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金阴佛》 第001章 含金骷髅 我叫李不尘,在李家村长大,名字是太叔公和我爷一起给起的,尘谐音沉,不尘的意思就是不沉,似乎是跟后山的神庙有关,我也说不清楚。 李家村是个不起眼的小村落,可村里不少老头,心眼儿挺大的,打小我就常听我爷那辈儿的老头海聊,经常听到他们说起什么黄河源头、秦岭和昆仑山啥的,仿佛他们去过似的,而且我不止一次听他们说过,我爷和太叔公他俩就曾去过这些地方。 懂事后,对于这些话,我也就是笑笑,乡下人没见过啥世面,几个老头子蹲着抽抽旱烟,侃侃大山,扯些不着边际的话,也是寻常。 说到我本人,普普通通的乡下小年青,读过一年大学,后头就辍学不读了,我爹和我爷没啥意见,就是我娘有点想法,大概也是希望我能多读点书,出人头地。 至于我奶奶,连张遗照都没有,小时候我偶尔会跟家里人问起,他们口径一致,都说我奶奶在我还没出生时,就病死了,可我懂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从小到大,我爷我爹他俩,就没带我去给我奶奶上过坟。 难不成我奶奶就没葬在李家村后山? 疑惑归疑惑,我也不能为这事跟我爹我爷吹鼻子瞪眼的,只是慢慢的,这事搁我心里头成了不大不小的疙瘩,偶尔想起,老是觉得不痛快,总觉得我爷我爹瞒着我啥。 可光想这事也没用,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俗话说靠山吃山,书是不读了,活还是要干的。 这天一大早上的,我采了点山货回来,在家门口的树下一蹲,想说歇歇脚,一会还得下地挖点红薯。 抽着烟,想着邻村的小丽,我也不瞒着,我就是对这小娘们有想法,刚幻想到往小丽的小脸蛋亲上一口,就看到村里的李大胆大摇大摆朝我走来。 这家伙肯定是跟我讨烟抽来了,心里头虽然不乐意,但我还是打开了烟盒。 李大胆也不客气,接过烟夹在耳朵,龇牙一笑,给我一种故弄玄虚的感觉。 果然,这家伙装不了多久,很快就凑近我,眨巴着眼,诶,我说大学生,你说老哥我这人平时对你咋样? 我实在是忍不住,白了一眼,心想你小子成天没个正形儿,除了跟我讨烟抽,还能咋样。 有啥事就说吧!我懒得跟他废话,时间就是金钱,歇歇脚,我还得忙活去。 乡下活儿多,喂鸡鸭腌咸菜下地挥锄头,我都得干。 不尘,瞧你那点出息!不瞒你说,老哥我找到发财路子了,你平时对我不错,我这才来跟你说,其它人想知道都没门呢。 李大胆黏着手指,比划着数钞票的动作,眼神儿亮的跟灯泡似的。 这家伙平日里蹭吃蹭喝,吊儿郎当的,他要是说别的也就算了,一提这发财路子,我根本没当回事。 行了,做你的发财梦去,我得去干活了。我懒得跟他纠缠,就要起身。 没想到李大胆有些急了,伸手往我肩头一按,一脸的正经,不尘,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跟你说,金子!你想不想拿? 金子?谁不想拿?! 我动了心,但转念一想,这家伙能有什么好路子,肯定是忽悠我,不过我见他话说到这份上,索性顺坡下驴,想说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说看。”我随口应了一句,没抱什么希望。 这就对了嘛!李大胆见我这么一笑,笑嘻嘻的,一嘴的烟屎牙晒了会阳光。 点着烟,他神秘兮兮说道,不尘,既然是发财路子,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么的吧,太阳下山后,你到后岭那头的神庙等我,到时我给你看样东西。相信老哥我,到时候你有钱了,小丽还不是主动贴上门来? 说完这话,这家伙拍了拍我的肩头,大摇大摆的就这么走了。 我喜欢小丽这事儿,村里不少同龄人知道,李大胆当然也是早有耳闻,不得不说,这家伙说到我心坎上了,有钱了,小丽区区一朵村花,老子难道还配不上了? 看了一眼脚下装着野菜的破篓子,再看一眼远处的农田,我扯了扯身上那熨斗都熨不平的衣服,不知怎么地,铁了心…… 他姥姥的,只要不是犯法的事儿,老子不排斥试一试,要是这个龟儿子敢忽悠老子,我让他尝尝老子这庄稼汉的拳头! 这不,太阳一下山,匆匆扒拉了几口饭,我将碗筷一放,抹了把嘴,就出门了。 我娘问我这饭都没吃上几口呢,这是急着上哪儿去,我胡乱应付了一声,说是出去溜达溜达。 到了后岭的神庙那头,李大胆早等着了,一看到我,这家伙也不废话,直接从一旁的草丛里抱出准备好的东西。 我一瞅,心里头就打了退堂鼓。 香火纸钱,锄头绳索,还有水果和烧鸡,一看就知道是祭品,好你个李大胆,还真舍得下成本。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干不出什么人事,说来说去,还不是让我跟你去刨人祖坟?” 我撂下这话,转身就要走,可李大胆一把拉住我,笑嘻嘻的,不尘,老哥我平时是懒了些,但也不至于去干这种戳祖宗脊梁骨的事吧,放心,这事嘛,一不犯法,二不缺德,咱这是淘金,正经行当。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虽然犯嘀咕,但脚步倒是停了下来。 李大胆又拍了拍胸膛,安慰了我几句,说是没事的,随后领着我往后岭深处走去。 此时四下安静无比,天上又是毛月亮,时不时远处传来几声夜枭,我拼命克制,但内心还是慎得慌。 估摸着走了小半个小时后,李大胆就停了下来,随后就在周围转悠了一会儿,走走停停的,到最后可算是彻底停下脚步。 山上满是坟头,阴风阵阵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喊了一声,大胆,这深山野岭,那里有什么金子,你小子吃饱撑的,到底要干嘛? 李大胆也不解释,掏出东西一拧,一束亮光照在我脸上,眯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还没等我发火,他就将手电筒往下一移,调儿听着有些激动,不尘,你看! 我低头一看,这不看不要紧,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手电筒的亮光照耀下,就在我跟前几米处,出现一个悬坡,也不知是不是前几天下大雨的原因,土层滑坡了,才导致出现了这个悬坡。 尼玛的,这要是往前几步,不知情的我岂不是要掉下去,没摔死,也够呛的了。 定过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李大胆不可能费这么大工夫,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么个斜坡,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果然,李大胆示意我再走近几步,随后我顺着手电筒光束移动的方向看去,等我看清楚了,一股凉气直窜脑门,脚一软,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底下躺着一具白森森的骷髅,还有些毛发腐肉和土泥粘附在上头,别说有多渗人了,而整具骷髅折成诡异的姿势,好几处关节衔接的部位还断开了,尼玛的,真是触目惊心。 大胆,你…你这是要干啥?看到悬坡下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我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不尘,亏你还是李家村家谱上的长子长孙,就这胆子,以后怎么接过太叔公的班?” 李大胆揶揄了我一句,我只顾着调整呼吸,根本没心情反驳。 见我没心思跟他斗嘴,他这才正经起来。 手电筒光束转了转,他让我再仔细瞧瞧,我经他提醒,再一看,这下子倒是有点懵比了,这具骷髅的嘴里含着东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泥团。 嘿嘿,金子!不用我开口,李大胆龇牙一笑,说了出来。 他说话的同时,手电筒的光来回移动着,金灿灿的光芒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还是不敢相信,说不定就是一破铜烂铁而已,只不过李大胆财迷心窍,当成了宝贝。 别愣着了,你一会用绳子拽着我,我下去取了这宝贝,我俩就发财了,嘿嘿。 李大胆打乱我的思路,随后燃起了香火纸钱,摆好祭品,嘴里念念有词的,也不知道是念些什么。 搞完这些,这家伙扛起锄头,将绳子往身上绕了几圈,绑紧之后把另一头递给我,一切妥当之后,他就下去了。 我在上头注意力有点不集中,毕竟这又是骷髅又是金子的,握着绳子的手不自觉松了松,下面立马传来一声鬼叫,你小子想摔死我啊。 我一愣,立马使劲一提,好在这家伙身手还算敏捷,等我凑过去,已经看到他挥着锄头清理淤泥,没多久手里头已经攥着那块金子。 看到这一幕,我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发达了! 费了不少力气将李大胆拽上来后,这家伙倒是没有食言,直截了当跟我开口。 不尘,先说好了,这东西由我来转手,具体换了多少钱,到时候再跟你说,咱俩平分。 别说平分,我能有个三成都不错了。我没回应他的话,兴奋归兴奋,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踏实。 “听你的!” 我应了一声,算是应付了过去,不知心里头有点虚还是咋的,顺手拿过手电筒往下照了照,这下可好,当下头皮一炸。 这骷髅本来是头朝上的,现在却是一百八十度地来了个脚朝天…… 活见鬼了! 李大胆也就是从它手里拿走金块,动静不可能这么大才是啊? 第002章 素衣妇人 这地儿也就我跟李大胆俩人,难不成李大胆上来之后,这骷髅是自个儿变换了姿势不成? 大胆,你取了金子就算了,干嘛要折腾这个骷髅。 我想了想,估计着应该是李大胆折腾的,就问了一句,多少是带点责怪的意思。 李大胆此时正掂量着金块,美得很,眼神儿都快放出光来,见我这么说,才往下头瞅了一眼。 脸色僵了僵,不过这家伙的外号不是白来的,很快就恢复了自然,随口说道,“管它的,就是一具骷髅,能搞什么幺蛾子,估计是我清理淤泥,动静有点大,这玩意又不吃力,移了方向。再说了,我爹还能害我不成?” 话一出口,他脸色一顿,嘿嘿一笑,有点不自然,随后解释了一声,我爹托梦给我,说我今年肯定发大财。 我倒是没觉得他说错什么,不托梦那就怪了,李大胆的爹都死了多少年了,难不成他还能见到不成?!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道理,估摸着应该是这具骷髅不吃力,姿势才换了方向,就没再多想。 “赶紧回去吧,这地儿多呆一秒,我都发毛!” 我说出了心里话,随后走过去踩了踩那些纸钱香火,这天干冷干冷的,要是起了山火,那我跟李大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踩了没几脚,也不知是起风了还是咋的,鼻子忍不住一皱,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呛得我差点呕吐出来。 再看李大胆,也已经是捂住了鼻子。 尸臭?!我想到这一点,不禁打了个寒颤。 “邪门!”李大胆丢下这句话,皱了皱眉头,锄头和绳子也不要了,拽了拽我,示意我赶紧离开。 我连连点头,一刻也不想再多逗留了。 随后我俩原路回到神庙那头,歇了歇脚,想说抽根烟压压惊,顺便商量个法子,也就是怎么将这个块金子换票子。 李大胆一直攥着金子,就像是饥汉搂着羊腿一样,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我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拿了过来,掂量了几下,确定是真家伙,这时早已忘了骷髅变换姿势的事情,心里乐开了花。 只不过后面仔细瞅了瞅,这玩意似乎是个佛像,只有一个躯体,却有好几个佛面,看情况应该是个黄金饰品。 隐隐的好像在哪里见过,可转念一想,自己应该是想多了,注意力也就回到怎么把这玩意出手的事情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我跟李大胆在神庙逗留的时间不长,也就一两支烟的功夫,可忽远忽近的,夜枭的声音就没听过,而且格外凄厉。 我跟李大胆都是乡下长大的,夜里的山野间,有夜枭的凄叫声,这很正常,且注意力都在金子上头,虽然觉得有点古怪,但也没怎么在意。 从神庙里头出来,回去的路上,好几次我总觉后头有脚步声,拿起手电筒转过去一扫,却又没发现什么,倒是被李大胆笑我胆小,说是我疑神疑鬼的,还说那骷髅还能追来不成? 回到村里,远远地,就有几条村里的老黑狗朝我们跑来,狂吠个不停,李大胆急了,抄起石头砸了几次,才吓跑这几条老狗。 按理说,我跟李大胆都是村里人,村里的狗不会不认不得我俩,这是咋的了,我心里头越发觉得不踏实,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走到岔口时,李大胆临时决定,说是这金块先让他保管,明儿在他家集合,然后一起偷溜出村,到城里找个金行出手。 我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法子,毕竟金子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答应了。 回到家冲了个澡,我一点困意都没有,时而想到那具骷髅,时而想到即将会主动投怀送抱的小丽,时而想到身后的脚步声,后头脑子乱糟糟的,有些兴奋,可又有点疲累,总是感到阵阵不安,就像心里头有块石头压着一样,找不到原因。 到后来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起来之后,匆匆抹了把脸,连早饭都没吃,拔腿就往李大胆家的方向跑去,惹来我娘在身后一顿训骂。 “臭小子,早饭都不吃,又要去那里瞎混了?” 我没回头,心里头却是回答着,老娘啊你不懂,你儿子要出息了,到时候娶小丽的老婆本,都不用您二老操心了。 我甚至都没想过小丽会不会答应,满脑子都是这下子发达了,到时候直接上门提亲…… 到了村里的水泥路上,我还没来得及拐到李大胆家,就听到祠堂那头闹哄哄的,抬头一看,不少人在走动着。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有些想不明白了,这村里的祠堂可不是菜市场,没什么情况的话,不会这么热闹。 反正不关我的事,还是先见到李大胆再说。我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不安,迈开了步子。 大学生你上哪去? 还没走上几步,村里的二癞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闪了出来,我刹车不及,差点撞上。 有段时间没见着这个家伙了,还是我印象里头的那身打扮,松垮的满是褶子的黑裤子,已经磨了几个破洞,上身就一件长袖衬衫,里头一件红背心,油光光的,不知多久没洗了,稀疏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枯黄的跟草似的,一头的包挡都挡不住。 这家伙平时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蹭吃蹭喝的本事比起李大胆,那是鸡跟山雀儿比高,鸡高一筹,尤其是红事白事,虽然村里人都说他精神不大好,又是个孤儿,但我对他的印象还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不起来。 匆忙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我错开身就要朝祠堂那头走。 大学生,别去了,嘻嘻,会死人的。 二癞子笑嘻嘻的,朝祠堂那头看了一眼,又看向我,眼神有点古怪。 这话听着又很晦气,我正想喝他几句,这时祠堂那头传来哭声,细听之下,还是女人的声音。 我睁大了眼珠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村里的规矩,祠堂可不是寻常的地方,一般来说,有什么家族会啥的,是不会让女人掺和,这咋还有女人的哭声? “李大胆死了,活该!哼,我早就跟他说了,别去后山转悠…下一个不知道会是谁……” 我愣神的时候,二癞子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怎么的,哼唧了几句,我反应过来后,火气一冒,下意识就想揪他的衣领,让他别疯言疯语,净说晦气话,一转眼,这家伙已经跑开了。 这一跑,摇头晃脑,“长袖翩翩”的,有点滑稽,我是又气又可笑,索性扯了扯耳朵,权当没听到这家伙的疯言疯语。 二癞子这一出现,我也是有点心虚了,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当下动了心思,我想着先去祠堂那头看看究竟再说。 快到祠堂的时候,人群里头,一个身穿素衣的妇女,正哭闹着,很扎眼,几个村里的大汉板着个脸,使劲拦在跟前都差点拦不住。 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眨眼间,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我,这个女人披头散发的,竟是朝我疯跑过来…… 瞧这架势,我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拳头也是握实了。 “呜呜…阿尘,你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太叔公疼你…你的话,他听…大胆他平日里是不招人疼,可也不能这么没了啊…你可得帮帮婶子啊…呜呜……” 听到熟悉的声音,虽然语无伦次的,但我也是辨认了出来,这不是李大胆的亲娘王婶子嘛。 这王婶子是个说话细声细语的人,胆小怕事是众所皆知的,怎么今天成了这个样子?! 等等,就这么没了?我的心儿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李大胆昨晚跟我好端端的回来,这王婶子是咋的了,怎么这么咒自己的亲儿子? “婶子,你有话慢慢说,这是咋了,大胆他怎么了?” 我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却是忍不住蹦出二癞子刚刚的话,内心不安到了极点。 不等婶子开口,祠堂那头走来两大汉,板着脸,一看就是冲着婶子来的,看情况是太叔公发话了。 抬头一看,祠堂门口正中的位置,站着一精神矍铄的老头子,正是太叔公,万年不变的板寸头,抽着旱烟,目光炯炯的,正注视着婶子和我。 婶子刚要跟我说些什么,太叔公就开嗓子了,丢人现眼,不成个样子,大胆闯祸了,现在说不定就是出趟村子,闹什么泼! 也不知是太叔公这话刺激到了婶子还是什么原因,婶子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猛的一回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断断续续的哭诉着,嗓门高了不少。 “大胆昨晚一晚没回来,婶子我寻思着是要出事…可他们愣是说什么大胆去骨祸岭掘墓去了,呜呜,现在把人找回来才是紧要的,甭问什么过错了,他就是贪点便宜,没那么大胆子…我苦命的儿哟,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哟,你爹这杀千刀丢下我娘俩,你现在又丢下我,这可咋办哟,呜呜……” 我在一旁,听得脑门直冒凉气,昨儿就没回来?如果王婶子说的是真的,那昨晚在岔口分开后,这李大胆不回家,是去了哪了? 还有王婶子提到的骨祸岭,村里人也叫做后岭,这倒没什么,关键是那上头有座大墓,我还没出生,村里就一直有着传言,那便是这个阴宅为高人点穴,亲自布下阵局,只知道生人勿近,否则会大难临头。 这二十年来,不是没有人冒险过,都说看到宝贝了,可回来之后,无一不是大病一场,不死脱层皮,有的甚至回都回不来了…… 我对于这种传言,一直是半信半疑,但再怎么说,死者为大,就算真没有高人布阵的事,谁没事会去骨祸岭掘墓,这不是闲着没事吃饱撑的吗? 可转念一想,身子不由得一哆嗦,越想越是觉得后怕,昨晚我跟李大胆去的地儿,不正是有一具骷髅吗,当时脑子里只有金子,没想那么多,难道说昨晚看到的不是什么悬坡,而是被掘后的大墓? 第003章 八面金佛 我只顾想着昨晚的事情,还来不及问王婶子话,村里的俩叔辈大汉加快脚步,已经走到了婶子跟前。 “嫂子,先回去吧,这事有太叔公做主,你就别在这里闹了。” “嫂子,大胆的事情还没个说法,你别跟个哭丧的似的,这里毕竟是祠堂,富贵哥要是还活着,你这不是给他丢脸吗?再说了,你这样一闹,大胆就算找到了,以后在村里不更是抬不起头?” 俩人劝了婶子几句,好说歹说的,婶子也不知是不是被说中了心事,发着呆,小声念了几声富贵这个名字,就没再哭闹了。 随后婶子大概也是累了,脸上满是不甘心,但抹了一把眼泪,自个儿还是走了,可走了没几步,她回头看了我们这些人一眼,神情变得陌生无比,跟平日里的她判若两人。 “大胆要是没了,也是被你们害死的!我活着没个盼头,但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说完这番冷冷的话,众目睽睽之下,婶子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当中。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我心头炸响,我愣在原地,如坐针毡,不但糊涂,更是心惊胆战。 无缘无故的,这王婶子怎么老是说些丧气的话,难不成李大胆真的有什么危险?说不定李大胆那家伙就是偷摸着去出手金子,可婶子这话里头好像还有着隐情…… 我还在琢磨着,太叔公已经朝我走来。 “女人胆小,没个主见,遇事冷静不来,就知道撒泼……尘子,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太叔公也就没多说什么,随后他摆了摆手,招呼了下村里有点辈分的人,让我们进去祠堂。 期间,太叔公跟我开口,说是就这事,说不定我这个读了一年的大学生能出出主意。 我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直犯嘀咕,我能出什么主意,这李大胆昨儿还好端端的,这一大早上,咋就没了人影了,究竟是咋的了? 进了祠堂之后,我跟我爷还有我爹挨着,坐在前头,还有几个村里的长辈,则是坐在偏远一点的长排木椅上,一眼扫过去,个个神色严峻,看情况李大胆的事情并不乐观。 其余的十几名宗亲,太叔公烧香祭拜祖宗牌位的间隙,就发话了,让他们别耽误事了,都去找找李大胆,众人也就纷纷散去了。 我按捺不住好奇,悄声问了我爹几句,说是李大胆究竟怎么了。 我爹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而我看向我爷,我爷同样是咬着腮帮子,皱着个眉头,一言不发。 烧完香之后,太叔公这才坐上正席,叼起旱烟,环视了我们这些人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话里头透着一股威震。 “大胆这事可不能外传,二十年了,我们李家村都能忍过去,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篓子!” 气氛有些沉闷,没人开口。 砰! 太叔公猛的拍了一下椅子,站了起来,板寸头看着似乎是要根根炸起。 “这个混蛋,也不知是那根筋搭错了,竟然扛着锄头去掘墓,这下可好,出事了,就不知藏哪儿了……要是被我看到,我往死里揍他!幸好没碰到那座大墓,要不然,整个村子都得完蛋。” 话一落,众人本来就难看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我也是内心猛的一颤,整个村子都得完蛋?这又是啥情况? 不过听太叔公这么一说,我悬着的心稍微缓和了些,虽然不知道那座神秘的大墓是怎么一回事,但看情况,我昨晚跟李大胆去的地儿,不是那座大墓,这对我这个惊弓之鸟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心情呆着,就站了起来,想说也帮忙找李大胆,不为别的,要是能找着李大胆,昨晚的事情也就能弄明白了。 “尘子,你先坐下!你是家谱排下来的嫡系长子长孙,除了大胆的事外,还有一事儿,你有资格知道。” 太叔公拦下了我,狠狠地抽了一口旱烟,呛得他激烈地咳嗽了几口,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 我瞅了瞅,一开始没看出什么不寻常,就是一普通的佛像,也不知是纯金的还是镀金的,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这个佛像有好多佛面,却只有一个躯体。 很快,我想到昨晚的金块,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脑瓜子像是挨了一记闷棍,这不就是昨晚的那个金块嘛? 我爷的脸色同样不对劲,嘴巴一张,目光一滞,似乎是敬畏,也像是怀疑,我也说不好。 他的屁股离开了椅子,就要站起,手也情不自禁伸了出去,看情况是想要接过来仔细瞅瞅。 “太叔公,真是这玩意?”我爷问了一句,声音有些发抖。 太叔公点了点头,脸色也是沉重无比,手心朝下压了压,我爷这才干咳了一声,坐了下去。 其余几个村里的长辈,比起我爷,也好不到哪里去,全是直勾勾地盯着这个佛像,其中一个瘦小老头甚至大声咳嗽了起来,脸色瞬间红彤彤的,气差点喘不过来。 太叔公看向那个岁数跟他差不多的老头,关心了一句,瘦猴子,死不了吧。 瘦老头匆忙摇了摇手,太叔公便将目光移向我。 尘子,这玩意叫做八面金佛,二十年前,它在咱村出现过一次,只不过个头要比这个大上不少……上次出现的时候,咱村里死了不少人…… 太叔公收住了话口,祠堂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那个叫做李福寿的瘦小老头,这时已经喘过气来,脸色不红了,反倒是一片苍白,正颤悠悠地抹着额头的汗。 “不…不会是那东西又出现了吧……” 瘦老头抬头盯着太叔公,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猴子你都快入土的人了,还这么怕死?”太叔公瞪了瘦老头一眼,“咱村里神庙的事,这次一定要给解决了!” 瘦老头抿了抿嘴唇,眉头紧锁,吞吞吐吐的,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瞅了瘦老头李福寿一眼,太叔公眼里仍微微带些不满,随后转了转手头的八面金佛,将话题拉了回来。 “这玩意儿是我今早发现的,就搁在我大屋的八仙桌上,不管送这东西的人是想警告我什么,还是说二十年前的东西又出来作祟了,这一次,我们李家村一定要迁了那座大坟!” “万一又再死人,怎么办?!”我爷开口问道,面对主座上的太叔公,也是有些谨慎。 虽说我爷的年纪跟太叔公相差无几,但在我们村子里,太叔公无论是辈分还是威望,那都是一把手,村里的大事小非,大多时候都是他拍板,其余人的意见,顶多就是用来参考。 “死人?死不死人也要把骨祸岭上那大坟给迁了,咱村里的庙神一直供奉不上,就是这大坟给害的,现在庙都快塌了……要是没把这事办妥,将来我们这些老骨头到了下面,还怎么面对列祖列宗?!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再拖了,就算不迁了这大坟,这么多年了,恐怕也压不住那东西了……” 我愣住了,压住那东西?太叔公这话啥意思? 扫了一眼,只见太叔公这几乎是拍板的一席话,让祠堂里的老人们情不自禁点头,没见着有出声反对的。 “尘子,你是家谱里根正苗红的嫡系长子长孙,身上带着正火,这玩意就暂时给你保管。” 太叔公见我爷没再多说什么,话题又回到了八面金佛上。 这话一落,我爹屁股坐不住了,刚要起身说些什么,我却是瞧见我爷手指一掐,暗地了扯了一把我爹的衣服。 “行了,没啥事的话,都去找找李大胆,找到他了,说不定就能弄清楚这八面金佛是怎么一回事……二十年前杜先生也没说个明白,唉…” 将八面金佛递到我手里之后,太叔公又说了几句关于神庙的事情,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我爷他们却是一脸凝重,随后我们这些人就散了。 我们爷仨回去的路上,我爹沉着个脸,好几次说是要把这金佛给送回去,都被我爷拦住了。 “爹,你怎么不拦着?这不是要害了咱家阿尘吗?”我爹的语气带点埋怨。 我爷叹了声气,摸了摸我的头,别说了,阿尘是长子长孙,这就是命…… 我自然是闷不吭声,心里虚的很,一时半会的,也不知该怎么跟他俩说昨晚的事情。 兜里揣着这块金子,心情跟昨晚却是天差地别,昨晚还想着发达了,现在却是愁得要死。 李大胆究竟是干了些什么,昨晚的事情,究竟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还有,这家伙现在是藏哪里去了,这金块又是怎么到了太叔公的手里? 爷仨一路没再说什么,回到家歇息了一会,天色没多久就黑了下来,吃完晚饭之后,我爷跟我爸抽了会烟,就出去打探李大胆的下落了。 我想着理理思绪,就暂时没出门找李大胆,同时也是有点好奇心,便拿出那个八面金佛,想说看个究竟。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寻常,加上昨晚也没怎么睡好,困劲一上来,打了个哈欠,正要翻身睡觉,却是听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 “大学生,我知道李大胆在那里,跟我来!” 一个激灵,我起身朝门外看去,一看是“长袖翩翩”的二癞子,正跟我招手。 我没多想,翻身走到屋外,来到二癞子跟前,天上是毛月亮,惨淡的月光衬得二癞子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看着有点渗人,正想问他李大胆在那里,二癞子龇着牙一笑,血水蹭地从他口里冒了出来…… 第004章 神秘女子 月光下,我都能看到二癞子那血红的牙口,跟吸血鬼似的,这我哪能受得住,头发根都要炸起,本能地退了几步,差点大喊出声。 我胆子不算大,加上得知李大胆生死未卜,本来脑子里就容易乱想,一下子看到二癞子这副恐怖的模样,难免吓一大跳。 二癞子,你…;你是二癞子?! 我的声儿有点发颤,保持了一个距离,生怕二癞子生生扑过来,把我给啃了。 二癞子像是根本没听到我的话,掏出不知什么东西,直接往嘴里啃,血水混着油花滋了出来,笑嘻嘻的,不知是因为这东西好吃,还是在取笑惊慌的我。 “好吃!真好吃!嘻嘻。”二癞子边啃边笑嘻嘻的。 我定睛一看,这才松了口气,估计是村里那个乡亲看他可怜,给他整的这玩意,五分熟都没有,怪不得蹭蹭的直冒血水。 看到这,我气得不打一处来,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窘迫,一半是因为这家伙大晚上的,来找我消遣。 二癞子,你要没事就赶紧走,别等我发火了,到时候跟太叔公说你胡说八道…;…; 我就是想吓吓他,因为这家伙在村里,要说还有畏惧的人,也就是太叔公了。 一听我这话,二癞子脸色一拉,也不啃鸡腿了,瞪了我一眼说道:“大学生,别吓唬我,我真知道李大胆在那里,你看。” 我撇着嘴正想走回里屋,二癞子朝我伸出手,脏兮兮的,手心手背满是泥土,指甲缝里也是满满当当的。 这啥意思?!我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家伙给我看他这脏兮兮的手干吗。 “跟我来!” 二癞子将啃了一半的鸡腿往兜里一塞,也不管我嫌弃不嫌弃,直接一把拽住我的袖子,看样子是要带路。 这种时候,我也顾不上别的了,想了想,还是跟着二癞子走了。 这家伙虽然神神叨叨的,但白天他说的话,细想起来,也不全是在胡言乱语,再说了,这二癞子跟我无冤无仇,犯不上三番两次来糊弄我。 而且我也有我的打算,要是能找到李大胆,昨晚的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跟着二癞子拐出村里的水泥路,走了好一会,借着月光,我看了个大概,当下止住了脚步。 二癞子,这前头再过几垄农田,不就是通往后岭的山道吗,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后岭就是骨祸岭,这家伙大晚上的,说是要带我去见李大胆,却是往骨祸岭的方向走,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学生,你可不许耍赖!美女姐姐说了,只要我能带你来,她就给我宝贝!” 二癞子一脸不乐意,狠狠瞪了我一眼,光线不好的情况下,不知为何,我觉得慎得慌。 蓦地我琢磨出什么不对,美女姐姐?宝贝? 想了想,我压下心里头的好奇和慌乱,换了个柔和的态度。 “二癞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说说,这美女姐姐是谁,你的意思是你替她办事,事成了,她会给你好东西?这么说,白天的时候,你是故意出现在我跟前?” 我有些迷糊了,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为了弄清楚李大胆的下落,不得不忍住头皮发麻的感觉,强装镇定,想着套这家伙的话。 二癞子见我态度软下来,脸色才缓和了一点,点了点头,随后咧嘴一笑,血水渣啐了几口出来,我忍不住摇了摇头,头皮又麻了一阵。 “美女姐姐对我可好了,给我吃的,喏,鸡腿!”他将手往裤兜一拍,说道,“李大胆在那也是她告诉我的,她还说了,只能跟你一个人说,反正,只要我能让你来,就答应给我金子,这样我就有钱了,就能吃好多好多鸡腿了…;…;” 我越听越是脊梁冒凉气,就是再笨,此时也猜得到,李大胆可能有麻烦了,且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美女姐姐,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二癞子,你跟我说说,这美女姐姐,为什么就非得让你来找我?村里那么多人,随便找谁去一趟不就成了?”我沉住气,试探着问道。 二癞子被我这么一问,挠了挠头上的包,滋的一声,不知是不是头上的包破了还是什么声音,安静的环境下,听着实在是渗人。 “对了!”二癞子兴奋地拍了下脑瓜子,说道,“大学生,我想起来了,美女姐姐说了,她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很想找个人陪陪她,还说什么你是李天来的孙子,说是想见见你。” 李天来?那个美女姐姐难道是村里人?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爷的真名? 我头皮又是阵阵发麻,心头直犯嘀咕,越想越对不上思路。 要是村里人,二癞子不会不认识,这么说来,这个二癞子口中的美女姐姐,不是李家村的,而且目的很明确,就是我! “二癞子,你见到大胆跟这个美女姐姐在一起?”我有点沉不住气了,心想着要是二癞子看到李大胆,这事还算靠谱,要不然这事还真没那么简单。 二癞子抬了抬眉头,想了想,欲言又止的,最后摇了摇头。 见此,我的心沉了下去。 环顾了下四周,农村田头的夜景没啥不同,几点繁星,下方则是看不到尽头的层层密密的树影,可此刻不知为何,我有些腿脚发软。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夜枭的凄叫,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回去把这事跟我爷和我爹还有太叔公说了。 打定主意,我挤出笑容,也不管二癞子看不看的到,月色更加惨淡,浓墨染黑了整个天空,也让我的心情阴云密布。 “二癞子,这样吧,我还没吃晚饭,我娘估计这会正在找我,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怕我娘…;…;等我吃完晚饭,咱再去见李大胆还有你那个美女姐姐,好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到了吃的,二癞子吞了吞口水,但却没有答应的意思。 “不行!美女姐姐发起火来,很可怕!”二癞子可算是开口了,可惜却是摇了摇头,月光下,他的脸上流露出惧意。 我一听,心凉了一半,情急之下,管不了那么多了,趁着二癞子不留神,直接拔腿就往回跑,回头一看,这家伙伸出手,张牙舞爪大喊大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逃债的。 啊! 跑了一会,后头传来一声惨叫,很快后面的脚步声消失了,我估计这家伙是掉到田里了,毕竟这家伙常年游手好闲,在田埂奔跑需要的平衡能力,当然比不上我。 一口气跑到村里的水泥路,我才停下来弯着腰大口喘气,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思绪来。 等回到家门口时,我娘急匆匆的往外赶,按道理说这个点儿,她应该是在村口那头跳广场舞,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拦住我娘,问道,“娘,你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 “小孩儿就别管了。”我娘敷衍了我一声,就要出门。 这哪成,我拉住我娘,追问了几句,我娘这才摇着头,叹了几声气,脸上浮现了悲色,声音听着也是在极力控制。 “小尘,大胆死了,这白天还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唉,人呐,都是命…;这下子,你婶子连个依靠都没了…;行了,娘不跟你说了,跳舞的姐妹们都过去了,娘也得去看看,你没事就别出门。” 我娘撂下这些话,擦了擦眼,随后就要离开。 “娘,死了?李大胆死了?哪里找…;找到的?”我愣在原地,脑子嗡嗡的,凉气从脚底板直蹿脑门,冷汗止不住地冒出。 我娘摇摇头,说是不清楚,就走了。 死了? 这么说来,大胆是被找到了,可找到的不是活人,而是尸体…;…; 昨晚还好端端的,怎么不到一天一夜的功夫,就死了? 二癞子白天跟我说过,李大胆死了,下一个不知道是谁,难道说…;…;是我?! 想到这,我腿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脑里的念头却是没停下。 如果李大胆的尸体找到了,那二癞子带我去见的,又会是谁?难不成有两个李大胆?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些,我顾不得腿脚有些不听使唤,踉踉跄跄的,直接朝李大胆家的方向跑去…;…; 第005章 尘封诡事 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怎么也不愿相信,昨晚好端端的李大胆,要带着我发达的李大胆,就这么死了…;…; 带着满肚子疑问,我到了李大胆家门口附近,只见人影绰绰的,劝慰声,撕心裂肺的哭泣声,闹哄哄的,噪杂一片。 看到这一切,我的心凉了一大截,这没跑了,肯定是出事了。 抬头一看,我娘还有她那些跳广场舞的姐妹们,就在外头又是劝又是拦的,而王婶子则是哭个不停,捶胸顿足的,时不时又要冲进去,这一幕,令人心酸不已。 我爹等人也在,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应该是在忙着的李大胆的后事。 我爹眼神很好,眼神一对到,二话不说,直接朝我走来。 “尘子,从后门进去,你爷和太叔公他们在里头。” 我爹拍了拍我的肩头,脸色很严峻,我点了点头,可一想,不对啊,我爹咋回事,我也没跟他说过啥,他让我进李大胆家里屋干啥? 难不成我爹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爹,我…;…;” “那个金佛呢?”不知为何,我爹眉头一挑,像是想起了什么,拦住我的话头,反问我一声。 “在咱家放着呢。”我实话回答,可眉头止不住一皱,也不清楚我爹这时候还问金佛的事情,是咋个意思。 按道理说,这种节骨眼,他还想着那个金佛,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可真是让我有点费解。 “行,先不管了,你进去之后就明白了。”我爹听到我的话,看表情是松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我去后门那头,可看我的眼神,却是有点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法,我也说不上来。 我爹这是咋的了,忍住好奇,我想着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我爹是不会害我,他要是真知道我跟李大胆去找金子的事,回头自然会问我,我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到了后门,就看到有人在看着,就是那个瘦老头李福寿,见我出现,没半点意外的反应,就是蹲着,摇了摇头,愁着个脸,闷着头抽着旱烟,手一指,示意我赶紧进去。 我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走了进去。 乡下冬季的风很干燥,我舔了舔嘴唇,裹紧了衣服,却驱赶不了内心的寒意。 屋里只有俩人,我爷和太叔公,俩人的脸色沉重无比,一言不发,只顾抽着旱烟,氤氲着整个屋子,钨丝灯的照耀下,有点雾蒙蒙的感觉。 地上躺着一人,披着白布,不用猜也知道是李大胆了。 “来了。”太叔公问了一句,我爷则是没有吭声。 我点点头,走到他俩跟前,吞了吞口水,也没想着要装出冷静的样子,生平第一次见到尸体,虽然是盖着白布,但还是觉得有股凉意在心头蹿着,压都压不住。 如果二癞子说的是真的,李大胆一死,下一个绝对就是我…;…; “太叔公,爷,大胆他在哪找到的,怎…;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我心情错杂地问了一句,可我爷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 “七叔,要不这事就别让小尘知道得了,知道得越多,不是什么好事。” 我爷这话是跟太叔公说的,眼神却是停留在地面躺着的尸体,说话的同时,吧唧吧唧的,旱烟抽个没完。 太叔公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连连叹了几口气。 “尘子是家谱排下来的长子长孙,你也知道,我们没有选择…;…;”太叔公这话同样是跟我爷所说,但目光跟我爷一样,也是落在脚底的盖着白布的尸体上。 我爷咬了咬腮帮子,喷出一口浓烟,目光看向我,有些无奈,却又夹杂着疼爱和慈祥,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俩人这番对话,我听得半懂不懂的,加上心事重重的,就没吭声。 “尘子,太叔公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将二十年前的情况跟你说一说,说完之后,这块白布,掀不掀开,你自己决定。” 气氛有些沉闷压抑,不过很快,太叔公就打破了这种局面。 我心头一惊,这又是什么情况? 说实话,我本来想跟他们说起那个神秘的女子,也就是二癞子口中的美女姐姐,可这事发突然的,眼前又是躺着一具尸体,只好按捺了下去,想着一会再说也不迟。 再说了,这只是我的个人推断,说不定二癞子就是胡言乱语,根本没什么美女姐姐这号人,那事情只会搞得更加复杂。 太叔公见我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抽了一口旱烟后,眉眼一抬,沉思了片刻,随后便跟我开口。 二十年前,李大胆的亲爹李富贵,是村里建造神庙的火热分子,同时也是村里一致推荐的守庙人。 那时候庙址已经选好,临近骨祸岭山脚之下,选址之人,是村里花钱请来的高人,还是我和李富贵经人介绍,亲自登门,到秦岭那头请来的。 年头久远,我也忘了这位高人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是姓杜,我们都叫他杜先生,按那位杜先生的说法,这选中的地儿是李家村的龙头,按风水线法来说,呈悬龙之势,骨祸岭则为龙身,乃福地。 而且他无意中说漏嘴,说是其实我跟李富贵能找到他,是他在暗中安排,不过这话我觉得没谱儿,也就没当回事。 话说回来,根据杜先生的意思,一旦神庙建成,召来神灵是水到渠成,而咱李家村从此就会顺风顺水,人丁兴旺,甚至有可能会出现了不起的人物。 当时我和李富贵当然是兴奋不已,这兴建庙宇的事情,也是一直没落下,资金更是到位,没几个月的功夫,神庙就盖好了壳子,再修葺一番,就可以请神供奉了。 可没过多久,事情就出现了变化,那位杜先生再度出现,没细说内情,只让工人们停工,要不然李家村就要大祸临头。 这突然的变故,李富贵和我不乐意了,这神庙是村里集资搞的,说停工就停工,我们怎么跟村里人交待? 可那杜先生也不愿多说,到最后被李富贵和我逼急了,才松了口。 他的说法是当时的情况下,由于不放心,他便去去探山(风水术语),发现骨祸岭也就是龙身上出现了一座新坟,用八面金佛压顶,按风水角度来看,这是斩龙之势,对方是想要窃取龙身灵气,这种情况之下,再建神庙,会引发灵气冲撞,成为阴戾之气,到时候祸害的是整个李家村。 而杜先生虽然没挑明,但话里头的意思是,对方肯定还另有企图,不单单是窃取龙身灵气这么简单,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半会也不敢断定。 我跟李富贵当时是气急了,就说要去掘墓,不管是谁家的新坟,都得给掘了。 可那杜先生只是笑笑,说是对方同样是请了高人来点穴,而且道行比他还深,这事他无能为力,还劝说我们暂时停工,他回去想办法。 可惜后来…;…; 说到这,太叔公停下了,叹声连连,我爷爷也是摇着头,俩人好像都是陷入了往事当中,不自拔。 “后来呢?”我问道,内心充满了好奇,好奇太叔公跟我说的这些,跟地上躺着的李大胆有什么关系。 太叔公点点头,示意我不要着急,随后又续上了话头。 尘子,那时候我跟李富贵都是雷厉风行的主,心里头恨不得当晚就去掘了这座新坟,你想想,我们李家村兴建庙宇,这事多大动静,十里八村的,只要是活的,不可能不清楚,对方硬是在这节骨眼上插一刀,摆明就是跟我们对着干。 这口气怎么咽的下,所以说,也怪我跟李富贵,表面是答应了那个杜先生,但在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还见不着杜先生的人影,当时就觉得杜先生肯定置身度外了,就生出了别的想法。 后来我们就召开了家族大会,讨论了几个晚上,最后决定,找来几个胆子大的族人,连夜上骨祸岭,把那座大坟给掘了,这样神庙的事情就能继续了。 李富贵当场拍着胸膛说是他包办了,当晚他召集了几个族人,扛着锄头铲子,就上山了。 当然,死者为大,我们也懂,也带了些香火祭品,但这事毕竟是对方的后人冲着我们而来,我们觉得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根本就没考虑过什么后果。 我记得李富贵他们是凌晨左右去的骨祸岭,到了凌晨三四点时,还没见着人回来,我觉得事情不对劲了,就带人烧着火把上山…;…; 说到这,太叔公深深叹了口气,目光不再是炯炯生辉,而是有些湿润,甚至这一刻看起来,他像是老了几岁。 干咳了一声,太叔公摇了摇头,继续说着这件往事。 除了李富贵见不着人影之外,其余的人全死了,死状很惨烈,其中两个的肚子被开了膛,里头还放着金子,看着应该是一对的,而且有的人身上满是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看着直反胃,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太叔公说到这,神情没了那种干练沉稳,多了几分惧色。 “金子?太叔公,就是那个八面金佛?”我头皮有些发麻,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等他继续说下去,便开口问道。 “嗯!其中一个我白天交到你手里了,另一个在这里。”太叔公指了指地面躺着的尸体。 啥意思?我内心一颤,差点叫出声。 “尘子,你掀开看看就知道了,本来这种事情,轮也轮不到小辈出现在这里的,可你身份不同…;…;” 太叔公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而我内心虽然害怕,但毕竟旁边还有我爷和他在,想了想,我也就默认了。 深呼吸了一口,我壮了壮胆子,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盖着白布的尸体跟前,蹲下,一掀…;…; 第006章 吞金而亡 掀开白布看了一眼,我忍不住打了寒颤,身子猛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捂住嘴巴后退几步,要不是极力克制,只怕已经尖叫出声。 只见李大胆的五官有些扭曲,颜色说不上来,跟中毒似的,不是那种没血色的苍白,在雾蒙蒙的灯光下,黑紫黑紫的,很吓人。 而且古怪的是,他的嘴唇明显突出,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 我听说死不瞑目的人,没下葬前,体内会有一股尸煞之气,也不知李大胆会不会是这个情况。 退了几步后,我深呼吸一口,忍不住再一瞅,登时心头一咯噔,眼珠子瞪大,毛根儿都竖了起来。 这李大胆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像是活着的一般,正直勾勾的盯着我,我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正朝我微笑…;…; 虽然我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但头皮还是忍不住阵阵发麻,当下赶忙将头侧向一边,跨上几步,将把白布给盖了回去。 “尘子,你看看他嘴里含着什么。” 太叔公见我盖下白布,手指着李大胆的尸体,跟我说道。 他这话明显是让我亲自动手,我听后,根本沉不住气,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大胆活着的时候跟我算是熟悉,但现在是一具尸体,要我撬开他的嘴巴,这我真办不到。 我哭丧着脸,眼神向我爷求助,有点手足无措的,太叔公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问题是我真下不了手啊…;…; 好在一旁的我爷没有干看着,及时出手,三两下就扒拉下白布,撬开了李大胆的嘴巴。 这一幕让我动容,也是有点吃惊,想不到我爷胆子这么大,他又不是什么收尸匠,看来是为了帮我这个亲孙,硬着头皮来的。 我寻思的时候,我爷已经从李大胆嘴里掏出一块东西。 连连的冲击之下,我本以为自己都快麻木了,可看到这东西,惊吓之下,我还是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金佛! 太叔公和我爷毕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对于我的反应,都是摇头一笑,大概是觉得我胆儿有点小吧。 “尘子,你看看,这金佛跟之前的那块有什么不同。”太叔公也不啰嗦,直接点到了正题。 经太叔公这么一提醒,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有些哆嗦,从我爷手里接过金块,看了一会,的确是发现了不同之处。 之前的那块金佛,一个佛身,八张佛面,这个金佛却恰好相反,八个佛身,一张佛面。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太叔公追问了一句。 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老实地摇摇头。 我现在心事重重的,感觉到自己这是要大祸临头了,那里有心思研究这玩意,再说了,不就两块金子嘛。 “这两块金子跟后山那个大墓…;…;” “七叔,这事还是晚点再说吧,先把大胆的事给办了。” 太叔公的话说到一半,被我爷给打住了。 见此,太叔公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我爷,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时的太叔公,眼神儿有些不对劲,可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那行了,尘子,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你爷就行了。记住了,回去后别乱跑,这段时间,村里肯定是不会太平的。” 太叔公打发我回去,我爷也是朝我摆手,示意我先离开。 我只能照办,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李大胆的尸体,蓦地感觉到有点眼熟,再一想,头皮一炸,心脏有点承受不了,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李大胆尸体的姿势,说不上的诡异,跟那晚在骨祸岭看到的那具骷髅几乎一致…;…; 我正愣神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吓的我差点蹦了起来,抬头一看,只见李大胆的娘王婶子冲了过来,身后还追着一帮人,我爹也在其中。 见此,我鼻子有些发酸,李大胆再怎么游手好闲,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没等我多想,我爷已经走过来,把我往后门那头推,让我赶紧回去,还交待我说今晚哪里都不许去,等他回去再说。 走出后门时,我心头堵得慌,总觉得我爷怎么也怪怪的,是不是他跟我爹一样也都知道了些什么。 可这也不对啊,昨晚的事情就我跟李大胆知道,我没松口,李大胆现在死了,难不成尸体还会开口不成? “尘崽子,这事不会消停的…;…;” 离开没多远,一道声音传来,回头一看,是瘦老头李福寿,脸上写满了心事。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胆也是可怜,活活的吞了金子而死,这得遭多大的罪啊,唉,看来那东西是真压不住了…;…;记住了,要是有机会,就离开咱李家村,越快越好…;…;”李福寿拍了拍我的肩头,不等我张口,就这么往李大胆家后门的方向走去。 吞了金子而死?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这瘦老头也是有点神秘兮兮的,很反常。 我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可我的脑子此时根本不够用,太多的疑点,我想琢磨也琢磨不来…;…; 回到家后,我就这么坐着,有点失神,注意力也集中不起来,估摸着得有半个小时,才算有所缓和。 刚觉得脑瓜子没那么疼了,我就坐不住了,起身找了找,想说再好好看看那块金子,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可找了半天,却是找不着那块金子。 估计是家里人收好了,我这么一想,就停下了,也就没再翻箱倒柜地折腾了。 重新坐下,当下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等我爷我爹回来,看他们怎么说。 说实话,不害怕是假的,李大胆就这么死了,二癞子虽然精神不大好,可他不大可能编造出一个美女姐姐出来,而这二癞子的话要是真的,那下一个要死的人,肯定是我没跑了。 我甚至怀疑,李大胆也见过那神秘女子…;…; 除此之外,我还想不明白一点,当初李富贵他们那伙人是遭遇了什么,除了李富贵生死不明之外,其余人全死了,而且据太叔公所说,这些人的死状都不寻常,难不成是那座大墓设置了什么机关不成? 而且更让我想不通的是,后岭上的那座大坟,不知道是太叔公他们不愿意说,还是根本就弄不清楚--那大坟所埋的究竟是什么人,他如今的后代又是谁,家住哪里,当年请的高人又是何人,这一切,我毫无头绪…;…; 琢磨了不知多久,我就这么干坐在院子里,直至我爷回来。 我爷一脸的疲色,进屋喝了口水之后,往凳子上一坐,点燃了旱烟,也不作声,但神情看着是有话要说。 果然,不用我开口,我爷盯着我,那眼睛跟鹰隼一样,直戳人心。 “尘子,跟爷说实话,大胆那晚去后山,你也跟着去了?” 我眼珠子一瞪,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像是刀板上的小鱼小虾。 果然,我爷和我爹是知道了,可他们怎么知道的呢? 我爷看到我承认了,也没多说啥,旱烟抽的噼里啪啦的,比平时要响不少。 气氛闷的不行,又是自己的亲老爷子,我熬不住了,便干脆问出口。 “爷,我那晚跟大胆是去了后岭,可我俩没掘墓啊,而且那地儿,不像是那座大墓所在之处…;…;” 我试探着问了问,我爷还是吧唧吧唧抽着烟,低着头,没有吱声,眉头皱成川字。 “混小子!” 我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我感受得到他的火气正在酝酿,也不知啥时候会爆发。 我心想坏了,想着赶紧找个借口离开得了,我最怕我娘不错,可我爷发火起来,我爹我娘都怕,更别说我。 “你和大胆没那本事,别说是掘了那座大墓,就是无意踏进墓地附近,现在都没机会在我跟前蹦跶了,不知死活!”我爷提高了嗓门,旱烟杆子敲在石凳上,哐哐作响,“我问你,除了跟李大胆,你还看到了什么人没有?” 我一惊,随即摇头。那晚就我跟李大胆,哪里还见到什么人。 “那还好!得了,要不是你是我亲孙子,我懒得管你。”我爷依旧是用那鹰隼一样的眼神看我,良久,他似是松了口气,脸色有所缓和。 说完这话,他起身去了里屋,摸索了一会,找出那个金佛,加上他兜里掏出一个,凑成了一对,就搁在桌上,但一时半会,他也没跟我说他要干嘛。 我看情况果然严重,虽然不知道我爷这是要干嘛,可也不敢再藏掖着了,就将二癞子昨晚带我去后岭的事情,也交了底儿,连那我没见过的什么美女姐姐,也一并说了出来。 “她也现身了?”我爷若有所思,自言自语了一声,眉头紧锁着,能夹死苍蝇。 我爷换了烟丝,一通吧嗒吧嗒的,摇着头,沉吟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这是索命来了…;…;” 第007章 阴魂不散 我爷这话像是一道惊雷,把我震懵了,当下嗓子一紧,说话都不利索了。 “爷,你…;你认识这个女人?她究竟是什么人?咱李家村的?”震惊之下,我好奇问道。 我爷刚缓和没多久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说道:“知道太多,对你只有坏处!” 沉默了一会,他叹了口气,也不管一脸懵比的我作何感想,嘀咕了声什么这都是命啊,随后走进了里屋。 一阵翻箱倒柜叮里哐当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张发黄的纸。 “爷,都这时候了,你还要让我写检讨啊?!”我有点哭笑不得。 我爷也不知是被气笑了,还是真的被我的话逗笑了,板着的脸绷不住了,笑了好一阵,刹都刹不住。 好一会,他看着一脸懵比的我,这才端着脸说道,“这是当年杜先生离开时,给我还有太叔公留的符箓,总共没几张,关键时候保命用的,但愿能管用。” 我仔细一瞅,这发黄的纸张,上头的确有奇奇怪怪的纹路。 接着,他将这张符箓递给了我,语气变得沉重,腮帮子也是咬个不停。 我了解我爷,但凡他咬腮帮子,那肯定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今晚哪都别去,将这张符箓贴着胸口睡,我帮你守夜,能不能过得了今晚,就看你的命了。” 我爷的口吻不像是开玩笑,我也是没了主见,低头看着手里的符箓,突然生出了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大胆其实是吞金而死…;…;我猜,当时的情况下,他的求生本能让他扼住自个儿的喉咙,拼了命想阻止,可这没用的,唉。”我爷叹着气,说道,“所以最后是将自己给勒死!他的背后,我跟你太叔公检查过了,有东西,不清晰,但能看得出来,那是阴煞之气留下的印记,怕是中了诅咒了…;…;” 老爷子抽着烟,瞅着桌上的那对金佛,断断续续说完这番让我心惊肉跳的话,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不少。 吞金而死?那个瘦老头也这么说,可李大胆好端端的,他疯了吗? 我只觉得喉咙一紧,浑身的汗毛根儿都竖起来的感觉…;…; 大胆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疯了,可我爷也不会乱说,而且我亲眼看到李大胆的尸体,口中的确是含着金块…;…; 难道说,李大胆那晚跟我分开之后,是遇到了什么人,所以才以这种恐怖的方法杀死了自己? 是那个神秘的女子? 我爷大概是看出我在胡思乱想,就命令我赶紧去洗漱,说是洗完身上的秽气后,就呆在屋里,那都别去。 我看这情况,我爷是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只好听从他的话,洗漱了一番,然后回到卧室。 本来想打开窗户吹吹冷风,让自己能冷静一下,可想起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想到李大胆那直勾勾的眼神,心里头一打冷颤,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张符箓就放在桌上,伸手就要拿过来,想说贴着胸口躺着,不管怎么说,我爷是不会害我的,就算这东西没用,心里头也是能多出几分安全感。 “小尘,把这衣服换上!” 我爷走了进来,依旧是咬着腮帮子,朝我喊了一声。 我一看,这下有点慌了,我爷怀里抱着的可不是什么寻常衣服…;…; “爷,你给我穿我寿衣干嘛?我还…;…;” 我还没死,这话没说完,我爷瞪了我一眼,我就闭上了嘴巴。 我爷没说话,直接将那套寿衣丢给我,然后在我屋里来回转了几圈,也不知是检查些什么,整个人给我感觉神秘兮兮的,之后就又出去了。 临走时,他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让我赶紧换上。 我摇着头,哭丧着个脸,磨蹭了一会,还是换上了这身寿衣,内心的滋味那叫一个不好受。 虽然知道我爷肯定是为了我好,可这事换谁来,一时都是接受不了,好好一个大活人,这大夜里的,换一身寿衣,这…;…; 换上寿衣后,就看到我爷出现在门口,放下一个塑料盆,里头黑糊糊的,晃荡了几下,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让我忍不住捏住了鼻子,定睛一看,还看到我爷手上沾满了血迹。 “爷,你咋了?这是要干嘛?”毕竟是我亲爷,我这一担心,就疾步走了过去。 “别大惊小怪的,这是黑狗血,乖乖呆着,别瞎跑!”我爷搓了搓手,径直盘腿坐在我床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这都是杜先生以前教的,我跟你爹也就学了点皮毛…;黑狗血放在门口,镇邪,你身上穿着寿衣,遮阳,那道符,护心。你个混小子给我听好了,晚些时候,我到院子里头给你守夜,你好好呆在屋里,熬到公鸡一打鸣儿,你就没事了!” 我爷似乎有点不放心,作势要用旱烟头敲我,好让我长记性,我匆忙点头,我爷的手也就没落下。 “小尘,你记住了,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你都别出屋子!” 我爷又嘱咐了一句,随后就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我爷出去之后,我就老老实实呆着,就穿着这么一身寿衣,胸口贴着那道符箓,闭上眼睛,想着最好不要出什么岔子,明儿一起来,就没事了。 可眼睛刚闭上,我就想起李大胆那张颜色诡异的脸,越想越觉得后怕,那晚我要是跟二癞子去见了那个女人,说不定吞金而亡的人,就是我李不尘了。 那个二癞子口中的美女姐姐究竟是谁,那座大坟究竟有什么秘密,那具含金骷髅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人。 那瘦老头为什么告诫我谁都不要相信,还让我尽早离开李家村,难不成我爷都不能相信?这不是胡扯嘛。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我还是没听到我爹回来的动静,估计还在李大胆家那头帮忙。 翻来覆去的,愣是睡不着,又不能出屋,我便将窗户开了个缝隙,瞅了瞅,只见一个身影正坐在院子里,内心不由得泛起阵阵暖流。 这大冷天,我爷一把老骨头了,为了我能躲过这一劫…;…; 眼睛很快就有些湿润,偷偷抹了把眼泪,我又再躺了下去,心里头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差错了,否则怎么对得起我爷。 虽然还是睡不着,但我强迫着自己不去多想,渐渐的,脑海里的画面有些模糊,困意也开始上来,没多久,脑袋沉沉的,迷迷糊糊的似梦似醒的,就这么躺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隔着门跟我说话,我以为是我爷,就翻身起来,门一打开,就见一黑糊糊的身影站在我跟前。 等看清脸时,虽然害怕,但意外的是我忍住了。 “大胆,不是我害的你,你要找就找害你的人,干嘛还来找我?!” 看着大胆这张已经扭曲的脸,我话虽然是说出来了,但不大利索,而且声音很小,几乎只有自己听的见。 李大胆直勾勾地盯着我,舌头伸的老长老长的,也不说什么,随后低着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盆子,就这么离开了。 我以为没事了,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大胆的声音传过来,是从窗户那头传来,而且窗户还开了个大缝隙,一只惨白的手从外头伸进来,攥着金灿灿的东西,上头还印着还没干掉的泥巴痕,像是刚从地里刨出来的一样。 “不尘,这玩意我带不走了,你记得啊,找空到城里给换了票子,咱俩平分。” 我这下可是吓坏了,以为李大胆这是要从窗户翻进来。 “大胆,你别进来!你都死了,还缠着我干嘛?” 我吼了一句,正要冲过去,猛的身体一动,醒了过来,浑身都是冷汗,背后全湿了,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我抹了把冷汗,想起了什么,随后回头一看,这下差点没把自己吓晕过去。 窗户竟然开了一个大缝,跟梦里看到的差不多大小。 低头一看,窗户下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我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伸着头仔细瞅了几眼,脊背不由得阵阵发凉,就像是冰块在敷着一般。 金子! 这太邪门了…;…; 这是李大胆托梦还是诈尸了? 我的心脏要爆了一样,几乎是跳了起来,急急忙忙从床上跳下来,飞跑出屋,想的就是往院子那头跑去。 “爷,爷,不好了,不好,出事了!” 我几乎是吼出声,可到了院子里,看到眼前的一幕,脚下一软,我直接瘫坐在地上,吓傻了,眼泪更是忍不住掉了出来。 我爷原先坐着的地方,躺着俩人…;…; 第008章 镇魂钉棺 我踉踉跄跄走了过去,其中一人我瞅的很清楚,正是李大胆,估摸着是真诈尸了。 李大胆虽然躺在那一动不动,可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要放平常,我这会肯定是不敢再靠近了,但现在情况不同,躺着两人,那我爷岂不是…;…; “爷,你咋的了…;…;”眼眶湿润,我的视线有些模糊,凑过去蹲下,就要抱起我爷。 我不敢往坏处想,但眼前这一切使得我乐观不起来。 可当我凑到跟前细细一看时,心头巨大的伤悲冲散不少,反倒是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这另外躺着别说是我爷,根本不是什么真人,而是寿衣店才有的那种纸人,可身上的衣服看着很眼熟,正是我的…;…; 这咋回事?我爷呢? 李大胆诈尸,阴魂不散地跑到这里来,对于这一点,我爷昨晚已经跟我说了些情况,再怎么恐惧,多少是有点心理准备。 可我爷爷一个大活人,咋一夜之间,成了纸人了? 我一头的雾水,脑袋嗡嗡的,穿着寿衣,就这么呆在原地,盯着这一具尸体一具纸人,分不清是惊吓还是思维断片了…;…; “别傻站着了,赶紧背尸!” 我愣神的时候,我爷不知啥时候已经站到我身后,回头一看,我爷手上满是血,满头大汗的,也顾不得擦一擦,手里攥着的一捆绳索,血水正滴落着,画面很是血腥。 我一看这架势,忍不住退了几步,虽说认清了这人是我亲爷,安心之余,心头仍是一颤,身子顿时一哆嗦。 “爷,你咋的了?”我上下打量着我爷,一时不敢靠近。 我爷没闲着,走到李大胆跟前蹲下身,用那浸血绳索将李大胆绑了几圈,系了死扣,随后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看着有些凝重,很快的,他起身,然后简单跟我解释了几句。 他说昨晚让我穿着寿衣,就是防止李大胆寻着了我的阳气,而准备的这个纸人,给这个纸人穿上我的衣服,为的就是让李大胆误以为这才是我的真身,这样一来,才能骗过李大胆,帮我逃过一劫。 至于黑狗血泡过的绳子,当然就是用来捆尸了,毕竟李大胆已经跟普通的死人不太一样了…;…; 我听后点点头,但还是想不明白,李大胆为什么会诈尸,那具含金骷髅又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个金子又有什么来历,追问了几句,我爷却是让我别再啰嗦了,赶紧背尸,要不然这事还没完。 “爷,大胆他不会还诈尸吧,你让我背着他,万一…;…;”这听着是一回事,真要动真格的,我根本迈不开腿。 “别废话,现在天还没亮,赶紧处理了,耽误了时间,让村里人看到,怕是会闲言闲语。”我爷瞪了我一眼,根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心里头一百个不愿意,可我爷这话也是有道理,只好咬着牙关,一把将李大胆背起。 此时我的心情相当复杂,活了十几年了,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一刻,我成了背尸人。 不知是不是在地上躺着,又是时值冬季,李大胆的身体冰凉无比,而且头就这么搁在我的肩头上,这可是尸体啊,我心里头慎得慌,可又不能将他给丢了,只好硬着头皮忍着。 “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我爷已经走在前头,看着像是开道的意思,他回头应了一声,“上山!你爹已经在山上挖好了地儿,棺材也准备好了,赶紧的吧。” “爷,我就穿着这身寿衣?”我瞅了瞅身上的寿衣,老是觉得别扭和晦气。 那知我爷理都不理我,唤了一声我娘。 我娘揉着眼睛出来,见到我跟我爷这副模样,一个满身血的,一个背着个尸体,愣在那头,干瞪眼,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咋的。 我爷也没怎么解释,就跟我娘说是诈尸了,身上这些都是黑狗血,还让我娘别慌神,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随后我爷匆匆地再交待了我娘几句,说是让她把地上的那具纸人,连带衣服,都给烧了。 说完这些,我爷就领着我出门了。 天蒙蒙的,又是大冷天,村里没什么人走动,除了听到几声狗吠,一路还算顺利,出了村子后,没多久,我跟在我爷后头,就到了后山的山脚下。 我爷走在前头,捧着那对儿金佛,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我屋里拿的,说来也怪,一开始,我总觉两旁阴冷阴冷的,余光似乎还能看到三两黑影悠悠的走来,可后面却是没了这种错觉。 而且有点怪异的是,我在后头隐隐的,看到了淡淡的雾腾腾的气体在缭绕,金色的,还有黑色的,时而搅在一起,时而分开,就是在我爷的周围飘来飘去的。 我不禁咋舌,这啥情况,可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这种诡异的现象却是消失了。 估计是自己惊吓后的错觉吧,我心头嘀咕了一句,也就没再多想。 毕竟我背着李大胆的尸体,内心正叫苦不迭着,只希望赶紧结束了这趟差事,一刻都不想耽搁,对于其它事情,注意力集中不起来。 一路上,我好几次没留神,回头看看后头,想说究竟是走了多远的路了,不料这一折腾,就看到李大胆那五官扭曲颜色诡异的脸耷在我的肩头,直勾勾瞪着我,像是还活着似的,别提有多渗人了。 上山之后,经过了神庙没多久,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概是看到了我们,正朝我们招手。 到了跟前,就看到我爹一旁还摆着一口棺材,棺材几步远,是一挖好的大坑。 “行了,钦天,你把大胆给埋了,记得上镇魂钉,明儿带点东西去富贵家,多跟他媳妇说说好话,人死不能复生…;…;” “镇魂钉棺,只能先这么对付着…;…;钦天,你这段时间也别瞎跑了,等我回来后,再打算,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 到了这时候,我爷脸色才缓和了些,又跟我爹交待了几句。 我爹应了一声,背过李大胆,随后放进棺材,也不用我和我爷的帮忙,一个人抬起了棺材,就这么放进了坑里。 我脑子乱糟糟的,虽然觉得我爹这力气实在大的惊人,但也没多想,庄稼汉嘛,多少还是有力气的,而且很可能这棺材是薄棺,也没想象中那么重。 很快的,我爹就往棺材上钉上几根长钉,啪啪啪的,这几根长钉就没入了棺材,我也没细数,应该是六、七根那样子,随后我爹就开始填土,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一人包揽,根本不用我跟我爷出手。 “钦天,那我就先去还金子了。”我爹那头忙的差不多时,我爷摸了摸我的头,朝我爹说了这么一句。 还金子?我有点费解,这金子虽然不怎么吉利,但在我看来这就是无主之物,怎么还?难不成去还给那具骷髅? 还没想个所以然,我爷已经迈开了脚步。 “爹,小心点!”我爹将铲子一踩,脸上有些忧色,朝我爷喊了一声。 我爷身影顿了顿,也不回头,就这么摆了摆手,之后就离开了。 见此,我心头浮上一种不安,可又说不清是为什么,想要追上去,却是被我爹拦住了。 我不甘心,就问我爹说道:“爹,爷他去哪还金子?” 我爹低下头,又开始夯土,没吱声,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答。 我心想着事情本来就因我而起的,害我爹跟我爷这么一番折腾,也就不敢再多嘴,免得惹我爹不痛快。 没多会,我爹忙完了,就坐下来闷头抽了支烟,依旧没怎么开口,等东方开始泛鱼肚白,这才开始烧些纸钱,还将一个包裹丢给我,我一看,里头竟是有我的衣服,看来我爹跟我爷的准备工作,比我想象中还要周密。 “寿衣脱下来,烧了!”我爹递给我火机,交待了我一声。 我烧寿衣时,看到我爹又点上了一支烟,插在地上,随后开口,语重心长说道:“大胆啊,叔知道你心肠并不坏,你爹当年在村里也算是了不起的人物…;…;你现在走就走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托梦,叔能办到的,不会说个不字!不尘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这人各有命的,他的路还长着,你就不要再纠缠他了,叔有空的话,会常来给你烧钱,你娘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吃肉,绝不会让她喝汤!” 说完这些,我爹就开始烧些纸钱,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火光燃起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是看到李大胆的坟头顶上,有淡淡的黑色烟气旋转着。 我有些呆住了,正要跟我爹指出来这不寻常的一幕,哪知向来严厉的我爹,有点出我意料的,就这么跪下,往埋棺材的地儿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他招呼我过来,我人一到他跟前,他便一把扯了扯我的手臂,瞪了我一眼,我回过神来,明白我爹是为我好,毕竟人死为大,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回去的路上,我爹板着个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了几句关于李大胆诈尸的事情,我爹只说让我别多问,这事过了就谢天谢地了,我只好闭上了嘴巴。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这事的确是因我而起的,要不是因为起了贪意,我就不会跟李大胆去那一趟了,也就没了后面的事情…;…; 路过神庙时,我爹停住脚步,看了一会,有些入神,随后冷不防冒出一句话,让我始料不及,吃惊不已。 “不尘,你爷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无论如何,你可得好好活下去!” 啥?我心头一咯噔,平白无故的,我爹怎么说这种丧气话? 难不成我爷是骗了我,并不是去还什么金子…;…; 第009章 陌生美女 这下我不干了,心里头觉得不对劲,我爹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说这种话,于是连忙问我爹说道:“爹,你这话啥意思?难道说我爷去还金子,这事有危险?那他干嘛还要冒险?你怎么也不拦着?” 我爹沉默,揉出皱巴巴的烟盒,递给我一根,这还是他第一次给我发烟,虽然我也是半大不小的愣头青了。 “回去吧,人各有命!再说了,你爷也是好久没去哪里一趟了,也是该去看看了…;…;这人呐,想多了,容易憋出心病来…;…;”我爹并没有讲的太清楚,他脾气我清楚的很,不想开口的话,九头牛都拉不动他那嘴。 我一肚子的疑问,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我爹,可也只能无奈地憋了回去。 回到家后,我爹匆忙扒拉了几口饭,随后跟我娘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就出门了。 出门前,我问我爹这急匆匆的又是要去哪里。 我爹满脸忧色,叹了口气,说是让我别管了,随后他从脖子上取下那条链子,递到我手里。 我有点傻眼,打小我就喜欢这链子,因为链子上挂着的那个方形黑盒子,我一直看着就是很顺眼,可我爹从来不让我碰,没想到这次竟然主动递给我…;…; 这链坠盒子是个做工精细的精致小物件,特别是上面的纹路,说不上来的感觉,每次看到都不太一样,像是会变幻似的,很神奇。 “不尘,这玩意是你奶奶留给你爷爷的,咱家那老头子后来又给了我,现在起,就交给你保管了!还有,你不是一直好奇你爷怎么给爹起钦天这么个名字吗,等这次你爷回来,你让他跟你解释…;…;” 我奶奶?我有些发蒙了,这啥情况? 一旁的我娘一脸愁色的,眼眶发红,有点不对劲,也不知是咋回事,我有些慌了,我爹又不是出什么远门,我娘这是咋了。 没等我开口,我爹又嘱咐了几句,说是我也老大不小了,这段时间就别再乱跑了,好好呆家里陪着我娘,说完这些,我娘眼泪止都止不住。 另外,他还特意嘱咐了我一句,他跟我爷回来前,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爹终于还是走了,就带了个布袋子,那还是我娘亲手缝的。 我爹走了之后,我娘说是要去李大胆家看看王婶子,也出门了,虽然我感觉我娘这是怕我问东问西的,所以才找的这借口,可毕竟是自己亲娘,也就没忍心多说什么。 这一来,就我一人在家里头,不知为何,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了。 平时干着农活,喂鸡鸭腌咸菜挥锄头,这一时半会呆着,反倒是感觉有点不自在了。 想着要戴上我爹给我的链子,可琢磨了下,又担心万一掉了,那怎么能对得起我爹,便将它收好,放到我房间的抽屉里,锁好。 锁好之后,在院子里坐了会,心头不知为啥,有点痒痒的,想说趁着这空闲,去邻村找找小丽,哪怕是说说话也行,可想到我爹的嘱咐,只好压下心思。 时间一晃,中午的时候,我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我娘回来了,抬头一看,门口出现的却是一陌生人,是个女子,还是个漂亮的小妞,一上来就问我,“你就是李钦天的儿子?” 我乍一看,比起小丽来说,这女的长得是要更好看,水灵灵的,皮肤很白很好,简单的牛仔裤白t恤,套着件淡蓝色薄外套,绑着马尾辫,眉眼转动之间,给人一种清爽却有距离的感觉,谈不上好坏,就是有点神秘。 我这人说实话还算热情好客的,只不过对方上来就这么一问,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我难免有点不乐意,也就是点点头,也不知这女的究竟什么来路,怎么给我感觉,傲气的很,像是在审问我似的。 “阴气入骨,活不长了…;…;” 这小妞上下打量着我,自言自语了一句,这让我有些恼火,可还不等我发火,她竟是走到我跟前,绕着我走了一圈,眼神有点古怪。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后背!”她温声说道,却是有点命令的意思。 这次换我上下打量着她,跟看个妖怪似的,哪里有人素未谋面的,见面就要人脱衣服,还是个女的…;…; 这不是耍流氓吗?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了? “你谁啊?”我没什么好气,觉得怪怪的,质问了一声。 本来我就是一肚子心事,这女青年虽然长得漂亮,但这种傲慢的态度,这种无理的要求,平时倒是可以,当下却是没这个心情。 没想到这女青年黛眉一皱,眼神儿变得有点清冷,这着实让我心头一紧,气势上不知不觉输了几分。 “我叫杜雪。”双手抱胸,女青年摇了摇头,瞅了我一眼,嫣然一笑,温声说道:“不过,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年纪轻轻的,怕是回不了头了。” 回不了头了?这啥意思? 这小妞是不是吃错药了,我忍不住好奇,接着她的话问了一声,“什么叫回不了头了,有话就说。” 明眸一闪,面前这女青年微微一笑,说道:“你都快死的人了,还能回头?” 我性子也不算冲动,可这话很刺耳,不由得上前一步,就想拽住她的手臂问个清楚。 也不知是她身手敏捷,还是凑巧,我这一跨步,她刚好一闪,我一个刹车不住,身形一晃,差点摔了一跤。 “既然不让我看,那就让我看看那块金子吧,能不能活命,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她这番话是把我镇住了,也顾不得恼羞成怒,眼珠子不禁瞪大,就这么看着她,像是看到鬼一样。 金子?她怎么知道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点口干舌燥,不知为何,背后起了阵阵凉意。 二癞子跟我提到过什么美女姐姐,该不会就是她吧。 可随即我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女青年大白天能出现,说明是个大活人,再说了,老子一个庄稼汉,有的是力气,她一个小娘们,就算是什么美女姐姐,还能怎么地了我。 “想活命就别问太多!”这个叫做杜雪的女青年,眼神吃的我死死的,朝我伸手,再度提及金子。 我内心虽说还是有些惊慌,可大白天的,还是能沉得住气。 “什么金子?我不知道!趁我没发火,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敷衍了一句,语气并不客气,就这么下了逐客令。 没想到这杜雪不但没有羞怒,眉宇舒然的,反倒是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就这么走了。 临走时,她嘴角一翘,丢下这么一句,“性子还挺倔的,但愿你能活过今晚!” 我盯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句,吓唬谁呢,我爷都处理妥当了,还用得着你来指指点点的?可等她离开后,越想越是有点虚了。 我爹跟我说了,他跟我爷回来前,谁都别信,看情况,真被他说中了,这女青年又是要看我后背,又是要看金子的,怕是有什么目的,说不定是知道些什么。 转念一想,我给自己壮了壮胆,不管这个陌生的漂亮小妞有什么目的,现在李大胆已经下葬了,这我还是亲眼看到的,错不了,再说了,就算我想给她看金子,也给不了啊,我爷带着金子,也不知去哪了,我上哪找去? 后背?! 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蓦地想到这女青年说的话,我急忙跑到我卧室,掀开衣服侧着身照了照,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这才长舒了口气。 二癞子!这家伙肯定知道点什么! 想到二癞子,我坐不住了,也顾不得我爷和我爹的嘱咐,心想着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就出了门。 在村子里找了半天,可这二癞子成天游荡,我几乎找遍了,还是没看到人影,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时,太阳已经下了山。 妈的,狗日的二癞子,我没找他时,他倒是自己出现了,我去寻了他,却是影子都没看到。 回来后,我闷闷不乐的,也没啥胃口,跟我娘一起吃完晚饭,还是没看到我爷和我爹的人影,等我娘收拾好碗筷出门,说是还要去陪陪王婶子,天色已经朦朦的。 我也没说什么,李大胆就这么走了,王婶子万一想不开,也跟着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大胆要是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但你们都别好过!” 想到婶子之前在祠堂留下的话,那决绝的表情,不知为啥,我隐隐觉得不安。 正想着,我娘前脚刚出去,后脚就有人踏进我家院子,看情况是有意的。 不看倒好,一看吓得我不轻,还是白天的那个漂亮女青年杜雪,胳膊挽着个灰色布袋,正朝我走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我心里头嘀咕了一声。 “你又来干嘛,我说了金子不在我这…;…;” 我话还没说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只见女青年身形顿住,而后头又冒出一人,行色匆匆的,走路姿势十分古怪。 这人看着脸熟,仔细一想,这不是村里开棺材铺的李瘸子嘛? 五十来岁年纪,方形脸,中等身材,其貌不扬,跟印象里没什么不同,脸上没啥血色,夜里看着有点惨白惨白的,这让我心头一咯噔,他来干嘛? 说起这李瘸子,也是挺邪门的,周围十里八庄,此人也算是有点名气,不单单因为他是个开棺材铺的老鳏夫,还因为他身上的一个传闻。 据说他之所以成了瘸子,是因为多年前,他曾被厉鬼缠身,命虽然保住了,可一条腿却是没了,更诡异的是,那厉鬼生前也是个瘸子,更有传言,他这条腿,是被那个厉鬼生生给啃没的…;…; 看了一眼女青年,又瞅了瞅李瘸子,我有些懵了,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俩人,怎么这么凑巧都出现了,这结伴而来的,是要干嘛? 第010章 换棺疑云 李大胆诈尸这事,我可是亲眼所见,当下就是个受惊的小鹿,整个人心弦绷得很紧,一看这杜雪和李瘸子突兀地出现,要说没点危险意识,那是假的。 “你们来干什么?”我按捺不住了,朝这俩人喝了一声。 可这李瘸子慌里慌张的,一瘸一拐的,越过那个女青年杜雪,都不带看一眼的,直接走到我跟前,左瞅右瞅,似乎是在找人。 “叫啥名字来着?应该有二十了吧?都长这么高了,时间真是快啊,这一晃的…;…;”李瘸子絮叨了几句,有点失神,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不知对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谨慎地回了一句说道:“我叫李不尘,你有啥事快说!” “钦天呢?”李瘸子打量了我一眼,回神过来,随后劈头就问,要不是我站在门口,给我感觉是此人会冲进来。 钦天是我爹的名字,我有点愣住了,难不成这李瘸子不是冲着我来,而是找我爹的? “我爹不在,你找他啥事?”我依然是带着警惕,站在门口不动,试探问了一句。 李瘸子一听,脸色一沉,拍了拍脑袋,连连叹气,自言自语说着这下麻烦了什么的。 未了,他问我我爹究竟去了哪里,我摇头说不清楚,这倒也不是提防他,而是我真的不清楚。 我猜我爹应该是找我爷去了,但我吃不准,再说就算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也是不会轻易开口。 “这下坏了!”李瘸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后瞅了一眼杜雪,不经意问了我一声,“你对象?” 我匆忙摇头,内心却是别有滋味,下意识看向杜雪,却是看到这个小妞眉头皱了皱。 切,老子还看不上你呢?我自尊心很强,内心嘀咕了一句。 此时,这李瘸子也没再说啥,而是犹豫了一下,回头悄声跟我说道,“小子,我去准备点东西,你今晚哪都别去!我跟你说,你爹跟我订的棺材,他没带走…;要出事了…;…;” 我听得直咋舌,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棺材?这啥情况?我爹没带走棺材,那装李大胆的那口棺材又是什么情况? 直觉告诉我,这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正想发问,可李瘸子一脸着急的,匆匆忙忙的,就又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我几乎忍不住要追上去,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等我爹回来,自然会清楚。 正低头寻思着,抬眼一看,漂亮女青年杜雪不知啥时候,已经站到我跟前,此前她一直在一旁站着,也不出声,几乎让我忘了她的存在。 “不用想了,肯定有人动了手脚,想害你!按我的猜测,这几天里头,还得死人!”她眉头微锁,沉吟着,在我看来,煞有其事的样子。 我一怔,随即心头发笑,想害我的人是你吧,俗话说了,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素不相识的,对我这么热心肠,要真是信了你,我李不尘就是傻子了。 不过我没开口,想说看她怎么演下去。 可这杜雪皱着眉头,没注意到我的表情,而是说道:“李大胆葬在哪?你带我去一趟,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出问题了!” 这话倒是让我心头有些动摇了,起了些惊惑,就这么愣愣地盯着这张好看的脸蛋,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怎么知道李大胆的名字?金子的事情,似乎她也知道不少,而且她给我一种很神秘的感觉,也不晓得是啥来头? 我不可能随便就相信一个陌生人,那个李瘸子,我也一样不相信。 我告诫自己,轻易不要信了这叫做杜雪的小妞,想是这么想,可现在的情况很棘手,我爹我爷不在身旁,没人给我拿主意,要是她说的是真的,这李大胆葬的地方真出了问题,那可能关系到我的小命,这可咋整? 那晚从窗户外头伸进来的手,掉下来的金子,都是诈尸后的李大胆搞的鬼,要不是我爷那晚守着,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想到这,我忍不住一哆嗦。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出了冷汗,这么会功夫,我隐隐觉得背后有些发痒,可我一门心思琢磨着杜雪的话,也就没怎么在意。 杜雪的声音很快再度响起。 “从现在起,你谁都不能相信!快跟我走,希望还能来得及,要不然你跟李大胆会是一样的下场。”她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开口。 我一怔,这话似曾相识,我爹临走时跟我说过,我爷也提过,怎么她也这么说? 也许是看到我拿不定主意的模样,她竟是一把拉住我的手,催促着我,神情很是着急,不像是演的。 肌肤很滑,触感不错,可我本能地抽回了手。 “鬼知道你要干什么,我凭什么就要相信你?!”也许是敏感了,人的情绪一旦崩到了极点,嗓门肯定是小不了,我这话几乎是吼了出来。 她的脸色一顿,眉头深深皱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那种清冷的眼神,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傲慢。 “像你这种疑神疑鬼的胆小鬼,死了倒没关系,关键是你爹还有你爷,都会受到牵连,甚至整个村子的人,都会一一死去!你要不信可以,我问你,你跟李大胆是不是看到了一具骷髅,而且,金子就是从骷髅身上发现的?” 这席话,让我有些合不拢嘴,盯着她的眼睛,满脑子全是她怎么知道的…;…; “你是不是见过李大胆?还是诈尸后的,是不是?” 我有点猝不及防,不料她又是一击,这让我想到我背着李大胆的一幕,不禁一阵恶寒,心中更是惊涛骇浪。 大概是看到我的反应,她猜到了什么,眉头一蹙,随即抬眼直视着我说道:“再晚点,李大胆就会被炼成罗刹,跟他爹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到时候,你们村子的人,一个也逃不了!” 他爹?李富贵?!炼成罗刹?这什么鬼东西?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脸蛋儿好看的人,脑子一片空白…;…; “你…;你啥意思?李大胆的爹不是早死了吗?”我惊惑之下,话都说不大利索,整个人也是打了好几个哆嗦。 “快走!先别问那么多,现在李大胆的事情还是其次,就怕是那具骷髅…;…;”杜雪这一次没有把话说完,再度拉起我的手,纤细的手却是有着很大的力气。 而我当下没怎么防备,被动地跟着她,拌蒜了几步,匆匆的,就离开了我家院子。 不得不说,我要是执意不走,她也不会奈何得了我,可此时我真的没辙了,而且她的话,我完全听不出破绽,将信将疑的,犹犹豫豫的,就从了。 出了村子之后,凭着记忆,我带着她往后山的方向赶去,到了神庙那头,开始起了山风,月色下,一片淡黄色映入我的眼帘,怪异的很。 我停下脚步,内心起了寒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抬眼细细一看,只见眼前的山路,延续下去,稀稀疏疏的,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黄元宝(阴人钱),愣神的时候,几片黄元宝随着山风,飘落在我跟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村子里这两天没出殡的啊,怎么这么多黄元宝?” 我心头疑惑的很,嘀咕了一声,随后扭头看向后头,想听听杜雪的看法。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后头却是空荡荡的,不知什么时候,这杜雪就没了人影…;…; 我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心脏怦怦直跳,转着几圈,依旧没看到杜雪,而此时,远处传来几声夜枭声,隐隐的,有空灵笛子的声音响起,飘飘渺渺的,而山路的那头,几道人影蹦蹦跳跳的,正朝我而来…;…; 第011章 阴路鬼轿 人呢?难不成是解手去了? 我无暇再多想,再看向那些蹦跳而来的人影,心提到了嗓子眼,直觉告诉我,这不对劲! 这大晚上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一幕?是出殡吗,可看着也不像,出殡不是白天的事吗?而且一般来说,唢呐鞭炮声才是正常,怎么会有笛子声? 我头皮阵阵发麻,喉咙一紧,想要叫唤杜雪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像是失声了一般,有声儿出来,可很小,而且脚跟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明明使劲,可跟慢动作似的,走不上几步。 完蛋了,这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难道是鬼打墙?! 打小就听老人说过,山上坟多,孤魂野鬼也多,活人要是阳火不旺了,很容易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更倒霉的情况下,如果是遇到了山魈娶亲,那是阎罗王出面,都救不来小命儿了。 此时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神秘的杜雪了,偏偏这时候,她就这么没了人影…;…; 猛的,我一激灵,脑子里迸出一个念头:“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杜雪搞得鬼?” 不会吧!我感到一阵绝望,开始有些后悔了,看来我爷和我爹说的没错,谁都不能相信…;…; 正琢磨着,耳畔的笛子声越来越近,不知为何,脑子开始有点沉沉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但眼睛还是能看的清楚,那些蹦蹦跳跳的人影越来越近,袖子很长,衣服也是稀奇古怪的,不像是常看到的,而且他们身后还有队伍,像是扛着东西,就这么朝我走来。 起初我以为是棺材,可瞅着瞅着,却是发现,这些人是抬着一顶轿子。 笛声越来越清晰,人群越来越近,他们的周围雾蒙蒙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不合常理。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往往会大喊大叫,当然也有闭上眼睛的,我是后者。 队伍前头那些长袖挥舞的怪人,面目渐渐清晰,恐惧攥住我的心脏,下意识的,或者说本能的反应之下,我闭上了眼睛。 我不是不想逃,而是早就发现,人群离我越近的时候,别说腿迈不开,就是声儿都出不来。 就当我以为我要完蛋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冰凉冰凉的。 我差点没下的背过气去,也不知为何,极度的惊吓之下,我竟然吼出了声音,可瞬间的功夫,就被这只手捂住了嘴巴。 “别出声!” 听出是杜雪的声音后,我百感交集,埋怨,惊惑,愤怒,交织在一起。 没等我反应,我就被杜雪拉住手,快步走出了脚下被黄元宝铺盖的山路,眼前是一片错乱残影,等我看清楚时,只见杜雪就在我身旁,朝我作出噤声的手势。 “好强的阵法!看来是有人作祟,不想让我们去李大胆埋的地儿。” 杜雪眼神很亮,且脸色很凝重,等我点点头示意不会出声后,她才看向走来的队伍。 说是走,不如说是飘,至少我眼里所看的,的确如此。 “这…;这都是些什么?鬼打墙?”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口齿不清地问道。 “嘘!是阵法!”杜雪再度朝我作出噤声的手势,仿佛我声音再大些,局面就难以控制一样。 我只好点头,可脊背阵阵发凉,脑子也是有些懵了。 什么阵法不阵法的,抬轿队伍依旧是前行着,难道说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而这杜雪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如果像她说的那样,是有人背后作祟,不让我们去李大胆埋葬的地方,那这人又会是谁? “阴路鬼轿,黄泉花开,好狠!这是想要了你的命!看来有人是等不住了…;…;”杜雪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自言自语。 我瞅了一眼,当下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手也是发着力,摁在她的随身布袋上。 队伍已经到了我俩几米处,此时我才看清,那些长袖挥舞的人,一个个跟公仔(纸扎人)似的面无表情,手里变花样一般地洒出黄元宝,纷纷洒洒的,很壮观。 就在这时,杜雪的眼珠子瞪直,声调儿也是有些哆嗦,没了印象里头的冷静沉稳。 “不好,你身上阴气太重,躲不掉了…;…;”杜雪目光一侧,看向另一头,另一只手按在死死按在我的肩头。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下本来已经惶惶的小心脏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 这怎么回事,怎么另一头也有队伍前行而来,诡异的是,同样是抬着轿子,跟镜像似的,仅仅轿子的颜色有些不一样。 “这…;这咋办?这怎么还有?”我有点六神无主,腿脚都有些发软,问了一声后,就想挣脱杜雪的手,想要逃掉。 这时候我总算理解战场逃兵的心情了,奶奶的,除非是跑不动了,要不然换谁都得跑。 这是人的求生本能,而且我整个人已经被恐惧给笼罩,除了逃,没别的想法了,别说冷静,冷静个屁。 没想到杜雪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一样,手一使劲,也不知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我竟是挣脱不开。 “别闹出动静,按我的话去做,还有点希望,否则你就算不死,也只能是个活死人!”杜雪一脸正色,看着越来越近的两支队伍,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像是要把我给剜了。 这番话镇住了我,而且说实话,我虽然不完全相信她,可莫名的,此刻我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而那稻草就是她。 这突然出现的两支抬轿队伍,用脚指头猜也知道,不是什么活人折腾的一出,而且杜雪并没有消失,这样看来,她不是要害我,或者说暂时是没这个心思。 “我听你的。”我点了点头,心头依旧是七上八下的,吃不准。 “那好!”杜雪见我没再反抗,力气小了些,随后她从布袋里掏出一道纸符。 “天命所受,禳星存福,魂兮归来,敕!”手指一动,也不知怎么的,就燃起了火光,随后这张纸符,被她丢到山路中央。 我瞪大眼珠子,被杜雪的这一举动,惊得合不拢嘴。 “既然有人不想让你活,我们就将计就计…;…;你到路中间,不要出声,也不要乱动,上轿之后,你老实呆着,等轿子停了,我看看是什么情况,再想法子破了这阵法!” 杜雪目光注视着我,全然不在意我的表情,强调了一声说道:“听清楚了吗?” 这一次,我拼命摇着头,冷汗滋滋冒了出来,这是在救我吗,这不是让我往火坑里跳吗? 没等我开口,她手一动,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只觉得身体有些软趴趴的,就被推到了山路中间,恰好站在燃烧的纸符跟前,回头一看,内心像是掉入了冰窟一般,只见杜雪猫着身子,行动十分敏捷,蹿入了路旁的林子当中,没了人影。 “不尘,老哥来找你了,咯咯咯…;…;” 我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轿子里头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可这声音像是卡着喉咙发出来的,在安静的夜里,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李大胆?! 我心里头直发毛,身子顿时一哆嗦,根本就是忘了杜雪交待的话,拔腿就想跑,可前头的轿子以快到无法想象的速度,眨眼间就到了我眼前,笛声在我耳畔响起,而那些蹦蹦跳跳的挥舞着长袖的人,没了踪影。 “大胆,你…;你不是死了吗?”惊吓之下,我哪里还记得杜雪的话,尖着嗓子就喊了出来。 就在这时,身后袭来一股冷飕飕的气息,隐隐的有些腐臭,我回头一看,还没看清楚,眼前一黑,只觉得整个人一悬,眼睛再能看到时,已经发现自个儿是呆在了狭小昏暗的空间。 “咯咯…;…;”一阵令人汗毛竖立的阴笑声传来,就在我的眼前,可我愣是看不到人影。 这下我还冷静个屁,几乎没吓尿,横冲直撞的,就想冲出去,可奇怪的是,四周明明是木板之类的玩意,撞上去却是软绵绵的,也不吃力,怎么撞都不顶用,根本出不去。 “小妞,杜雪,快救我!”我几乎是扯着喉咙在喊,虽然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可求生的本能驱使之下,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眼前的布帘刹那掀开,随即一张狰狞无比的脸出现,嘴角弯出诡异的弧度,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正发出那种渗人的阴笑声。 这张脸我见过,黑紫黑紫的,舌头吊着,正是吞金而死的李大胆。 “不尘,咱们的金子呢?到城里换票子了吗?” 李大胆伸出僵硬的手,指甲很长,满是泥垢,脸上的诡笑无比渗人,张口说话时,黑色的液体落下,油腻腻的,也不知是血还是泥水。 我整个人木在哪,缩着身子,心脏好像要爆炸了一般,脸上一阵发麻,几乎是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金…;金子,不…;不在我身上…;…;怎么换?”我已经是有些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脑子有些空白,感觉自己就要昏厥过去。 不料李大胆听到这话,一僵,脸色变得更加阴森可怕,猛的将手弯成爪子模样,喉咙发出咔咔的声音,朝我扑了过来…;…; 第012章 白袍男人 李大胆的动作太快,力气大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双完全没半点活人肤色的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拼命挣扎着,疯狂瞪着腿,胳膊也是抡圆了,使劲往李大胆身上砸去。 这时候,求生的本能压住深深的恐惧感,我想着的就是挣脱李大胆的扼制,否则就要被活活掐死,还谈什么其它的。 可我砸在他身上的拳头,就像是砸在石头上一样,完全起不了丁点作用,李大胆就这么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根本没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而且古怪的是,从李大胆身上滴落下不知什么液体,油油的,有些发臭,黏湿湿的,令人作呕。 脸上也是隐隐的,能看到浮着黑色的筋条,也不知是尸斑还是啥的,近距离一看,令人心惊肉跳。 当下我也顾不得擦拭,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是真的嗝屁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李大胆不是已经被我爹给埋了吗,我记得我爷还让我爹钉了什么镇魂钉,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我的呼吸变得十分艰难,脑子也是开始缺氧,身体止不住地开始抽搐,意识也是越来越恍惚,疼痛感开始减弱,手和脚想发力,也渐渐使不上劲了。 “大…;大胆,金…;金子…;…;” 视线渐渐模糊,我心存侥幸地,想说金子真不在我身上,可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能完整说出来。 其实我也搞不懂李大胆三番两次诈尸,究竟是要金子还是怎么的,毕竟他已经不是活人,根本不能平常的想法去猜测。 我不知道李大胆为什么会诈尸,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阵法,只知道很快的,我就要死了,还是被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给掐死的…;…;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我看到一道白色影子乍现,随即一道厉喝声响起,也不知怎么的,窒息感有所缓和,随即李大胆死死掐着我脖子的手,猛的就松开了。 趁着这时,我翻了个身,呼呼的,拼命的大口呼吸着,这种时刻,我觉得空气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就是给我十块金子,我也不换。 很快的,耳畔传来打斗声,混合着沉闷的击打声,还有追赶的脚步声,而那空灵的笛声飘飘渺渺的,时而清晰,时而微弱,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可我根本不想动脑子,也没什么气力去动,眼前模模糊糊的,想看也看不清楚。 “咯咯,唐老九,没想到连你都惊动了…;只可惜,这事可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你师父都不行。” “老妖女,我唐金川一生行事,何须看他人脸色。” “呵呵,你说的倒是轻松,如果真是这样,当年为何会甘心看他人脸色?” “找死!我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指手画脚…;你真以为北冥那个老家伙会帮你?可别到时魂飞魄散了,再说悔!” …;…; 隐隐约约的,我听到这番对话,后头渐渐不甚清晰,但还是辨认的出是一男一女的声音,不过这两把声音,我却是从未听过,肯定是不认识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能开始正常思考时,身子骨开始能使上劲,就想翻身起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猝不及防的,还没来得及叫喊,只觉得自个儿摔了下来,跟小时候从床上摔下来的感觉,一模一样,而之前的轿子啥的,全都不见了。 屁股传来一阵疼痛,我心中一颤,赶忙爬了起来,而此时四下已经没了声响。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幻觉,那两把声音怎么会声声入耳,我摔下来这一点,不是说明我刚刚就是坐在轿子里头? 越是琢磨,越是心惊胆战,没多久,余光便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朝我走来。 蓦地我瞪大了眼珠子,心头荡起阵阵惊涛,杜雪那个小妞,我记得是穿着淡蓝色的薄外套啊,这影子难不成不是她? 那会是什么人?! 心头一怔,我吃不准了,由于惊惑导致紧张不已,当下控制不住,握紧拳头,急忙大喝了一声:“你谁啊,别过来!” 我想当然地以为是杜雪及时出的手,这才将我从李大胆手中救回,可这白色的影子越是走近,我就越是肯定此人根本不是杜雪。 杜雪的身材很曼妙,没这么魁梧…;…; 说是如此,可我也不敢确定,毕竟这一切都很诡异,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不想死,就乖乖闭嘴!” 白色影子已经走到我跟前,是个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很立体,穿着白色的衣袍,留着胡子,左眉处有条疤痕,是那种令人过目难忘的长相,可我根本就没见过。 就这么看了我一眼,眼神很亮,像是两道精光,我有点被镇住,加上细细一琢磨,先不管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至少从他的话听来,他没有要害我的意思。 “你就是李天来的孙子李钦天的儿子?”中年人打量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能戳进我的骨子里,冷冽,令人生寒。 我点了点头,问说你怎么知道的,中年人笑了笑,似是而非说道:“眉眼是有些相似,是副好皮囊,只可惜了…;…;” 嗯?!我有点反应不上来,呆呆看着此人。 “是你救了我?”见此人没答话的意思,我心有余悸地看了下四周,只好问出我关心的事情,毕竟我担心着李大胆会不会又冒出来。 此人点了点头,随后扫了一眼四周,声音有些低沉,说道:“我要是来晚一步,那顶阴轿早就把你抬走了,就算那个罗刹不杀了你,你一样会死!” 阴轿?罗刹? 我听到这两个字眼,尤其是阴轿,不由得想起杜雪,之前杜雪也跟我说了,这是什么阵法,而且也提到什么黄泉花鬼轿啥的,估计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跟杜雪是一伙的?她人呢?”我忍不住瞅了瞅四下,可连个鬼影都没看到,更别是杜雪了。 这么一瞅,我才发现脚下的山路恢复了正常,之前那些黄元宝全没了踪影,而远头那些诡异的雾气也看不到了。 想到那些蹦蹦跳跳挥舞长袖的人,还有李大胆发疯掐着我脖子的一幕,我不禁吞了吞口水,揉了揉脖子,依旧是后怕不已。 “我跟她一伙?哼!”这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否定了我的想法,而且听这话的意思,似乎他真的是知道杜雪这么一个人。 “那你究竟是谁?杜雪人呢?刚刚那些人…;”我晃了晃脑袋,拿不准了,刚刚所见的,未必是真实的,至少李大胆已经不是活人了。 我之所以压下惧意追问此人,也是因为想知道杜雪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再怎么说,杜雪虽然可疑,但我总觉得她不像是坏人。 没想到他的脸色一变,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不该知道的别问,你记住了,我救你自有我的原因,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至于那个秦岭来的黄毛丫头,你别相信她,否则下次我有心救你,都没机会!” 这话像是一盆凉水,在这大冬天的夜里,让我彻头彻尾的凉了一遭。 我本来对杜雪的态度就是将信将疑,现在这中年男人的一番话,让我对杜雪的态度更加动摇。 杜雪就算没有害我的心,可为什么在李大胆要掐死我的危急时刻,她没有出现,而反倒是这个中年人救了我? “你的意思是杜雪故意将我引来这里,目的就是想要利用这什么轿子什么阵法的,好让李大胆害了我?” 我不甘心,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哪知中年男人没有点头也没用摇头,只是说道:“阵法非她所为,她没这个本事,是另有其人,我只能告诉你一点,她从秦岭赶到这里,是带有目的,你的命只是其一!另外,我姓唐,名金川,不介意的话,以后你叫我老九就成。” 我张大了嘴巴,错愕不已,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这又是咋个情况?我的命只是杜雪这次来李家村的目的之一? 后头我追问了几句,中年男人脸色变得阴沉,告诫我不要再多问,时机到了,自然会跟我说,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让李大胆下葬,防止李大胆变成黑罗刹。 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感觉他所说的罗刹应该就是尸变的一种。 大概是看到我一脸懵比的样子,唐老九皱了皱眉头,解释了几句,说是罗刹是僵尸的一种,有普通罗刹和黑白罗刹之分,而罗刹往往是有人作祟,炼养而成,尤其是黑罗刹,条件很苛刻,但一旦炼成,刀枪不入,杀伤力十分强悍,除非是术法强大的人出马,否则很难彻底杀死。 “李大胆还不算问题,问题是白罗刹一旦炼成,你们李家村多少人命都不够死的…;…;” 第013章 不择手段 这席话让我脊背一阵发寒,想到李大胆那铁钳一般的大手,忍不住摸了摸脖子,身子哆嗦了几下,心头的余悸仍未散去。 要是这唐老九不是在扯谎,李大胆仅仅只是普通罗刹就这么恐怖,真有什么黑白罗刹这种东西,还真是不敢想象。 猛的,我想到太叔公说过的话,头皮一炸,几乎不敢想下去。 如果这唐老九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年那些村里人,也就是李富贵带头的那伙掘墓人,该不会…;…; “那李大胆呢?这么留着,不是摆明的祸害吗?”缓了缓,我打住念头,下意识的伸着脖子瞅了瞅四周,生怕普通罗刹形态的李大胆还会出现。 “我破了这阵法,费了点气力,先找个地方恢复恢复再说,至于那罗刹,跑就跑了,暂时没多大问题。”唐老九沉吟了一会,深呼吸了一口,也不知为何,竟是咳嗽了几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有种病恹恹的。 “走,我跟你先回你们村子,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还有事情要办。”他似是有些疲倦了,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带路。 我心头一咯噔,怎么着,这唐老九还要到我家留宿不成? 可话说回来,此人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气场,说不清楚,也许是我的错觉,总之他的要求啥的,很难让人拒绝。 转念一想,我就说服了自己,此人身上虽然疑点不少,可是确确实实救了我一命,对我是有大恩,甭说留宿一宿,就是他要那两块金子,也不是问题。 再者说了,能从李大胆手中救下我,肯定是会点身手,要是有此人在,对我来说,也是好事,等我爷和我爹回来,一切就都好办了。 但愿我爷跟我爹他俩能快些回来,要不然再这么下去,我就是没死在李大胆手里,也迟早要疯掉…;…; 心里头盘算了下,我也就没多说什么,同意了此人的要求。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中年男人同行,回去这一趟很顺利,连夜枭声都没怎么听到。 到家的时候,我娘已经睡着,这倒是让我省事不少,否则这莫名出现一个留宿的陌生人,我娘一问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行了,你回去睡你的,明天一大早,如果我没料错,你爷和你爹就会回来,而且那个秦岭来的丫头,也会出现。” “明天一定很热闹…;…;” 唐老九笑了笑,给我一种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虽说眼前这人救了我一命,可不知为何,内心不由自主地起了寒意…;…; 说完这话,也不管愣在原地一脸懵比的我,他就自个儿找来几把椅子,搬到院子里随意一拼凑,看来是当床使用。 不过我观察了一会,他也没躺下,就是盘膝坐着,跟印象里的和尚道士一般,像是在打坐。 好家伙,不是说需要恢复啥的吗,这不睡觉,反倒是这么坐着? “老九叔,你不是累了吗,要不然到我屋里睡去,我皮糙肉厚的,在地板上对付一晚,没啥问题。” 毕竟人客我主,我就问了声,看看唐老九咋说的。 “睡你的去,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唐老九应了一声,随后笑了笑说道:“年轻人心肠还不错,就是可惜了…;…;” 这话听得我不由皱眉头,但心里头事多,也就没吭声,当下就回屋里去了,想着随这唐老九去。 没多会,我抱着被子再转悠出来时,就看到院子里燃起了三根香柱,烟雾袅袅的,在安静昏暗的环境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随后我看到唐老九掏出了一把铜钱似的玩意,随意地在院子里走动着,边走边洒,没什么规律,也有可能是有章法的,只不过老实说,我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别看了,半夜要是有什么动静,有我在,安心睡你的,过了今晚,很多事情,你自然就明白了。” 顿了顿,他回头看向我,夜里,这对眼睛,亮若晨星。 “这是魂火香,铜钱阵,你身上有尸煞之气,这是为了避免引来孤魂野鬼,夺了你身体…;…;你出事了,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他悠悠地说了这番话,我像是做贼被捉到了一般,不好意思一笑,将被子搁下,只好回到自己的里屋躺下了,可能是一番死里逃生的,折腾累了,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夜里翻来覆去,恍恍惚惚的,我似是听到外头有动静,可眼皮实在睁不开,加上动静不算太大,我就没当回事,以为是村里的野猫子在打架。 一觉到天光,爬起来走到堂屋,却是看到唐老九正喝着豆浆,而我爹果真是回来了,就是没看到我爷的踪影。 我有点喜出望外的,快步走到我爹跟前,随后朝厨房那头喊了一声,“娘,爹啥时候回来的,你咋不告诉我一声。” “你娘我打发她出去了。”我爹沉着脸,眼神很锋利,也不看我,就是盯着唐老九。 唐老九没事人一样,依旧喝着他的豆浆。 我弄不清楚状况,有些懵了,怎么感觉我爹心情很阴郁啊,问道:“那我爷呢,回来了吗?” “你爷出去这一趟,是冒了很大的险,只不过…;…;。” 开口的是唐老九,随即将碗端起,滋滋地将碗喝个底朝天,随后一抹嘴,起身跟我说道:“年轻人,要想活命,恐怕你爹和你爷是指望不上了。” 我爹闻言,脸色阴沉的跟锅底一样,目光却是黯淡了下去…;…; 唐老九这话让我错愕不已,我看了看我爹,又看向唐老九,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这究竟什么情况?我爹诚如唐老九昨晚所说,人是回来了,可我爷却是没个踪影,更重要的是,唐老九这话让我一头雾水。 我爹跟我爷指望不上,这啥意思?我爷不是说去还金子了吗,还说是回来后,这一切就结束了,怎么听这唐老九的意思,这事还没完了? 我爹的脸色依旧阴沉,沉默了一会,语气有所缓和,说道:“老九,我这就找棺材去,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能保证我家阿尘没事就成。” 嗯? 听这意思,我爹似乎早就认识这唐老九,这让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唐老九摇了摇头,脸上微微有点戏谑的表情,眼里绽放精光说道:“钦天,你我都是明白人,就不必浪费口舌了,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李大胆这边的事,是老北在搞鬼,我管!你亲娘那边的,属于你们阴佛一派的事,你负责!该怎么解决,是你们的事。至于我要的条件,等来叔回来,再说也不迟。” 我乍听之下,心头泛起惊涛骇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它的我可能听不明白,可亲娘二字我可是没听错! 我爹的亲娘,那岂不是指我的奶奶?唐老九这啥意思?我奶奶不是早就化为黄土了吗,这唐老九怎么还扯上我奶奶了? “老九,你不要逼人太甚!”我爹一拍桌子,唐老九喝空的碗掉落在地,碎成了几瓣。 哼!唐老九微笑,面对盛怒的我爹,依旧是心平气和,语气也是淡淡的。 “钦天,二十年来,我们双方一直相安无事,算起来,几百年前,我们还是同属一派…;…;现在你们为了得到那张残卷,就动了掘墓开棺的念头,就不怕惊动了那正主?这事你也清楚,真出事了,根本不是你我所能控制,别以为有杜爷撑腰,就能成事,太天真了…;…;你也明白,你儿子见过那具骷髅,我不出面,他迟早跟李大胆一个下场,要想他活命,你们也得做点牺牲吧,不是吗?” 他这番话说完,我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重新坐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而且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我一时也形容不了。 这下我有些急了,这换谁都熬不住了,唐老九的话,我虽然不是完全听得懂,可听这意思,这事还关乎到我奶奶,而且可以判断,我跟李大胆去后山挖金的事儿,我爹和我爷一早就清楚,这让我着实有些憋屈。 “爹,这究竟是咋回事?我爷不会出事了吧?你们怎么连我也瞒着?”我有些控制不住,声儿也大了些。 “行了,小点声。”我爹喝了我一声,整个人看上去很烦躁。 一旁的唐老九却是根本没在意这些,不紧不慢地说道:“二十年了,你亲娘怨气怕是压不住了,再晚几天,恐怕阴沉木打造的棺材也不定有效,搞不好还得重新点穴…;…;钦天,别说我没提醒你,重新点穴,就意味着要挪棺甚至开棺,这种情况下,一旦你娘的尸体落在那伙人手里,成了黑罗刹甚至白罗刹,后果你是知道的…;…;” “别说了!”我爹猛的一喝,眼眶有些发红,整个人像头暴怒的猛兽,我在一旁有点呆住了,震惊之余,实在是搞不清状况。 空间似乎要凝固了一般,好一会,我爹才平静下来,随后看了我一眼,有点欲言又止,可很快的他的眼神变得清冷。 “不尘,你去忙你的,昨晚的事情我听老九说了,很多事情,你还是少知道点好!”我爹跟我说了一声,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我避开。 见此,我瞅了瞅我爹,又瞅了瞅唐老九,心头不甘,也只能走到厨房那头抓起水瓢儿,漱起口来。 洗漱好了之后,走到大堂,我爹跟唐老九也差不多谈完了。 “好,就照你的办,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别怪我不择手段。”我爹说完这话,便起身。 这话冷冷的,听得我直冒凉气,这一刻,我爹就像是个陌生的人,跟印象里的判若两人。 唐老九只是微笑,眉头一抬,眉心处的疤痕一颤一颤的。 之后,唐老九自个儿走到院子,将昨晚他撒的那些铜钱玩意收了起来,没多会,他跟我爹很有默契地,就离开了。 临走时,我爹跟我说是去李瘸子那头取棺材,让我呆家里候着,等事情解决了,他会跟我解释清楚这一切。 我茫然地点头,目送这俩人离开,心头一团乱麻,呆呆地站着,全然没个头绪。 没多久,一道身影在我余光中闪现,我回神看过去,却是看到杜雪从墙头跃了下来…;…; 第014章 另有隐情 见到杜雪,我本以为会发火,可意外的是,我没有。 而且看这情况,我爹跟唐老九的谈话,保不齐这杜雪也是偷听了,至于听到多少,我并不清楚。 “你…;…;”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突然发现,在唐老九跟我爹的谈话之后,我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许是冲击太大了,也许是一切太过难以想象,我的思维像是生锈了一般,整个人犹如堕进了迷雾当中,根本看不到出路。 我爹究竟瞒着我什么,我爷呢? 如果他们一早知道我跟李大胆去挖金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在太叔公面前演戏,是为了掩饰什么,还是说,正如唐老九所说的,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是我爹和我爷所没料到的…;…; 我究竟该相信谁?我爷和我爹瞒着我,就算我深知他俩不会害我,可为啥不一开始就跟我说呢?难不成,真像我爷所说的,谁都不能相信?包括我爹? “你一定好奇昨晚我怎么消失了是吧?”杜雪嫣然一笑,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无力地点点头,心想何止是这一点,我好奇的,想不明白的,太多了。 “杜雪,那个唐老九跟我说了,昨晚那古怪的轿子,还有什么阵法,不是你干的,可这又能解释什么?我问你,你昨晚带我去后山,是不是想利用李大胆杀了我?” 我不打算忍着,虽然只是怀疑,但唐老九救了我一命,是实实在在的事,而唐老九又说过,杜雪是从秦岭来的,且想害我,我只是问出来,没有发火啥的,已经是客气的了。 女子的清香袭来,我闻了闻,抬头看着这张好看的脸蛋,这一刻,我竟是觉得这杜雪,的确耐看。 她一如既往地清冷,嘴角噙着微笑,温声反问我说道:“你就这么相信唐老九?” 这话漫不经意的,却是击中了我的心坎。 是啊,我现在连我爹都不敢说百分之百相信了,又怎么可能会完全相信唐老九。 也不知咋的,我错开了这个话题,摇了摇头,竟是说出我自己都意外的话来:“先不说这些,杜雪,我问你,我跟李大胆就是贪点便宜,为啥就都得死?是谁要这么做?” 说完这话,我颓然无力地坐下,也不知为啥,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就跟一个啥都不懂的人,遇到了一帮骗术高明的骗子,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那种。 大概是看到我这副模样,杜雪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走到桌子前,面对着我坐下。 “李不尘,至少还有我啊,我可不希望你死了,你要是死了,那我家老头子几十年的心血就全都废了…;…;” 乖乖,看着这张好看的脸蛋,听到这样意外的有些暖心的话,我心里头觉得有些异样的,怪怪的,说不上来。 可我提不起兴趣顺着她的话去问,什么你家我家老头子的,爱谁谁去,人到了一个地步,思维都跟着疲倦,累了。 抬起头我看了一眼院子那头,眼下要说最希望看到的,那就是我爷了,即便我知道我爷对我也是有所隐瞒,可我依然相信我爷是不会害我的。 大冬天的,在院子里为我守夜,一把老骨头了…;…; “好!我就我所知道的,告诉你,要不然看你现在这丧气模样,估计到时只会拖后腿!”杜雪变得严肃起来。 她这一说,我竟是生出了丝丝希望,同时也是好奇心被勾起了一些,耳朵也是竖了起来。 “这次你跟李大胆去找金子的事情,我问你,难道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吗?先不说李大胆是怎么知道金子和那枯骨这事的,我跟你把话挑明了吧,李大胆为什么会死?如果我没猜错,是中了骨咒,很有可能是守墓那伙人干的好事,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很简单,就是为了加深李富贵的怨气!” 我听着骇然,嘴巴一张,脑子跟着转了起来。 “李富贵并没有死,也有可能是以普通罗刹的形态活着,还存有一丝阳气,李大胆是他的儿子,一旦得知李大胆死了,你想想,李大胆是李富贵的儿子,他李富贵能善罢甘休?而这一切,都是有人作祟,为的就是让李富贵加深怨气,从而利用这一点,将李富贵炼制成黑罗刹!一旦黑罗刹炼成,那座墓中的正主就有可能会醒来…;…;” “当然,事情也没那么容易,其实金佛一共有四对,现在不过出现了一对…;…;但事关重大,这事不能掉以轻心,也正因为这个,我家老杜才让我来这里,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 杜雪一口气说完这些,我瞪大着眼珠子,脑子飞速转着,隐隐的,似乎能理出点头绪来,可总觉得差着那么一点点,而且不断有新的疑团涌进来,这种感觉令我备受煎熬。 “杜雪,你是说李富贵没死?”想了想,我抛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昨晚我见到过面目狰狞的李大胆,多少能接受她的这个说法。 人死未必就如灯灭,自从亲眼看到李大胆诈尸,我就知道很多事情,以常理来解释,不一定就是合理的。 杜雪点了点头,托着腮帮子看着我,那眼神,就像老师在看一个不开窍的笨学生。 “咯咯,我还以为那就是一榆木疙瘩呢,想不到没那么笨呢。”杜旭眉眼一舒,温声笑道。 “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秦岭那头的人,都跟你这样?”我顶了回去。 杜雪翻了个白眼,这一刻,她在我眼里,那种清傲的印象淡了些。 说归说,我还是知道一点,那就是无论我承认与否,这个漂亮女青年,确实是有点本事,好比说昨晚,那燃着的符箓还有她不合身子骨的力气…;…; 琢磨了下,我又问道:“你说有守墓人,意思是后山那座大墓,有人守着?你咋知道的?” 杜雪点了点头,恢复了那种平静中带点清冷的样子。 “李不尘,你别管这些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你知道一点就成,那具枯骨是凶物,一旦被缠上,就是中了骨咒,李大胆就是因为这个死的。” 骨咒?! 我内心一寒,想到那晚在李大胆家,李大胆的尸体,正是摆出诡异的姿势,跟之前见过的那具骷髅,如出一辙。而且,我爷爷似乎也提到过这一点。 我还想问些什么,杜雪却是起身了,直截了当说道:“我昨晚没现身,就是不想正面与唐金川相遇,但我知道,他肯定会救你!” “但这都是表面上的,必要时,他要杀你,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不瞒你说,他可能就是守墓人的后代,就算不是,也是一条船上的,所以说,眼下你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相信!包括你爹和你爷爷李天来!” 杜雪这话说的斩钉截铁的,很难想象,一个秦岭来的女青年,在我家,跟我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匪夷所思,这要是放前几天,没跟李大胆扯到金子的事之前,我肯定会当眼前这个小妞是疯子。 只可惜,没有假如,我觉得自己很可怜,很无助,因为她的这些话,明明是扯上了我爹跟我爷,可发生了这么多事后,这一时半会的,我竟是不能当场否定…;…; “还有,唐金川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我不敢断定,但以我的推断,他可能不是活人。今晚我会想办法试探…;…;其它的话,我慢慢跟你解释,我还有事要办,天黑后,我会再来找你。” 听到这话,我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唐老九不是活人?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忍住纷杂的疑惑念头,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你要去哪?” “找你奶奶的棺材!” 要不是前一刻听唐老九提到过我奶奶,我估计会爆粗口,毕竟我奶奶早就死了,而且我连坟都没上过。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即便这话听着匪夷所思,但当下我竟是觉得靠谱,看情况,杜雪也是听到了唐老九所说的话,又或者,她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事,只不过是我蒙在鼓里而已。 “李不尘,不瞒你说,你奶奶当年离奇死去,很蹊跷,或者说是含恨而死,死后怨气不散,所以我估摸着,其中一个黑罗刹的本体,很有可能就是你奶奶。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你爷爷并非出远门,而是去你奶奶所埋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当下心头一怔,越来越觉得这个杜雪不简单。 我背尸的那个清晨,后山只有我爷仨人,我爷拿着金子离开的事情,充其量也就加上一个我娘知道,这…;…; 杜雪说完这些话,也不管我一脸问号的,嫣然一笑,随后抓住我的手,摊开,说道:“这是我家老杜所制的护身符箓,你收好,必要时,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上头,短时间内,阴人不扰,鬼神不欺。” 随即她歉歉一笑说道:“昨晚我没料到唐金川会出现,放心,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再放手不管!” 我低头一看,这种符箓,我之前见过,再抬头,杜雪曼妙的身影已经消失。 杜雪?杜先生!原来她就是…;…; 第015章 三人一棺 这没跑了,杜雪肯定就是杜先生的孙女,而这个杜先生,应该就是太叔公曾跟我说过的那个高人。 按太叔公所说的,那个杜先生二十年前就没了人影,想不到现在又有姓杜的来到李家村,还是此人的孙女。 当年掘墓,李富贵等人很有可能是遇到罗刹了…;…; 我琢磨着,渐渐有了思路,但不确定方向对没对。 眼下我所接触的唐老九和杜雪,都说自己才是真心想救我的,他人都不可信,可这两人都有疑点,或者有可能是既说了假话,也说了部分真话…;…; 杜雪说唐老九有可能不是活人,唐老九也说过秦岭来的丫头,也就是杜雪,是带有目的,想要害我。 杜雪说过救我的原因是因为她爷爷杜先生,问题是,我就一愣头青庄稼汉,能有什么值得那个杜高人出手相救的?这也是我不能全信杜雪的原因之一。 唐老九解释的虽然不多,但却是救了我一命,而且面对我爹时,完全是占据了上风,不知不觉间,反倒是让我对我爹生出了疑心,不得不说,这唐老九更加不简单。 可我爹还会害我不成? 想来想去,我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死胡同,心想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自己逼疯,脑子蓦地出现一个念头。 我爹跟唐老九看情况是找李瘸子去了,而且从我爹跟唐老九的谈话里头,我听得出,他俩这一趟,是为了什么阴沉木棺。 何不去看看,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我打定了主意,随后将杜雪给我的符箓收好,往兜里一揣,再到厨房搞了点吃的,匆匆祭了下五脏庙,抬脚就走,出了院子没几步,远远地,就看到几人朝我家大门这头走来。 定睛一看,我心头又惊又喜,渐渐的,忐忑更压一头。 这几人我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其中一人正是我爷。 我爷跟太叔公还有瘦老头走在一起,这本来是正常的事情,可问题是,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一口棺材。 一口薄棺,怎么也得几个壮汉抬着才行,可这仨老头…;…; “爷,你可算回来了!”我心情复杂,可还是小跑了过去,走到跟前,目光落在棺材之上。 这是口我从未见过的棺材,跟印象里头的完全不一样,平常所见的棺材,多是那种上过漆的,棺色有些泛黄,可这口棺材却是黑漆漆的,有些古朴,说是古怪也不为过。 “咱村里又有人出事了?”我扫了我爷他们一眼,内心极度不安,指着棺材问道。 老实说,我一直担心王婶子会出事,但我不忍心明说。 “阿尘,进屋再说!”我爷打量了我一眼,大概是看到我毫发无损的,点了点头,笑了笑,有些欣慰的感觉。 太叔公则依旧是目光炯炯,只不过一脸心事重重的,跟我打了声招呼,没再吱声。 我也不闲着,就算心里头觉得古怪不已,当下也是想着先帮帮手再说。 可我的好意还是被拒绝了,还是被瘦老头给呵斥了一声,说是年轻人不要碰,晦气啥的。 我见瘦老头一脸严肃,咋了咋舌,只好跟在后头,暂时压下了去李瘸子那头的想法,就跟着他们仨人进屋了。 棺材一搁,瘦老头就换了个态度,说是这他娘的真累,还喘着气,说是让我去倒点茶水来解渴。 说话的同时,瘦老头凑到我跟前,目视着我,脸色骤变,无比严肃。 “小尘,找机会去二癞子家,在那里等着,我有话要跟你说!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悄声说完这些话,瘦老头给我使了个眼色,随后很自然地就拍了拍我的肩头,示意我去倒水。 在二癞子家?这瘦老头有啥话不能当面讲,怎么神秘兮兮的,而且还扯到了二癞子。 我愣在原地,有些出神,半晌没反应过来,瘦老头这是怎么了? “小尘,还愣着干嘛!怎么,帮着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倒倒水,还不乐意了?”瘦老头适时喝了一声,我才缓过神来,满脑子的疑问,转过身去,一路忐忑地进了屋里头。 拿着水壶出来的时候,我爷和太叔公正聊着话,神情都是凝重无比。 我在一旁也没有干站着,就在这口棺材跟前转了转,脑袋跟水缸一样大。 瘦老头很古怪,瞒着我爷跟太叔公示意有话要跟我说,这一点本身就很可疑。 瘦老头就是村里普通的长辈,之前跟我也没啥瓜葛,为啥要这么神秘兮兮的,上次说是让我赶紧离开李家村,现在又…;…; 还有,这大白天的,我爷他们抬着棺材,就这么进了我家院子,这一点我也是有些糊涂。 乡下有乡下的忌讳,棺材本就是装死人的,就算是空棺,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往家里抬啊,我爷这是老糊涂了? 我抬眼看向我爷,想说问问这究竟咋回事,要是再憋着,我怕是要憋出病来。 这一看,我却是直犯嘀咕了,我爷似乎是变得有些不同,具体那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整个人消瘦不少,有点皮包骨的,掉肉掉的厉害。 这才出去不到两天的时间,我爷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 猛的想到杜雪的话,记得她说过,我爷是前往我奶奶所埋之处,这么说来,难道说棺材里…;…; 想到这,我顿时一哆嗦,拳头紧紧握住,可还是微微发抖着。 杜雪说过,我奶奶是含恨而死,有可能成为白罗刹,这要是真的,李家村岂不是从此鸡犬不宁? “爷,这棺材里头,装的是谁?”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了一声。 我这一问,太叔公跟我爷的谈话被打断,随后他俩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 没想到,我爷的眼神变得很利,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其它,我不清楚,但很快的,我爷的目光收敛了下来,只是淡然地摆摆手,说道:“没什么,就是一普通的空棺材,对了,我们在等客人,阿尘你要没事的话,就出去一下,晚点再回来。” 空棺?我心里有点疼,委屈的感觉渐渐占了上风。 我爷是我最信任的人,可自从杜雪跟我谈了那番话之后,我拼命让自己不去想,可这就像一根刺,刺得我难受。 如果杜雪没骗我,我爷真的是去了我奶奶埋身之处,那么这口棺材里头,装的就是我奶奶,可现在我爷爷却说是口空棺。 我不知道我爷为什么要骗我,当下只是觉得很难过。 内心交织着各种情绪,我咬着牙,想假装信了我爷这番话,想着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算了。 可是这时候,我想到婶子撕心裂肺的那种画面,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情景,我的心一抖一抖的,将心比心,我要是跟李大胆一样没了,我娘岂不是也要遭这罪?村子里其他村民遭殃,他们的亲人,也不得是一样遭受痛苦? “爷,你是不是去找我奶奶了,这棺材里头是不是装着我奶奶?”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实在是控制不住了,人走到大门门槛,脚步没抬起,话却是脱口而出了。 “谁跟你说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这是想害死你爹跟你奶奶…;…;” 我回头一看,就见我爷脸色沉了下去,整个人显得很激动。 我没有屈服,而是顶撞了回去:“我奶奶不是已经死了吗,如果她没死,那爷你怎么一直没让我去上坟?” 我爷脸色更加难看,随后朝我匆匆走来,眼珠子瞪圆,气鼓鼓的,手中的旱烟杆子扬起,飞快落下,落在我的肩头,我的手臂…;…; 我没有躲开,我知道我提到我奶奶,也许是触到了我爷的逆鳞,所以他才会这样发火,可我此时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要瞒着我?! 如果连自己最信任的人,都要瞒着自己,这种感受,换谁能受得了? “别打了,天来…;…;” “来哥,先把话问明白了也不迟啊,小尘一个小崽子能懂什么,应该是受人蛊惑了。” 太叔公及时冲过来,瘦老头同样如此,抱住了我爷。 我爷其实也没打几下,就停了,随后他死死咬着腮帮子,转头闷声坐下,好一会,他才抬头问我:“阿尘,你还知道些什么?告诉你这些的,究竟是谁?跟我说说!” 这时候,我爷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不对劲,目光看向那口黑棺,手一个不稳,旱烟杆子竟是掉落下来。 “七叔,福寿,不好了,这里头恐怕不是小思…;…;” 这话一出,太叔公跟瘦老头大眼瞪小眼,脸色全青了。 我爷这时候也顾不得我了,颤颤站起,步伐很沉,缓缓走到黑棺跟前,手掌一推,棺盖竟是吃力移开。 “完了,掉包了…;…;那张残卷所说的成真了!九鬼抬棺,棺入阳关,肉白骨,活死人,北春天那个混蛋得逞了…;…;” 我爷声音发颤,瘫坐了下去,而太叔公和瘦老头冲了过去,也全都傻眼了,这时候,我也顾不得猜疑我爷啥的,也跑了过去,往棺材里头看去…;…; 第016章 棺中美尸 我过去一瞅,却是瞅不出个所以然,想不通我爷他们怎么一惊一乍的。 是具女尸,神情看着挺柔和的,眉眼五官啥的,很精致,左眼下方有颗淡淡的痣,不知是不是美人痣,但我看着,这女尸生前应该是个美人。 往下一看,这美丽女尸的左手戴着一镯子,像是纯金打造的,手的肤色还有脸色啥的,看着跟活人没啥区别,说是沉睡过去也没错,这一点倒是令我感到可疑。 更特别的是,她身上穿的不是什么寿衣或是平常衣服,而是大红色的宽大衣袍。 是古怪了些,可我爷他们的反应未免有些太过激烈了,还有我爷说的什么九鬼抬棺,棺入阳关,肉白骨,活死人,难不成问题是出在棺材上? 此一时彼一时,我见过李大胆的尸体,胆儿也算是练出来了,所以看到这具女尸,并没有太过惊慌,反倒是对我爷他们的反应,有些纳闷了。 “爷,这人是谁?是不是你搞错了?” 后山大片的坟地,坟茔数不胜数,我爷可能是挖错了,我心想。 杜雪说是要去找我奶奶的棺材,看来我爷是先她一步了,但没想到我爷竟然是搞错了。 此时我爷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的,脸色苍白无比,没了神采,对于我的问话,毫不理睬,只是呆呆地看着棺材里头的女尸,也不知是咋个心思。 我见我爷不吭声,也不勉强,转头看向太叔公跟瘦老头,想说他俩能开口说些什么。 太叔公跟瘦老头同样是失神,大眼看小眼的,木然地站着,这么一会功夫,这仨人,全像是丢了魂一样,古怪的很。 “盖上!盖上!” 我爷最先动了起来,招呼着太叔公跟瘦老头,可太叔公跟瘦老头根本没动静,我爷颓然一笑,按在棺盖上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天来,这下麻烦可就大了。”太叔公叹了口气,眼神没了往日的炯炯生辉。 我爷没有吭声,只是走到一旁,点上旱烟,吧嗒吧嗒,开起了烟囱。 我自然是看出了不寻常,可看我爷他们几个这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问话。 倒是瘦老头率先作出反应,将棺盖推回,随后开口说道:“七叔,来哥,事情既然发生了,现在干愣着也没用,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就交出东西,也好让村子平安,这么多年了,你们就没想过,也许杜先生根本解决不了什么,我们再坚持下去,只会害了更多人,大胆不就是…;…;” “够了,瘦猴子,现在事情还没定论,再说了,我们就算答应,刀疤柳那个家伙能同意!”太叔公一脸不悦,打断了瘦老头的话头。 瘦老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我爷此时已经起身,说道:“都别说了,等刀疤柳来了再说。” “也好!”太叔公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肩头,说道:“尘子,很多事情,我知道你现在想不明白,但你要记得一点,你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说完这话,太叔公跟瘦老头示意了一下,就离开了我家,而我爷没什么反应,就这么站在棺材前头,若有所思的,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临走时,瘦老头有意无意的,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当下没怎么在意,想起这瘦老头悄声跟我说过的话,心头直咯噔着。 我知道瘦老头肯定是有话要跟我说,要不然不会这么神秘兮兮的,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看看情况再说。 太叔公跟瘦老头离开之后,院子里就只有我跟我爷,我想了想,将心一横,虽说看到我爷这个状态,有些不忍心,但很多事情不问清楚,我也受不了。 “爷,我最信任的,可以说就是你了,有啥话就跟我说吧,再这么瞒着我,也不是个事…;” 我尽量观察着我爷的脸色变化,小心地开口,见我爷表情没啥变化,便又开了口。 “爷,你不是问我,谁跟我说的关于奶奶的事情吗,就是那个杜雪,估计你也知道吧?” 我顿了顿,试探性一问,我爷脸色一僵,随后点了点头。 我一看,心想果然我爷都知道,这一来,我也没了顾忌,随即追问道:“爷,那我就坦白说了吧,很多话她跟我说了,老实说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但她说的很多话,我仔细琢磨过了,是有根据的。我就想知道,我奶奶究竟怎么回事,难不成真会像那个杜雪所说的,会变成什么白罗刹?” 我爷侧身看我,看了好一会,那眼神儿透着苍凉,看的我心头直蹦跶,总觉得有些不安,说不上来原因。 “小尘,我不甘心呐!很多事,可能我不说,你迟早会知道,但你奶奶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太多,至于杜雪那丫头,有些胡来了!成了,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话,尽管问,除了你奶奶的事情外,我不瞒你!” 我心中大喜,一个愣地点着头,心中感慨不已,毕竟是我亲爷,不管咋样,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不能说不严重,昨晚我就差点死在后山,要还是瞒着我,换谁都有脾气。 沉了沉气,我问道:“爷,先不说别的,你抬着奶奶的棺材回来,这是为啥?” “我说了,你奶奶的事情,我暂时不会跟你说。”我爷瞪了我一眼,有点斩钉截铁的意味。 我吐了吐舌头,心想咋哪壶不开提哪壶,赶忙点头说道:“好,我不提这事。爷,我问你,你跟那个杜高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杜雪这次来,说是她爷派她来的,口口声声说是要保护我,还说我要是死了,她爷爷几十年的心血就废了,我就不明白了,我跟这杜高人八竿子打不着的…;…;” 我的话没说完,我爷摆摆手,又点燃了烟丝,沉声回道:“这一点,既然那小丫头跟你说了,我也没必要瞒你什么,杜先生跟我是一个门派,太叔公和李福寿也是,同属阴佛一派,当年的李富贵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至于什么几十年心血这一点,不夸张,你不仅仅是我李天来的后人,也是沈思思的后人…;…;” “沈思思?这人是谁?”我有点不明白我爷这话的意思,问道。 “你奶奶!”我爷说完这三字,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说是累了,还得等一个客人,让我别再烦他了。 我仍是不甘心,心想果然一提到我奶奶的事情,不管有意无意,我爷爷是打死不松口。 可想到昨晚遇到李大胆的一幕,心有余悸的同时,我觉得这才是重点,至于什么唐老九什么杜雪,还有这几天所遇到的所有古怪之事,都是其次了。 “爷,其它的我可以不问了,我就想知道,我是不是中了骨咒?就算李大胆不要了我的命,我会不会也跟他一样,最后也是落个吞金而死的下场?” 并非我杞人忧天,之前我亲眼看到我爹将李大胆给埋了,可昨晚李大胆不照样出现,还差点没把我给掐死,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有这样的担心。 我自认为我这番话足够分量,我爷这下总不会还随随便便将我打发了。 “小尘,你去挖点红薯去吧,很多事,不是你想想就能解决的,所以我才不愿意你知道太多,我跟你爹忙前忙后的,都是为了这次能保住你的命,不要再疑神疑鬼的,让我安静一会,待会有客人要来。” 我爷也不看我,绕着棺材来回踱步了一会,就进了里屋。 背影有些落寞,我瞅着不是个滋味,就没再多问,想到杜雪说什么要去找我奶奶的棺材,猛的觉得有些不安起来,我爷没有将我奶奶真正的尸体找到,说是有人掉包了,这么看来,杜雪这一去,岂不是有危险。 瘦老头!脑子里迸出这么个人,我也不耽搁,匆匆地,就出了家门…;…; 出了村东头,再过了一个小坡坳,林荫深处,就是二癞子的家。 破墙泥瓦,枯草丛丛,连门扉都是腐朽了,也不知二癞子家房子有多少年头了,总之大白天的,都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我不知道得等多久,也不知道那瘦老头会不会出现,也不怎么寻思,就进了屋。 之前我来找过二癞子,想说看能不能从这家伙口里得到点信息,尤其是那个什么美女姐姐,可这家伙自从上次之后,就没见过人影。 “二癞子,在家吗?” 进了屋,我喊了一声,没人应答,自个儿就坐在了门槛上,寻思着先等等再说。 屋里头更是破败不堪,灶台上满是灰尘,破罐破碗乱七八糟摆放着,没见到什么油盐瓶罐,也就剩那口大铁锅,勉强还算是值钱家当。 我摇了摇头,还是那个念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二癞子这家伙要是能勤快点,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淡。 等了一会,还是没看到瘦老头的踪影,也没见着二癞子,我起身就想离开,蓦地,鼻子嗅到烟火的味道,心头惶然,想想不对劲,就轻手轻脚地走了几步,伸着头往里屋看去。 味道就是从里头传来的,大白天的,二癞子家里屋光线并不好,要不是有气味飘出,我根本没啥心思去瞅瞅。 推开虚掩的木门,我伸着脖子往里头一瞅,看到有烛火燃着,似乎是祭祖的祭台…;…; 二癞子是个孤儿,吃饱饭都不容易,还有心思搞这玩意? 第017章 大墓棺局 乡下人家,祖屋里头,多是有这么个东西,但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或是红白事啥的,才会起烛火,二癞子孤身一人的,难道说,是二癞子亲人的忌日不成? 我满是好奇,推开门走了过去,抬眼一看,墙头上满是蜘蛛网,地上全是灰,反倒是这祭台显得有些干净,上头还摆着简单的祭品,小香炉上头,还焚上了香,味道的源头应该就是在这了。 眼睛渐渐适应,我便看到祭台正上方,挂着一幅画像,画里的人穿着一身玄袍样式的衣服,端坐在老式的木椅上,仙风道骨的,尤其是可那眼神,简直绝了,也不知画匠是谁,这技艺,应该是炉火纯青了。 “想不到二癞子神经兮兮的,竟然还信道。”我心里头嘀咕一声,觉得这二癞子还蛮有趣的。 入神地看着这幅画像,不知为何,心里头觉得有些宁静,也许是心理作用吧。 “尘崽子,你可算是来了。幸好啊,看来冥冥中自有安排!” 我没听到脚步声,却是听到了瘦老头在我身后说话,匆忙转身,还没开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屋里光线不好,烛火的火光照在瘦老头的脸上,我一时之间,竟是差点认不出瘦老头来,要不是他有些驼背佝偻,声音也是本人,我还真不敢确定就是他本人。 瘦老头见我脸色不对劲,只是笑笑,随后上前烧了几根香,拜了拜,一脸的虔诚。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我定了定神,问道,不自觉间有些口干舌燥的。 当下我已经注意到了哪里不同,我爷这次回来,掉肉掉的厉害,整个人就像是大病一场一样,而这瘦老头,印象里脸上还有点肉,这时候一看,两颊深深凹进去,眼眶也是深陷不已,皮包骨的跟个骷髅似的。 “尘崽子,不要着急,你先过来拜拜,待会我会跟你说说后山那座大墓的事情,到时候你就明白,我今天为什么要让你过来!” 瘦老头说完这话,已经帮我烧好香,我咬咬牙沉着气,按照瘦老头的话去做,朝祭台上的画像拜了三拜。 直觉告诉我,瘦老头身上肯定藏着秘密,否则不会瞒着我爷和太叔公,特地让我跑一趟。 “尘崽子,事情的真相可能会让你难以接受,但是我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着急着去做出判断,什么事都有个因果联系…;…;”瘦老头慢吞吞开口说着。 我点点头,将香火插在炉子里,直视此人。 瘦老头欣然一笑,打开了话匣子。 四十余年前,李家村出现了一个外来的媳妇,长得十分水灵,可以说是貌若天仙,这个女子就是你的奶奶沈思思,说实话,村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好看的女人,我跟李富贵他们,当年都还是愣头青,那叫一个羡慕。 说起你奶奶沈思思,这得从你爷爷说起,当年村子里穷,有点本事的都外出,不求大富大贵,就是图个温饱。你爷爷当年就是外出的少数人之一,最先干的是搬石子的活,存了点钱,后来听说那个石场出了事情,你爷爷和很多工友发现了山隙,就相约着进去,想说看个究竟,没想到却是在山隙里头发现了秘密,这个一会再具体说说。 因为山腹中的秘密,惊动了石场的老板,没几天,上头就派人下来勘察,很快下令封闭整个石场,说是等调查完了,再重新开工。 就我所了解的,当时上头派下来的调查小组当中,有一位文字专家,此人是领导者,除此之外,小组成员里头,都是不同领域的顶尖人才,里头还有一个京城的老窑子,精通风水异术。 从当时派来的阵容看来,这个秘密事关重大。 到后来,调查小组决定组织人力深入山腹,因为根据那个文字专家破解文字后的意思,山腹当中很有可能是一座古墓,而墓主是位权贵,当时的情况下,调查小组请示了上头的领导,得到批准后,最终调查小组决定在不破坏古墓的同时,尽可能进墓调查。 你爷爷当时就被选中了,是调查小组临时成立的分队成员之一,就这么地,隔天这些人在文字专家的率领下,顺着山隙进入古墓当中,没想到后面出现了意外情况,几乎全军覆没,活着出来的没几人,你爷爷就是其中之一。 之后你爷爷等几人被带到京城接受调查,时间不算短,得有几个月的时间,调查完了之后,你爷爷就离开北京,可他并没有回到石场,也没有回咱们李家村,而是前往黄河流域,再之后是昆仑山,最后是秦岭,等再回到李家村时,身旁就多了个女子,就是你的奶奶沈思思。 你爷爷回来之后,几乎就变了个人一样,我跟李富贵还有七爷(太叔公),当年跟你爷都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可你爷这次回来,也不知怎么地,有意无意的,总是疏远我们,那时候不理解,等到后来理解了,很多事情,已经回不了头。 起因就是你奶奶,你奶奶跟山腹中那座古墓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而你爷爷之所以认识你奶奶,也正是因为当年进入古墓之后,他活着出来,且知道了部分秘密,这个秘密就是阴佛这一派系的存在。 而阴佛一派,是明朝时期的一位高人所创,据说此人精通道法,具体修为到什么程度,我和七爷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只知道此人不入阴阳,能肉白骨活死人,有回天之术,关于此人的很多事迹,你爷爷更为了解,这里只是跟你简单说说这么个情况。 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你爷爷到了后来,大概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一个人想要找到阴佛派留下的最终秘密,根本不可能,所以才将我跟李富贵还有七爷拉了进来,因为我们几个跟你爷是穿着开裆裤长大,信得过,当然,这很可能也是你奶奶的意思。 后来我们才知道,你爷爷认识你奶奶,是有人特意安排,可你爷爷对你奶奶用情很深,根本不信这些,还说这是有人想挑拨离间,想要拆散他跟沈思思。 当时我跟李富贵还有七爷想退出,因为我们越是接近阴佛派的秘密,越是惶惶不可终日,只可惜一切都不能回头了,果然没多久,就出事了…;…; 你爹出生没多久,咱们村子出现一个陌生人,姓北,就是你爷说的那个北春天,当时北春天一人来到咱们李家村,身无旁物,就带着一口棺材,打那之后,事情就开始变的不受控制。 那北春天威胁你爷说出山腹古墓的秘密,要不然就杀死沈思思还有你爹,而我们很快就知道,这人便是阴佛派的传人之一,自称是正统一派,可你奶奶说法不一致,说此人早已被阴佛派清除出户,总之,这背后牵扯到很多东西,错综复杂的,我也说不好。 你爷当然不愿意你奶奶跟你爹有事,就瞒着你奶奶,答应了此人的条件…;…; 此后的三天,陆陆续续的,不少穿着黑袍长袖的陌生人出现在后山,大肆动土,动静不小,当时我们不清楚情况,想要上山,却是被你爷拦下,到后来才知道,这些人是在姓北那个家伙的带领下,挖土埋棺,也就是那座大墓。 这口棺不是简单的棺材,里头具体埋着什么,你爷没说,我们几个也不清楚。 当时我跟李富贵还有七爷,已经是阴佛派的人,在杜先生的教导下,都学了点本事,但对于姓北的当时的行为,也是琢磨不透,等事后发现,已经来不及。 四十九天之后,你奶奶就失踪了,那时候的你爹还没戒奶…;…;你爷当时快疯似的,他以为说出了秘密当成交换条件,北春天会放过你奶奶和你爹,没想到却是害了你奶奶,因为那座大墓不是普通的坟茔,这里头涉及到棺局,也是牵扯到你奶奶的真实身份,还有阴佛派的秘密,具体的,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奶奶被你爷爷寻到时,已经不行了,奄奄一息的,跟个血人似的。 埋棺养煞,七七四十九天,煞气化血,这正是北春天所布下棺局的厉害之处,当时我们跟你爷爷上山找到你奶奶时,你爷爷抱着你奶奶哭的不成人样,唉…;…; 瘦老头说到这,停了下来。 我听得焦急,便趁着空隙问道:“那我奶奶是没救了?当时是怎么情况?那个什么北春天布这棺局,就是冲着我奶奶来的?” 瘦老头摇了摇头,直言道:“北春天费尽苦心,冲着不是你奶奶,是你爹李钦天…;…;” 我还想再追问,瘦老头却是摆摆手,说是让我别打岔,听下去自然就会明白了。 第018章 诡异死法 没多久杜先生就出现了,得知此事之后,一夜之间,头发几乎全白,那时候我们才知道,杜先生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沈思思父亲的义子,也就是说,沈思思实际上是杜先生的义妹。 当晚他独自一人上山,临走时跟我们交待,这事他会做个了断,但我们几个谁都不准上山。 那晚整个村子一宿鸡犬不宁的,只听到后山轰隆隆的,没个消停,村里人以为是打雷,可我们几个却是清楚,这是杜先生跟姓北那伙人在恶战…;…; 第二天清晨时,巨响才停了下来,远远看去,整个后山乌云密布的,那些云朵诡异的很,也不知是尘土还是啥,反正不像是真正的云,此后,我们几个再见到杜先生时,只是被告知,那座大墓不要去动,否则他也无能为力了。 这件事就这么告了个段落,杜先生离开李家村,北春天那伙人也是没了踪影,但你奶奶具体怎么个情况,你爷没有吐露半个字,直到很多年后,才多少说了些。 打那以后,我们几个才知道你奶奶不是普通人,但也不是普通的活死人,具体什么个情况,你爷没解释,只是让我们守着这个秘密,跟村里人说时,就说是你奶奶已经死了,实际上埋在哪里,你爷连我们几个都没说。 就这么过了二十来年,直到后山出现一座新坟,上面压着八面金佛,杜先生才再度出现,而这时候,我跟李富贵还有七爷,多年没有钻研术法,早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新坟出现没多久,村里就有人看到骷髅和金子,在李富贵没上山之前,就已经有好几人被开膛破肚,而杀了他们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奶奶沈思思。 当时村里人惶惶不可终日,我跟李富贵还有七爷却是满肚子火气,这事虽然不能全怪你爷爷,但你爷爷逃不了责任,因为他当时明知道沈思思不是一般人,却没有听从杜先生的话,将沈思思葬在阴沉木棺当中,而是瞒着我们,利用阴佛派的秘密,让你奶奶成了活死人…;…; 活死人虽然跟正常人看着没什么区别,但终究不是活人,也正是因为这点,被姓北的利用,成了杀人工具,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杜先生,一报之前的仇恨,还有一点,姓北的似乎还知道些什么,因为据杜先生所说,姓北的除了想除掉杜先生之外,还想让大墓中的正主复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石场那头山腹中的古墓…;…; 这次李大胆出事,你爷和七爷没说出实情,是不想让杜先生知道,因为杜先生一旦知道,沈思思就得被毁掉肉身,魂飞魄散,成为一具枯骨,而我们几个也一样,都得死!或者说,彻底死去…;…; 一口气说到这,瘦老头一叹,目光黯淡下去,犹如风中残烛。 “尘崽子,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此死去了,你们还年轻,我一把年纪了,苟活了这么多年,不人不鬼的,不想再祸害人了。” 瘦老头惨淡一笑,目视着上方的画像,入了神,似乎是陷入了往事当中。 我则是愣在原地,有点合不拢嘴的,因为瘦老头这番话,信息量太大,我内心除了巨大震撼之外,一时半会的,根本理不清思绪。 “走吧,离开村子,越远越好,要不然你也会跟李大胆一样,死了就算了,还会因此祸害其它无辜的人。” 我心中一惊,还没完全消化瘦老头刚才那些话,问道:“你的意思是李大胆的死,不是因为那具骷髅还有什么骨咒,而是因为我奶奶沈思思?” 瘦老头摇头说道:“你错了,李大胆的死,是因为他爹李富贵种下的祸根,你则是不同,你跟你爹身上藏着秘密,只不过你爹结婚之后,生了你,不再是童子之身,也就是说对于这个秘密,已经没了用处,你不同…;…;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再瞒着你,对你也不利,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点。” 我回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答应你。” 说实话,事情牵扯到我,到了这么个关头,只要不是让我去杀人,没啥能让我退缩的了。 瘦老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有点意味深长的,随后指向那幅画说道:“尘崽子,你仔细瞅瞅这画上之人的衣服,有没有看到什么?”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当下就凑近几步,等看到画上道人衣服上那隐隐的轮廓时,心中猛地一震,这上头似乎是画着一条飞龙,但又不像是认知中的那种模样。 没有龙角,头部也不是很像,身上倒是有些鳞片,淡淡的,可龙爪又是没有,我左看右看,也搞不清这究竟是龙还是啥。 “这玩意是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瘦老头皱鼻一笑,咳嗽了几声,才回道:“这是龙蛟,化龙之前的形态,你跟你爹…;…;” 猛地,瘦老头眼瞳一缩,惊恐无比,我一看不对劲,正要关心一句,没想到瘦老头死死扭头死死盯着门外,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影子飘闪,当下追了出去。 我的速度不算慢,可追出门外后,却是什么都没瞅到,正琢磨着这是大白天见鬼了不成,难不成是眼花了,再回到里屋,却是看到一道火光燃起。 只见墙上那幅画像正在燃烧着,转眼的功夫已经被火光吞噬,而瘦老头则是背着我,静静地站着,像是呆住了。 “福寿爷,怎么给烧了?刚刚那个人影,你知道是谁?”我将事情联系到一起,不由得怀疑瘦老头是故意烧了这画像。 瘦老头艰难转身,一字一顿地开口,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声音也是有些含糊不清。 “不…;不要相信任何人,快…;快离开…;村子,找…;…;” 话没说完整,瘦老头猛的倒下,我上前一个不及,人已经倒在地上,诡异的是,本来就没几两肉的瘦老头,倒地之后,像是没气的皮球,彻底干瘪,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腐臭味,呛得我干呕不已。 迟疑了一下,我慢慢退到门口,这种情况下,恐惧不解占据了上风,我当下只想赶紧离开,到最后我硬生生压下恐惧,捂着鼻子伸手探了探瘦老头的鼻息,这一试探更是令我毛骨悚然。 瘦老头的七窍流出了黑色的血,整个人像是死了很久似的,更令我吓了一大跳的是,他的脸开始腐烂,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得到,血水正从破开的皮肤中缓缓渗出…;…; 我头皮瞬间发麻,当下不管不顾的,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漫无目的地狂奔着。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情况?无数的疑问在我脑里盘旋,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是不解。 瘦老头为啥要烧了那张画像,画像上的龙蛟跟我有啥关系,那个诡异消失的人影,究竟是我看花眼了,还是有人在暗中窥视? 跑了好一阵停下,我只觉得自己心脏快爆炸了一般,大口喘着气,随地找了棵歪斜的树头,就靠了上去,整个人实在是累瘫了。 歇了一会,我本想好好借着这个机会,理理脑子乱糟糟的思绪,可到最后干脆不管了,心想着,无论现在是什么情况,至少瘦老头应该是不会骗我,毕竟瘦老头就算死的很诡异,但怎么看,他都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 打定了主意,我匆匆往家里赶去,只想着怎么找个借口,收拾一下,去投奔同学去,亲戚已经不靠谱了,因为迟早是会被我爷和我爹知道…;…; 至于杜雪啥的,我就算相信她也没用了,李大胆成了罗刹,瘦老头又死的不明不白,种种迹象表明,情况已经严重到不容我考虑,而且瘦老头的意思是让我离开李家村,不要相信任何人,当下必须是越快越好。 我揣着这种心思,回到家门口,想说假装啥事没有,先回自己屋收拾东西,随后找我大一时的同学,家住县城的史胖子,这会正值假期,先在他那头住几天,再想想法子。 抬头一看,我心头猛地感到不安,此时院子的棺材旁站着两人,一人是我爷,另一个我没见过,应该就是我爷的客人了。 说实话,要放以前,我见我爷就跟见到救世主一般,前一刻见到瘦老头的事情,肯定会是跟我爷说,让他拿主意,毕竟谁见到瘦老头那种死法,都不能若无其事。 可现在不同了,我心里头自然还是相信我爷不会害我的,但已经不是那么纯粹了。 我爷见站在门口,上下瞅了我一眼,就朝我招手说道:“小尘,去哪了,怎么气喘吁吁的?快过来,爷给你介绍一下爷的故交,柳爷。” 那人一转头,却是让我为之一惊。 一身素衣,精神矍铄,那对眸子纳着精光,却又收放自如,六十左右的年纪,身材精瘦精瘦的,但不像瘦老头那种干巴巴的,属于乡下人俗称的那有气力的种瘦壮,尤其是脸上那道长疤痕,令人印象深刻。 “天来,什么柳爷不柳爷的,我就是一窑山儿,鬼神头上讨生活惯了,这么称呼我,我还真不习惯,你还是叫我刀疤柳得咧。也就最近这几年,好不容易在潘家园享了几年清福,没想到还是要到你这山疙瘩来,唉,人情难还呐。” 我爷口中的这刀疤柳,这番话倒是显得谦逊,我爷却是连连微笑,说是客气了客气了。 “好!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办正事吧!” 刀疤柳看着我,那眼神不知为何,令我发颤,还没等我压下心头的惊慌,这素衣老头,竟是从兜里掏出一把刀子,就这么朝我摆着手。 “过来吧!”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我爷却是一脸严肃,大步朝我走来…;…; 第019章 龙骨噬血 我爷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没了往日的慈祥温和啥的,而且给我感觉,他甚至是对我有些不满。 这种感觉只是瞬间,我的注意力在刀疤柳的那柄刀子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爷,你们这是要做啥?” 我爷冷着个脸,已经走到我跟前,“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小子躲着我干嘛?” “爷,你这啥意思?我可是你亲孙子啊,刀子…;…;” 我脑子几乎有些发蒙,隐隐的觉得瘦老头的死不但诡异,更是蹊跷。 蓦地,我也顾不得再想什么收拾衣服啥的,转身迈开脚步,就想跑。 还没开跑,身体已经被一股力量拽住,转头一看,我爷的脸色沉得跟乌云似的。 “你是不是听李福寿胡说了什么?”我爷目光一厉,问道。 这当会,我对我爷的印象几乎颠覆了,就想挣脱他的控制,没料到我爷一巴掌掴过来。 啪的一声,清脆无比,我的眼前出现了不少狂舞金星。 随后我还没完全从疼痛懵比中回神,刀疤柳已经到了跟前,手起刀落,我低头骇然一看,手指指尖已经划破,滴落在刀疤柳手中的一个黑瓶子当中。 这时候我爷才松开手,眼里有些心疼,但还是悻悻的说道:“一会我再跟你解释,我就知道李福寿这么些年来,心里头对我误会很深!还有你,你是钦天的种,是我李家的香火,身体里有一半你奶奶的血脉…;…;这些年我处处跟钦天交待,说是不让你沾惹青门的事情,看来我是错了,命数,不可改!” 我有点懵了,这又是什么青门,又是割破我手指取血的,我爷这是咋的了? 说完这话,我爷没再理会我,看了一眼刀疤柳,刀疤柳点点头,看向我,笑了笑,给我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天来,年轻一辈缺少历练,别放心上,我拿我那宝贝孙子也没辙,不过…;我这鬼神头上讨生活的行当,本就是损阴德,现在好不容易洗手不干,我那孙子对我这行没兴趣,我倒是乐得自在,你们青门就不同了…;…;” 我爷只是哼了一声,余怒未消的感觉,我当下却是没有了主意,本以为这刀疤柳拿着刀子,是要对我…;…;想不到只不过是取了点血,看来我是误会了啥。 我突然觉得,从我跟李大胆到后山找金子开始,整个事情,不知道从哪里起,我找不到方向了。 可转念想到瘦老头死前,二癞子家那头出现的那抹影子,我的心又沉了下去,虽然我不愿意往深处想,但不得不承认,我当下的内心,觉得我爷是有嫌疑。 不等我多想,刀疤柳已经当着我和我爷的面,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个长盒子,打开之后,小心翼翼地掐出东西来。 我一看,竟是瞅不明白了。 这是一截枯骨,像是牛骨,可又比牛骨要粗长一些,且隐隐的有股异味,我说不上来,印象里头,没有过。 此时,我爷和刀疤柳的目光全是熠熠生辉的,圆溜溜地睁大眼珠子,注意力全放在这段枯骨上,很快刀疤柳将那小瓶子一倒,血液便顺着流出,滴落在这段枯骨上头。 滋滋的,转眼的功夫,这几滴血液,竟是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说,这块骨头吞噬了我的血液,这…;…; 更诡异的是,血液消失之后没多久,这块龙骨自身的颜色,起了一点变化,部分地方出现了淡淡的红色,像是旧年代那种娘们用的胭脂,但没那么浓。 骨头能吞血? 这闻所未闻,却是让我亲眼目睹了,此时我的脑子根本不够用,咋着舌头,错愕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思维都跟不上了。 吮吸着被割破的手指,抬头看向我爷跟刀疤柳,这时候,什么收拾东西离开李家村啥的,一时之间,我全抛在了脑后。 说实话,这大白天的,我虽然见到了瘦老头的诡异死法,对我爷也是心存怀疑,但毕竟这是自己呆了二十年的家,我爷也是活生生的站在我跟前,惊怕的感觉还是有,但并没有到仓皇逃跑的程度。 “爷,这…;这是啥情况?”我指着刀疤柳手中的枯骨,沉住气问道。 刀疤柳抬眉一笑,替我爷回答了我的话,“小伙子,这是龙骨,当年我跟你爷能结识,也是因为这块玩意。” 刀疤柳边说边小心谨慎地将龙骨收入长盒子当中,眉眼舒然的,一旁的我爷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龙骨?我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刀疤柳全然不在乎我的反应,小心收好骨头之后,说道:“天来,问题不大了,今晚设法破了这九鬼抬棺阵,到时候取了东西,我拿走拓本,回我的潘家园,尽快找到黑面鬼王,只要破了那些文字,回头咱在黄河那头的老地方会合,事情进展顺利的话,到时候,嘿嘿…;…;想不到阴佛四门,我所在的玄门,竟有机会干这么件大事,天不薄我柳重山啊!” 我爷却是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柳爷,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北春天那个老狐狸不可能干瞪眼看着,思思现在在他们手里,还是先破了这个棺阵再说吧。” 刀疤柳点点头,有些不以为然,随后看向我,说道:“你爷这么些年来,没有将很多事情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不瞒你说,李福寿跟你谈话时,我就在一旁…;…;” 我心中大惊,身子不由得一哆嗦,“是你杀了福寿爷?” 哈哈哈~ 刀疤柳眯眼大笑,连说有趣,随后看向我爷,见我爷没吭声,他便说道:“既然你爷懒得费唇舌解释,那我就跟你说了吧,免得你这么个大好年轻人被牵着鼻子走,连你爷都怀疑了,这可不是什么亮堂事儿。毛主席说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年轻人,你还缺乏历练呐。” “如果我说李福寿并没有死,你信吗?”刀疤柳眉头一抬,成了高低眉,问我。 我心中一惊,随即猛烈摇着头,这都什么说法,李福寿虽然死法诡异,可我都是亲眼看到他没了气,七窍流出黑色的血液,怎么可能没死? 我爷此时已经走到棺材一旁,驻足,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刀疤柳则是干脆往树桩凳子一坐,打开了话匣子。 “得嘞,那就不说这个,你迟早会明白的,现在说说这块骨头,这玩意是你爷当年从秦岭那头的古墓中带出来,李福寿跟你所提到的龙蛟,啧啧,这玩意正是龙蛟身上的骨头。呸!他李福寿也配提什么龙蛟?成天拜着个画儿,真当青门会收他这种狗尾巴草的主儿?做梦!我柳重山至今都入不了朱门,他算什么东西,青白朱玄四大门,他李福寿够不着玄门的门槛儿,啧啧,扯远了…;…;咱说正事!” “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嘞,甭不信,就说我离开阴佛玄门之后,改行当了窑山儿,这些年去过不少大山深水,掏了不少阴宅古墓,什么稀奇古货没见过,可那都是身外之物,到头来留在身边的,也就是这么一块骨头。你爷这么多年守在李家村,那是因为你奶奶和你爹牵绊了他,要不然以他的能力,啧啧…;…;” 刀疤柳说到这,我爷适时地咳嗽了几声,刀疤柳这才笑了笑,意会到什么,很快又扯开了话头。 “话说回来,这龙骨的用处,晚些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就先不跟你说了,至于李福寿跟你说的那些话,部分是真的,部分是假的。譬如龙蛟,譬如当年杜先生和北春天的交战,这些都是真事儿,但他的话里头,很多都是带着他的私见。我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死心,还想怂恿你离开李家村,这是不想见你爷好,也是想彻底断送了你的性命儿…;…;” 大概是看到我皱着眉头深思着,估摸着我一时难以琢磨个所以然来,刀疤柳倒是不着急,就这么看着我,也许是在给我时间理清思路。 “可李福寿已经死了,又是劝我离开李家村,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我好?怎么回是想害我?” 我开口问话,瞅了我爷一眼,心里头也是希望我爷能解释一声,但我爷依旧没吭声,当下我越发觉得,我对我爷可以说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 “得嘞,年轻人,你这脑瓜子,啧啧,要是在潘家窑,这么会功夫说的话,找我开眼的主儿,可得费不少票子了。”刀疤柳眯眼一笑,脸上的疤痕扯成一道弧线。 “你想啊,这种紧要关头,你要是离开了,龙骨饮不了血,那这九鬼抬棺的阵法,破解不了,棺中的女尸就会成煞,那还不把整个李家村给掀咯?” “行了,我再跟你解释几句,你要不信也没事儿,一会,我跟你爷就得开始干活咯。我告诉你,年轻人,局是北春天设的没错,至今我跟你爷都不知道那墓里头究竟埋得什么,只有北春天和杜先生俩人清楚,但现在没问题了,我出龙骨,你爷出青门血脉,一拍即合,九鬼抬棺阵一破,你奶奶就有希望重见天日,她只要一现身,北春天的棺局就能破掉,啧啧,接下来,就能知道北春天究竟埋了什么,四十几年了,我玄门就剩我这么一个老家伙,想不到还扯着这么个机会,啧啧…;…;” 说完这些话,刀疤柳也不管我能不能理解,随后他便走到我爷一旁,俩人就站在棺材旁,低声讨论着什么,我则是陷入了思考。 之前纠结在心头的疑云散去不少,但仍有不少疑惑,我还是想不明白。 难不成李福寿其实暗中跟那个北春天有往来,目的是想害了我,可要是这样的话,我在二癞子家见到他时,他就有机会对我下手啊,何必要要劝我离开李家村,而且还离奇的死去,这根本解释不通。 蓦地,我想到刀疤柳说李福寿还没死,难道说…;…; 第020章 尸下卧骨 不得不说,刀疤柳的话,暂时让我压下了离开李家村的打算。 李福寿的话我觉得可信,但李福寿诡异死去,后头的话我无法得知,这感觉就像是去录像厅看深夜电影,看到女主正要脱去衣裳,猛的就停电了…;…; 至少目前来看,瘦老头李福寿有机会对我下手,但没有,所以我觉得他不会对我不利,而我爷跟刀疤柳这头,也仅仅只是令我割破了点皮,事情没那么糟糕。 可这就让我纳闷了,我爷没跟我提李大胆的事情,李福寿也只是让我赶紧离开李家村,难道说,李大胆成为罗刹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我就这么愁着个脸,想破了脑袋,依旧是想不出个突破口,反倒是让脑子生疼,给我感觉,这比准备高考还要费脑子…;…; 说来也怪,从我手指上取血之后,我爷跟刀疤柳对我不闻不问的,没半点要限制我自由的意思,我一时半会的,也是有些茫然无措了,干脆就回到我睡的屋,心想着尼玛的,是福不是祸,这几天折腾下来,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睡一觉再说。 可能是太累了,人一沾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无梦,深眠,醒来后,精神恢复的不错,可肚子有些饿了,出去想找点吃的,一看时间,已是黄昏。 端着碗剩饭出来,扒拉几口后,往院子一看,棺材还在,我爷跟刀疤柳却是没了人影。 我想着他们应该是忙什么去了,毕竟刀疤柳说什么要破了九鬼抬棺的阵法,可能是要准备些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只不过我奇怪的是,这不就一口棺材吗,里头不过躺着一具女尸,能闹出多大动静,直接埋了,再不行一把火给烧了,不就得了,难不成这女尸还能跟李大胆一样力大无穷,成了什么罗刹? 正想着,一道人影出现在我的余光当中,定眼一看,心头竟是有些激动。 杜雪!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能是异性相吸的原因吧,之前我虽然对这小妞有点成见,但当下一看到她,竟是有些欣喜,将饭碗一搁,就大步朝她走去。 可走近一看,我却是愣住了。 杜雪头发有些凌乱,外套上也是沾着些尘土,隐隐的还有几滴血渍,整个人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我心头一惊,这小妞说是去找我奶奶的棺材,我以为只是去看看埋棺的具体之处,看这情况,这小妞是挖棺了不成。 “咋回事?你怎么满脸灰不拉几的?”我没有明说,但估计她也能听得出来。 杜雪连忙摆了摆手,样子有些疲累,直接的就这么走到棺材旁。 “没时间跟你详说,半个小时前我人已经到了,就等刀疤跟你爷走开,我才能靠近这口棺。” “啥意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杜雪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对了,我给你的那张符,你放身上没有?” 我点点头,不清楚她这话啥意思。 “好,听我的话,时间耽搁不起了,出符!”杜雪几乎是命令着说道,神色严肃无比。 我闻言一愣,没怎么寻思,符本来就是她给我的,就听了她的话,掏出了符箓。 杜雪见此,点点头,随后示意我靠过来。 很快,她从我手中拿过那张滴血符箓,双指在上头一划,另一只手搁在我的眉头,猛的一挤,我只觉得有点麻麻的,随后便看到一滴血珠落下,落在她的掌心。 掌心一动,那滴血珠落在符箓之上,瞬间的功夫,火光猛的一燃,随即她嘴巴一动,喝了一声:““南宫北斗,大道通天,棺开!”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黑棺竟是幽幽地浮现几团忽明忽暗的火焰,像是泡泡就这么缓缓升起,随后悬浮在空中,诡奇无比。 “看到了几盏?”杜雪扭头看向我,一脸心急。 我一愣,很快回神过来,食指点着数,数完后有点磕巴地跟她说道:“咋…;咋回事啊这,八盏啊。” 杜雪听后,皱着的眉头微微松了松,说道:“还好,如果是九盏,那就晚了。” 话音一落,棺材盖竟是自个儿滑开,杜雪一个跨步上去,将那具女尸抱起,目光落在下方。 我一看,不用杜雪开口,整个人都傻眼了。 棺材下方,竟还躺着一白森森的骷髅骨架…;…; 棺中有尸,尸下有骨,还有这一盏盏的上下悬浮的火焰,这一切让我脑袋有些空白,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杜雪,这…;这是什么情况?”我身子有些哆嗦,声音也是有些颤抖。 杜雪没理会我,从布包里取出东西,丢进了骷髅上头,随后我就看到那些火焰一盏一盏的灭掉,到最后一盏时,杜雪的脸色一变,随后我看到她拼命挣扎着,看着像是甩掉抱着的女尸。 可她的脸色憋得通红,看起来使上了全身的劲,那具女尸却是牢牢地贴在她身上,这一切看着十分诡异。 我当下没有犹豫,心头颤颤的,但还是冲了过去,用力掰着女尸,一股冰凉的气息袭来,我的脑子一下有点昏昏沉沉的,就像是晕车的人,正处于发晕状态。 之后,只听到一声闷响,我晃着脑袋,头晕的感觉才有所好转,再一看,棺材已经合好,就想从未打开一样,而杜雪则是脸色苍白不已,正大口喘气。 “到后山找井!” 杜雪气息不足,艰难地开口,随后一把拉住我的手。 找井?后山不缺坟茔,杜雪这是脑壳坏了,找啥井? 我一脸懵比,但也没甩开她的手,有时候我觉得我可能是被美色所诱了,总之,就是我当下并没有反抗啥的。 两人匆匆的就这么走出门口,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两道人影,就站在前头,乍一看,可不是我爷跟刀疤柳。 杜雪猛的一刹步子,我一个惯性之下,身子一晃,差点没摔倒。 “丫头,你要带不尘去哪?”我爷沉着个脸,暮色之下,我第一次觉得我爷气场如此强大。 “用不着你管!”杜雪应了一声,有点倔强,语气并不客气。 我正想打圆场,没想到杜雪已经拉起我的手,斜着身子,就要侧道冲过去。 “放肆!”刀疤柳喝了一声,身影很快,没几步就已经朝杜雪擒去。 这一来,杜雪逼不得已之下,便松开了我的手,躲开了刀疤柳的攻击,随后将身后的布包取下,看情况是要回击。 我爷却是干站着不动,见此,我有点着急了,“爷,快拦着啊,杜雪她没想害我…;…;” “我”字一出口,我只觉得后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来,挣扎着站起,喊了一声杜雪的名字,边揉着还隐隐作痛的脖子,扫了一眼,眼前依旧是站着三人,但杜雪跟我爷还有刀疤柳,一个都不在。 我爹,唐老九,还有李瘸子。 尤其是我爹,那脸色铁青铁青的,眼里尽是血丝,正死死盯着我看。 “爹,我爷…;杜雪呢?”我匆忙跑到我爹跟前,问道。 “她没事,老头子和柳爷不会真对她下手,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毕竟是杜先生的孙女。至于你小子,顾好你自己就成,今晚就好好呆在这,一会等收了李大胆,后头的事情再说不迟。”我爹说道。 嗯? 我没吱声,心里头并不放心,就想着找个机会偷溜,于是看了看四周,心头这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醒来时没怎么注意,以为自己就是在自家的院子,这一看才知道,这是在二癞子家的院子,只不过之前的荒草枯木啥的,被清理了些,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 再一看,才发现李瘸子手里正握着朴刀,估计就是他干的,而唐老九则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屋里透出点昏黄的烛光,连钨丝灯都没有,夜静的可怕,棺材就搁在院里,而我在昏醒之后,就这么被带到这里…;…; 我不知道杜雪当时是要带我去哪,也不清楚我是被谁给敲昏了,但听我爹的意思,他们三个严阵以待的,是要对付李大胆。 这么说来,我爹跟唐老九白天去找李瘸子,正是为了要棺,记得唐老九跟我爹说过,李大胆这边的事情,他来负责,而我奶奶那头,则是让我爹给他个交代,看这情况,是唐老九在履行承诺了。 我心系着杜雪,又问了几句,我爹有些不耐烦了,喝了我一声,还说杜雪不会出啥事,顶多是被我爷跟刀疤柳扣着,等今晚过去,她就自由了。 这时,唐老九起身了,还是那身白衣打扮,整个人沉默寡言的,根本不知道他要干嘛。 他起身走进大屋时,我看到他手里攥着一红线团,上头串着铜钱,不清楚是啥用途。 当下我心头发挠,还是不放心杜雪,但既然知道了我爹他们是要对付李大胆,也只能是强迫自己稳下来。 李大胆可以说是整个事情的起因,即便现在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我还是期待着,这李大胆要是被收了,说不定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到时候,只要村子里不要死人,杜雪不要出事,我爹我爷还有刀疤柳唐老九他们,爱干嘛干嘛,我只想暂时离开李家村,找个地方冷静段时间。 夜色渐浓,屋里的烛光显得亮了些,外头的我爹跟李瘸子没啥交谈的,就这么静静站着,而我许是有心事,总觉得时间过的很慢,等的都快没耐心了。 就在我耐心快要耗完时,外头窸窸窣窣的,没多会,屋外门口处就出现了人影。 我眯着眼仔细一瞅,当下心中大惊,这身影不是什么李大胆,倒有点像是我娘…;…; 第021章 血咒啃棺 我再仔细瞅了几眼,确认是我娘,只不过估摸着是刚洗好头发,还没擦干透了,有点披头散发的感觉。 “娘,你怎么来了?我跟爹一会在吃饭,你先回去吧。” 我走过去,想着将我娘打发回去,毕竟李大胆诈尸我见过,我爹他们现在就是为了这事,才在这里守着,我娘一个乡下妇女,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我娘也不应话,就搁那站着,我走到离她没几步的时候,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我娘的眼神不对,不说话倒是其次,披头散发的,毕竟是我娘,也没啥,可眼神给我感觉很陌生,而且死死盯着那口棺材,这让我心头一寒。 “咯咯,我不是你娘,我是玉莲!”我娘咯咯一笑,阴森森的。 我当下心中大惊,这声音听着也不像我娘啊。 此时我听到后头有动静,回头一看,我爹跟李瘸子都走了过来,我爹的脸色凝重无比,浑身有些发抖,看着也是不寻常。 “钦天,你媳妇这是…;…;”李瘸子问了一声,满脸狐疑。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扫荡,我心头一惧,再想看我娘时,就看到我娘直接冲向棺材。 我爹不敢大意,也没敢出手拦着,生怕伤着我娘,只是唤着我娘的名字,偶尔夹杂着尘他娘这种称呼,可我娘根本没听见一般,蹲了下去,头一耸一耸的。 我只听到咔咔的声音,毛然无比,当下怔住,好一会才冲过去,我爹他们也已经是围在我娘跟前,而且我爹伸手拦住我,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来,一时半会的,我跟我爹还有李瘸子大眼看小眼,都不敢随便出手,只是观望着。 我倒是听说过,乡下坟头多,不小心走夜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不是没有,恐怕我娘这是中邪了。 我娘根本不在乎我们几个,一个劲地发出咔咔的声音,我侧过身找到角度一看,一瞅清楚了,这下子心头哪能受得了,大喊着,娘,你这是咋了? 我娘竟然是在啃着棺材,大夜里的,披头散发蹲在棺材跟前,就这么啃着,棺木上头的木屑和漆皮,掉落的掉落,被我娘嚼着吞进去肚子里的也不少。 “我不是你娘,我是玉莲…;咯咯…;…;”我娘回头一笑,渗人无比,嘴角渗出液体,也不知是口水还是血液。 我心疼无比,也不管心头的恐惧不安,就冲了过去,我爹没注意,没拦住我,可我刚奔到我娘跟前,我娘却是一把推开我,随后又继续啃着棺材…;…; 我爹这时候扶住了我,脸上满是心疼和担忧,“我记起来了,玉莲,二十年前在黄河吴家屯,我见过你!” 我满肚子不解,着急问道,“爹,这啥回事,不是要收李大胆吗,我娘这是中的那门子邪?玉莲又是谁?” 我爹推开我,一脸的焦虑悲痛,也没回答我的问题,跟李瘸子使了个眼色,随后俩人很有默契地跨前几步。 我爹摁住我娘的肩头,紧跟着李瘸子上前一步,手刀一落,我娘头一歪,身子就瘫软了下来。 我爹没有停顿,掀开了我娘的衣领,一看,随即整个人脸色一变,发狂地叫喊了一声,随后抱着我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我也听不大清楚,但看情况,不是很乐观。 这一番动静之下,似乎是惊动了唐老九,他从屋内走了出来。 走近一看,唐老九竟是摇了摇头,说道:“钦天,今晚是不行了,你先把这事解决了吧。” 这唐老九根本不用我爹解释,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随后往棺木上一挥手,几声闷响,棺木上头竟是钉进去几枚铜钱,看的我目瞪口呆,这得多大的气力…;…; 唐老九露了这一手,跟我爹说是给我爹几天时间,这事解决了,他再过来。 我爹也不拦着,等唐老九走后,我爹将我娘抱起,跟李瘸子说道:“老李,你去通知下老头子,让他准备准备,先把不尘他娘的事办妥了,再考虑龙骨的事情。” 李瘸子眼儿睁圆,低头想了想,点点头,随后也离开了。 这下子,我爹直视着我,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 我也好不到那里去,整个人都要抓狂了,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尘,眼下只有你能救你娘了。” 我拼命点头,这可是我亲娘,不管我爹这话是啥意思,我听着几乎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只要能救我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眼儿都不会眨一下。 “爹,你倒是跟我说说这是咋回事啊!”我瞅了一眼昏迷的我娘,心疼不已。 我爹叹了口气,点点头,示意我跟他先回家,路上再跟我简单说说。 回去的路上,我爹跟我谈到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我爹跟我娘刚结婚没多久,我还未满岁,但我爹有事在身,并没有在家陪着我娘,而是只身前往黄河流域下头的一个村子,那个村子叫做吴家屯,上百户人家,离黄河河堤不远,按道理来说,这就是个不知名的小村落,只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我爹当时是青门的人,跟我爷学了本事,而我爷的本事多半是跟杜先生学的,当然也有部分是来自我奶奶沈思思,这些都不打紧,问题是我爹当时血气方刚的,以为自己一身本事,也不听我爷的劝,硬是要去黄河那头找阴佛派的镇派之物,也就是金佛。 我爹提到,阴佛派共有四门,青白朱玄,每一门都有两个金佛,一共八个,我爹当时是青门名义上的门主,虽然他也就是个光杆司令,但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就这么带着点干粮,往黄河那头去了,为的是打探金佛的下落。 当然,他也不是漫无目的,我爷当时见我爹倔驴似的,劝也劝不动,就跟他说了,黄河流域无数村落,要是挨个找,恐怕一辈子都找不着金佛的所在地,那时候交通通讯不方便,我爷说的也是在理。 而根据就是一座庙,名头不小,龙王庙,我爷跟我爹说,只要找到这座龙王庙,就能找到吴家屯,而金佛就在附近,能不能找到,就看机缘了。 当然,这些信息,我爷没有说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爹也没刨根问底,毕竟是自己的亲爹,不能害了自己的儿子。 我爹当时就这么去了,吃了不少苦头,费了不少心血精力,最后才算是找到了那个吴家屯,可是情况却是出乎我爹的意料,地儿是找到了,可他的说法是,以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得到金佛,这下子他只能是垂头丧气的,打算在吴家屯呆段时间,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回去。 在吴家屯呆了段时间,没多久,就有村民找上门来,见面就说是让我爹救命,还说是有算命高人指点,非我爹莫属。 我爹当时就是一半吊子,青门的本事,学了点皮毛,加上寻找金佛的事情受挫,整个人有些消沉,本来想拒绝,无奈这个村民看上去很淳朴善良,三番两次的找上门来,我爹是个软心肠,没辙了,就松了口。 那村民喜出望外,就将事情交了底儿,说是想让我爹订个娃娃亲,还说只有这样,才能救他家的闺女。 我爹当时倒是爽快,登了那村民的门,见了那小女孩一面,见是个美人胚子,年纪又差不了几岁,就答应了。 我爹当时心里头有事,对于这娃娃亲的事情,没怎么上心,就是走个形式,万万没料到后头会牵扯到这么长远…;…; 当时我爹给了我的生辰八字,没料到那村民却说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招找上我爹,我爹当时有些意外,当也没多想,随后草草地在算命先生的安排下,走了个过场,这事就算是完了。 后头我爹呆了没几天,深知一己之力,根本得不到金佛,就打道回府了,回家之后,没多久,北春天就在李家村出现,后头出了很多事情(这里我爹没有多提),我爹跟我爷逼不得已之下,请来杜先生,才将事情了了,就这么过来很多年,对于在黄河那头发生的事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加上年纪一大,本事也没长进,就这么得过且过。 说到这,我爹就打住了,只是叹了口气,跟我说道:“小尘,那个女娃娃的名字就是玉莲,吴玉莲!” “你娘脖子上有血字,这是中了血咒,解铃还须系铃人,目前来看,只能是沉棺送魂了,你娘能不能活,看你了!要不然,你娘就算不啃棺而死,怕也是活不长!” 我算是理清了来龙去脉,咬着牙,瞅了一眼我爹怀里昏迷着的我娘,斩钉截铁回道:“爹,只要娘能没事,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到家之后,我爷已经在院子里候着,那口黑色棺材早已没了踪影,刀疤柳和杜雪也是看不到人。 当下我也顾不得说我爷啥的,只是问了杜雪现在人在哪。 “丫头本事有长进,我是打算扣着,可人倒是跑了。”我爷笑的有些不自然,目光落到我娘身上,瞬间的功夫,脸色沉了下去。 我爹将我娘抱进屋里,出来之后,问我爷说道:“爹,老李都跟你说了?” 我爷点点头说:“我都清楚了,看这情况,可能是北春天那个混蛋搞得鬼,我之前就觉得不得劲,总觉得柳爷人都到了李家村,北春天这家伙也闹出什么动静,看来我是太过乐观了。” 我爹生出疑色问道:“你是说二十年前玉莲这事,也是北春天下的套?不能吧。” “我只是怀疑,北春天擅长布局,不是不可能,再说了,不尘是青门的嫡系血脉,北春天这个老狐狸盯上也正常,当年要不是杜先生出面,说不好青门就是他北家的了…;…;好了,说这些都没用了,赶紧准备准备吧,我跟柳爷说了这事,他同意了,龙骨的事情先放一放,不尘他娘的命要紧!” 我爹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我,我爷亦然。 “送魂之前,得招魂才可,你当年回来之后,我们对吴老三那头的情况一无所知,玉莲是怎么死的,我们也无从得知,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爷交待了几句,就进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头拿着一块布幡…;…; 第022章 似是故人 而我爹则是将我家大堂的八仙桌搬了出来,两人随后各忙各的,一通忙活之后,桌上便摆上了一碗生米,还有些酒杯铜钱啥的,还有两个小香炉,也不知我爷我爹哪里弄来的。 不过我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我爹之前一个人抬动棺材,那时候我就应该想到我爹是不显山露水,而我爷更不用说了,藏得很深,要不然杜雪这种在我眼里本事高强的人,也不会见到我爷,气场就输了几分。 这么看来,北春天和柳爷,还有那个北春天,本事估计更大。 正想着,李瘸子已经踏进院子,手里提着一只公鸡,扑棱着翅膀,另外还有一个塑料瓶,里头黑漆漆的,也不知装着啥。 李瘸子到来之后,仨人照样是各忙各的,小半个钟头过去,桌上已经摆好了东西,估摸着是招魂用的,香炉上插着香,几张符箓还有纸钱也是摆了上去。 随后我看到李瘸子手起刀落,公鸡就此一命呜呼,脖子上流出的血,被李瘸子用塑料瓶装着,和之前的里头装着的混在一起,后来我才知道,这里头是黑狗血。 搞完这些,李瘸子又出去了,再回来时,院子里多了口棺材,比寻常棺材要小些,大红漆,上面画着看不懂的符文。 我忍不住好奇,问了问,李瘸子回我说,这都是青门最简单的活儿了,要不是因为我娘性命要紧,我爹跟我爷轻易不会作法事,毕竟青门有青门的门规,这一点以后我会懂的。 我爷适时哼了一声,李瘸子这才收声,接着又忙活去了。 没多会,我爹将我娘抱了出来,随后让我跪在桌案前。 焚香,撒铜钱,铜盆入血,做完这些步骤,我爷念了段繁复的咒语,我是第一次听到,很流畅,抑扬顿挫的,再之后,他取了一张符箓,动作跟杜雪有些相像,双指在上头一划,符箓就燃烧了起来,火光缓缓落到棺材之上,恍惚间,我似乎看到袅袅的烟雾升起,再想细看,却是被我爷小声警告,说是让我不要乱动。 一道闷响,余光扫到,棺材竟是开了,而我爷此时也是停了下来。 “南宫北斗,天命伏以,今奉青门…;…;号令五鬼,拘黄河吴家屯吴氏玉莲之魂…;…;” 我爷念了一段,我余光被那袅袅烟雾吸引,只见这袅袅烟雾幻化不定,渐渐成了形,似乎是个人形,可很快的,就有消散了。 “坏了,钦天,赶紧让不尘进棺!” 我爷眉头皱着,连喊不好,这下子,我爹匆忙放下我娘,跟一旁的李瘸子手忙脚乱的,就将我架起。 我心头虽然有些慌乱,但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娘,也就强忍着没有挣扎。 “爹,我进棺之后,接下来要干嘛?”我问道。 没等回答,我已经被丢了进去,随即眼前一黑,棺盖已经合上。 外头传来我爹的声音:“小尘,你不用担心,这只是为了将玉莲的魂招来,之后我跟你爷会将你送到锁龙井,利用阵法沉棺,将玉莲的魂送回黄河那头,一切就没事了。” 我听我爹这么说,倒是想起了杜雪的话,她也曾提到过什么井,难道是巧合? 之后我又听到我爷的声音,有些急促,“钦天,事情有些不妙,你在家守着不尘他娘,我跟瘸子抬棺到那头老井,如果我没回来,你去找刀疤柳,还有,白门跟我们青门关系不错,找找他们的人,他们应该会帮忙。记得,无论如何,青门一定要有人在李家村镇着,否则你娘…;…;” 我在里头昏沉沉的,也不知是棺材里头的气味不好闻,还是啥原因,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小,没多会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看情况我爷他们已经将棺材抬起。 一路上很平稳,在里头我感觉到速度很快,也不知过了多久,棺材的移动总算停了下来,之后一声闷声,似乎是触了地。 “就这了,瘸子,这么些年,你对青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你之前是犯过错误,这事之后,你跟钦天说,就说是我的意思,你入青门!” “还有,小心瘦猴子,这家伙私下里用了点功夫,傀儡术已经学了点道行,要不是柳爷不信任他,估计要酿成大错。” “得了,别跟个娘们似的,要不是思思的事情一直没个着落,你入青门的事情早就成了…;…;事不宜迟,动手!” 这些话一说完,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倾斜,随后腾空,之后自己像是跌入了悬崖一般,那种失重感,让我喊了出来。 可很快的,一声巨响,压下了我的喊叫,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飘荡着,就想落叶在水面漂浮一般…;…; 蓦地,我突然意识到,我这是被丢进了井,当下心头滋味复杂,我是想救我娘,但也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困在棺材当中,就算一时死不了,迟早也是要窒息而死,这不是以命救命吗? 心头叹了口气,我也懒得挣扎了,救得是我娘的性命,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子开始昏沉沉的,棺中的氧气越来越少,我渐渐感到意识模糊…;…; 恍惚中,我似乎整个人是淹没在浓雾当中,随即我看到一抹倩影朝我走来。 凤冠霞帔,玉面红唇,黛眉如画,明眸皓齿,柳腰款摆着朝我走来。 我心中一惊,这也不像是现代人喜欢打扮的样子啊,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倾城倾国,我脑子里迸出这个词,毕竟读过大一一年,要说文化水平,咱虽是庄稼汉,也是没那么次的。 这女子微微一笑,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温声细语开口,声音有些飘渺,但很好听,有种能抚慰人的感觉。 “不尘,你不用怕,我要是想害你,早就跟你入了那红烛婚房,一圆多年思念了。” 我倒是傻眼了,这都啥情况? 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在棺材当中吗,扫了一眼四周,昏蒙蒙的,倒显得这女子的大红衣袍,分外娇艳。 我这是死了?我不由得心中一炸,几乎是想要拔腿逃跑,可想想又不对劲,我要是死了,对面这人也就是鬼魂了,既然大家都是鬼魂,我怕她作甚。 “你是什么人,我是不是死了?”我问道,没那么害怕了。 女子嫣然一笑,一脸柔和,倒是让我有些心荡神驰的,难不成是老天爷待我不薄,见我为我娘付出了性命,积了阴德,这是给我找个鬼娘子,当做补偿不成。 “不尘,我就是玉莲。”女子说道。 我心中的旖旎一扫而光,玉莲?奶奶的,原来就是你还我娘中邪,要了我的命,好家伙。 “你害死了我,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就怕我…;…;”我挥了挥拳头,发现自己飘飘忽忽的,根本发不上力。 “她只不过是我的今世,着了那算命先生的道,性格变得跟我不同…;…;”女子低头陷入沉思,温柔似水,这当回,我是有些迷糊了,什么今世不今世的,这又是啥情况。 我也懒得跟她折腾了,伸手往周围的虚无一挥,雾气一散,又聚了过来,看情况,我是死了,心中笃定不已。 “我娘咋样了?”我问道,死就死了,我眼下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我也不后悔我做的这一切,要是活活被李大胆给掐死,那才是死不瞑目了。 女子抬头看我,有点惋惜的样子说道:“令堂中的是血咒,一时半会,恐怕是不能痊愈。” 话一落,我倒是茫了,令堂?这不是古人的说辞吗,看情况,这不仅是个女鬼,还是个古代鬼啊。 一想到我娘还没好转,我的火气就上来了,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料这一折腾,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是穿过了她的身体…;…; 而这时,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潮湿不已,再一看,四下竟是有大水升起,眼看就要朝我所在之处落下。 “令堂中了血咒,不是我的本意,你要想救令堂,只能亲自去黄河一趟…;尘郎,回去之后,有机会的话,记得千万要找到我的尸身!” 这番话说的柔情似水,我一愣,就看到这女子挥袖,紧跟着四周的水像是高墙一般落下…;…; 难受,窒息,我只觉得自己根本透不过气,就像是有人死死掐着我的喉咙,我本能地伸手去掰,蓦地一睁眼,却是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李瘸子! 刚刚不过是黄粱一梦?! 翻身坐起,却是看到眼前出现一口枯井,我爷却是没了踪影,只有李瘸子一人在旁。 我不是在棺材里头吗,这什么情况,我爷呢? 激动之下,我上前抓住李瘸子的手,却是看到李瘸子红着个眼眶,整个人欲哭无泪的。 他枯瘦的手一指,哽咽说道:“你爷替你沉棺了,你出来,就必定要有人代替,所以来爷只能…;这也是他的主意…;…;” 我闻言,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像是挨了一棍子,血浓于水,我之前终究是误会了我爷。 “回去吧,来爷说了,他替你沉棺送魂,也只是一时,要想治本,你还得去黄河吴家屯一趟。” 悲痛万分回到家,我爹知道我爷替沉棺的事之后,只是落了几行泪,终究是没哭出一声。 我娘还是昏迷着,只是我看了,那个血印稍微淡了些,这也算是给我带来了些许安慰。 一夜无眠,隔天大早上,李瘸子来到我家,而门口则是出现一辆皮卡。 “你娘和你爷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李瘸子说完这话,没等我吱声,就将我丢进了车厢…;…; 第023章 龙王之庙 “俞前辈,他们几个,就交给你了!” 李瘸子说完这话,手一动,有东西落到此时还没坐稳的我身上,一看,这不是我爹给我的链子吗。 九锦缺! 抬头一看,李瘸子一脸正色,目光却是落向我的身后,回头一瞅,身旁坐着一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年轻人。 五官深邃,高鼻大眼,两道剑眉又浓又直,嘴唇却是薄了些,脸色看着有些苍白,没啥血色,估摸着少晒太阳的原因,此时只是朝李瘸子微微颌首,就兀自闭上了眼儿,没了动静。 前辈?这啥情况?李瘸子年近花甲,竟然称呼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前辈…;…; 我寻思的间隙,李瘸子已经转身走了进去。 我记得昨晚在棺材里听到我爷说过,说是让这什么李瘸子,入了青门,也不知啥情况。 “得嘞,甭瞅了,老弟!” 前头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一瞧,是个胖司机,年纪比我跟身旁的道士头要大一些,此时正笑嘻嘻的握着方向盘,打量着我,给我的印象是有点吊儿郎当的。 “…;…;”我点点头,不知道怎么接话,要不是看在这家伙是个司机,我都懒得点头。 哪知这胖子跟自来熟似的,引擎一发动,一路上,就没个消停。 胖子说他姓周,三月出生,京城人氏,根本不是什么司机,而是刀疤柳的半个徒弟,为何是半个徒弟,胖子没细说。 他还说了,因缘之下,被刀疤柳收入门下,这都学了十几年的本领了,到现在三十出头了,才出师。这一趟去黄河,是他出师后的第一个任务,千千万万要好好完成,要不然得丢了他的师父的面。 “老弟,你是不知道胖爷我心里头的苦,要说也是我命贱,大好的年华,放弃了那么多姑娘的追求,芳心让我伤了一打又一打,到头来连个对象都没整成,唉,也罢,谁让老家伙严厉,严师出高徒嘛,现在胖爷我学了一身本事,这趟差事完成,我自立门户,老家伙想管都管不住我了,嘿嘿。” 胖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只是哼哼几句,没怎么在意,打小我又不是没见识过话多的人,也是知道怎么应付。 反倒是对身旁正闭目养神的同龄人,生出几分好奇。 胖子从后镜瞅了我一眼,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老弟,俞岭玉老弟是白门的人,我也是今早才认识,就是话少了些,不过没事,有我胖爷在,这一趟差事,包在我身上,你们把心放肚子里就成!” 这家伙是随时随地夸自己,我嘴里不说,心里头却是翻了个白眼。 我满肚子心事,没啥心情跟胖子唠嗑,望着窗外一排排倒退的树木电线杆,眺了会远处的天际,就这么发着愣。 那个凤冠霞帔的玉莲究竟啥情况,难道真的只是梦境?我娘中的是什么血咒,为啥我爹会惹来这么个祸事,二十年前他的遭遇,真的如我爷所说,是北春天下的套? 我爷曾说过,北春天擅长布局,后山的大墓就是棺局,这么说来,也不是不可能,可要真是这样,这个北春天也太妖孽了,二十年前就能给我爹下套,心思如此缜密,想想都让人咋舌。 车一路驰行,没多久就出了村子,快要拐上省道的时候,猛的一停,惯性之下,我差点磕到头。 还没来得及抱怨一声,就看到路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才认出是杜雪。 杜雪回头,朝我嫣然一笑,随后就转了过去。 我心头一暖,很多话没必要多说,不知何时,竟是跟她有了丝丝默契,这种感觉挺好,至少目前对我而言,是难得的欣慰。 胖子的眼儿都直了,咋呼了一声,“我擦,大美女!老家伙说的那个小丫头,就是你?!乖乖,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想了想,胖子一拍大腿,连连挠头,尴尬一笑说道:“错了,是闻名不如见面!” 杜雪没怎么搭理他,吐了四字:“好好开车!” 胖子一听,自我解嘲:“得嘞,看来胖爷我的桃花运到了,哈哈。” 我从侧面看到杜雪蹙着眉头,胖子却是假意没看到,晃着身体,拍着方向盘,美滋滋的,看得我不知为何,竟是有着踹他一脚的冲动。 可能这是一丝醋意吧,我心里头这么一想,竟是有点异样的感觉。 直到此刻,我身旁的俞岭玉依旧是闭目养神,仿佛什么事情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似的。 路上休整的时候,我跟胖子已经变的有些熟悉,对他的称呼也是改成了胖子,他也是乐意接受,说是这样显得自然些,没那么见外。 这家伙人倒是不错,就是有些受不了他的自来熟风格,杜雪也差不多,对于胖子的侃侃而谈,大多时候就是微笑,没怎么搭腔。 不过,也多亏了胖子,我又多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刀疤柳并没有回京城潘家园,至于是不是还在李家村,我不得而知,而我爷跟我爹这一派,按胖子的说法,的确是青门一派,至于是不是正统的,胖子的看法跟他师父刀疤柳有出入。 按他的看法,谁有青门残卷,谁就是正统,这玩意就好比玉玺一样,诸侯枭雄再怎么叫嚣,没这玩意,始终称不了王。 这就有点契合了,唐老九也曾提过什么残卷,现在胖子也这么说,看起来,这什么青门残卷,有点价值,要不然以唐老九那种高冷的一身本事的人,也不会跑来李家村,跟我爹谈什么条件。 说归说,现在的我,对这些没兴趣,我娘的性命才是最主要的,至于李瘸子提到的我爷能不能活,在于我这一趟黄河之行,这一点,我想不明白,我爷要是还能活着,我爹当时落泪是啥意思?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爹当时的反应,恰恰说明,我爷活着的希望几乎等于零! 说回赶路的事,一路上胖子帮了大忙,他这人自来熟,会说话,问了很多人,多方打探之下,加上我爹事先交待的路线,皮卡开开停停的,入了开封之后,住了一宿,隔天上了高速路,开了一上午,拐下省道后,从车里就看到了大大小小村落,沿着那条“黄龙”分布。 “老弟,你们几个,唉,连车都不会开,以后怎么出门,怎么混?!不是胖爷吹牛,只要那座破庙在,胖爷就能找到那个吴家屯。老弟,到时候找到那户人家,你可得好好说话哈,怎么说,当年差点了成亲家不是?” 也许是看到了希望,胖子眉开眼笑的,损了我们几句,就又扯开了话头。 我不由得有些想笑,我还是会开车的,驾照没有那是另外一回事,至于俞岭玉和杜雪,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胖子后面的话让我心里头有些开心,想不到事情会是这么顺利,心里盘算着,只要找到那户人家,问清楚当年的事情,我娘的血咒,就能给解了。 期间俞岭玉倒是开口说了几句,却是往我们几个泼了盆凉水。 “血咒没那么简单,寻常的算命先生没那种本事,你爹指定是漏了什么细节。” 胖子则是不以为然,拍着胸脯咋呼着:“俞老弟,你就放心大胆的吧,我师父当年可是鬼神头上讨生活的狠角色,胖爷我这么多年的本事可不是白学的,有我在,这事保准顺利完成!” 那头,俞岭玉难得的不再是扑克脸,嘴角微微一翘,又闭目养神去了。 期间我憋不住好奇,悄声问了问杜雪,说是认识这个俞岭玉吗,杜雪摇摇头,说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此人。 这下我有点茫然了,胖子跟我和杜雪都是第一次见到此人,而胖爷是刀疤柳的徒弟,我和杜雪就不用说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有这个俞岭玉,暂时还不知道来头。 李瘸子跟我爹事先也没跟我提过,一大早的,只是把我丢到皮卡车里…;…; 琢磨不出啥,我想到李瘸子似乎对此人很尊重,也就压下了心思。 到了下午,皮卡车开进了村子,胖子倒是灵活,自个儿下车,逢人就发烟,问了好几个人,这才绽开个笑脸回来。 “嘿嘿,天下就没有发烟问不出的事情,一根不成,那就两根!” 我闻言,有些激动,问道:“确定是当年的吴家屯?” 胖子点点头,笑道:“哪能有错,我问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就这么个吴家屯,而且村子上头就搁着一庙,距离河堤不远,八九不离十了。” 随后胖子挥挥手,车子引擎一发动,他大喊一声,“进村!” 找了个空地停好车,我们几个下车后,挨个问了几乎村民,甚至还找到村长家,可多方打听,结果却是有些意外。 我爹在我娘啃棺的那晚,跟我提到过二十年前那村民的姓名,吴凡,可老村长架着老花镜,细细看了类似花名册的本子,又找来几个村里的老人,问了几遭,却是没找到符合的。 这吴家屯倒是有个叫做吴凡的,可还只是个玩泥巴的小破孩,明显不对。 “村子附近是不是有座龙王庙?” 闷葫芦般的俞岭玉,突兀地问了一句,应该是验证村子有没有庙这一点。 老村长将老花镜往下一拉,朝上瞪着个眼珠子看了一眼俞岭玉,指了指,说道:“村东头河堤那头,只不过小伙子,我问一下,你不是本地人,咋知道是龙王庙?” 我跟胖子还有杜雪目光齐刷刷看去,俞岭玉只是跟村长点了点头,就这么走了出去。 我们仨个目目相觑,告别了村长,也跟了过去,都猜到俞岭玉肯定是去庙子那头了。 到了村东头那儿,远远地就看到一座破败的小庙,孤零零地,显得有些荒凉孤寂,不过也难怪,庙的对面就是河堤,村民们肯定不会在这附近盖啥房子的。 我们仨到的时候,俞岭玉已经绕了庙子走了一圈,随后朝我们走来。 “回去!晚上再过来。” 说完这话,俞岭玉就真的朝村子的方向离开了。 我们仨大眼瞪小眼,在风中凌乱…;…; 白天有些漫长,好在熬了过去,入夜之后,胖子将皮卡开到破庙跟前,车一停,俞岭玉率先下车,不等我们问他究竟要干嘛,他已经主动出声。 “挖庙!” 第024章 龙井吞人 “好主意啊!俞老弟,高呐!” 胖子一下子竖起大拇指,咋呼了一声。 我却是有点懵了,俞岭玉这不是出的损招吗,咋这周胖子反倒是赞赏起来了。 “不好吧,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是来寻人,怎么还挖起庙来了。”我问俞岭玉。 胖子连连摆手,咋咋呼呼的,搓着手,有点激动难耐的样子,叼起根烟,话都说的含糊不清了。 “尘老弟啊,要说你这脑子,也就是适合种庄稼,这青门门主日后要是给你当了,可惜啊!你想啊,咱找人事一码事,发财是一回事,这一码归一码,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要是捞上一笔,回到潘家园,胖爷我开个店面,啥也不干,就替人掌掌眼,到时候香车美女,还不是唾手可得?再说了,咱先把宝贝捞着了,再去找人,也不耽误,你说是吧,哈哈。” 胖子笑开怀,我却是更加糊涂了。 俞岭玉倒是没吭声,径直就往皮卡车走去,估计又是闭目养神去了。 胖子倒是不在意,又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尘老弟啊,你这会是跟对人了,有胖爷我在,这下头的值钱玩意,还不是手到擒来?不瞒你说,俞老弟点醒了我,俗话说,破庙多金,这地下呐,保不齐有上了年头的值钱玩意,嘿嘿。” 说着说着,胖子也往皮卡车走去,只不过他不是钻进车里,反倒是跳上后头,一番折腾,随后手里拿这个铲子,在那里笑嘻嘻地擦拭着。 这下我可是看明白了,这家伙是钻钱坑里头了,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倒斗,可这就是一破庙,又不是什么古墓,这家伙脑子回路有点异于常人。 我看向杜雪,想听下她的看法,杜雪倒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只是嫣然一笑,说道:“走一步算一步,不尘,我觉得那个闷葫芦不像是爱钱的人,兴许有别的想法。” 我一听,有点失望,合着这话跟没说一样。 来的路上,我问了她几句,关于那晚遇到我爷还有刀疤柳后,发生了什么,她也没说啥,只是跟我说之前的确是她冒失了,多的就不说了。 也不知为啥,我总觉得她心里头揣着事情,比起一开始见到时的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心想着,既然杜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跟她招招手,随后我俩往皮卡车那头走去。 胖子还在擦拭着,说什么这是九节铲,这可是他在潘家园花了不少钱换的二手货,一般人还真搞不到这玩意。 我懒得搭理这个死胖子,钻进车厢后,直截了当就问俞岭玉:“我说兄弟,我可是来办事的,不是来跟你玩捉迷藏的,你有话说话,挖庙这是整的哪出?” 俞岭玉睁开眼,眼里竟是隐隐绽放出精光,这让我心头一跳,不过很快的,这家伙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你爷是不是提到过锁龙井?”他反问我一声。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不知他问这话啥意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看情况应该是李瘸子跟他说的。 “那就对了。”说完这话,他又闭上了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我恨得牙痒痒的,也只能是忍了下去,李瘸子交待过,说是我们几个就交给此人了,看样子这人应该有点本事,只不过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出什么,倒是这怪脾气,能闷死人。 不过细细一想,我爷似乎也提到过锁龙井,看来这是一条线索,想到这,心头稍稍有些安慰,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不一会,胖子总算是不折腾了,整个人哼着曲儿,回到驾驶位,发动引擎,想要说些什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俞岭玉,就没吱声了,随后开车回到吴家屯。 回到吴家屯,我们几个在村长家落脚,吃了顿饭,睡了午觉,夜色一降,我们就出发了,临走时,胖子倒是大方,甩了张大票子给村长,还送了几包京城特产烟,老村长倒是想拒绝。 胖子用手一推,说道:“村长,您这就见外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村长…;…;以后有机会来北京,我带你到处逛逛,哈哈。” 这给村长乐的,也就笑纳了胖子的好意。 不一会,车子就驾到了庙前,一下车,胖子已经给我递了一把铲子,他手里头一把,想要给俞岭玉时,俞岭玉却是独自走开了,一番转悠,也不知在查探些什么。 胖子估计是郁闷了,拍了拍胸脯就咋呼了一句:“俞老弟,你放心大胆的,我知道你是白门的人,可要说起倒斗搬山,还得胖爷我出手,我师父柳重山,那可是鬼神头上…;…;” 胖子还没说完,就被俞岭玉给打断了,只见俞岭玉手指着一个方向,喊了一声,“从这里挖!” 他这一说,胖子也不知从哪里搞来了手电,据他说这是什么狼牙手电,价格也是不便宜,都是他的宝贝。 一道光束打过去,俞岭玉所指的地方,正是破庙的其中一根庙柱子。 这下我可是彻底傻眼了,我本以为俞岭玉所说的挖庙,顶多是在破庙的附近挖个坑,估摸着找锁龙井的线索,没想到这家伙还真让胖子要往庙身上挖。 “得嘞!” 胖子将狼牙手电放进口中,捋了捋袖子,就忙活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杜雪,杜雪不知怎么的,竟是点点头,示意我上前帮忙。 我心想难道说这破庙真有什么线索不成,要不然杜雪也不会这么个表态。 可这也不对啊,二十年前我爹可是遇到了活人,现在却是往地里头挖,就算锁龙井是条线索,可这瞅着也不大对劲啊。 算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心头笃定,我上前就挥起了铲子,尘沙飞扬,一铲接一铲,也不知挖了多久,满头大汗的,就想停下来问说成了没,俞岭玉适时的就说行了。 这时候胖子也是咋呼了起来,我凑近一看,只见这庙柱子上头竟是雕刻着龙身,绕着柱子腾游着,栩栩如生,只不过细细一看,有点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就是个直觉。 “这不是普通的龙王庙,前身是鱼骨架…;…;”俞岭玉转身看我,夜色里,这双眼睛很亮,印象里,唐老九似乎也是这样,我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啥意思?什么鱼骨架?”我收回心神,握着铲子,好奇问道。 “挖到井口,再停!”俞岭玉没理会我的问话,跟个工头督工似的,招呼着我跟胖子继续动手。 胖子倒是热情高涨,俞岭玉话刚说完,这家伙又气喘吁吁地挥动着铲子。 见此,我也只好埋头苦干,没多久,我虎口一颤,铲子磕到了硬物,扔掉铲子跟胖子用手扒拉了一会,庙柱下方几米之处,果真是出现了一个窟窿。 “锁龙井!”杜雪惊呼了一声。 我心头一震,锁龙井,这就是锁龙井? “啥?杜姑娘,你可别忽悠胖爷我,锁龙井不是在京城么?” 胖子也是难得地懵比了,甩头看向俞岭玉问道:“俞老弟,合着底下没值钱玩意?我这冤枉的,胳膊肘都快抡脱臼了…;…;” 胖子有些恼火,正想收起铲子撤回去,我也是有点没了主见,也不知俞岭玉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正想着,忽地刮来一阵晚风,眼前不远处的河面竟是掀起了大浪,月色之下,显得有些梦幻诡异。 还没弄清楚啥情况,俞岭玉沉喝了一声不好,地面随即剧烈颤动着,我当下心中大惊,下意识的想到两个字,地震! 跟前的胖子也是一脸惊慌,咋呼着,也不知叫喊的啥,几秒的功夫不到,我就看到胖子身子一矮,而我也是瞬间觉得失重,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就沉了下去…;…; 休整几天、、、 书不尽人意,可能是前期写的不好,准备大修一番、、、 过段时间再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