......所以,你不辞辛劳来我昆仑山,究竟是想干嘛?” “这个......” “起来说话吧!” “谢仙君。” 名唤景的凡人毕恭毕敬地起身,将自己冒死进入昆仑山的原因给说了。 彼时正值帝辛在位,用景的话来说,就是这位帝王虽然聪颖过人口才极佳,但却极其残暴无人性,嗜酒且宠信妖女妲己,搞得国家民不聊生,百姓们饿死街头尸体堆叠,有的城池甚至尚未进入,老远就能闻到中人欲呕的尸臭味。 “在下乃帝辛朝臣之子,父亲因为谏言被帝辛害死,想起昔日听闻昆仑山内有神仙居住,便想寻仙山求神仙,救百姓于苦难之中。”说完,景再次跪拜。 这一次,昆仑君没有扶他起来,而是叹了口气,问:“你从哪里来?” “朝歌。”景答道。 昆仑君想了想,说:“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用了多少时间?是否有想过,在你寻找昆仑的这些时间里,你的国家,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景一愣,答道:“没有想过。” 昆仑君再叹一口气,说:“那我便让你看看,你的国家如今的样子吧!” 说着,昆仑君一挥手,理他们俩最近的一处冰壁慢慢起了雾,而后便有画面在上面浮现,是一幅两军战场厮杀的宏大场面,只见其中一方军队以压倒性的强大兵力将另一边打得溃不成军,而后画面一转,有个男人竟作出*的惊人举动! “这!”景激动地站了起来,画面中*的男人,赫然是他那荒淫无度的君主帝辛! 让他看完这一切,昆仑君漠然问道:“怎么样,还要不要我去替你救那些百姓?这是一年多前发生的事情,帝辛早就死了,百姓也早已过上了另一种生活。” “你......你怎么知道?”景问。 “我能探知过去未来,只要我想,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昆仑君淡淡道。 景闻言,身体一软,坐倒在地。 昆仑君瞧着他的样子,悲悯,也有些不忍,恻隐之心让他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话,“如果你不愿再回到那里,可否能在这里陪我?独自守着这座大山,太寂寞了。” “......仙君你......”景不可置信地看着昆仑君,疑惑神仙也会感到寂寞吗? 最终,景留在了昆仑山。 帝辛已死,在景看来便是百姓的苦难到了头,那还需要他找神仙回去做什么呢?倒是他自己厌倦了山下的一切,不如留在这座大山里,怎么都比山下自在。 景愿意留下来,昆仑君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高兴的,想方设法弄出一些工具来,替景修干净满脸胡须,又想办法让他沐浴净身,将纠结成团的头发梳理干净后,又将自己的衣物送给景穿。 待景收拾干净后再次出现在昆仑君面前,便让昆仑君大吃了一惊——先前还胡子拉杂的景,除了面容看上去还有些消瘦憔悴,居然是一位模样不比天上神仙们差的美男子!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抛弃神格 景是凡人,原本他应当是无法适应昆仑山寒冷的,可是昆仑君送给他的衣服,面料虽然轻薄,却有着极佳的保暖性能,使得他能像昆仑君一样,在山中生活却不畏寒冷。 昆仑君被景的英俊样貌给惊呆了,下意识地说:“你长得真好看,你们凡人都这样吗?” 景被夸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说:“谢仙君夸奖,不过只要是人,就应该都有美有丑的吧......” “哦。”昆仑君点点头,料想凡人应该不像他们这些长生不老的神仙这样,既聪明又有高人一等的容貌,从各方面来说都无可挑剔。 两人相对无语,景不知道往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位仙君,而昆仑君也同样如此——因为他没有面对过任何一个凡人,更别提往后长期相处了。 听他说到这里,仝梧也算是了解了一个大概,而闫景宸的脸色则不怎么好。 仝梧转了转自己僵硬的脖子,从茶几底下翻出一个玻璃罐子,里面放糖豆儿似的放着很多药丸,他掏出来吃了一颗,又往昆仑镜面前递过去,问:“吃吗?说了那么久也该累了,吃点补补身体?” 昆仑镜:“......” 见他不领情,仝梧便将玻璃罐子往桌上一放,“那就赶紧的继续说,赶紧说完赶紧滚。” “你!”昆仑镜气极,这是什么说话态度! 闫景宸却是对仝梧这副模样刮目相看,如此女王的仝梧,他喜欢得紧,怎么觉得心里痒痒的就想把人扑倒呢? 昆仑镜说:“仝梧,就算如今是你继承了我昆仑山神的神旨,那也不代表你就能真正成为昆仑山神,偷来的,始终和原装的没办法比,警告你,做人不要太得意。” “我不是人。”仝梧打断了他,眼神倨傲,“我是一具僵尸,肮脏且低下,这是你曾经说过的。” 昆仑镜:“这一点我无法反驳。” “被肮脏的僵尸踩在脚下的感觉如何?爽不爽?” “......” 昆仑镜被他刺激的不轻,强逼自己不要再理会仝梧,继续回忆自己的过去,那些他以为能让仝梧气到吐血的过去。 “我不知道怎么和凡人相处,幸好他不是特别木讷的人,在彻底放下对我的莫名敬畏后,我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轻松起来,景对我讲了很多关于凡人的事情,他的家庭他的君王他的国家,即使那些过去我都能轻松来去观看,却远远比不上他讲的有趣。” “殷商时期发生的种种,尤其是帝辛在位的那些年,很多事情应该称不上有趣吧!”闫景宸说。 “对,称不上有趣,帝王荒淫无度,百姓民不聊生......”昆仑镜对闫景宸甜蜜一笑,说:“但是那些都是他对我说的话,不论他说什么,在我看来都是有趣的。” “你......” “对,你猜得没错,我喜欢景,即使他是个凡人。” 仝梧眉毛一挑,眼神在闫景宸和昆仑镜之间一个来回,说不上有表情,但绝对不高兴。 “其实说起来也挺傻的,我堂堂一个山神,居然喜欢上一个凡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仝梧冷声补充道。 昆仑镜摇头,“不,我不在乎他的性别,在认识他之前,我不懂情爱,在意识到喜欢他之后,我却不知道原来对同性产生爱慕之情是不对的。” “哦,倒是挺伟大。” 闫景宸:“既然你喜欢景,为什么最后没有和他在一起呢?是被天庭发现,强拆散你们吗?”他这么问的语气,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 “并不是天庭的问题,其实直到他死,天庭都不知道我将凡人收留在神域内。” “那......” “景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不敢说,而他对我也只有尊敬,再无其他念头。” 想想也是,一个懂得七情六欲的凡人,又怎会轻易喜欢上男人呢?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个山神,名副其实的神仙!从来心无杂念的景根本不会想到,那个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山神,会对自己区区一届凡人有这样不可言说的感情。 昆仑镜继续道:“我曾经问过景,愿不愿意跟着我修道,长生不死,永远陪着我。” 仝梧:“......” 闫景宸却说:“如果我是景的话,一定不愿意。” “为什么?”昆仑镜的表情很是不解。 “因为......曾经那些百姓们已经在苦难中死去,而我却能苟活于世外仙山,是偷来的福分,阳寿尽时,就该安安分分去走他们走过的路,继续活下去,有违道义。” 昆仑镜露出赞许的笑容,“你果然就是他,虽然我至今还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道义。” 闫景宸连忙说:“我不是他,虽然咱们名字里都有一个‘景’字,但是他比我早出生了几千年,我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你是他。” “......”面对昆仑镜太过坚定的眼神,闫景宸有种不知道该如何去辩解的感觉,索性放弃,请他继续说下去。 昆仑镜说,景不愿意陪着他长生不老,他便不敢将自己的心迹吐露,只能尽力去享受有景陪伴着的这几十年,虽然美好的日子对他来说不过弹指一瞬,短暂到犹如烟火一般,却又在他漫长的生命中留下了无比绚烂的痕迹。 景会对昆仑君讲很多凡间的事情,说人类如何生息繁衍,如何运用智慧经营生活,甚至还教会昆仑君制作很多凡人的生活用品,桌椅杯盏,公格尔峰上的冰洞里,渐渐填满了生活的气息。 “就连洞里安放我本体的那张木桌,也曾经出自他手,但是山上环境恶劣,极易损坏物品,我便用法术将木桌保护起来,直到被仝梧破坏。” “哟,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坏了你情郎送的礼物。”仝梧毫不客气地嘲讽昆仑镜,越接近真相,他越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讽刺。 昆仑镜看他一眼,看着闫景宸的眼睛继续道:“后来,你渐渐老了,身体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我知道,那是人类即将走向死亡的征兆。” 闫景宸:“......” “我每天看着你痛苦,想要像当初救你时那样,渡仙气辅以药汁续命,可是不管用了,原来一个人阳寿将尽时,纵然有通天的法术,也是无力回天。” “所以你就这样看着景死在你面前?” 昆仑镜点点头,“我亲眼看着他死的,临死前他头一次靠在我怀里,絮絮叨叨说着认识我这些年的事情,说他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初没能坚持让我下山,去救那些于水火中蝼蚁般生存的百姓。” 说到这里,仝梧和闫景宸都懂,牧野之战后百姓并未得到安居乐业,短暂的平静,不过是为之后更深的苦难做铺垫,而昆仑派的祖师爷乾,便是从那番苦难里逃出来的人。现在想来,昆仑镜会帮助乾,并非心血来潮。 “他死了以后,我第一次知道了心痛是什么感觉,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没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昆仑镜的眼神始终落在闫景宸身上,“原本我想试试看让他回魂,可就在那时候,天帝传我上天庭面圣,我只能将景还未来得及散去的三魂七魄封在他的*里,而*则藏在冰层下。” “上了天庭,天帝与我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我在想,天庭会不会有让人还阳的方法,于是以阅览仙籍为由,请求进入天帝的藏书楼,果然让我找到了保住景灵魂不灭的方法!” 仝梧点点头,“把人变成僵尸,将灵魂锁在*里,让一个该去投胎的凡人变成一个吸血的怪物?”这么说的时候,仝梧的语气是愤恨的,这么多年,他始终是耿耿于怀自己成为僵尸这件事的,哪怕这番阴差阳错,让他等到了闫景宸。 “不,天庭的法术要比制造僵尸更高级,我将法术用在景身上,保他的三魂七魄不会在轮回消散,每一次投胎都一定是原装的——除了记忆会被孟婆汤消去。” “那又有什么用呢?他的记忆被消去,早就不认识你了!而你也无法离开昆仑山神域出去寻找,况且茫茫人海,就算让你找到了又如何?他肯跟你回昆仑山?”作为一个凡人,没把这信口胡诌的骗子赶出去就算很好了。 “这一点我无需担心,虽然洞察未来的能力我甚少用,可他死的时候我用了一次,未来告诉我,他总有一天会回到昆仑山。” 为了迎接有朝一日会回到昆仑山的景,昆仑镜便在送他入轮回之后,就开始铺垫一切,乾的到来无异于让昆仑镜如虎添翼,他借着乾的手,一手打造了昆仑派,并且在日后修真门派陆续崛起的年代里,将昆仑派推上了修真界第一大派的宝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景,为了闫景宸。 “我的坚持和等待果然是没错的,你回来了,当你回到昆仑派,正式拜师的那一天,玉春子将我请出来,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既然你偏要说我就是景,那么我想问问,为何认出了我,你却又不现身,之后又是怎么会碎裂的?”闫景宸无奈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先把话都套出来,再纠结身份吧! “近乡情怯,这你该知道吧!”昆仑镜说。 “嗯......”闫景宸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那第二个问题呢,你是怎么碎裂的,是谁做的?” 昆仑镜突然碎裂四散,这么多年过去,这件事情的起因却始终是个迷,甚至谁都不知道当年是谁做的这件事,若被查出,此人定然是要逐出昆仑派的。 昆仑镜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是我。” 闫景宸:“!!!” “什么!你说......是你?是你毁了你自己?为什么!?”闫景宸感到不可置信。 “还用问为什么吗?当然是为了你,闫景宸。” “等等......我只是勉为其难接受了你的设定,但不是接受了这个身份啊,咱把话说清楚,你想找到代入感,我可以委屈一下满足你,但是你要把我当做景,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特征,能证明他就是景。 “我说过我不会认错,对你来说这件事的确太过突然,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是正常,我愿意等你接受。” “等等......咱们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个!” 昆仑镜朝闫景宸柔和地笑,“看到你回到神域,我很高兴,彼时昆仑派正盛,而且我知道,将来你接任掌门之位后,昆仑派会进入更鼎盛的时期,也是时候我该做些什么了,如果什么都不做,将会配不上你。” 这句话,又引来仝梧一声冷哼。 闫景宸道:“说什么你配不上我,你是神好吧?凡人配不上你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昆仑镜:“不,你错了,是我配不上你,正是因为我是神。我有神格,无法和一个凡人在一起,即使你成为了很厉害的剑修,但对于天庭来说,你仍然是凡人,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可以牺牲很多,甚至不惜抛弃神格。” 听到这里,闫景宸快哭了——大哥,我宁可你不要抛弃神格好伐! “在看到你初入气门后,我便放心了,那天夜里,我便忍着疼痛,将自己的本体碎裂,使得仙魂能从本体上剥离出来,混入这世间千千万万等待往生的灵魂里,在一次又一次的投胎轮回中,将神格洗干净。”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长相厮守 听昆仑镜说到这里,闫景宸和仝梧同时感到了不可思议,他们俩谁都没想到,昆仑镜居然会为了景,做到这一步! 但凡他们这些在大道上走的人,都知道历经千辛万苦修炼成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天生就是个神仙,那是多让人羡慕的一件事啊!哪曾想到,居然还有神仙会为了一个生命轻薄的凡人,宁可抛弃自己的神格不要,也要想办法和对方在一起,爱情的力量能让神仙失去理智到如此地步,可见其能量之大! ...... 当年随着昆仑镜内四散的仙魂而失落的,是整面昆仑镜,作为大山灵气的结晶,他化为几十块碎块,散落在中华大地。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定会来找我的!等你将我聚齐的那一天,就是我们破镜重圆的那一日。”昆仑镜语气激动,热切地看着闫景宸。 闫景宸却不理会他的热切,相反有些冷淡道:“那时候会负起找回你的责任,因为你是镇派之宝,师命难违不说,日后若我掌舵昆仑,找你也是责无旁贷的事情。” 因为昆仑镜太过执拗,闫景宸决定还是提早下猛料,让他断了念头,别再将自己当作数千年前的那个人了,会满世界的找他,也不过是归咎于“责任”二字。然而即使如此,该说的却还是得让昆仑镜说清楚,他不会放任这些应该让所有昆仑弟子道的真相被埋没。 比起闫景宸直来直去的否认,昆仑镜却始终不愿意承认,他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道:“不,你就是他,你是景,因为你是景,所以才会那么坚持不懈地找我!” 他这么一说,闫景宸忍不住嗤笑——昆仑镜的脑子是坏掉了吗?他到底知不知道,在昆仑派掌门的眼里,昆仑镜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别说昆仑派掌门了,就是所有的昆仑派门人,也都只把昆仑镜当做牛逼的法宝,供着捧着怎么都行,就是没人会把昆仑镜当亲人爱人来看待,就连昆仑镜头号脑残粉的红碎也不会! 闫景宸摇摇头扯开话题,说:“你继续。” “嗯!”昆仑镜高兴地笑了,朝闫景宸的方向挪了挪身体,问道:“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你撕碎自己的灵魂,希望在轮回里洗干净神格。”说实话,不止闫景宸,就连仝梧也有点佩服昆仑镜能做到这一点,毕竟身体被撕碎是再痛苦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还是自己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其实听到这里,仝梧哪怕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还是有点软下来的——当然,如果昆仑镜不觊觎他男人,一切就完美了。 昆仑镜说:“我把神魂分成很多块细小的碎片,悄悄附上一缕神识,以便能在投胎时准确地混进凡人的灵魂里,每一块神魂碎片在经历了凡人的一世后,便会被这个世界的纷乱复杂所污染,力量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变弱,直到神魂全无。” 这就是昆仑镜想出来的办法,他保全了景的灵魂的完整,同时牺牲了自己的灵魂。 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金蝉脱壳的好方法,既让天帝无从追溯他偷恋凡人使用禁咒的罪,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自己变为一个凡人,至于重聚的方法......他笃定景会来找自己,哪怕找不回全部,魂散识不散,大不了到时候自己把自己拼回去,再和景相认好了! 可以说,在这一个局中,昆仑镜做了n手准备。 这一番说辞,显然仝梧是不接受的,他靠在美人榻上,半边身子都麻了,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后,才指着自己施施然问道:“那你又怎么解释我呢?嗯......记得当时你曾多次闯入我的‘境’,三番两次警告我别妄想和闫景宸一起,还总说我只是一个容器。” 这件事仝梧过去没说过,闫景宸听到后,惊愕地看着昆仑镜。 这眼神太过锋利,昆仑镜不自觉地感到心虚,又忙不迭否认,“我没有说过那些话,造谣也要有点根据的好吗?” “切......”仝梧嘘了一声,说:“是是是,你最好你最乖你最圣母白莲花,也不知道是谁一边说着僵尸脏,一边偷鸡摸狗地想尽办法要夺舍。咦,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说错了吗?夺舍这件事才发生了没多久,别这么快就不承认啊!” 昆仑镜:“......” 仝梧这番咄咄逼人,昆仑镜其实略感招架不住,总感觉自己失去的不止是神力,更多的是气势,不论他面对的是谁...... “是,我的确想过要夺你的舍。你也曾经是我机关算尽里的一颗棋子,但是出了些意外,让顺理成章接管你的身体,变成了要强行夺舍。” “意外?”仝梧挑眉。 “我算到了所有,却没算到景他......他会爱上你。”很艰难的,昆仑镜第一次让自己直面所爱之人不爱自己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让我变成僵尸,也在你的算计里。” “对......” “准奏,把话说清楚。”仝梧抬抬下巴,复又靠回沙发背上,闫景宸的房间没有关门,外面纯净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半磕着眼睛的仝梧身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会发光一样,半敛的眼眸里的红色和蓝色,在此刻达到了美的巅峰。 没来由的,昆仑镜不服气却也无法反抗仝梧的命令,他感受到了曾经属于自己的山神的磅礴旨意,铺天盖地压了过来,让他不由得说起那段过去。 当年仝梧进京赶考,金榜题名理当洞房花烛,然而却因为太过于拔尖而招人嫉恨,加上他这匹半路杀出来的黑马档了某些人的道,便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的死真是又简单又愚蠢—— 那是放榜后的第三日,一群各有谋划的京城公子请新科状元喝个花酒吃个饭,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席间仝梧却不懂风情,拒绝了青楼当家花魁嘴对嘴哺来的酒,惹得被捧上天的美人不快,席间诸多花魁脑残粉便借着替美女出头的理由,前赴后继地来灌他这位状元郎。 仝梧是个傻呆呆的书生,不懂风情也就算了,还不够油滑,拒酒拒的直来直去,那些公子哥个个人精,此时还不盯着上?就有同席的那一届考生混在其中,将一杯毒酒灌进仝梧嘴里,不过三两下功夫,人就一命呜呼了。 死人了这还了得?当场所有人便作鸟兽散,青楼连夜派龟奴将仝梧的尸首送回他住的客栈,就此不管不顾。 客栈老板大呼倒霉,原本还以为自己这客栈出了个状元郎,往后生意也能飞黄腾达起来,哪知道这状元郎三天不到便翘辫子,简直触霉头!放榜后不少考生都整理行囊返乡,他这小客栈的生意日渐清淡,在死了个状元郎后,就此一蹶不振。 只有皇帝还算上路,命人将状元郎的尸首送回家乡厚葬,京中恰有赶尸派人路过,这活便落到了他们身上。 听到这里,仝梧皱着眉头说:“不对,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仝梧,你就这样死了。” 仝梧:“......”其实仝梧并不记得自己具体是怎么死的,那天晚上,不胜酒力的他被灌得太醉,即使没有那一小杯毒酒,他恐怕也很难活——灌酒的攻势太猛了,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酒精中毒! 昆仑镜说:“赶尸派人将你的尸体带走,一路往郊外走,出了京城范围,赶尸人便动手,将原本就冤死的你弄成了僵尸。” “......这些我好像有点印象,不过太多年了,记不清细节。” “有印象是正常的,你是冤死,魂魄不愿从肉身离开,盘踞在身体里,妄想自己还活着,像个活人一样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 仝梧:“为什么是我?赶尸派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僵尸?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把我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他们能得到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能得到,而我能。”昆仑镜终于将眼神放在仝梧身上,“那个负责带你尸体回家的赶尸派弟子,他的魂魄里有我神魂的碎片。” !!! 说到这里,仝梧和闫景宸俱是一惊,昆仑镜的意思不言而喻,是他的神魂在那一刻占据了主要人格,动手将冤死的仝梧变成了僵尸!而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却又并非浑然天成的仙体。 呵呵...... 真是非常可笑,属于神的自私,和凡人比起来不相伯仲。 “为什么选中我?”仝梧问。 “不为什么,你头脑好又聪明,样貌也不差,虽然比起我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就是你......”仝梧几乎气到说不出话,他感到不可置信,居然是为了那么可笑的理由,自己成了僵尸,这么多年的痛苦对昆仑镜来说就好像一件无所谓的小事,让他怎么能心平气和去接受! 昆仑镜:“这就是我的理由,就是那么简单,你也不要摆出那副委屈的样子了,如果不是我,你能有机会遇上景,和景在一起?说到底不过是阴差阳错,我千辛万苦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 “如果不是我把你变成僵尸,你要么白死,要么当个驸马爷庸碌一生,不过瞧你那时候愚钝的性格,恐怕驸马爷也不是你的菜,当官也并非你的理想抱负,你这种懦弱鬼,大概只能躲在有钱老爹的羽翼下,死读一辈子圣贤书罢了。” 昆仑镜的话字字珠玑戳中要点,仝梧脸色一阵清白交错,竟然无法反驳。 瞧他如此,昆仑镜又补充道:“这样,我再顺便对你说一件事情好了。”说着,看了眼闫景宸。 瞧他眼色,闫景宸知道要不妙,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昆仑镜把那件事说出口了—— “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四处吸血为祸乡邻时,是谁最后把你收了镇在墓里的?” 没人回答,昆仑镜又说:“是闫景宸!他亲手收了你,将你封进棺材里,又把刚找回的一片昆仑镜碎片放到你嘴里,想用我本身包含的大山正气压制你身体里的阴怨尸三气,可惜啊!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还害你痛苦那么多年......明明可以在收你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了事,你说说看,这都值些什么?就因为你是他大道上的劫?未免太小题大做。” 他倒是说得轻松,仝梧听了却是五雷轰顶,他从来都不知道闫景宸就是当年收服自己的那位高人!背后被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挺挺倒下了! 原来当年的真相是这样的吗?让自己在冰冷的地底下孤独了那么多年的人,竟是闫景宸? 将目光投向闫景宸,只见他愧疚地闭上眼睛不愿看自己,默认的态度让仝梧感到绝望。 他从未想过,这个说爱着自己,而自己也爱着的男人,就是他第二次痛苦的始作俑者。 “景宸......”仝梧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全然没了刚才的倨傲,用沙哑的嗓音问:“是你吗?” “......是我。”闫景宸沉痛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收得了我,却不给我一个痛快!你知不知道躺在地底下,多冷多难受,我有多害怕?” “对不起......” “因为我是你的劫数吗?没有我,你就不能飞升成仙?” 闫景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不论你是不是我的劫,现在只要你还在一天,我就无法飞升了,你不是我的劫,是我的结,我的心结。”一旦系上,就再也无法解开的心结,是他再也无法放开的人。 他的话显然打动了仝梧一些,昆仑镜见情势不妙,又说:“仝梧,你这是要原谅景?他这样对你,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真是贱啊!” 这句话最终激怒了仝梧,他放下嘲讽放下倨傲,对着昆仑镜发出一声愤怒的尸吼,咆哮道:“闭嘴,你已经输了,昆仑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和景宸的事由不得你管,你出局了。” 昆仑镜被震得头昏脑涨,惊慌的看向闫景宸。 “景......” 闫景宸疲累不已,抹了把脸说:“他说得对,昆仑镜,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你没资格管。谢谢你替我说出这件事,我原本想瞒一辈子,那种感觉却远不如现在轻松。” 昆仑镜张了张嘴,还想辩解,闫景宸又打断他,“还有,我不是景,纵然真的是同一个灵魂,却没有和你在一起的记忆,所以我不是景。” “不是的,我......” “知足吧,景是凡人,他将自己短暂的生命全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想再得到什么?” “......” “他抛下了他的一切陪着你,而你无亲无故又拥有无穷的生命,比起付出,你的付出就是零。” 一句话,给昆仑镜判了死刑。 昆仑镜表情绝望,然而闫景宸的那一缕真元已经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他想去抓闫景宸的手,手却穿过他的身体,扑了个空。 眼看着自己化为点点星光,昆仑镜却再也无法说出半个字,只能由着星光和最后那滴蓝色的精魂一起,回到静卧在沙发上的本体里。 昆仑镜消失了,室内安静下来,闫景宸坐在仝梧身边,却说不出一句话。 仝梧倒是冷静下来,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多谈。 “小梧......” “别说,我不想再听道歉,更何况你当时做的并没错。” “我......” “昆仑镜说得对,如果当时你狠下心把我彻底收了,就没有现在的我,又怎么能让我这么爱你,爱到你让我痛苦,却还是不想放弃。” 这句话让闫景宸的眼睛亮了,他期盼地看着仝梧。 仝梧:“是不是从你在网吧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认出了我?” “是。” “所以留我在网吧工作?” “是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会醒的,但我知道你并不是因为劫的原因而醒,所以选择留下你,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是最安全的。” “哦......” “只有‘哦’?没有别的什么想说吗?” 仝梧白他一眼,“有什么好说的,想要我同你算账吗?” 这话一说,闫景宸基本就确定没事了,心里暗自高兴,嘴上却见好就收不再多说。 仝梧现在觉得特别嫌弃闫景宸,赶紧让他滚出屋子,别在面前碍眼。 “好好好,我去看看丹房重建的怎么样了,你休息会儿,有事打给我。” “我打你还差不多,还不快滚?” 闫景宸一溜烟跑了,心想自己现在这是算妻管严了?不过只要仝梧不生他气不说要和他分开,什么都好说。 他走后,仝梧将房间收拾了一下,昆仑镜被重新塞回锦囊里,随意扔在瓷盘里。 收拾完,仝梧洗了把热水澡,躺在床上被子一蒙,睡大觉去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再不提过去的事,两人之间的相处反而比过去默契了许多,一晃眼,就快过年了。 “快过年了。”仝梧看着手机日历,朝闫景宸说。 “是啊,这么快,要过年了。” 说着,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去年过年前的情形,那时候仝梧刚来到昆仑网吧,为了寻找陪葬口琀的出处而来。 “今年就在山上过年吧,红碎他们会准备的。”闫景宸报着仝梧,划拉他的手机,在年三十儿这里做了标记。 “嗯。” 很快,小年来了。 小年那天,昆仑派上下已经充满了过年的气氛,高挂的大红灯笼显得特别喜庆,和银装素裹的昆仑派上下极为相衬。 “真漂亮。”仝梧看着窗外感叹,有不少弟子正御剑飞在高处挂灯笼。 闫景宸应了一声,他居然在剪窗花! 过了会儿,仝梧说:“闫景宸,你快看那是什么!” 闫景宸放下剪刀来到窗边,“还能有什么......卧槽!” 仝梧:“......” 两人同时看向窗外,只见远远有一座金光四射的莲台朝着他们的院子飞来,莲台上没正形地坐着一人,真是他们的老朋友,妖僧空远。 “我去,他怎么来了!”闫景宸开门出去,恰逢空远降落,便老实不客气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大过年的,有你这样往别人家里闯的么......” “嘿!我说闫景宸,你做人能厚道点不?知道我散人一个,过年还不收留我一下?之前让我这高僧去村里跳大神的事情,你要赖账是吧!?” 闫景宸:“......” 自知理亏,闫景宸不冒坏水了,赶紧让空远进屋里坐着。 “那村子的事情怎么样了?”给空远倒了杯茶,闫景宸问。 “解决了,邪气的确大,那地儿风水不好,又掉了块昆仑镜碎片,这种神器,那地儿压不住。” “哦。” “对了,昆仑镜呢?放哪了,我瞧瞧。” 仝梧随便一指桌上的瓷盘,“喏,在这呢,看吧。” 空远:“......” “我说你们可真逗,那么大个宝贝,就这么随意扔在这?” “现在不算宝贝了。” 闫景宸把昆仑镜的事情说了,空远听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呢......得了,看来我得在你这多住一段时间,这家伙我得治治,下面乌烟瘴气的,原来都是他搞的鬼,害我修行那么久......”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锦囊。 有人接手昆仑镜,闫景宸最满意了,连忙答应,爱住多久住多久。 仝梧看着空远收起锦囊的模样,看着他额间盛开到极致的莲花,莫名就想到了一句话: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年三十儿那天,昆仑派的热闹到了极致,大伙围在一起聊天品瓜果守岁,还追着闫景宸让他发红包,气氛融洽而温馨。 十二点那会儿,仝梧从屋里出来,独自站在外面吹风,闫景宸跟了出来。 “闫景宸。”仝梧没回头,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飞升了,我怎么办?” “我不飞升。”闫景宸说。 “别说瞎话,你修炼这么多年,不飞升还能干吗?等死吗?” “我不能扔下你。” “你......” “我想过了,要么死,要么带你一起上天庭,我就想问一句,如果天雷下来,你会陪我一起受吗?” 仝梧定定看了闫景宸几秒,突然扑上前去保住他,在这冰天雪地里,无比温暖。 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飞升与否很重要吗?两个人能厮守在一起,一直一直都爱着对方,才是他们追求长生的最终目的。 ——正文完——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苏醒 仝梧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再见天日的机会,只是这个机会......他并不很想要就是了。 这一百多年来,只要是清醒着的时候,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恨—— 恨当年害死自己的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恨当年将自己变成怪物的那个赶尸人,恨那个降了自己却没能给个痛快的高人,可最终的最终,他恨的是自己,吸了那么多人的血,害了那么多条人命,简直是罪无可恕! 然而恨又有什么用呢?他躺在这冰冷的地底,害怕着,也无力着。 要说这么些年他唯一的愿望,那就是希望能真正的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孤独地躺在远离亲人的坟地里。 因为不是正常死亡,死后又成了僵尸,仝梧尸体上裹着的怨气非常浓重,当年收伏他的那位高人曾说,像他这样的情况,最好不要入祖坟,以免尸身煞气淤积不散,反而害了仝家子孙后代。当年仝父仝母听闻此言,两人无不悲从中来,尤其是做为妇道人家的仝母,爱子心切的她简直哭得晕过去,生离死别已叫她痛心疾首,又怎堪死后无法和爱子葬在一处? 然而仝家在当地也算大家族,她做为仝家长媳,自然也要顾全大局。 仝梧无法葬在仝家祖坟,仝父却也不愿意儿子受委屈,请高人帮忙看了一处风水吉穴,打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又替儿子净身梳头,换上布料细腻绣纹精致的寿衣,让他看上去像个”人”一样低调下葬,只是塞满棺材各处的陪葬品,才透露出为父的那种心酸和无奈。 仝梧下葬的那天,他的母亲甚至因为所谓的相冲而未能亲临,而仝父也迫于家族压力,在他下葬后就再也没去上过坟。 孤独的日子总是漫长,闫景宸亲自将昆仑镜碎片放进仝梧嘴里,眼看着棺盖被钉上,黄土埋没了那具贵重的棺木。 对不起...... 闫景宸在心里道歉,却不想去阻止,修道之人能预见到自己的劫实在是太难了,他不想错过。 不错过,却犯下了错,他做梦都没想到,劫会以这样的方法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来到了昆仑网吧。 几乎是第一眼,他就认出了眼前这个苍白的人是谁,即使长埋地底的岁月让他看上去病态佝偻,可他身上那种浓烈到如同天生的怨恨和绝望,闫景宸是不会认错的!这一百多年来,各种负面情绪仿佛融入了此人的骨血,即使刚清醒还没完全适应,他也循着本能找了过来,找寻过去,寻求终结。 然而不止是仝梧,就连闫景宸本人也没想到,他会在那一刻说出”要不要来我的网吧当网管”这种话来,简直可笑,却又成为了将他留在身边的最合理的理由。 其实在仝梧下葬后,闫景宸曾在那座孤坟不远处住过一段时间,直到有让他不得不离开的事情才走。 大概是抱着弥补的想法,闫景宸对仝梧给予了颇多照顾,但一开始绝对是愧疚的感情凌驾于喜欢之上,等喜欢的感觉占据主要情感因素时,什么都收不回来,闫景宸甚至无视了横梗在两人之间的劫的存在,只想一心一意去爱这个人,努力让自己活得更久,保护他,和他厮守。 昆仑派的年一直很热闹,直到元宵节前的某一天,两人才终于消停下来,说起了仝梧醒来的经历。 ”这么久以来都没有问过你这件事,我抱着逃避的想法让你独自面对,如今是时候让我直面自己的错误了。”宁静的午后,闫景宸抱着仝梧,以虔诚的姿态说起这番话,同时执起仝梧的手,在唇边轻吻,在每个指尖留下痕迹。 仝梧任他动作,享受这样亲昵温馨的感觉,摇摇头说:”都过去了。” 闫景宸却执拗道:”我知道这样无异于揭开你的伤疤,可是我想知道,想和你一起痛一次,想知道症结所在,和你一起抚平创伤。” 仝梧沉默的,原来闫景宸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所想,并非无动于衷。 无奈地叹了口气,仝梧说:”那并非很好的经历,你一定想要知道吗?” 如同闫景宸的愧疚一样,仝梧并不想让闫景宸知道那些事情,他只想让如今的美好延续下去,把痛苦的过去都淡忘。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在当下这个好时机将话都说清楚,那么将来总会出现问题的——他们要陪伴对方的时光不是几年几十年,而是上百数千年,难保不会厌了倦了,若到时候想起此事,恨恐怕会恨不得与对方老死不相往来吧! 可他们现在如此相爱,怎堪遥望未来可能产生的分别? 在闫景宸坚定的目光下,仝梧第一次说起了自己重见天日的那段经历。 那是农历新年前夕,在人人都因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假期而形容懒散的时候,却有一批人仍然热情地投入在工作中,那就是著名的考古专家周中原教授以及他带领的团队。 周中原是一个对考古怀有极大热情的人,为此他可以不眠不休,抛弃妻子,更遑论他手下的研究生,个个得了老师的真传,都是考古狂人。 可是最近他们在研究的案子却并非某地有什么历史名人的大墓,而是一座可能在本市市郊、仅一百多年的墓,他们这群人如此”纡尊降贵”又”孜孜不倦”,为的无非就是两个字:永生。 周中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这座无名小墓了里居然藏有永生的秘密,于是他来了兴致,开始搜集资料。 也算是他运气好,这么些年,居然还真给他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古墓所在的位置范围被缩小,眼看就要确定。 经过对众多资料的整理和分析,团队筛选出了几处有可能和”永生”有关的墓葬,而后他们列出计划,计划在未将来一段时间内逐个对这些古墓进行勘察,借此找到藏在其中某座墓中的关于”永生”的秘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额外的宝贝也说不定,要知道,被他们筛选出来的这些墓,可都是近代当地一些有钱人的墓葬啊! 动荡不安的乱世,宝贝不往墓里埋,难道还放着等人来抢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周中原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计划列表上的第一座墓,居然就是他们要找的”永生”! 资料表明,这是一座中国科举史上最后一位状元郎的坟墓,其家族在百多年前是本地首富,家族在此经营十数代,根基稳固财力雄厚,加之他的死因笼罩着一层神秘色彩,又安葬在远离祖坟的地方,这足够说明他的陪葬品里可能包含着”永生”。几个在现代科学教育下长大的研究生,此刻却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挥动着铲子,大有要挖空整个地底的劲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周中原最得意的门生没有参与挖掘,反而是在遮阳篷下替老师端茶送水,顺便吹吹耳边风,语气颇为得意,”看这墓的规模,想不到第一座就让咱们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周中原颇为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那学生倒也识趣,虽然心急如焚地想要分一杯羹,表面却没有再表露出什么,而是摆出好学生的样子,尽心伺候着。 墓碑被推倒在一边,上面横七竖八压着各种工具,全然看不出这群人对死者的尊重。 他们一行人前一天傍晚已经在山里安营扎寨,今早天没亮就开工,此刻已经接近中午,地上已经被挖开了一个大坑。 ”他妈的,埋得还真够深的。”两名学生在坑底掘土,大冬天的,居然热出一头汗来,其中一人忍不住骂娘。 另一人说:”人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呢,能不埋深点么,别废话了,快干吧!”说着,将挖出来的土装到斗里,让在上面接应的师弟给吊上去。 前面骂娘那人嘴里还有点不干净,要不是这活儿得偷着来不能请工人,打死他都不愿意下到死人坑里。 地底下,原本睡着的仝梧被说话声吵醒,对于在地底经历了太久安静的他来说,这不大的说话声,也足够吵闹。只是他有些听不懂,什么”埋得深”,什么”长生不老”,明明说的是他听得懂的字句,却无法明白其中的意义,就在此时,在黑暗中,他听到了”咚”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落在棺材盖上的声音。 ”我操!”有人骂了一句,扔掉手里的铲子说:”终于挖到了。” 接着,动静更大了,似乎有脚步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感叹终于挖到了,真是不容易云云。 仝梧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感情是有人来挖他的坟啊!这个认知让他一阵不快,可谁知接着还有让他更不快的事情——外面这群不知什么来路的人,居然将他的棺材吊了上去!随着棺材摇摇晃晃地慢慢上升,仝梧心里怒火中烧,但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无奈地接受即将重见天日的事实。 其实,比起独自长眠在冰冷的地底的恐惧,他更怕的是醒来以后将何去何从,他当然也可以接受吸血为生这个事实,可是为什么又要陷入杀人与痛苦的死循环中呢? 胡思乱想间,仝梧听到有人说:”老师,这棺材的质料不错啊,不知道能不能拿来做些手串去卖。” 有个中年人的声音说:”没什么研究价值的话,倒是可以。” 先前站在棺材盖上骂娘的那把声音又说:”这也太缺德了吧。” ”切,老师都说可以,你比比什么?再说了,那些有钱人不就是喜欢棺材东西么?” 这话引来众人一阵哄堂大笑,中年人此时清了清嗓子,命令道:”既然挖到了,先打开看看吧!” 学生们点头称是,七手八脚地找来撬棍,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大剌剌将棺材盖给撬开。 随着棺材板被全部打开,一阵冷香扑鼻而来,众人忍不住凑上前去,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不但没有尸臭,就连尸体本身都是保存完好的,虽然不至于惊艳到皮肤还有弹性的程度,可死者的面目还能如此清晰,甚至能依稀辨认出他生前的清秀眉目,这简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尸体处理方法! 更让他们惊叹的是,尸体身上所穿的寿衣和棺材里的陪葬物,都是前所未有的精致,说当时仝家大家长将家族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放进棺材里了也不为过,精美的陪葬品从头到尾压满了尸身。 露在外面的陪葬品尚且如此,一般古尸身上最为值钱的口琀,恐怕会更惊人! 周中原当机立断,让学生们将棺盖盖回去,用塑料布将棺材包起来,装上昨天开来的货车上,一行人回到了周中原在市内的研究所里。 进入研究所后,仝梧的棺材在第一时间被送到研究室里,在恒温恒湿的环境下,他的陪葬品被一一取出,身上的寿衣被层层剥下,最后只剩下光、裸的身体,被安置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听到这里,闫景宸觉得有些不能忍——那群人居然胆敢将他的小梧脱个精光又看了个遍,真恨不得把那群人的眼睛都给戳瞎解恨! 闻言,仝梧忍不住笑出来,原本沉闷的气氛也因为闫景宸的话语而缓和了不少。 ”后来呢?”闫景宸问。 ”后来,周中原看时间不早,就说要第二天再仔细研究我的陪葬品,并且要亲自动手,从我身上挖出关于永生的秘密。” 闫景宸挑挑眉,心想长生不老这东西,也是那老家伙有资格碰的? ”后来他们就都离开了,我心里很忐忑,没办法逃走,又不知道第二天会遇上什么,这时候有个人的出现,给我提供了逃走的机会。” ”谁?”闫景宸问。 ”研究所的保安。” 说到这里,不用仝梧再讲下去,闫景宸也几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恐怕那晚所有人都离开后,值夜班的保安在巡逻时发现了仝梧的异状,大着胆子上前查看时,着了仝梧的道。 听完闫景宸的猜测,仝梧说:”也八、九不离十了,晚上研究所里除了几处走廊灯,其他地方灯都关了,他来到安放我的这处房间,看到我身上有光,就开门进来查看——这得''多亏''了你的昆仑镜碎片,大半夜的会发光,那保安以为是什么值钱东西,生了歹念,就大着胆子把手伸进我嘴里,想把昆仑镜抠出来。” ”我靠!”闻言,闫景宸炸了,”他居然把手伸到你嘴里,剁手!” ”你吃什么醋啊,重点错了好不好!?”仝梧佯装发怒,闫景宸连忙收声,摆手示意他继续。 ”然后么,大概是我饿太久的关系,那么近距离闻到人味儿,獠牙不小心露了个尖,把保安的手划破了......” ”然后你闻到了血味,就把那家伙给吸了?” ”嗯,一时没忍住,不过没吸干。那时候不是新闻里报道过么,什么古尸被盗啦保安失血过多啦,就是了。” 闫景宸点点头,却知道自己当时没怎么注意这条新闻,不过没关系,新闻什么的都是浮云,最重要的是仝梧醒来后没去别处,而是直接来到昆仑网吧,这让他很欣慰,也终于想明白为何当时再见到仝梧,他那一身衣服会那么丑,感情是寿衣被剥光了,只能脱了保安制服穿上,也是够糟心的。 听完这些,闫景宸忍不住将怀里的仝梧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在他额头上一吻,带着庆幸与珍惜的意味。 ”呐,你想听的我也说话,别自责啦,都过去了。” ”不,我只是有些感叹。” ”???” ”当初我为了劫自私了一回,直到今天之前,心里有时还会为自己的自私而忏悔,但现在,我却觉得这一切都没那么坏。” , 仝梧听不懂他的意思,歪着头一副等答案的模样,闫景宸笑着说:”傻瓜,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劫就是你啊!如果当时不那么自私一回,恐怕现在,将无法这么拥抱着你。” 阵容 千算万算,从未算到你就是我的劫。 情劫绕指柔,不躲也罢!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空远 空远从小就在庙里长大,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只听那些剃了光头的师兄们说,他是被捡来的,至于从哪里捡的,大家也都表示不知道。 刚开始空远还对自己的身世存有点幻想,可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反正爹妈不要,还纠结身世那点破事做什么? 想通了这些,日子倒也变得轻松自在起来,作为一群秃头中间唯一一个有毛的,空远常拿这个嘲笑师兄们头上没毛,油光锃亮。对此,一位和空远年龄相仿的师兄说:“得瑟啥,总有一天你也会和咱们一样。” 空远笑而不语,这时候,小师兄口里的师傅、寺庙的住持走了过来,摸摸空远的头,对众人说:“空远他和你们不一样,别欺负他,快些念经去吧。”语气里,其实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成分。 几位师兄齐声点头答应,转身离开。等他们走远了,空远才回头问:“住持,我和他们哪里不一样?不也是一张嘴两只眼睛么?” 住持摇摇头,捻着胡须不说话,空远又问:“住持,什么时候您才会收我为徒?” 住持说:“你我虽有师徒缘,可惜缘分浅薄,拜师一事......不急这一时,路还长着,你且多在这人间流连些时日吧!” 住持一席话说得叫人莫名其妙,空远听不明白,想问,又似乎有点别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便也就沉默了。 寒来暑往,十多年过去,空远已然从一个垂髻小儿长大成了青年,然而因为常年在山中寺庙生活,他并不若山下那些过了及冠年岁的男子一般束发戴冠,而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将长发披散,或是随意一束,跟着师兄们诵经习武之余,也帮着干一些寺庙里的杂事。 这天,刚从菜地忙完回来,空远便被住持叫住了。 他算是带发修行,来到住持面前合十叫了声“住持”,便没再说话,颇有点等候发落的意思。 住持点点头,说:“空远,你可知自己的身世?” 空远先是点头,复又摇头,说:“空远只知道自己是被住持捡回来的,其他一概不知。” “嗯......其实我当初带你回来之前,也并未见过你的生父母,你被扔在一棵树下,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你身份的物件,甚至连襁褓都没有裹。” “哦......”这是空远第一次听到住持提起捡回自己的经过,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还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住持见他这副模样,点点头又道:“这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今天我找你,是想问问,这么多年过去,你......可还愿意落发为僧?” 空远想也不想便说愿意,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心中会有那么多的坚定。 正式落发为僧,其实日子过去并没有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没过多久,住持圆寂了。 和其他师兄们的反应不同,空远对此虽然有伤心难过,却不过是一瞬间,因为他比谁都能接受生老病死的有序轮回——虽然那时的他尚且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坦然从何而来,只是感叹,原来住持所说的师徒缘分浅薄,竟是如此! 从此以后,空远一心钻研佛法,变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山中日月无所知,待他醒悟过来要出去看看,却发现外面早就变了一副模样。 明明是自己从小长大熟悉的寺庙,为何如今却透着一股陌生? 有面生的小沙弥从面前走过,在看到空远后,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扔下手中的东西就跑了。 怎么回事?空远上前扶起他扔下的水桶,默默替洒了的水感到可惜。 一炷香的时间,方才逃跑的那小沙弥又回来了,扶着个耄耋老僧,态度恭敬。 “住持,您慢些走,莫急。”小沙弥自己也急,却反过来安慰扶着的老僧。 老僧未说话,而是在看到空远后,又加快了脚步来到空远面前,颤抖着手想去碰他,张口说话居然带着哽咽,“你是......空远师弟,空远师弟......你可终于......终于出来了......” “师弟?”空远眉头轻蹙,“请问您是......” “我是你空蝉师兄啊!”耄耋老僧道。 空远闻言一惊,忍不住后退一步。 “空蝉师兄?你怎地......”怎地变得如此苍老?看着当年被自己嘲笑光头的小师兄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空远不禁想问,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怎地变得如此苍老,是吗?”空蝉说出了空远心里的话,随即摇摇头说:“师弟,这都过去五十多年啦......” 一句话,说不尽的沧桑。 空远目瞪口呆,他哪知道自己只觉闭门研读佛经几日,却已经是五十个春秋转瞬即逝,当年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师兄早已苍老,可自己呢? 就着地上的水渍,空远看清了自己的模样——还是当年落发时青年及冠的模样,鼻梁挺直,唇线清晰,宽的恰到好处的下巴中间有一道浅浅的凹痕,细长的眉眼多了几分冷眼看苍生的凉薄,又似乎是怜悯。 空远伸手点了点水渍,波纹将他并未苍老半分的容颜打乱。 很快,空远便接受了自己五十年来没有变老的事实,沐浴更衣后,和空蝉一起在住持房中吃了一餐饭,也了解到了这五十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原来当年老主持圆寂空远闭关后,一众师兄便遵照师父的遗言,不去打扰空远一分一毫,只要悉心运作寺庙,待他出关便可。几十年来,师兄们先后过世,最后只剩下空蝉守着这座寺庙,守着空远师弟,他也常常害怕,若自己寿数将近而空远师弟尚未出关,这可怎么办好?每每想到这里,原本该看破生死的僧人,却总觉得自己有些怕死。 幸好,在一切无法掌握之前,空远出来了,如此一来,他便也无所留恋了。 空蝉对空远说:“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说过,你不是凡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师兄这一辈子都守着这座庙守着你,但愿死后,这座庙、外面这些孩子,能得你照顾。” 空远垂着眼帘,他知道自己想离开这里,可是空蝉师兄的嘱托,他不忍拒绝。 空蝉圆寂后,空远又在寺里住了十年,方才告别寺院众人外出游历,只是他也不忘履行自己的承诺,每过几年便会回来看看,直到经历了那个动荡的年代...... 当年重回寺院,那满目的破败,竟让空远一时无措,直到闫景宸的出现,他越过在寺庙前发呆的空远,径直走了进去,开始安葬那些丧命的僧人。 这就是空远和闫景宸的相遇,他从不知道心中悲悯世态、冷眼苍生的自己,也会有将人引为知己的一天,更何况那人还是个浑身缺点又自大的装x狂!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和此人相遇,恐怕自己一辈子难成佛,空远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