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太后难为》 第一章 上官婉儿 七月流火,纵使天气炎热,到底空气也开始慢慢转凉了,便是天边的红霞此刻看起来也不见半点燥热。 巍峨耸立的大明宫在夕阳下好似一直匍匐的巨兽一般,一间华贵精致的宫室之内,只见酸枝木打造的贵妃榻上,一个身穿淡紫色宫装的中年妇人,约么三十岁左右,保养得当的眼角多出的丝丝细纹不曾有损她半点的美貌,反倒是越发添加了几分成熟恬静的韵味,令人挪不开眼。 头上随意的带着几根白玉雕琢的簪花,无甚规矩的绾着一个半散不散的发髻,精致有序之中却是带着一丝随性,安然的躺在贵妃榻上,双目微闭,一动不动的,好似那庙里的雕像一般,眉心一点红梅带着一股莫名的安定,仿佛因为这个妇人,让整个宫室都变得安定了起来。 不过这种安宁到底不得长久,只听得一声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人体态丰腴的侍女一袭绯红色的宫装,领着一队侍卫,推开了几扇镂空的木门,微微福身,好似个木头人一样,“昭容娘娘,陛下请您往含元殿一叙。” 听到这话,那面色安然的妇人顿时睁开双目,一双凤目之中闪过一丝锐利,好似那凤尾金簪上的一点寒光一般,微微上翘,瞥了那宫女一眼,原本安然平和好似菩萨佛像一般的人似乎一瞬间活了过来一样,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便是那眉间的一点红梅都似乎宛如鲜血染红的一般,摄人心魂。 只是这一眼,就看的那侍女心里一惊,本就蹲下的身子愈发恭敬了几分,那几个侍卫也是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好半晌,才见那妇人缓缓的坐起身子,也不管周围侍女下拜,自顾自的走到梳妆台前,恍若无人的整理发髻,将绫罗锦绣织就的衣衫上的褶皱抚平,一旁的侍女和侍卫似乎对此也是没有半点察觉一般,就连下拜的动作都没有半点改变。 好一会儿,那妇人似乎是满意了自己的妆容,这才走到那侍女跟前,瞥了那侍女一眼,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走吧!” 随着吱呀的一声,宫门缓缓打开,那妇人看着天空中被落日染得好似血液一般鲜红的艳霞,缓缓勾勒出一个笑脸,迎着一脸的红光走了出去。 咸丰二年五月,紫禁城中,朱红色的宫墙并着明黄的琉璃瓦,在正午的烈阳之下显得格外刺眼,飞檐之上两条金龙盘踞,向着天空呼啸缠绕,一颗明珠镶在双龙之间,金色的琉璃瓦在冬日里闪耀着刺目的光芒,显得格外辉煌。 一座座错落有致的辉煌庄严宫殿的间隙之中,那青灰色被清洗的一点灰尘也不曾见得的宫道上,一眼望去,只见一群豆蔻年华的少女具是一袭青衫,灰蓝色的料子,梳着一方朴素的连花纹都没有的扁方,一个个目色肃然,缓步前行。 随着那巍峨的宫门缓缓在众人眼中显现身形,那一个个凝神屏气,一副如临大敌的妙龄少女们具是屏气凝神,虽说脸色未变,可是脚下的步子分明已然有些乱了。 不过也并非是所有人脚步都乱掉了,只见这偌大的人潮之中,有一少女,弯眉粉黛,明眸皓齿,冰肌玉骨,便是身着那同样制式的秀女服制,也比其他人更显韵味,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沉稳,好似最严格的嬷嬷一般,一丝不苟的令人感到一股子疏离之感。 这少女唤作叶赫那拉杏贞,乃是这京中一五品小官嫡长女,盖因咸丰初年,新帝登基,宫中主位高悬,为了绵延后嗣,为咸丰帝充斥后宫,大开选秀,八旗贵女具要参与选秀,这叶赫那拉杏贞也不例外。 只是与其他女子不同,这叶赫那拉杏贞却是大有来历,乃是那盛唐之时,赫赫有名的大唐昭容,第一女相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因祖父上官仪获罪被杀后随母郑氏配入内庭为婢。十四岁时因聪慧善文为武则天重用,掌管宫中制诰多年,有“巾帼宰相”之名。唐中宗时,封为昭容,权势更盛,从此以皇妃的身份掌管内廷与外朝的政令文告。在此期间主持风雅,代朝廷品评天下诗文,直到临淄王李隆基起兵发动唐隆政变,与韦后同时被杀。 不想被杀之后,当上官婉儿从剧痛之中复生之时却是成为了千年之后的满族少女叶赫那拉杏贞。 初到这个时代之时,上官婉儿又是惊喜又是厌恶,惊喜的是自己重活一世,前世未曾施展的诸多抱负尚有可能实现的,厌恶的则是这个时代。 方才懂事,能够接触到这个王朝的时候,上官婉儿深深的感觉到这个王朝与大唐盛世的不同,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简直是苛待到了一定的境界,推崇女子无才就是德,三从四德《女则》《女戒》之流。 要知道《女则》、《女戒》虽说来自汉唐时期,可是在大唐盛世,真正将其放在眼里的女子并无几个,大唐民风彪悍便是如此,更不要说上官婉儿这等千古留名的巾帼相国了,对此简直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不仅如此,从小就政治素养敏锐,更执掌一国权柄多年的上官婉儿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个偌大王朝的大厦将倾,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是对于上官婉儿这等天生的政治家而言,这无疑是个最好的时代。 作为女人,上官婉儿最是知晓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的人,对于这个时代天真的以为将女子具在后院内宫之中便能安定的想法感到可笑,殊不知女人一旦将所有的智慧都运用在后宅之中是何等的可怕,这偌大的清王朝便是在一代代女子背后争宠间接执掌权柄的情况下变得落魄起来的。 历经乾隆,嘉庆,道光三朝,帝王毫无血性,大厦将倾,上官婉儿看破了这一点,一早便打定主意,入主这不同于大明宫的紫禁城,让世人知道,女子执掌权柄同样可以千秋万代流传。 第二章 紫禁宫闱 紫禁城巍峨的宫门之前,只见一辆辆马车正等候门前,迎接走出来的秀女,杏贞(以后就称杏贞了)不过是京中一个五品小官的嫡长女,便是再怎么风姿绰约,容色倾城,到底也越不过家世出身,只能老老实实地等在后面,看着一个公侯王府的贵女走上一辆辆打造的精致异常的马车离去。 正等候间,只见一少女,容颜姣好,一张白皙的足以反光的脸上带着一股独属于少女的明丽,见队伍还长,况且已经走出宫门,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却是走到杏贞跟前,微微福身,“妹妹见过姐姐,姐姐安好。” 杏贞闻言抬眼看向此人,只见此人乃是与自己一样,同样被留了牌子的秀女,若说本届秀女之中容貌最为出众的,当属杏贞和眼前这少女,如果说杏贞是一朵空谷幽兰,那么眼前的少女就吃似火玫瑰,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暖意,令人亲近。 “原来是他他拉妹妹,妹妹安好。”只一眼,杏贞便认出这位与自己容貌家世都相当的秀女,六品理藩院主事他他拉大人的嫡女,性子倒是不错,豪爽大气,颇有几分盛唐女子的风范,也是杏贞最为钟爱的一类女子。 当然了,若是真的论起豪爽大气,明艳秀丽的话,杏贞若是放开了,比之这他他拉氏却是更加耀眼三分,只是世人多好恬静淑娴的女子,便是那一国之君也不例外,无奈之下,杏贞却也只能婉约清秀起来,看起来反倒不弱眼前这人耀眼了。 不过一瞬间杏贞便想了这么多,那他他拉氏却是一愣,一双清澈的眸子瞪得宛如铜铃一般,好似猫眼一样,甚是可爱。“姐姐认得我?恕妹妹眼拙,倒是不曾认出姐姐是哪家的闺秀,还请姐姐恕罪。” 对于喜欢的人,杏贞素来不吝啬笑容,微微一笑,好似百花盛开,悠远绵长,便是他他拉氏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心神一荡,只听见杏贞犹如银铃响动,夜莺鸣唱的声音响起。 “早就听闻他他拉大人家的小姐性子清爽,天真可爱,今日一见倒是不同凡响,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家父乃是吏部员外郎叶赫那拉惠征,只是我素日里少有参与京中聚会,倒是没有什么名声,妹妹有礼了。” “原来是这样。”他他拉氏闻言点点头,“我就说嘛,叶赫那拉姐姐这么钟灵毓秀的人儿,若非是来自京城之外,必定少在外界走动,否则这名声早就传出去了,怕是此番选秀之后,求亲的人都要排出几条街了。” “你这妮子,惯会取笑于我,该打。”杏贞闻言嗔怒道,举起手便出一副要打人的模样,那他他拉氏见状却是连连道歉,二人一番玩闹,倒是亲近了不少。 “哼,大内之中,岂可如此打闹,当真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不知半点礼数。”就在二人嬉笑之时,只见一身材高挑的少女说道,这少女容颜倒也不错,算的上娇俏可人,只可惜现在眉间带煞,目中有厉,卓然将这那美貌折损了几分。 看着这人,他他拉氏眉头微皱,犹豫片刻却是忍了下来,那人见了,正得意的时候,却见杏贞上前一步笑道:“我等小门小户出身自然比不得索卓罗格格来的尊贵,格格阿玛贵为从一品大员左都御史,执掌朝廷法度,家教礼数自然不同一般。” 杏贞多年来虽说不曾出入京中宴会,可是生来早慧的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入主宫闱,执掌权柄,自然不可能对朝政没有半点了解,别的不说,这十几年下来通过那无能父亲的嘴里杏贞不说将朝政摸透,但是这京中的各大势力倒是能够分辨一二。 那左都御史奎照身为京中顶尖的大员,自然也在杏贞的了解之内,作为奎照的嫡女,与自己一同选秀的索卓罗格格,杏贞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那他他拉氏便是认出了索卓罗格格,这才选择退让了一步,不想杏贞居然这么说了一句,倒是让他他拉氏眉头一皱,看了杏贞一眼,显然对于杏贞这等奉承之语颇为看不上。 他他拉氏的反应被杏贞尽数看在眼里,见状心里暗暗摇头,这他他拉氏到底年岁太小,这所有的情绪都浮于表面,若是真的入宫了,怕是少不得经历一番磨炼了。 这一切不过一瞬间而已,那索卓罗格格听到杏贞的奉承之语,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得意之色,尚未来得及露出笑意,却见杏贞脸色一沉,冷声道:“不过索卓罗格格未免也太尊贵了些,此地乃是皇城重地,天子脚下,吾等秀女进退只有康慈皇贵太妃和宫中嬷嬷指点。” “便是康慈皇贵太妃地位尊贵,顾不得我等升斗小民,这宗室格格等尚无半点言语,不知索卓罗格格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训斥吾等,难不成是仗着索卓罗大人的权势不成,格格如此,置万岁爷于何地,至皇贵太妃和宫中规矩于何地。” 索卓罗氏脸色顿时一变,“你”,指着杏贞便要动手,就在此时,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传来,“都在吵吵什么呢?” 听到这话,几人脸色都是一变,连忙转过头,只见一老嬷嬷,身着青灰色的衣衫,看似素净,可是那一身的料子比之诸位秀女也是不差,通体气度更是胜过不少秀女,一双昏黄的眼眸宛如鹰眼一般落在三人身上。 杏贞只是岿然不动,那他他拉氏和索卓罗氏却是脸色一白,不敢言语。 那老嬷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在那杏贞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后不咸不淡的说道:“皇城大内,不得喧哗,纵使是宫门之前,也当恪守仪态才是,诸位秀女于宫中数日,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此事到此为止,若有再犯,奴婢当禀报皇贵太妃处置,几位格格可知道了。” 三人闻言连忙应下,正巧那索卓罗家的马车到来,那索卓罗氏也顾不得多言,慌忙的爬上马车离去不提。 第三章 分析 不多时,随着那王公大族的马车一辆辆离去之后,秀女的队伍也是越发消减了起来,很快也轮到杏贞二人,二人互相道别了一番杏贞便上了马车不提。 叶赫那拉氏不算豪门大族,住的也算偏远的地带,是京中劈柴胡同的一座五进的大宅院。一进正门,便是一个契阔宽敞的前院儿,一块块打磨的光滑异常的青石板铺就的庭院,栽种着几丛不算华贵的树木,虽然不够精致,倒也算的上清幽苍劲。 方才走进门来,便有两个小丫头迎上前来,一青一绿,只见那青衣少女伸手扶住杏贞,笑道:“大小姐回来了?可是累着了,瞧着瘦了不少,可见在宫里是受罪了。” “可不是,那宫里哪能和家里比,好在老爷太太已经吩咐下去,后院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奴婢等先带小姐回去梳洗一番,回头再去大厅给老爷太太请安可好?” 杏贞闻言点点头,看着两个通体气质比之一般的官家小姐还要出众几分的两个婢女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些年来,杏贞的动作着实是不少,别的不说,就说眼前的这两个丫头,青衣的唤作偎红,绿衣的唤作倚翠。 偎红擅诗书,足智多谋,见多识广,倚翠擅奇巧,女红刺绣,针砭医术,无所不通。 一番梳洗,褪去一身的疲倦之后,杏贞带着偎红倚翠两人便一同朝大厅走去,只见大厅之上,一男一女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衣着不算华贵到底也是绫罗锦缎,端坐在主位之上,两侧之上还有一大两小三个孩子,大一点的乃是一女孩儿,样貌却是类似杏贞,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 小一点的是两个男孩,一个七岁的模样,另一个却是不过三岁,两个人浑然好似小大人一般的坐在比身子还大的椅子上,便是时而有些动弹,到底还算是安静。 见杏贞走进来,那三个孩子却是率先站起身来,只见杏贞走到那对中年夫妇跟前福身下拜,“见过阿玛,额娘。” 那中年妇人却是连忙抬了抬手,笑道:“杏儿不用多礼,快快起来。” 杏贞闻言起身,那几个小孩子便在那大一点的女孩儿的带领下走到杏贞跟前,福身道:“见过大姐。” 杏贞点点头,将三个弟妹扶起来,正待说些什么,却见一脸威严的叶赫那拉惠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朝大妹妹婉贞笑笑,“婉儿,你带二位弟弟下去休息吧,我和阿玛额娘还有事情商量。” 叶赫那拉婉贞对于这位长姐素来敬重,便是比之父母还要来的亲近几分,见状当即点点头,领着两个弟弟下去。 随即就见惠征皱起眉头说道:“听说你此番入宫,却是和左都御史奎照大人家的女儿起了冲突,可有此事?” 杏贞闻言笑笑,浑不在意地说道:“原是这事,看来这京中当真是半点秘密都没有,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阿玛额娘都知道了,可见风声传播之快了。” 见状,惠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一脸浑不在意的女儿却是心里一突,不好说什么了,对于这个女儿,惠征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仿佛总是矮了一头一样,每每想要教导一番的时候几乎都会被这个女儿教育一番,久而久之,见到杏贞那张精致的面孔惠征就有些不自在,隐隐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惧怕之感。 那拉夫人和惠征多年夫妻,那里看不出这一点,却是连忙笑道:“杏儿莫要如此,你的性子我素来是知道的,此事断不会是你的过错,只是那左都御史家到底是家大业大的,咱们叶赫那拉氏虽然不算小门小户,也总不好和这朝廷重臣过不去不是。” “再说了,我听说那左都御史家的嫡女索卓罗格格与你一样都是留了牌子的,日后不管是入宫为妃为嫔的,还是嫁到宗室里去,也算是亲戚,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呢,要不这样,明个儿我递个帖子,咱们去索卓罗家拜访一番,将这个误会解开,怎么样。” 看着那拉夫人分明忌惮索卓罗家的权势却又碍于一旁惠征的面子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模样,杏贞心里暗暗摇头,面上却是笑道: “额娘放心,不会有事的。”说着杏贞看了惠征一眼,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惠征顿时来了精神。 见状,杏贞继续说道:“今儿个女儿却是是和那索卓罗氏起了冲突,可是这件事是在宫里挂了档的,是那索卓罗氏仗势欺人,若是左都御史大人以这件事发难,针对我叶赫那拉家,不需要我叶赫那拉家出手,那些盯着左都御史位子的人都不会放过索卓罗家。” “额娘不要忘了,左都御史发家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靠的奎照大人的继福晋富察氏,那索卓罗格格非是富察氏之女,富察氏怎么着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继女和咱们叶赫那拉氏为难,尤其是正如额娘所说的一样,女儿如今与那索卓罗氏同为留牌之人,日后少不得也是宗室出身,到底在圣意裁决之前索卓罗一家不会怎么样。” “若是女儿没有猜错的话,额娘不仅不需要给索卓罗家递帖子,相反,若是那富察氏还算聪明的话。恐怕还会给额娘递牌子呢。”杏贞一脸笃定的说道。 那拉夫人闻言正待说些什么,就见门房来报,“老爷,太太,刚刚左都御史索卓罗府上递来帖子,说是富察夫人明日要举办一个茶话会,有请太太,大姐儿,二姐儿前往一叙。” 听到这话,那拉夫人连忙看了杏贞一眼,却见杏贞见怪不怪,冲那门房点点头,“你回去告诉那送信之人,就说明日太太和二小姐一定会去赴约的,只是我作为待选秀女,不便四处走动,还请富察夫人见谅,等他日有机会,我必定登门拜访。” “是。”门房点点头,当即回转身子回去报信不提。 第四章 宴会之密 “杏儿,这?”那拉夫人不敢置信的看向杏贞,惠征也是如此。 见状,杏贞却是微微一笑,神态自若的说道:“说来咱们家的格局还是小了些,便是这几年女儿说的不少,阿玛额娘到底也不曾放在心上,那富察夫人纵使是出身大族,可是索卓罗家到底不过后起之秀,在朝中根基可没有那么稳固。” “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富察夫人便是能够借着富察家的权势在索卓罗家过的不错,到底荣辱还是寄托在索卓罗氏身上,寄托在奎照大人的身上,自然要为那索卓罗家好生谋划一番。” “阿玛额娘只看到我与那索卓罗格格起了冲突,与他左都御史家起了嫌隙,想着奎照大人乃是一品大员,阿玛不过五品小官,家世地位堪比天渊,所以才想着要去索卓罗家道歉,是也不是?” 见杏贞好不忌讳的揭穿这一点,那那拉夫人脸色有些尴尬,惠征更是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好似座下的雕花木椅上长了几个木刺一般不舒服。 杏贞却是浑若未觉,继续说道:“可是阿玛额娘却是忘了,在家我是五品员外郎叶赫那拉大人的嫡长女,可是从宫里来说,我是待选秀女,未来的妃嫔宗室,与那索卓罗格格地位相同,又岂是那索卓罗格格能够慢待的,她索卓罗家便是连京中一等一的世家都算不上,又何来的资格评判于我。” “索卓罗格格或许年幼无知,或许是性子使然,可是那富察夫人可是不傻,若是不加以作为,传出去怕是要说她这做后母的不教养嫡女,索卓罗家家教有问题,那可不是她一个深宅妇人能够经受的起的。” “所以说,无论是要表现给天家看,还是为自己证明,这富察夫人就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错不在我,那富察夫人自然只能拿那索卓罗格格出气了,据我所知,那富察夫人和这位继女的关系可是半点不融洽,只是为了体面上过得去不得不和善以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施展教养之权的机会,我可不信这富察夫人会放过。” “如此一来,富察夫人下帖子给额娘也不算多么难猜的事情,又有什么可问的呢?”杏贞淡然的一笑,眼中具是肯定之色。 闻言,惠征与那拉夫人对视了一眼,对杏贞却是越发看重起来,惠征眼中思量不断,那拉夫人却是忍不住继续问道:“既然那富察夫人相邀,女儿你又为什么只让我和你妹妹去那索卓罗府上,自己却是避之不谈呢?” “额娘真该好好想想才是。”闻言,杏贞微微皱眉,露出一丝不悦,那拉夫人心里便是一突,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却是有些怯生生的看着杏贞。 见状,杏贞摇摇头道:“额娘既然知道我与那索卓罗格格结下梁子,我又怎么能这么简单的就应了她府上的邀约去左都御史府呢。” “我刚刚说了,那富察氏不能让外面流传她教养子女不当,尤其是没有教养继女的消息传出去,此次宴会,必定会好好落一番那索卓罗格格的面子,一来表示富察夫人教养子女有功,二来表现给天家看索卓罗家不分尊卑之事,三来也是立威之举,最后,若是谋划得当的话,富察夫人怕是还可以见那品行不端的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明日富察夫人落了索卓罗格格的面子之后,必定会让索卓罗格格于我道歉,到时候额娘说我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呢?”杏贞抛出一个问题给那拉夫人。 那拉夫人闻言想也不想就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如此,杏儿你自然不能得理不饶人,死抓着不放了?” 杏贞闻言只是笑笑,却是转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惠征,“阿玛以为呢?” 惠征张了张嘴,心里似乎隐隐有些感觉那拉夫人所言不妥,可是到底那里不妥却又丝毫没有头绪,最终却是只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杏贞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甚是无可奈何,自己便是多年来指点不少,到底面对父母诸多话语不可诉诸于口,虽说家里还算进退有度,但是距离那一个人有七八个心眼的世家还是差的太远,好在弟妹是自己亲自教养的,比之父母倒是沉稳可靠的多了。 “阿玛,额娘,你等可知我是待选秀女,如今位分未定,最是需要谨言慎行的时候,那富察夫人此举纵使是在落索卓罗格格的面子,可同样也是在为其洗去在宫门前品行不端,妄议秀女的罪过,若是那索卓罗格格是个聪明人,将此事处理的漂亮些,怕是还能落一个知错就改的好名头。” “到时候,冲着这名头,加上索卓罗家的权势,怕是这索卓罗格格的那些过错就此抹去也说不定,可是我就不同了,若是我明日赴约,一旦出现索卓罗格格道歉之事,无论我是原谅还是不原谅,都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原谅,那索卓罗格格自然是知错就改,恐怕我就成了搬弄是非,哗众取宠之流了,落在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更有甚者,我今日怒斥索卓罗格格可以算真性情,若是明日这么简单就原谅对方,重归于好,怕是要说我工于心计,笑面两端了,那时候这京城那里有我立足之地。” “若是不原谅,便是如额娘所说,得理不饶人,同样坏了名声,惹得宫里不喜,怕是日后青灯古佛,早晚三炷香是少不得的了。”杏贞冷声道,同时心里也是闪过一丝疲倦,若不是这时代对于女子太过苛待,对于女子名声太过看重,自己也无需如此汲汲盈盈了。 听到这里,那那拉夫人这才恍然,惠征更是心里一惊,难怪自感觉到了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其中居然有如此隐秘之事,霎时间,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一般,心里隐隐涌出一个念头来。 第五章 前程 若论才智心计,那拉夫人却是算的不有多厉害,但要说对于惠征的了解,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高手,见状顿时明白惠征的想要得到杏贞指点的心思,连忙笑道: “杏儿怎的这般说话,倒是叫我心里不舒服了,说来也是,一转眼杏儿你已年方十七,如今留了牌子,不多日便是别人家中客了,想必你阿玛也是心中不舍,平日里碍于颜面,你阿玛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你父女两个好好聊聊,我去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那惠征脸上却是有些不自然,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等那那拉夫人离去后方才看向杏贞,张了张嘴,却又无从说起,毕竟是做人阿玛的,如今要拉下脸求教女儿,一时间到底还是有些窘迫的。 那拉夫人尚且看的出来,更不论杏贞了,见惠征那犹豫不决的模样,却是当即递了个台阶道:“说来女儿倒是想起来,如今新帝登基已有三年,此次阿玛在那吏部考核似是得了优等,听闻有上升的意思,不知阿玛是作何打算的?” 杏贞起了话头,惠征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借坡下驴道:“我儿当真消息灵通,确有此事,我今日还在想着,要将此事告诉你等,不想你已经知道了,我儿对此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看着惠征带着期待的眼神,杏贞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点点头道:“阿玛素来勤政,如今的了升迁的机会着实大喜,既然阿玛问起,我便直言了,前些个我听说礼部却是有个郎中的空缺,若是父亲有意,不若调到礼部去,也算升迁了。” 听到这话,惠征却是微微皱眉,那六部之中,当以吏部为首,自己乃是吏部员外郎,虽说只是从五品的官职,可是比之其他五部却是等同正五品的品级,那礼部郎中虽说乃是正五品,可是自己若在吏部升迁,却是前途更广。 想到这里,惠征心中忍不住暗暗摇头,自己当这是想多了,居然把这等朝堂前程之事拿来问个尚未出阁的闺中秀女,真是被迷了心智了,当即便将杏贞之言当做虚妄。 杏贞何等聪慧之人,正所谓见微知著,只一眼便看出惠征心中所想,当即笑道:“女儿素来听闻,六部之中当以吏部最高,阿玛如今的了一等评价,升迁依然是必然,那吏部想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各方看重。” “咱们叶赫那拉氏虽说不算小门小户,却也绝对算不得什么豪门大族,真的卷入到那吏部之中怕是多有隔阂,说不准不出两年,被外放出去也说不定。” “虽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到了京城之外无豪门大族压迫,可是真要说起来,到底是被排挤在京城之外,不比在天子脚下,便是想要一点香火之情也是没有,反倒不美。” 听到这番话,惠征刚刚起来的一点小心思却是瞬间化作虚无,连忙看向杏贞,便是连面上的伪装也顾不得了,“说下去,说下去。” 杏贞见惠征将自己这番话听进去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个阿玛虽说为官之道不怎么样,却也是从底层一点点走上来的,不是个傻子,还听得懂好赖话,当即说道:“那六部之中,吏部为尊,兵部户部司掌银钱兵权,素来容不得旁人插手,唯有工部礼部最为清闲。” “工部便不用说了,素来没什么出路,礼部却是不同,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礼部虽无实权,却是最难出错也是最容易找他人错漏的地方,那孔夫子流传下来的圣人教诲,说来说去,不过一个礼字而已。” “阿玛却是入了礼部,看似升迁不大,可是郎中依然是六部之中仅次于尚书和左右侍郎的官员了,又和内务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阿玛当知,除去户部之外,这内务府却是天下财帛最为丰盛的部门,其中诸多事情,当不用女儿多说了吧。”杏贞别有深意的看了惠征一眼,果然见惠征听到这话眼前一亮。 见状,杏贞当即又加了一把火,“况且女儿此番选秀,若是不出意外,日后要入那后宫,依着女儿的人资质才学,必定日后能够飞黄腾达,阿玛若是留在京城,日后也能帮衬女儿一番不是,何苦盯着吏部那一亩三分地,失了偌大的运道不是。” “我儿此言当真?你当真能够被选入后宫?”惠征连忙看向杏贞,一边询问,一边在心里细细谋划起来,自己这个女儿当真算是容色倾城,又是素有算计之人,若是真的能够入了后宫,如今宫中主位高悬,唯有二月入宫一入宫便册为贞嫔,承宠次日便晋贞妃的钮祜禄氏,隐隐已经是既定的皇后了。 剩下的便只有万岁爷尚在潜邸之中的几个侍妾,如今也不过一个嫔位,一个答应,一个贵人,一个常在,可以说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学都差了自己的女儿不止一星半点,若是杏贞真的入宫,不说能够生下一儿半女的,想必封个嫔位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在宫里帮衬自己,宫里宫外连成一气,倒是比争取吏部的那点资源要管用的多。 杏贞点点头,“这个自然,阿玛当知女儿向来不说假话,选秀之时虽说并无半点端倪,可是女儿基本上可以断定应当是得了万岁爷的青眼。”除非当时自己感觉到的那一道炽热的目光并不是来自当今圣上。 “阿玛若是不信,也暂且留在京中,就算是有所错漏,大不了三年后考核之时再行谋划也是来得及的。” 见杏贞这么说,惠征也是点点头,“既然我儿这么说,便听你的好了,明个儿我便上折子,请求调往礼部,想必那些盯着我位子的那些同僚们,也会很乐意使把劲儿,帮我一把的,好了,时候也不早,想必你额娘已经备好了晚膳,咱们也快些过去吧。” 第六章 册封 翌日一早,那惠征便前往吏部点卯,将那请求上调的折子递了上去,那吏部乃是群狼环饲之地,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相比其他六部而言无论是纷争还是其他都要激烈的多,如今这惠征居然要脱离大好的前程去礼部,那些同僚上下官员哪有不从的。 便是那顶头上司吏部郎中也是假意挽留了几句便将之报了上去,更是做出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向惠征保证,必定帮惠征早日落实此事,当日下午便将惠征调往礼部,任礼部正五品郎中一职。 数日之后,宫里的内监来宣旨,惠征连忙换上朝服,那拉夫人也是换上同样品级的诰命服制,带着杏贞,婉贞和两个弟弟跪在厅前铺就齐整的青石板上,好在天气已然渐渐热起来,否则跪在这青石板上,三个大的还好,三个小的却未必受得住。 只见这传旨的太监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青灰色的八品侍监的服制虽说有些陈旧倒也浆洗的十分干净,看起来在宫中似乎属于那不上不下的寻常太监一般,用尽管已经尽量压制却仍旧难听的尖利的公鸭嗓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仰承康慈皇贵太妃慈喻,满洲镶蓝旗叶赫那拉惠征之女,性情淑均,端籁柔嘉,着册为贵人,赐封号‘兰’,当于咸丰二年五月二十四日入宫,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杏贞面露喜色,连忙接旨谢恩,惠征与那拉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自从调至礼部,惠征心中便隐隐升起一股悔意,万一女儿只是寻常宗室如何是好,只是圣旨一日不下,一日不敢肯定罢了,如今见女儿真的被纳入内闱,还是贵人品级,距离主位娘娘也不过一步之遥,如何不喜。 偎红倚翠见已然接旨,连忙上前扶起杏贞,杏贞手拿圣旨,不着痕迹的朝那偎红使了个眼色,偎红何等机敏之人,见状当即松开杏贞,走到那传旨太监身前,微微福身道: “见过谙达,有劳谙达不辞辛苦来府上传旨,本来应该留谙达歇息片刻的,只是谙达宫务繁忙,不好久留,只能聊表心意,这点东西就当是请谙达喝茶了,还请谙达莫要嫌弃才是,却是忘了问上一句谙达姓名,当真是罪过了。”说着将一个装帧精美的荷包放在那传旨太监手上。 那太监捏了捏那荷包的分量,只感觉轻如无物,心里一惊,却是越发欢喜,当即笑道:“小主当真是客气了,奴才怎么敢当呢,奴才却是唤作黄芪,诨名唤作小七子,小主若是不嫌弃,唤奴才小七子便是。不知小主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若是没有,奴才却是还要往其他地方传旨呢?” 杏贞闻言点点头,“我也无什么事情,只是黄谙达一路辛苦,却是不知道经过了那些人家,可有些事情能够提点一下我,毕竟那宫内诸多事情,我也是不知的呢?” 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那小七子也不是傻子,顿时明白杏贞是想知道本届入宫的秀女都有什么人,想着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想知道不过早晚的事情,连忙笑道: “小主这话可是问着奴才了,奴才这一出宫可就是往小主这儿来了,其他各处却是不曾去过,不过待会儿奴才倒是要去一趟他他拉家,给丽贵人小主传旨,其后还要去一趟左都御史奎照大人索卓罗家,给婉常在传旨,兴许会有一些趣事也说不准,只是说不得小主听,还请小主见谅了。” 杏贞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知道此次选秀除去二月先行入宫,如今贵为贵妃的贞贵妃之外,便只有自己三人了,那他他拉氏和自己关系还算融洽,想必入宫之后不说守望相助,至少不会立时为难。 至于那索卓罗氏,杏贞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看来当日宫门训斥一事对于这索卓罗氏并不是没有影响,否则她堂堂一品大员的嫡女入宫又怎么会是个区区常在,位列还在自己与他他拉氏这两个小门小户的身上。 至于那封号婉,更是一个笑话了,世人看待女子多要求温婉和顺,这索卓罗氏宫门训斥可见无半点温婉和顺的模样,如今反倒是得了一个婉字做封号,嘲讽的意思不要太强。 微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将眼中的思绪尽数掩盖,自己杏贞笑笑,“原是这样,黄谙达却是无需如此,左不过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多谢小主体谅。”小七子连忙说道,随即着痕迹的瞥了杏贞一眼,只觉得这位小主当真是通体风流韵态,宛如那空谷幽兰一般,虽然艳丽不足,却令人挪不开眼,想必日后入宫必定能得到万岁喜爱。 犹豫了一下,又捏了捏袖子中的荷包,小七子忙说:“这宫外的趣事奴才知之甚少,不过宫里一些不打紧的消息倒是知道些,都是些琐碎的事情,也不知道小主可愿听听。” 杏贞当即眼前一亮,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小七子。小七子见状却是明白杏贞这是不想落个刺探宫闱的罪名,不由暗道这小主好生谨慎,如今在这叶赫那拉家,除去自己和左右侍卫之外具是她家之人,她也不肯做出半点落人话柄的事情,这份心性怕是宫内厮混多年的老人也没有。 若是一开始因为杏贞的容貌小七子便感觉她有得宠的可能,如今见状却是越发坚定了想法,倒是起了一丝交好的心思,娓娓道来,将不少有用的消息夹杂在插科打诨之中,若是杏贞当真如自己所想一般聪慧玲珑,自然听得出来,若是不然,也不是自己的过错,更不会落人话柄。 如此半晌,那小七子方才止住话头,杏贞满意的一笑,“多谢谙达,倒是叫我感受颇深,不胜感激。”随即看向偎红,“偎红,替我送黄谙达出去吧。” 第七章 咸丰 入夜,紫禁城中,只见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内,咸丰帝覆在那红木案板之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上的书籍,又一下没一下的翻着,身旁的一个侍女捧着一盘紫红色的葡萄,喂那咸丰帝吃着。 半晌,只见那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咸丰帝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朝那身影看去,颇有几分焦急的问道:“如何?” 那身影先是朝咸丰帝打了个千儿,随即站起身子,恭声道:“启禀万岁爷,三位新晋小主个个都是才学广博,德才兼备的奇女子,不仅才学出众,容貌也是格外的出众,当真是大喜事啊。” 这熟悉的声音,分明就是那之前在叶赫那拉府上传旨的黄芪,不过和在叶赫那拉府上的状态不同,只见这黄芪如今身穿的分明是那乾清宫主管太监的服制,整个人也变得神采奕奕,那里还有半点在那叶赫那拉府上的状态。 作为咸丰帝身边的心腹,黄芪不一定是最聪明能干的一个,却绝对是最为了解咸丰帝的人,咸丰帝最好女色,这一点现在知道的人却是不多,但黄芪就是其中一个。 前些年先帝道光帝还在的时候,为了能够登上大宝,咸丰帝可谓是十分的压制,除去嫡福晋之外,府上便是侍妾都没有几个,而且一个个无论是出身还是样貌都是不高,为的便是在咸丰帝面前刷一波好感。 如今已经登上帝位,况且三年孝期已过,咸丰帝贵为皇帝,那里还会压制自己,直说今年新进宫嫔不过四人,除去那被内定的皇后贞贵妃提前在二月就进宫,样貌只是一般而已,剩下的三位新进宫嫔却都是容色倾城之人。 只是咸丰帝到底是个皇帝,对于帝王名声还是十分看重的,也不愿被人说是贪功好色之辈,因此黄芪才会说三位新进宫嫔具是德行出众之辈,只是在后面加上了一点容貌的点缀罢了。 果然,咸丰帝听到这话就是一喜,连手上的书册什么时候乱掉了都不知道,“此言当真,你可不要骗朕。” “哎呦,我的万岁爷哟,奴才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骗万岁爷您不是,今儿个奴才可是装作是那传旨太监,挨家挨户的去那几位新进小主的府上传旨的,一双腿都要走断了,为的就是能直面小主,好生查探小主的品行。” “再说了,万岁爷您就是不相信奴才的判断,那三位小主也是万岁爷你和康慈皇贵太妃一同选中的八旗贵女,便是这也不会有错,奴才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罢了。”黄芪故作委屈的说道。 “说的也是。”咸丰帝这才放下心来,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想着当日选秀时所见的那几张面孔,心来就是一喜,同样也有些失落的是因为要塑造一个好皇帝的名头,此次选秀不过纳了几人进宫,未免少了点。 见状,黄芪不免想起杏贞给的那一个荷包来,里面所包的银钱明显要高于一般传旨太监所得,犹豫了一下,黄芪才说道:“不过说起来,虽说每位小主都是德行出众之辈,可是?” “可是什么?”咸丰帝顿时来了兴致,见黄芪犹犹豫豫的,顿时皱紧眉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就说。” “是。”黄芪这才说道:“奴才去那左都御史索卓罗奎照大人家传旨的时候,那婉常在小主似乎,似乎对自己的常在位分并不是很满意,似乎,似乎面带不愉之色。” 听到这话,咸丰顿时不悦,冷哼一声道:“放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她小小一个常在,能够被天家看重,入宫为妃为嫔乃是莫大的恩典,怎么还敢由此行径,之前便听闻她在宫门训斥同届秀女,如今又是如此,可见是个不老实,着实可恶。” 黄芪见状暗暗点头,,面上却是说道:“万岁爷前往不要动怒,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教奴才如何是好,岂不是奴才的过错了,兴许,兴许是奴才行走的太过劳累,看错了也说不准,再说了,那婉常在乃是万岁爷您与康慈皇贵太妃看重的,刚下了圣旨,总不能朝令夕改,再有变动吧。” 黄芪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劝解咸丰,实际上却是说那婉常在仗着圣旨已定,这才恃宠而骄,咸丰初掌权柄,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听到这话,原本只是不悦,此刻却是动怒起来。 “好啊,没想到那索卓罗氏居然是这等心性,可见乃是心机颇测之辈,当初在宫里定是刻意掩盖,朕与皇贵太妃也是遭其懵逼,简直可恶。” 见状,黄芪知道差不多了,收了钱,帮一把,卖个好就成了,要是真的闹出什么事来,就算自己是咸丰身边的老人也不好过,况且就算咸丰不把自己怎么样,那宫里还有一个康慈皇贵太妃在呢。 “万岁爷前往不要动怒,正所谓木已成舟,想来那婉常在只是年纪较小,还有些小孩子脾气罢了,听说兰贵人与丽贵人位份在她之上,这才有几分小孩子没糖吃,有些吃醋也说不准,毕竟这天下宫娥,又有几个不倾心万岁爷您呢,看在这一点的份上,万岁爷还是大发慈悲,将此事略过吧。” 咸丰虽然算不上幼年登基,却也勉强能算是少年登基,初掌权柄之人最好受人夸赞,果真,听到黄芪这话,咸丰心中怒意顿时消解不少,尤其是想着那婉常在不过是因为太过贪恋自己这才失了分寸,虽不至于说对其改观,倒也没有那么多脾气了。 心情大好的咸丰当即看向黄芪,“小七子,以你来看,朕此次册封的几位新进宫嫔,论才学容貌,当以谁为首啊。” “万岁爷,这个奴才怎么能给分辨的出来呢?”黄芪苦着脸道,“奴才只是一个阉人,说的又怎么能算数呢,不过要是万岁爷真的要奴才说的话,奴才只能说那兰贵人更加沉稳一些了。” 第八章 入宫 数日之后,终于到了五月二十四,杏贞入宫的日子,虽说是宫嫔入宫,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没有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场景,只是在那叶赫那拉府正门前,停着一座装帧精美的青衣小轿,在夏日的清晨显得格外幽静起来。 这一日,便是知道女儿进宫乃是无上的荣耀,那那拉夫人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却又顾忌着大好的日子不能哭,时而悲泣,时而强颜欢笑,反倒是杏贞,面色平静的一点不像是即将要入宫出嫁的闺中少女,反而在一旁不住的安慰那拉夫人。 还是那惠征,担心误了吉时,犹豫了一下后道:“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在哭了,你再这么下去,怕是杏儿都不好入宫了,要是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那拉夫人这才止了泪水,眼看吉时已到,杏贞当即领着偎红倚翠在那拉夫人强止的泪水中上那顶软轿,一步步往那紫禁城走去。 也不知道那软轿走了多久,杏贞只感到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软轿停了下来,随即便见偎红撩开门帘,温声道:“小主,储秀宫到了,小主下轿吧。” 杏贞这才伸出手,出的轿来,打量起这储秀宫来,只见这储秀宫宫门之前一对铜龙铜鹿被擦拭的锃光瓦亮,宛如明镜一般即可照人一般,可见日日有宫人洒扫,否则断无这等明亮场景。 庭院中,有两棵苍劲的古柏,郁郁葱葱,便是在这等盛夏之日都能感到一阵清凉之意,外檐油饰采用色泽淡雅的彩画,只见花鸟鱼虫纵横,高山流水仙佛神圣俱全,门窗之上楠木雕花各个精致,令人眼花缭乱。 杏贞正看着,便见一个身穿藏青色宫装的中年妇人领着四个宫女匆匆走来,步速虽快,脚下步履却是半点不乱,也不见半点杂乱之声传来,可见训练有素,一个个面色恭敬,行至杏贞跟前跪下。 “奴婢储秀宫七品掌事姑姑安从云,见过兰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奴婢见过兰贵人,兰贵人吉祥。” 杏贞闻言打量起眼前的安从云和几个宫女来,只见这安从云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样子不算极好,但胜在白净,尤其是一双眼,极为明亮,好似琉璃珠子一般,温和的面相倒是让人心生好感。 剩下的四个宫女也皆是面色恭敬,一副老实模样,一个个屏气凝神,一点听不见呼吸之声。 约莫看了一会儿,那安从云依旧是面色恭敬不该,四个婢女也是宛如石雕木刻一般,不见半点异样反应,杏贞这才勾了勾唇角,姣好的面容显得越发温婉慈和,好似空谷幽兰一般,馥郁芬芳。 “安姑姑客气了,都起磕吧。”随意的抬了抬手,杏贞却是继续打量起这储秀宫来。 安从云当即站起身子,却是凑到杏贞跟前,闻声笑道,“启禀贵人,这储秀宫中如今却是并无主位,按着宫中规矩,小主却是可以住在那后殿丽景轩中,这四个丫头却是唤作妙晴,妙雨,妙云,妙风,乃是内务府拨给小主的侍女,小主且看看,可还满意吗?” 杏贞闻言却是看了安从云一眼,只见安从云面色如常,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的,便是杏贞打量了半晌也是一副淡然恭和的模样,良久,杏贞才移开目光,将视线定在那门前古柏之上,轻声道:“既然是内务府留下的,那就留下好了,另外有件事却是想请姑姑指点一番,不知道那贞贵妃娘娘所处何处宫室,我却是想要去拜见一番。” 听到这话,安从云却是一愣,不过随即便恢复原样,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还请小主先稍事休息,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说着,那安从云便转身欲走,杏贞见状却是连忙喊道:“安姑姑且慢。” “小主还有吩咐?” 只见杏贞微微一笑,宛如春风拂面一般轻柔,“是这样的,我到底是初次进宫,诸多事情上不了解,这四个宫人更是陌生,既然此次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我想还是带着几个稳当的人去方才合适,所以我想,偎红倚翠便留在宫中好生休整,就由妙晴几个随我去见贵妃娘娘好了。” 听到这话,安从云的脸色这才微微一变,瞬间抬起头看向杏贞,却见杏贞笑的格外温和,半点不觉不妥之处。 安从云顿时心里一凛,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手不自然的握了握,点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当即转身,领着四个宫女便下去了。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杏贞脸上何须的笑容却是慢慢冷了下来,扫了偎红倚翠一眼,沉声道:“这个安从云不似宫中寻常掌事姑姑,你们日后要多多注意,至于那四个宫女,现在还看不出来,你们也要多加留意才是。” “另外,宫中不比家中,却是一步也走错不得,日后库房和宫人进出交给偎红你来执掌,至于吃食和衣衫首饰之内的,倚翠你要多加费心,不可怠慢,若有机会,却是要多加注意宫中消息,有可用之人你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办的。” “是。”两人闻言顿时打起精神,连忙点头。随后扶着杏贞便往丽景轩走去,检查了一番家具摆设,各种器物制式并无违制的时候,倚翠这才倒了一杯水递给杏贞,杏贞接过来缓缓饮用不提。 半晌,那安从云似乎是准备好了,走进丽景轩,先是朝杏贞福了福身,随即说道:“小主,已经准备妥当了,贞贵妃娘娘位居钟粹宫,只是小主非是主位娘娘,却是坐不得步辇,只能徒步走过去,路途有些遥远,还请小主见谅。” 储秀宫分属西六宫之中,而钟粹宫却是分属东六宫,杏贞若是想要去东六宫给贞贵妃请安,却是要横穿东西六宫才行,路途遥远便是宫人行走也会感到倦意,更不要说杏贞娇生惯养的,是以安从云才有这么一句。 第九章 钟粹 “无妨,我在家中也是惯有胡闹的,些许路程算不得什么,前面带路吧。”杏贞笑笑,瞥了安从云一眼。 安从云闻言却是看了杏贞那看起来轻盈不足一握的腰身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引路,一路上一边走一边向杏贞指点所过的路程,各处宫室的名称等等,杏贞却都是保持一副淡然平和的模样,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了钟粹宫的宫门前。 钟粹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名钟粹门,前院正殿即钟粹宫,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前出廊,檐脊安放走兽五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跴斗拱,彩绘苏式彩画。明间开门,次梢间为槛窗。 钟粹宫乃是本朝唯一的皇太子所居的旧时宫殿,更是如今宫内位分最高,当今圣上咸丰帝的养母康慈皇贵太妃的寝宫,其中华丽自然不是储秀宫可比的,更不要说如今居住的乃是当朝贵妃,比之杏贞地位也不知高出多少,便是已经见过皇家尊贵的杏贞也是忍不住晃了晃神,难怪那宫内妃嫔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爬。 稍稍一晃,杏贞便已经回过神来,只见一个身穿湖水碧的宫女缓步走来,福身道:“奴婢见过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杏贞颔首,“我是储秀宫兰贵人,今日进宫却是特来面见贞贵妃娘娘,不知道娘娘可在宫中?” “回贵人的话,娘娘正在宫中,请贵人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通报。”那婢女连忙回到,转身便往宫门走去,却不料一去却是再也不见回来。 安从云见状顿时知道,这是那贞贵妃故意再给这兰贵人一个下马威了,若是兰贵人因此而乱了方寸,想到这里,安从云连忙抬头,只见站在烈日之下的兰贵人却是神色不改,面色恬静,好似夏日的一汪清泉一样,半点不见焦躁之色。 安从云心里便是一惊,这兰贵人今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居然这般沉稳,这样大的太阳,便是自己这宫中老人都忍不住感到一阵阵燥意,这兰贵人居然还能气定神闲的站在那,而且非是强迫自己,那感觉就好似她非是站在烈阳之下,而是站在湖心亭中一般,不仅不见燥热,还能让人感到一阵清凉之意,简直可怕。 于此同时,那钟粹宫中,只见一个年约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一袭紫红色的旗装,将她还算稚嫩的身材承托的凹凸有致,只见紫红色的衣料上绣着几道绚烂的银红色花纹,梳了一个小两把,一根金簪带着三两个红宝石造就的流苏朱瑞,显得格外尊贵,手指上的护甲是宝蓝色珐琅配以紫金纹饰,脚上则是一双鎏金宝石靴,带着点婴儿肥的面孔之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傲意,从那朱红色的窗缝看向站在宫门口的杏贞。 看了两眼,只见少女身旁一位身穿青灰色宫装的老嬷嬷漫天皱纹,好似一朵盛开的菊花一般,皱起眉头,“娘娘,这兰贵人果真如传言所说那般容颜姣好,这般看来也是风姿绰约,恐怕是娘娘日后大敌啊。” 那少女闻言手中一串精致的珊瑚手串顿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算貌美的小脸上眉头紧皱。 “嬷嬷未免太过担心了,那兰贵人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如今更是仅为贵人,与本宫可谓是天渊之别,更不要说本宫下个月便要册封为皇后,是这六宫之主,嬷嬷这本说未免太看得起那兰贵人了吧。” “奴婢不是。”那嬷嬷闻言连忙说道,却不料那少女已然不耐,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本宫进去休息片刻,你们好好看着兰贵人,但凡有一点异动,立刻拿下,按宫规处置。”说着一摆手,便往内室去了。 那嬷嬷见状顿时皱了皱眉头,自己娘娘便是地位尊贵,到底年纪太小,在家中又是娇生惯养的,平日里虽说还能保持沉稳,可是一旦遇上事情,到底是谁不够稳重。 看着在太阳下还气定神闲的杏贞,老嬷嬷沉吟片刻后招来一个小宫女,在她耳边说道:“你且去告诉兰贵人,说是娘娘正在小睡,一时半会儿见不了她,请她往偏殿歇息等候。” “可是娘娘说……”小宫女闻言顿时迟疑了一下,话还没说完就见老嬷嬷脸色一,打断她说道:“老身的话还不管用了是怎么的,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好了,有什么事只有老身担着。” 那宫女见老嬷嬷动怒,也不敢多说,连忙点点头,跑出去请杏贞往偏殿休息。 杏贞看着眼前的小宫女顿时一愣,挑了挑眉,听说贞贵妃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本以为没有多少手段,没想到现在却是将这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使的倒是挺好,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却又不至于太过分,松弛有度,浑然是个老手啊。 也是杏贞相差了,按着那贞贵妃的意思是要好好的给杏贞一个下马威,煞煞她的微风,可是那老嬷嬷却是想着今日杏贞初次入宫便前来请安,在礼法上没有半点过错,若是真的晒出个好歹来,怕是就要传出贞贵妃善妒的名声。 到时候便是贞贵妃是内定的皇后娘娘了,怕是宫里也要起些波澜,更何况新进宫嫔具是万岁爷和康慈皇贵太妃亲自挑选的,一入宫便被训斥,岂不是说万岁爷和皇贵太妃识人不明,到时候怕是贞贵妃娘娘直接得罪两尊大佛,反倒不美。 正是因为两人心中所想起了冲突,反倒叫杏贞有所误会,日后高看贞贵妃不少,便是因此而来。 “有劳了。”杏贞当即朝那小宫女点点头,跟着她一同往那钟粹宫偏殿走去,约么半个时辰的功夫,那贞贵妃方才醒过来,听闻老嬷嬷让人将杏贞请了进来,顿时不悦,皱起了眉头,可是想着那老嬷嬷乃是额娘亲自挑选准备的,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却是将这一点压在了心里。 第十章 初见 却说杏贞在那偏殿之中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感觉肚子都快被茶水装满了,这才见一个小宫女上前,“见过贵人小主,娘娘有请。” 杏贞闻言这才放下手中茶盏,同那宫女一并往正殿走去。 方入正殿,便见淑慎温和高悬于匾额之上,看着那几个大字,杏贞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对于杏贞这等才学广博,更是执掌天下权柄,无数文人墨客俯首称臣的天下第一女相而言,乾隆的那几个字风骨全无,不上不下,当真算不得什么好字。 在那匾额之下,便见贞贵妃身穿一袭紫红色鸾鸟朝凤的旗装,气质雍容的坐在主位之上,分明稚嫩的脸上却是刻意营造出一股母仪天下的傲意,不见半点威仪,反倒是透着几分可笑。 当然,杏贞非但不会笑,反倒是要做出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只见杏贞上前一步,福身道:“奴婢储秀宫贵人叶赫那拉氏,见过贞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杏贞谦卑的模样,贞贵妃很是得意,到底年纪不大,便是刻意维持脸上庄重,多少还是显露出一丝来,杏贞看似低眉顺眼,一双眼却是不着痕迹的将贞贵妃的表情尽收眼底,暗道贞贵妃便是有几分本事到底初入宫闱,到底未经磨砺,宝剑不曾开封,又能有多少威力。 见杏贞态度谦卑,贞贵妃心情大好,正欲叫起,便见杏贞那长长的颈脖宛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正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未见全貌尚且如此,若是真的窥见真容,该是何等的貌美。 要说贞贵妃骄傲也骄傲,毕竟出身满洲大族钮祜禄氏,一入宫便是嫔位,数月之间便荣升贵妃,尤其是内务府隐隐有风传来,说是在敕造皇后服制,这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可是贞贵妃样样都好,唯独是样貌不算出众,虽说咸丰帝不曾对她说过半点不好,可是贞贵妃年纪小却不是傻子,每每见咸丰帝对其他的女子眼前一亮,看着自己就只有平平淡淡的尊重,贞贵妃便一阵来气。 如今却是将这股怨气迁怒在杏贞身上,也不叫起,反倒是转过头看向老嬷嬷,笑道:“魏嬷嬷,本宫不是说过了本宫不过小睡片刻,有什么事情马上来报的吗?怎么兰妹妹前来拜见,你都不叫本宫起来,倒叫妹妹久等,传出去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到是本宫不通情理,不会教导下人呢?” 听到这话,魏嬷嬷一惊,贞贵妃这话说起来是在笑,可是魏嬷嬷何等精明,那里不知道贞贵妃这是对自己请兰贵人进来等候有所不满了,要不然也说不出不会教下人的话,这不是分明在指责自己阳奉阴违吗? 想那魏嬷嬷一心为了贞贵妃好,贞贵妃作为日后的皇后,不同于寻常妃嫔,要的就是大度,母仪天下,这宫里的女人,便是再怎么得宠,又怎么能越得过她去,一味地争宠反倒落了下乘。 所以魏嬷嬷才会将杏贞叫进来,为的便是给贞贵妃营造一个好名声,却不成想她这么想不错,但贞贵妃如今不过年方十五,又是刚刚进宫的,便是家学不错,到底少女性子,那里就能和这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嬷嬷比,沉不住气也是必然。 魏嬷嬷的表情虽小,可是杏贞上辈子在朝堂后宫叱咤风云那么多年,便说是个人精也说得过去,那魏嬷嬷的表情那里瞒得过她的双眼,心思流转之间便将二人之间的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顿时心中有数。 魏嬷嬷虽然无奈,却也知道不能在此时顶嘴,只能强笑一声,轻轻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赔笑道:“娘娘说的是,都是奴婢的错,只是娘娘您看,这兰贵人小主还行着礼在,您看是不是先让小主起来才是?” 见魏嬷嬷服软,贞贵妃心里的怒气也少了不少,而且她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一直令杏贞跪着,反倒落欺压低位妃嫔的名头,连忙拍了自己的头一下。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妹妹还拘着礼在,快起来快起来,把昨个儿万岁爷刚刚赏给本宫的君山银叶拿来给兰贵人尝尝,来人,快给兰贵人看座。” “多谢娘娘恩典。”杏贞这才缓缓起身,魏嬷嬷见状又是心里一惊,这兰贵人遭遇这么大的下马威不仅神色不改,而且蹲了这么久身形不晃,一举一动好似标尺量就一般,透着一股别样的韵味,就是这一点,宫里的老嬷嬷也做不到,日后必是娘娘心腹大患。 很快,便见一个宫人端着一个托盘上来,红漆的托盘之中,一盏青瓷茶碗显得格外温润,好似玉石一般,杏贞接过茶盏,打开来闻了一下,顿时面露惊异之色,赞叹道:“好茶。” 听到杏贞的夸赞,贞贵妃顿时勾起唇角,笑道:“那是,这可是御赐的贡品,一年也不过几两罢了,万岁爷不爱喝,给康慈皇贵太妃松了一些,剩下的都在本宫这里了,兰妹妹不妨尝尝,若是喜欢,本宫送你一点就是。” 杏贞顿时点了点头,腼腆的好似懵懂少女一般,轻轻的喝了看一口,顿时眼前一亮,一双眼睁的大了几分,惊叹道: “香气清鲜,茶色浅黄,味甜爽口,回甘绵长,好茶,当真是好茶,这等好东西,怕是奴婢这辈子也难得喝上一次吧。”说着杏贞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若是常人这么说,怕是贞贵妃虽然得意,倒也有限,可是见杏贞这么说,贞贵妃顿时兴致盎然,加上杏贞脸色赞叹,羡慕之色不似作假,简直戳中贞贵妃的心坎,霎时间,这样貌出众的杏贞在贞贵妃眼中也顺眼了不少。 “妹妹说笑了,不过一点茶叶罢了,妹妹若是想喝直言便是,来人,再给兰贵人上一杯。” “多谢娘娘恩典。” 见状,杏贞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速度之快,便是魏嬷嬷也不曾察觉,更不要说这宫里的其他人了。 第十一章 云嫔 就这样,两人一个有意奉承,一个有意显摆,一时间倒是宾主尽欢,尤其是杏贞本就是女官出身,后来入主后宫,执掌天下权柄,既得利于她那无双的智谋才学,其中有一点也是少不了的,便是这说话之道。 想当初,上官婉儿周旋于武后,太平公主,韦后和一众朝臣之中都游刃有余,那些闪耀古今的人物杏贞都尚且应付的来,更不要说眼前的贞贵妃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罢了,便是魏嬷嬷,也不过是被围困在时代之中的小家子气的老嬷嬷罢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贞贵妃便对杏贞好感大增,那魏嬷嬷虽说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可是真要她说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话她也说不出半点,只是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一定要提醒娘娘小心这兰贵人才是。 正说话的时候,忽然见门外一宫人三步并作两笔走进来,凑到魏嬷嬷耳边嘀咕了两句,魏嬷嬷顿时点点头,摆摆手让那宫人下去了,凑到贞贵妃跟前道:“娘娘,云嫔娘娘求见。” 魏嬷嬷这话一出,整个气氛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起来,贞贵妃的脸色顿时一变,虽然她极力克制,可是杏贞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愤恨之色,不过很快,这丝愤恨之色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淡然模样。 “是吗,还不快请云嫔妹妹进来。” 只看贞贵妃说话的样子,那是半点看不出刚刚愤恨的模样,不过杏贞却是明显注意到那贞贵妃手中已经被捏成咸菜的锦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很快,杏贞便看到一个身影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杏贞连忙站起来,微微颔首,飞快的扫了那人一眼。 只见来人身穿一身水蓝色的旗装,因为只是扫了一眼,看不见衣服上的花纹,只觉得行走之间好似流光闪烁,可见是上好的丝绸,随意的梳着一个小两把,不似眼前的贞贵妃穿金戴玉的,两朵玉兰簪花宛如真的一般别在都上,当真是人比花娇,花无人俏。 只是匆匆一眼,便让杏贞明白为什么这潜邸之中侍妾不少,唯独只有这武佳氏被册为一宫主位了,只看她略施粉黛,淡扫峨嵋的模样比之贞贵妃便不知强出多少,一双秀目更是宛如一汪春水一般,水光潋滟,通体透着一股娇柔美感。 正所谓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却是最惹男子怜惜的模样。丽质天成,美艳不可方物。 “嫔妾参见贞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与那装束相同的便是那一声几乎甜到发腻的嗓音,不说别人了,便是杏贞这等女人听了都感到身上一酥。 听到这话,贞贵妃的脸色却是愈发难看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掩盖不住的厌恶,杏贞分明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涌起的不悦压制,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手,“云嫔妹妹起来吧,本宫听闻妹妹今日身子不适,怎么不在宫中好生休养,倒是跑到本宫这里来了,这要是万岁爷怪罪下来,本宫可吃罪不起呢?” 贞贵妃这话说的像是关心一般,可是杏贞知道这是在讽刺云嫔装病。 云嫔听了却是微微一笑,浑不在意,没有接茬,而是转过头看向杏贞,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笑道:“哟,这位妹妹是?怎么没有见过?是贵妃娘娘宫里新来的宫人吗?” 杏贞闻言心里一愣,随即冷笑,这云嫔未免也太嚣张了些吧,自己怎么说也是妃嫔出身,身上所穿也是贵人服制,她云嫔在宫中数年难道还认不出来不成,可见是在故意贬低自己。 想到这里,杏贞当即沉下脸,随意的朝云嫔福了福身,“婢妾储秀宫贵人叶赫那拉氏,见过云嫔娘娘,娘娘吉祥。” “原来是兰妹妹啊。”云嫔故作惊讶的捂着嘴道,“恕姐姐眼拙,一时没有认出来,还请妹妹见谅,本宫这里给妹妹赔不是了。”说着云嫔便随意的朝杏贞福了福身,杏贞那里敢受这一礼,却是连忙闪开身子。 “娘娘这是做什么,婢妾可受之不起啊。” 云嫔见杏贞闪开,眼神微微一沉,随即笑道:“当得当得,怎么说也是本宫的不是,妹妹若是不接受,岂不是看不起本宫不成。”说着便又要拜下去。 杏贞算是知道了,这云嫔是执意要给自己按一个尊卑不分的罪名了,要是自己真的受了她这一礼,怕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也是杏贞从未遇上过这等从低等侍妾一步步爬上来的妃嫔,一时有些不适应。 那贞贵妃见杏贞被云嫔为难,心里既舒服又不悦,舒服的是见杏贞这等样貌之人也被压的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不悦的是相比较于杏贞,云嫔更加令贞贵妃愤恨,况且云嫔当着自己的面为难杏贞,简直丝毫不给自己面子。 当即贞贵妃朗声道:“好了好了,云嫔妹妹就不要为难兰妹妹了,若是真的有心,不妨送上两份贺礼,一来给兰妹妹赔不是,二来也算致歉了,这般胡闹成何体统。” 贞贵妃这么说了,云嫔也只得作罢,当即笑笑:“还是贵妃娘娘说的有礼,嫔妾受教了。” 几人刚刚送了一口气,就见那云嫔脸色一变,只听啪的一声,云嫔一个耳光便甩在身后的婢女身上,这一下来的突然,却是将在场所有人包括杏贞都吓了一跳。 “你这没有的奴才当真没有眼色,居然连兰贵人小主都不曾认出来,害得本宫误会,冒犯了妹妹,好在兰贵人大度,要不然本宫非要拔了你的皮不可,贞贵妃娘娘的话你都听到了,回去好生准备贺礼,若是兰贵人不满意,小心你的皮。” “是,是,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那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 第十二章 交锋 云嫔这才作罢,转过身看向杏贞,赔笑道:“妹妹,都是这丫头不懂事,冲撞了妹妹,不过本宫已经帮妹妹教训过她了,此事便如此揭过,妹妹以为如何?” 听到这话,杏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自己今日方才入宫,这云嫔便如此不加掩饰的打压,到底所谓何事,看似给自己出气赔礼,不过是给自己强行按上一个小气暴虐的名头,不着痕迹的扫视了那四周一眼,果不其然,只见那些宫女面上一个个都是恭敬有加,可是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恐惧。 心中冷笑,杏贞面上却是微微颔首,“娘娘都这般做了,婢妾又有什么可说的呢,不过娘娘未免误会婢妾了,左不过认错人而已,婢妾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况且婢妾出身着实不高,比不得贵妃娘娘这样满洲贵女出身的也是常事。” 见杏贞这般服软,还拍了贞贵妃的马匹,云嫔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鄙夷之色,还没来得及接话,便见杏贞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却是扑哧一笑。 云嫔顿时皱紧了眉头,“妹妹笑什么?” “婢妾没有笑什么,只是婢妾出身不高,难免被人认作是寻常宫女,不免想起娘娘出身似乎也算不得多好,难怪这般恪守规矩,想来也是因此之故,便是有些过激的举动,倒也说得过去了。” 这却是直接揭了云嫔的老底,比较云嫔不过包衣出身,否则以咸丰对她的喜爱,此刻至少一个妃位是跑不了的,这如何让云嫔能忍。 更不要说杏贞还说云嫔之所以这么道歉不过是因为自己自卑,小家子,以己度人才会如此,顿时令云嫔脸色一变,正准备说些什么。 那贞贵妃见一直以来都恨不得压自己一头的云嫔被杏贞讽刺的无话可说,顿时感到心中痛快,眼见云嫔还待说话,连忙打断话头,将这事定下来。 “兰贵人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偏颇了,云嫔妹妹便是出身低微,到底样貌出众,才德具备,深得万岁爷喜爱,那里还有那般小家子气,不过恪守礼法罢了,云嫔妹妹也不要动怒,那宫人不过小错,掌箍已然算是重刑了,快坐吧。” 见贞贵妃就这么将罪责推到自己身上,云嫔的脸色变了又变,有心再说上两句,到底顾忌贞贵妃身份太高,只得咬咬牙,心中给杏贞狠狠的记了一笔,却是忍气坐了下来。 方才坐下,云嫔便看到杏贞手中杯盏,顿时计上心头,却见面带笑意,看向贞贵妃道:“贵妃娘娘,若是嫔妾没有看错的话,这兰贵人手上的应该是那贡品君山银叶吧。” 贞贵妃闻言顿时面露得意之色,瞥了云嫔一眼道:“云嫔妹妹倒是好见识,不错,这正是君山银叶,乃是昨日万岁爷特意赐给本宫的,阖宫之内,除去康慈皇贵太妃之外,便只有本宫这里有了,怎么?妹妹也喜欢不成?” “不不不,娘娘误会了。”云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连连摆手道,“嫔妾最好绿茶,这君山银叶却不是嫔妾所爱,只是昨日万岁爷歇在嫔妾那里,本说要赐君山银叶给嫔妾,被嫔妾婉拒,不想居然是娘娘喜欢,倒是这君山银叶的福分了。” 听到这话,贞贵妃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住了,原本闻起来香气扑鼻的君山银叶似乎也变得腥臭无比,令人作呕。 原来这君山银叶居然是云嫔不要之物,贞贵妃顿时感到莫大的羞耻涌上心头,尽管极力克制,到底还是忍不住,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那精致的青瓷茶盏在抖动之中叮铃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捏碎一样。 云嫔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一旁的杏贞见了却是微微摇头,这贞贵妃便是地位尊贵,到底年纪轻轻,手段太少,心性也不够沉稳,便是心中狂风大作,面上也当是沉稳有度才是,这么点刺激就这么大动静,看来还得自己帮衬一二才是。 想到这里,杏贞当即笑笑,“云嫔娘娘却是说笑了,具婢妾所知这君山银叶似乎昨日上午才到宫里,直接就拿去了俸给了康慈皇贵太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赐给贵妃娘娘的,不过按着宫中规矩,应当不会在晚上,也等不到娘娘面圣之时,又何来娘娘不喜一事呢?” 听到这话,云嫔脸上的笑意一滞,贞贵妃顿时醒悟过来,这君山银叶乃是自己昨日傍晚得到的,那云嫔面圣乃是夜里,有怎么可能是她嫌弃的呢,可见这云嫔是故意气自己,想到这里,贞贵妃顿时变了脸色,就要发怒。 云嫔见状连忙说道:“这样啊,本宫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对着茶叶知之甚少,上次的应该是毛尖,被本宫错认成君山银叶了,真真是闹笑话了。” 却是云嫔知道一旦贞贵妃率先发威自己就没有退路了,不若壮士断腕,先服个软,那贞贵妃要是再揪着不放的话,就算是自己的错,也能给她泼一盆脏水。 果然,就在贞贵妃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那魏嬷嬷连忙说道:“娘娘既然只是弄错了,那也没什么了,不过今日娘娘两次弄错事情,便是算不得大事,到底也有碍宫中声誉,娘娘身为一宫主位,这等错误却是不该。” “贵妃娘娘,依奴婢的意思,不如就让云嫔娘娘抄写宫规三卷,以作惩戒好了。”只见魏嬷嬷不停的对贞贵妃使眼色道,贞贵妃一团怒火憋在心中发布出来,十分不愿,但见魏嬷嬷是在坚持,却也不得不点点头。 “既然如此,就按嬷嬷说的办吧,云嫔妹妹,你以为呢?” 听到这话,云嫔还待说些什么,却见贞贵妃目露寒光,顿时心中一凛,连忙应了下来,“嫔妾多谢贵妃娘娘恩典。” “既然如此,那妹妹便跪安吧,兰贵人,替本宫送云嫔妹妹回去。”贞贵妃心中有气,生硬的砸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第十三章 试探 若是平日里,贞贵妃如此给云嫔甩脸色的话,怕是云嫔早就不知道借故发作多少次了,可是如今乃是云嫔自己惹恼了贞贵妃,却也不敢再有半点以往嚣张的模样,虽说心里满是不悦,却也只能忍下了。 看着云嫔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杏贞却是越发放下心来,如今后宫之中主位高悬,不过隐形皇后贞贵妃和云嫔两个人罢了,这两个人,贞贵妃徒有高位,心计不足,不足为虑,云嫔虽说有几分小聪明,深究起来也不过尔尔,一时间对于这咸丰的后宫,杏贞却是失了不少兴致。 想到这里,杏贞倒也没有继续刺激云嫔的意思,见云嫔狠狠的看过来也只是笑笑,“娘娘承乾宫就在这钟粹宫左右,婢妾的储秀宫却是在那西六宫,不便相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婢妾告辞了。” 也不管那云嫔噬人的目光,起身便带着几个侍女一路回储秀宫不提,方才行至宫门口,杏贞便借口要休息,将那安从云和几个侍女一并打发了。 寝殿之中,只见偎红扶着杏贞坐下,倚翠上前道:“小主,这储秀宫里奴婢已经四处打量过了,并无半点异样,而且现在小主寝殿之中所用的东西奴婢也一一看过了,都是内务府敕造,没有一点不妥之处。” “如此甚好。”杏贞顿时送了一口气,虽说方才在钟粹宫中已经大致知道无论是贞贵妃还是云嫔都算不得什么强劲的对手,可是后宫之中一步错,步步错,到底还是安全起见的好,否则若是寝殿之中都无半点安全可言的话,到真是有些棘手了。 偎红闻言也是笑笑,“这宫里的大概情况奴婢也打听了一番,宫中妃嫔不多,除了钟粹宫贞贵妃娘娘和承乾宫云嫔娘娘之外,便只有永和宫春贵人,景仁宫伊尔根觉罗答应和鑫常在三位小主。” “至于此次与小主一同入宫的两位小主,其中丽贵人在永寿宫,那婉常在却是与云嫔娘娘同居承乾宫,至于其他的事情,时间太短,奴婢倒还没有弄明白,不过这储秀宫中的几位宫人底细奴婢倒是打探了一番,待夜里编辑成册再交给小主审阅。” “你有心了。”杏贞点了点头道,正待说些什么,便见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随后便安从云的声音传来,“贵人可起了,奴婢有事求见。” 杏贞闻言顿时看了偎红一眼,偎红点点头,上前开门引那安从云进来,安从云当即走到杏贞跟前,福身道:“奴婢见过兰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见安从云口称贵人而非小主,杏贞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样之色,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姑姑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回小主的话,刚刚敬事房前来传旨,说今日万岁爷翻了小主的牌子,让小主好生准备一番,晚上那鸾凤宝帐车便会来接小主往养心殿侍寝了,大喜啊。” “此言当真?”听到这话,杏贞的脸上也是闪过一丝喜色,作为曾经做过宫妃的杏贞而言,怕是再没人能比她更加明白这代表什么了,作为新进宫嫔中的第一位侍寝的妃嫔,怕是那咸丰帝对于自己的印象格外深刻了吧。 “这等大事奴婢怎么敢诓骗小主呢,那传旨太监还在门外侯着呢,小主若是不信不妨传进来问问,不久知道真假了?”安从云连忙笑道。 杏贞这才放心下来,“那就不必了,想必姑姑也不敢假传圣旨不是,既然那传旨的公公还在门外等候,就劳姑姑帮着我打赏他一番,也算沾沾喜气了,偎红,看赏。” 偎红闻言连忙上前,从怀里拿出两个荷包来,将其中的一个递给安从云,笑道:“姑姑今日忙前忙后的,辛苦不少,这是我们家小主赏给姑姑拿去喝茶的,还请姑姑不要嫌弃才是,至于这个,有劳姑姑交给那传旨的公公,沾沾喜气,也不算私相授受了。” 安从云闻言连忙接过荷包,看也不看的塞进袖管之中,说笑道:“多谢娘娘赏赐,奴婢知道了。” 说着那安从云转身欲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却是转过身子,迟疑的看了杏贞一眼,低声道:“小主,还有一件事奴婢却是要给小主提个醒才是,奴婢听说万岁爷翻了小主的牌子不久,那承乾宫云嫔娘娘便招了太医,说是身子不利索,万岁爷已经往承乾宫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挂碍啊?” 听到这话,杏贞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厉色,很快便恢复如初,好似没事人一般,淡淡的说道:“云嫔娘娘的身子不利索是宫里出出了名的,便是有些不舒服也是自然,万岁爷素来重情重义,云嫔娘娘又是自潜邸中便侍奉万岁爷的老人了,万岁爷过去看看也是自然,怎么会有什么挂碍呢,姑姑却是多虑了。” 碰了一个软钉子,安从云不由讪笑两声,“贵人说的是,贵人说的是,万岁爷自然是重情重义的,也重规矩的,是奴婢多心了,既然如此,那奴婢这就下去了,也免得那传旨的公公久等了。” 杏贞对此也是不可置否,没有说什么,安从云见状连忙退了出去。 安从云刚刚退出去,杏贞的脸色就整个沉了下来,当即扫向偎红,沉声道:“偎红,从今儿个起好好盯着安姑姑,不要有半点懈怠。” “是。”偎红连忙点头,随即看了杏贞一眼,狐疑道:“小主可是怀疑这安从云是别人安插的钉子?要不要奴婢去探探她的底?” “不用。”杏贞摆了摆手,“这安从云是不是被人的钉子我不知道,不过看今儿个的表现,至少不是贞贵妃和云嫔的人,至于她刚刚的话,看上去好似是在算计我,可是真的细想下来更多的还是提点与试探,现在敌我未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才是,眼下最关键的,反倒是应对那云嫔。” 第十四章 应对 “云嫔娘娘?” “不错。”杏贞点了点头,“今日我去钟粹宫见贞贵妃,那云嫔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了,本来此事倒也于我无关,可是那云嫔处处针对于我,被我落了面子,如今万岁爷刚刚召了我侍寝,那云嫔身子就不舒服了,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我可不信。” 偎红闻言恍然,“小主是说那云嫔娘娘是假意说自己身子不适,为的是想要惹得万岁爷的怜惜,拖住万岁爷不让万岁爷到小主这里来,借此落小主的脸面,给小主一个教训。” “非也。”杏贞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那云嫔非但不会拖住万岁爷不来储秀宫,相反,我看那云嫔还会极力促成万岁爷到储秀宫来才是。” “这是为什么?”一旁的倚翠听了却是微微一愣,“按着小主的话说,那云嫔娘娘和小主过不去,应该千方百计阻止小主承宠才是,怎么好端端的还会促成万岁爷到储秀宫来,这,这不是再给自己添堵吗?” 反倒是偎红沉吟了片刻,看了杏贞一眼,“方才安姑姑说万岁爷素来重情重义,也极重规矩的时候奴婢就觉得似乎是话里有话,却又不明白安姑姑所言何意,可是现在小主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有些明白了。” “想必这重规矩的意思和小主是一样的,新进宫嫔承宠乃是祖宗家法,云嫔娘娘虽然得宠恐怕也不敢在这祖宗家法上动手脚,毕竟宫里虽说没有太后,到底那王室宗亲,还有康慈皇贵太妃还在,还容不得云嫔娘娘胡来。” “既然万岁爷会来,那娘娘还担心什么?”倚翠闻言这才明白过来,随即看向杏贞,却见杏贞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偎红看了杏贞一眼,见杏贞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安姑姑所说的重规矩恐怕可以一分为二来看待,一则是告诉小主,万岁爷今日一定会来储秀宫,叫小主不要担心。” “至于这二,恐怕就是要小主小心了,那云嫔娘娘怕是会在这个上面进行一番挑拨,万岁爷若是先入为主的话,今晚的宠幸恐怕不是好事,反倒是祸患了,云嫔娘娘这一手虽说不甚高明,倒是有效的紧啊。” “什么?”倚翠顿时捂住了嘴,“这可如何是好,小主,要不要奴婢也用点手段,让小主脉象看起来有些不适应,总之先将今晚避过去再说。” “不必。”杏贞闻言却是面色不该,直接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嫔已经出招了,若是我今日真的退去了,怕是阖宫之内再无我立足之地,况且妃嫔新进便传出身子不适,怕是日后万岁爷因此厌弃于我也说不准,这个险不能冒。” “那该怎么办?”倚翠连忙问道,偎红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头,感到此事甚为棘手,却见杏贞闻言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偎红倚翠,侍奉我沐浴更衣,我自有定计。” 见状,二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杏贞心中已有定计,连忙点了点头,侍奉她沐浴更衣不提。 与此同时,那储秀宫一出偏远的厢房之中,只见安从云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好不自在,一宫女打扮的少女跪在床榻边,给她捶腿,低眉顺眼的,将面目遮掩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轻声问道:“姑姑,您说这兰贵人能够度过今天晚上这一劫吗?” 安从云听了这话微微睁眼,浑然似没睡醒的模样一般,随意嗯了两声,无所谓的说道“能不能度过就看她的本事了,反正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能够插手的了,若是这兰贵人真有本事,我也乐得储秀宫摊上个有本事的主子,若是没本事,也不过在等几年罢了,早就习惯了不是么?” 听到这话,那少女的手却是微微一顿,很快便恢复正常,似乎刚刚那一下只是幻觉一般,只听得轻笑一声,状似无意的说道,“奴婢看这兰贵人不像是那些没有脑子的八旗贵女,样貌也是顶尖的,就算是有些不足之处,却也瑕不掩瑜了,姑姑就没有想过帮衬一把,也好过在等几年吗?” 听到这话,安从云顿时睁开了双眼,一双秀目好似利刃落在那少女的身上,似乎能够将那少女看透一般,若是常人在这样的目光下怕是早就坐不住了,可是那少女却是浑然未觉一般,自顾自的捶着腿,好似那炽热的目光并不是落在她的身上一样。 好半晌,安从云这才收回双眼,缓缓的靠在床榻之上,“丫头啊,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在宫里,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性,一天不成就两天,两天不成就三天,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三年,总有一天会等到你想要的,但这个关键就是要稳,一定要稳。” “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天下的事是这样,这宫里的事更加是这样,不能,一旦急了,那可不是吃不吃得上热豆腐的事情,每年入宫的宫女不少,可是能够活着出去的能有几个,丫头,我言尽于此,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好了,你出去吧,我这儿用不上你了。”说着安从云摆了摆手,那少女的手顿时握紧了一分,却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便起身出去了。 等到少女出去之后,安从云一双紧闭的双眼这才睁开来,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夜幕渐渐降临的时候,房门才重新被人敲响。 “安姑姑,晚膳的时间到了,您看要不要去兰贵人那里看看晚膳如何了?” 听到这话,安从云这才回神,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喃喃道:“天黑了,也不知道那兰贵人准备的如何了。”摇了摇头,随即朝门外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来。” “是”那声音答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十五章 侍寝(上) 稍稍收拾了一番,安从云便起身往寝殿走去,只见偎红站在寝殿门外,一见安从云走来便迎了上来,“姑姑不再自个儿房里歇着,怎么又回来了?” 安从云闻言笑笑,“偎红姑娘好,这不是小主今日第一次进宫,奴婢担心这宫里的膳食小主用不惯,过来看看,小主可在用膳。”说着安从云指了指寝殿。 “晚膳刚刚送来,小主正用着在,说来小主倒是和姑姑心有灵犀,想着姑姑兴许会来,特教奴婢在门口侯着,不想姑姑真的来了,真真是巧了,快进来吧。”偎红笑笑,当即领着安从云走进寝殿。 方进寝殿,安从云便见那杏贞坐在桌子旁,倚翠则在一旁小心的侍奉着,扫了一眼那桌上的膳食,安从云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杏贞见状,却是笑道:“安姑姑来了,怎么一进来就皱着眉头,可是这膳食制式有什么不妥之处不成?” 安从云闻言连忙福身,“奴婢见过兰贵人,贵人万福金安,这膳食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确是贵人的份额没错,只是这大晚上的,这膳食未免太过油腻了些,对身子怕是不怎么好,要不奴婢去御膳房说一句,帮小主换一份如何?” 说着,安从云有忍不住扫过那一桌的膳食,虽说各个精致,可是安从云在宫中多年,那里看不出来这些膳食具是油腻之物所作,看起来卖相极佳,若是真的吃了怕是腹胃不适,这到也罢了,可是今晚杏贞却是要面圣的,若是油烟味道过重的话,怕是因此失宠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般来说,宫中妃嫔一到夜里便少有进食,便是进食也不过吃些糕点瓜果之类的,一则保持身材,二则不会冲撞龙颜。 安从云这话便是为了提醒杏贞不要再吃了,却不料杏贞微微一笑,却是浑不在意的说道:“无妨,我在家中之时倒也如此,此物看着虽说油腻,却也养人,再说了,我不过贵人份例,那里经得起这般折腾,换来换去反倒是可惜了,就这么吃吧。” 说着还在安从云满是不赞同的注视下吃了起来,见状,安从云眉头越发皱的紧了,张了张嘴,到底也说不出什么来,又看向杏贞,只见杏贞发髻散乱,随意的搭拢这一件衣服,衣服不修边幅的模样。 看到这里,安从云心里暗暗摇头,好食荤腥油腻之物,不修边幅,这兰贵人到底是听懂了自己的话没有,若是听懂了,不思好生应对云嫔娘娘,反倒是越发的自暴自弃了还是怎么的。 这么想着,安从云心就是一冷,难不成自己真的还要等到又一个三年才能等到一点希望吗? “既然娘娘还算满意,那奴婢也就放心了,宫中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情要奴婢去处理,奴婢就不叨扰娘娘用膳了,奴婢告退。”想到这里,安从云自觉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当即挂上得体的笑容,福身道。 见状杏贞也不阻拦,甚是无意的点了点头,却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安从云却是越发的窝火起来,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行至门口,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一样,安从云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杏贞却是一愣,怔在当场,不见半点动静,偎红见状不由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安姑姑这是怎么了?” 安从云这才回过神来,嘴上咧开一个笑容,“无事无事,刚刚想到一点事,本以为弄错了,不成想是我想左了,多谢偎红姑娘关心,告辞了。”说着安从云带着满脸的笑意便回去了,虽说脚步未变,却是分明轻快了不少。 偎红见状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收,走进门来,笑道:“小主,看来真的如您所料,那安姑姑是真的想要依仗您什么,虽然不知道她目的何在,至少不会是其他人的钉子了。” 杏贞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倚翠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小主自然是料事如神的,可是我看那安姑姑也不简单,小主一没有半点提点,二没有任何示意,那安姑姑居然能够看出小主的心思,就这份眼力而言便丝毫不下于偎红你,若是真的能将其收归小主麾下,倒也算增加了一员大将呢?” “你这小妮子,倒还知道大将了呢?”听到这话,杏贞忍不住白了倚翠一眼,笑道。 倚翠闻言嘿嘿一笑,“那是,小主别看倚翠识人论事比不上偎红姐姐,可到底也是小主教出来的,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三人正谈笑间,便听到门外三声清脆的铃响,三人具是一愣,还是偎红率先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向杏贞,沉稳的眸子中第一次有了慌乱之态,“小、小主,鸾凤宝帐车来了。” 反应过来的杏贞却是沉稳如常,抬眼看向紧闭的宫门,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纵横盛唐,执掌天下权柄的上官昭容,而是这大清后宫之中一个小小的贵人了,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涌起的那点思绪压下后,杏贞这才转过头看向门外,淡淡的说道:“既然车来了,便请他们进来吧。” 听着杏贞毫无波澜的话,偎红倚翠具是一愣,不同于来自盛唐的杏贞,偎红倚翠到底是大清朝土生土长的少女,便是有杏贞调教,到底还是深受这世俗礼法的钳制,深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因此面对这般淡然的杏贞,两人多多少少有些呆愣,好在杏贞在二人心中几乎已经神化,不过稍稍一愣之后二人便点了点头,倚翠扶这杏贞坐上床榻,偎红则是起身往宫门之外请接引太监进来。 只见三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走进门来,打了个千儿,“奴才参见兰贵人小主,小主万福金安,还请小主上鸾凤宝帐车。”说着便见两个小太监上前,将手中明黄色的龙被打开,好似屏风一般展开在杏贞身前。 第十六章 侍寝(中) 看着这床明黄色的锦被,早就知道会是怎么回事的偎红倚翠忍不住小脸一红,微微侧过脸去,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不自然。 相比较而言,本应该侍寝主角的杏贞反倒是面色不改,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三个小太监,手里展开的也不是一床锦被而是一件锦衣华服一般,却是浑不在意的将衣袍解开,赤条条的走到锦被前,看着有些呆愣的小太监微微皱眉。 “还愣着干什么,莫要误了时辰才是。” 听到这话,那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挥了挥手道:“快,快将兰贵人裹起来,莫要让小主着凉了。” 那两个小太监这才连忙用锦被将杏贞裹了起来,好一个春卷一般,只有那张秀丽的面孔还露在锦被之外,那为首的小太监看着自始至终便是连脸色都不曾变上一分杏贞,心里忍不住暗暗嘀咕起来。 这些年来,作为敬事房的人,这小太监倒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虽说未曾见过几个新进宫嫔,可是咸丰帝素来好色,这宫里被宠幸的宫女也不再少数,每个第一次面对需要赤条条的被带去养心殿的宫女或是妃嫔,要么羞愤欲死,要么脸色绯红。 就算是已经侍寝不止一次,甚至还得宠过一段时日的宫嫔在面对侍寝这等事情的时候都不可能半点反应没有,而想杏贞这样,不是强行装出来的淡然,而是真正的淡然,丝毫不在意赤条条的出现在几个阉人面前,被裹成春卷也浑不在意的妃嫔,这小太监还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哪怕是裹在锦被之中都难挡容貌秀丽的杏贞,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贵人小主容禀,这待会儿上了鸾凤宝帐车,许是有些颠簸,还请小主见谅才是。” 杏贞闻言诧异的看向小太监,却是一眼就看出小太监的交好之意,闻言点点头,没有说些什么。 小太监倒也不恼,反倒是笑着指点两侧的太监将杏贞抬起来,言语之中却是带着多加小心的意思,虽说到底还是让杏贞有些不适,却也还能够忍受的住。 乾清宫乃是皇帝的寝宫,不比后宫之中诸多宫殿来的精致,但论巍峨大气,富贵荣华,却是不知胜过东西六宫许多,殿中多用金色,蟠龙盘柱,丹凤飞檐,麒麟宝座,处处显露皇家威仪,天子风范。 养心殿至雍正朝以来便是帝王寝宫,算不得如何金碧辉煌,却是肃然舒适,后殿之中,入眼便是一方偌大的龙床,明黄色的绣被在那昏暗的宫室之中想的格外显眼,两个小太监在为首那人的指点下将杏贞置于龙床之上,三人便悄然退去,偌大的寝殿之中便只剩下杏贞一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杏贞便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连忙收敛心神,下一刻,便见那寝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跨步走了进来,看那步履落下的动静,杏贞便知来人此刻的心情必定好不到那里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却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大清之主,咸丰皇帝,却说今日在钟粹宫中,杏贞落了云嫔的面子,更是导致云嫔不得不抄写宫规,要知道,云嫔不过是侍妾格格出身,大字不识几个,这抄写宫规听起来倒是简单,对于云嫔却是了不得的惩处了。 况且云嫔作为新帝登基之后潜邸之中册封为主位的第一人,向来得到咸丰帝的恩宠,便是一入宫便是高位,如今更是隐形皇后一般的贞贵妃也在她手中吃瘪好几次了,杏贞如今方才进宫便给她了这等屈辱,云嫔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何能忍。 是以刚刚回到承乾宫,便假借身子不适,令人去请咸丰帝过来,要说后宫之中,对于云嫔的宠爱,咸丰倒还真的是一等一的,听到云嫔身子不适,虽然知道不过是些小毛病不打紧的,倒也还是走了一趟。 不走还好,这一走,便见自己的爱妃身子单薄的依靠在书桌旁,苍白的小脸越发的惹人怜惜,眼角还挂着一滴不曾拭去的泪水,微红的双目不见半点红肿反倒是好似小兔子一般让人恨不得将其拥入怀中。 而事实上,咸丰也着实是将云嫔揽入怀中,细细的询问道:“爱妃这是怎么的,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云嫔闻言眼中顿时激起一丝隐隐水光,越发惹得咸丰心生怜惜,“嫔妾无事,让万岁爷担心了,只是今个儿不小心触怒了贵妃娘娘,娘娘慈悲,让嫔妾抄写宫规以儆效尤,说来也是嫔妾身子弱,没有写上几个字就撑不住了,还惊扰了万岁爷的安宁,真真是嫔妾的罪过。” 听到贞贵妃的名字,咸丰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贞贵妃和云嫔不对付的事情咸丰不是不知道,可是碍于云嫔得宠,贞贵妃素来不曾对云嫔下过手,今日又是所谓何事,难不成知道自己即将封为皇后,就猖狂起来了。 到底咸丰再怎么样都是皇帝,这别的本事或许没有多少,可是一旦牵扯上阴谋论之类的东西,怕是比谁都要来的敏感一些,一下子就想到贞贵妃,钮祜禄家庞大的势力,威胁帝位等等。 云嫔虽然不知道咸丰帝一下子想的这么多,可是见咸丰帝皱眉也多少担心咸丰帝会把矛头对准贞贵妃,云嫔虽然得宠,虽然嚣张,虽然在杏贞看来格局太小,手段太低,但有一点不得不说的就是云嫔十分的识时务。 别看云嫔得宠不将贞贵妃放在眼里,可是真的对贞贵妃怎么样,便是有十个胆子云嫔也不敢,真要是那么做了不要说贞贵妃背后的钮祜禄家不是好惹的,就是康慈皇贵太妃也不会放过她。 见状云嫔连忙说道:“其实倒也不是贵妃娘娘的错,说来说去还是嫔妾没见识,本来想在储秀宫兰妹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不想班门弄斧反倒是惹恼了贵妃娘娘,还请万岁爷不要误会。” 第十七章 侍寝(下) “兰贵人?”咸丰帝闻言一愣,脑海里顿时响起当日选秀之时自己所见的那个身影,虽然同样是身穿一袭青衣,可是那人看起来,却是宛如一朵空谷幽兰一般,远远看去,令人心旷神怡。 那份气度,和那张模糊不清却分明精致的面孔顿时落在那咸丰帝的心里,无关爱情,只是男人对于美丽的一种追求,说白来就是对皮色表象的贪婪罢了。 也正是那一眼,咸丰帝才会看上杏贞,赐予的封号更是如此,“兰”,在外人看来,咸丰帝极尽奢靡,可是在咸丰帝自己来说,一直想要做个勤政的好皇帝,说起来现在的咸丰若是拿到后世,怕也只是个刚入大学的热血青年,正是满腔热血的时候,兰之一字,与咸丰而言,堪称极高的赞誉。 想到那个身影,咸丰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晚翻了杏贞的牌子,顿时来了兴致,“兰贵人又怎么了,她今儿个不是才入宫吗?怎么还和爱妃起了冲突。” 咸丰突然热络起来的样子落在云嫔的眼里却是因为自己得宠,碍于贞贵妃的高位不好怎么办,突然发现兰贵人这只小鱼小虾,这才来了精神,不得不说女人一旦自以为是起来,比起男人的妄自尊大也是毫不逊色。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这样的……”云嫔见咸丰来了精神自然也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将今个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不过语言的艺术就在于同样的事情用不同的语气,不同的词语去叙述就能得到另外的效果。 在云嫔的诉说下,自己自然是好心好意,可是杏贞就是不怀好意,有意为难,在自己退让之后还死抓着不放,最终更是连自己也被贵妃责罚。 至于贞贵妃,在云嫔的诉说之中也虽说不能算一个恶人,却也绝对算不上一个好人,说的更贴切些,怕是助纣为虐,是非不分,乱掌宫权的名头是跑不了的。 “说起来嫔妾倒还没有什么,只是润春,万岁爷您也认识的,因为此事嫔妾还给了她一个耳光,可怜见的,这女子立足于世最重要的便是脸面,为了让兰妹妹消气,嫔妾不得不伤了她的脸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嫔妾,这么多年来,嫔妾早就和她情同姐妹,不想今日还有这么一遭,一想到那一巴掌,当真是打在她身,痛在嫔妾心里啊。” 说着,云嫔眼中又是涌起一层水雾,眼泪落在那长长的睫毛之上欲落非落的样子,简直能将一个男人的心都给揉碎了,更不要说咸丰了。 看着这一幕,咸丰简直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心疼的自然不用说,就是眼前的这云嫔了,至于愤怒的,不是对于杏贞,却也是对于杏贞。 只有咸丰帝自己知道,尚未坚固的杏贞对于他而言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并不在于杏贞的外貌如何,而在于当时咸丰帝看见杏贞的一个感觉,空谷幽兰,飘然若仙,在咸丰帝的心里,杏贞便是这么一个不存于世的精致的玉石一样的女子。 所以咸丰才会给她冠于兰这个即俗气,却又高雅到极致的一个封号,如今听到云嫔的话,真正让咸丰感到生气的不是云嫔被人欺负,而是让咸丰感到自己心中哪一个不染半点尘埃的明玉被墨汁溅射,自己那瑰丽的梦境出现了污点一般难以接受。 一时间,只见咸丰帝脸色不虞,呼吸重了不少,一旁的云嫔见了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那被鲜花汁子染得格外鲜艳的指甲随着玉手纤纤落在咸丰帝的身上,带着关切的看向咸丰。“万岁爷,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咸丰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满眼关切的云嫔,顿时感觉好受了不少,可是一想起今晚自己召寝了兰贵人,有因为是宫嫔刚刚入宫的第一日,自己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面上不好看,顿时更加不悦。 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缘故,才有了咸丰帝回到养心殿时那分明不悦的模样。 站在龙床之前,看着那被重重帷幕隔着,躺在龙床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影子的杏贞,咸丰帝伸出手犹豫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掀开眼前的帷幕,若是眼前的人真的不是自己当日所见的犹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女子,自己当何去何从呢? 就在咸丰帝犹豫的时候,那帷幕之中,杏贞却是动了,“是万岁爷吗?” 五个字轻轻的从帷帐的那一边传来,声音不大,好似蚊蝇一般,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怯和腼腆,却又带着一股子镇定清和的意味,好似一阵春风,山中涓流一样,让人忍不住放松心神,就连咸丰一直紧皱的眉头都因为这一声轻柔的嗓音而舒缓了下来。 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那犹如明月一般皎洁无暇的性子,至少声音还不错,向来就算不上什么意志坚定的咸丰帝因为这一声轻柔的嗓音,心中的愤怒霎时间消散了不少。 见咸丰帝不曾回答,杏贞却是慢慢的走到帷帐前,轻轻伸手揭开了帷帐。 咸丰帝正回味着那嗓音之中百转千回的美妙之时,便见一只手伸了出来,只见这只手,指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轻盈不堪一握,玉色的手掌好似真是用玉石雕琢的一般,那修剪的齐整的指甲不似寻常妃嫔一般用各种豆蔻染上绚烂的颜色,好似冰片一样,透着粉嫩的肉色,轻巧的贴在手指上,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 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眼前的少女更加宁咸丰帝感到窒息,精致的面孔好似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白雪雕就的一般,整个人裹着厚厚的锦被却不见半点臃肿之态,清澈的双眸好似被水洗一般澄澈,一头好似丝绸一般的长发好似流水一般倾泻在身后,没有一点装饰,整个人却好似镜花水月一般,澄澈的不似人间之物。 这一刻,咸丰帝的心跳猛的跳动起来,仿佛一时间感觉不到呼吸的存在一般,整个人似乎都酥酥麻麻了起来。 第十八章 反击 看着咸丰帝虽然算不上魂牵梦绕倒也算是神魂颠倒的模样,杏贞眼中一丝笑意一闪即逝,面上却是越发纯良起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咸丰帝的炽热的视线之中却是微微低下了眼眸,白皙的肌肤上顿时激起一阵淡淡的粉色,当真是面若桃瓣,娇嫩欲滴,令咸丰帝顿时呼吸一紧。 看着杏贞分明是羞涩的模样,咸丰帝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扯了扯领口,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杏贞被锦被挡住的胴体上挪开。 “兰贵人,你今日可是去钟粹宫了?”面对低头羞涩的杏贞,咸丰帝却是表现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却是忍不住挪开视线,半晌才没话找话的说道,提起这个,咸丰帝刚刚软化的态度也是稍稍凝实了起来。 见状,杏贞越发肯定,这咸丰帝定然是被云嫔调拨,否则也不会这个样子,不过只看咸丰帝的反应,杏贞却是已然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能够将这位年轻的帝王稳住。 只见杏贞听到这话诧异的看了咸丰帝一眼,宛如春水的眸子越发宛如琉璃一般纯净,看着本来因为云嫔的话对杏贞有些不善态度的咸丰帝为之一愣,刚刚硬起来的心肠又有些软化起来,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分明只是个单纯如水的小丫头,又明白些什么呢? 就在咸丰帝纠结自己刚刚的那番话是否过重,态度是否太过强硬的时候,却见杏贞咬了咬下唇,贝齿在那粉嫩的唇上留下一点浅浅的痕迹,令咸丰帝顿时心头一软,随即便听那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响起。 “回万岁爷的话,今儿个是婢妾入宫的日子,虽说如今中宫无主,到底还是贵妃娘娘摄理六宫事物,婢妾理应前去拜见才是,所以婢妾就往钟粹宫走了一趟,婢妾这般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还请万岁爷示意。” 看着杏贞带着疑惑的眸子,咸丰帝连忙摇了摇头,慌乱的好似个孩子一般,“没有没有,兰儿误会了,朕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对了,今儿个云嫔也去钟粹宫见过贵妃,兰儿可曾遇见了?” “遇见了?”杏贞闻言点点头,“云嫔娘娘气度非凡,令婢妾佩服,只是?”说道这里,杏贞有些犹豫起来,看了咸丰帝一眼,没有说下去 咸丰帝见状微微皱眉,“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杏贞闻言这才点点头道:“云嫔娘娘自是气度非凡,婢妾甚是佩服,只是感觉云嫔娘娘内心多少还是有些脆弱的。” “脆弱?兰儿何出此言?”本以为杏贞会说云嫔的坏话,可是杏贞却说云嫔有些脆弱,咸丰帝顿时有些奇怪,心中却是对刚刚误会杏贞多了一丝愧疚,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语之中更多了几分歉疚。 杏贞见状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带着一丝忧虑的说道:“这些话也就是万岁爷问了,婢妾不得不说,还请万岁爷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免得婢妾不好做人,云嫔娘娘面上难堪。” “婢妾的家世万岁爷也是知道的,虽说婢妾也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贵女出身,可到底和那些公侯之女相比,婢妾就宛如那风中尘埃一般渺小,幸的万岁爷看重,康慈皇贵太妃青眼,允婢妾入宫侍奉万岁爷,这才为人高看一等。” “可便是如此,在那豪门大族看来,婢妾还是犹如那寻常草灰一般,算不得什么,那日宫门之前,想必万岁爷就算不甚了解,却也清楚几分,婢妾与丽贵人妹妹遭人羞辱,婢妾实在忍无可忍,不得不反击以全名声。” 说着,杏贞一副几欲落泪的模样,却又硬生生被制止住,美人落泪最是惹人怜惜之态,可若是美人含泪却是死死支撑,却是更加惹人心疼几分,看着这样强硬制住眼中泪水的杏贞,咸丰帝的心似乎都隐隐作痛起来,有心将杏贞揽入怀中好生安稳,却见杏贞一双玉手落在锦被上,抓的十指微微有些发白,咸丰帝隐隐感觉,若是自己真的将她揽入怀中,怕是侮辱了这眼前看似柔弱,却十分坚韧的女子。 咸丰帝那带着怜惜,敬佩,心疼的目光落在杏贞身上之时,杏贞那宛如春水的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说道:“便是那日圣旨降临,婢妾被万岁爷纳入宫中,尊为贵人之时,坊间依稀有那闲言闲语传来,说兰者清高,虽是好意,可仔细看来,也不过只是寻常草木,一介玩物。” “与婢妾想必,丽贵人封号看似简单,却是有那伉俪情深的隐喻,婉常在虽说地位不高,可是女子温婉和顺,乃是世人成道,三者之中,唯有婢妾于万岁爷而言不过草木一般,以色侍人,不过一时荣光,终究不得长久。” “放肆,这是什么人传出的风言风语,妄议宫闱,简直放肆。”咸丰帝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对于咸丰来说,兰之一字绝对不是一个封号而已,还代表这他内心的那一处柔软的少年心,兰字被如此对待就是在对待咸丰那颗脆弱的少男之心,如何让咸丰不怒。 这一点普天之下,只有咸丰帝自己一个人知道,便是杏贞也不是神仙,看不出这一点,不过见咸丰帝反应如此之大,若是还不知道加以利用的话,杏贞就是个傻子了,见状连忙说道: “万岁爷自然没有这般心思,可是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三人成虎,便是有人这般想倒也算常事,只是如此一来,婢妾越发感到家世出身的重要,难免有些敏感,想那云嫔娘娘虽说身居高位,当年在潜邸之中到底地位不高,想必比之婢妾来说,更加介怀此事才是。” “况且婉常在如今和与云嫔娘娘同居一宫,她出身高贵,难保云嫔娘娘不会因此心有异样,便是娘娘大度,到底难保其他人如何去想,今日钟粹宫中,娘娘反应分明有异,或许便是受了影响也说不定。” 第十九章 进退有度 在杏贞的安抚之下,咸丰心中的怒意道也渐渐降了下来,只是眉头却还是不曾放下来,“婉常在?” “哼,当时听说那婉常在宫门之地呵斥秀女之时,朕还当是风言风语,如今看来,当真是个性子泼辣,肆意妄为之人,先是宫门无状,如今更是诱导宫嫔,搅乱后宫安宁,当真可恶。” 越说那咸丰帝脸上怒意越盛,杏贞唇角微微上翘,一闪而逝,知道给那索卓罗氏在咸丰留个不好的印象就好了,正如云嫔心中有所顾忌一般,杏贞也不愿入宫第一人就让这宫里掀起轩然大波。 再说了,索卓罗氏虽说只是个常在,但她的阿玛也是一品大员,左都御史,就算是咸丰此刻一时动怒,冷静下来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反倒是叫那索卓罗一脉恨上自己,便是自己身在宫中,到底叶赫那拉氏一族还在宫外不是。 见时候差不多了,杏贞连忙伸手扶上咸丰胸口,带着一股别样的韵律拍着,柔声道:“万岁爷切莫动怒,小心伤了龙体,要婢妾说,此事应该也不是婉常在的错,万岁爷可不要错怪了婉妹妹才是。” “这话怎么说的?”听到这话,咸丰帝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一会儿是婉常在在其中挑拨,一会儿又不是她的错了。 若是常人面对咸丰这狐疑的目光,怕是没事也会心虚三分,更不要说当面狐言了,可是对于杏贞这等见过盛唐则天武后,满朝文武的天下第一女相而言,咸丰的那点帝王威仪多少还是差了些。 只见杏贞面色不该,一张精巧的小脸上满是单纯自然之色,“说起来和万岁爷相比,婢妾倒是更加了解婉妹妹三分,要说婉妹妹为人倒也贞静守礼,贤良淑德,否则万岁爷和皇贵太妃娘娘也不会在如此之多的秀女之中看重婉妹妹不是。” “只是再怎么样,婉妹妹到底只是年逾十五的小姑娘,未出闺阁便入了后宫,难免一时心绪浮动也是有的,况且婉妹妹出身名门大族,通体气度自然不是寻常人能够相提并论的,便是有些心高气傲的性子,也分属平常,少女性子,难免娇憨,一时不小心,叫云嫔娘娘心里有了起伏,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宫内主位高悬,阖宫妃嫔具是独处一宫,唯有云嫔娘娘和婉妹妹合住承乾宫,此事固然是万岁爷体谅婉妹妹年纪小,云嫔娘娘的万岁爷看重,素来庄重,有娘娘教引,想必对婉妹妹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万岁爷到底忘了,这天下的女人莫不以侍奉万岁爷为荣,云嫔娘娘和婉妹妹便是再怎么心胸大度,初次相处,难免有些酸意,再加上没有了独处一宫的荣幸,难保小女子心态作祟,以为万岁爷冷落她二人,因此生出是非来也份属平常啊。” 听到杏贞这么说的时候,咸丰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好,毕竟作为男人,哪怕是不喜欢一个女人,如果知道有一个女人会为了他争风吃醋,就算没什么反应,心里也隐隐会有些自得,更不要说咸丰这样便不是色中饿鬼,却也沉迷女色的帝王了。 更不要说无论是云嫔也好,还是婉常在,能够被咸丰看上,在颜色上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一个女人为你吃醋生出事端来,还是一个你应该很喜欢的女人,就算是有些不妥之处,除非是真的十分严重,恐怕是个男人都会从轻发落吧。 果不其然,只见咸丰脸上的怒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笑意,虽说不明显,可是那眉梢微微上翘的模样却是尽数落在杏贞眼中。 “既然婉常在不过年幼无知,想必今日之事也不过机缘巧合罢了,那朕也就不追究她的过错了,不过爱妃说的倒是有理,既然宫中宫室多为闲置,不若让婉常在搬出承乾宫,也免得云嫔心里难受才是,爱妃可有什么好建议?” 听到这话,杏贞却是微微撇嘴,一双秀目含春带露的扫在咸丰身上,自带三分幽怨的说道:“婢妾不过初入宫闱,那里知晓宫中之事,万岁爷心中既然挂念这云嫔娘娘和婉常在,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婢妾有怎么敢揣摩圣意,行此大不讳之事呢?” 听着那一股含酸拈醋,带着三分幽怨,三分怨怼,三分嗔怒和一分柔情融为一体的嗓音,咸丰帝顿时身子一酥,继而反应过来,带笑的看着杏贞,只觉得那一双杏目几乎是将自己的魂魄都勾走了。 当即伸手将杏贞揽入怀中,戏谑道:“好嘛,朕刚刚还打算夸赞爱妃理事清明,遇事沉着,不若其他妃嫔那般落入俗套,如今看来,这含酸拈醋的酸劲不光是云嫔和婉常在有,爱妃的也着实不少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只看咸丰帝眼中的那一丝满意之色就知道对于杏贞这吃醋的反应还是十分满意的,心中对于杏贞的爱怜却是又增长了几分。 见状,杏贞眼中闪过一丝快如闪电的笑意,多年宫闱生活,若是还看不懂男人的话,她也不可能获得几代帝王的信任了,咸丰帝这样的男人更是如此,远观时你要是那水中青莲,不可亵玩,可是走进了,便要宛如那闺中怨女,以情度日,若即若离之间方能无往而不利。 “婢妾哪有,万岁爷惯会冤枉婢妾。”杏贞当即小嘴一撅,不自然的别过脸去,一抹红霞便染上两颊,当真是惹人心神一动。 那咸丰帝见状更是心神一荡,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见上下左右,一双眼死死的落在杏贞的脸上,好似要在那张面孔烙一个窟窿出来一样,嘴里不住的说道:“好好好,没有没有,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就寝吧。” 说着咸丰帝便朝那锦被探去,霎时间,少女晶莹如玉的胴体便呈现在咸丰帝的眼前,二人当即一阵颠鸾倒凤,红烛翻浪,同往巫山云雨而去。 第二十章 反应 作为新晋妃嫔第一次承宠,加上在承宠之前咸丰帝还去了承乾宫一趟,可以说几乎阖宫上下,包括康慈皇贵太妃都是如此,眼看养心殿那边毫无半点异样的反应,也不知道多少妃嫔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 “怎么会这样,万岁爷不是气势冲冲的去的养心殿吗?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润春,你再去好好打听打听,是不是那兰贵人触怒了万岁爷,当即在养心殿就将她处置了,是不是这样。” 承乾宫中,云嫔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宫门口,好似那黝黑的宫门口随时都会冒出一个好消息的样子,不仅云嫔这般反应,在那云嫔身侧,一身穿浅绿色旗装的少女也是紧锁眉头,一双杏目之中满是焦躁之色,却是与云嫔同居一宫的婉常在索卓罗氏。 润春看着云嫔频频询问的样子,却是越发的心惊胆战起来,别人不知道这云嫔娘娘的性子,作为云嫔的贴身宫女,润春如何不知道,这云嫔性子丝毫没有在咸丰帝跟前表现的那么温婉,自从万岁爷登基,嫡福晋也就是先皇后仙逝之后,这云嫔便是宫里的第一人。 按说新帝登基,潜邸之中的旧人地位都不会很低,之所以如今宫内除了云嫔这么一位主位娘娘之外便只有后来的贞贵妃一个主位,原因就在于阖宫上下,就属云嫔地位最低,若是其他潜邸之中的侍妾格格也被册封,云嫔压制不住。 因此在云嫔的撩拨之下,阖宫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主位,便是云嫔自己也是今年选秀,确定会有册封皇后的情况下才被咸丰帝晋位以示重视的。 这几年唯我独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路顺风顺水下来,云嫔早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便是贞贵妃也压制不住她便可见一斑,加上云嫔实在出身不高,脾气不好,承乾宫的诸多宫人日子是在不好过。 就好比与宫女而言,掌箍乃是极为耻辱之事,可是对于承乾宫的宫人而言却是常态了,今日在钟粹宫的情况便可见一斑了。 就在云嫔脾气越来越燥,润春心里的担忧也越来越重的时候,忽然,那宫门口传来一阵急促却节奏分明的脚步声,云嫔顿时坐不住了,蹭的一声从那主位之上站了起来,一旁的婉常在见了也是连忙站了起来。 紧接着,便见一个小太监摸黑进了宫门,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云嫔身前,打了个千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着急的云嫔一口打断,“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拘泥这么多,快说,养心殿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事了。” “启、启禀娘娘,养、养心殿那边,那边……”小太监一双小眼睛飞快的瞥了云嫔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边怎么了,你倒是说啊。”看着小太监吞吞吐吐的样子,云嫔顿时火了,一把掐在小太监身上,怒道。 小太监嘶的倒抽一口凉气,小脸霎时间被掐的煞白,却也不敢反应过度,还是一旁的婉常在到底年纪还小,也未曾经历过这后宫杀伐争斗之事,便是有些骄纵,到底还是个纯情少女,忍不住说道: “娘娘不要着急,我看这小太监是有些慌了,娘娘不如放开他,让他慢慢说好了。”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怕是云嫔直接就呛声了,但是正如杏贞所忌惮的那样,这婉常在便是身份不高,到底索卓罗大人还是一品大员,左都御史,云嫔便是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这样的人不能随便得罪,想想倒也撒手,只是狠狠的说道: “既然婉小主给你求情了,那本宫这次就饶了你,说吧,养心殿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谢娘娘恩典,谢婉小主恩典,启禀娘娘,养心殿那边,那边叫水了。”小太监连忙跪下,好似机关枪一般叨叨叨叨的说了一串,却是连喘气都不带的。 听到这话,云嫔顿时脸色一变,失声道:“怎么可能,万岁爷去养心殿的时候分明心情不悦,怎么可能,还,还叫水了呢?” 在宫里,对于妃嫔来说,又两个有关水的词是最不喜欢听到的,一个便是走水,也就是着火的意思,毕竟水火无情,便是再怎么荣华富贵,遇上水火二字也是极难安稳,另一个字就是叫水了,在宫里,只有一种情况会被称为叫水,便是皇帝宠幸了其他妃嫔的时候。 后宫三千荣宠尽数系与帝王一人之身,恩宠就那么多,别人得宠,你便必然失宠,因此后宫之人,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听到叫水一词,更何况,叫水不仅是其他的妃嫔侍寝的意思,其中更为隐晦的表达便是这个妃嫔要么地位不低,要么就是甚得皇帝心意,这才会被赐予与皇帝共浴,称之为叫水。 “回,回娘娘的话,奴才不敢妄言,养心殿确实是叫水了,而、而且,还叫了两次。”小太监为难的看了云嫔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 听到这话,云嫔的身子猛的一晃,“娘娘!”润春见了脸色一白,连忙上前扶起云嫔,“娘娘您怎么样,您没事吧。” 云嫔几乎是无意识的被润春扶到主位上坐下的,一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精致的脸上此刻却是半点血色也不见,喃喃道:“叫水两次,两次,怎么会?这不是本宫的殊荣吗?怎么会?怎么会?” 不仅云嫔如此,出身豪门大院的婉常在自然也明白所谓的叫水两次是什么意思,一张小脸也是煞白,手中的上等云锦制成的锦帕此刻却是好似麻花一般,可见此刻婉常在的心思如何了。 好半晌,云嫔这才缓过劲儿来,看着站在跪在脚边的小太监,却是一时间怒从心起,一把将桌上的瓷器尽数扫在地上。 “娘娘……”润春见状连忙喊道,却见云嫔转过头,眼中一点晶莹此刻不见半点柔弱,却是透着几分疯魔,“滚,都给本宫滚!滚!” 第二十一章 封号 若说承乾宫是一番惊涛骇浪,那么对于储秀宫而言,无疑是四海升平,喜气连连,偎红倚翠更是自作主张,涨了储秀宫阖宫上下一个月的月钱。 等到杏贞回到储秀宫时,依然是天色将亮,一夜过去,按着宫中规矩,新晋妃嫔侍寝之后却是应当去给正宫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再等新进宫嫔尽数侍寝之后由皇后领着去给皇太后见礼。 不过如今宫中尚无正宫皇后,贞贵妃便是代理六宫事物,到底不是皇后,也不是位比副后的皇贵妃,杏贞倒是得了个好,能够在宫中安睡,否则寻常女子若是经过这一夜疲乏,怕是早就身子酸软,疼痛难忍了。 一回到宫中,杏贞便被偎红倚翠侍奉安睡,直到午时将近,宫内传膳之时方才醒来,倚翠见状连忙上前扶起杏贞,脸上带着一丝羞红,却也认真的看着杏贞,温声道:“小主身子可还好,奴婢专门给小主去御膳房取了点食材,做了一碗行血益气的汤羹,小主要不要用点。” 杏贞闻言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方才用下汤羹不久,便见偎红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启禀小主,昨个儿是小主的大日子,奴婢却是擅自做主,赏了阖宫上下一个月的月钱,小主以为如何?” “一个月?”杏贞挑了挑眉,“你做的不错,不过一个月的月钱罢了,发下去也能收拢一下人心,倒也不错了。” 正说话间,只见安从云满脸含笑的走了进来,“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昨个儿侍寝,阖宫上下一并有赏,奴婢先行谢过小主恩典了。” 杏贞闻言轻笑一声,抬了抬手,“安姑姑客气了,不过一个月的月钱,着实算不得什么,还劳烦姑姑专门走一趟,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不管多少,到底是小主的一番心意,奴婢便是过来请安谢恩也是应当的,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不是,这二来,却是乾清宫大总管黄芪黄总管带来了万岁爷的口谕,此刻正在宫门外侯着,奴婢特意来看看小主是否起了,方不方便见黄总管?”安从云笑道。 “黄芪?黄总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杏贞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色,一旁的偎红倚翠也是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虽然当日在杏贞的提点之下知道黄芪的身份应该不仅仅只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黄芪居然是咸丰帝身边最得用的奴才,顿时为当时交好黄芪感到高兴。 不过这么诧异在杏贞眼中也只是一闪而逝,只见她勾了勾唇角,越发的笑的灿烂起来,霎时间却是满屋生香,宛如蕊宫仙子下凡尘一般,轻声道:“既然是万岁爷身边的人,又带来了万岁爷的旨意,又怎么能让黄谙达在门外等候,还请姑姑去将黄谙达请进来,待我换一身衣服就去见他。” “是,奴婢知道了,那奴婢就不叨扰小主换衣服了。”安从云当即笑笑,一脸从容的转身离去。 储秀宫正殿之中,一身赤红色太监总管服制的黄芪端坐在太师椅上,端着一盏不算珍贵的青瓷茶碗微微的品着,好似这杯中之茶是何等珍贵的贡品一般,只有这储秀宫的宫人才知道那不过是宫内最常见的六安瓜片罢了。 “早就听闻黄谙达乃是宫内一等一的好茶之人,不说是陆羽在世,也算得上是卢七再生了,只是黄谙达精通茶道也就罢了,只是怎么从来未曾听过黄谙达还精通名伶艺伎之巧,莫不是埋没才华了?”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黄芪听到这话脸上惬意的模样顿时全无,整个人肃然起来,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恭恭敬敬的朝着主位上打了个千儿,笑道:“奴才黄芪见过兰贵人小主,小主万福金安,他日诸多掩饰乃是另有缘由,欺瞒小主实乃权宜之计,冒犯小主之事,还请小主见谅。” 杏贞闻言抬抬手,笑道:“起磕吧,黄谙达不必如此多礼,当日我便看出谙达非是寻常传旨内监,只是不曾想过谙达居然还是万岁爷身边得用的人,真真是失敬了,早知道谙达要来,应当给谙达上些昨日贞贵妃娘娘赠与我的君山银叶才是,这寻常六安茶,多少有些慢待了呢?” “谢小主恩典,小主的心意奴才心领了,不过奴才区区一介奴仆,能够喝上一口热茶已经是万岁爷和小主莫大的恩典了,那里还敢恃宠而骄,要求颇多,至于什么陆羽卢七之流,奴才更是比不上,小主还是不要折煞奴才才是。”黄芪拱了拱手,越发的谦恭起来。 “说来我和谙达也算是旧相识了,既然谙达这么说,我也不与谙达客气了,方才安姑姑说谙达乃是奉了万岁爷的口谕前来,不知道万岁爷有何玉旨示下。”杏贞点点头笑道。 听到这话,黄芪的脸色顿时一凛,却是站直了身子,格外肃然的说道:“储秀宫兰贵人叶赫那拉氏接旨。” 杏贞闻言也是连忙站起身子,偎红倚翠也是伸出手来,扶着杏贞下拜福身,黄芪见状当即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储秀宫兰贵人叶赫那拉氏,性情淑均,甚得朕心,素有蕙质兰心之特质,温良恭顺之职分,朕仰承康慈皇贵太妃之慈喻,感念其温柔贤善,体和居中,尚能不争特赐其封号为懿,着为懿贵人,钦此!” “懿小主,快快接旨吧,这可是大喜,懿字可是好封号,本朝也就圣祖皇上的孝懿仁皇后曾有过这等封号,可见万岁爷对您的看重啊。”黄芪笑道。 杏贞闻言脸上也是扬起一个笑容,昨日刚刚点了这兰字封号,这咸丰今日便这般行事,可见杏贞在其心中地位,当即柔声下拜:“婢妾多谢万岁爷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消息传至各宫,也不知道又要咬碎多少银牙,砸碎多少瓷器了。 第二十二章 请安 “你说那兰贵人不仅昨天晚上一点事情都没有,今天万岁爷还给他赐下了封号,如今是懿贵人了?”钟粹宫中,本来躺在软榻上的贞贵妃听到这话顿时坐直了身子,眼中满是狐疑。 一旁的魏嬷嬷连连点头,“了不是吗?娘娘,昨个儿奴婢就说那懿贵人小主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可算是应验了吧,要奴婢说,那云嫔娘娘不过小人得志,一时猖狂罢了,这辈子也不过只是个嫔位罢了,娘娘可是日后要统领六宫的人,和那云嫔娘娘是何等的天差地别。” “可是这懿贵人就不一样,虽说只是个贵人,可是一经承宠,次日封号便从兰贵人变成懿贵人,虽说不曾晋位,但是在阖宫上下,也只有娘娘您初入宫便是嫔位,次日承宠便是妃位,这懿贵人出身虽然不高,到底也是正统八旗出身,一旦日后生下皇子阿哥的,怕是娘娘心腹大患。” “娘娘现在一定要听奴婢的,趁这懿贵人根基未稳,将其打下去,一旦这懿贵人成了气候的话,怕是日后不好办了。” 听着魏嬷嬷的话,贞贵妃顿时皱起眉头,“嬷嬷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些,懿贵人区区贵人,家世也不算高,便是颜色出众,一时得到万岁爷的喜爱,日后撑死也就是个妃位,嬷嬷自己也说了,本宫日后是要执掌六宫的,区区妃位又有什么容不得的,还是不要着急,要是让万岁爷误以为本宫一心打压新进宫嫔,按个善妒的名头,本宫可担当不起。” “娘娘。”魏嬷嬷见状顿时急了,连忙说道。 却见贞贵妃有些不悦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嬷嬷不要说了,就算是真的要做些什么,也不能赶在这个当口不是,要本宫说,现如今还是那云嫔更加重要,昨日本宫刚刚罚了她抄写宫规,下午就把万岁爷勾去了,当真是个狐媚的。” “这么看来,那懿贵人也不过是侍寝有功,想必万岁爷这才给她换了个封号,要本宫说万岁爷也不见的多么看重懿贵人,要不然也不会只是给懿贵人一个好一点的封号了,毕竟云嫔这个狐媚子当初不就是万岁爷担心本宫对她怎么样,直接就给了一个嫔位吗?” “云嫔这等出身万岁爷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懿贵人了,嬷嬷过虑了。”贞贵妃越说却是越发肯定了心中感想,还是云嫔威胁更大。 见状,魏嬷嬷急的不行,却又不敢说些什么,就在着急的时候,却见宫人来报,“娘娘,储秀宫懿贵人小主在宫门外侯着,说是来此给娘娘请安,娘娘可要见一见她。” “懿贵人?她怎么又来了了?”贞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了魏嬷嬷一眼,却见魏嬷嬷也是面带疑惑,当即摇摇头,将这丝疑惑压在心底,“请懿贵人进来,本宫在正殿见她。” 不同于昨日前来的偌大的阵仗,今日杏贞却是只带了偎红倚翠两人,身着一身浅红色的旗装,缝纫的齐整的针脚隐在花纹之中,越发承托的人比花娇,看的贞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嫉妒,随即笑道: “懿贵人昨个儿才刚刚侍寝,正是身子乏累之时,不在储秀宫里好生休息,怎的到本宫这里来了,莫不是昨日送上的君山银叶还不够,妹妹还要来本宫这里在寻摸些物件不成。” 面对贞贵妃话中隐隐的讥讽之意,杏贞却是混若没有听见一般,轻轻一笑,越发显得光风霁月,清雅如兰,微微福身,“婢妾储秀宫贵人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谢贵妃娘娘关心,婢妾的身子无事的。” “按着宫中规矩,妃嫔侍寝当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今虽说中宫无主,可是娘娘贵为贵妃,代掌封印,协理六宫事物,虽说受不得妃嫔三跪九叩之大礼,到底婢妾也该前来请安,以全礼数,只是上午婢妾是在身子乏累,拖到现在才来,还请娘娘恕罪。” 杏贞这一通抚慰做小下来,顿时让贞贵妃有些飘飘然起来,尤其是杏贞将其比作皇后,更是正中下怀,心里也是越发觉得懿贵人谦和老实,对自己也是恭敬有加,不过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罢了,相比较而言,还是云嫔恃宠而骄,仗着万岁爷的喜爱处处与自己为敌,更加可恶。 “瞧妹妹说的,怎的就如此生分了,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没眼力见儿的,没见着懿小主还站着吗?还不快快赐坐。”贞贵妃顿时喜上眉梢,笑道。 “多谢娘娘恩典。”杏贞连忙谢道,态度却是越发恭顺起来,看着一旁的魏嬷嬷眼皮一跳,越发觉得这杏贞不是个易于之辈,一双老眼之中满是焦急之色。 “这位嬷嬷是?”方才坐下,杏贞却是诧异的看了旁边的魏嬷嬷一眼,问道。 魏嬷嬷和贞贵妃闻言都是一愣,随即便见魏嬷嬷上前一步,笑道:“奴婢钟粹宫掌事嬷嬷魏氏,见过懿小主,懿小主万安。” “懿贵人问这个干什么,莫不是认识魏嬷嬷不成?”贞贵妃见状笑道。 杏贞闻言笑笑,“怎么会呢,婢妾昨日方才刚刚进宫,那里能认得娘娘身边得力的嬷嬷,只是见这位嬷嬷甚是面善,这才问上一句罢了,嬷嬷姓魏,可是前朝孝令仪皇后母家出身的。” “回懿小主的话,奴婢正是孝令仪皇后母家出身的,不想小主居然还知道这些,奴婢佩服。”见状,魏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赔笑道。 杏贞闻言点点头,笑道,“这就是了,我在家中时便时常听说魏氏一脉家风慎言,尤其是在规矩这边甚是严苛,有时候便是比主子还要通透一些,初时还不相信,直到得见嬷嬷,才知道所言不虚,贵妃娘娘有魏嬷嬷帮着执掌宫闱,想必要轻松不少吧。” 听到这话,魏嬷嬷顿时脸色一变,贞贵妃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之色。 第二十三章 盛宠 见状,杏贞微微一笑,站起身子,“好了,这时候也不早了,婢妾就不打扰娘娘休息,先行回宫了。” 贞贵妃沉着脸,看了杏贞一眼,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声音没有一点起伏,“魏嬷嬷,你送懿贵人出去吧。” 回到储秀宫时,天色却是微微有些昏暗起来,只见储秀宫宫门口,那鸾凤宝帐车早早的便停在了宫门口,昨日的小太监见杏贞归来,连忙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见过懿贵人,懿贵人万安。” “谙达请起,昨个儿倒是忘了问了,不知道谙达姓甚名谁,当真是失礼了。”杏贞抬了抬手道。 那小太监当即起身,笑道:“谢小主恩典,敢叫小主知道,奴才敬事房孙金旭,小主若是不弃,称呼奴才一个小金子就是。” “小金子?”杏贞将这几个字在嘴里念叨了一圈,随即笑道:“倒是个好名字,金者为财,想必谙达此生当不为金钱所困,衣食无忧,好兆头呢?” “是吗?奴才一向觉得这几个字颇有些俗气,如今听小主这么一说,还是一个美差呢,多谢小主吉言,有小主这个说的这话,奴才便不是衣食无忧,却也知足了。”孙金旭连忙应道。 “对了懿小主,今儿个万岁爷又翻了小主的牌子,这鸾凤宝帐车就在此地等候,趁现在还在,小主不妨去好生休整一番,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劳烦小主上车了。” 杏贞闻言点点头,“那就有劳小金子谙达了,偎红。” “孙谙达,这是我家小主的一点心意,还请谙达不要嫌弃,拿去喝口茶,到底劳累了。”偎红闻言当即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浅色的荷包递给孙金旭,孙金旭如今明显是在巴结杏贞,否则这鸾凤宝帐车也不需要这么早到,见状连忙接下荷包。 “既然是小主的一番恩典,奴才就不推辞,多谢小主恩典,多谢偎红姑娘。”孙金旭连忙说道。 见孙金旭居然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偎红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异色,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扶着杏贞走进储秀宫休息不提。 偎红不言不语的,倚翠却是轻笑道:“哟,看来偎红姐姐现在在宫里也算是个名人了,那孙谙达居然还能认得出姐姐来,可见这成天见的打赏,姐姐名声在外,不像我,怕是这储秀宫里知道的都没有几个吧,就是不知道姐姐袖中的荷包还有几个呢?” 听到这话,偎红小脸顿时一红,嗔怪道:“好你个小浪蹄子,都打趣我起来了,小主,你看她。” “哟,姐姐还脸红了呢,小主,你看,偎红姐姐脸红了。”倚翠顿时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说道。 杏贞见状无语的摇了摇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了,有这个功夫不如好生准备,晚上可是还要侍寝呢?” 二人闻言这才收起笑容,沉稳的点了点头,各自安排起来。 三日,整整三日,初次侍寝之后整整三日的功夫,咸丰帝都招幸了杏贞,这么一来,杏贞得宠的消息简直就好似风一样的刮遍了东西六宫,便是前朝都隐隐有所察觉,一时间,叶赫那拉氏一族都备受人瞩目。 第四日,那咸丰帝却是想也不想便要翻杏贞的牌子,一旁的黄芪见状连忙说道:“万岁爷,今日可万万不能再翻懿小主的牌子了。” 咸丰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悦的看向黄芪,黄芪见状也不害怕,连忙说道:“万岁爷,您不要忘了,这宫里除了懿小主,还有丽贵人小主和婉常在小主您还未曾招幸过,下个月可是册封皇后娘娘的大日子,若是那个时候新进宫嫔尚未招幸,传出去怕是前朝后宫具是不稳,还请万岁爷慎重啊。” 听到这话,咸丰抬向杏贞绿头牌的手却是微微一顿,有些犹豫起来,黄芪见状蹲便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再说了,万岁爷也知道,这后宫三千荣辱具在万岁爷您的身上,若是你一味重新懿小主,难免惹得六宫不稳,懿小主那般光风霁月,清雅如兰的一个人,怎的应对的了这宫内诸多遭腌事情,您便是不顾及一下前朝后宫,到底顾忌一下懿小主不是。” 咸丰帝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瞥了瞥那一排绿头牌,眼睛在懿贵人三个字上盯了好久,到底还是一把抓起了杏贞的牌子,沉声道:“罢了罢了,就今日这一次好了,明日就不用翻牌子了,直接传旨给敬事房,明日后日就不用翻牌子了,明日招丽贵人侍寝,后日婉常在,今日还是招幸懿贵人。” 见状,黄芪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在咸丰帝身边待久了,也知道这万岁爷从小没有额娘,在康慈皇贵太妃身边教养,康慈皇贵太妃为了名声对他堪称是百依百顺,若不是有着先皇后留下的一系列人脉在,怕是这万岁爷未必能够荣登大宝之位。 如今咸丰帝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一时兴起,便是康慈皇贵太妃说话也无半点作用,更不要说自己这个小小的奴才了,到底还是听进去了,明日不再招幸懿贵人了不是。 说来杏贞得宠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来咸丰好色相,杏贞的容貌当真是一等一的,阖宫上下,除了丽贵人之外再无人能与之抗衡,又是千年前第一女相,通体气度便是容颜出众的丽贵人也丝毫比不上。 二来,相比较于经历明清两朝,早已将所谓女训女戒之流奉为人生准则的宫中闺秀,杏贞来自风气开化的大唐,自有一股风流气韵,那等艳色不是如今的宫中少女可比的。 咸丰帝见惯了无数近乎模板状态的闺中秀女,那里见过杏贞这等容颜气度性格俱佳之人,少年心性,顿时犹如坠入爱河之中,自然难以自拔,否则以他帝王之尊,便是再怎么不知,也不会行此大不讳之事。 只是此事杏贞尚不知晓,否则也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第二十四章 寿康 次日,盛宠而归的杏贞尚且来不及歇息,便见储秀宫宫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青绿色旗装的老嬷嬷,看上去四十上下,头上并无什么多余的装饰,只是几朵不甚艳丽的簪花梳了一个小两把,静静的站在那里,好似一尊石像一般。 看到这人,杏贞的眉头微微一蹙,继而笑道:“这位嬷嬷倒是未曾见过,不知道是那座宫里当差的,站在这里可是等人的。” 听到这话,只见那嬷嬷微微一笑,福身道:“奴婢乃是寿康宫掌事姑姑吴氏,见过懿贵人小主,小主万福金安。” 听到这话,早有预料的杏贞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面上却是笑道:“原来是寿康宫吴嬷嬷,有礼了,嬷嬷不再寿康宫侍奉皇贵太妃,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这储秀宫来了,真真儿是稀客啊,偎红倚翠,还不快请嬷嬷进去,把前个儿贵妃娘娘送来的君山银叶拿出来,好好招待嬷嬷才是。” “不忙不忙,懿小主不用客气,奴婢今日过来乃是奉了皇贵太妃娘娘的懿旨,特来请小主往寿康宫一叙,事不宜迟,未免皇贵太妃久等,还请小主收拾收拾就和奴婢去寿康宫一趟吧。”吴嬷嬷微微一笑,却是细细打量起杏贞来,只觉得这懿贵人当真是颜色出众,站在那里却是通体如兰,难怪将万岁爷迷得神魂颠倒的。 杏贞闻言不好推辞,只得说道:“既然是这样,烦劳嬷嬷稍等,我方才面圣归来,却是要去换件衣服。” “奴婢省的,小主自去便是。”吴嬷嬷笑笑。 杏贞点点头,由着偎红倚翠扶着自己回宫换衣服不提。 “小主,这皇贵太妃素来不理宫中事务,也就是前几年后宫无主的时候,作为长辈,皇贵太妃曾执掌宫权,自从贞贵妃入宫之后,皇贵太妃便一心礼佛,将宫权尽数交给了贞贵妃,据说也就是万岁爷和恭亲王能够见到她老人家,今日宣小主觐见,怕是来者不善啊。”打量了一番站在门外连一口水都不愿进来喝的吴嬷嬷,偎红微微蹙眉。 杏贞闻言却是面色不改,“有什么善不善的,做不过是万岁爷多宠了我几日,先皇后去的早,这宫中无人主持,皇贵太妃身为唯一的大家长,要是不过问两句也说不过去,你放心好了,区区四五日的荣宠还当不起皇贵太妃的注意,顶多也就是叮嘱我两声罢了。” “这样奴婢就放心了。”偎红点了点头道,“不过小主,今日初次见皇贵太妃,小主可是要盛装打扮一番还好,前几日万岁爷赏了一件浮光锦的旗装,样子甚是华丽,小主可要换上哪一件?” “不用了,就拿我日常穿的那件湖水碧的旗装就好,妆容也不要太过精致,尽量往淡雅了打扮就好。”杏贞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这是为什么?”偎红一愣,“奴婢听说,皇贵太妃出身蒙古,是有名的大族博尔济吉特氏,不同于寻常太妃喜好素净淡雅,皇贵太妃却是最爱华丽热络的打扮,小主初次觐见,应当换上一身亮丽的衣衫才是,怎么好端端换上皇贵太妃不喜的素净模样,这是为何?” 杏贞闻言了然的一笑,长长的凤眼之中闪过一丝笑意,“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宫中之人皆知皇贵太妃喜好艳丽华贵的打扮,却不想想皇贵太妃得喜好是对她自己,这女人啊,从来都不喜欢和其他人有着相同的打扮,哪怕是个老女人。” “你打扮的华贵自然不是不可,可是要知道,皇贵太妃而今可是不年轻了,便是再怎么养尊处优,论颜色也比不上这鲜艳的宫嫔们,与她人打扮的相同还被压了下去,任谁也是不喜,倒不如另辟蹊径,这人一旦上了年纪,便是再怎么喜好华贵,到底还是喜欢一个人清清爽爽的样子。” “再说了,就算不从皇贵太妃这边出发,你不要忘了皇贵太妃此次找我所谓何事,做不过是为了后宫安定罢了,这几日想必你们也隐隐听到了风声,那内务府却是在准备皇后娘娘的凤袍仪仗了,所谓何人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一旦那位成为皇后,我便是再怎么华贵又能如何,还能越得过她去不成,要是我真的打扮艳丽了,怕是对于那皇贵太妃而言就是不安分,心有不诡,到时候讨好不成反成其害,你就听我的,按着原来的妆容走便是。” 偎红这才明白杏贞的打算,同时心里暗暗点头,没想到区区一个妆容的问题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考量,顿时提醒自己日后要好好注意这方便的才是。 好在杏贞本来也就是换个衣服的功夫,倒也没有让那吴嬷嬷久等,看着换了一身湖水碧的旗装,梳了一个大两把,却是不曾见到多少金银发饰,而是用几朵浅色的小朵绢花扎在头上,看着半点不像是宫中贵人,反倒是好似豆蔻少女一般,嫩的出水。 看着这般打扮的杏贞,一直以来脸上都挂着疏离得体笑容的吴嬷嬷微微一愣,一双平静无波的双目之中却是闪过一丝波澜,不着痕迹的扫了杏贞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福身。领着杏贞一路往寿康宫走去。 寿康宫自雍正朝之后,便是历代太后太妃的寝宫,虽说并无慈宁宫那般尊贵,却是更加适合颐养天年,相比较于储秀宫,寿康宫却是大上不少,只见宫内一座座朱红色的宫殿犹如红宝石一般被镶嵌在大地之上,露出一层层琉璃瓦顶,飞檐之上两条金龙盘踞,向着天空呼啸缠绕,一颗明珠镶在双龙之间,好不华贵。 目光在那宫墙之上一幅幅彩画上划过,只见丹凤朝阳,金龙翔舞,好不华贵,一个个宫人屏气凝神,好似石像一般站在宫墙之下,对于吴嬷嬷和杏贞却是视而不见,丝毫不因为吴嬷嬷寿康宫掌事姑姑有何改变,可见寿康宫宫规森严,不同别处。 第二十五章 太妃 寿康宫正殿之中,只见那康慈皇贵太妃端坐软榻之上,一身紫红色旗装,正如宫中盛传的那般,打扮的十分艳丽,宫装之上的暗金纹路乃是用金丝攒成,待了一方精致的钿子,通体黄金打造,凤凰展翅,凤眼之上用红宝石缀就而成,当真是栩栩如生,令人侧目。 耳上垂着三衔东珠,颗颗犹如拇指大小,珠圆玉润,手腕上一串晶莹剔透的绿翡翠越发透亮,分明四五十岁的年纪,此刻看起来不过二八芳华,若非一双眸子是在晦暗了些,怕是认作是年轻妇人也是有的。 杏贞杏眼微闪,上前福身下拜,“婢妾储秀宫贵人叶赫那拉氏,见过皇贵太妃,皇贵太妃万福金安。” “懿贵人?抬头让哀家看看。”皇贵太妃说道。 杏贞闻言当即微微抬头,视线在触及皇贵太妃颈部的时候便定住,这样既能让皇贵太妃看清楚她的样貌,又不至于因为直视皇贵太妃而显得有些逾越了。 “这模样倒是长的周正,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看来哀家当真是老了。”看着杏贞出色的模样,便是见过无数颜色出众的美人的皇贵太妃也忍不住感到一丝惊艳,赞叹道。 一旁的吴嬷嬷闻言连忙笑道:“娘娘那里话,娘娘如今便是长了几分年岁,可是这岁月沉积下来的气韵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便是容颜不比从前,可是气度更甚三分,怕是更加惹人侧目了。” “你这巧嘴,惯是会夸人的。”皇贵太妃闻言笑道,却是丝毫没有叫杏贞起身的意思,杏贞倒也没有半点反应,脸上挂着得体恭敬的笑容,不见一丝一毫不悦之色。 皇贵太妃这话音刚落,杏贞却是轻启朱唇,笑道:“太妃娘娘说话,婢妾本不应该插嘴的,只是婢妾也认为吴嬷嬷说的有礼,太妃娘娘容颜依旧,气度更甚几分,若是与婢妾是同辈之人,怕是婢妾也不知道要嫉妒成什么样子呢。” 听到这话皇贵太妃顿时一愣,诧异的看了杏贞一眼,“你会说蒙语?” 要说除了最开始与杏贞打招呼之外,刚刚皇贵太妃所说一切具是蒙语,不成想杏贞居然也通蒙语,一时间却是有些诧异。 杏贞闻言笑道:“幼时婢妾曾见过几位来自科尔沁的蒙古贵女,当真是气度非凡,不比寻常汉家女子,婢妾心生羡慕,便央求阿玛额娘学了几句蒙语,学艺不精,倒是在太妃娘娘跟前班门弄斧,还请娘娘不要介怀才是。” 听到杏贞这么说,皇贵太妃脸上也是多了几分笑意,毕竟皇贵太妃出身蒙古,听到别人说蒙古好自然心中愉悦,至于杏贞为什么会说蒙语,皇贵太妃也难得深究,毕竟当年蒙古科尔沁可是几乎把持了大清的后宫。 有道是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顺治康熙两朝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八旗贵女为了讨好孝庄太皇太后和孝惠太后学了蒙语,却也不见她们对谁高看一眼。 如今的皇贵太妃虽说不能和当年的两位蒙古太后相比,到底也是当今圣上的养母,也是如今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人,先帝在世的时候也是执掌后宫多年,这些年也有不少贵女为了讨好她学了蒙语,对于杏贞会蒙语,也不过稍稍高看一分罢了。 虽说并未因此就为杏贞改观,见状皇贵太妃还是点了点头道:“光顾着说话了,到时候忘了懿贵人你还跪着在,吴嬷嬷,你怎么也不提醒哀家一下,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还以为哀家苛待懿贵人呢?懿贵人,快起来吧,看座。” 吴嬷嬷闻言连忙赔笑道:“是是是,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上了年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请皇贵太妃恕罪。” 看着两人做戏的样子,杏贞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笑道:“皇贵太妃说笑了,婢妾给皇贵太妃请安乃是礼数,皇贵太妃喜欢婢妾,才和婢妾聊了几句,一时有些顾不上也是自然的,万岁爷素来将皇贵太妃视作生身父母,孝敬有加,若是知道婢妾能讨的皇贵太妃娘娘一两分的欢喜,怕是还要赏赐婢妾,那里会误会娘娘,况且婢妾是何等份儿上的人,能当得皇贵太妃这么说,却是让婢妾无地自容了。” 听到这话,皇贵太妃忍不住看了一脸清雅和善的杏贞,暗暗感叹杏贞不是寻常宫嫔,刚刚自己所说分明是在敲打于她,让她不要恃宠而骄,她立刻就四两拨千斤,将自己的敲打化作赞赏,下马威便做喜爱。 提及咸丰将自己视作亲生之母,一来是奉承自己是宫里的大家长,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到底不是咸丰的生母,便是咸丰将自己视作生母,若是自己真的干预咸丰太过,怕是咸丰会和自己离心,最后的那一句自己位份低下更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因为为难她一个小小贵人搞得自己和咸丰离心。 寥寥几句便能够化被动为主动,让自己投鼠忌器,看来这懿贵人当真不容小觑。 说起来想的倒是不少,实则不过那皇贵太妃一眨眼一抬手的功夫罢了,只见皇贵太妃当即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难怪万岁爷宠着,不要说万岁爷了,便是哀家见了也要喜欢几分呢,吴嬷嬷,快把哀家那匹百日红拿过来,赐给懿贵人,这花儿一样的年纪,还是要打扮的好看一些才是,这些料子便是好看,到底寡淡了些。” “唉”吴嬷嬷当即应道,转身便往那内室寻摸百日红去了。 杏贞闻言眼皮微动,百日红?花无百日红,这皇贵太妃是在警告自己宠爱难长久,要自己收敛几分,否则便寡淡几分不成? 心中这么想着,面上杏贞却是微微一笑,“婢妾何等和能,能让皇贵太妃这般费心,太妃娘娘还是将这等好东西自己个儿留着用吧。” “唉,哀家年纪大了,哪能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给你你就拿着,日好好生侍奉皇帝便是对哀家尽孝了。”皇贵太妃笑道。 第二十六章 手段 杏贞还待说些什么,便见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太妃娘娘,万岁爷的圣驾已经在宫门外了。” “哦?看来今儿个皇帝的速度倒是比往常快一些,怕是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少了些吧。”皇贵太妃闻言笑笑,却是别有深意的看了杏贞一眼,“往常去请他过来的时候到还要一个时辰,不想今日三刻就够了,懿贵人,你正好也在此间,随哀家一同去正殿见见皇帝吧。” 听到这话,杏贞眼皮一跳,忍不住看了皇贵太妃一眼,却见皇贵太妃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下往正殿走去,见状,杏贞连忙跟上,也确定今日所谓的咸丰帝前来是皇贵太妃安排的。 想明白这一点,杏贞忍不住看了皇贵太妃一眼,看来和自己所想的不同,皇贵太妃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至少,没有在今日为难自己的意思,刚刚所有的敲打也罢,警告也罢,都只不过是一种试探,试探自己的本事罢了。 若是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因为这几下就受不住了,日后在宫里怕又是一个云嫔一样的跳梁小丑,皇贵太妃倒是可以视而不见,就算是自己一时能够得宠,也就如那百日红一般,花红不过百日,难得长久。 可是现在自己对于那几次试探都挡了回去,怕是在皇贵太妃看来已经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日后少不得要在自己身上多下几分功夫,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多出一个位高权重,更是置身之外的‘对手’,杏贞便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看着皇贵太妃华丽的背影,杏贞暗暗咬牙,到底入宫几日顺风顺水有些大意了,这皇贵太妃不愧是从先帝朝一路执掌后宫,到如今还被咸丰奉若亲母的最后胜利者,这手段远远不是云嫔贞贵妃之流能够相比的,便是自己不说阴沟里翻船,到底不甚,弱了半筹,让这皇贵太妃探出一二,可见手段高明。 而其中最最让杏贞感到高明的还是这皇贵太妃对于咸丰的了解,依着咸丰帝的性子,得知自己的宠妃第一次面见大家长,必定会忍不住前来,若是皇贵太妃真的是来者不善,怕是在咸丰帝心中地位会有所动摇。 于是这皇贵太妃便反其道而行,既然咸丰帝总归是要来的,与其不请自来,不如自己请他过来,这么一来依着咸丰帝的小心思,必定对皇贵太妃有三分愧疚,这样皇贵太妃不管做些什么,便都能占据主动,仅仅这一手,就足以看出这位太妃娘娘绝非寻常人等。 “懿贵人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呢?不如说出来让哀家听听可好。”杏贞正想着,忽然听皇贵太妃说道,顿时一愣,便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隐隐有些急促的赶来。 听着这个声音,杏贞心下便是一跳,眼眸一转,当即福身跪下,“回皇贵太妃的话,方才听太妃娘娘说万岁爷要来,婢妾一时心中想念,御前失仪,还请皇贵太妃娘娘降罪。” 听到这话,皇贵太妃便是一愣,那细碎的脚步声也是微微一顿,虽然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可是那稍稍顿住的一下还是被杏贞察觉,一双杏目之中顿时闪过一丝笑意。 皇贵太妃怎么都没有想到杏贞会这么说,历经宋元明清四朝之后,程朱理学大行其道,世人对女子更是苛待异常,不要说像杏贞这样大嗤嗤的说自己心里念着一个人了,便是随便将这种事隐晦的提上一两笔都能被人说是****,不堪入耳。 在皇贵太妃看来,杏贞方才应对自己之时,言语从容,滴水不漏,必定是个心思极敏,进退有度之人,见杏贞沉思,故意挑在咸丰进门的时候询问,这样不管杏贞怎么应对,皇贵太妃都可以将之引到其他地方去,激起咸丰对杏贞的不悦。 可是皇贵太妃不知道杏贞来自大唐盛世,民风开化,便是来到清朝已然这么多年月,其骨子里的大唐风韵还是去不掉的,在当世看来堪称惊世骇俗的情声爱语,在杏贞眼中不过尔尔罢了。 在听到皇贵太妃这么问的时候,虽然猛然间杏贞不明白她的用意,却下意识的知道自己不管如何应对都会在皇贵太妃的预料之中,反倒不如直来直去,至少面对一个女人的的思念,尤其是一个他还算喜爱的女人的思念,男人都绝对是不容易忘怀的。 果然,杏贞此言一出,皇贵太妃霎时间不知道应当如何去接了,再看咸丰帝那一脸愣神之中带着喜色和逾越的神情,皇贵太妃若是还不明白咸丰此刻对杏贞的好感有多少的话也就不是那个纵横两朝的皇贵太妃了。 见状只得笑道:“原是这样,不想懿贵人你还是个性情中人呢,起磕吧,些许小事那里就值得你跪下请罪的。” “到底是婢妾的不对,随侍对万岁爷的一腔爱慕,到底有失仪态,皇贵太妃不怪罪当真是婢妾的福分,多谢皇贵太妃恩典。”杏贞闻言又加了一句,这才在皇贵太妃那复杂的神色之中站起身子。 皇贵太妃见状有些无奈,只能故作不知的抬头,“咦,皇帝来了,怎么也不派人通报一声,站在那里多久了?” 杏贞闻言也是连忙转身,怯生生的看了咸丰一眼,宛如受惊的小鹿一样,霎时间一抹绯红惹上脸颊,好似那天边的一朵火烧云一般,微微低头,香风微醺,却是让那咸丰帝顿时心神一荡,眼中闪过一丝迷蒙之色。 好在咸丰帝到底还知道身处何地,瞧瞧掐了自己一下,这才跨步走进正殿,朝皇贵太妃打了个千儿,笑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今儿个怎么把懿贵人也叫过来了,懿贵人还年幼,若是有冲撞皇额娘的地方,还请皇额娘恕罪才是。” 听着咸丰的请安,皇贵太妃先是一笑,可是听到后面那一句顿时脸色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笑道:“哪里哪里,懿贵人进退有度,哀家也是喜欢的紧,那里会冲撞哀家。” 第二十七章 母子 说完皇贵太妃看向杏贞笑笑,“好了懿贵人,这储秀宫离着寿康宫尚远,哀家也不好久留你,今儿个你也累着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至于那百日红,你身边也没有几个得力伺候的,哀家待会儿着人给你送到储秀宫去,你就跪安吧。” “是。”杏贞这才点点头,朝皇贵太妃和咸丰微微福身,“那婢妾就先行告退了。”说着抬眼看了咸丰一眼,见咸丰帝也看了过来,顿时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低下头去,连忙退了出去,看的咸丰忍不住微微一笑。 一旁的皇贵太妃见状眼神微黯,见杏贞已经走出殿门,这才轻咳一声,咸丰帝瞬间回神,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随后说道“皇额娘,那百日红乃是西蜀之地进贡的珍品,儿臣一点都没有留都送到皇额娘这里了,就是因为皇额娘喜好那百日红精致艳丽,皇额娘素来视若珍宝,怎的今日赐给懿贵人了。” “你说呢?”皇贵太妃白了咸丰帝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打趣,“哀家为的是什么皇帝还会不清楚不成,你一连四日的宠着那懿贵人,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你对他甚是中意,你喜欢的人,哀家又怎么会对她不好,这百日红纵使珍贵,这么多年下来,哀家倒也不缺,还不如拿去,给这年轻的妃嫔好生打扮打扮,也算是他们侍奉你的一番功劳了。” “哀家如此苦心为你,你反倒问起哀家来了,当真该打。”皇贵太妃详装嗔怒道。 听到这话,咸丰帝也是心中一阵愉悦,也乐得和皇贵太妃做出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样,当即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是是是,是儿臣的不是,还请皇额娘恕罪,要是气坏了身子,可真真是朕的不是了。” “好了好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对于咸丰的反应皇贵太妃甚是满意,连忙伸手拦住他,“皇帝龙体尊贵,哪能这般,要是一个不注意伤着了,岂不是叫哀家心有不安,得了得了,别在哀家跟前这般胡闹,没个正形。” 咸丰帝闻言嘿嘿一笑,当即听下手来,“儿臣就知道还是皇额娘疼儿臣,舍不得儿臣受苦。” “你知道,真的知道?你要是知道,怎么今个儿还提前到寿康宫来了,还不是因为担心哀家欺负了你那心肝宝贝儿不成?”皇贵太妃揶揄道,咸丰帝闻言顿时一阵窘迫,脸上隐隐有些不自然。 好在皇贵太妃不过随口一提,并没有让咸丰难堪的意思,很快便转过话头,“话说回来,今日哀家看着懿贵人当真是容颜气度俱佳,难怪皇帝你会喜欢,不要说你,便是哀家也庆幸选了她入宫,真要说有什么地方差了些,也就是家世弱了点了。” “真的?皇额娘真的是这么想的?”果不其然,咸丰帝闻言那里还顾得上那点窘迫,却是面色一喜,看向皇贵太妃。 “那可不,那难不成皇帝还真的以为哀家不喜欢懿贵人不成,皇帝可不要忘了,那懿贵人乃是哀家亲自下的懿旨召进宫来的,若是哀家不喜欢她的话,如今又怎么轮的上皇帝你到这寿康宫来亲自看着。” 听到这话,咸丰帝顿时松了一口气,丝毫没有想到当日选秀虽说名义上都是皇贵太妃下的旨意,可是如果没有咸丰的首肯,那圣旨又怎么可能轻松的发下去。 “哀家之所以今日把她叫过来,并非是想要为难于她,哀家知道你喜欢她,又怎么会为难她,只是皇帝你一连四日的恩宠懿贵人,将那新晋的二位宫嫔置于无物,未免太过张扬,也与宫中规矩有碍,哀家如今替皇帝你管着后宫,要是不说上两句,怕是那宗室朝臣都要说哀家不作为了。” “都是儿臣鲁莽,肆意妄为,让皇额娘为难了,皇额娘见谅。”听到皇贵太妃这么说,咸丰帝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愧疚之色。 皇贵太妃见状微微一笑,连忙说道:“皇帝无需如此,哀家乃是你的养母,便不是生母,多年来母子情分又岂能作假,劳点心,费点力罢了,没什么可为难的,好在那懿贵人还算聪明,一点就通,倒是让哀家放心不少。” “不过哀家放心,可不代表其他人都知道懿贵人是个通透的,尤其是贞贵妃,没几日贞贵妃就要册封皇后,这中宫有主之后,哀家也当被接出宫去荣养,若是皇后以为懿贵人太过度宠,怕是日后懿贵人的日子就难过了,毕竟不说皇后的位分,便是钮祜禄家的势力,也不是懿贵人那小门小户可比的吧。” 听到这话,咸丰帝顿时微微皱眉,暗暗思量起来。 见状,皇贵太妃暗暗勾起唇角,若是贞贵妃只是贞贵妃的话,皇贵太妃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如今贞贵妃即将封后,皇贵太妃就算地位尊贵,到底只是皇贵太妃,不是皇太后,中宫无后之时代掌权柄也就是了,一旦中宫有主,皇贵太妃也不得不交出权柄。 否则不说皇后怎么想,就算是皇帝自己都坐不住,更不要说还有那诸多宗室在,皇贵太妃出身蒙古,虽说现如今早就不是清初之时,蒙古执掌了整个清朝的后宫,但是多年下来满洲贵族对于蒙古还是忌惮不已,要是皇贵太妃真的无端端把持宫权,那诸多皇室宗亲也不会同意。 果然,只见咸丰帝沉吟片刻,赔笑道:“皇额娘这话说的,怎么能给接出宫去荣养,可是儿臣那里做的不对,儿臣还盼着皇额娘在宫里多多帮衬儿臣呢,至于贞贵妃,便是入驻中宫,到底年幼,见识浅薄,那里能够一下子就执掌权柄,还请皇额娘在宫里多住些时日,帮着儿臣处理宫中事务吧。” “罢了罢了,既然皇帝你这么说,哀家便再给你看上两年,只是等到奕?进宫的时候,可别怪哀家不帮着你说话。” “自然自然,这个自然。”咸丰帝连忙赔笑,一时间母子情深,甚是平和。 第二十八章 初见 话分两头,却说杏贞辞别皇贵太妃便往寿康宫外走来,看着朱红色的宫墙和金黄的琉璃瓦蔓延开去,天空中时而飞过几只燕雀,在那错落有致的宫宇中上下翻飞,好不欢愉,便是杏贞一直淡然的脸上看着这样的景色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笑,宛如那春风落尽,秋雨轻撒一般,甚是柔和。 行至宫门,便在转弯之时,赫然见一道黑影直直的朝杏贞冲撞而来,杏贞顿时脸色一变,想也不想便猛地退后几步,偎红见了却是连忙挡在杏贞身前,只听得一声闷哼,一声娇呼,偎红被撞开,若非杏贞连忙将之扶住,怕是此刻已经摔在地上。 那黑影被偎红这么一撞也是身子一晃,便是不曾有偎红这般狼狈,到底也向后退了几步,杏贞尚未反应过来,便见那黑影身后一道青色的影子闪过,一口的刺耳的公鸭嗓瞬间响起,“放肆,怎么走路的,冲撞了贵人便是你有十个脑袋也承担不起。” 与此同时,偎红惊魂未定,也是轻喝一声,“什么人在宫内如此放肆,若是冲撞了我家小主,必定禀明万岁,将尔等落罪。” “偎红慎言。” “染墨住嘴。” 一时间,杏贞与那黑影同时呵斥道,听得那温润低沉的男声,杏贞便是心中一惊,这宫中怎么会有男子,连忙朝那黑影看去,只见那人,穿一袭墨色黑裘蟒服制,腰间玉带环绕,一只精巧的香囊环在腰间,更添几分公子气韵,脚踏一双石青色靴子,身有七尺之高,一顶瓜皮小帽顶在头上,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烨烨生辉,一条金钱鼠尾自帽中顺下,赤金编制,以玉片做坠,当真皇家富贵,极尽奢华。 杏贞定睛一看,此人身着服制分明是亲王服制,再看他丰神朗朗,面目极是清俊,肤色不似满洲寻常贵族那般白皙,反倒是泛着金属色泽的古铜色。虽说身穿蟒服,一副文人模样,魁梧壮硕却是透骨而出,身形修长,站在那里宛如一只猎豹一般,目光锐利,带着一丝狐疑的落在杏贞身上。 不过一眼,杏贞便认出此人来历,但看此人年纪,便知与那咸丰帝乃是兄弟,如今先帝道光帝诸子之中,唯有恭亲王奕?,因为深受先帝宠爱,当时先帝驾崩之时,留下两道遗旨,一则将皇位传给咸丰,二则便册封奕?为恭亲王。 却说到道光朝,咸丰尚未被立为储君,奕?作为如今的康慈皇贵太妃之子,文书双全,德才兼备,丝毫不亚于先后嫡子出身的咸丰,道光帝一时间有些游移不定,不知道应当立谁做储君,若非咸丰的老师杜受田,揣摩圣意,借狩猎之时,让那奕詝故意一箭不发。 道光帝闻言故问为何?咸丰帝按计作答,言时方春,鸟兽孳育,不忍伤生以干天和。道光帝闻言大喜,以咸丰有仁帝之德立为储君,可便是如此,奕?依旧是道光帝最宠爱的儿子之一,否则也不会再临行之前还留下这么一道册封为亲王的圣旨了。 至此,咸丰与奕?便陷入了一种极为诡异的状态之中,一则,二人皆是由皇贵太妃抚养,自小便亲和犹如一母同胞,可是咸丰帝每每看到奕?便会想起那一道遗旨和当年立储风波,对奕?是既抬举又打压。 如今虽说只有一眼,杏贞也不得不暗暗点头,若论样貌气势来看,这奕?的确在咸丰之上,想来当初若非咸丰占嫡占长,恐怕如今的大清之主到底是谁,还真的不一定。 这些说起来多,其实也不过杏贞脑海中微微一瞬罢了,只见杏贞喝止偎红之后当即上前两步,微微福身,“妾身储秀宫懿贵人,见过恭亲王,妾身御下不利,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勿要见怪。” 却是杏贞想着恭亲王虽说在大清地位尴尬,到底还是亲王之尊,加上他额娘还是这宫中最大的皇贵太妃,不管怎样,自己礼数做到就不会有错。 听到杏贞的自称,奕?也是一愣,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杏贞来,只见杏贞身穿一袭湖水碧的旗装,梳了一个大两把,却是不曾见到多少金银发饰,而是用几朵浅色的小朵绢花扎在头上,看着半点不像是宫中贵人,反倒是好似豆蔻少女一般,嫩的出水。 站在那里,微风吹过,几缕碎发随风而动,见那眼中好似春水一般的光景挡住,时隐时现,却是宛如风中幽兰,水中睡莲一般,惹人侧目。 一时间,奕?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这懿贵人方才如果入宫便能得到皇兄荣宠,甚至打破祖制,一连四日的荣宠,便是这等气度,怕是再多几日也不为过,奕?心道。 闻言奕?连忙上前拱了拱手,“原来是懿贵人,本王有礼了,此事说起来还是本王的错,若非本王太过急切,差点冲撞了贵人,想必这位姑娘也不会如此,再说了,真要说御下不利的话,倒是本王这小厮有些失礼了。” 说着奕?顿时脸色一肃,呵斥道:“染墨,还不快给懿小主赔礼道歉。” “不不不,不用了。”杏贞闻言连忙说道,看了一眼面带戚戚之色的染墨笑道:“不过一场误会罢了,王爷无需如此,再说此地乃是转弯处,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若是执意让王爷道桥反倒是妾身的不是了,既然只是误会,不弱就此作罢,也免得伤了和气,王爷以为如何?” “贵人心善,岂敢不从。”奕?连忙拱手道。 “既然如此,妾身储秀宫中尚有些事情,却是不便于王爷详叙,还请王爷见谅。”杏贞闻言颔首,连忙说道。 奕?也知道杏贞乃是宫嫔,自己虽说是皇室宗亲,到底分属外男,不便与之结交,连忙点头,“贵人自去便是,本王也要去寿康宫给皇额娘请安,不便相送,还请贵人见谅。”说着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各自离去不提。 第二十九章 失言 “小主,原来哪一位就是恭亲王殿下啊,在宫外的时候我就听说恭亲王器宇轩昂,如今得见果真是样貌出众,不愧是人中龙凤。”杏贞领着两个侍女越走越远,看样储秀宫在即,倚翠却是笑道。 不成想话音刚落,杏贞的脸色便是一沉,偎红更是直接训斥道:“倚翠慎言,这等事情也是能随意乱说的不成。” 倚翠怎么都没有想到偎红会这么说,顿时一愣,随即见杏贞面上不虞,倚翠也不是个傻子,顿时想通了自己刚刚那话的不对,恭亲王不管无论如何也是皇室宗亲,自己区区一个婢女妄议宗亲,这可是个不大不小的罪过。 这倒也罢了,毕竟人言可畏,总不能让宫人之间连些许隐秘的话都不能说吧,关键在于倚翠不可在杏贞跟前说起这话,恭亲王便是王室宗亲,到底也是外男出身,杏贞却是宫中妃嫔,按例不可与外男随意结交。 今日偶然撞见已然容易惹人诟病,若是在被人提起杏贞身侧的侍女提起恭亲王,到时候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头压下来倒也罢了,若是再玩深处探究几分的话,怕是无事也生出事端了,杏贞如今在宫正立势未稳,怕是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都算是好的了。 想到这里,倚翠连忙跪下,“奴婢妄言,还请小主降罪,奴婢真的是无心的,绝无其他想法,还请小主明察啊。” 杏贞环顾左右,见左右无人后叹道:“好了好了,起来吧,左右此处无人,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会有外人知晓就是,不过这几日你们看我荣宠,却是多少有些失了体统了,偎红还知道收敛几分,倚翠你却是有些张扬了,日后当谨记才是。” “是,奴婢知道了。”倚翠闻言连忙说道,一双小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杏贞,宛如小鹿一般。 杏贞见状摇摇头,“你啊,到底还是比不得偎红稳重,回去记得将那金刚经抄上三遍,就算是我对你的惩处了,此事万万不可再犯,否则到时候,我怕是容不得你了。” 听到这话,倚翠身子便是一抖,眼眶一红,连忙应道,“小主慈悲,奴婢知道了,此事万万不会再犯,还请小主恕罪。” “如此甚好。”杏贞点了点头,随即看了偎红一眼,偎红当即点点头,“小主,你放心,等回到储秀宫,奴婢就去宫中打听一下,看看今日知道小主见过恭亲王的人有多少,好早做打算,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还是你了解我,行事多加小心,莫要被人抓住把柄。”杏贞闻言满意的笑笑,将手递给还跪在地上的倚翠,倚翠见状那里还不知道杏贞的心思,连忙站起身子,将杏贞扶起,三人继续往储秀宫走去。 三人复行了几步,这才看到储秀宫的宫门,只见安从云早就站在宫门前等候,见杏贞三人归来连忙迎了上来,笑道:“小主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可是担心了好一会儿呢,担心小主莫不是在何处贪凉忘了时间,若是耽误了用膳可是不好。” “有劳安姑姑了。”杏贞闻言当即颔首笑道。 “那里那里,伺候小主本就是奴婢的职责所在不是,对了小主,刚刚寿康宫的宫人已将那百日红送到宫里来了,因为小主尚未归来,奴婢不敢擅自处置,便让人将之放在小主寝殿了,待小主审阅之后再行处置。”安从云笑道。 “姑姑有心了。” “哟,看奴婢这脑子,光顾着和小主说话,都忘了请小主进去了。”安从云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上前便要扶着杏贞。 杏贞见状正待推辞,却见安从云好似随口话家常一般说道,“皇贵太妃在宫里却是极少见人,往日里能够见到她老人家的也不过只有万岁爷和恭亲王殿下罢了,今日小主能够得她老人家一见,还能够领会赏赐来,看来她老人家是真的喜欢您的,想必日后小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这话听起来只是寻常讨好,可是在说起恭亲王的时候,安从云那语调分明重了几分,那几分若是常人听来怕是并无半点异样,可是杏贞方才在寿康宫见过恭亲王,如今安从云又这么说,要说其中没有半点问题,杏贞如何能信,原本准备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却是咽了下去,不仅如此,还主动将手递给了安从云。 “那就多谢安姑姑吉言了,对了,不知道今日万岁爷翻了谁的牌子,姑姑可曾听过了?”杏贞眼中流光一闪,别有深意的问道。 安从云闻言却是脸色不改,混若未觉一般,笑道:“小主可是糊涂了,昨个儿万岁爷已经传旨了,这两日便不翻牌子,荣宠新进宫嫔,今日要荣宠的便是与小主同处西六宫永寿宫的丽贵人小主,据说与小主关系还不错,只是新进宫嫔未能承宠,不能随意离开宫室,却是不曾得见小主,也不知道今日万岁爷重新丽贵人小主会不会再往这西六宫来一趟。” 得到了想知道的事情,杏贞顿时放下心来,深深的看了安从云一眼,“原来是丽妹妹,当日选秀我便见丽妹妹长得极为出众,如今一同在宫中侍奉万岁爷,倒也是福分了,若是万岁爷前来,当好生说上两句才是。” “小主当真是慈和之人,想必万岁爷知道了,必定心中喜悦,您看,这说着寝殿已经到了,小主且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吩咐下去传膳了。”安从云笑着说道,转身便往宫外走去。 看着安从云离去的背影,杏贞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随即说道:“偎红,你待会儿不用出去打听还有谁知道本宫见过恭亲王一事了,恐怕此事便不是宫中人所公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待会儿将我那本法华经拿来,我要看看经书。” 听到法华经三个字,偎红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当即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第三十章 示弱 初夏的午后,虽说还不是盛夏时节,可这日头却是半点不见柔和,高高的落在空中,晒得那一个个宫人便是站在门口,也悄悄的挪动着脚步,往那点点阴凉沟里去,那储秀宫外的小院里,但凡想起一两声蝉鸣,却也愈发显得躁动起来。 只见储秀宫内的一方小巧的亭子里,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方浅色的纱帐,轻轻的悬挂在亭檐的琉璃瓦上,一阵夏风吹过,青色纱帐随风舞动,带来丝丝清凉。纱帐之中,一楠木雕就的贵妃榻轻轻的放着,杏贞一身豆绿色的旗装穿在身上,静静的靠在贵妃榻上,一只洁白的手掌轻轻的触地,一本法华经将掉将收的握在手心。 任谁见到这样的场景,怕是都会忍不住被这夏日的一点清凉打动,被这躁动之中的一点幽静所吸引,更不要说那帷幔软榻之上的女子,肤如凝脂,一张樱桃小口轻吐芬芳,是何等的美好夏日。 那咸丰帝来到储秀宫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看着酣睡中的杏贞,偎红怯生生的看了咸丰帝一眼,轻声道: “启禀万岁爷,小主昨个儿被万岁爷宠幸,今儿个尚未歇着便去寿康宫给皇贵太妃娘娘请安了,方才便是午膳都不曾用多少便说吃不下,本来说看看经书也好给万岁爷祈福的,不想倒是睡着了,还请万岁爷恕罪。” 世人常说,若是喜欢一个人,那么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反之,做什么都是错的,如今杏贞在咸丰眼中,便不是心肝肉之流,到底也是有几分痕迹的人,听到偎红这般说,顿时心头一软,却是轻轻挥退偎红,轻手轻脚的走进亭子,看着日光不时透过纱幔落在杏贞精巧的脸上,带起阵阵光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杏贞手中的法华经猛的滑落,咸丰帝顿时脸色一变,伸手便要将那法华经接住,连忙看向杏贞,却见杏贞眉头微皱,揉了揉双眼,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咸丰既感到有些好笑,同时也有些恼怒自己怎么就没有把经书接住,将这好好的一副美人卧榻的景象给打破了。 看着咸丰帝的模样,杏贞顿时一愣,随即猛然清醒过来,几乎是蹿一般的从贵妃榻上下来,福身下拜,颇有几分急切的说道:“婢妾不知万岁爷驾临,有失远迎,御前失态,还请万岁爷降罪。” 看着发髻微微散乱,虽说没有往常精致,却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的杏贞,咸丰帝心头一动,连忙伸手将杏贞扶起,笑道:“爱妃不必如此,是朕见爱妃睡得正香,想要多欣赏一下这美人夏眠的美态,这才没有叫你起身,那里有失礼可言。” 咸丰帝拉着杏贞坐下,杏贞顿时一阵色变,“万岁爷不可,婢妾不过区区贵人,那里能和万岁龙体共坐,此举有失体统,还请万岁爷恕罪。”说着杏贞便要挣扎,却不料被咸丰帝拉住。 “诶,爱妃不必担心,此事算不得什么大事,真要算来也算是闺房之乐了,无妨无妨,坐下吧。” 杏贞闻言挣扎了一下,见咸丰帝实在坚持,无奈之下只得作罢,面上闪过一丝苦笑,“罢了罢了,就听万岁爷的便是。”眼中却是飞快的闪过一丝了然。 咸丰帝见状当即得意的笑笑,顺着杏贞的手将那法华经捡了起来,挑了挑眉道:“好端端的,爱妃怎么看起经书来了,没想到爱妃还是个识字之人呢?” 杏贞闻言脸上有些不自然,“没、没什么?只是想着念念佛经,也算是给万岁爷和皇贵太妃祈福了,另外,也能让自己心静一些。” “心静?什么心静?”听到这话,咸丰却是微微一愣,放开了杏贞,诧异道。 杏贞闻言走到那亭子边缘,看着那一株挺拔的松木,脸上满是忧郁之色,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挣扎,落在咸丰的眼中顿时忍不住皱起眉头,就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杏贞叹了一口气,声音宛如蚊蝇一般。 “没什么?说来还是婢妾的不是,方才却是听说,万岁爷昨个儿下旨,今日要重新丽贵人妹妹了是吧?” 问出这话,似乎用尽了杏贞全部的力气一般,那精巧的小手忍不住抓紧了亭子的围栏,未曾染上任何豆蔻的指甲宛如冰片一般,此刻却是因为手的握紧而泛起点点红润,看起来好似晶莹的宝石一般,惹人生怜。 看着那好似雨露荷花,雾中幽兰一般的杏贞,咸丰顿时一愣,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柔弱的杏贞,好似一触碰就会碎掉的琉璃娃娃一般,晶莹剔透,美好却又脆弱,尤其是那一声声气音绵长,好似一把把软顿的刀子,直直的落入咸丰的心底。 “懿、懿贵人?”咸丰忍不住叫喊出声来,张了张嘴想要问,你是不是吃醋了,却到底想到善妒是什么罪名,却是没能将这句话问出来。 而那边视线直直的看着挺拔的松木,幽怨的好似空谷幽兰一般清冷的杏贞却是似乎被这三个字惊醒了一般,顿时回过神来,恍如隔世一般连忙将眼角一点水痕拭去,强笑道:“婢妾思虑其他,一时有些出神,御前失仪,还请万岁爷见谅。” 看着杏贞勉强笑笑,尤其是那一双欲说还休,好似千言万语道不尽的琉璃珠子一般的眸子中水光盈盈,带着一点微红的模样,顿时让咸丰帝的心都要被揉碎了一般,想要就这么沉在那一汪春水之中。 好半晌,咸丰帝这才反应过来,掩盖式的笑笑,“原来是这样,爱妃也不过性情中人,一时有些失仪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朕,朕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咸丰帝站起身子便欲走。 可是尚未走出两步,便觉得衣角似乎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一般,转头一看,却见杏贞用手攒这龙袍的一角,低着头,怯生生的不发一言,好似受惊的小鹿一般,仅能依靠的便只有这一点温暖。 第三十一章 试探 咸丰帝本就有些迟疑,这轻轻的一勾虽说浑然无力,可是落在咸丰的心里却是宛如一记重锤一般,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抵抗力,见状正准备说话,却见杏贞松开手来,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寡淡如菊,眼中似有千言万语道不尽一般。 “是妾身孟浪了,万岁爷不是还有要事处理,婢妾不敢耽误万岁爷,恭送万岁爷。” 看着不如刚刚那般娇弱,撑起一片坚强的杏贞,咸丰帝却越发感到心动,这样的杏贞不由让咸丰想起当年大婚之日,自己将那嫡福晋萨克达氏的盖头揭开时的感觉,一样的心动,一样的如坠梦中。 只是当年,萨克达氏到底是先帝指派的嫡福晋,自己于她有敬重,却多少少了些宠爱,相比较而言,如今的杏贞,除却身份地位之外,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在萨克达氏之上,更是贵人位分,咸丰对她却是更多了几分宠爱,怜爱,如今却是又添了几分,若说初时只是一点喜欢,现下却是可称为一点爱意了。 当即,咸丰笑笑,“朕忽然想起来了,朕也没有多少事情,只是最近勤学,尚有基本书籍为看,不过微末小事,想着爱妃还通文字,不如与朕一起吟诗作对,倒也算是一番风韵了。” 杏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飞快的瞥了咸丰一眼,继而转过身子,好似那林间小兽打量猎人,看看有无危险一般,这般少女心性,顿时让咸丰帝轻笑出声,臊的那杏贞脸颊微红,宛如桃瓣,支支吾吾的说道: “婢妾,婢妾那里懂得吟诗作对,便是字都认不全,若是真要吟诗作对,传出去怕是阖宫笑话,万岁爷若是真有此雅兴,还是找那些王公大臣才是,要婢妾说,那恭亲王殿下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万岁爷何必为难婢妾呢?” 听到恭亲王几个字,咸丰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忽然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来,看着宛如春桃一般娇嫩的杏贞,心里隐隐有些不悦,面上却是掩盖式地笑笑,“哦?六弟?懿贵人怎么对忽然提起六弟来了?” 咸丰帝虽然极力隐藏,可是杏贞是何等眼力,一早看出咸丰帝的不对劲来,暗道咸丰帝作为帝王,在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一点上当真是差了不止一筹,且不说脸色如何,直说对自己的称呼都从爱妃换成了懿贵人,便是个傻子也知道心中所想了,若是当年身处唐皇宫中,怕是早就不知道被暗害多少次了,说来说去倒是这清朝大厦将倾,便是帝王也是如此。 相比较而言今日所见的那位恭亲王倒是看起来颇有气势,若是好生调教一番怕是比这咸丰来的不知道强上多少,真真是可惜了。 心中这么想,面上杏贞却是丝毫不见半点不对,闻言笑笑,“不是婢妾突然提起恭亲王殿下,只是今日从寿康宫回来的时候却是偶遇恭亲王殿下,见恭亲王当真是天潢贵胄,器宇不凡,想必也是个有所才学的人,万岁爷若是真有此心,找恭亲王倒是不错。” 见杏贞这般夸赞恭亲王,对于自己这个六弟一向复杂的咸丰帝顿时怒火中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年将先帝遗诏从那乾清宫正大光明的匾额后拿出来的时候,听到父皇将六弟册封为恭亲王的那一瞬间,自己心中是何等的愤怒。 六弟虽非一母同胞,到底都是皇贵太妃养大的,就看在六弟是皇贵太妃之子的份上,自己也不会薄待了他不是,父皇又何必留下这么一道遗诏,难不成自己当真是那般小心眼,容不下人的人不成。 父皇只知道关爱六弟,却不知道此举会将自己置身不孝不仁的境地,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自己耳边提起六弟是如何如何优秀,自己应当如何如何,每每如此,咸丰就会想起当年争夺储位之时,若非自己是嫡子,有诸多朝臣拥护,这皇帝到底是轮到谁做还尚未可知吧。 如今见杏贞也如此说,咸丰顿时感到一股怒意直接从脚底板冲上头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见状,杏贞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也不给咸丰帝说话的机会,直接说道: “不过万岁爷不要怪婢妾插嘴,恭亲王固然是天潢贵胄,皇室宗亲,比寻常之人要来的优秀,可是若真的要当得大清的门脸,怕是还要万岁爷多加教导才是。” 听到这话,咸丰帝那满头的怒火顿时好似被一盆凉水浇下一样,瞬间冷静下来,多少年来,夸赞恭亲王的人不少,说恭亲王坏话刻意挑好咸丰的人也是不少,可是像杏贞这么说的却是从来没有,一时间,咸丰帝有些搞不懂杏贞到底对恭亲王是什么看法了,当即问道:“爱妃何处此言啊?” 看着咸丰帝又将嘴中的称呼改了回来,杏贞忍不住暗暗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果然,这咸丰帝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这恭亲王在他眼中是眼中钉,肉中刺不错,可是有一点与常人不同的是,这咸丰帝从小与恭亲王同吃同睡,那兄弟情谊倒也非全部是假的。 所以对于咸丰帝而言,绝对容不得其他人说恭亲王的好,毕竟他自己无论是才学还是气度,都差了恭亲王不少,一旦有人夸赞恭亲王,他对这个弟弟也就越发的忌惮,同时对于夸赞的人也越发不喜。 但同样的,他也容不得其他人说恭亲王的半点不好,但凡是在他跟前说恭亲王不好的,在他看来都是刻意奉承,同时在他心里,自己的弟弟是绝对没有半点差错的,所以阖宫上下,乃至朝臣对于恭亲王都是当做透明人来看,不能巴结讨好,却也不能有所怠慢。 杏贞如今却是反其道而行,先夸赞了恭亲王一番,激起咸丰的情绪,却又峰会路转,另起一头,让咸丰帝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静下心来,不至于一时激动,惹火烧身。 第三十二章 脱身 杏贞清楚的知道,既然自己今日与恭亲王有过一番偶遇的事情瞒不住,那么迟早有一天这一点会成为攻击自己的一个利器,就算是如今不被扎破,日后也难保落下痕迹。 而且与其被翻旧账更加难以收场,倒不如自己将其戳破,或许还能有其他收获也说不定,看咸丰现在有些摸不到头脑,却分明不再有半点火气的模样,杏贞笑道:“婢妾刚刚说,今日在寿康宫偶遇恭亲王殿下。” “恭亲王殿下到底是宫里养大的天潢贵胄,气度不凡,虽说婢妾也为见识过多少能人异士,到底这些天在万岁爷身边看着,到底学到了不少,发现恭亲王殿下便是气度不凡,风度翩翩的,到底还是多了一分违和,或许那些大老粗们看不出来,可是婢妾自忖向来细腻,却是看的分明。” 说着杏贞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咸丰帝一眼,只见咸丰甚是认真的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婢妾面对万岁爷几日,只觉得万岁爷器宇不凡,进退有度,行走之间自有帝王威严,举手投足尽显天家风范,正所谓天子不怒自威,便是这个道理了。” “可是恭亲王却是不同,相比较于万岁爷的文武全才,婢妾虽说不甚了解恭亲王,却只觉恭亲王虎背熊腰的,看似威风凛凛,实则更像是一介武夫,咱们满人尚武,最喜巴图鲁,便是婢妾的几个弟弟,都成天说着要做咱们大清的巴图鲁呢,可是万岁爷请恕婢妾直言,这身为天潢贵胄的,又有几个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况且便是上战场,那也要文武全才才行,区区武夫,难成大事。” “看恭亲王走路的样子,虎虎生风,一味的彰显武力,便是行走在内闱之中也是如此,常人目光短浅,只觉得男儿就要威风凛凛的,不修内德,自然觉得恭亲王殿下如何如何好,却不知道满招损,谦受益,如此这般,只会让恭亲王殿下一味的如同莽夫一般,反倒失了皇家风范。” “婢妾只是一个小女子,按理来说不应该说这些的,只是万岁爷素来慈和,对恭亲王殿下更是宠幸有加,婢妾既然看出来了,哪怕是错的,也当说出来,由万岁爷裁决,若是婢妾见识浅薄,说错了,万岁爷付之一笑也就是了,若是万岁爷以为婢妾说的上有几分在理,也是好事不是。”杏贞说道。 听着杏贞话中处处贬低恭亲王却不至于全盘否定,更是事事拿自己做比较,咸丰帝心里顿时好似大夏天吃了一个冰西瓜一般来的舒爽。 对于恭亲王,咸丰自然是看重的,却也是忌惮的,所以容不得别人说他不好,却也容不得比人说他好,可是如果是和他自己相比,那么咸丰自然认为自己强过恭亲王百倍。 只是咸丰身为帝王,寻常那里有人胆敢妄议帝王,况且世人皆知咸丰与恭亲王之间关系复杂,不可能在咸丰帝跟前提起恭亲王,如此一来,却也无人在咸丰帝面前如此言说过,杏贞还是第一人。 听着杏贞话里话外对恭亲王的稍稍贬低,咸丰一开始以为杏贞与恭亲王之间有什么的心思却是瞬间烟消云散,而且听着杏贞对恭亲王的评价,便是咸丰自己都认为恭亲王只是区区莽夫,不足挂齿,心安理得的享受这杏贞的夸赞。 “爱妃说的倒是有礼,好一个满招损,谦受益,这些时日,有不少人都说要让奕?司理朝政,朕总感觉有些不足,却是有些灯下黑,看不分明,今日爱妃这么一说却是豁然开朗,当真是自知武力,未修内德,差了些许,还是爱妃看的清楚啊。”咸丰大笑道。 杏贞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脱身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杏贞还是忍不住说道,“婢妾那里是看的清楚,不过万岁爷身在棋局之中,不比婢妾旁观者清,一时有些浮云遮眼罢了。” “其实相比较于才学其他,婢妾以为,上有一点,恭亲王殿下怕是拍马也赶不上万岁爷了。” “哦?说来听听。”听到这话,咸丰却是越发来了兴致起来。 只见杏贞羞涩的看了咸丰帝一眼,轻声道:“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有多少,婢妾却是不清楚,可是有多少女子怀春,痴男怨女之事,婢妾却是知晓甚多,古来女子,莫不是重情之人,婢妾也是常人,自然也是重情之人。” “未曾入宫之时,婢妾曾闻宫中冷寂,有道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不闻往来人,这宫中妃嫔何其之多,又岂能人人得万岁爷宠爱,是以婢妾处处担心,不知万岁爷是何等样貌,何等风范。” 说着杏贞的一根青葱削成的玉指带着一点少女清香点在咸丰的鼻尖之上,轻轻的描绘起咸丰的样貌起来,那一双杏目含春,带着无尽的爱意落在咸丰的脸上,顿时让咸丰心头一动,酸甜苦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可是入宫之后,婢妾才知道万岁爷当真是这世间顶尖的情道众人,阖宫上下姐妹众多,却不曾听闻有谁被万岁爷冷淡了的,可见万岁爷乃是重情重义之人,单单此一点,便不知胜过世间男子多少,所以今日万岁爷宠幸丽妹妹,要说婢妾心中没有一点酸楚之感,绝对是欺瞒圣上,只是若说甘愿与否,婢妾却是不愿为了一己私情,牵绊住万岁爷心中爱恋。” “只盼往后的岁月,不论如何,或是婢妾年华老去,风华不再,或是万岁爷有了新欢,至少还能念着今日,念着婢妾对万岁爷的一往而深。” “爱妃。”咸丰闻言身子猛地一震,握住杏贞在脸上游走的玉手,说不出话来。 杏贞闻言当即侧过脸去,“婢妾一时情动,却是让万岁爷见笑了,万岁爷乃是情道赤子,可是想比较而言,那恭亲王似乎与其福晋不睦,单这一点,便不如万岁爷良多了。” 第三十三章 册封(上) “万岁爷走了?”储秀宫的庭院中,已然是日落沉沉,燥热的天气也凉爽了不少,看着躺在贵妃榻上休憩的杏贞,安从云笑道。 听到这话,杏贞睁开双目,似笑非笑的看了安从云一眼,随即闭上双眼,寻摸了一个合适的姿势躺下,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轻哼一声,宛如那慵懒的猫咪一般,嘴角微微上翘,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安姑姑方才和我一同送万岁爷出去的,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若是这样,怕是我要禀告皇贵太妃娘娘,从内务府再挑一个掌事姑姑才是。” 安从云听了这话却是半点不恼,笑道:“小主说笑了,奴婢虽说年华不再,倒也不知道是那老眼昏花的无用之人不是,方才奴婢着实是与小主一同送的万岁爷出去,只是这人走了,心,怕是还留着呢?” 听着这别有深意的语调,杏贞睁开双目,轻轻的瞥了安从云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道“安姑姑说笑了,这人离了心又怎么能活呢,人走了,心自然也走了。” “可总是有些人,能够将人的心留住不死,不是吗?”安从云闻言笑道。 “或许吧。”听到这话,杏贞微微勾起唇角,没有再说什么。 见状,安从云也不多说,只是静立一旁,半点动作也无。 时间匆匆,很快这宫内剩余的两个新进宫嫔也被咸丰帝尽数宠幸,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新进宫嫔的容颜不比杏贞出众,还是不知道怎么讨的咸丰帝的欢心,在宠爱上不过平平罢了,整个后宫,便是杏贞一枝独秀,便是一直以来期望这杏贞能都压云嫔一头的贞贵妃都忍不住有了一些酸楚,而这些怨念,在六月的一道圣旨落下之时,达到了巅峰。 咸丰二年六月十五,这一日云淡风轻,天空中吹拂这阵阵的微风,也不知道是不是连日下了几日大雨的缘故,天气甚是凉爽,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好的,至少对于这宫里的诸多妃嫔来说,今日绝对算不得什么大好的日子,毕竟但凡宫里消息灵通一点的都知道,不出意外,今日便会有圣旨下来,册封贞贵妃为皇后,从此中宫有主,想必众人的日子要更加艰难几分了。 这日,只见钟粹宫中,贞贵妃满面红光的,穿着一身绛红色的旗袍,绣着几朵大朵大朵绽放的牡丹花,一个精致的钿子戴在头上,镶金镂翠的,好不华丽,配上此刻贞贵妃高兴的面孔,倒是颇有几分大唐盛世之时女子的美态,让杏贞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过贞贵妃的这幅模样落在一旁的云嫔眼中却是格外的难看,今日云嫔却是一如往常的打扮,一身寡淡的青色旗装,不同以往的别致裁剪将周身承托的玲珑有致,梳了一个小两把,没有多少金簪银饰,只用浅浅的几朵绢花显得更加人比花娇。 若是往常,当真是宛如一汪春水,惹人怜爱,可是如今,她眼中满是愤恨嫉妒之色,姣好的面孔上多了一丝扭曲和狰狞,却是硬生生将这点美感破坏殆尽。 除却云嫔之外,那新进宫嫔丽贵人也是面带羡慕的看着贞贵妃,不知道是年级尚小还是心思纯净,倒是只有羡慕,不见半点怨怼之色,相比较而言,一旁穿金戴银,恨不得将所有的珍宝都戴在身上的婉常在却是满脸嫉恨,好像在场之人半点看不出来一样。 对此,那贞贵妃也不知是有意视而不见还是颇为享受这等被人嫉恨,被人羡慕的目光,那里还有半点平日的稳重肃然。 就在此时,只见宫门外,魏嬷嬷快步走进寝殿之内,凑到贞贵妃耳边轻声道:“娘娘,乾清宫总管黄芪黄谙达来了,门房说,手里领着圣旨在。” 贞贵妃闻言顿时一喜,忍不住叫出声来,“当真?” 听着贞贵妃明显拔高的声调,在场众人顿时忍不住转过目光,云嫔见状顿时酸酸的说道:“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这般高兴,不如说出来让嫔妾等也一并高兴高兴才是。” 贞贵妃听着云嫔那阴阳怪气的语调,顿时眉头一蹙,正待说些什么,便听门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公鸭嗓响起,“圣旨到,钟粹宫贞贵妃接旨。” 听到这句话,贞贵妃顿时一愣,随即面上露出一丝狂喜,当即起身几步的往门外走去,步履轻盈,宛如奔跑一般,杏贞等人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听到这话,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叹,对视了一眼,也不管对方是羡慕,是嫉恨,不分敌我,皆是摇摇头,起身跟在贞贵妃身后,鱼贯而出。 只见黄芪满脸肃然,看着这莺莺燕燕的诸多妃嫔,轻咳了一声,举起手中的圣旨,“贞贵妃娘娘,准备接旨吧。” 贞贵妃闻言连忙撩起旗装下摆,躬身下摆,见贞贵妃如此,杏贞等人也连忙跪下,随即便见黄芪张开圣旨,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仰奉康慈皇贵太妃慈谕、贞贵妃钮祜禄氏、孝敬性成、淑仪素著。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钦此!” “嫔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贞贵妃闻言连忙接过圣旨,当即便准备起身。 “皇后娘娘且慢,奴才这里还有一道圣旨,还请娘娘稍候片刻。”只见黄芪却是伸手拦住贞贵妃,贞贵妃闻言一愣,不知道黄芪准备做什么。 却见黄芪转头看了杏贞一眼,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方圣旨,笑道:“懿贵人小主,奴才这里却是有一道圣旨,是万岁爷下给小主您的,还请小主准备接旨吧。” 听到这话,贞贵妃的脸色顿时一白,猛然看向杏贞,其他众人也是心里一惊,不敢置信的看向黄芪,或者说是看他手中的圣旨。 第三十四章 册封(下) 不说贞贵妃之流疑惑不已,便是杏贞都是一愣,好在杏贞到底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便是有些疑惑,却也片刻之间回过神来,微微上前一步,在那黄芪跟前跪下,除去贞贵妃已经册封为皇后可以临旨不跪之外,其他诸如云嫔丽贵人之流却是纷纷跟在杏贞身后跪下。 黄芪见状当即张开手中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仰承康慈皇贵太妃慈喻,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懿贵叶赫那拉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康慈皇贵太妃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懿嫔。掌储秀宫之主位,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听到这话,贞贵妃或者说皇后的脸色便是一白,恶狠狠的看着黄芪手中的圣旨,一双手握的死死的,指节泛白,那被鲜花汁子染的华丽非凡的指甲尽数掐进肉里也不觉得痛。 耻辱,当真是莫大的耻辱,皇后(贞贵妃,以后就称呼为皇后了)心里此刻却是感到一股怒火直接从脚底板升起冲向脑门,若不是多年下来的世家教导死死的把持着她最后的意思理智的话,怕是此刻皇后都已经暴走了,册封皇后的圣旨之后居然还有一道封嫔的圣旨,对于懿贵人来说自然是无上的荣耀,与皇后一同册封。 可是对于皇后来说却是莫大的耻辱,这还是大清建国以来,除了皇帝从潜邸登基大封后宫之外,第一次有了妃嫔与皇后一同晋封的先例,如何能让皇后不气。 皇后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了,云嫔更是脸色发白,险些喘不过气来,这等震惊却是比贞贵妃册为皇后还要来的更甚几分,毕竟贞贵妃本就是提前抬进宫来,注定的皇后娘娘,虽说众人不愿,却是早有预料。 可是杏贞就不同了,一入宫便是咸丰帝的荣宠,承宠次日更改封号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如今更是不满一月便册为嫔位,便是前些年近乎独宠的云嫔都未曾有这等待遇,一道道愤恨嫉妒的目光几乎完全不加掩饰,或者说根本掩饰不住的落在杏贞的身上,可见阖宫上下的怨怼何等充裕。 对此,杏贞微微皱眉,心中暗叹自己如今可谓是成为宫中的众矢之的,怕是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宫里要不得安稳了,不过心中这般想着的时候杏贞嘴角却是微微上翘,想的格外灿烂几分,柔声道:“嫔妾谢万岁爷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娇柔的笑容落在众人眼中却是那般的刺眼,令在场的一众妃嫔恨不得上前一步将之撕碎方能解心头之恨。 “懿嫔娘娘快快请起。”黄芪见状当即将手中圣旨递给杏贞,却是上前一步扶起杏贞,看着这一幕,一个个本就气的不行的妃嫔更是心中怒火,妒忌更甚。 这黄芪乃是咸丰帝的左膀右臂,寻常最是圆滑不过,便是贞贵妃也未曾收买的了半点,对其他妃嫔更是恭敬有余却亲近不足,如今却对这杏贞这般亲近,所谓何事不言而喻,可见这懿嫔在咸丰心里地位怕是比想象中的更高一层。 杏贞也没有想到黄芪居然会对自己这么亲近,却是诧异的看了黄芪一眼,不过想着自己已然成为众矢之的,便是此刻稍作矜持也不会打消半点宫中之人的忌惮,倒不如反其道而行,还能借此立威,便是不能如何,至少也要让那些宵小之辈知道自己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惦记的。 这么想着,杏贞倒也自然的将手递给黄芪,却是半点不自然都没有,好似黄芪并不是天子近侍,而是她宫里的一个小太监一般,这份气度却是让黄芪微微一愣,同时心中暗道这懿嫔娘娘果真不是寻常人物。 这些年黄芪跟在咸丰帝身边,对于咸丰帝的喜好可以说了如指掌,同时也对咸丰和恭亲王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就算是自己在咸丰帝身旁多年,却也不敢沾染恭亲王这么一个曾经和万岁爷争夺储位的定时炸弹。 可是眼前的这位懿嫔娘娘却不一样,不仅碰了,更是让万岁爷半点不悦都没有,尤其是恭亲王闲置多年不曾入朝为官,便是满朝文武,王室宗亲提过多次,都被万岁爷搁置了,可是这懿嫔娘娘三言两语之间居然将此局破去,黄芪可是知道,就在前两日,恭亲王却是被万岁爷调入军机处任行走之职,执掌大权。 也正是此事,才让黄芪对杏贞这般恭敬,更有甚者,今日在皇后的册封礼上册封杏贞为懿嫔的事情也是黄芪向咸丰帝进言,言说不如喜上加喜,双喜临门也是一件幸事,咸丰本就有意晋封杏贞,闻言可谓是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如此种种,却是不曾与外人言说,其中之谜,怕是除了几个当事人知道的其中一二外,其他人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吧。 将杏贞扶起之后,黄芪也知道见好就收,虽说自己跟在咸丰身边,只需要忠于咸丰就好,可是如果太过于和杏贞亲近,阖宫妃嫔联手的话自己一个做奴才的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当即朝皇后走去。 “皇后娘娘,如今吉时差不多了,宫门外凤辇仪仗已经准备就绪,万岁爷与康慈皇贵太妃此刻正在寿康宫等候娘娘与懿嫔娘娘前去行礼,娘娘看是不是准备一下,前往寿康宫面见万岁爷与皇贵太妃?” 听到这话,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境,深深的看了杏贞一眼,沉声道:“本宫知道了,黄总管稍后,本宫这就去更换吉服。” 听着皇后毫不客气的称呼自己为黄总管,黄芪也是丝毫不在意,恭声应道:“是,娘娘自去,奴才在这里等候娘娘就是。” 第三十五章 心悸 皇后闻言冷哼一声,当即领着魏嬷嬷一行人鱼贯而出,往那后殿准备更换皇后的吉服去了,正殿之中,便只剩下杏贞等一众妃嫔。 黄芪见状当即上前,朝杏贞拱了拱手道:“懿嫔娘娘,嫔位的仪仗,步辇已经在储秀宫准备就绪,嫔位的吉服朝服等一应用度也由内务府送到储秀宫去了,还请娘娘移步储秀宫,更换吉服,先往寿康宫参加娘娘的晋封大典,随后便是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 杏贞点点头道:“有劳黄谙达了,还请黄谙达稍后,本宫这就回储秀宫去。” 说完杏贞转过头,看向云嫔等人,微微一笑,看在云嫔等人眼中却是宛如太阳一般刺眼,“云嫔姐姐,各位妹妹,皇命难违,本宫却是不好在此地耽搁,还请诸位姐妹在钟粹宫好生伺候皇后娘娘,本宫却是先往寿康宫去了。” 听着杏贞如此自然的将娘娘二字换成姐姐,云嫔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可是在一旁作壁上观,浑然没事人一般的黄芪一眼,云嫔也不是傻子,强行挤出一点笑容来,殊不知这笑容却是比哭的还要难看三分。 “妹妹客气了,今日是妹妹的好日子,便是有些怠慢我等也是少有的,吾等又怎会生气,倒是妹妹动作要快点,毕竟在妹妹后面,还有皇后娘娘的封后祭天大典,若是妹妹动作慢了,耽搁了一分两分的,怕是皇后娘娘面上不好看啊。” 说着云嫔在那耽搁二字上重重的咬了一下,对此杏贞却是微微一笑,浑不在意,云嫔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给皇后一个下马威,却不想自己也不是傻子,便是要落皇后的面子也看场合,这等封后大典乃是大清一等一的大事,自己若是真的敢在这上面有些幺蛾子,不要说皇后皇贵太妃了,便是咸丰帝本人都容不得自己。 “多谢云嫔姐姐提点,妹妹知道了,不过姐姐也不要一直关心妹妹如何,倒是姐姐作为如今宫中位分最高的,又是本朝一来第一位主位娘娘,皇后娘娘的梳妆大事却是少不了姐姐侍奉,本来也该有妹妹一份的,只是妹妹这边是在腾不出功夫,倒是辛苦姐姐了。”杏贞微微一笑,艳丽的眼角勾起一丝嘲讽。 云嫔闻言顿时一噎,却是脸色扭曲起来,皇后身为中宫之主,却是正儿八经的嫡妻,自己也好,眼前的懿嫔也罢,都不过是个妾侍罢了,便是天家妾侍,到底一日为妾,终身为妾,便是爬的再高,也要侍奉嫡妻梳洗打扮。 当年云嫔还是潜邸之中的小小侍妾之时,便已经侍奉过那已故的先皇后萨克达氏了,好不容易熬死了萨克达氏,如今又有钮祜禄氏封后,云嫔顿时响起当年如何谨言慎行的屈辱时光,脸上顿时燃起一丝潮红,继而变得惨白无比,身子一晃差点没有站稳。 “娘娘你没事吧?”润春见状连忙扶住云嫔,只见云嫔脸色苍白,唇角的口脂宛如鲜血一般,镶嵌在那白面之上却是越发显得玉面惨白,美人迟暮,宛如西子捧心,透露这样一股子羸弱的美感。 若是咸丰帝在这里看到云嫔这般模样,想必顿时心生怜惜之意,只可惜在场的众人除了润春之外皆是咸丰的妃嫔,这些潜邸中的老人对于云嫔不敢说恨之入骨,至少绝对没有看不惯的,看到这等景象心里却是暗暗窃喜,只是面上都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云嫔娘娘怎么了,不会是旧疾犯了吧,要不要找太医啊。” “娘娘没事吧,来人啊,快来人啊。” 整个正殿之中顿时乱作一团,听到有人说要找太医,云嫔顿时双眼瞪得老大,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能叫太医,绝对不能叫太医,要是在皇后晋封的日子里惹出这等事来,不说皇后对自己恨之入骨,怕是咸丰帝也要以为自己是因为嫉妒皇后而故作姿态。 到时候那些妃嫔们必定会落井下石,不能叫太医,绝对不能,这么想着,云嫔双拳握的死死的,手中的一张金丝锦帕几乎被撕裂开来,强忍着胸口的一股剧痛,硬生生将喉头的那样一丝带着腥味的甘甜吞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挤出一个笑容。 “不、不用了,本、本宫、本宫无事,可能是刚刚稍稍跪拜了一下,有些没有缓过神来,润春,扶本宫去给皇后娘娘梳妆,莫要误了吉时才是。” 润春见状面带犹豫的看着云嫔,不放心的说道:“可是娘娘的心……” “都说了本宫无事,还磨蹭什么,若是误了皇后娘娘的大事,看本宫不打断你的腿,快扶本宫去给皇后娘娘梳妆。”云嫔见状连忙呵斥道,话音刚落,一股剧痛便从胸口涌出,一股腥甜直接涌上喉头,逼的云嫔一把抓在润春手上,修剪精致的指甲直接掐进润春的肉了,润春顿时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忍住,勉强应道,“是,奴婢知道了,娘娘,慢点走。” 说着便见润春扶着云嫔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却不是风度,沉稳而不显刻意的往后殿走去,杏贞微微皱眉,回想着刚刚云嫔那不对劲儿的脸色,顿时明白这云嫔一向身子不好的传言并非是云嫔为了争宠而营造出来的,想必其中也有属实的一部分,毕竟宫中的太医也不是区区一个云嫔可以收买的。 杏贞当年在那唐宫之中也是从女官出身,虽然不敢说医道圣手,可是多年下来,倒也是精通医理,刚刚虽说只有一眼,却也看出那云嫔怕是患有严重的心悸,这般强行压下,怕是损伤更大。 想着这一点,杏贞心中立刻有些定计,见状轻笑一声,“看来云嫔姐姐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劳烦诸位姐妹稍等,待会儿咱们在寿康宫见好了,告辞。”说着杏贞当即踩着花盆底往储秀宫走去。 其他诸如贵人常在之流见状当即福身下拜,“恭送懿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第三十六章 梳妆 钟粹宫外,早有一干内侍并着数位宫女,皆是整理仪态,备好步辇等候在外,见杏贞出来,为首的一个身穿红衣的太监连忙上前,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不知道是不是保养得当的缘故,却是面白无须,甚是白净的样子。 只见这人打了个千儿,笑道:“奴才柯友亮见过懿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这步辇已经备好了,娘娘看是先回储秀宫更换吉服还是?” 柯友亮?杏贞听着这个名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柯友亮,可是敬事房主管太监柯友亮柯谙达?” “正是奴才。”听到杏贞问话,柯友亮连忙笑道,“没想到娘娘居然还知道奴才的贱名,真真是奴才的福气。” “柯谙达说笑了,谙达乃是敬事房主管,在这宫里也是多年的老人了,本宫又如何不知道呢?只是没想到谙达素来事忙,今日却是专门为了本宫走这一趟,倒是叫本宫受宠若惊了,就劳烦谙达先送本宫去储秀宫更换吉服,随即去寿康宫面见皇贵太妃娘娘吧。” “哪里哪里,娘娘当真是折煞奴才了,能够为娘娘的封嫔大典出一份力气乃是奴才的福气,怎么能称劳烦呢,受宠若惊更是不敢当,还请娘娘上步辇,奴才这就送娘娘回宫。”柯友亮惶惶的说道,面上又惊又喜,好似被杏贞这般夸赞是何等幸事一般,可是杏贞明显看出那柯友亮状似激动,一双眸子之中却是沉静如水,不见半点波动。 若是寻常妃嫔,哪怕是云嫔面对这样的柯友亮怕是心中都会以为这柯友亮对自己如何恭敬,如今看重,殊不知这柯友亮不过是个面子货,表面光罢了,要是真的误以为自己这就令其折服了对方,怕是真的遇上事情,第一个把你卖了的就是他吧。 心中虽然这么想这,面上杏贞却是半点看不出来,微微一笑便将手递给偎红倚翠,由两人扶着上了步辇,其间柯友亮当真是处处细心,便是那光洁如新的步辇上不见半点尘埃却也伸出衣袖,浑不在意的在上面擦了擦。 便是知道柯友亮不过故作姿态,迷惑自己,杏贞也不得不说柯友亮能够有今日在宫中的地位,和这八遍玲珑的手段绝对脱不了干系,就好似自己,分明不喜欢这种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般作态让自己很是舒服。 杏贞尚且如此,更不论他人了。 很快,便在柯友亮满是喜庆的声音之中,那步辇却是朝着储秀宫而去,虽说嫔位能够坐上的步辇不过是宫中地位最低的两人抬的步辇,坐起来绝对算不上多美舒服,可是不得不说相比较于自己在偌大的皇宫之中踩着花盆底慢慢行走,这坐这步辇要舒服的多,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皆是如此。 就从这一点,杏贞也能体会为什么底层的妃嫔一个劲儿的想要往上爬,一个嫔位尚且如此,妃位,贵妃位,乃至于皇贵妃,皇后又是何等的荣华富贵,便是早已经享受过大唐盛世的杏贞心中此刻也忍不住泛起了一丝波动。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行人终于来到储秀宫的境内,早就得到了消息的安从云却是早早的领着储秀宫阖宫上下的宫人在此等候了,远远的看着步辇走来,尚未行至宫门口,那安从云便已经引了上来,道了一声吉祥便扶着要杏贞落轿。 “娘娘可算是回来了,那圣旨方才晓谕六宫,奴婢的这心里不知道多么高兴,内务府这次的动作倒是快,吉服已经备好了,奴婢刚刚已经仔细的查看过了,无论是从制式还是从衣料都是完全按着嫔位品级来的,绝无半点差错,东珠朝珠,一应饰物也早就准备妥当,娘娘可以好好看看,可有不妥之处,若是没有,直接换上就行了。” 听着安从云这一连串好似连珠炮一样的话语,杏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安姑姑做事向来妥帖,既然安姑姑都这么说了,本宫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姑姑是宫中老人,就有劳姑姑与偎红倚翠两人帮本宫梳妆吧。” 说着杏贞将手从倚翠手中拿出来,不着痕迹的瞥了倚翠一眼,将手放进安从云手中,倚翠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亮光,微微退后,手指轻轻的在杏贞腰侧划过,动作极小,除了杏贞之外却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安从云见杏贞将手递给自己,顿时心中一喜,连忙接过来,扶着杏贞便往寝殿走去。 也不知道是安从云的手艺当真出众,还是因为宫中妃嫔册封自有其规格制式,那一件件繁琐的吉服旗装穿在杏贞身上,各种饰物朝珠一串一串好似梳妆盒一般落在杏贞身上时,分明无论是衣衫繁琐还是饰物繁多都在以往之上,可是梳妆之时却比往常更快了几分。 梳妆之时,安从云看了杏贞一眼,迟疑道:“娘娘,今日是娘娘晋封的大日子,按理来说应该给娘娘梳个华丽的妆容才是,可是今日同样是皇后娘娘的晋封大典,娘娘看是不是?” 安从云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是杏贞也不是傻子,闻言面色不改,轻声道:“姑姑既然有自己的考量,就按你的考量来做便是了,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宫既然用了姑姑,自然就不会怀疑姑姑,相信姑姑也是个明白人,不会无端端的做出让本宫怀疑,甚至是背弃本宫的事情,不是吗?”说着杏贞意有所指的看了安从云一眼。 安从云正在给杏贞梳妆的手立时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虽说不过一闪而过,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只见安从云似乎并没有听见这话一般,继续给杏贞梳妆,一双秀目认真的落在杏贞的脸上,似乎别无他想一般,杏贞也是混若没事人一样,好像刚刚的话并不是出自她的嘴里一般,整个寝殿却是整个安静下来,直到最后梳妆完的时候,一声宛如蚊蝇的“知道了”在寝殿内回荡。 第三十七章 大典 寿康宫中,看着频频将视线投至宫门,分明心思就不在这里的咸丰帝,康慈皇贵太妃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悦,看来这懿嫔对于皇帝的影响还当真不小,不过面上却是越发慈和起来,笑道: “皇帝你这频频向宫门看去,想必这懿嫔当真是入了你的眼了,便是这么点时间,也让你魂不守舍,可见是不愿面对我这糟老太婆了。” 听着皇贵太妃调笑的声音,咸丰帝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窘迫,连忙回神,朝皇贵太妃拱了拱手道:“皇额娘说笑了,儿子不过是担心皇额娘年事已高,这册封大典未免有些劳累,担心皇额娘的身子受不住,那里就是皇额娘这般说的,倒是叫儿子坐立不安了。” 对于咸丰帝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撒谎连草稿都不带打的,皇贵太妃心中鄙夷,面上却是不得不接过话头,“哀家也不过调笑一声罢了,皇帝你素来孝顺,哀家还能不明白你不成,只是到底担心等候沉闷,你又素来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怕拘着你,怎的还上纲上线,倒是哀家的不是了。” “原来是这样,倒是儿子大惊小怪了,还请皇额娘见谅。”咸丰听到这话连忙拱了拱手笑道,到底可以克制了自己几分,不再往宫门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差不多了的缘故,却说咸丰帝刚刚移回目光,就见宫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宫女跪在咸丰跟前,“启禀万岁爷,皇贵太妃娘娘,储秀宫懿嫔娘娘的步辇已经到了宫门外,等候通传,是否请懿嫔娘娘进来。” “快请进来,快请进来。”咸丰帝连忙说道。 那小宫女闻言顿时一愣,迟疑的看了咸丰与皇贵太妃一眼,咸丰帝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寿康宫,杏贞此行而来也是给皇贵太妃行礼的,自己虽是帝王,可是刚刚的那番话说出口未免有失体统,却是伤了皇贵太妃的脸面。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皇贵太妃的脸色微微一僵,好在皇贵太妃反应迅速,眼看咸丰帝看来,却是当即换上一副慈和的面相,笑道:“到底还是皇帝孝顺,知道哀家等急了,你这丫头怎的如此疲累,没听到万岁爷的话吗?还不快请懿嫔进来,误了吉时,仔细你的皮。” 身为寿康宫的宫人,那小宫女那里不知道这皇贵太妃是在故意给咸丰帝台阶下,至于心中的怒火,自然是发泄在自己这些小丫头身上了,好在皇贵太妃顾忌身份,寻常不会体罚宫人,不过训斥两句罢了。 可是一旁的咸丰帝却是有些尴尬起来,虽说皇贵太妃给自己递了台阶,可是自己到底有错,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自己不是。 当即咸丰帝赔笑道:“皇额娘不要生气,到底寿康宫是皇额娘的宫殿,这小丫头听命于皇额娘也是理所应当的,说起来还是儿子无状,一心只想着皇额娘等着急,却是有些孟浪,失了体统,今儿个是大好的日子,就请皇额娘看在儿子的份上,饶了这丫头吧。” 虽说心里不舒服,可是咸丰已经这般说了,可谓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再说了皇帝是天下之主,此举虽说不妥当,倒也说得过去,皇贵太妃当即笑道: “既然皇帝你这么说了,那哀家也就不拿着不放好了,至于孟浪这话却是不可再说了,皇帝乃是天下之主,便是在哀家之前说话,那也是理所应当,你这丫头还不快谢谢万岁爷的恩典。” “谢万岁爷恩典,谢万岁爷恩典。”那小丫头连忙磕了几个头,随即便退了出去传唤杏贞进来。 见皇贵太妃处处敬着自己是皇帝,咸丰帝的心里也是一阵舒服,要说在咸丰的心里,还当真是把皇贵太妃当成亲额娘来看的,只是这种母子情谊不可以和皇权扯上瓜葛,否则便是亲母子也会产生嫌隙,更何况养母子了。 皇贵太妃便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处处敬着咸丰,不揽权,不专横,一切以咸丰为先,这才引得咸丰帝对她越发的尊敬,便是比不得太后的尊荣,却也绝对远胜寻常太妃,便是如此。 宫门外的杏贞却是不知道这宫内还有这般一番你来我往,得到宫女传唤,顿时下了步辇往寿康宫正殿走去。 按着清朝的规制,后宫设有皇后,无后之时可立皇贵妃,其下有贵妃二,四妃,六嫔,其余则无定数,是以只有到了嫔位,也就是一宫主位之时,才算是和宫内的正经妃嫔,有了朝服朝褂,有了册封典礼。 只见杏贞身穿一袭石青色的朝服,端庄秀丽,朝服之上用金丝银线绣出五彩之色,勾勒身形,乃是五爪蟒纹,胸前三串朝珠,一串珊瑚珠宛如鸽血,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宛如宝石闪烁,两串蜜蜡形玄黄之色,沉稳雍容,整个人踩着青瓷白盏打造的花盆底,上好的苏绣绘制的绣面,越发显得杏贞身姿挺拔,行走之间尽显风韵。 看着这样的杏贞,咸丰帝就是微微一愣,因为嫔位之下并无服制规定,只要不违制就好,所以杏贞的打扮多以清宁悠远为主,宛如那水中莲花,山中幽兰一般清雅隽永,可是如今,杏贞盛装打扮,却是在柔婉之中透着一股子华贵,若说以往是那山中幽兰,恬静悠然的话,如今便是那白石玉雕,不仅雅致,还带着一股子贵气。 不说咸丰帝,便是皇贵太妃看着杏贞这般气度是微微一愣,这懿嫔居然还有这样的气度,寻常看起来不过精致美人,不想今日所见,那里像是出自独门小户的,分明就是那个大世家的嫡女出身,不要说区区嫔位,怕是皇后的尊位也未必坐不得吧。 心中想着,皇贵太妃忍不住多看了杏贞两眼,越发觉得这懿嫔不简单,不由想起前几日奕?被咸丰安排在军机处的事情,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考量。 第三十八章 恭亲王福晋 正想着,杏贞已然走到二人跟前,行那三跪六肃九叩之礼,“嫔妾储秀宫懿嫔叶赫那拉氏,参见万岁爷,万岁爷吉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康慈皇贵太妃,皇贵太妃吉祥,皇贵太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到这话,皇贵太妃这才回神,看了一眼满是满意的咸丰帝,当即说道:“懿嫔,今日你便不再是宫中寻常贵人,乃是后宫主位之一,日后执掌一宫,却是要好生侍奉万岁爷,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后嗣,辅佐皇后治理六宫事务,恪守宫规,不可肆意妄为才是。” 听到开枝散叶,绵延后嗣几个字,杏贞脸上顿时燃起一丝绯色,惹得咸丰帝心头一动,好在这丝绯红不过一闪而逝,听着皇贵太妃后面的几句话,杏贞却是面色肃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嫔妾谨遵皇贵太妃指点教诲,日后必定礼敬皇后娘娘,听从皇贵太妃指点,协领六宫,安守宫闱,不敢有半点怠慢。” 皇贵太妃满意的点点头,当即抬抬手,“如此甚好,起来吧,来人,赐坐,看茶。” “谢皇贵太妃人恩典。”杏贞连忙谢恩,这才在偎红的搀扶下起身,看了看这宫室之中下手右边第一尊位的位置,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的位子了,至于左手第一尊位的,想必是属于云嫔的,当即收拢目光,静静的坐在原地。 就在此时,门外一个小太监走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万岁爷,皇贵太妃,恭亲王福晋在门外求见?” 听到这话,皇贵太妃顿时面上一喜,“瓜尔佳氏来了,她今儿个来的倒是早,快快,快快请进来。” 见状,咸丰帝却是站起身子,朝皇贵太妃拱了拱手道,“皇额娘,既然弟妹来了,朕却是不好久留,想必前朝有关皇后册封的仪仗礼制也已然备好了,朕就先去乾清宫等候,待皇后来寿康宫行礼之后,朕在乾清宫大殿等候母后如何?” 皇贵太妃刚刚一时高兴,却是忘了还要礼教大防这件事,此刻见咸丰这么说却是回过神来,顿时收拢笑意,点点头道:“还是皇帝思虑得当,是哀家孟浪了,那就依着皇帝你说的办,你先去乾清宫等候,待会儿哀家只会带着皇后和懿嫔去乾清宫完礼的。”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在咸丰跟前争取一些分数,皇贵太妃却是提了杏贞一句,果不其然,见状,咸丰帝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丝笑意,悄悄的看了一直低头不语的杏贞一眼,“一切皇额娘做主便是。”说着多看了杏贞一眼方才离去。 咸丰帝刚走没多久,便见一个人被寿康宫的小太监领着走进寿康宫正殿,只见这人一身石青色的朝服,虽说比不得杏贞身上嫔位的服制来的威严大气,却也是华贵异常,胸前的三串朝珠也是颗颗浑圆,一看便是珍品。 只是和这亲王福晋的朝服相比,那人的一张脸却是要平凡的多,不算美貌,最多只能算的上清秀的脸上挂着平和礼貌的笑容,倒是让人心生好感,只是在杏贞看来,这女子的笑容分明礼貌多余真心,不过场面上的笑容罢了。 虽然如此,可是看到来人,皇贵太妃的脸上却是挂满了笑容,便是面对咸丰之时,杏贞也为见过这么多的笑容,不过想想也是,咸丰再怎么和皇贵太妃亲近也是养子,况且二人亦君亦臣,对待咸丰皇贵太妃纵使有几分真心,也多被隔阂挡住。 可是眼前的瓜尔佳氏就不一样了,那是皇贵太妃亲子的嫡福晋,正儿八经的儿媳妇,皇贵太妃不亲近她又亲近谁去。 “儿臣见过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这瓜尔佳氏不愧是豪门大族出身,虽说不过是个是庶出,可是至少在礼仪上却是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曾有,看的杏贞连连点头,声音也是平和自然,典型的大族福晋的模样,最是受老一辈福晋太妃喜欢的模样。 果然,只见皇贵太妃连忙抬手,“快起来,快起来。”皇贵太妃说道,随即指了指杏贞道:“来,这是宫里刚刚晋封的懿嫔娘娘,以后你们便是妯娌了,快见过懿嫔娘娘。” 听到懿嫔娘娘四个字,那瓜尔佳氏平和的面上却是露出一丝欣喜,连忙福身,“见过懿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亲王福晋堪比四妃,杏贞那里敢受瓜尔佳氏这一礼,更何况不说身份上的问题,直说皇贵太妃还在这里,杏贞就不可能受这一礼,却是连忙起身,闪开身子受了半礼,颔首还礼道:“恭亲王福晋客气了,福晋有礼。” “早就听闻懿嫔娘娘蕙质兰心,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见了,只觉得传闻有误,娘娘分明比传闻中更显风姿绰约,想臣妾以往自认为堪称八旗贵女的典范,今日见了娘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之骄女,大家典范。”瓜尔佳氏笑道。 “哪里哪里。”杏贞连忙摆摆手,转过头指了指皇贵太妃笑道,“想本宫出身低微,不似福晋出身瓜尔佳大族,那里称得上天之骄女,大家典范,便是有些气韵风度,也不过是进宫来,对皇贵太妃惊若天人,东施效颦之下学了太妃娘娘些许皮毛,不贻笑大方也就是了,那里还当得起福晋这般夸赞,可是折煞本宫了。” “好你个懿嫔,拍马屁都拍到哀家身上来了,简直讨打。”听到这话,皇贵太妃顿时笑道。 二人闻言扑哧一笑,瓜尔佳氏连忙笑道,“都说懿嫔娘娘清冷,今日所见却是半点看不出来,可见传言不可尽信,臣妾对娘娘却是一件如故,今日事了之后,臣妾却是欲往储秀宫摆放,不知道娘娘可否有空。” 听到这话,杏贞顿时看了瓜尔佳氏一眼,只见瓜尔佳氏面带笑意,杏贞眼眸微转,深深的看了瓜尔佳氏一眼,“承蒙福晋不弃,本宫有怎么会拒绝的,只要福晋不嫌弃储秀宫屋小简陋,本宫自当扫榻而迎。” 第三十九章 指点 “古人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娘娘品行高洁,为常人所不能比拟,便冲着这一点,便知道那储秀宫必定不差,更不要说出储秀宫乃是东西六宫之一,天子脚下,若是还能称得上屋小简陋,怕是臣妾那恭亲王府就只能说是茅草屋了。”瓜尔佳氏笑道。 三人正说笑间,皇后却是已然领着各宫妃嫔来到寿康宫外,见状心下越发不悦起来,见皇后已然到达,杏贞与瓜尔佳氏也不好多说,却是一同与皇后见礼之后便往那乾清宫参与祭天册封大典。 不得不说这祭天大典极为隆重,看着一个个王室宗亲,文武大臣跪在地上,山呼万岁之时,皇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来因为杏贞一同册封为嫔的那点怨气却是瞬间烟消云散,毕竟一个皇后,一个寻常妃嫔,差距不要太远。 对此,杏贞却是面色平和,祭天大典而已,数千年来都差不了多少,不要说封后的祭天大典了,当年杏贞执掌前朝后宫权柄的时候,便是规格最高的祭天大典也不是没有见过的,殊不知她这幅淡然的模样落入那瓜尔佳氏眼中却是越发感慨这懿嫔娘娘不是寻常人,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封后之后,按着宫中规制,这咸丰帝却是理当与皇后在坤宁宫行夫妻之礼,只是皇后早先入宫,只是后来册封,是故并未有如此之行,不过倒也要在钟粹宫连宿三日,同时每月的初一十五,作为对皇后的敬重,咸丰也是要宿在钟粹宫的。 想着这一点,那阖宫妃嫔便是一阵醋海翻波,本就是僧多粥少的情况,如今多了一个皇后,于情于礼,怕是这皇后每个月的恩宠都不会少了,还有懿嫔这个后起之秀,云嫔这个老牌宠妃,加上一个颜色出众的丽贵人,那些后妃们差点没有打翻醋坛子。 不过这些和杏贞却是没有多少关联,封后之后杏贞按着礼制回了储秀宫,那瓜尔佳氏倒是真如在寿康宫所言的那般,却是求了皇贵太妃的旨意,在宫中小主几日,日日与杏贞作伴,从诗词歌赋到花鸟鱼虫,从服饰配置到内务打点,当真是无所不聊,无所不包。 几日下来,杏贞不由感慨这恭亲王当真是有眼无珠,这瓜尔佳氏虽说只是庶出,可是除了样貌不够出众之外,无论是气度见识,都是不差,虽说因为庶出的缘故看起来不够大气,可是也正因为多年庶出的身份,使她行事有度,绝不让人轻视了,却也不会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一举一动尽显风韵,至少作为女人,杏贞还是十分欣赏瓜尔佳氏的,尤其是这瓜尔佳氏不仅进退有度,便是耐性也是极好,这几日下来,总有些瓜尔佳氏难以畅谈的话题,可是瓜尔佳氏却是半点不见不耐,却是处处附和。 况且瓜尔佳氏在宫中住下分明是有事相求,可是数日下来,却是不曾提过只言片语,便是知道瓜尔佳氏是刻意交好,却也让人感到心里舒服,是以杏贞对于瓜尔佳氏的好感却是被增起来。 这日,杏贞尚在宫中休憩,那瓜尔佳氏却是宛如点卯一般的再次上门,人尚未进门的呢,笑声却是已经到了门前,“懿嫔娘娘,今儿个臣妾又来叨扰了,娘娘可不要嫌弃才是。” “嫌弃,本宫如何不嫌弃,福晋你每次来,都得将本宫这里的好茶消耗大半,若不是前些日子万岁爷赏赐了些许,怕是都被你喝完了呢?”听着瓜尔佳氏爽朗的笑声,杏贞却是乐得打趣道。 听到这话,那瓜尔佳氏迈进步子来,两人互相一番见礼,瓜尔佳氏笑着说道,“看娘娘这小气劲儿,不过些许茶叶罢了。难道还能不能被臣妾喝穷了不成,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杏贞闻言白了她一眼,扶着她坐下,递给她一杯茶后嗔怪道,“什么小气不小气的,本宫看你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本宫这储秀宫可比不得你恭亲王府家大业大的,若是不省着点花,怕是我这阖宫上下都要饿死了。” 听到这话,瓜尔佳氏眼中闪过一丝灵光,却是意有所指的说道:“说道这管家之事,臣妾当真是不太精通,娘娘执掌一宫事务,素来又是个通透的人物,想必对于此事甚是精通,今儿个臣妾就厚着脸皮,想娘娘讨教几招管家之法,还请娘娘多多指点才是。” 杏贞闻言顿时心下了然,多日来这瓜尔佳氏一直与自己谈天说地,说道最后,无非还是和恭亲王有关,想必那恭亲王虽说进入了军机处,可是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咸丰帝便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言语放权给了恭亲王,可是心中未必没有防备,想来这段在军机处的日子,那恭亲王也是痛并快乐着,并不怎么好过吧。 这么想着,杏贞面上却是笑道,“福晋这可是问住我了,想本宫不过一个区区后宫妃嫔,那里能指点的了福晋管家的事情,不过既然福晋问起来,本宫若是一味推脱反倒是矫情了,那本宫就说上两句好了。” “要说管家,本宫虽说并不精通,可是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犹记得前朝纯悫皇贵妃当年在和亲王府邸之时执掌和亲王府,将和亲王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便是和亲王有些荒唐之事,却也不见府邸有何变故,便知纯悫皇贵妃的本事了,福晋若是想要寻求管家之法,本宫看可以向那和亲王府学学。” 看着杏贞意味深长的眼神,瓜尔佳氏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和亲王,荒唐王爷,瞬间瓜尔佳氏就就明白了杏贞的意思,当即笑道,“都说娘娘蕙质兰心,就是比臣妾这等粗人思虑周全,多谢娘娘指点。” “哪里哪里,若是福晋不够聪慧,本宫便是在怎么指点也是无用,不说这些,来,福晋喝茶,喝茶。” 第四十章 丽贵人 送走恭亲王福晋不久,杏贞正欲小憩片刻,却见安从云走了进来,“娘娘,丽贵人小主门外求见?” “丽贵人?”杏贞闻言一愣,当初选秀之时,自己与这丽贵人他塔喇氏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也正是因为宫门嬉笑惹得那婉常在不悦,这才结下梁子,本以为入宫之后这丽贵人怎么着也该与自己交好才是,不想自入宫以来,这丽贵人却是宛如泰山之石,岿然不动,不见四处走动,结交好友,每日只知道拘在永寿宫,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这些时日来事情不少,一时间杏贞都已经将她忘到脑后了,不成想今日她却主动到储秀宫来了,而且这时间也是赶巧,正好在恭亲王福晋离去之后她就来了,这让杏贞不得不考虑一下这丽贵人到底意欲何为。 这话说起来多,实则不过杏贞脑中一瞬罢了,只见杏贞微微一愣,随即勾了勾唇角,笑道:“既然丽贵人求见,本宫自然不能拒绝不是,安姑姑你去请丽贵人进来,本宫去正殿见她。” “是。”安从云闻言连忙出去引丽贵人进来。 不消片刻的功夫,杏贞便见安从云领着一个身影走进殿来,看着这个身影,杏贞就忍不住挑了一下眉眼。 只见这人,身穿一袭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旗装,彩绣辉煌,惹人侧目,梳了一个小两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发髻上轻轻挽起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越发承托的来人面容娇俏,宛如神仙妃子一般耀眼。 在这宫里,不是没有打扮精致的,可是像这般华贵的除去皇后之外,却是只有此人了,而且相比较于皇后的威严,这人打扮的却是宛如熊熊烈火,更加惹人侧目。 “婢妾永寿宫贵人他塔喇氏,见过懿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正想着,那人已经走到跟前,微微福身,恭敬之余却是带着一丝俏丽。 杏贞闻言回过神来,轻抬皓腕,手上一串金铃叮铃作响,好不动听,“多日不见,丽妹妹气色倒是不错,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起来才是。”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杏贞分明是将丽贵人将礼都行完了才说的话,却是半点不见真情,对此,那丽贵人却是混若未觉一般,脸上挂着一丝娇憨之态,却是将那一股子艳丽淡化了不少,另有一番风韵。 “谢娘娘恩典,婢妾与娘娘同日入宫,虽说情谊不同往常,到底还是尊卑有别,本来一入宫就该来宫中拜访娘娘才是,只是想着空手而来多少有些不妥帖,想着婢妾虽说并无其他本事,一手刺绣的功夫倒也说得过去,就给娘娘绣了一本金刚经,聊表心意,还请娘娘不要嫌弃才是。” 说着丽贵人看向身旁的侍女,杏贞这才注意到,这侍女手中却是托着一方厚重的佛经,连忙给安从云使了个眼色,安从云连忙上前接过佛经,递给杏贞。 看着眼前的佛经,杏贞随意翻阅了一下,只觉经书甚是沉重,比起寻常佛经重上不少,那一个个蝇头小楷具是用五彩绣线绣出的,针脚缜密,一看绣工就甚是出众,心中不由想到,若是这佛经真的是丽贵人从一开始就绣的话,那这份心意道还真是不小。 不过,伸手在那佛经凹凸有致的绣线上轻轻的摸了一把,杏贞勾起唇角,只是这佛经到底是绣给谁的还尚未可知呢,谁知道这丽贵人是不是看自己得宠,临时将要送给她人的佛经换了个目标,送给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如果丽贵人真的有心和自己交好的话,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来储秀宫见自己不是,如今突兀前来便是这等重礼,要说杏贞心里没有一点想法绝对不可能。 看着杏贞不发一言,丽贵人的心里便是一个咯噔,难道这懿嫔娘娘看出来这佛经本来不是送给她的不成? 想到这里丽贵人心里不由有些着急,也同时有些埋怨起来,都怪自家额娘,惯是会看人下菜碟,入宫之时就让自己要好好讨好皇后娘娘,让自己手绣佛经,在皇后娘娘封后之后奉上,能够得到皇后娘娘的庇护。 又说懿嫔娘娘不过小门小户出身的,一入宫就引得云嫔娘娘忌惮,必定在宫中甚是艰难,让自己不要与她相交。 可是结果呢,懿嫔娘娘非但没有日子艰难,更是硬生生压了云嫔娘娘一头,入宫不足一月便册封为嫔,晋封速度之快仅次于皇后娘娘,要知道皇后娘娘可是世家嫡女,注定的皇后,懿嫔娘娘却是小门小户出身,可见万岁爷是何等的宠爱。 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早日投靠,如今不说能够如同懿嫔娘娘一并封妃封嫔的,想来日子也会好过不少。 就在丽贵人心中各种思量之时,杏贞轻笑一声,看向丽贵人道,“丽妹妹的绣工当真精湛,本宫一时都有些入迷了,难得妹妹这般重礼,本宫就不推辞了,安姑姑,快快收到库房去,日后供在佛前,也算是本宫沾了丽妹妹的光,讨个好彩头了。” 听到这话,丽贵人顿时送了一口气,看来这位懿嫔娘娘并没有多想,连忙笑道,“哪里哪里,婢妾不过绣了一卷经书而已,就算是要沾光,那也是婢妾沾娘娘的光才是。” “诶,妹妹太客气了,你我同日入宫,当初在宫门前那般和善,怎的今日还生分起来了,你我姐妹相称就是,还是说妹妹看不起本宫,不愿认本宫这个姐姐,有意疏离不成。”杏贞嗔怪道。 听着杏贞这么说,丽贵人越发放心起来,赔笑道,“哪里哪里,婢妾怎么会呢,只是想着到底尊卑有别,还是注意点好,既然懿姐姐这么说了,妹妹若是太过拘泥反倒不美,日后妹妹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懿姐姐多多指点才是。” “这就是了。”见丽贵人改口,杏贞满意的点点头,“你我姐妹,理当如此才是,我看啊,今儿个妹妹就留下来一同用晚膳,你我今夜秉烛夜谈如何?” 丽贵人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难得姐姐有此雅兴,妹妹岂敢不从,听姐姐的就是。” 第四十一章 夜话 “那好,安姑姑,赶紧去御膳房说一声,今儿个丽贵人就在咱们储秀宫用膳了,让御膳房不要准备晚膳了,另外让御膳房多弄些小菜,不要拘着,断然是丽贵人喜欢吃的,都给做上,难得今日高兴不是。”杏贞笑着吩咐道。 “不不不,不用这么麻烦了。”一旁的丽贵人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有些不妥,虽然还没有明白到底那里不对,却也连忙摆了摆手,“我向来吃东西都是不挑的,姐姐何必如此破费,宫中份例有限,若是因为妹妹一点吃食倒叫姐姐这般劳累就是妹妹的不是了。” “姐姐自己也说了妹妹不是外人,就无需这般破费了吧。”丽贵人赔笑道。 若是常人听了这话,怕是当即借坡下驴也就是了,可是杏贞自有考量,当然不会顺着丽贵人的话,见状却是微微一笑,“诶,话不是这么说的,虽说妹妹与我情同姐妹,到底今日是首次到储秀宫来,本宫这心里甚是高兴,若是不能好生款待妹妹,岂不是叫人说本宫小气,再说了,本宫也不是日日如此待妹妹不是,只此今日一次,也就算不得什么破费。” “宫中份例再是有限,本宫也好歹是六嫔之一,难不成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到了,传出去岂不是惹人嗤笑,还是妹妹当本宫小门小户出身的,上不得台面,执意如此,若是这般,那就当本宫没说,由着妹妹去了,如何?” 眼看杏贞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丽贵人又能如何再说,况且那一句第一次到储秀宫拜访却是将丽贵人方才心中的那点侥幸彻底打消了,这懿嫔娘娘那里是不在意,怕是对于自己到现在才来请安早就不悦了吧。 看着对自己这般热情,半点看不出不虞之态的杏贞,丽贵人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是当初一入宫就来拜访,接着当初宫门口的那一丝好感,如今想来自己也能从懿嫔手里分的一点好处吧。 心里惴惴不安,面上丽贵人却是连声赔笑,“还是姐姐思量得当,到底妹妹小门小户出身的,行事什么的,多有不当之处,在这里妹妹给姐姐赔不是了。若是有冲撞姐姐的,还请姐姐多多指点才是,说来也就是姐姐了,要是其他人见妹妹行事如此不妥帖,怕是保不齐心里如何揣摩暗害了呢。” 说着丽贵人却是站起身子,面上满是诚恳之色,朝着杏贞微微福身,杏贞见状眉眼一挑,故作惊讶的说道,“妹妹这是干什么,怎的无端端行如此大礼,安姑姑还看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将丽贵人小主扶起来。” 杏贞的话说的倒是着急,可是面上却是半点表示也没有,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丽贵人福身行礼,一旁的安从云分明看出杏贞的心思,这才故意顿了顿,有意给丽贵人一个下马威,见杏贞开口,这才慢悠悠的扶起丽贵人。 丽贵人如何不知杏贞心思,不仅不见不悦之色,反倒是送了一口气,这懿嫔娘娘既然给了自己教训,说明已然不打算与自己为难,之前那疏远的事情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除非日后自己再有变化,至少在这懿嫔面前,自己是站稳脚跟了。 “妹妹也真是的,都说你我情同姐妹,不要这般多礼,你倒好,就是不听我的,这般客气日后可千万不要有了,至于你行事无度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你年纪还小,诸多事情看不真切也是有的,日后有本宫处处教导,想必也是无碍的,只是有一点,本宫能够容得下妹妹行事稍有偏差,这宫规可是容不得,妹妹日后还是小心为上。”杏贞说着深深的看了丽贵人一眼。 听出杏贞话中警告之意,丽贵人连忙点头,“多谢姐姐指点,妹妹知道。” “那就好了。”杏贞闻言脸上的那丝凝重之色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灿烂的笑意,“安姑姑就不要愣在这里了,快去御膳房把本宫刚刚的吩咐传下去,若是误了本宫的大事,可不要怪本宫不讲情面,来,丽妹妹过来,本品带你在储秀宫转转,日后你可要常来才是。” “奴婢遵旨。”安从云闻言连忙点点头,随即转身出去,丽贵人听到这话,也是连忙站起身子,却是抢在偎红之前扶着杏贞,温声道:“那就有劳懿姐姐了。” 而后杏贞却是真的好似一个导游一般,领着丽贵人在储秀宫中好一番游玩,直到晚膳用完,虽然杏贞‘竭力’挽留,但丽贵人还是以自己出门并未交代宫中事物,来日方长,自有叨扰的机会为由,在用过晚膳之后就会永寿宫去了。 夜里,杏贞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半晌,只见安从云推门进来,杏贞眼皮也不见抬一下,慵懒的说道,“把丽贵人送回去了。” “嗯,送回去了。”对于杏贞知道是自己回来了,安从云一点也不感到诧异,连忙回道。 “姑姑对丽贵人怎么看?”杏贞睁开双眼,瞥了安从云一眼说道。 安从云闻言连忙笑道,“丽贵人小主自然是不错的,有样貌,也有些手段,家世不高却很是识时务,若是宫中没有娘娘的话,想必最得宠的就当是丽贵人小主和云嫔娘娘了,如今娘娘将那收归麾下,想来娘娘地位稳固,指日可待了。” 杏贞闻言勾了勾唇角,“姑姑的评价倒是很中肯,那忠心呢,姑姑以为丽贵人可是个只得栽培的人?” “这个?”安从云闻言犹豫了一下,杏贞顿时蹙了一下眉头,“我既然问姑姑了,姑姑有什么话只说就是,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安从云闻言这才说道,“奴婢看着丽贵人小主虽说对娘娘甚是恭敬,距离完全折服却还有些距离,况且丽贵人小主家世虽然不高,但是和娘娘相比却也半斤八两,娘娘如今得宠丽贵人小主自然奉承几分,可若是他日娘娘不得宠了。” 第四十二章 权柄 剩下的话安从云并没有说完,杏贞却也明白她的意思,闻言勾起唇角,“这是自然,丽贵人身份不高,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好,便是本宫如此得宠,这丽贵人也隐隐有着得宠之势,况且我与她家世相当,她如何心甘就在我之下,这倒也算正常了。” 见杏贞并没有生气,安从云稍稍松了一口气,当即说道,“娘娘,这丽贵人小主对娘娘的尊敬一来是娘娘位分在她之上,二来是因为娘娘得宠,可是娘娘家世实在不高,那丽贵人怕是对娘娘未来难以把控,如今娘娘强行将她拉到咱们这一方,奴婢却是怕她日后反水,却是不好对付了。” “那依这姑姑之见,本宫当如何安顿这丽贵人才是呢?”杏贞问道。 安从云连忙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看这丽贵人小主虽说甚有主见的样子,可是细细想来不过是被他塔喇家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丽贵人小主对娘娘忽冷忽热,忽近忽远也是源自他塔喇家的考虑。” “奴婢心想,也就是他塔喇家自持家世与娘娘相当,娘娘今日能够封妃封嫔,丽贵人小主无论是样貌还是家世也是不差,自然心中也有惦记,丽贵人小主可谓是他塔喇家的依靠,他塔喇家也是丽贵人小主的依靠,要想丽贵人小主死心塌地的跟在娘娘身后,就要断了他塔喇家对丽贵人小主的支持。” 说着安从云的语气却是低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好叫娘娘知道,奴婢虽说是后宫奴婢,但对前朝之事也不是一无所知,那他塔喇家不过理藩院主事,如今洋人横行,理藩院的日子可谓是时冷时热,只要巧使手段,让那他塔喇家撞到洋人手里,想必他塔喇家就无翻身之能了。” “放肆。”杏贞闻言顿时坐起身来,一手拍在那软榻之上,吓得安从云与偎红倚翠三人连忙跪下,“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请娘娘恕罪。” 只见杏贞脸色铁青,冷冷的看着安从云,厉声道,“安姑姑你好大的胆子,圣祖爷曾亲立匾额,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祖训,你一个小小宫中掌事姑姑,怎敢妄议朝政,简直胆大妄为,欲陷本宫于不义,置宫规法度与不顾,偎红,将这个贱婢给本宫拉出去杖毙。” 安从云怎么都没有想到杏贞居然会这有这般反应,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见偎红犹豫了一下,连忙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全然是为了娘娘着想,况且前朝后宫具是一体,娘娘就算是不插手前朝之事,到底也会影响前朝,还请娘娘明察啊。” 杏贞听到这话,脸上的不虞之色却是消减了不少,安从云见有戏,继续说道,“再说了,奴婢并没有让娘娘插手朝政的意思,只不过是知晓一些消息罢了,娘娘若是觉得这消息有用,用了也就用了,若是娘娘自觉有碍朝政,就当听个乐儿也就是了,还请娘娘恕罪啊。” 见安从云吓得脸色苍白,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杏贞脸上的怒意这才消散,迟疑了一下说道:“罢了,看在你是初犯,又是一心为本宫好的份上,此次就不予追究了,偎红,你待会儿和安姑姑回去,将那所说之人,所说之事,一一记录下来,若是当真没有干涉朝政之事,吾就当这事没有发生好了。” 安从云闻言不敢置信的看向杏贞,却见杏贞眼神坚定,不似作伪,顿时呼吸一紧,看来是自己相差了,这懿嫔娘娘不是不想干涉朝政,而是打定主意要干涉朝政,当初指点恭亲王便是如此,刚刚那般震怒不过给自己下个套,要把自己手里的那点人脉收编罢了。 安从云可以确定,自己在前朝的那点线人除了自己之外绝无第二人知晓,这懿嫔娘娘便是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不过随口一提,常人都只会注意到自己所说的手段,可是这懿嫔娘娘却是直接猜出自己手中势力,更是不见半点商讨的意思,直接下手谋夺,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的。 想通了杏贞心中所想,安从云越发苦笑起来,这懿嫔娘娘的心智当真深不可测,安从云丝毫不怀疑,要是自己胆敢不将手中那点线人交出去,这位懿嫔娘娘一定第一时间将自己干涉朝政的事情捅出去,最终她懿嫔娘娘必定一点事情没有,自己反倒是要搭进去。 想到这里,安从云忍不住看了杏贞几眼,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只见杏贞坐下,瞥了安从云一眼道,“若是不干涉的朝政的话,你说的倒也算有礼,想那他塔喇氏不过小族,能够坐上理藩院主事已然算是天家开恩了,还敢如此妄想,倒是应该给一个教训才是。” “不过有一点安姑姑说的却是不对,那他塔喇家再怎么不对,那也是我大清内部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那起子洋人来插手了,便是要对他塔喇家动手,也轮不到几个洋鬼子,此事我会放在心上的,他塔喇家跑不了,至于那洋鬼子,哼?”杏贞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浓郁的杀意。 看着杏贞身上浓郁的气势,安从云顿时心里一惊,这懿嫔娘娘平日里不显山漏水的,这通体的气势当真可怕,恐怕便是万岁爷在她面前也要弱上几分吧,不都说懿嫔娘娘不过小门小户出身,怎的这气度见识,却是胜过无数豪门贵女无数呢,这懿嫔娘娘,到底是何来历。 任安从云想破头也不可能知道这杏贞却是千年前的第一女相,称量天下士的上官婉儿,不过虽然不知道杏贞到底是何来历,安从云却知道眼前的这位娘娘心中有沟壑,装的不是这小小后宫,而是偌大的江山社稷,日后杏贞执掌天下权柄之时,安从云便会想起今日的这一晚,就是这一晚,这位娘娘开始了执掌大清权柄的第一步。 第四十三章 变化 春来秋往,一时间,距离杏贞入宫已然是三个月过去,度过了炎炎夏日,整个皇宫都似乎是从一场夏日的小睡之中醒过来一样,霎时间繁华开遍,一众妃嫔莺莺燕燕的,四处游荡,别的不说,就说入秋之后,那咸丰帝进出后宫的时间分明长了不少。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整个后宫而言三个月的时间却是瞬息万变,三个月里,杏贞依旧是一枝独秀,确定了自己在宫里最得宠妃嫔的地位,三个月里也不知道多少低位妃嫔围绕在杏贞周围,只可惜除了丽贵人之外,没有一个被杏贞看在眼里的。 除了杏贞依旧一枝独秀之外,成为皇后的贞贵妃却是抽不出时间来对付杏贞,原因很简单,皇后本以为封后之后,宫中并无太后,那康慈皇贵太妃也会被恭亲王接出宫去荣养,后宫便以皇后为尊。 可是皇后往往没有想到的是,那咸丰帝以皇贵太妃是其养母为由,却是不让恭亲王将皇贵太妃接出宫去,又说皇后初掌中宫权柄,难免有些错漏,所以中宫权柄虽说执掌在皇后手中,凤印却还是被皇贵太妃把持,每当皇后要动用权柄之时还要和皇贵太妃商议,三个月来,皇贵太妃和皇后之间的交锋却是不断。 皇后言及皇贵太妃不是咸丰亲母,执掌凤印名不正言不顺,钮祜禄家在宫外也是频频向宗室反应,宗室里看不惯皇贵太妃的人大有人在,却是风波不断。 皇后如此,皇贵太妃如何会不反击,在宫里今个儿抬举这个,明个儿赞赏这个,咸丰帝为了表示自己的孝顺,也经常听从皇贵太妃的话宠幸妃嫔,惹得不少妃嫔笼络在皇贵太妃身边,倒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在这些妃嫔之中,家世最高的便是那英贵人伊尔根觉罗氏,这段时间皇贵太妃被钮祜禄家骚扰的不行,便大力抬举伊尔根觉罗氏,如今这英贵人在宫里也甚是得宠,更是隐隐有封嫔的风声传出,可见皇贵太妃手段高明了。 除了这些人外,丽贵人倒也算得宠,云嫔就不行了,自从封后大典之后云嫔的身子便每况越下,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药,见过好几个太医了,都说是不成了,到现在也是一直拖着在。 云嫔本就宛如病美人一样的人,如今一病,一张小脸消瘦无比,却是越发的惹人怜爱,倒是让咸丰帝回忆起二人当年的美好时光来,若非云嫔的身子是好是坏,难以承宠,恐怕都足以与杏贞一较高下了。 这日,杏贞如往常一样在宫中休憩,忽然只听门外一阵嘈杂声传来,只听安从云叫道,“丽贵人小主,丽贵人小主,娘娘在宫中休息呢,小主,诶,小主,您不要乱闯啊,小主。” 杏贞顿时从睡梦中醒来,看了身旁的偎红一眼,偎红当即福了福身,转身出去,呵斥道,“都吵什么呢?不知道娘娘在休息吗?叨扰了娘娘休息,你们的脑袋不想要了吧。” 听着偎红的呵斥,安从云连忙说道,“偎红姑娘,可是不是奴婢要吵闹的,实在是丽贵人小主执意要见娘娘,你看。” 偎红闻言顿时挑起眉眼,“就算是丽贵人小主要见娘娘,那也得等着娘娘通传才是,姑姑是宫中老人了,难道宫规都学道狗肚子里去了吗?”偎红的这话看似训斥安从云,却是句句冲着丽贵人去的,若是往常,丽贵人便是再怎么和杏贞关系亲近也不会如此莽撞,可是今日当真是慌了,这才会不管不顾的冲进储秀宫来。 听着偎红的话,丽贵人一张惨白的小脸却是涌起一丝潮红,连连朝寝殿看去,面色焦灼,“偎红姑娘不要责怪安姑姑,都是我急于求见懿嫔娘娘,这才孟浪了,不知道姑娘可以不可以帮我通传一声,我真的有急事面见懿嫔娘娘。” 偎红闻言朝丽贵人福了福身,“奴婢见过丽贵人小主,小主万福金安,本来小主求情,奴婢也不好多说什么的,只是储秀宫只有宫规,安姑姑触犯宫规乃是事实,奴婢也不能徇私枉法,若是人人都这般,宫里岂不是没有法度可言了。” 丽贵人听到这话身子顿时一晃,只觉得偎红的话一句句扎进心里,仿佛偎红虽说的不守宫规的人不是安从云而是自己一样,张了张嘴,丽贵人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丽贵人一边羞愧,一边焦灼之时,倚翠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搀扶着杏贞走了过来,只见杏贞微微蹙眉,看着眼前有些嘈杂的几人说道,“你们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几人连忙回过身子,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婢妾见过懿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原来是丽妹妹,妹妹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呢,反倒是在这宫门口闹起来了,都起来吧。”杏贞见状微微一笑,却是上前扶起丽贵人。 丽贵人听到这话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臊的不行,不过想着自己今日所来的目的,却是非但没有起身,反倒是朝着杏贞跪下,“娘娘,娘娘救救婢妾,救救婢妾吧。” 杏贞顿时被这一下弄得一愣,随即连忙扶住丽贵人,“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事情先起来再说。” 丽贵人闻言这才起身,眼中满是泪水,杏贞见状顿时一惊,刚刚没有注意,现在才注意到这丽贵人那里还有半点平日的风采,虽说不至于衣衫不整,却是容颜憔悴,嘴唇干裂,一双杏目此刻红肿的好似桃子大小,看起来狼狈急了。 “天啊,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杏贞大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看向丽贵人。 见状,丽贵人顿时被从心来,刚刚止住的泪水却是宛如断线的珍珠一下唰唰的往下掉。 第四十四章 惊变 眼看丽贵人泪如雨下,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杏贞当即沉声道,“好了好了,妹妹先不要哭了,安姑姑,你把去宫门关上,偎红倚翠,扶丽贵人小主进内室说话。” 方入内室,那丽贵人连忙跪下,“还请姐姐万万救救我他塔喇家才是,想我阿玛不过区区六品小官,在朝堂之上素不与人争锋,这次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罪了恭亲王殿下,却是被直接拿下大狱生死不知,姐姐素来与恭亲王福晋交好,还请姐姐千万救救我阿玛啊。” 听到这话,杏贞尚未有何表示,那安从云却是眉眼一挑,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眉头微蹙,甚是诧异的杏贞,那日懿嫔娘娘说要收拾他塔喇家之后,却是一直没有动静,如今时隔三月,他塔喇家却得罪了恭亲王,虽说看不出其中是否和杏贞有关,但安从云总感觉,这事和眼前这位娘娘脱不了干系。 不提安从云心中所想,杏贞闻言却是面露惊异之色,连忙说道: “怎么会,恭亲王殿下与本宫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皇室宗亲中难得的青年才俊,办事得力,便是万岁爷也是时常夸赞的,令尊怎么好端端的会和他结仇了,可是他塔喇大人仗着妹妹在宫中还算得宠,目无尊上,在京城无礼,正好撞到了恭亲王手中。” 丽贵人泪雨涟涟,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娘娘,我阿玛素来恭敬,行事也是小心谨慎,想那理藩院何等地界,那一个个西域吐司,域外洋人对于王公大臣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可是我他塔喇家和他们相比就是个蝼蚁一般的存在。” “这等情况下我父亲素来谨慎小心,不敢有半点怠慢之处,更不要说恭亲王殿下这等王室宗亲,便是敬而远之都来不及,又怎敢得罪,至于婢妾的身份不过是小小贵人,便是侍奉天家到底也排不上名号,阿玛就是在狂妄,也不可能仪仗婢妾的威风。” “这事婢妾已经打听了一番,说来真的是罪不再我阿玛身上,这几个月来,那恭亲王殿下也不知是怎么了。却是成天沉迷于戏馆酒楼之中,听说还在府上养了好几个戏班子,成日一下朝就往那戏班或看戏,或唱戏的。” “这一次,我阿玛便是在街上无意间与一个戏子起了冲突,谁知道那戏子居然和恭亲王府的戏班子是一家的,那戏子在恭亲王殿下面前搬弄是非,却是惹得恭亲王大怒,那王爷一怒,那里还有我他塔喇家的好日子过,这不,我阿玛被随便寻了一个错漏就给拿下大牢了。” 丽贵人说着抽搐了一下,一双眉眼红肿的好似桃子一般,抽抽噎噎的说道,“懿姐姐,妹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此事事关前朝,婢妾不敢妄言,可是那是我阿玛,是我他塔喇家的顶梁柱,若是阿玛此次真的获罪,怕是我他塔喇家就完了,懿姐姐千万要救救我阿玛啊。” 听到这里,杏贞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满是为难的说道,“丽妹妹,此事不是本宫不帮你,就如你所说的那般,此事到底是事关前朝,本宫说是和恭亲王福晋关系不错,不过当初恭亲王福晋不好和皇后太过亲近,这才在宫里和本宫多聊了几句罢了,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又能插得上什么话呢。” “那、那怎么办,难道我阿玛就没救了吗?”丽贵人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无助,呆愣愣的看着杏贞,手中的锦帕却是拧成麻布了还不自知。 见状,杏贞沉吟片刻,看了丽贵人一眼,“其实,这件事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 丽贵人顿时回神,一把抓住杏贞,跪在地上,“只是什么,娘娘快说,只要能够救我阿玛,就算婢妾日后为娘娘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杏贞连忙将丽贵人扶起来,“妹妹只是做什么,你我情同姐妹,你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比妹妹你还着急三分,你快起来,听我说。” “其实这事倒也不难,按着妹妹的说法,他塔喇大人不过犯了一个小错,说起来还是恭亲王殿下仗势欺人,底下人不过看菜碟上菜罢了,要是真的彻查起来,想必他塔喇大人反倒无事,只是恭亲王势大,小门小户的,那里得罪的起,真正有权有势的,也不是他塔喇家能攀得上的。” “现在我有个主意,不过对我叶赫那拉氏而言也是个问题,想必妹妹也知道,前个儿我阿玛刚刚被调入礼部任郎中之位,虽说不是御史,可是恭亲王殿下此举也算是于理不合,若是我阿玛能参恭亲王殿下一本,想必万岁爷彻查此事,他塔喇大人在上个罪己诏,大不了也就是官降几级,想来性命无忧。” “只是这么一来,他塔喇大人降级不说,我叶赫那拉一脉也会得罪恭亲王殿下,若是日后恭亲王殿下报复,怕是不好收拾。”说着杏贞为难的看了丽贵人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丽贵人也不是傻子,虽说年岁尚小,到底是也经过家里多加教导的,知道杏贞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着自己他塔喇家出头,更不要说还是在得罪恭亲王这么一个实权王爷的情况下,没有十足的利益,谁也不会拿着家族前程做赌注。 想到这里,丽贵人反倒是冷静下来了,沉吟了片刻看向杏贞,“懿嫔姐姐,若是娘娘这次能够帮着婢妾,帮着我他塔喇氏脱离此厄,今后在宫中妹妹必定事事以姐姐马首是瞻,为姐姐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本宫自然是相信妹妹的,可是妹妹,此事事关叶赫那拉一脉全族的荣辱,本宫虽说如今得宠,在族里也是说得上话的,却也不能罔顾全族的利益于不顾不是,此事就算本宫答应,那族人们目光短浅,可看不到妹妹日后荣光,想要说通他们同意,怕是难啊。”杏贞面带犹豫的说道。 第四十五章 谋算 听到这话,丽贵人知道杏贞这是看不上自己开出的筹码了,说来也是,这丽贵人能不能得宠,能得宠到什么地步还不好说,谁知道付出这大的代价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了,丽贵人本来就和杏贞是一条船上的人。 既然这样,那么丽贵人本来就是要给杏贞鞍前马后的人,一个本来就要给你鞍前马后的人用这个做交换,换取帮助,就算杏贞真的是个傻子,那叶赫那拉氏一脉也不可能答应不是,只能说丽贵人这个条件提的太没有水准。 丽贵人也不是傻子,见杏贞婉拒也明白自己有些想当然了,说到底丽贵人到底还是个黄毛丫头,虽说有几分手段到底还很浅显,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尴尬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当然了,给娘娘鞍前马后本就是婢妾应该做的,除此之外,我他塔喇家多年来倒还有些积蓄,在那京郊之地有些地产,在京中也有几处铺子,还有……” 眼看丽贵人就打算这么一个一个数下去,杏贞连忙打断她说道,“好了好了丽妹妹不要多说了,咱们情同姐妹,本宫也不跟妹妹说虚的,他塔喇氏固然是有些资产,可是不用本宫说,妹妹也知道哪些资产算不得什么?” “若是其他事,本宫帮着妹妹说合几句也就是了,可是如今他塔喇氏面对的可是恭亲王这等庞然大物,不要说这些资产了,便是整个他塔喇家又算的了什么呢?” 丽贵人闻言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却见杏贞抬了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道,“不过妹妹放心,既然本宫说了要帮妹妹,就不会出尔反尔,我叶赫那拉氏虽说只是小门小户出身,到底也是那拉氏一族,底蕴比之妹妹他塔喇氏还是强出不少的。” “况且如今本宫在宫中身居嫔位,虽说算不得什么高位妃嫔,到底也是在万岁爷和皇贵太妃跟前上了名号的人,那恭亲王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想必也会被本宫一些脸面。若非如此,我叶赫那拉一脉也不敢和恭亲王为难不是。” “这样吧,这次之后,别的不说,他塔喇大人必定是要降级的,估摸着会降到八品笔贴士,从六品到八品,这其中的差距有多大应该不用本宫提点了吧,若是没有其他可能,怕是日后他塔喇大人也就注定这个位子了。” “本宫这里有个提议,丽妹妹不妨听听,如今本宫的阿玛在礼部任五品郎中,虽说也不算高位,到底还算能在京中站稳脚跟,若是他塔喇氏不弃,愿意与我叶赫那拉氏联手,想必妹妹在宫中得宠,宫外又有我叶赫那拉氏一族照应着,别的不说,他塔喇大人重回六品主事,乃至于日后升到员外郎,郎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若是妹妹认为本宫此举是趁火打劫,或者说看不上我叶赫那拉氏,那就当本宫没说,若是日后万岁爷问起此事来,本宫能够帮着妹妹说情的话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如何?”看着脸色猛然一变的丽贵人,杏贞却是连忙笑道。 听到这话,丽贵人忍不住看了杏贞几眼,却见杏贞脸上满是淡淡的笑意,完全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丽贵人眼眸不断转动,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姐姐好心妹妹心领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妹妹却也不好做决定,还请姐姐稍等几日,待妹妹回去问问,再给姐姐答复如何?” “这个自然,妹妹也不要多心,便是此事不成,本宫和妹妹的情谊也是一如往日,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偎红,送丽贵人小主回去,记得若是有人胆敢趁着丽贵人小主家中不便对丽贵人小主不敬的,就好生敲打一番,万事还有本宫呢。”杏贞厉声道。 听到这话,丽贵人的心猛地一颤,看了杏贞一眼,却见杏贞眼中满是关切,顿时移开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是慌里慌张的就回永寿宫去了。 方才杏贞的话说起来和善,可是丽贵人却是分明听出了一丝威胁和一丝警告,至于杏贞所说的什么姐妹之情一如往昔,丽贵人很清楚,如果这次的事情没有如杏贞的愿的话,就算二人还能联手,却绝对不可能如同从前那般了。 看着丽贵人面色复杂的离去,安从云转过头看向杏贞,“娘娘,奴婢看那丽贵人小主的面相似乎有些勉强,娘娘这般举动是不是太过激进了些,若是他塔喇氏一脉执意不肯,娘娘难不成就真的坐视不理,此举可是与那丽贵人小主交恶了啊。” “便是交恶了又能如何?”杏贞闻言轻笑了一声,侧过头看向安从云,“其实他塔喇氏一族答不答应,对于本宫而言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塔喇氏那点势力本宫还真看不上,只不过如今本宫根基不稳,有什么就用什么罢了,真的没有,倒也无所谓。” “至于丽贵人,别看她现在得宠,若是本宫愿意,打压她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况且若是此次他塔喇氏真的落寞了,丽贵人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除了依靠本宫,再无其他,到时候,她巴结本宫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和本宫交恶。” “既然如此,娘娘何必这般大费周折,直接将那他塔喇氏一脉打压了不久好了,还要在丽贵人小主面前说这些,不是无端端惹得丽贵人小主心生怨怼吗?”安从云狐疑的看向杏贞。 杏贞闻言轻笑一声,“谁说我这般大费周折是为了丽贵人了。” “不是为了丽贵人小主?”安从云越发糊涂起来。 “当然不是,区区一个丽贵人,一个他塔喇氏,那里只得本宫如此劳心费力,谋划数个月,今日找丽贵人前来,不过事情成与不cd是让她知道,谁是主子,不要以为一句姐妹相称就真的能够和本宫平起平坐,两面三刀的,本宫真正在意的,是另一个势力。” 第四十六章 一石三鸟 另一个势力?安从云闻言一愣,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人来,脱口而出,“娘娘说的不会是恭亲王殿下吧。” “姑姑到底是宫中老人了,反应就是机敏。”杏贞闻言勾了勾唇角笑道。 “可是娘娘如果说是为了恭亲王的势力,为什么要帮着他塔喇氏打压恭亲王呢,若是娘娘真的让叶赫那拉大人参了恭亲王殿下一本,恭亲王殿下和娘娘不结下仇怨已经是谢天谢地的了,又怎么会为娘娘所用,娘娘是不是糊涂了。”安从云皱眉眉头说道。 见安从云这么说,杏贞却是不紧不慢地看了偎红一眼,笑道,“偎红,你能给安姑姑说说本宫的打算吗?” 一旁的偎红听到这话,那里不知道这是杏贞有意考校和提拔自己,若是自己能够知道娘娘心中所想,必定被娘娘看重,而且安从云不知道的自己知道,就算这安姑姑是储秀宫的掌事姑姑,自己也是娘娘心腹,二人到底谁的地位更高一些还尚未可知。 想到这里,偎红连忙福了福身子,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向安从云,“安姑姑却是相差了,娘娘这可不是在打压恭亲王殿下,相反,娘娘这可是在帮着恭亲王殿下。” “恭亲王殿下文治武功具是出众,若是寻常倒也是件美事,可是当年先帝立储之时,万岁爷与恭亲王殿下之间风波不断,遗诏之中更是留下了册封恭亲王殿下为亲王的圣旨,可见恭亲王殿下当年圣眷之浓,比之万岁爷是丝毫不差。” “这些年来恭亲王不得重用,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受到万岁爷的忌惮,便是如今,在娘娘的帮扶下,那恭亲王殿下进入军机处任军机处行走,好似一切转悲为喜,可是真要说起来,万岁爷对恭亲王殿下的忌惮分毫不曾削减,便是让恭亲王殿下在军机处,也未曾让殿下执掌实权。” “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到最后恭亲王殿下也不过寻常宗室,如何能入的了娘娘的法眼,所以娘娘才会刻意指点恭亲王殿下,不要那么优秀,有时候露出一些破绽,一些不妥之处,反倒更加能令万岁爷放心。” “就好似当年的荒唐王爷和亲王一样,文治武功也是不差,可是爱给自己办丧事,丢尽了皇室的脸面,可偏偏就是得了乾隆爷的青眼,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和亲王越荒唐,越没有威胁,一个对帝位没有威胁王爷,本事越大自然越得上位者的喜欢。” “只不过恭亲王殿下素来风评不错,也不似那恭亲王殿下荒唐,加上娘娘也不想要一个这般明显出风头的宗室王爷,所以有关恭亲王殿下身上的‘破绽’却是不能操之过急,酒色财气,酗酒伤身,好色坏事,敛财贪权,易怒不得人心,皆不可取,可是沉迷戏子就不一样了。” “一来戏子低贱,沉迷戏子足以让恭亲王殿下在天下文人心中失去地位,绝无威胁帝位的可能,而这戏子擅武,若是接着沉迷戏班的借口,恭亲王好生培养一部分门人为娘娘所用,日后必建奇功。” 听到这里,安从云眼中闪过一丝惊骇,这懿嫔娘娘谋划之大简直可怕,万岁爷忌惮恭亲王殿下已久,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怕是万岁爷不仅不会忌惮恭亲王,反而会重用恭亲王,也就是在重用懿嫔娘娘的势力。 这样宫内懿嫔娘娘得宠,可以帮着宫外的恭亲王,宫外的恭亲王的势力越大,对懿嫔练功的帮助也越大,一旦懿嫔娘娘有了皇子阿哥,忽然,安从云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看杏贞,而是转过头看向偎红。 “既然娘娘要帮着恭亲王殿下,为什么又要让叶赫那拉大人参恭亲王殿下一本,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这个,还是本宫自己来说吧。”听到安从云这么问,杏贞却是笑了笑。 “不错,本宫当初取了个巧,让万岁爷对恭亲王殿下的忌惮稍微少了一点,万岁爷也让恭亲王殿下进入了军机处,可是万岁爷不是傻子,就算万岁爷是傻子,这宫里的大小妃嫔,宫外的文武百官都不是傻子,总有一天会看明白这一点。” “到时候,不要说恭亲王能不能拿到本宫想要的势力,怕是万岁爷都要怀疑本宫了,就算是万岁爷不怀疑,那阖宫上下的流言蜚语也绝对少不了,到时候本宫便是不失宠,怕是也要以死谢罪以证清白了。”杏贞了然的说过。 “为了明哲保身,本宫必然要和恭亲王府撇开关系,至少在明面上的关系绝对不能太过融洽,再说了,万岁爷日理万机,恭亲王一直又是个朝臣不敢招惹的存在,便是身上有什么污点,又怎么能第一时间被发现呢?” “所以一来为了保证本宫地位稳固,不让人怀疑本宫和恭亲王府有关系,二来也是提前将恭亲王的‘丑闻’公之于众,本宫才会让家里参恭亲王一本,我叶赫那拉氏一脉参了恭亲王一本,自然不会有人认为本宫和恭亲王府交好,便是有这么认为的,也只会认为本宫和恭亲王福晋说的上话而已。” “那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怀疑本宫和恭亲王,也能方便恭亲王暗中行事,另外,本宫阿玛不过区区五品小官,胆敢弹劾当朝亲王,这件事必定流传甚广,恭亲王沉迷戏子的消息也能更快的传出去,再者,此事的确是恭亲王‘不对’,若是其他人参奏,万岁爷或许会恼怒,可是那人是本宫阿玛,万岁爷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不会为难我阿玛,只要万岁爷不为难我阿玛,此事又确有其事,我阿玛便是那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大忠之臣,那么我阿玛升迁之事便是板上钉钉。” “可以说,本宫此举看似打压恭亲王,实乃一石三鸟之计,本宫可以隐藏其中,恭亲王看似折损却是得到万岁爷的信任,本宫阿玛高升,叶赫那拉氏一族地位更上一层楼,岂不美哉。” 第四十七章 掌控 听到这里,安从云越发感到杏贞的恐怕之处,什么叫做算无遗漏,这位娘娘才算是算无遗漏,布局环环相扣,而且丝毫不显山漏水的,从始至终,这位娘娘都没有多少动作,不过都动动嘴皮子罢了。 杏贞不解释的时候,安从云便已经感受到这事布局之大,谋算之周密,如今听杏贞这么一分析,不由感叹懿嫔娘娘心智之高实乃自己此生所见之最强者。 想到这里,安从云连忙赔笑道,“奴婢看娘娘是数错了,是一石五鸟,而不是一石三鸟才对。” 见杏贞狐疑的看过来,安从云当即说道,“除了娘娘刚刚所说的那几个好处之外,那丽贵人此后便只能为娘娘马首是瞻,虽说丽贵人小主手段不怎么样,容貌倒是极好,有她在,对娘娘多少是个助力。” “况且丽贵人小主背后的他塔喇氏想必此次也难逃娘娘的手掌心,他塔喇氏虽说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势力,可是娘娘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况且正所谓龙有龙道,鼠有鼠路,这他塔喇氏虽说在朝堂上算不得什么,那他塔喇大人到底在理藩院经营多年,对娘娘日后功业必有用处。所以此事应当是一石五鸟才对。”安从云笑道。 闻言,杏贞点了点头,满意的笑笑,“举一反三,安姑姑当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到此中玄机,也不枉本宫看重你了。” “那里那里,都是跟在娘娘身边耳濡目染的多了,奴婢便是块没用的石头,此刻也该沾着些仙气不是,对了娘娘,早先娘娘要奴婢准备的东西奴婢已经准备好了,娘娘看什么时候过目呢?”安从云说道。 听到这话,杏贞脸上的笑容一收,沉吟片刻后说道,“此事不急,本宫如今地位不稳,如果不是皇后和皇贵太妃争权太过凶猛,本宫也没有这般悠闲的时光,还是再看看,至少看丽贵人那边的情况,若是他塔喇氏有心归附,用他塔喇氏做挡箭牌的话,倒还可以谋划一番。” “是,奴婢知道了。” 如此这般,却是过了三日,那丽贵人再次来访,见着杏贞,丽贵人也不似以往那般随意,脸上却是多了几分恭敬和几分疏离,“懿嫔娘娘,婢妾派人给家里送了信儿,家里也给了回应,只要娘娘能够帮着我他塔喇家此次脱离苦海,日后他塔喇家便以娘娘,以叶赫那拉氏一脉马首是瞻,这是族中老人让奴婢交给娘娘的东西,娘娘且过目。” 说着丽贵人看了身旁的侍女一眼,侍女当即捧着一个小盒子走上前来,倚翠见状当即接过盒子,好生审视了一番才递给杏贞。 打开那盒子,只见盒子中放的不是别的,乃是一些契约之流,还有一些暗语,应该就是他塔喇氏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势力分布之类的,杏贞也没有多看,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盒子合上,看着眼中还带着一丝隐藏不忿的丽贵人微微一笑。 “好了,他塔喇家的诚意本宫知晓了,妹妹放心,待会儿本宫便让人给家里送信,必定不让他塔喇氏白白的受委屈,看妹妹的样子,这几日怕是没有睡好吧,看这小脸,都没有以往光洁了,妹妹听本宫一句话,在宫里,这容颜却是比什么都重要,倚翠,还不快去将本宫前些时候新的的玉脂膏拿来给丽贵人小主。”说着杏贞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倚翠。 倚翠当即会意,拿着那小盒子便往内室走去,见状,丽贵人的脸色有些僵硬,一双眼睛好似沾在那那盒子之上一样,直到倚翠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看着似笑非笑的杏贞连忙挤出一个笑容。 “多谢懿嫔娘娘恩典,婢妾不过小小贵人,那玉脂膏乃是万岁爷赐给娘娘的珍品,那里是婢妾能够用的起的,娘娘还是自己留着用,别浪费在婢妾的身上了。” “这话本宫可不爱听了。”杏贞闻言嗔怪的看了一眼丽贵人,“都说了多少次了,你我情同姐妹,不要弄那些虚礼,本宫一个做姐姐的,给你一点玉脂膏又能算得了什么,你要是在这么见外,本宫可要不高兴了。” 听到这话,丽贵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怼,心中忍不住苦笑起来,情同姐妹,说的好听,如果真的是情同姐妹,又怎么会处处口称本宫,又怎么会直到自己前来求救才帮自己想办法,又怎么会趁火打劫,借着这个机会蚕食我他塔喇氏一族的势力。 心中这么想着,面上丽贵人却是半点不敢显露出来,虽说那眼角的意思怨怼早已落入杏贞眼中,对此,杏贞却是丝毫不在意,若是这丽贵人经历了这些还能对自己笑面如初,怕是杏贞还真的要多加忌惮三分了,看着那一丝未曾隐藏好的愤恨,杏贞才真正送了一口气。 “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浪费好东西罢了,既然懿姐姐这般盛情难却,那妹妹在这里就先行谢过姐姐了。”丽贵人连忙起身赔笑道。 “这就对了,你我姐妹,无需这些虚礼,坐,坐。”杏贞连忙摆了摆手,“我看你这几日为了家里的事情茶饭不思的,想来是心中郁闷,昨个儿万岁爷来的时候本宫和万岁爷提了一句,万岁爷心里也是惦记着妹妹,相比今日就会翻妹妹的牌子,妹妹可要好生把握机会才是。” 听到这话,丽贵人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欣喜,看了杏贞一眼,这段时日,因为云嫔的身子问题,加上英贵人得皇贵太妃青眼,皇后又是中宫之主,除了这四人之外,其他妃嫔却是极少能见到咸丰帝,丽贵人已经有十几天不曾面圣了。 若非如此,丽贵人也不会这般着急,此刻见杏贞脸上满是笑意,丽贵人却是突然心里一寒,刚刚那点欣喜荡然无存,顿时明白过来,杏贞这是典型的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这是在告诉自己,自己的宠爱随时掌控在她的手里。 第四十八章 探病 东西六宫之中,若论华美,首推钟粹宫,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寝宫,阖宫上下,没有任何一座宫室能够和钟粹宫相提并论,可是若是论及精致,就当属承乾宫了,作为历任宠妃居住的寝宫,承乾宫在东西六宫一直都是以宠妃著称的,精美程度可想一般。 如今住着承乾宫的也是响当当的宠妃云嫔,虽说随着杏贞的入宫,云嫔那一枝独秀,傲视群芳的风光不再,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多年下来,承乾宫的底蕴多少不一般,况且如今云嫔病重,咸丰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好,真的对云嫔心生怜惜也罢,赏赐也是宛如流水一般的涌入承乾宫,看的阖宫妃嫔一个个气的锦帕都不知道撕碎了多少。 如果不是云嫔实在病重,一个个都暗暗告诉自己,云嫔这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这宫里还真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却说如今云嫔患病,阖宫妃嫔不管是真的关心还是假意刷存在,或者说只是单纯的来看看云嫔落魄成什么样子了,总归来往承乾宫的人不说络绎不绝,却也绝对是热闹非凡,就连丽贵人都曾经过来看过。 阖宫上下,只有两个人不曾到承乾宫来过,一个就是如今和皇贵太妃打得火热的皇后,一心想着凤印的皇后可没有功夫管一个昨日黄花,另一个就是杏贞了,不过今日之后,不曾来过的恐怕就只有皇后一个人了。 看着杏贞的步辇前来,承乾宫的宫人顿时一愣,隐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储秀宫的懿嫔娘娘居然会到承乾宫来,好在承乾宫的宫人虽说比不得寿康宫的一个个人精,到底也是精挑细选,云嫔好生调教过的,反应过来却是连忙迎了上来,同时派人给云嫔送信去了。 “奴才见过懿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娘娘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承乾宫来了。” 杏贞正坐在步辇之上,便见一个小太监满脸堆笑,慌忙几步走上前来,打了个千儿说道。 抬了抬手,杏贞微微一笑,“好了,起磕吧,你叫什么名字?倒是怪有眼力见儿的。” “谢懿嫔娘娘恩典,奴才可当不得娘娘夸赞,回娘娘的话,奴才是这承乾宫的掌事太监,娘娘叫奴才小城子就是了。”那太监连忙说道,看着二十多岁,甚是机灵的样子,一脸奉承的笑容却不让人感到谄媚。 杏贞暗暗点头,这云嫔多年在宫中屹立不倒看来也不是个全然没有手段的,这掌事太监便能看出一二了。 想着杏贞点点头,“原来你是承乾宫的掌事太监,难怪看起来跟寻常小太监不同,本宫今日无事,听说昨个儿夜里云嫔姐姐的身子又不好了,前段时间忙着册封一大堆的事情,却是不曾来看看,今儿个可算是抽出空来了,怎么样,云嫔姐姐的身子没有大碍吧。” “谢娘娘关心,我家娘娘的身子还好,只是些老毛病了,想着如今入秋了,天色转凉,我家娘娘昨个儿贪凉,这才稍稍有些不适,倒是叫娘娘关切了。”那太监连忙赔笑道,随即不着痕迹的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侍女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说道。 “娘娘来的到也巧,我家娘娘今儿个身子倒是舒服了不少,此刻刚刚起来,请娘娘进去呢,娘娘跟奴才来。” 这小城子和那侍女的互动杏贞却是看的分明,也不点破,闻言看了偎红一眼,偎红连忙上前扶着杏贞便往承乾宫走去。 因为云嫔的身子不好,几人却是没有去承乾宫正殿,而是直接去了云嫔的寝殿,看着方入秋日,暑热尚未退却便已经将帘子挂起来的寝殿,杏贞忍不住挑了挑眉,看来这云嫔的身子比自己想的还要差一些,这暑热未退便挂起了帘子,看来是真的受不得寒了。 这么想着,已经有人将门帘揭开,杏贞就这么走了进去,方才走进去,杏贞便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只感觉整个寝殿闷热的紧,空气中弥漫的全然是浓重之极的香料味道和一丝淡淡的药味,想必是云嫔耐不住药味,特意用香料压盖药味吧。 这寝殿挂着帘子本就有些炎热难当,如今更是染着些香料,却是更加难以忍受,若不是今日前来有要事,怕是杏贞坐不得片刻便要起身跑路了。 虽说心中烦闷,面上杏贞却是半点看不出来,面色淡然好似一切寻常一般,只见那雕花楠木大床之上,铺着鲜艳的锦绣被,那云嫔惨白这一张脸,白皙的有些过头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没有梳头,轻柔的发丝随意的搭拢着,倒是透出一丝残破的美感。 见状,杏贞算是知道为什么咸丰帝一直放不下了,自己还是个女人呢,看着这般模样都忍不住心生怜爱,更何况咸丰帝。 “见过云嫔姐姐,姐姐可还安好,看着面色,怎的这般难看,可是宫人们侍奉不力,姐姐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万万保重身体才是。”只见杏贞脸上挂上一丝关切,却是连忙凑到床头坐下,满是怜惜的看着云嫔。 云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轻咳的几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多谢懿嫔妹妹关系,本宫的身子无事,宫人们侍奉的倒也贴心,若是没什么事,妹妹还是请回吧,别过了病气,就是本宫的不是了。” 声音硬邦邦的,不像是客气,反倒是像是在赶人一样。 好在杏贞也不是一般人,听到这话却是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笑盈盈的好似云嫔刚刚不是在赶人,而是在和自己亲近一般。 “就知道姐姐关心我,不妨事的,妹妹到底年纪轻,身子也算康健,那里就那么容易就过了病气,姐姐卧病多时,妹妹直到今日才抽出空来探望,失礼之处还请姐姐千万不要怪罪才是,这是前些时候万岁爷赏的上好的灵芝,妹妹特地拿来给姐姐补身子的,还请姐姐笑纳。” 第四十九章 故事 见杏贞丝毫不因为自己声音生硬而如何,反倒是一脸笑语盈盈的样子,云嫔顿时心头火气,感觉好似全力一拳却打在空处一般难受,尤其是听到杏贞提及那灵芝乃是咸丰帝所赐,更加认为杏贞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炫耀,越发的怒不可遏。 想那云嫔本就在病重,那里受的了这个,一时间呼吸急促,脸上涌起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差点喘不过气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来人啊,传太医,传太医。”杏贞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喊道。 “等,等,等等”见杏贞这个模样,云嫔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将胸中涌起的那丝怒意压下,深深的喘了几口气,眼中满是不善之色,恨恨的看着杏贞,“懿嫔,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直说吧。” 杏贞闻言顿时‘不解’的看了云嫔一眼,“姐姐这话妹妹怎么有些听不懂呢?姐姐身子不适,妹妹不过前来探望罢了,怎么到了姐姐的嘴里,却是显得妹妹是别有用心一般,想妹妹对姐姐之心,苍天可鉴,日月可名,姐姐这般,当真是叫妹妹无言以对,心下甚是难过啊。” 见杏贞这般作态,云嫔几欲作呕,一双手握的死死的,不让自己情绪有太大的波动,“好啊,既然是这样就是本宫的不是了,既然妹妹今天已经探望过了,那灵芝本宫也厚颜收下了,未免过了病气,妹妹还是请回吧,润春,送客。” 说着云嫔闭上双眼,却是侧过身子,不见杏贞起来,一旁的润春见状为难的看向杏贞,“懿嫔娘娘,您看?” 看着面带为难的润春,却是笑笑,“姐姐不要这么着急嘛,妹妹今日前来,一来是好久不见姐姐了,担心姐姐,二来,妹妹虽说不识几个字,到底闲暇时也喜欢看上几本书,最近却是读到一个故事,是有关那汉代李夫人的故事,想着姐姐在病中,若是能多听些故事,必能心情愉悦,想必对身子也有好处,特来与姐姐分享,不想姐姐却不待见妹妹,倒叫妹妹好生伤心啊。” 说着杏贞站起身子,深深的看了云嫔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要说这李夫人当真是聪明人,当年侍奉汉武帝,病重之时容颜不再,却是宁可惹得汉武帝不快,也绝对不见汉武帝一面。” “知道她因为容貌美好,这才得以从微贱地位获得皇上宠爱。以美色事人者,色衰则爱意松懈,爱懈则恩义断绝。汉武帝之所以在其病重不能侍寝的情况下还能念念不忘来看她,正因为我她生美好的容貌,若是有朝一日见到她容貌毁坏,颜色非故,一定会厌恶抛弃她,那里还会惦记了她。” “就是不知道,这天下间能有几个如李夫人这般看的明白的人,姐姐说是吧。”杏贞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是转身欲走。 却说那云嫔,早在杏贞提起李夫人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眼,在听到李夫人的那一番话后,更加明白这所谓的故事才是杏贞今日来的真正目的,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云嫔不由思量起来。 眼看杏贞就要走出寝殿,云嫔到底还是坐不住了,连忙转过身子,“等等。” 杏贞闻言停下脚步,‘疑惑’的看了云嫔一眼,“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只见云嫔坐起身子,喘了几下,“本宫想了想,妹妹难得到承乾宫一趟,若是就这么让妹妹回去了,岂不是叫阖宫上下嗤笑本宫不通情理,不明礼法,怎么着也要让妹妹留下来用了午膳再回去才是。” “润春,快点吩咐下去,让小厨房做点清淡可口的小菜,今日留懿嫔娘娘在宫里用膳。”云嫔看了润春一样,吩咐道,随即看向杏贞,“至于妹妹说的极是,这病中之人,自然还是要多听些故事才能心情愉悦,难得妹妹说的故事本宫甚是感兴趣,就劳烦妹妹多讲一些,也不枉你我姐妹一场不是。” 见状,杏贞顿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当即转过身坐下,“既然姐姐爱听,妹妹那里不从呢,那我就接着讲下去了。” “却说那李夫人到死也不曾让汉武帝见过她一面,这男人啊,就是有那么一股贱劲儿,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李夫人越是这样,反倒越让那汉武帝恋恋不忘,死后更是以皇后之礼下葬的,最后还追封为皇后,便是死了,汉武帝还念念不忘,却是找来道士施法招魂都想要见李夫人一面,惦记了李夫人一生,更是带动了整个李家的兴旺,这份手段,真的是让妹妹叹为观止啊。” 说起皇后之礼的时候,杏贞有意加重了语气,听得那云嫔心里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不过很快却也消沉了下来,好半晌才幽幽的说道,“那李夫人能够以皇后之礼下葬那也是因为本就是夫人之尊,那里是本宫能够比拟的,再说了,本宫孤身一人,便是有心提携家里,又如何提携的了,这到底只是个故事罢了。” 见状,杏贞明白,云嫔已经听懂了自己话中的含义,闻言笑笑,“这本来就是个故事,前人这般用了,后人再怎么用也只能是东施效颦,徒增笑料罢了。” 听到这话,云嫔眉头一蹙,狐疑的看了杏贞一眼,不明白杏贞到底什么意思,总不会真的是来给自己讲故事的吧。 只见杏贞神秘的一笑,“不过故事归故事,不能东施效颦,却不代表不可以另辟蹊径,姐姐侍奉万岁爷多年,在万岁爷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之所以困与嫔位不过是身份缘故,若是谋划得当,虽然不可能说触碰的上皇后之礼,可是再进一步,一个妃位却不是当不得的,只是要不要做,还得看姐姐自己了。” “妃位?”听到这话,云嫔心里一颤,忍不住看向杏贞,只见杏贞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似乎早就知道云嫔的反应一样。 第五十章 交易 “不错,万岁爷素来多情,倒也是个重情之人,否则宫中佳丽无数,虽说姐姐压艳群芳,却也不会独宠多年,其实姐姐的身子,不要妹妹说姐姐也知道,已经是时日无多了,如今姐姐身子不爽,到底自带三分风流韵态,万岁爷自然日日前来,宠爱如初。” “可是随着姐姐的身子进一步衰败下去,日后万一华服生诟,容颜不再,依着万岁爷的性子,不说对姐姐厌弃,却也绝对不会再有多少怜惜疼爱之意,姐姐在万岁爷侍奉多年,妹妹说的对错与否,姐姐最清楚不过了。”杏贞笑道。 云嫔听了这话,顿了半晌,就像杏贞说的那样,云嫔在咸丰的身边多年,能够一直得到咸丰的宠爱自然不会是个无脑的女人,对于咸丰也有几分了解,如今咸丰对自己有几分情谊,一则是自己容颜依旧,这二来咸丰是个好面子的人,最不耐别人说他不恋旧情,就好比他对待恭亲王一般,多年猜忌下来,对于恭亲王的忌惮分明已经胜过了兄弟情义。 可是碍于自己是康慈皇贵太妃抚养,与恭亲王乃是一同长大的,担心朝臣非议,对恭亲王才会是好是坏,若是自己当真容颜不再,怕是那丝怜惜顿时荡然无存。 想到这里,云嫔忍不住抬头看了杏贞一眼,“妹妹今日前来,想必是已经有了完全的把握吧,妹妹到底想要做什么,只管说就是了,不要遮遮掩掩的,本宫可没有这个精力跟妹妹耗下去。” “姐姐到底爽快,倒显得妹妹小家子气了。”杏贞闻言笑笑,“其实妹妹也不要姐姐做些什么,只是念及姐姐时日无多,若是就这么晚景凄凉的话,未免有些悲凉,正好妹妹这里有些好东西,却是来自盛唐之时,则天武后被贬至感业寺得宠于高宗的秘法。” “想那则天武后被贬入感业寺出家,被削去了头发,日日诵经念佛还能得到高宗宠爱,绝不仅仅是因为当年宫闱之中的一点情谊,若没有那秘法让则天武后在感业寺中还肤如凝脂,容颜依旧,怕是也没有日后武后回宫,执掌天下的威风了。” 说到这里,杏贞深深的看了云嫔一眼,“说来也巧,妹妹熟读唐史,对那盛唐密闻倒是略知一二,虽然算不得什么学者,正巧却是发现了秘法所在,若是姐姐能够用此秘法,想必容颜依旧,甚至更甚从前也尚未可知,想必重得万岁爷的宠爱也不过随手之间。” “只是此法对人伤害极大,若是常人,好生调理这倒也罢了,只是姐姐的身子,若是用了,怕是撑不了多久啊。” 听到这里,云嫔的脸色一沉,看了杏贞一眼,难怪这懿嫔这般好心,这东西要是真的这么好,怕是她自己就用了。 不过越是这样,云嫔反倒越是放心起来,要是真的一点负面作用都没有,云嫔还真的担心杏贞是在陷害自己,正犹豫的时候,却见杏贞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笑道: “此物便是我说的秘法,里面有一颗药丸,姐姐只需要把她吃下去,就能保持容颜不损,光洁如新,甚至体有异香也不外如是,只不过此物只能维持三日的功效,三日之后妹妹会再来,给姐姐带来下一颗药丸。” “当然了,姐姐也可以将这东西拿去让太医检验,不过妹妹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姐姐真的这么做了,这药丸就不会有下一刻了,若是姐姐是在信不过妹妹,甚至是要将这药丸拿去禀报万岁爷,妹妹也无所谓,反正这东西真的验出来也不过是这固本培元,女子补气的东西,最多治我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罢了,只是不知道万岁爷到时候会不会重罚妹妹。” “另外还有,用了这种药物,一旦身死,数日之内都需要用秘法处置,如果不然,尸体就会迅速腐烂,发出难闻的腥臭味,若是姐姐打算吃下此物后临死前算计妹妹一番的话,还是小心行事才是。” “好了,妹妹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这东西吃与不吃,就看姐姐的了,三日后本宫会再来一次,那时候,姐姐若是吃了,妹妹就将下一颗药丸交于姐姐,若是没有,就请姐姐将药丸还给本宫,也不要浪费了本宫的一番心意不是,要知道,这东西制作起来可是不易呢。” 说完,杏贞轻轻拍了拍云嫔的身子,起身便要离去,云嫔看了那小瓶子一眼,忽然喝道,“慢着。” 杏贞闻言转过身子,看向云嫔,只见云嫔指着那个小瓷瓶说道,“若是吃下药丸,又没有来得及吃下一颗,那会怎么样?” “姐姐倒是谨慎,说起来倒是本宫忘了说了,这药丸一吃,如果想要停下的话,就需要吃另一种药丸,否则每三日都必须吃一颗,否则必定面部溃烂,体发恶臭,毒入骨髓而死,便是再高明的太医也查不出来,只可惜妹妹手里并没有另一种药丸,要不然姐姐还能随时停下呢。”杏贞淡淡的笑道,那好似少女般纯真的笑容落在云嫔的眼里甚是刺眼。 从一开始,这懿嫔就打算用这药物控制自己,身为女子,最好容颜,若是真的让自己面孔溃烂,身子发出恶臭,怕是云嫔死也受不了这一点,想到这里,云嫔只觉得那瓷瓶之中装的不是药物,而是剧毒。 可是看着自己泛着不正常白皙的手掌,虽然没有照镜子,云嫔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再这么下去,就算懿嫔不做什么,自己也会失宠,想着往日里那一个个被自己压的死死的妃嫔可能爬到自己头上,云嫔眼中就闪过一丝决然。 只见云嫔猛的拿起瓷瓶,看了杏贞一眼,“好,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本宫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你想要本宫帮你做什么,尽管说就是了。”说着云嫔好似慷慨赴死一般,将药丸倒入口中。 第五十一章 激变(上) “姐姐放心,妹妹并没去什么要姐姐帮忙的地方,只是看姐姐多年侍奉万岁爷,不想姐姐落得一个晚景凄凉的境地罢了,姐姐不需要多想,只需要好好的侍奉万岁爷,若是能叫万岁爷魂牵梦绕的,就再好不过了,其他的事情,妹妹自有考量。”看着吞下那瓷瓶中物的云嫔,杏贞顿时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听到这话,云嫔却是越发怀疑的看了杏贞一眼,只见杏贞面带笑容,半点异样也没有,半晌,只得摇摇头,“罢了罢了,随便你吧,你既然不想说,那本宫也乐得清闲,至于绑住万岁爷,这一点就算不用你教本宫,本宫也知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那姐姐就好生歇着,妹妹就不叨扰姐姐养病了,妹妹可是等着姐姐重回后宫,好好和皇后娘娘,英贵人玩上两把呢?”杏贞深深的看了云嫔一眼,起身便会储秀宫去了。 几日之后,云嫔在宫里重新得宠,而且比前段时间还要来的得宠,如果说之前后宫以杏贞最为得宠,云嫔次之的话,如今却是连杏贞也被云嫔狠狠的压了一头,云嫔一时之间风头无量,就算是皇后英贵人丽贵人三个人加起来也难掠其锋芒,唯一能够和云嫔一较高下的杏贞这段时间却也沉寂了不少,越发导致云嫔气焰嚣张起来,就连皇后都不得不抽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云嫔,甚至把皇贵太妃都放在了一边。 身为妃嫔,早上都要去皇后的寝宫给皇后请安,晨昏定省,除非皇后开恩,否则风雨无阻,日日不可间断,这一日自然也不例外,不过相比较以往而言,今日钟粹宫内的气氛可算不上融洽,无他,只见钟粹宫正殿之中,各宫妃嫔按着各自的位分齐聚,皇后也坐在主位住上,面色不虞,无他,只见皇后左手边的第一尊座位乃是空的,而这个座位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嫔。 看着左等右等也不曾前来的空位,魏嬷嬷犹豫了一会儿,凑近皇后说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娘娘看是不是安排一下各位娘娘小主请安放她们回去,可别耽误了一会儿给皇贵太妃娘娘请安才是。” 听到这话,皇后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手中那白瓷打磨的光洁透亮的护甲发出刺耳的声响,好半晌,才见皇后咬着牙说道。“承乾宫还没有人前来通报一下云嫔到底是怎么了吗?是身子不适还是如何,总该有个反应吧,还是说,云嫔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本宫这个皇后娘娘不成。”说着皇后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吓得杏贞等人连忙站起身子,跪下请罪,“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各位妹妹都跪在地上啊,出什么事了这是?”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从门外走进一个美**人,身穿银红色的旗装,梳着一个大两把,头上镶金楼翠的,好似一个移动的梳妆台一般,如玉的肌肤却是嫩的掐的出水来,缓步走进殿内,正是那承乾宫云嫔。 看着这般轻佻,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云嫔,皇后的脸色就是一沉,也顾不得这几日云嫔得宠,当即呵斥道,“云嫔,你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皇后吗?” “呀?娘娘这是怎么了?”云嫔故作不知的看向皇后,“娘娘也知道,最近嫔妾身子不适,昨天晚上万岁爷去承乾宫看嫔妾,嫔妾是在有些倦困,早上本来是想着要给娘娘请安的,身子却是实在撑不住,这才来晚了,还请娘娘恕罪。”云嫔慢悠悠的福身道,可是看她丝毫不在意,尤其是提起万岁爷三个字脸上的那丝得意哪里有请安的意思,分明实在炫耀。 皇后本就看云嫔这段时间得宠不耐,如今见云嫔居然公然这般无礼,顿时大怒,一张脸气的通红,随即由红转黑,好似调色盘一般,厉声道,“既然如此,何不派人来通禀一声,本宫本就不是什么苛待之人,若是知道你身子不适,难道还不会网开一面吗?可你丝毫没有此心,可见慢待宫规,不将本宫放在眼里,着实可恨。” “来人啊,云嫔不敬中宫,肆意妄为,当真可恨,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听到这话,云嫔的脸色顿时一变,“皇后娘娘,女子存世,最好容颜,便是寻常宫女,也没有掌嘴的道理,嫔妾虽说区区嫔位,到底也是万岁爷册封的一宫主位,娘娘这般掌嫔妾的嘴,岂不是在万岁爷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娘娘这般未免太过了吧。” “反了反了,简直放肆。”皇后见云嫔不仅没有求饶,还当着一众妃嫔的面训斥自己,顿时怒不可遏,“来人啊,还不快把云嫔给我压下去,云嫔冲撞中宫,罪无可恕,给我掌嘴五十,另外晓谕六宫,褫夺云嫔封号,着降为贵人。”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具是一愣,没有想到皇后居然会这么说,皇后身为中宫之主的确可以贬斥妃嫔,可是自大清建国以来,还当真没有那个皇后这么做过,毕竟位分降容易,升就难了,若是皇后随意降妃嫔位分,必定引得后宫议论纷纷,人人自危,后宫不稳,皇后的地位也同样受损,所以却是从未出现过皇后降妃嫔位分的事情,这还是建国以来的第一例。 只见云嫔顿时呆愣当场,一旁的宫女们也是为难的看了皇后一眼,其实,说出降位之后皇后心里也有些悔意,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若是就这么收回来,皇后的威严何在,威信何存。 而且看着一旁宫女太监们犹豫的样子,皇后更加感觉自己要好好的立威,否则这宫里还真要压不住了,顿时呵斥道,“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武佳氏给本宫拖下去。” 第五十二章 激变(中) 听到皇后口称武佳氏而不是云嫔,在场的人都知道皇后这是动真格的了,否则也不会称呼云嫔为武佳氏,见状,本来还打算劝上两句的魏嬷嬷也是愣在当场,犹豫了一下没有敢说什么。 一旁的小宫女见皇后动了真格,那里还敢继续磨蹭,连忙走到云嫔跟前,声若蚊蝇,用只能自己和云嫔听见的声音说道“娘娘,奴婢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娘娘恕罪。”说着便要去拉云嫔。 却见云嫔整个人呆愣在原地,那小宫女的手还没落在云嫔身上,就见云嫔脸色一白,整个人昏厥过去,环佩珠钗顿时撒了一地,这一下让在场众人又是一愣,那小宫女楞了片刻之后更是脸色吓得惨白,连忙跪在地上,慌乱的看着皇后。 “不是,不是,不是奴婢,奴婢还没有碰到云嫔娘娘呢,不是,不是奴婢,皇后娘娘明鉴啊。”这小宫女带着哭腔的看着皇后,不断的摆手。 听到这个声音,大家也是纷纷回过神来,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云嫔皇后也有些慌了,倒也没有注意那小宫女嘴里还称呼云嫔做云嫔,连忙看向一旁的魏嬷嬷,见魏嬷嬷也是吓得脸色有些发白,咽了咽口水才竭力维持镇定。 “都慌什么,成何体统,还不快看看武佳贵人怎么样了,传太医,赶紧传太医。”魏嬷嬷连忙说道。 一旁的杏贞见云嫔倒在地上,嘴角顿时勾起一丝笑容,瞥了倚翠一眼,倚翠顿时会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随即悄悄的在杏贞身上掐了一下,杏贞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尖叫了一声整个人也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啊,传太医,我家娘娘昏死过去了。”倚翠连忙叫道,本来视线还在云嫔身上的皇后和魏嬷嬷顿时将目光投在杏贞身上,看着昏死过去的杏贞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一股不详的预感就从心里涌出。 一天之内,后宫之中唯二的两位主位娘娘同时在皇后宫里出事,不管到底原因是什么,皇后都脱不了干系,传出去,怕是要说皇后不能容人,苛待后宫妃嫔,无论是那一点,都绝对不是刚刚坐上皇后宝座的钮祜禄氏能够承担的起的。 两位主位娘娘都倒在了钟粹宫,还是宫里最为得宠的两个妃嫔,咸丰如何还坐得住,却是火速赶往钟粹宫,爱新觉罗家的男人素来多疑,从乾清宫到钟粹宫的这点路上,咸丰帝几乎已经脑补了一万种皇后不能容人,对两位主位娘娘下手的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赶到钟粹宫时,若不是顾忌皇后脸面,咸丰怕是当场就要训斥皇后了。 好在咸丰到底还是皇帝,知道帝后和谐对于前朝后宫十分重要,大手一挥,让阖宫妃嫔先行回去,随即坐在主位之上,看着面带慌乱的皇后,沉声道,“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云嫔和懿嫔会在你宫里昏死过去,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若是不行,你就直说,朕立马废了你就是。” 听到这话,皇后的脸色顿时一白,身子猛地一晃,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今日各宫妃嫔如往常一样来给臣妾请安,只有那武佳氏不知为何来晚了,臣妾训斥了她几句她就昏了过去,随后,随后懿嫔也不知道为什么昏了过去,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还请皇上明察啊。” “武佳氏?”听到这话,咸丰帝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皇后的脸色就是一僵,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咸丰帝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看了黄芪一眼,黄芪当即会意,凑到咸丰帝耳边耳语了一下,咸丰帝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抄起手边的杯盏便砸在皇后身边。 “啊”皇后顿时吓的叫出声来,咸丰见状厉声道:“简直放肆,云嫔身为一宫主位,尤其是你说降位就能降位的,你别忘了,凤印还在皇额娘那里,岂容的你这般肆意妄为,况且云嫔的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晚来片刻,你便要掌箍妃嫔,将之降位,你怎的这般不能容人,朕看你这皇后之位是真的不用做了,否则在这么下去,怕是阖宫上下都逃不出你的魔掌,黄芪,传令下去,把……” “皇贵太妃驾到。”就在咸丰帝准备降旨的时候,宫外忽然传来一声唱喝,却是打断了咸丰的话,听着皇贵太妃四个字,咸丰帝却是忍不住停下了要说的话,起身看向门外。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皇后,刚刚走进来的皇贵太妃顿时一愣,连忙看向咸丰帝,“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让皇后跪在地上,若是其他人见了,皇后威严何在,来人,还不快将皇后娘娘扶起来。” “见过皇额娘。”咸丰帝朝皇贵太妃拱了拱手,走上前去,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边,随即说道,“皇额娘,这等善妒不能容人之人,如何能占据中宫主位,朕看,还是废了的好。” 皇贵太妃闻言连忙说道“皇帝慎言,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位分尊贵,岂能随意废立,况且皇后乃是新立,若是如此就给废了,朝令夕改,皇帝威严和在,今日之事皇后的反应是大了些,可是再怎么样也没有到要废了的程度,再说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没有弄清楚,皇帝你这般也不怕上了皇后的心,伤了文武百官的心吗?” 在说起文武百官时,皇贵太妃刻意加重了语气,咸丰帝闻言却是一愣,知道皇贵太妃这是在提点自己皇后身后的钮祜禄氏,顿时犹豫起来。 皇贵太妃见状顿时知道咸丰帝有所动摇,连忙说道,“再说了,皇后到底年纪还小,一时气急,说出些气话也是有的,而且凤印还在哀家这里,总归还有哀家看着在,还请皇帝饶恕皇后这一次才是,就当是看在哀家的面上如何?” 第五十三章 激变(下) 见皇贵太妃这么说,咸丰帝倒也有了个台阶下,看了看在一旁颤颤巍巍,透着几分柔弱的皇后,倒也点了点头,“罢了罢了,看在皇额娘的面上,这次就算了,等云嫔和懿嫔醒过来,若是没有什么事,这次就算了,不过无论如何,这后宫权柄倒是不能任由皇后执掌了。” 听到这话,皇贵太妃就是一喜,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宫人来报,“启禀万岁爷,云嫔娘娘已经醒了,太医也已经在给娘娘诊脉了,万岁爷看要不要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咸丰帝面上就是一喜,当即便要过去看看,可是身子一动这才想起皇贵太妃还在身侧,顿时停了下来看向皇贵太妃,方才咸丰帝的动作尽数落在皇贵太妃眼中,皇贵太妃眼中闪过一丝不虞,面上却是笑道: “谢天谢地,好在云嫔没事,说起来自从云嫔身子不爽之后,哀家也没有怎么看见过她,今日既然来了,皇帝,陪哀家一起去看看云嫔如何?” 咸丰帝哪有不从之礼,连忙说道,“这个自然,云嫔的身子朕也是素来担忧的,难得皇额娘也想去看看,朕自然不会不从。”当即二人一同往皇后安置云嫔的寝殿而去,看着离去的二人,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屈辱,一旁的魏嬷嬷见状连忙说道:“娘娘,奴婢看您也过去看看吧,要不然一旦万岁爷。” 剩下的话魏嬷嬷没有说完,但皇后却也明白,若是不能让咸丰对自己改观,自己这皇后之位到底是坐不稳的,虽然恨不得将如今养在寝殿之中的云嫔撕个粉碎,此刻皇后也不得不挂上一副关切的模样,跟在二人身后赶过去。 只见寝殿之中,云嫔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一张通透的小脸满是惨白之色,却是越发承托的她肤白如雪,透着一丝病态的美感,那一副娇弱的模样,顿时让咸丰心疼的不行,更是忍不住转过头狠狠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见状顿时心头火起,却又不敢发作,只能默默的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一旁的皇贵太妃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却是连忙说道,“太医,云嫔娘娘的身子怎么样了,没有大碍吧。” 听到这话,咸丰帝倒也顾不得去看皇后,连忙看向太医,“对对对,云嫔的身子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会昏倒呢?” “启禀万岁爷,皇贵太妃,云嫔娘娘的身子,唉,娘娘的身子骨本来就弱,最近似乎是心悸发作,身子越发虚弱下去,怕是时日无多了,今日之所以会昏过去,一来是娘娘身子骨不堪重负,难以支撑,二来便是受到惊吓,两者相加,这才会昏过去。” 听到这话,咸丰帝顿时脸色一变,连忙凑到云嫔身边,一把抓起云嫔的手,只感觉云嫔的手冰凉刺骨,想着云嫔多年来侍奉,如今却是时日无多,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怜惜,“云嫔,你还好吗?” 不说咸丰的反应,却说那边的皇后听太医说云嫔受到了惊吓,顿时心里一惊,忍不住看了太医一眼,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可是看着咸丰对云嫔深情款款的样子,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躺在床上的云嫔当真是宛如病弱西施一般,自带一股风流韵态,听到咸丰的话微微裂开一个笑容,那有气无力的笑容却是带着一股残损的美感,“回,回万岁爷的话,嫔妾感觉很好,能够看到万岁爷,嫔妾感觉一切都好,只要能看着万岁爷就好。” 听到这话,咸丰帝的心顿时感到一阵猛的冲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见云嫔缓缓的抬起手,扶上咸丰帝的脸颊,轻轻的说道,“其实,其实嫔妾的身子嫔妾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以来,嫔妾以为,以为还能在陪万岁爷一段时日,如今看来,只是奢望而已。” “云嫔?”咸丰闻言声音一颤,忍不住抓紧了云嫔的手,只见云嫔一双眼近乎贪婪的看着咸丰帝,毫无血色的双唇裂开一个笑容,“万岁爷知道吗?从见到万岁爷的第一天起,嫔妾的心里便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嫔妾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万岁爷,可是嫔妾从来都不后悔,只要能够在万岁爷身边,就算只是个洒扫宫女,只要能时时看到万岁爷,嫔妾也知足了。” “所以自打入宫一来,虽然人人嘲讽嫔妾身份低微,可是嫔妾都不介意,因为嫔妾今生有幸能够侍奉万岁爷,更是承蒙万岁爷不弃,册封嫔妾为一宫主位,嫔妾已经知足了,可是嫔妾真的想,嫔妾真的还想,在陪在万岁爷身边一段时日,哪怕多一天,多一个时辰也好,如果可以,嫔妾愿意拿嫔位来交换,再给嫔妾多一刻也好。” “只是这一点,似乎嫔妾也做不到了呢?”云嫔笑着说道,泪水顿时宛如断线的水晶珠子一样落下,好似一个锤子一样,一下又一下的锤在咸丰的心里,让咸丰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咸丰怎么样呢?就见云嫔已经侧过头看向那皇后,看着云嫔看来的目光,皇后顿时心里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只见云嫔微微一笑,不带一丝刀锋,“皇后娘娘,嫔妾从来就没有觊觎过娘娘的凤位,毕竟就嫔妾这个出身,根本不可能和娘娘相争,至于说争夺娘娘手中宫权更是无稽之谈,如今宫内只有嫔妾和懿嫔妹妹两个主位罢了,区区嫔位,如何能协理六宫事务,娘娘当真是误会嫔妾了。” “不过如今好了,嫔妾时日无多,不要说协理六宫事务,便是想要下地怕是也做不到,娘娘也该安心了吧。”云嫔淡然的一笑,却是美到了极致。 听到这话,皇后心里顿时一个咯噔,连忙看向咸丰,却见咸丰帝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心里立刻就是一沉。 第五十四章 身孕 还没等咸丰想到什么,就见一旁凑上来一个小太监,打了个千儿道,“万岁爷,懿嫔娘娘已经醒了过来,您看要不要过去看看。” 懿嫔?咸丰这才想起来,此次在钟粹宫倒下的主位娘娘可不是只有一个云嫔,见状当即看了云嫔一眼,只见云嫔微微一笑,“既然懿嫔妹妹已经醒了,万岁爷还是看看去吧,嫔妾这里无事的。” 咸丰闻言点点头,看了皇贵太妃一眼,“皇额娘,懿嫔入宫不久就遇上这种事,朕担心她年纪还小,怕是一时难以适应,云嫔这边就有劳皇额娘照看三分,朕先去看看懿嫔,您看如何?” “这个自然,皇帝你尽管去吧,云嫔这边有哀家呢。”皇贵太妃连忙点了点头道。 说是过去,其实安置杏贞的寝殿就在另一侧,不过几步路程罢了,况且此刻宫中宫门打开,两边的寝殿基本上侧个头就能看到对面的情景,声音稍大一点就都听得一清二楚,杏贞躺在床上,看着给自己诊脉的太医,当即看了倚翠一眼。 只见倚翠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这才安心下来,这时,咸丰帝却是已然走到跟前,看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双眼好似被露水浸泡过一样的杏贞,心中稍稍安定,看来这懿嫔身子倒是不像云嫔那般虚弱,应当只是吓着了。 当即问道,“太医,懿嫔娘娘的身子怎么样了,无事吧?” 只见那太医当即站起身子,朝着咸丰拱了拱手,喜道,“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恭喜懿嫔娘娘,贺喜懿嫔娘娘,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不仅如此,娘娘更是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今日便是因为受到惊吓,导致胎象有些不稳,娘娘才会昏厥过去,待微臣开上两味药,吃上几日也就无事了。” “什么?”听到这话,杏贞和咸丰具是面露喜色,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咸丰大婚的日子及早,可是多年来就是不曾有过子嗣,朝臣上下对此皆有非议,咸丰之所以贪好女色,不得不说也有一部分因为子嗣的缘故。 只是到底年少之时伤了身子,加上多年纵欲,咸丰的身子还是差了些,越是着急,身子亏损的越发厉害,反倒是越难孕育子嗣,到现在为止,整个后宫之中不要说一个皇子阿哥了,便是公主格格也是没有。 “太医你确定没有看错,懿嫔娘娘当真是有了身孕吗?”咸丰激动的说道,咸丰的声音着实是有些大了些,此言一出,就连云嫔那边也听的清清楚楚,只见云嫔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杏贞所在的寝殿方向,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了,难怪这懿嫔专门让自己今日得罪皇后,用这残损的身子引得万岁爷动心起念册封自己,看来这懿嫔要的不是万岁爷册封自己为妃,而是为了她自己吧,因为自己,万岁爷有了制衡皇后的打算,结果那边就爆出她怀有身孕,大喜之下,册封她为妃的几率也不知大了多少。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不过只是杏贞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是当真的发现这一点你的时候,云嫔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起来。 云嫔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皇后了,只见皇后的小脸一白,不敢置信的看着杏贞所在的寝殿,那一双眼恨不得从眼睛里蹦出来一样,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恐怕此刻那杏贞也好,太医也罢,早就死在皇后的双眼之下了。 皇贵太妃闻言也是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考量,身子倒是反应更快了一些,连忙走了过去,“怎么回事,懿嫔有了身子是真的吗?太医,这可是有关皇嗣的大事,可千万不能怠慢,来人啊,再去太医院寻两位精于妇科的圣手过来,千万不能有岔子。” “就是就是,此事断不可往下决断,快去多请几位太医过来才是。”皇后回过神来,也是连忙说道。 听到这话,咸丰帝的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不悦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顿时吓了一跳,就在咸丰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杏贞也是柔柔的说道,“皇贵太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说的有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多叫几位太医过来,免得出来岔子,不为别的,多几位太医,到底对皇嗣有好处不是。” 见状,咸丰也不多说什么,当即命人去太医院将所有的太医都叫了过来,到底是确诊无误,杏贞的确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见太医都这么说,皇后的手顿时握的死死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呢,怎么就能有了呢? 皇贵太妃见太医们这么说顿时大喜,连忙说道,“这真是大喜事啊,来人啊,传令下去,阖宫上下都涨三个月份例,算是给懿嫔道喜,给皇帝道喜了,另外,储秀宫的宫人侍奉懿嫔有功,多涨三个月,晓谕六宫,让大家都知道,谁要是能给皇家绵延后嗣,哀家绝对不会亏待于她。” 紧接着皇贵太妃一把抓住皇后的手,吓得皇后连忙松开手,只见皇贵太妃似乎一点没有看到一样,不找痕迹的将皇后手中的血迹擦掉,拍了拍皇后的手,深深的说道,“皇后,如今懿嫔有了身孕,你是中宫之主,执掌后宫,乃是日后小阿哥的嫡母,可要好好照顾懿嫔才是,若是哀家听到懿嫔受了委屈,可不饶你啊。” 听到这话,皇后顿时明白皇贵太妃这是在提点自己,同时也是警告自己不要对皇嗣下手,否则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虽说这段时间来,为了后宫权柄,皇后和皇贵太妃并不对付,可是无论是皇贵太妃也好,还是皇后也罢,都知道,如果对方真的不好了,自己就会受到咸丰的忌惮,还不如彼此相争,让咸丰来的放心,所以皇贵太妃才会在这个时候处处为皇后说话,擦去她手中的血迹也是一样的缘故。 第五十五章 晋位 皇后也不是傻子,虽说刚刚因为知道杏贞有孕,一时激动没有克制住自己,到底没人看见,加上此刻皇贵太妃这般提点,若是还不能反应过来也就不是钮祜禄家出身的嫡女了。 只见皇后赔笑道,“皇额娘说的极是,本宫必定会好生照顾懿嫔妹妹和她腹中龙胎的,便是断了本宫钟粹宫的供应也决计不会少了储秀宫的半点,这样吧,懿嫔妹妹身怀有孕乃是大喜,我看懿嫔妹妹有孕其间,就享受双俸禄好了,也算是本宫给的一点恩典,如何?” “此事不妥。”就在这时,咸丰却是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皇后和皇贵太妃的脸色顿时一僵,转过头看向咸丰,不知道咸丰是什么意思。 只见咸丰看了皇后好一会儿,看的皇后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的时候才移开了目光,半是询问,半是下决断的看着皇贵太妃说道,“皇额娘,懿嫔身怀龙裔,与大清,与爱新觉罗家是一等一的功劳,朕却是决定好好的赏赐一番,也好叫天下朝臣知道,朕之宽厚。” “所以朕决定,册封懿嫔为懿妃,以示恩宠,皇额娘以为如何?”咸丰帝说道。 听到这话,皇贵太妃脸上的笑意微微淡了一点,眉头微蹙,犹豫的看了咸丰一眼,“皇帝,哀家知道你宠爱懿嫔,其实不要说你,就连哀家对懿嫔也是着实喜欢,不过懿嫔的家世实在是太低了些,况且懿嫔封嫔的时间不长,若是再行册封,哀家担心这阖宫上下心有不服,反倒不美。” “要不这样吧,哀家看刚刚皇后所言让懿嫔享受双俸禄的提议甚好,不过双俸禄到底只是一般赏赐,不能体现皇帝你对懿嫔的宠爱,不如这样,让懿嫔享受妃位待遇,这位分呢就先不晋封,等日后懿嫔产下龙胎,不论皇子阿哥还是公主格格,到底也是皇帝的长子长女,到时候再册封为妃,这才是名正言顺,也不会引得六宫非议,皇帝你说呢?” 皇贵太妃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咸丰再怎么样都会思虑片刻,却不料咸丰这次却是铁了心要抬举杏贞,闻言却是摇摇头道,“皇额娘此言却是又是偏颇了,懿嫔的出身的确不高,可是再怎么不高,那也是朕的妃嫔,是入了皇家玉牒的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些出身再高的人,难道还能高的过爱新觉罗家不成。” “况且朕册封懿嫔,也非是因为其他,懿嫔能够身怀有孕,为皇家绵延后嗣,如今后宫无嗣,懿嫔身怀有孕不仅是对皇族有功,更是为朕立威正名,若是后宫其他人也能有这等功劳,朕自当一视同仁,给她应该有的位分。” “说起来,朕看懿嫔不光自己有功,其父也是个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清官,这段时间,奕?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倒是一腔热血都扑在戏子身上了,当真是给爱新觉罗家丢脸,若是不是看在皇额娘的面上,朕早就将他革职查办了。” “这混小子,却是不思收敛,还处处惹是生非,那理藩院他塔喇大人,不过是和他的一个戏子起了冲突,他就卖弄权贵,若不是叶赫那拉惠征刚正不阿,据理力谏,参了奕?一本,朕还真不知道奕?居然有了这么大的胆子。” “叶赫那拉氏一族,在前朝,忠于社稷,刚正不阿,在后宫,绵延后嗣,侍奉于朕,堪称良善之家,应当重赏才是,所以这次朕不仅要册封懿嫔为懿妃,更是要赐下协理六宫之权,协理皇后司理六宫事务,也免得皇后独揽大权,肆意妄为。” 听到这话,皇后的脸色就是一白,皇贵太妃的眉头也皱的紧了三分,却见咸丰好似浑然看不见一般,继续说道,“另外那叶赫那拉惠征也算忠臣,虽说他直言才学不足,不愿意朕重用于他,但朕也不能让忠臣寒心,就升他为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也算半个闲职,一来是对他的赏赐,二来也让他去翰林院好好学习学习。” 听到这话,皇贵太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咸丰虽说固执强硬,看着皇贵太妃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多少有些肆意妄为了,当即朝皇贵太妃拱了拱手道,“除此之外,那云嫔侍奉朕多年,如今身子不适,不日便要香消玉殒,朕也想给她一个恩典,却是想要晋封云嫔为云妃,皇额娘以为呢?” 皇贵太妃的嘴忍不住抽了抽,很想说些什么,到底顾忌自己只是皇帝养母,一切还是仰仗这咸丰的那一丝敬重才有如今的威严,半晌干笑两声说道,“皇帝既然已经心有决定了,哀家怎么好多说什么。一切就按皇帝说的办就是了。” 虽然如此,可是皇贵太妃话里还是带着一丝怨气,咸丰帝连忙说道,“不过朕想着,既然册封了云嫔和懿嫔,何不接着懿嫔身怀有孕这等大喜事,大封一下后宫,也免得六宫非议,那英贵人伊尔根觉罗氏侍奉皇额娘有功,就晋为英嫔好了,云妃身子不适,懿妃又身怀有孕的,协理六宫怕是也有些劳累,不如就再赐英嫔协理六宫,也能帮衬一二,皇额娘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皇贵太妃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喜色,这英贵人伊尔根觉罗氏是皇贵太妃的人,如今咸丰这么说,分明就是在给皇贵太妃面子,皇贵太妃如何不喜。 “另外还有婉常在,她家世也不错,虽说当初宫门前有些孟浪,可是多日下来倒也不错,就晋为贵人,其他人各领半年的俸禄,以作嘉奖好了。”咸丰笑道。 听到这里,皇贵太妃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不少,闻言点点头道,“既然皇帝要给他们一些脸面,哀家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按着宫规,妃嫔产子满周之时却是理当晋位,如今皇帝提前给了懿妃这个脸面,日后皇子出世,却是不能晋位了才是。” 第五十六章 云妃 “好好好,一切听皇额娘的就是。”咸丰闻言点点头,连忙赔笑道。 皇贵太妃闻言白了他一眼,却是转过头看向杏贞,调笑道,“懿妃,你可是看见了,若是日后皇帝不晋你的位分可不是哀家的错,你可不能责怪哀家才是。” “嫔妾不敢,嫔妾多谢万岁爷恩典,多谢皇贵太妃恩典。”杏贞躺在床上,面上闪过一丝激动的说道。 看着杏贞激动的样子,皇贵太妃连忙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好生歇着,不要乱动,要是动了胎气就不好了,哀家这出来也有些时间了,却是有些累了,就不多留了,你们好生照看着,有什么事前来禀报就是了。” 咸丰帝闻言连忙起身,扶起皇贵太妃,面带歉意的说道,“都是朕的不是,让皇额娘这把年纪还为了朕操心,扰了皇额娘清净,还请皇额娘恕罪。” “那里那里,哀家就是个劳碌命,再说了,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不为你谋划操持,又能为谁谋划操持,不要做这小儿女姿态了,懿妃现在有了身孕,正是需要你关心宠爱的时候,你就不要送哀家了,让皇后送哀家回去就是了。”皇贵太妃慈和的拍了拍咸丰的手说道。 听到这话,咸丰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杏贞,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听从了皇贵太妃的意见说道,“既然这样,那朕就不送皇额娘了,皇后,你送皇额娘回去吧。” “是。”皇后被今日的一连串事情彻底的打击到了,当真是半点都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怕被咸丰看出来,怕是早就暴走了,闻言连忙应道,当即上前扶着皇贵太妃便走。 皇贵太妃见咸丰当真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让皇后送自己回去,虽说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回事,到底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不虞,面上却是愈发慈和起来,拍了拍皇后的手便一同往寿康宫去。 见皇贵太妃和皇后离去,那咸丰帝却是当即忍不住了,连忙坐在杏贞身侧,一把抓住杏贞的手,双眼好似黏在杏贞的身上一般,柔声道,“兰儿,真好!” “兰儿?”杏贞闻言一愣,忍不住看了咸丰一眼,只见咸丰拉着杏贞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磨蹭起来,杏贞能够感受到咸丰手掌的炽热和自己娇嫩的肌肤划过咸丰脸上胡茬的那一丝丝轻微的刺痛。 只见咸丰好似孩子一样趴在杏贞的腹部,闭着眼睛好似在听杏贞腹中的动静一般,虽说两人乃是夫妻,更亲密的动作也不知道有过多少,可是这一刻,看着好似一个孩子一样趴在自己腹部的咸丰,杏贞却是忍不住脸颊一红,宛如那夏日熟透的蜜桃一般,散发着一股甜腻的气息。 闭着眼睛的咸丰可没有看到这一幕,却是静静的听着杏贞的心跳,听着她体内那个可能还没有怎么生长的胎儿的生长,好似半梦半醒一般,好似幼儿般的呢喃道,“兰儿你知道吗?在朕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认为你是我心中的一朵幽兰,洁白纯净,不染半点尘埃,所以朕当初才会册封你为兰贵人。” “只是你当时以为这个字在朕的心中不过草木,朕也不愿心思被人窥探,便将你的封号改作懿,其实在真的心里,你一直是朕的兰儿,你知道吗?” 听着这话,杏贞脸上的那丝红晕却是慢慢褪去,看着躺在自己腹部好似婴儿一般的咸丰,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不过很快,这丝复杂就被一丝决然取代,只见杏贞的脸上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敛去眼中情绪。 “是吗?嫔妾还真的不知道当初有这么一遭呢,早知道嫔妾就应该让万岁爷保留兰字封号才是,不过说起来现在也好,现在兰儿只属于万岁爷,任何人也不能沾染,不论敬重还是品评,都只有万岁爷一个人可以。” “是的,只有朕,只有朕可以。”咸丰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蹭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一双眼好似炭火一般,带着炽热的光泽落在杏贞的脸上,好似一只巨兽,随时要将杏贞吞下去一般。 “万岁爷这么看着嫔妾干什么?”杏贞见状顿时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去,脸颊之上却是染上一丝绯红,咸丰见状顿时微微一笑,“兰儿什么时候这般羞涩了。”说真伸出手抬起杏贞的脸,看着杏贞因为有些羞怯而不断颤抖好似蝴蝶飞舞的睫毛,却是轻笑一声,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息,缓缓的靠近了杏贞。 随着咸丰帝的靠近,他身上那缕似有若无的龙涎香的味道却是越发浓郁了些,眼看杏贞眼前一黑,那浓郁的味道就要将她包围的时候,忽然,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殿外响起,“万岁爷,大事不好了。” 这个声音就好似平地里的一声惊雷一般,瞬间将二人惊醒,咸丰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虞,怒声喝道,“吵吵什么,不知道懿妃娘娘有孕在身吗?若是惊扰了娘娘,折损了龙胎,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只见黄芪慌乱的撞进殿来,跪在地上连忙说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可是万岁爷,真的出大事了,云妃娘娘,云妃娘娘她,她,” 听到云妃两个字,咸丰的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倒也顾不得生气,连忙说道,“云妃怎么了,你快说啊。”说着咸丰一着急一上火却是冲到黄芪跟前直接一脚踹在黄芪身上。 杏贞见状连忙拉住咸丰,“万岁爷不要着急,让黄谙达慢慢说才是,黄谙达你缓一缓,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杏贞的话,咸丰到底克制了一下心里涌动的怒火,黄芪也是连忙擦了一把汗说道,“启禀万岁爷,启禀懿妃娘娘,云妃娘娘她,她殁了。” 听到黄芪最后说的三个字,咸丰的脸色就是一僵,整个人顿时好似失了魂一样,呆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