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笔的施洛茨》 序章 一个卑微的出书人 作为一个卑微的出书人,罗素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喜欢文字,他过目不忘。从小大家都叫他神童,但是他和普通人一样,为了生存,要为每个月几百块的水电费奔波劳作。 他有自己的理想,他执着于出书,他想出一本将文字的艺术展现在人们面前的书,出一本咬文嚼字,展现语句千变万化的书,出一本天马行空,让词汇在纸上“飞檐走壁”的书。 他深刻地理解文字所蕴含的力量,他想出一本让同龄人喜欢上的有内涵的书。 仅仅十六岁的年纪,他凭借自己的爱好被清寰大学中文系特殊录取,又凭着自己的学识出了一套咬文嚼字的书,在外人看来,他有足够的资本向人们炫耀自己的成功。 但是,他很清楚,他的人生是失败的,十分失败,完全失败。 为了出书,自己成了系里名副其实的吊车尾,为了出书,他每个月不得不倒贴成百上千为自己的书做宣传,为了出书,他的女朋友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为了出书,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参加死党的婚礼,为了出书,失眠渐渐成为一种折磨,为了出书,通宵加班已经是家常便饭…… 终于,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住,开始走向衰竭。 一天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宿舍的窗户,手机里传来的是兵库北放肆的笑声,电脑屏幕上没有看完的番剧依旧在轮番播映着,柏拉图的理想国也没有合上,冷掉的泡面在空气中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一听可乐倒了下来,空旷的易拉罐里再也流不出一滴咖啡色的液体。 男孩趴伏在桌面上,宽大的马赛克镜框依旧架在高耸的鼻梁上,双眼就这么睁着,胸口停止了起伏。 他的手边是那本书的书稿,封面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五个大字: 《动漫之说文解字》 …… 第一章 落魄贵族的第一堂课 “传说,一位东方的勇士踏上了西国的天路。” “传说,那位勇士制笔为骨,字句以血浇注。” “传说,神眠之地,天之笔将为他讴歌行书。” …… 罗素合上书本,舒了口气,算是完成了阿卡迪亚学院的晨礼朗读,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顺畅地阅读格列塔尼亚文。 他非常讨厌阅读这种奇形怪状的文字,每个字符笔画横横竖竖、圈圈点点,就像是一小块电路一样,让人很难分清。而且读音当中很多颤舌发音,一篇短篇传说读下来,差点没让他的舌头打结。 让他书写这种文字,更是一种灾难,他宁愿在珍贵的魔法瘦皮纸上写汉字,也不想去写这种奇怪的文字。 虽然他并没有这么做过,但他很想试试。 总之,他开始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但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施洛茨·罗素,作为施洛茨三世的独子,享尽了一切凡人子弟所没有享受过的荣华,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狐朋狗友吃饭请客,就更别提有多么大方。对于美食,没有极北捞出的透明大龙虾,这顿饭就不能叫做饭。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为女孩儿们宽衣解带,然后用价值连城的珠宝将她们捧上天。 小施洛茨一度以为,自己的家里有着花不完的钱。 这一切堕落的根源,还不是因为他那对他倍加疼爱的老爹,他对小施洛茨的疼爱程度,不亚于国王对于王冠的疼爱。以至于为了小施洛茨一句话,老家伙临终前一口气,就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只为了将他送进格列塔尼亚最好的言法师学院——阿卡迪亚学院。 但你真的以为小施洛茨会改过自新,好好学习言魔法么? 那你就真的错了。 小施洛茨是阿卡迪亚出了名的败家公子哥。 他来到阿卡迪亚的第一天,一切都还很正常,当到了第二天,他遇到了克罗德伯爵的儿子鲁戈,两个人开始两个人开始“礼尚往来”,但小施洛茨改不了大手大脚的习惯,总是一口气免了酒馆里所有人的单。一星期后,大家都认识了小施洛茨,但他也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一口气花光了过世老爹为他准备的三年积蓄。 他用仅存的一枚金鹰进了铁锤镇里的赌场——铁钩湾,出来之后手里只握着一枚银狮。 哦对了,顺带一提,那枚银狮是他赚到的,这可了不得,让他高兴了一个月,见到人都要炫耀一番。 大家都很无奈,不得不夸这个家伙运气好,竟然能从那个黑赌场里赢钱。虽然是个傻瓜。 小施洛茨就此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他开始四处借钱,只为从铁钩湾里爽一把。 至于学业,哦天哪,那是什么?他才不关心什么该死的学业!风流浪子的成绩单不该是一片红么? 到了第六周,已经没人愿意借钱给他,因为他根本还不起!七百金鹰的赌债,他根本还不起! 如果不是看在黄金玫瑰分院的面子上,任谁都不愿意借钱给他的。谁让这个分学院里都是贵族家的公子、大小姐,大家都不想得罪。 但在知道小施洛茨的脾性之后,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不敢显露一分钱。 最后,穷困潦倒的小施洛茨,饿死在三天前的晨礼上。 罗素醒过来的时候,是一脸茫然的。 他用一天的时间在庞大的阿卡迪亚学院里狂奔,终于在快要日落的时候,他确认了一件事情: 这一切都他妹的不是梦…… “这就是穿越么?” 这是三天以来,罗素问自己最多的问题。但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家伙,他深刻意识到,当下有更为严峻的问题等着自己。 第一,他没有钱,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饿死。学院里的午餐可不是免费的,他也不想再去上帝那里走一趟。 第二,他负债累累,而且没有人愿意再借给他钱,铁锤镇的那帮老流氓们随时都在等他走出阿卡迪亚,并打断他的狗腿。打工虽然有损贵族名誉,但在性命攸关的当下,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三,如果斯内克先生的魔法实践课挂科,他很有可能被“那位女士”退学。大家都知道她是谁,总之就是坐在威望塔顶端的那个可怕女人。但最麻烦的是,如果失去阿卡迪亚这把保护伞,他在外边什么都不是,生存会更加困难。 真糟糕!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穿越更糟糕的了!别人穿越都是系统、金手指,自己穿越怎么什么都没有? 更可气的是,就连当地的文字——格列塔尼亚文,他都不能认全,更别说流畅地书写言魔法了!有几个字符的发音还是自己临时学会的。 说好的记忆阅览呢?说好的记忆继承呢? 如果不是自己跟神经病一样,四处打听有关“自己”的事情,到现在说不定还是一头雾水呢! 他发现,这个叫罗素的家伙,除了名字和自己相近外,别的地方真是一无是处。 而自己在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的学识、爱好、甚至是一技之长,在这儿更是废纸一张。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人想学汉字的。 他更不相信一个靠魔法就能变出妹子的世界,会需要地球的黑科技! 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上课,就像今天这样,痛苦地迈出第一步,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 罗素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一无是处,只能摇头叹气,把桌上的书籍扔进书包,准备去上补习课。 他走到隔壁教室的门口,发现斯内克教授已经在讲台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华丽而又英勇的女士!你是冥夜中最闪亮的星星!……” 罗素找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言魔法的表演。 令他惊异的是,就在他的面前,一个湛蓝而又模糊的影子开始渐渐浮现,影子的周围环绕着古老的字符,整个场景就像一场严肃的召唤仪式。 另一边,斯内克教授的手上,一只银色的魔法笔正在飞速狂舞着,黑色的魔法墨水逐渐印染在泛黄的羊皮纸上。 “……你拔出星空中的剑!指向北方!……” 斯内克教授表情激动,口中唾沫横飞,金色的卷发开始蓬乱起来,险些盖住了他那张年轻的脸。蓝色的影子开始挪动了,她把手伸向空中,凭空抽出了一把由蓝色星星组成的长剑。 几个女学徒已经捂住了嘴巴,男学徒们则是一脸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蓝色的魅影。 只见那影子朝着窗户刺了一剑,速度快到难以捕捉! “哗啦!”那是窗户破碎的声音,破碎的灰尘扬了大半个教室,窗户下边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那道蓝色的身影开始渐渐淡去。 罗素咽了口唾沫,他敢打赌,如果斯内克教授用的是魔法兽皮纸,那这道魔法的破坏力绝对能够毁了这整间屋子,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喔!太棒了!” “真是精彩!” “我的天!这就是言魔法么!” 课堂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口哨声,教授虚按双手,大家顿时安静下来,只见他用那魔法笔在空中飞快地写过一串笔迹,“咻”地一声,窗户恢复如初。 安静片刻,爆发出一片激烈的掌声。 “谢谢,谢谢宝贝儿们”斯内克按着双手,脸上噙着笑意,这是他最得意的言魔法「星空剑姬」,今天他心情很好,决定在这些吊车尾面前展示一番,以调动他们的……额,积极性。 “好了,谢谢你们的掌声,接下来是正题。”斯内克挺直了身子,微昂起下巴,环顾了教室里的学生们,“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不喜欢学习,当然,我也不是很喜欢。所以,我们都被分到了这个班。” “但是,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阿卡迪亚对于魔法学术的态度是十分严谨的。在这里,对魔法的敬意应该是百分之一千的。这也是‘那位女士’特地让我过来,帮你们补习的原因。” 斯内克顿了顿,退去了嬉笑的样子,换上一脸正色:“我也很荣幸能够收到‘那位女士’的钦点,但是,失去培训‘铂羽’候选人的机会,让我并不开心。所以,我会对你们更加严格,这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如果这门魔法实践课你们还是挂科,那你们很可能要收到‘那位女士’亲手签发的退学令。所以,请各位珍惜。” 他抬了抬眉毛,放慢了语速,有些不屑地打量了面前的年轻人,语气很不友好: “尤其是你,施洛茨,你这种万年吊车尾。” 第二章 侏儒的愤怒 其实从远处看去,阿卡迪亚学院建立在整座高山之上,高耸入云的威望塔有一半的塔身被云层挡住,就像是一把直插云端的巨剑。整座高塔算是阿卡迪亚学院的行政区域了。 朝向北部的山体直接被剜去一整块,作为阿卡迪亚学院的教学与生活区。再往下望去,便是依附着学院而建的大大小小的城镇,这些城镇的面积并不算太大,最大的也不过是落锤镇那样的中型城镇。 这些城镇靠着向阿卡迪亚输送生活用品、倒卖阿卡迪亚的魔法器具以及进行一些小宗生意,来维持整个镇子的经济运作。当然,他们更欢迎学院的学生,毕竟不管什么年代,这些毛头小子的钱是最好赚的,更不用说那些贵族子弟了。 一代又一代阿卡迪亚人,成就了这座学院的威名。从巨龙战争的舍维尔大师,到以一敌万的约瑟夫伯爵,再到天桥圣人葛罗泽……都从这座古老的学院走出,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熠熠生辉。 可以说,阿卡迪亚已经不能算是一座学院,而是一种象征,在这种象征的顶端,便是“那位女士”。 有些凡人贵族慕名而来,在山腰处买下一整块地盘,建立起自己的庄园,久而久之,人数一多,阿卡迪亚东侧的山腰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富人区”。 与之相对的贫民窟,则是指那堆集在阿卡迪亚山的南侧的一整块……垃圾场,哦不,应该说建筑群。这里的建筑杂乱无章,常年见不到阳光,空气阴暗潮湿散发着霉臭味儿,最黑暗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所有肮脏黑暗的交易都不得不在那里完成。 站在威望塔上,可以清楚地看见阿卡迪亚四周所有的景色,一年到头,没有春夏秋冬的交替,只有怎么也看不腻的雪景。不管从什么角度,不管看向哪里,都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也正是“那位女士”所需要的。 与其说这座塔是学院的行政区,倒不如说是整个阿卡迪亚山区的行政总部,就算是格列塔尼亚的总督过来,怕是也要给‘那位女士’让路的。 当太阳点亮了威望塔顶的水晶,阿卡迪亚的一天算是正式开始了。最顶层的一层,灯火通明,只是它的主人现在不知道在哪个位面游玩,享受着怎样的美景。 隔着三层的第五层,是行政层。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坐在一套高大精致的桌椅前,书写着一长串数字,画面实在有些滑稽,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小孩子在上面写作业呢。 放眼望去,整个一层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中央这一套高大的桌椅,每一个初次进来的人都会感到十分怪异。但每一个了解那个矮小身影的人,都会理解他的做法。 毕竟这个怪异的小矮子说过这么一句话:“将所有应得的权力攥在自己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率!就像我们所尊敬的那位女士一样!” 周围硕大的墙壁上没有窗户,全是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成套的书籍。若是取下其中一本,你会发现上面同样写满了各种各样长串的数字。或加或减,或乘或除。 矮小的身影有些不满地合上书册,摘下了镶金的水晶眼睛。他叹了口气,因为,某些不该少的数字又少了一块。 他跳下高大的椅子,理了理皱褶的燕尾服,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的晨光,然后从三个口袋掏出三把精致的钥匙,将那座高大的铁门一一上锁。 门外,一群穿着各色法师长袍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很恭敬,很有耐心地看完那矮小身影做完一切,才敢上去做报告。 一位黑袍老法师有些歉意和心虚地说完了最后一条新闻,所有人都觉得空气凝固了。 突然,爆发出的一声怒吼,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和我说这个!……” 矮小的身影瞬间停下脚步,只见他在走廊中央疯狂地挥舞着自己的双臂,他怒吼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走廊,显然是附加了一些魔法伎俩。 在他身后跟着的两排白袍法师不得不停下跟着的脚步,任凭他的怒吼充斥双耳。 有些附魔石像耐不住他的怒吼,开始遮掩自己的耳朵,以免意外失聪。墙壁上的油画人物们也纷纷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躲了起来,留下空旷的油画背景,乍一看还以为墙上挂的是一排纯风景画。 但是他面前的高个子法师们,完全不敢这么做,只得任由这个小个子的咆哮肆意撕扯耳膜。一个中年法师的耳朵甚至开始渗出血来。鲜红的血液滴在地板上,留下一片刺眼的红色。 几个白胡子老法师相视一眼,报以一个郝然的表情,对他们来说,这种怒吼显然是一种家常便饭。 这个侏儒没有停止自己的怒吼,在他的认知当中,对着阿卡迪亚的酒囊饭袋咆哮,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让他觉得气的是,这帮废物竟然今天才告诉他,学院没有适格的人选去参加“铂羽”的争夺大会! 他上蹦下跳手舞足蹈的样子,十分滑稽,但没人敢真的笑出来。要知道,这个侏儒掌管着的可是整个阿卡迪亚的财政大权!大家的养老金,可都指望着他呢。 “还有两年!不!两年不到的时间!争夺大会近在咫尺!这种百年一遇的机会!你们竟然说没有适格的人选!我的天!阿卡迪亚怎么养了你们这样一群废物!” 侏儒没有停下的意思。 “作为格列塔尼亚首屈一指的学院,怎么养了你们这么一群酒囊饭袋!” 一位年轻的法师有些安奈不住了,也不知他是从哪找来的勇气,只见他一脸愤怒,抬起头反驳道:“法利茨先生,您又不是不知道,学生质量是一年不如一年!您为了扩大财政,甚至提出过扩招政策!就连施洛茨那种不入流的凡人家族都被招收进来!而且斯内克先生甚至因为您的私人恩怨,被调去帮那群吊车尾补习!您也有责任!” “哈!我也有责任……”出人意料的是,侏儒没有因为年轻法师的指责而愤怒,只是笑着张开双臂,咧开的嘴唇展露出一排洁白可怖的长牙,嘴角都快伸到耳根。那细长的耳朵轻微地抖动着,他的双眼炯炯有神,似乎有些嘲讽地望着众人: “各位听听!我也有责任!哈!” 老法师们叹了口气,还是不敢多说一个字,但心里都明白,只怪那位法师还太年轻。 侏儒法利茨面带笑意地,一步一步逼近那个比他高大好几倍的身影,所有人都赶紧为他让道,那个年轻的法师额头积累的汗水悄然滴落在白色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啪”的轻响。他很诧异,竟然没有人帮他说话。 当他被逼迫到墙角时,侏儒很得意地挺直了腰板,用一种很绅士的声音道: “乔治,乔治·戈尔,我想你来阿卡迪亚并不是很久。这里的规矩,我相信这两边的老家伙们应该都和你说过。” 侏儒法利茨从胸兜里取出他那单片眼镜再次戴上,透过镜片,放大的目光看得年轻法师背后一凉。 “但今天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侏儒突然抬高了抬高了分呗,怒吼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楼层:“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酒囊饭袋!我才不得不搞出那个什么狗屁扩招计划!还有斯内克那个盗贼!私自挪用了阿卡迪亚十二张珍贵的魔法兽皮纸!一千五百金币!整整一千五百金币!我的天!他一年的工资不过才三百金币!你懂什么!废物!” 霸道的魔法音波直接把年轻法师的思维冲成了一团浆糊,只见他两眼一翻,噗通一声,顺着墙根就倒了下去,裤裆一片水渍,样子十分难堪。 老法师们也被他那吼声吹得东倒西歪,他们连忙整理着衣帽,努力站起来。 侏儒法利茨很满意他的反应。只见他整理了燕尾服,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清了清嗓门,转过身来看着东倒西歪的老法师们: “现在,我要你们所有人,在半年之内,给我找到适格的‘铂羽’争夺人选,就算是拐!就算是骗!就算是抢!也!要!给!我!找!到!” 第三章 言魔法的基础理论 在魔法补习班上被那样点名,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让罗素更加郁闷的是,就算是经过一周的努力,按照书上所写的方法,他还是不能施展出任何一点言魔法,哪怕是召唤一只魔法蚂蚁,他都做不到! 想要在有生之年成为像“那位女士”一样的大魔法师?想要召唤出千军万马踏平整个王国做皇帝? 哈,不存在的。 他看着教室中央的水银镜子里倒映出的面容,那是一个年轻帅气的面孔,高挑的身材,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金色的卷发,淡金色的细眉,碧蓝的眼睛,纤薄如刀刻的嘴唇。 这便是他自己了。 如果再会一点魔法,能够施展出斯内克教授那样的「星空剑姬」,他敢保证,自己将是阿卡迪亚最受欢迎的雄性!威武的雄风甚至能让“那位女士”拜倒在自己的胯下! 哈,不存在的。 镜子中央开始出现一圈圈螺旋的波纹,罗素皱起眉头,把脸凑近,看着自己的面孔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他还不理解镜子当中正在发生怎样的反应。 乍一看,他整个人就像傻瓜一样凑着镜子看自己的帅脸。几个女孩开始窃笑起来。 突然,镜子当中的水银开始旋转出一个拳头,这个拳头拧出平面,拳头中央是一张人脸! 罗素吓得后退几步,退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哗啦!”水银的拳头越变越大,突然变成人头大小,一个被水银女性的身躯从镜子当中脱离开来! 罗素一脸呆滞地看着镜子前的变化,以为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了。 只见那女性的身躯上,水银迅速退却,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淡白的装束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碧蓝的眼睛有些高挑地望着地上的少年。 她穿着白色紧身的法师长袍,手执乳白色的魔法笔,屹立在教室的正中央,婉转的曲线让人有一种拥抱的冲动。 “罗素先生,快回到你的座位上,我想现在已经开始上课了。”她的语气淡薄高冷,似乎没有太多的感情,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清脆好听,犹如麦田里的夜莺。 她一挑眉毛,扫视众人一眼,目光停留在罗素的身上,轻轻抬起下巴,淡白的嘴唇轻轻开合,举止投足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今天,由我来负责言魔法基础理论的补习,虽然这门课并不会关系到你们的学分,但是我相信,只有愚蠢的言法师才觉得自己不需要学习基础。” “哦对了,我叫甄·伊莎贝拉,和你们一样大,也是阿卡迪亚的学子,但我很自信我比你们优秀得多。你们可以叫我甄小姐,也可以叫我伊莎贝拉女士。但我建议你们不要对我想入非非,因为,我已经让你们的一位学长变成了女孩。” “最后,你们应该感谢我,抽出宝贵的学习时间来帮你们辅导这门课程。” 话音刚落,男生们都觉得某处一冷,所有人都悻悻地翻开了自己的课本,毕竟谁都不想招惹这位恶名在外的“阉割女王”,尤其是在见到其本人之后。 能够成为补习班的导师,说明学院已经赋予了她一定的权力,那就更不是他们所能招惹得起的了。 见到所有人都翻开了自己的书本,她才轻点头,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请翻到第九十七页,废话不多说,开始上课,课后我会检查你们的笔记,不合格的人,后果自负。” 所有人迅速拿起了自己的羽毛笔和羊皮纸卷,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只见她的魔法笔在空中划过一条繁复的笔迹,一道魔法形成的全息影像开始渐渐浮现在教室中央。 那是一个原始人类的图像,他身上披着毛发,过着兽皮,用粗糙的石锥在墙上刻下奇怪的符号。 “我们都知道,魔法的发展经历了四个历史阶段,第一个阶段,混沌时代,太古的先人们遵循上天的意志,将符号雕刻在石壁上,以换取各种各样的力量,来使他们能够面对各种各样的敌人。” 伊莎贝拉素手一挥,场景迅速切换,在那其中,天地一片昏暗,人们在杀伐之中哭号无助,疯狂的法师召唤着奇怪的猛兽,吞噬着一条条生命…… “第二个阶段,黑暗时代,以为自己通晓魔法力量的人类,用魔法做出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甚至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从臭名昭著的合成兽,到悲惨无比的能量体人类……没有约束限制的人类对魔法是无所不用其极,险些导致了人族的灭亡。这种粗暴的使用方式也直接导致了人族和精灵族长达千年的战争,以至于那些长耳朵到现在都对我们抱有敌意。” 又是一次切换,一座白色的高塔屹立在平原的中央,足有三个人那么高,整座魔法城市高墙耸立,依河而建,一派和谐景象。幸好教室足够庞大,不然这么大而细致的影像,还真有些装不下。 “第三个阶段,魔法复兴时代,由白法师得梅因率领着的十二法师军团,一夜之间踏平弗洛森帝国,屠戮大帝就地处斩,标志着魔法真正进入了学术时代,神圣议会的成立,标志着魔法的研究和使用逐渐走上正轨,但是繁复而严格的审核程序,极大地限制了魔法的创造力。就这样,复兴时代平稳地持续了三千年。” 教室中央的白色高塔影像开始渐渐坍塌,城墙上的砖块也渐渐剥落,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成片地崩分离析。 画面一转,一位法师站在山峰之上,她那法杖顶端,光芒万丈!只见她挥舞着手臂,将一个个字符书写在白云之上,渐渐地,一个蓝色的巨人影子升起在山脉的背后,他拿起一块石材打磨、垒砌,一遍又一遍,如此往复,最终,一座高塔最终屹立在山峰之巅!随着时间的飞快演变,高塔之下出现了一座座城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夜晚,无数星光在山脉上点亮,画面壮观无比! “第四个阶段,言魔法时代。由于神圣议会的顽固与腐朽,以及白法师得梅因的去世,整个神圣魔法共和国开始崩分离析,分裂成如今的四十五个国家,格列塔尼亚位于神圣大陆的西北侧,也是国土最大的国家。‘那位女士’用她创造的言魔法,在阿卡迪亚山脉上凭空建造了一座学院。”伊莎贝拉顿了顿,有些高傲地抬起了纤细的下巴: “这就是如今你们脚下的阿卡迪亚学院。‘那位女士’不仅创造了奇迹,更开启了一个时代,我想,你们每一个坐在这里上课的人,都应该引以为傲!……” 罗素有些疑惑,他突然举起手来。 “请说。”伊莎贝拉淡淡道。 “‘那位女士’叫什么名字?”罗素觉得自己有些“斗胆”。 这个疑问不仅仅是罗素的疑问,也是他们这些刚进阿卡迪亚的学子共有的疑问,几乎每一位教授都会提到这位女士,但从来没有人提过她的名讳。 “很勇敢,很好的问题,也值得称赞。但我不得不告诉你,知道那位女士真名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人世,而她现在依然完好如初。”伊莎贝拉顿了顿,他望向周围惊恐的眼神,点头继续说着“人们为了表达对她的敬意,不会询问她的名讳,只能以‘那位女士’来称呼她。所以,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 只见她拍拍手,全息魔法影像消失在教室中央,大家的神思迅速回到课堂: “好了,让我们言归正传,我们都知道‘那位女士’用世界的规则创造了言魔法。顾名思义,就是用语言的力量,为魔法能量这种‘死物’注入灵魂,让它们能够对外界做出简单的反应,甚至是简单的思考……” 只见一个肥胖的男生举起手来,打断了伊莎贝拉的话:“尊敬的甄小姐,我不得不问,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有自信能够用一个大火球把正在书写言魔法的法师轰杀成渣!” “那我问你,大火球能拐弯么?大火球能够追着闪避的法师么?大火球能够主动为施法者挡下致命攻击么?……不能,一切传统魔法都不能!”伊莎贝拉并没有因为他的打断而气愤,接二连三的问题让胖子哑口无言。 “所以,这也是言魔法取代旧魔法的主要原因——它们是会思考的。”伊莎贝拉的双眼露出一道精芒,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这是她激动的样子,“一个优秀的言法师所召唤出来的言灵的智力甚至不亚于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类。” “我相信,在战斗中,这样聪明的搭档会让你事半功倍。” “但是言魔法的发动有四个条件:第一,你需要一只上好的魔法笔。第二,你需要一个可以书写的东西,比如一张上好的魔法羊皮纸。第三,你需要一瓶昂贵的魔法墨水,最后,至于你自己,则需要拥有足够的想象力和精神力,才能将华丽的语句变成真实的力量。” “而且,越是复杂的事物,就越需要强大的想象力与精神力,你甚至可以凭空想象出一把不存在的武器,将它交给你召唤出来的言灵,为你而战斗。” 伊莎贝拉伸出手指,只见她带着黑色的长手套,性感的手指在空中摇摆着: “但是,这些条件,少了任何一点都不行。” 第四章 女王的作业(上) 五天过去,罗素迎来了在这里的第一个周末,这他是饿死饿活,并忙碌了一周之后,唯一不用工作、不用学习的一天。 窗外下着小雪,看着壁炉里快要熄灭的炭火,他有些不舍地将最后一根木炭丢了进去。 “操蛋,五枚铜象没了。”罗素不忘抱怨上一句,拿起铁叉戳了戳快要熄灭的炭火,好让空气流通,并让火焰再次旺盛起来。 他环顾了一眼自己这间狭小的小屋,虽然小了点,但是保温效果还算可以,一时半时还不会下降太多温度。 可他还是下意识地裹紧了那条皮大衣,那是老施洛茨送个他的,他很庆幸那个败家子没有把这件救命东西卖掉换钱。 他在累死一次外加饿死过一次之后,可不想再体验一次冻死。 现在想来,若不是图书馆的老科尔夫看他萎靡不振,给了他一天的假期,他真有可能就这么垮掉。如同上次那样,也如同这渐渐熄灭的火焰一样。 但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工作,钱总是不够花的。就算他把用度缩减到极致,每天至少还要消费掉二十枚铜象。 这还没有算上练习魔法所要消耗掉的材料费用,哪怕是使用最差的魔法墨水,加上最廉价的羊皮纸凑合,哦!这其中,还少不了一只一次性的魔法羽毛笔。他每天的消耗至少要达到两枚银狮! 要知道他就算不吃不喝不睡工作一天,也只不过才赚得两枚银狮!哪里有钱去还债? 有生之年还清七百枚金鹰的赌债?呵,不存在的。 除非他成为传说中的大法师,获得千年以上的寿命。 呵,这是更加不存在的。 好吧,再不济,就算他他隔一天练习一次魔法,那一周下来也只能省下六到七枚银狮,若是用这些省下来的钱去还清债务,他还是要工作一百九十二年! 这是人干的事儿? 他不由地感到一阵虚弱,只是一晃神,手上的魔法羽毛笔突然不听使唤,就这么飘了出去,落在了地板上。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空白的羊皮纸上已经写满了汉字,没有一个格列塔尼亚文的字符! 这意味着,整张羊皮纸都作废了,廉价的魔法墨水也用掉了大半,一次性魔法羽毛笔已经写秃了头。两枚银狮变成了一张废纸。 哦不!该死!半天白忙活了…… 他崩溃地捂住了前额,支在桌面上。这算什么事儿嘛! 他下意识认识到,想要让自己真正富裕起来,还是需要一些“前卫”的理念。在这么打工下去,自己迟早要像上次那样油枯灯灭。 不过,让他更加沮丧的是,经过了三天的练习,他还是不能很好地施展言魔法。主要还是因为不能通顺使用格列塔尼亚语的语法的缘故。如此一来,就更不用说将自己的精神集中、把精神力注入到魔法笔中去。 虽然现在他已经能够用格列塔尼亚语与他人正常交流,这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他那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他的思维方式还是停留在汉语的层次,这直接导致每次言魔法练习,他都要经历一层思维的转变,从汉语向格列塔尼亚语的转变,只要一转变他就会走神,只要一走神,他就能明确地感觉到注入到魔法笔中的精神力就会“噗”的一声四散开来,变成一团纤薄的能量雾气,不堪再用。 他现在的言魔法就连成型都很困难,就更别说召唤出一个野蛮人为他作战了。 此时此刻,那团雾气正漂浮在魔法笔的顶端,淡薄而又扭捏地蠕动着,似乎是在嘲笑罗素的无能。 一阵目眩,他的脑袋开始天旋地转。 他似乎又听到了那日走廊里又传来哄笑声。 角落里是不是漂浮着一双眼睛?那大概是斯内克教授鄙夷的目光吧? 此时他正在毫不掩饰地鄙视着他。嘛,可恶,随它去吧。 他看到女孩们投来嘲笑的目光,男孩们拒绝与他这个穷贵族交谈。 他看到了老师用诧异的目光,看他犯下低级的语法错误。 他看到了桌子上铺满了七万枚闪闪发光的金鹰! 哦不!它们瞬间消失不见…… 他太累了。 罗素振作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拿起了羊皮纸,想看看自己究竟都写了些什么鬼东西。 他有些疲惫地朗读起来,并在回忆中搜索着: “……一八一五年二月二十四日,在避风堰了望塔上的了望员向人们发出了信号,告之三桅帆船法老号到了。它是从士麦拿出发经过的里雅斯特和那不勒斯来的。立刻一位领港员被派出去,绕过伊夫堡,在摩琴海岬和里翁岛之间登上了船……” 真特么见鬼,这不是《基督山伯爵》么!把这样的东西交上去,他敢保证伊莎贝拉会让他的身上少一块“东西”! 罗素将这张“大作”揉成了纸团,利索地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整理了思绪,准备重新书写伊莎贝拉布置下的作业。 今天注定是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罗素顶着黑眼圈,将手中厚厚的羊皮纸折叠起来,夹进了课本里。 而罗素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瘫倒在地,他很想像一头猪一样,猛地扑倒在床上大睡一觉,可惜第一堂课是伊莎贝拉的课。如果不想身上少一块,最好老老实实去上课。 从走去教室的路到开始上课,罗素整个人都是在游离的精神状态下度过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碰到课桌的一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当他第一次清醒的时候,他的面前是一双眼睛,确切地说,是两只银白的眸子,那双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双眼睛的距离仅有几厘米! 那是伊莎贝拉的双眼。她还有一个可怕的外号“阉割女王”。 被伊莎贝拉当场逮住睡觉是什么样的下场,罗素并不知道。但他的背后确实已经瞬间湿透了,而且这种凉意还在向下延伸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脸上,有的少年甚至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怎样血腥的事情。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甚至能听到雪花敲打在窗户上的声响。 伊莎贝拉凑近罗素的左耳,冰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耳膜,虽是轻盈的低语,但是万分可怖: “罗素同学,我再说一遍,请把你的作业,交。给。我。” 一声一声轻盈的发音就像丧钟一样,敲响在罗素的胸口,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书包。但在打开的一瞬间,他停住了。 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在那张该死的羊皮纸上写下了什么东西! 是《魔法哲学基础》?还是言魔法的练习笔记? 亦或者是……格列塔尼亚语的《基督山伯爵》? 见鬼!见鬼!见鬼! 他猛地抬起头来,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伊莎贝拉的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噙着“善意的微笑”,哦不,他保证,那是“死亡的象征”! “可千万不要说‘我忘记带了’这样的话。”轻盈的耳语又飘进了他的左耳,犹如恶魔的低语。这一字一句敲打在罗素的心头,简直快要把他的心脏给吞噬! 第五章 女王的作业(中) 罗素很想把书包藏起来,但那绝对是一个愚蠢的做法,面前的少女绝对有机会在第一时间夺下他的书包,然后判处“死刑”。 他呆若木鸡,这让伊莎贝拉有些不耐烦了,她一把夺过罗素的书包,将里面的书籍一股脑地倒在地上。 破烂书皮的《言魔法基础理论》里,一张厚大的羊皮纸显而易见。 她用纤细的手指将它夹起,支着下巴仔细阅读起来。 罗素皱起眉头,就算她是为大家补习的优等生,这样的行为也未免太粗暴了点。 伊莎贝拉看了他一眼,她丝毫不在意罗素那一脸不满的表情。对于这些吊车尾,她没有动用私行就已经算是很仁慈的了。如果真的要计较起来,她不介意为这些家伙展示一番自己的技术,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差距。 随着阅读的继续,少女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只见她将罗素的“作业”对其折叠,然后一下两下地将其撕成了碎片。 “施洛茨,这就是你的言魔法练习笔记?看来,你想召唤出一位……一丝不挂的……”伊莎贝拉看似平静,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十分愤怒。 少女的眉头开始拧起,乌黑的长发在精神力的波动之下不安地飘动着,她愤怒地将手中的碎片揉成了粉末。 最终一把火将其点燃! 罗素抿了抿嘴,他大概知道自己在那张纸上写了些什么,但具体的部分还是记不清了。 恐怕又是哪个**的本子……而且,这个本子还被面前的少女看见了。 真是最糟糕的事态。 “额,伊莎贝拉女士,我觉得你有必要让我解释一下……”罗素脸上神色认真,内心十分尴尬,他也有火气,但他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伊莎贝拉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什么,只是迈着大步笔直地走上了讲台的一端,黑色高跟鞋敲打在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在罗素的胸膛上,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站到我对面去。” “伊莎贝拉……女士?” “快站到讲台上来!现在!” 这是罗素第一次看到这个冰冷美女生气的样子。可能是他的错觉,他甚至看到了少女湿润的眼角。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他皱着眉,走上前来,等待少女接下来的号令。 “现在,拔出你的魔法笔。我来亲自检验你的功课。” “我拒绝!我还不会施展言魔法。而且你也没有权力这么做!” 罗素皱眉,他大概意识到这个愤怒的少女想要做什么。现在他们两人的架势就像两个准备拔枪决斗的西部牛仔一样。 “哦?是么?” 伊莎贝拉并没有理会罗素的回绝,愤怒已经战胜了她的理智。她那乳白色的魔法笔已经从要带上抽出,紧紧地握在了她的左手上! 少女挪开右臂的袖子,露出一个银色的护腕,护腕上已经卷好了一卷上好的魔法羊皮纸! 那只魔法笔在她的护腕上疯狂地颤抖着,留下一长串黑色而疯狂的笔迹,棱角尖锐的字迹像是她内心的愤怒,墨水如病毒一样渐渐在泛黄的纸上印染开来。 “……冰原的女士,我将赋予你渴望的灵魂,上古巨龙锻造的铠甲,将为你加身!为我而战!我将赋予你渴望的灵魂!……” 待到最后一句落笔,一个蓝色身影在风雪的包裹之下屹立在伊莎贝拉的身边,高大的身材甚至高出少女一个脑袋。只见影子的手上持着齐心怪状的剑与盾牌,她不停地朝着罗素挥舞着,好像在说随时都能把他砍碎一样! “喂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罗素有些呆滞地看着少女召唤出来的言灵,心中有一万头***崩腾而过。他敢肯定,这家伙一剑下来绝对能把他劈成两半。 大家都清楚,这是伊莎贝拉最为骄傲的言魔法“冰原骑士”,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个言灵的面孔还是十分模糊,确切的说是一团浆糊,根本不能算是的容貌,大概是由于伊莎贝拉的精神力与想象力还并不稳固。 但以一年学徒班的水准召唤出这样的言灵,已经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教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有的人甚至捂住了眼睛。有些好事者竟然在一边吹起了口哨。而几个女生还是担心会出现伤亡,决定去喊来斯内克教授。 但刚走到门口,就被冰原骑士操纵的寒风给挡了回去。 “不要多管闲事,我带的学生就由我来教育,不需要其他教授插手!” 两个女生的衣衫被吹得皱皱巴巴,十分凌乱,她们别无选择,只能颤抖地点了点头,搀扶着对方回到座位上。 伊莎贝拉望向罗素,下令道:“给他一点教训。” 虽然声音低沉,但刺人心魄。 冰原骑士的身躯瞬间消散开来,如同一堆被打散的积雪,可见的寒气犹如藤鞭一样冲向罗素的脚下,一个冰雪的高大身躯瞬间在他面前成型! 与此同时,冰原骑士的双手上,一枚巨大的盾牌瞬间成型,盾牌的四周镶嵌着参差不齐的龙牙,这些幻影一般的龙牙就像冰锥一样锋利危险。 仅仅是一息时间,巨大的盾牌犹如一面墙壁,朝着罗素笔直地怼了过来! 盾牌上的龙牙刮着墙壁,发出滋滋啦啦的怪声,听的人指甲痒痒。 “不好!”罗素下意识地向侧面飞扑出去,笨拙的动作明显是在模仿动作游戏里的侧翻滚。虽然学得很糟糕,但确实很有效果。 他回头一看,讲台的墙壁和地板上至少被挂出七八道深痕。 “我说这位小姐,就是没做作业,你至于这么大火气么!”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在那张纸上写的什么!无耻之徒!卑鄙!下流!” “我……” 仅仅是一个恍神,冰原骑士包裹着纷飞的冰雪,径直冲向了罗素所在的方向,所过之处都浮上一层寒冷的白霜。 “危险!” 有人惊呼一声,但是罗素已经躲闪不及,寒冷的盾牌直接拍在了他的脸上,他可以清楚地听到下巴骨骼开裂的“咔嚓”声。 顺着盾牌的轨迹,罗素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就像一颗快要落地的炮弹一样,砸烂了那张老旧的课桌。一些木头碎屑扎进他的手里。 “滴答”罗素恍惚地支起身子,只觉脑袋一侧十分火辣,伸出手,鲜血正顺着下巴滴在他的手腕上。 教室里,有的人发出一阵惊呼,胆小怕事的已经相互拥抱在了一起,几个女孩子抱着头躲在了课桌下面。 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见过如此暴力的场面?一个个都给当场吓傻。 看着冰原骑士再次冲到罗素的身前,她好像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见这只蓝色巨大的身躯高高地举起了那只镶嵌满龙牙的盾牌,一根最尖锐的龙牙已经对准了罗素的脑袋! 伊莎贝拉的瞳孔迅速收缩,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冰原骑士竟然超脱了她的控制,她惊恐地叫喊起来,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冰原骑士!住手!我命令你!住手!” 可惜的是,冰原骑士无视了她的惊吼,盾牌笔直地砸了下去! 第六章 女王的作业(下) “啊!!!” 一声揪心的惨叫传出教室,回荡在阿卡迪亚的走廊之中,几乎所有的行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六零七号教室。 罗素出于本能,向侧面翻滚出去,但是盾牌上锋利的龙牙还是刺穿了他的小腿腹,痛觉占据了他的整个神经。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咬碎。 伊莎贝拉也被这样的事态给吓到了,她从未想过要真的伤害罗素。但从面前少年的惨状来看,若是事情传到教育大臣米勒先生那里,自己可能根本解释不清楚。 而她大概也会因这冲动的行为被学院开除,甚至是遭受更加可怕的结果。 这个学院里,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伊莎贝拉。 一想到这件事情的后续,她的双腿不由地失去力气,瘫坐在地上,她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努力求生的少年,却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她才十五岁,闯了这样的大祸,她也很害怕。 罗素这边,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意识开始再次模糊起来。 他抓住一根木质的桌腿,想要格挡住冰原骑士的攻击,结果被她蓝色手掌一掌拍飞,木棍笔直地插在了墙上。 只见这巨大的蓝色身影仰起脑袋,发出一阵阵浑厚而又可怕的笑声,犹如少了按键的大号断断续续地吹奏着的难听声音。 这个家伙似乎在嘲笑罗素的弱小。 “嘁!……又被小看了呢。”罗素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有些想要挣扎了,毕竟死亡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真正折磨人的是肉体的苦痛。 于是找了一块墙根,颤颤巍巍地支起了自己的身子,倚靠着墙壁坐了起来,洁白的墙壁上被他擦出一道猩红的血痕。 他的左腿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头上的血似乎还在流着。 嘛,真是凄惨。罗素砸了砸嘴,可惜全是血腥味。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巨大而高傲的身影,这个愚蠢的家伙正在环顾四周,想要阻止任何人走出教室。他又看了一眼讲台上瘫坐在地上的少女,此时她正抱着双膝躲在墙角发呆。 场面就这样被一个召唤出来的家伙所控制着,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和它对抗。 “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这些人怎么能够成为独挡一面的言法师呢?” 罗素笑着叹气,摇了摇头,先不谈别人的好坏,至于他自己,到头来自己还是难逃一死,虽然他不怕死,但是这样死去,未免太过可悲了些。 他很想像好莱坞电影里的主角那样,在临死之前给自己点一根烟,然后坐在墙根上若无其事地和死神唠嗑。 模糊意识中,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衣兜,除了羽毛笔和羊皮纸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烟,他也不抽烟。 所以……他选择继续活下去! 一刹那,罗素握着那只洁白的羽毛笔,猛地朝着自己的手腕扎了下去,那是动脉所在的地方! 洁白的羽毛瞬间染成血红。 他就着模糊的视线,猛地凝聚起自己最后一丝理智,颤抖着地在唯一一卷羊皮纸上抹下自己的笔迹: “……西部的勇士,当你们骑着骏马,扬起黄沙,驰骋在落日的峡谷,所有的罪恶都为之胆战心惊,你们是真正的决斗者,闪亮的左轮手枪,大口径的铅头子弹,是你们惩处恶徒的终极利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想写下这样的文字,也不清楚为什么想要将西部牛仔作为言魔法的主题,他甚至不确定这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物,能否被成功地召唤出来。 最麻烦的是,在这个科学水平只停留在中世纪以前,连黑火药都没有被发现。把火枪甚至是左轮手枪写进言魔法真的没问题么? 或许给牛仔一把屠龙宝刀才是不错的选择…… 哦,糟糕,又写成了简体中文。 该写格列塔尼亚文的,哎。 看着漫卷羊皮纸上东倒西歪的汉字,罗素垂着脑袋,有些无力地笑了。 “天要亡我啊……” 正当罗素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手上的羽毛笔开始轻轻颤抖起来。渐渐地,羽毛颤抖地越来越激烈,瞬间变成一道耀眼的白光! 冰原骑士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望”着罗素右手上的羽毛,然后抬手遮住了自己那双并不存在的眼睛。 教室里,所有人的双眼都聚集在他的右手上,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有好奇、有惊恐、有不解亦或是羡慕。 仅仅是一刹那!白芒点亮了所有阴暗的角落!所有人都不得不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午时已到。” 这是罗素的声音。 光芒褪去,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罗素的手上竟然握着一根银白的……铁棍?! 随后便是一声骇人的巨响! “嘭!” 巨大的后坐力几乎震断了罗素的手臂,枪口蓝色的火焰向四周铺张开来,触及之处一片焦黑。人们丝毫不会怀疑这根“铁棍”的威力! 大口径的铅头弹毫无阻碍地冲进了冰原骑士的脑袋,翻滚的弹头直接炸裂,发出“哗啦”的声响。把她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一秒…… 两秒…… 三秒…… 巨大的蓝色身躯笔直地向后倒了下去,就像一口结实的棺材,落地时还不忘激起一层灰尘。 “哈……哈哈哈哈……科学拯救世界……哈哈哈哈……!”罗素擦了擦鼻子上的血迹,笑了起来,这是十分开心的笑,也是十分放肆的笑,只是他的样子十分凄惨,浑身挂彩。 所有人都惊呆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的心头都有这样的疑问,但更多的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以及恐惧。也因为这一切来得太快,几乎没有人看清整个过程! 冰原骑士就这么死了?开什么玩笑!冰原骑士可是能够和星空剑姬战上十几个回合的言灵! 就这么倒了? 伊莎贝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冰原骑士倒下,虽然一个言灵的死亡会给后续的魔法实施留下很多麻烦。但她当下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她最关心是罗素在那张魔法羊皮纸上究竟写下了什么?! 召唤出来的东西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是新的言灵么?这么小的言灵,如同铁棍一样,自己根本没有见过,也想不出它的原型。 毕竟每一次言魔法发动的基础,是人类引以为傲的想象力,但是想象力的根源还是源自于世间存在的事物。 比如她的冰原骑士,就是以格列塔尼亚北方的蛮族勇士为原型,所想象出来的。就算是那个让她最骄傲的“龙牙盾牌”也是以圆盾和龙牙为基础,组合起来的。 那根铁棍的原型是什么?这是在场所有人共有的疑问…… 仅仅是一根铁棍么?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魔法笔!这里现在由委员会接管!” 一群穿着黑色长袍的法师走了进来。他们握着魔法笔,步伐整齐,身后跟着已经召唤好的言灵。 如果没有猜错,大概是学院“保安”来了?罗素冷笑,来得可真慢。 “好在,总算是结束了……” 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紧接着,意识也随之一松,沉入了无尽深渊…… 第七章 一笔交易 一条条蜿蜒的山路,从阿卡迪亚陡峭而雪白的山腰延伸到低矮的格莱克平原中去,渐渐消失不见。 就算是山涧最曲折的河流,都要比它们更加爽直畅快。那些溪水蹦腾着向着山脚下流去,有的根本不顾行人的困难,直接淹没山路,汇入到巨大、碧蓝的姆因湖中。一座座宏伟的桥梁因此拔地而起,屹立在陡峭的山体地形上。 但无论这些道路再怎么崎岖,总有数不尽的车马往来于南方大陆与阿卡迪亚山脉之间。精明的商人们,带着南方各种各样普通的生活用品而来,不辞千里路途的艰苦,只为了返程时能够带上几件阿卡迪亚出品的魔法器具。等他们回到繁华的城市里,将这些魔器卖给那些惜命的凡人贵族,准能讨到一个惊人的价钱。 利润是丰厚的,这种暴利的买卖早就让某些老家伙眼馋不已。 魔法议事会作为格列塔尼亚最大的魔法行政组织,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敛财机遇,所以从三年前开始,所有与魔法相关的交易,都必须在魔法议事会的许可下进行,否则高额的罚金会让你倾家荡产。 议事会从不担心自家法令的执行力度,毕竟全国最优秀的法师都是他们的会员,随便挑一两个出来都是合格的“执法官”,事后每人都分一些,大家都有得赚,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议事会的这群老政棍开始兜售他们的“特许权力”——魔法交易许可证,一张极其昂贵的羊皮纸。 想要拿到这张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你得上缴一千金鹰的“魔法尊重金”以表示自己对魔法的“真诚”,然后每个月都得上缴高比例的赋税,才能保住这张可爱又可恨的羊皮纸,当然,这个价钱还只是入门级的许可。 让人感到麻烦的是,每个地区的赋税比例还不尽相同。 就拿阿卡迪亚山脉所在的地区来说,每笔交易至少要上缴利润的五成作为税赋,这笔交易才能算是合法。如果你很走运,拿到了最高级的许可证,那你至少也得上缴两成利润以表“诚意”才行。 许可证的级别分为四个等级:金标、银标、铜标、铁标。 大部分商人所持有的都是铁标许可证,顾名思义,在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镶嵌着一枚用生铁打造的金属硬币,当然是附魔过的,上面印着议事长戈登·弗里曼的名字和头像。 条件好一些的商人会花大价钱弄到铜标许可证。这时候,事情会变得麻烦起来。首先你必须得到十位铜标商人的推荐,然后还要再缴纳三千金鹰的“尊重金”,接着等上一段漫长的时间,等你的申请材料通过了议事会的审核,你才有可能拿到这枚可恶的铜币。 而有权有势的贵族们会想法设法弄到银标,过程颇为复杂,手段也是多种多样,这里便不再赘述。 至于金标许可证,这玩意儿恐怕只有那几个控制议事会的大家族持有,这些古老的魔法家族从上古时期就开始参与和魔法相关的各种交易,这么肥得流油的市场,怎么能少了他们的身影? 大家族们为了保证自身大宗交易的垄断,可不会轻易地发放金标,所以这种级别不是你有钱就能拿得到的。 亚历克斯是个富有野心的年轻小伙,虽然是平民出身,没有深厚的背景,但他一向以“道德的交易人”来自居,撇开变态的金标许可不谈,他绝对不想放过拿到银标的机遇。 “听着,亚历克斯,现在你有一个机会,一个获得银标许可证的机会。”老家伙银须白发,他摸着自己的短胡茬,两颗黑眼仁散发着贪婪的光芒。 “可是,米勒先生,这一切……” “哦,不不不,年轻人,没什么可是,只要你帮我弄到你表弟小施洛茨手上的那栋宅子,银标许可证就是你的了。要知道,那栋宅子在他手上可没什么大用。”米勒向酒馆里再次扫了一眼,以确保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桌的谈话。 这座酒馆是高谷城中最好的酒馆,但和其他小镇的酒馆一样,这里的大厅极其混乱,到处充斥着喧哗、赌博、斗殴以及一些在暗影处伺机动手的扒手。这里不仅是底层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流氓罪犯们的天堂。 米勒非常不喜欢这里,可高谷城的其他地方更加糟糕。 “听我说,米勒先生,您是那位女士钦点的阿卡迪亚教育大臣,而施洛茨·罗素也在您的学院,您可以亲自向他去买,何必来找我呢?我们已经六七年没有联系了。”亚历克斯拿起面前的酒杯,才发现啤酒已经喝完,他有些郁闷地把它放下,“再说,那个败家子一定很乐意把他的宅子卖给您,只要您愿意,那栋宅子就是您的。” 他满心郁闷,本以为这位阿卡迪亚来的大人物把自己找来是为了什么大宗的交易,没想到他竟然要一栋五百年历史的破宅子?不是亚历克斯弄不到那栋宅子,而是他根本不想和那个名声败坏的混蛋有任何瓜葛。即使他是自己的表弟,就算他俩以前都睡过同一个该死的女人…… 更何况他们两个之间还有一份赌约。 真是见鬼。 但亚历克斯可不敢把内心的不满放在脸上,毕竟米勒背后的家族他得罪不起,他所代表的阿卡迪亚自己更得罪不起。最重要的是,他很想拿到银标许可证。整个格列塔尼亚不出二十个人拥有那玩意儿,而他拿到之后便能依靠和米勒的关系,在高谷城和阿卡迪亚之间赚得盆满钵盈。 米勒双手交叠,支着下巴,他扬了扬眉毛:“我想,一位德高望重的师者,去向一个吊车尾学生求购一栋宅子……你不觉得有些不合适么?而且,你看,这笔交易经由你手,你就能搞到一个银标许可证,以及阿卡迪亚特许的三个月免税期!哦,天哪,如果这都不能满足你,那真是……真实太可惜了。” 亚历克斯望了一眼吧台对面打斗的擂台,终究对面前的机遇动了心。 “额……好吧好吧,米勒先生,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先款后货。” “我丝毫不怀疑你的能力,成交。” 说完,米勒便在桌上撒下了几枚硬币,将自己的帽子戴了起来,冲着亚历克斯拉了拉帽檐:“对了,可别告诉他是我要买。告辞。” “慢走不送。……噢,该死。”亚历克斯有些头痛地一抹自己的额头。他拍了拍脸颊,对酒保打了个响指,“买单!” 为了银标,他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破坏那个该死的赌约! 第八章 酒吧、少女与巫婆 “赞美魔法世界的神奇!” 这是罗素看见自己光滑小腿腹的第一想法,那么尖锐粗糙的“龙牙”在刺穿肌肉之后,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一点伤口,仅仅是一天时间,他又能像以往一样活蹦乱跳,这种现象放在科学世界,还真不好用科学去解释。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躺在病床上看着精灵吹出一根根绿色的“发丝”,这些“发丝”连接到自己的腿上,肌肉竟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束一束长回来!一想到这样的情景,真是让人腿根发痒。如果不是两个负责看护的学生用力压住他的胳膊,他真会伸手去挠一下当时正在愈合的伤口。 至于他手腕上的伤,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但让他担心的并不是伤势,而是当时情急之下用血液书写言魔法的举动。他怀疑这样的举动会招来魔法议事会的盘查,毕竟只有在和恶魔缔结契约的时候才用得到血液去书写。 他不由地想起斯内克先生在课堂上的叮嘱:“人类的血液虽然不及精灵的纯粹,但是由于长久以来智慧以及正义的积累,让人类的血液拥有了其他种族所不具备的效力,那是一种约束力,可以约束某些特定事物的能力,尤其是地狱里那些疯狂的异端生物。”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用自己的血液去书写言魔法,除非你想召唤恶魔,除非你想被魔法议事会打为异端。” 罗素耸了耸肩,管他呢,反正自己当时是绝对的“万不得已”。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是最为关键也最为诡异的:汉字,为什么是汉字?居然能够让言魔法生效?这真的没问题么?虽然没召唤出言灵,只召唤出一个死物,但这真的没问题么? 如果真的没问题,那言魔法的发动机制真的让人十分感兴趣。 可是,原理是什么?这是让他十分想不通的地方。 话说,那张该死的羊皮纸去哪儿了?不会被某个好事的家伙捡走了吧? 他盯着手里的木酒杯,愁眉不展。估计现在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他举起木酒杯,一口气喝掉了里面带着浓重酒味的紫浆果汁,然后将五枚铜子丢在吧台上。 呵,管他呢,至少没有人因为羊皮纸的事情刁难自己,而那个女人也因为这事儿受到安全理事会严厉的处罚,自己还拿到一百二十枚金鹰作为补偿金,有什么不满意的? 酒保挪走了硬币,转身给他身边的人倒上了一杯果酒,香浓的味道让罗素不由地偏过头来望了一眼。 不过,不看还好,一看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回过头去跳下高脚凳,想要转身就走。 “等等,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少女轻启唇齿,表情冷漠,手上拿着的…… 哦,该死,她拿着的是那张羊皮纸! “甄·伊莎贝拉,你究竟想干什么!那是我的东西,快给我!”罗素压低了声音,语气中的愤怒不言而喻,显然这个少女在他心底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把他重伤成那样不说,现在居然拿着自己的羊皮纸…… 他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少女把羊皮纸收了起来,用拇指指了指不远处的包房:“我想,在那边不会被人打扰。” 在几双怪异的目光之下,两人走进了一间情侣包间。 先不谈那少年高瘦帅气的容貌,那妞的身材可真是……神明在上,这妞可真正!铁锤酒馆里,不少人已经开始脑补两人进去之后的画面,脸上的表情怎是一个猥琐了得。 知道内情的人甚至以为他俩在经行某些不可名状的交易…… “嘿,那不是阉割女王,还有……” “哦!罗素·施洛茨,被她痛扁的那个。” “对,就是他。” “他们这是?” “你懂的。” …… 罗素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暧昧字样。他可不信这女人把他喊过来是为了某种不可名状的交易,尤其是她手上还拿着那张羊皮纸。 “所以说,你想找我这个身无分文的凡人贵族有何贵干?”罗素摊开双手,抬起眉毛,装作茫然地看着她,“道歉的话还是免了吧,你给的那一百多枚金鹰我也不可能还给你。” “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老实说,出了那样的事情并非我的本意,更何况这件事情你也有责任,你应该好好读读自己那份污言秽语的作业。” “可这跟这张羊皮纸有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文字?”伊莎贝拉开门见山,她把羊皮纸取了出来,按在了桌子上。扭捏的血色文字让她的心底依旧翻滚不已。 “我想,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些。” “不,如果你是巨龙的后裔,你就必须告诉我这些。”伊莎贝拉语气坚定,按着的手将羊皮纸捏成了一团。 罗素眼睛微眯,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也渐渐升起一阵警惕:“巨龙的后裔?什么巨龙?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这只是我在图书管理找到的一段文字,仅此而已。” 真是个糟糕的借口!罗素在心中白了自己一眼。 “听着,这种东方大陆的文字在五千年前就消失殆尽了,阿卡迪亚的图书馆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虽然跟你写的形态不大一样,但我敢肯定这是‘巨龙圣言’的变种。”伊莎贝拉叹了口气,她把双手按在罗素的双肩上,显得有些语重心长,“我理解你为什么不信任我,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开心,但我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告诉你。可我能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敌人,好在这张羊皮纸没有落在‘屠龙者’的手上。” 罗素听完伊莎贝拉的话,他的眉毛快要拧成一团。巨龙圣言?东方大陆?屠龙者?别开玩笑了!这只是异世界的一种普通文字而已! 罗素没有打算正面做出回应,毕竟这件事情还是来得太过突然,他只是摇了摇头:“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虽然这件事情也给你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死了言灵还要进行繁复的送灵仪式,所以,你是不是累坏了?不应该去休息一下么?” 当下最好也是最无奈的策略只能是引开话题。 罗素一边说着,一边把少女的手轻轻拿开放回她的腿上,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看到这个冷漠少女的脸上露出如此多的表情,从疑惑到希冀,再到无奈。仿佛经过的时间不是几分钟,而是几百年。 他不理解她的这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总感觉自己无意之间似乎触碰到了某种巨大而又麻烦的事情。 少女有些失落,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流露出的失落表情。她环抱双手,只是稍有木讷地点了点头,“总之,这张羊皮纸先还给你。还有这些钱,你先拿着,如果不够再跟我说。” 她拿出一个精致的钱袋,放在羊皮纸上推向罗素。钱袋落在桌子上发出哐当的声响,让罗素丝毫不怀疑里面装着的是几块较大面额的金鹰。 他当即摇了摇头,挪开钱袋,仅仅把羊皮纸折叠收好,“无功不受禄,而且我也不喜欢吃软饭,那一百二十枚金鹰我之所以收下,是因为那是我应得的赔偿,而这些钱来得毫无理由,恕我不能收下。” 正当罗素推回钱袋的时候,房间的门“嘭”地一声被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女人,一个老女人,眉头堆积的横肉让罗素想起那个炼制毒苹果的老妖婆。她胸前闪亮的圆形三项法阵徽章表明了她的身份——阿卡迪亚安全理事会的人。 她两眼放光,操着尖锐的声音,盯着伊莎贝拉大笑起来: “看看,快看看,这才过了多久,甄氏家族的小混蛋竟然在此公然收买受害人!哈!等回到审讯处,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这回我可不信你那些无辜的胡话!”只见老女人一挥手,她身后的那位黑袍法师便走上前来,用言魔法给伊莎贝拉“写”上了一副手铐。 “唔,罗素·施洛茨,你安全了,想必你受到了不小的恐吓与惊吓!你安全了!” 说着,她就把人往门外押。 伊莎贝拉惊恐地望向罗素一眼,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显然是受到了魔法的压制。 “等等!”罗素皱眉,他看着准备把人带走的一行人,心中莫名有些不快,“理事会的这位女士,我想你一定搞错了什么……” 只见老女人猛地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用她那细长肮脏的指甲指着罗素,一字一句道: “别!碍!事!小鬼。” 一阵精神能量顺着她的指尖冲向罗素的额头,让他的两眼金星不断。他的两耳徘徊着老女人疯狂的笑意。 等他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一行人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那个钱袋还是被留在了桌子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该死…… 第九章 落魄贵族喜加一 阳光斜射进教室的窗户,今天一天的课程也几近尾声,没有冷漠少女美丽的身姿,罗素开始意识到课程的枯燥与乏味。 好在,在生存危机的压迫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听完所有的内容,虽然很累,但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一天过的很充实。 他伸展着四肢,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的阴云依旧是挥散不去。 他不是个喜欢麻烦事情的受虐狂,但是自从那天安全理事会的人把她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找过他的麻烦。 这让他从心底感到不安。 按理说,伊莎贝拉这件事情和他有着直接的关系,而理事会直接撇开他单独审讯伊莎贝拉,这是非常不合理的。而且罗素也没有继续追究少女责任的意思,那理事会又是出于什么理由要将她带走的呢? “啪!” 一个“肥大”的响指,直接打断了罗素的思绪,他猛地抬起头来,只看见一张浑圆的肚皮。 这绝对是鲁戈·克劳德的肚皮。 胖子在他身边坐下,一屁股占据了两个人的座位,他那圆大的胖脸上用肥肉堆积着一个“我很不满”的表情。只见胖子扔过来一个钱袋。 我去,又是一个钱袋,这些贵族与人打交道的方式除了给钱就是给钱了么? 罗素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一想到伊莎贝拉的钱袋还在自己宿舍里摆着,他就有些头痛。现在少女在安全理事会的审讯处关着,总不能跑去那里,和那些守卫们说“我来给她送钱”吧? 他把钱袋推了回去,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这个一言不发的胖子,而胖子豆大的小眼也在打量着他。 就这么僵持着,十分尴尬。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素奈不住了,他看着钱袋问道。他实在想不到小施洛茨的这个酒肉朋友找他有什么事情。 虽然他们已经两周没有打过招呼了。 “罗素·施洛茨,我还要问你是什么意思呢!三百金鹰!仅仅是三百金鹰!我们的友谊就结束了?” “三百……好吧,你是指朵纳那件事情?” “哈!这才过去两周,怎么感觉你这口气,好像这事儿跟你无关一样?”鲁戈眯起双眼,感觉他那双眼睛都快要从脸上消失了,“别给我装作没事的人一样,那骚娘们可成天叫的你的名字,‘哎呀,你看看人家施洛茨多么帅气,你呢?死肥猪!’。” 听着胖子学习朵纳的语气,罗素一口气没笑出来,被口水给呛着了。 “咳……咳咳,反……反正你财大气粗,跟女孩子计较这个干吗,她都已经选择你了,而我也输了我那三百金鹰。” “不!他选择了我的肉体!没有选择我的灵魂!我要的是灵魂伴侣!你懂么!灵!魂!伴!侣!”鲁戈一拳砸在了硬木桌上,脸上愤怒的肥肉不停颤抖,四处挥洒的口水,让人不由地远离几分。胖子没有顾忌其他人的目光,保持着愤怒前倾的姿势。 而罗素为了躲避他的口水,身躯几乎快要贴到长椅面上,心中快要骂娘。 两人又互视片刻,突然鲁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了回去,“所以,兄弟,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我输了。” “这些钱是你的了。”他把那个精致的黑布钱袋又推了回去,推到了罗素的面前。 不得不承认,这个死胖子虽然也是个纨绔子弟,但似乎很讲义气? 罗素一脸笑意,心中谢天谢地,这才理所当然地接过钱袋。不出意外,袋子里应该有六百金鹰,自己那三百外加他那三百。若是这家伙再慷慨一些,自己就可以跟那些该死的债务说再见了! 这可真是天降巨财! 虽然这些钱大部分要用去还债,但能够免去大额债务依旧让他感到轻松不已。 可当他打开一看,瞬间黑了脸。 “喂喂,死胖子!我记得我给你的可是三百金鹰的足额金币,可这里怎么尽是些铜子!”罗素一脸惊愕,心中骂娘,他把硬币都倒在了桌上,那是清一色的黄铜颜色。 “我没钱了……”胖子的头垂得更低了,除了鼻子,嘴巴都快要看不见了。 “……” 好吧,前言收回。 “所以说啊!兄弟!想想办法啊!我们可都是贵族子弟!怎么能这样平白无故地落魄下去!”鲁戈用那双肥大的双手把罗素晃得东倒西歪,而罗素则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着胖脸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真有些感到无力,这个胖子真是…… “喂,你不会把所有的钱都花在那个朵纳身上了吧?”罗素扶着额头无力道。 “泡妞不下血本,注定一事无成。这可是你的名言……” “可你……嘛算了,你这个蠢货!” 罗素有些感到头痛了,虽然他跟这个胖子不熟,但好歹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可以勉强算得上朋友的人,看到他人财尽失、露出这么“悲伤”的样子,心底还真有些放不下。但就算是胖子找他要钱,他也是无能为力啊。伊莎贝拉给他的那一百二十枚金鹰都已经拿去还债了,自己身上哪里还有闲钱去救济他。 “看你刚刚这愁眉不展的样子,别告诉我你也没钱了。”鲁戈擦了一把鼻涕,然后随意地擦在了衣服上,完全不讲贵族礼仪和风范。 “我没钱了。” “还真被我猜中了,干!” 罗素白了他一眼:“但我发愁的不是这件事,是别的事。” “青春的烦恼?嚯,尊敬的施洛茨伯爵又看上哪个好女孩儿了?” “少扯皮,我在想伊莎贝拉是不是和安全理事会有什么纠葛。” “噢,少来了,还不是……等等!你是说阉割女王?!你居然看上那个女人!?作为你最忠实的朋友,我奉劝你别打她的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加比那小子的下场,哈,可真惨!” 罗素已经懒得白眼了,他整理好书包,把胖子拉倒一边小声道: “我都说了不喜欢她,更何况上周她把我打伤的事情在那!你是白痴么!我好奇的是理事会和她之间的关系,现在她被理事会的人拘禁着,我还有东西要还给她!” “我懂我懂,我都懂。”鲁戈露出一副深谙其道的表情,显然已经认定了罗素的梦中情人就是伊莎贝拉,“但稍微懂点贵族交际的人都知道,理事会里那个老家伙和伊莎贝拉的家族可是世仇,你要好好补补课了,贵族交际课,不然走出去闹出笑话我可要说‘不认识你’了。” “哪个老家伙?” “当然是‘老巫婆’罗斯·坎格拉啊!还能有谁?白!痴!你这贵族是怎么当的!”这回轮到胖子翻白眼了,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的,就算是成天花天酒地的贵族,总得知道些国内的贵族常识,免得到时候踩了哪个世家的雷区、惹一身腥。 “……” 见罗素不说话,鲁戈开始得意起来,难得有发扬自己才学的时刻,他继续泼洒着自己的口水,“伊莎贝拉所在的甄氏家族,据说来自极东陆,家族里依然保持着东方的习惯与传统。有点常识的都知道,罗斯家族别提有多保守、多排外,就连那些细皮嫩肉的精灵他们都看不上,更别说一个搬到同城,几乎和他们平起平坐的东方家族了。” “所以说,这是一场家族斗争?” “正是。” “事情变得麻烦了。” “我还是奉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就算是你真喜欢那妞。”鲁戈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葛罗鸟腿,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毕竟你还有更艰巨的任务。” “任务?什么鬼?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伟大使命。”罗素一脸问号。 “不,你需要赚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