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灯塔女神》 第一章·第一节(一) 踏海而去 在广韶市这么个小小的边关城市里,夜空中的景色,也是这么变幻迷人,浪漫无边! 黑仔站在路灯下等伙伴们来聚餐时这样想。 他刚结算完工资,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他想临别前请平时对他多有关照的弟兄聚聚,可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原因直到现在还没来? 黑仔抬头看了看他背靠着的路灯灯罩,灯光黑得黑仔心里很难受,他便撇下头不去想(看)它。 他伸出右手揉了揉痒痒痛的眼睛,揉完后顺耳根将有点长的鬓发梳理到脑后去,再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毫无征兆地翻转身,突然一脚踢响路灯灯柱,“砰”的一声就算是捶响了一种定音鼓。 继而响起他吹起的口哨,可声腔里却含含糊糊地哼道,“去看大海咯,我们去看大海,白云像海鸥,浪花汹涌心澎拜!” 他哼哼得越来越起劲,双手环抱灯杆左一下右一下嘭嘭得也起劲。 手舞足蹈地似乎也还不足以表达出,他此刻难以抑制的莫名心绪。 于是他就用一条腿整个金鸡独立姿势,而另一条腿则弯曲着,用膝盖去撞击灯杆,发出的金属撞击声就相当地厚实沉重。 谐合着双手拍出的声音,分明就是一种别样的打击乐。 声腔和嘴则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哼哼着,也发泄着某种兴奋的情绪。 偶尔经过的路人,被他这种疯癫的举动搅得忘了走自己的路,一下子就撞在了另一根灯杆子上面。 他痛得除了大骂一声“疯子”之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摸摸自己磕痛的额头,低头认真走自己的路。 至于黑仔是不是真的疯了,只有他(路人)和黑仔自己知道。 正在黑仔打击乐得如痴如醉的时候,有人叫起怪来了,“哟,黑仔,你在干嘛呢?” 黑仔停下舞动肢体,放下曲着的腿回过身来说,“还不是为了等你们呀!” “我还以为你正和女朋友亲热呢!”另一个和着被黑仔“嘭嘭”出来的灯杆余音打趣道。 黑仔怪眼一翻说,“你老婆是这个样子,你还亲热得起来吗?”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黑仔似笑非笑还是一脸的正经问,“怎么这么久才来?” “还不是因为老王突然吵着要走,而老板又没预算他的工资,这不,在那吵起来了。”小李很不高兴地说。 “为什么呀?”黑仔问。 “什么为什么?你是指老王还是指老板,还是问为什么吵?”小李一边随他们往酒店里走一边问。 “就算都有吧。” “谁知道呀!” “白问。” 哈哈,他们挑好位子点好菜,工长才姗姗来迟。 工长一入座,黑仔就站起来说,“小弟明天就要和各位兄弟说再见了,承蒙各位赏光,我敬各位一杯!” 第一杯酒一倒入工长的喉咙里,就换出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干的好好地,干嘛要说走就走呢?” 黑仔红着脸嘿嘿笑着,“没办法,未了的心愿所致!” 工长话闸一开,护城河的水似乎就要慢慢从他的嘴里一一流淌出来了,“你还记得你当初来的样子吗?” 工长一脸兴奋的样子,左顾右盼地笑问大家,“我想你们大家也应该还没忘记他当时来的样子吧?” “这怎么忘得了呢,蓬头垢面,跟乞丐没两样!” “什么乞丐呀?西部牛仔!” “不就是长衫盖膝长发披肩,大侠范嘛!”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黑仔一脸窘态,便大喝一声借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来!为了大侠,干一杯!” “大侠,干杯!” 酒刚下到喉咙里,工长情绪激动地在椅子上摇晃着说,“我知道,有很多事未如你的愿,但是,我本人没亏待你吧?” 黑仔赶忙接过话茬,“没有!我很感激工长当初没嫌弃小弟,让小弟能继续像人一样活着! 为了能像人一样活着,我提议,小弟单独敬老哥一杯!” “好!像人一样活着,干杯!” 三杯酒下肚后,工长就有点天花乱坠,更挂不住嘴了。 “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能聚在一起,那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老哥我就是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心愿,非得要离开呢?你的心愿就不能和大家说一说嘛? 说不定大家还能把帮你一起完成心愿呢!” “是呀!” “你就说说嘛” 大家一起附和着要黑仔说说,到底是什么心愿能让他这么坚持! 黑仔红着脸嘿嘿笑道,“真抱歉,各位兄弟,真不能说!我大哥说,这个就叫什么隐私!” “什么隐私不能说?”小李一脸茫然地问。 “隐私就一定不能说?那也太牛了吧!” “不牛怎能叫隐私!”有人反辩着。 “不过说真的,黑仔,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怪,凡是重要的话,都是你大哥说的,要不就是大嫂说的。” “还有好个(郝)爷爷说的!”小李补充工长的话。 “对,还有一个好(郝)爷爷。”工长好奇热切地逼视着黑仔问,“说说看,你大哥大嫂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让老哥见识见识,这总不是什么隐私吧?” 黑仔红着脸嘿嘿笑道,“不是隐私,是绝密,请工长见凉!不过即使你不见谅,我也没办法,反正再有几个小时,你再也见不着我了!”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黑仔话锋一转说,“来尝尝我特意点的家乡菜,‘卤水辣子鸡!’” 黑仔聚精会神看着大家一起伸筷子,夹了自己喜欢的部位,可一尝之后纷纷说,“怪!” 黑仔饶有兴趣得问,“还有呢?” “爆辣!” “还有呢!” “酸掉牙!” “还有呢?” “我怎么觉得有股臭味!”小李苦堪堪地吐个不停。 “还有呢?” “我好像吃着黄连了,苦绝了毛!” “还有呢?” “明明是甜蜜蜜的嘛!”工长百般不解地说,“黑仔,你搞什么鬼!” 黑仔不答反问,“刚才你们不是还想知道我大嫂是什么人嘛,这就是……” “啊?” “你们反应那么快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就是她发明的‘人生五味杂陈鸡!’” “不会吧,你大嫂这么搞怪?”工长醉意沉沉地眯着眼睛笑问。 黑仔看着工长一脸无限向往的神色,心里就在想,“不过也就向往向往而已!” 嘴上却说,“比这搞怪厉害得多了去了!” 第一章·第一节(二) 踏海而去 “只要踏浪而去,大海就在你怀里,你就在大海的心里。 她摇着你晃着你哼着歌谣,让你慢慢长大, 你踏着无边的韵致拔地而起,迎着风守望着海浪, 俊美的姑娘正在为你把歌儿唱……” 每当我舒展四肢躺在水面时,我心爱的姑娘便在岸上唱着这样的歌,为我增添无尽的阳光色彩。 我总是揣着这样怀念的情愫,让自己在金色的海湾里渐渐沉入海底。 海底柔软温滑的沉沙抚摸着我永远疲惫的心灵,平静安详地贴近梦乡。 心爱姑娘伸出音乐之手抚摸着我黝黑的头发,我在音乐的光芒中徜徉,在大海永恒的韵律中流连忘返…… 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一只大海龟,正在肆无忌惮地撕扯一群美妙无比的水母,可翻滚的海浪却呛我一大口海水。 我都来不及咳嗽一下就被暗潮卷入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隐隐感觉到那只大海龟张开血盆大口,突然调头向我的咽喉袭来。 我慌里慌张叉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它一颗巨大的门牙(大海龟有牙齿?),拼命地摇晃。 可那大海龟一缩长长的脖子,一下就把我从深深的海底沉沙中,给拽出了海面。 可是不管大海龟怎么甩摆如何折腾,我死死抓住它牙齿的双手始终不肯放开一丝一毫。 我刚想着要去找个什么棍子之类的,把它的嘴永远撑开,它居然说起了人话! “你抓着我干什么?” 就这么娇滴滴的一声猛喝,就足够让黑仔猛然从梦境中完全惊醒。 这一惊,就让黑仔想到应该把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甩掉,可他看到自己抓到的是一只人手而不是海龟牙齿,又牢牢地一把抓回。 “不对,你的手放到我兜里干什么?” 黑仔继而看到手臂上有一张美丽女人的面孔,似乎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趁女人还没有发作之前,赶紧又把那只白皙皙温柔的手放开。 “哦,原来是帮我找东西呀!”黑仔一边自圆其说一边把另一只口袋掏出来,给身旁这个美丽的女人。 “再仔细找找,看这只口袋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神经病!”美丽的女人抽回自己的手,不屑地对黑仔说,黑仔得意地陪着笑。 美丽的女人站起身,就往出口处摇晃而去,准备下车。 黑仔却在心里想,“唉,她怎么就要下车了呢?” 等车子“嘎”地一声停下来,黑仔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南下大巴客车上。 等黑仔突然想起什么来的时候,女人早已经下了车,车又继续开动着,黑仔却没有想清楚他刚才想起了什么。 这时,坐在黑仔后面的人,似乎也从睡梦中清醒来了,提醒着黑仔,“你要小心,那是扒手来的!” “嗯,扒手,美女扒手?”黑仔这才想起刚才还没来得及想起的事情,便下意识地摸了摸他最得意的地方。 那地方鼓鼓的,说明东西还在,饶有趣味地笑了笑,没理会后排人的提醒,自顾自地说,“美女扒手,有点意思!” 黑仔有点意思了半天,始终没能够想起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我不是在喝酒吗?怎么就在车上做起梦来了呢?哦,刚才是做梦么?” 黑仔尝到了一种很强大的失落感,极度遗憾地喃喃自语,“真是美梦一场!” 黑仔埋下身子缩在车椅靠背里,闭上眼睛想继续美梦一场,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却再也没办法进入到美梦中去了。 这绝对是遗憾中的遗憾,因为他不管自己怎么使劲,总会在昨天的酒桌边上打转,却又想不清楚酒桌上的状况。 他既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上的车,更不明白怎么就回不到,梦乡的音乐池里再泡上一回。 黑仔只好一个人闭着眼睛,以最最浪漫的方式在想刚才的事,甚至想得无聊的时候,下意识地闻闻自己那只紧紧抓住女人手的手。 他竟然可以闻出一丝香味来! 这让黑仔大大地兴奋了起来,不过兴奋不到半分钟,他又像一只泄气的皮球,瘪在皮椅下暗自懊悔。 我怎么就那么傻呢?刚才就不应该放手,最起码得让那美丽的女子跟我解释清楚,她的手为什么要放进我的口袋里! 那样就可以让时间过得快一些,甚至乎我们还可以一块下车,说不定还同路呢!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早走没影了,空留余香在这懊悔。 黑仔这样胡思乱想,想到后面自顾自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微微睁开一丝目光,斜眤了一下旁边的空位,似乎还能看见她的身影。 黑仔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一下座椅皮子,竟然感觉出了她的体温还在,吓得忙不迭地缩回手来。 他连忙左顾右盼看有没有人看见他刚才的动作,好在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地打着瞌睡,没人注意他那张胀得通红的脸。 他偷偷吁了口气,只是车子猛然往右一拐,所有人就全部往左边靠。 等黑仔的脸贴在了车窗玻璃上,几乎揭不下来时,所有人又都往右甩,黑仔乘此机会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就在汽车刹车启动、启动刹车搞了几个循环后,终点站总算到了,黑仔才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下车。 他刚要走下车门永别的时候,仍不忘回头看一眼,那个空空如也的座椅! 他最后一个踩下车门,脚刚触及水泥地面,就好像踩到一种无边强烈的茫然失措。 直到走出出口处,他的感觉才好了一些,可对于他接下来要走的路,还是一点也不清楚。 他长这么大,别说跨省这么远的路是第一回,就是进城也不过 那么三两回,而且还是陪她一起去的。 找不到北就无可避免的,就连问路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因为他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地,只知道要去海边,海边是什么样子,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好在他大哥平时跟他说,出门要有地图才不会迷路,于是他就想去买一张地图,看不看得懂是另一回事。 可他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哪里有地图买,被问及的人不是说不知道,就是懒得搭理他。 一直问到最后一个人,才终于问到,前面左拐右转之后,有一个报刊亭,那里有的卖。 黑仔磨磨蹭蹭闪避着人影车灯,提心吊胆闯过几个红绿灯之后,总算找到了那个报刊亭。 问好地图的价钱后,黑仔伸手去肚皮上那个他最得意的地方掏时彻底傻眼了。 他攒了近两个月工钱,什么时候全变成了报纸,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解下绑在肚皮上的小包包一看,吖,小包包被人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黑仔这才真正如梦初醒赫然一惊:美女扒手! 第一章·第一节(三) 踏海而去 清晨小鸟在叽叽喳喳急促地鸣叫,叫到黑仔一骨碌爬起来,起身就要出门下地,结果发现情况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首先是自己起床的地方,实在是不堪入目,那有个床的影子在呀! 打死都没法让人相信,昨天晚上我睡的竟然是一个草窝。 横竖倒八地铺垫一些茅草,就是昨晚我抵御晚风的被褥,可这就是事实。 只是这个现实实在有点太残酷了,不过再残酷也只代表着过去。 风风火火地从过去一脚踏进昨晚,并不能代表我非得要从这里踏入的现在。 好在昨晚我是睡着的,什么感觉也没有,它就已经成为过去。 然后就是我站立的方位,居然是一大片草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实在是不知道。 虽然有些不知名的鸟在叫着黎明,可同样成不了我要到达的目的地。 我要去海边踏浪,我要去海天一线的海平面上去看初升的太阳。 现在最最残酷无情的现实是,我的肚子饿了。 接下来就要面临一个更要命的考验,就是我该到哪里起吃饭!只是昨天晚上,哎,昨天晚上…… 黑仔从草窝里爬出来之后,心里翻腾了很久。 自昨天发现他积攒了两个月的积蓄,被美女小偷偷光之后,他结结实实难过了好一阵,结果地图也没买成。 他没买地图倒不是说他现在就已经已经山穷水尽了。 他还有一些零钱在另外一个口袋,美女小偷就是去掏这些零钱的时候,被黑仔发现并抓住了。 却因为她是一个黑仔从未见过的美女,更因为留恋梦中的女孩,就把她给放了。 他甚至乎为此自鸣得意,可谁曾想她真是一个小偷。 黑仔常年在山里闷,何曾意识到美女也有不良之辈。 山里的老人也时不时地说及过女人品质问题,可谁让黑仔那么贪念梦中的女孩呢,以至于顽固地不听后面旅客的善意提醒,终遭此尴尬。 既然注定前半辈子犹如昨天一个晚上,只能拥有一个草窝,那就用剩下的半辈子从草窝里走出来,明天总不至于还只是拥有另外一个草窝吧? 不管怎么说,昨天已经过去了,昨天能用一个面包去对付,就决不会浪费第二个,于是今天就有了两个面包,也应该可以对付过去了。 这是大嫂最经典的算式,只是因为第一次用于实战,运用用起来还不是很顺溜,但总能帮自己解决问题。 所有这些梦想要得以一一实现,要看手里头到底还剩下多少钱。 黑仔翻出所有的口袋,纸币硬币这么一笼统,两个面包之后还有剩余,于是他开心地笑了。 他猛然一个倒立,把自己弄成个“7”字形,往前走上十步,倒回,再走上十步,倒回。 然后变成个“y”字形,重复前面的动作,直到把喝酒的事、怎么上车的事、美女扒手的事、还有什么钱的事、海边的事通通忘干净为止。 呃,海边的事可绝对不能忘了,不然的话,自己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人活着不能没有一点意义。 黑仔跳着蹦着绷着跳着,感觉达成目的了,才心满意足地站直身子,把摊在草地上的零碎钱,一一收回口袋,拍拍屁股走人。 只是有一个问题,黑仔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他家乡的房前屋后到处都有着各式各样的草丛,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怎么就成了荒郊野外了呢? 这一点很难让人忍受,因而他得继续往前走,走向海边,也就走向了未来。 他已经问得很清楚了,从这里到海边的每一个细节,不过就是一百多里地而已。 只要能到达海边,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大哥说过的,只要到了海边,我们就可以去看大海,大海拥有我们所需要的一切。 黑仔很清楚,拥有我们所需要的一切,将意味着什么。 于是黑仔义无反顾地毅然决然地朝着他心目中的大海,大踏步地前进。 可是他走着走着,怎么这么快就走得肚子饿了呢? 他一边走着饿着,一边饿着走着。 他很自然地不止一次地把背在背上的两个面包,挪到自己的眼皮底下,嗅了又嗅闻了又闻。 等他赚了足够多的口水之后,又把面包甩到了背后,聚精会神地消耗刚刚咽下去的口水又继续前进。 踏海进行曲就在此刻黑仔还有点颤抖的脚下,不规则地产生了出来。 只是这刚生产出来的东西,就连生产者黑仔自己也不太明白,却能很谐和地与自己的步调一致,这就足够了。 刚开始行进的步伐还很乏力,渐渐进入佳境之后,步伐就慢慢铿锵有力了,节奏也就一点一点显现出来。 踏海而去的韵律,随着黑仔时而在路边,时而在路中间的绿色隔离带里,踏响的节奏而起。 黑仔忘我地玩味着自己的脚步,几乎就要停不下来的时候,他又感觉到饿了。 于是他又把背在背上的面包往身前甩,可哪里还有面包的影子! 不但没有面包影子,就连矿泉水也只剩下个巨大的空瓶子在胸前! 啊呀,我什么时候把自己维继希望的能量包,消耗得无影无踪了呢? 这就麻烦了,因为此刻舌干口燥,连口水都没有更别谈什么消耗,火头烧过之后就只剩下唯一的饥饿了。 黑仔抬头四顾,茫茫山峦叠嶂,自己恍惚置身在故乡的丛山峻岭之中,却又没见任何故乡的影子在这里! 漂浮的脚步几乎就要飘回到故乡的云雾里去的时候,黑仔看见一望无际的玉米地,这让他喜从天降精神为之一振。 他跌跌撞撞跌进青纱帐里头就不见了踪影,只见他掰下玉米棒子就要往嘴里塞,却有一个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好像看见郝爷爷怒目而叱,“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黑仔?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这还是咱山里人的做派吗? 你就这么不长记性,还要我重复多少遍你才记得住呀?” 于是黑仔迟疑了一阵,终于还是将玉米棒子往腋下一夹,坐在土墒上,抽了一根草芯,蘸着划破的手指上挤出来的血,歪歪斜斜地写道, “尊敬的老板!鄙人不慎遭遇小偷,钱财被洗劫一空,路过贵宝地时,因实抵不过饥饿,摘得玉米棒子十个。 身上仅有的款项全系于此,不足部分待日后再来补齐。 我可不能被你当小偷抓了,特留此欠条为凭! 远州人黑仔字,某年某月某日。” 第一章·第一节(四) 踏海而去 黑仔头昏目眩,“砰”的一声倒在草丛中,头昏目眩就继续在天空中的太阳周围不停地旋转。 他虽然凭借着十个玉米棒子,又草窝了一夜,而且还让它已经成为了过去。 只是这生玉米棒子,吃下去实在太削胃了,黑仔只好想办法生个火堆,把剩下的五个玉米棒子烤熟来吃。 熟食的味道就应该是人类的味道,真的是美妙得太极了! 不过好景不长,无论黑仔如何节省,玉米棒子一个一个少下去,少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了,黑仔真的顶不住了。 他总感觉玉米棒子越吃越饿,虽然现在已经慢慢挨到了海边的那个小镇甸上,可黑仔感觉自己早已饿得不行了。 头昏目眩得都可以上天了,他看看手里头那个攥得紧紧剩下的唯一玉米棒子,再看看天上的太阳,突然这样想: 这样下去,可终究不是个办法,我得找个办法脱困才行。 于是黑仔勉强凝聚全力站在马路上游目四望,无意中发现有一个人也在马路边上四处张望。 当他们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时,那个人却迫不及待地向黑仔使劲地招手。 黑仔满腹疑虑地磨蹭到那个人身边,还没等黑仔张嘴问他什么事,那人便问黑仔有人卸车么? 这倒是省得黑仔再花力气去问多余的话,不过卸车这种事就是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干得过来,黑仔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黑仔也不吱声,他也没多余的力气吱多余的声,只是有气无力地朝那个人挥了挥手,那人会意,便领着黑仔来到一个建筑工地上。 这工地刚打完桩,等着支模,可模板还在车上,工地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等黑仔看完之后,那人问黑仔能不能叫上两个人帮忙卸一下车。 黑仔为了谈妥这笔生意,终于咬了最后一个玉米棒子一口,一边嚼着玉米粒一边数了数总共有多少块板子。 估摸着数完之后,黑仔一边摇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用叫人,我一个人就成,你说卸下来多少钱吧!” 那人不敢相信地看了黑仔一眼问,“你一个人真能行?” “这个点上你上哪叫人去?” “那就一百块怎么样?” “价钱没问题,但有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这里出去往右拐有个包子铺,你得给我加几个包子。这是个力气活,没气力可不行!”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买去!” “那行!板子是不是卸下来就行了?” “对对对!只要卸下来不碍事就行!” 于是那人快步出去买包子去了,黑仔也加快嚼玉米粒的动作,三下五除二,玉米棒子就只剩下根玉米芯了。 黑仔一甩袖子爬上那大货车,抽动一块板子猛力一举,除了举起满满两眼金星之外,什么也没举起来。 这些板子都是新出的,两米长一米二宽两公分厚,每块差不多有六七十斤重。 换在平时,黑仔不用吹灰之力就能举起一块,然后往远处一甩就可以完成一块,再连续不断地接着下一块,很快就可以达成目的。 可现在,完全脱力的黑仔,拖动一块就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何谈力举猛甩? 这下牛皮可吹得有点太大了,该怎么办呢?放弃么?那就太丢人了! 不仅丢人,还得继续挨饿! 因为最后一个玉米棒子,就刚才那么一试举,就举得踪影全无,连个屁都没放! 不行,不能放弃!只能想办法智取。 于是他想,既然甩不下去,我拖总能拖下去吧? 黑仔用了吃奶的力气,用脚抵住车厢底板,终于把上面几块板子推得往外斜了斜。 然后黑仔就跳下车,把最上面的那一块模板,竭尽全力一拖,“嘭”的一声竟给他拖了下来! 虽然出了一身虚汗,终究是好事开了头! 黑仔歇得一歇,又拖下来几块,才终于等来渴望已久的肉包子。 黑仔接过包子就往嘴里塞,用力一咬,包子里的汤汁顺嘴角流出。 他慌忙用咬剩下的包子堵住,再顺汤汁流出的线路往回蹭,等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才开始嚼动。 包子那个美味,那个香,生平一次尝到!只可惜,现在实在没时间慢慢品尝个中滋味,就匆匆下咽。 那人和司机斜半睡半醒地躺在驾驶室里,慢慢等着黑仔把包子吃完,再接着把模板卸完。 可黑仔觉得吃了人家这么美味的包子,就不应该耽误人家太多时间,于是三下五除二,吃去五个还剩下五个。 人一旦饿过了头就不能一下子撑得太饱,否则不仅无法干这么大强度的体力活,还可能把胃弄出毛病来。 这点浅显的道理,黑仔还是懂得的,因为大嫂经常这样对大哥说,光黑仔亲耳听到就不下十回。 于是黑仔狠狠地喝了一通水之后,就把剩下的包子放在路边脱下的衣服上,摸了摸光着的膀子接着干。 因为水携着包子刚进入到胃里面,还没转化成能量,搬模板的动作不易过大,模板仍然还是举不起来。 所以黑仔还只能拖的拖拽的拽,将板子一一聚积在车厢边缘上。 等挥动的双手感觉到了无穷的力量之后,黑仔才开始甩膀子动起来。 “嘭嘭”响动的节奏因为不停地甩动,不仅变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坚实有力。 黑仔的双手只要张开抓住板子的两个角,由背向车厢外面来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就面朝外地将板子拖离原来的地方,一下甩了出去。 如此这般地操动,半车子的模板很快就堆积在地面上。 黑仔身上的汗腺随着“嘭嘭”巨响的节奏也让汗珠子一一移位,窜叠在黑仔的皮肤上。 黑仔跳下车一边擦了擦汗,一边补充水分,趁便把放在衣服上的包子也甩进到肚子里去了。 再用不太长的时间,黑仔就把最后一块模板,堆在了路边,他的任务就算完美收官! 那人笑嘻嘻把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送到黑仔手上,便倒车掉头走了。 等黑仔擦完汗喘匀气之后,又感到肚子饿了。 黑仔就一手捏着那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一手拎自己脱在路边上的衣服,离开工地就去找吃的。 他想到了那美味极了的灌汤包,就跑到包子铺也买了十个包子。 黑仔迫不及待地一口气吃了五个,只是不管黑仔如何嘴嚼哪般品味,可怎么就是品尝不到了刚才那种美妙绝顶的味道来了呢? 第一章·第一节(五) 踏海而去 初升的太阳总是那么美丽,美丽得可以让黑仔隐去草窠的尴尬。 海边不仅阳光清洗如炼,而且海风也那么轻柔连绵。 望着迷一般的碧海蓝天,黑仔突然觉得他看不到海天一线到底在哪里。 他一直就这样迷雾漫漫地连看了好几天,都是这么迷雾朦胧的,除了看得让人心生烦躁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不对,说他什么也没发现肯定不对,因为他在海风的吹拂下,度过了很平静的几个晚上。 除此之外,就是浑身星罗棋布的红星点点。 不论手上脚上还是脸庞上,只要是裸露的地方就必然是密密麻麻有如芝麻大小的红点点。 黑仔实在搞不明白,这些到底是谁的功劳,是海风还是什么别的给自己留下如此杰作? 哪怕只裸露一丝一毫的地方,那里就一定会红星点密集丛生。 黑仔每次一看到这些红点点就心里发麻,一触碰到这些血红的麻点,就感到痒透骨髓般地痒痒! 这该不会是蚊子的丰功伟业吧?黑仔感到了一股透心的凉,海边还有蚊子,而且还有这么多? 哇,那么大的海风竟然没把蚊子吹跑?太不可思议了吧! 黑仔实在不敢确定,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又已经在海边草丛里草窠了三个晚上。 在这三个晚上的白天,他围绕那个卸模板的镇甸,转悠了三天。 在这三天中,他发现了比在海平线上能发现的东西可要多的多。 他卸模板的工地是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目前干得最火热的工地是一个大项目,但到底有多大,他的心里是没谱的。 如果心里没谱,就是想跟人去述说,他也说不太清楚。 可他去问别人,别人也说不太清楚,只好转而问问这个地方的名字,以及一些与名字有关的其他事。 这个地方叫岩背村,再往前面几公里,分别叫上圩围、下圩围。 如果顺着海岸线一路向北,还有霞涌、寮巽、岩边灶等等一系列村庄,就组成了一个经济开发区。 这个经济开发区花了十年时间谈成了一个国际性项目,谈成了这个项目之后,就到处辟地要让这个项目在这个开发区里落户安家。 可是等了很多年,辟开的土地都等成了一个个杂草丛生的荒地,也难怪乎黑仔总能把今晚草窠成一个个过往的清晨。 虽然所有这一切都会随着黑仔没完没了的夜晚草窠成梦乡一一变成过往,但终究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记忆。 也就是在黑仔踏入本省边界城市广韶做工的那个时候,这个国际项目终于落户汇都市了。 于是这个经济开发区的土建工程,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同时开工,那场面热闹得一塌糊涂。 最核心的项目就选址在,黑仔刚数过的那几个小鱼村所分布出的,一个名叫荃湾码头的地方。 而项目似乎就叫什么南海石化,不过黑仔还不是很清楚,石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也没打算要去搞清楚,石化项目将意味着什么,因为那不是他千里迢迢艰难地走到这里来的目的。 黑仔来这的目的他也说不清楚,因为他本来就不太清楚。 当他背着梦中的女孩一起去上学的时候,就跟着他大哥一起唱,“哦,去看大海咯,我们一起去看大海!” 人是越唱越大,梦中的女孩唱成了亭亭玉立的仙女,黑仔唱成了黝黑结实的帅小伙。 只是把黑仔梦中的女孩,灵魂里的仙女唱进了城里,拥进了别人的怀抱,唱成了他人的新娘。 而把黑仔自己唱得最后就只剩下大哥这首歌了,黑仔干脆就踏着这首歌的节奏,趁着有清晨小鸟的欢送,一路地南下。 可谁知道,走路也会有那么多门道,竟然把自己走成了个大侠模样。 好在那一切都不是黑仔的目标,他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能够踏海而去就成。 但是现在,他好像要考虑一些问题了。 哪些问题是什么,却像他这几天看到的大海一样,迷迷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在里面。 黑仔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这几天,他总在荃湾经济开发区里的那几个小渔村之间的各个工地上转悠。 他到不是要去做工,而是想要从数万工人挤在起,开挖坑道、预埋各种各样的管件、回填无数大小不一的坑凹路基、安装调试形形色色的仓储烟窗所离析出来的汗水中得到什么。 可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得到,倒是让自己的汗水结晶出了很多白色的精盐,苦涩的要命。 可这是为什么呀? 黑仔坐在海边高高的岩石上,望着迷迷茫茫的海平面,吹着温柔百变的海风,孤孤单单地这样想。 他触摸着自己身上满身的红星点点,浑身痒麻麻地想,海水也是苦苦涩涩的,也会结晶出一层白乎乎的精盐,难道我与大海原属一体? 这个谁知道呢?黑仔再问自己。 自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得大哥远远地在云雾中喊,想知道答案,跳下去不就行了! 黑仔一拍自己的大腿,大叫一声,“对呀,瞎想个什么劲呀,我又不想成为思想家! 我应该成为实实在在的行动者,何况我本来就是!” 黑仔醍醐灌顶般从梦境中跳了出来游目四望,他要找一块地势最高离海最近的岩石,准备和大海做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他要好好跟大海说说心里话,因为黑仔实在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大海,他希望大海能够耳贴耳心连心地告诉他一切。 于是黑仔猛然踏着摇滚的节奏,飞一般找到了那样一块像飞鹰一般凌驾于海的岩石。 他把踏海而去的节奏一下子变成了踏浪而去、金属逆天的节奏,让自己的心绪遽然翻江倒海成潮汐汹涌的气势,集中向那块凌驾于海的飞鹰石开火。 黑仔一踏上岩石的飞鹰嘴上,就奋力向白浪滔天的大海里纵身一跃,连口顺心气都不带喘就飞向天崩地裂的大海。 可就在黑仔的脚尖最后离开飞鹰石咀的时候,有一个词猛然跳入黑仔的脑海:跳海自杀! 这让黑仔大吃一惊,他什么时候动过念头要自杀呀? 他在家的时候不就经常这样跳大海吗?那时候怎么没有这样的词语冒出来呢?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跨出去的脚收回来。 可还没等他的意念传送到脚上,“嘭”然一声巨响,破碎的玻璃似的潮水顷刻之间,就将黑仔淹了个结结实实,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一章·第二节(一) 漆黑老头 黑仔有一件事,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清楚,他是被人叫醒的还是自己清醒的。 他好像记得很清楚,他向大海跨出最后一步时,就开始后悔了。 他后悔的倒不是向大海跨出的那最后一步,而是在跨出这一步之前,没先弄明白,怎么会有跳海自杀那个词冒出来。 他后悔的是他怎么没有先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跳海自杀的念头。 这个问题还没弄清楚就跨出最后一步,现在想后悔都已经晚了。 有些事情一旦跨出这最后一步,就永远都会不了头了。 看来,今后有相当一段时间要背上跳海自杀的恶名了,就是在大海里泡上一辈子,也泡不去这个恶名了。 跳进黄河就更没有意义了,那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既然跨出了这一步,那就承受这一步带来的后果吧。 既然知道跳入了大海就有跳进大海的结果,那么我的结果是什么呢?我先得弄清楚这个问题。 只是我跳入大海之后的记忆不太清晰,很多事情好像想不起来的,却又记忆犹新。 我就是来个回推臆想,也只是除了水还是水。 我的记忆好像只是固定在落水之前的那一刻,剩下的就只有水。 水是故乡的水还是这里的水,就分不太清了,但不管是那里的水,我现在可是在岸上,这一点相当明确。 我感觉自己好像躺在床上,但怎么又动不了呢?我挣扎了几下,还是动不了。 这就有问题!可到底是什么问题,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既然动不了,我抬一下头总可以吧。 于是我鼓足全力猛一使力,头却很轻易就抬起来了,可是看到的事就让我大吃一惊。 我竟然被人五花大绑捆在一个木床上! 这是在什么地方? 难道我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正捆往阎王殿受审? 不至于吧!我的水性那么好,特别是扎猛子,一头扎入水中,可以四、五分钟不换气,就这么跳一下海,能把我跳死? 这样的话,我就真的坐实了跳海自杀了! 大哥,对不起,丢你脸了!大嫂,让你失望了!郝爷爷,我又成了最不听你的话的孩子了!可我真的没想要自杀! 当时我跨出最后一步时,太激动没顾忌太多,只是依照平时那个样子,单膝一曲纵身一跃,就飞出去了。 谁曾想,这么平常的一跃,竟然会有这样的后果,哇啊啊…… 黑仔想着想着,可什么也想不通,极力挣扎,又实在挣扎不动,不尽的委屈往心头一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一开始黑仔只是想通过嚎哭,发泄一下心头的苦闷和委屈,可谁知道这一哭竟然哭到灵魂深处,真正地哭起来了。 他这一路哭可是从梦中女孩到屈辱成大侠、从温暖安宁的家到疲惫荒凉的草窠,哭了个稀里哗啦畅快淋漓。 热辣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满满旋转三圈之后,顺着两边脸颊流到耳根脖颈里去了。 那种湿漉漉暖洋洋的感觉好像突然刺痛了黑仔的神经意识,猛然问自己,“死人会哭吗?” 接着马上意识到,鬼会像人一样哭泣,流出人一样的真心眼泪吗? 继而兴奋地忘了泣哭,专注于想生与死的大问题。 可他被人捆得像个大粽子似的,如何才能配合验证他能想到的人生大问题呢? 他手舞足蹈,既想抓住什么问题的关键,又好似要甩掉最致命的羁绊,反正就是动不了。 呃,也不对!手掌以下还是可以动的。 虽然两条手臂都捆在了大腿上,但五根手指完全可以触及腿上的大厷肌,顺势一收五指就可以验证生死大关! 啊呀!黑仔猛一用力,竟然用力过大,把自己的大腿抓掐得实在太疼,禁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这一叫让黑仔大为兴奋:我还活的!我还活着!我本来就是活的,怎么会被认为是死的呢? 我既然活着,又怎么会让人绑在这叫天天不见叫地地无影的床上? 吖,这是床吗?黑仔还没确定! 极力扭过头去看看,瞅到一丝床的影子,就当是床吧。 可我怎么会让人捆绑在一张床上,自己竟然不知道,那我跟死有什么区别? 呃,先不管他那么多,既有人绑我那就一定还有人在,既然丢人丢到了家的哭了起来,那就哭到底吧。 刚才是真哭,这会就只能是假哭了,只是这假哭要哭得比真哭还要真才行。 真哭是不能让人看见的,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只要哭动泪腺落下辛苦的眼泪就行。 而假哭就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不哭得真一点,不哭得声音大一点,不哭得悲惨一点,是没人搭理你的。 于是黑仔突然加大音量分贝,比嚎啕大哭还要嚎啕大哭,简直就是悲天抢地了! 黑仔鼓捣了好一阵,居然没有一点反应,这不应该呀,难道是我哭得还不够真实? 黑仔只好再加注一些情感的助燃剂,夹着嗓音拉长着声调,就像是黄昏拉调的金唢呐,弯弯曲曲地从遥远的山顶慢慢转悠了下来。 悲呛的曲调把家乡转悠了千百万年的老黄牛,眼泪淋淋地牵了过来,低沉的哞叫声还在山谷回荡…… 黑仔的嗓子都快喊哑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反应?难道这里没人?不会吧,要不然那就太恐怖了。 好不容易确定自己还活着,又要被人活活捆绑成干尸?啊呀,我怎么就那么倒霉……不对! 我刚才好像在眼睛的一角发现一双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这说明有人在跟我捣鬼。 我得把那双眯成缝的细眼,从我的眼角里引到视网膜上来,看看到底是谁在整我。 用什么办法呢?假装没看见是肯定的,继续假真哭也得是肯定的,可一味地真下去也只能让他继续旁观下去。 那我只好装死,谁让他把我弄得动不了呢,只有假装哭得昏死过去,他才会走过来查看究竟。 于是黑仔浑身抽搐不停颤抖着喊天哭地,一口气呛着拗不过来,然后“唿呜”一声就没声了。 等了很久很久之后,黑仔听到一声极度轻微的挪动步子的声音,便立刻猛然睁大眼睛,可把自己吓了一跳,似乎把那双眼睛也吓了一跳。 等到那双眼睛挪到黑仔可以清楚看见对方的位子,发现那双眯成缝的眼睛是一个干瘦漆黑的老头,便急急地问他。 “你绑着我干什么?” “省得你自杀呀!” “嗡”的一声,黑仔只感到玻璃般裂碎的水潮涌着自己,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一章·第二节(二) 漆黑老头 黑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就始终盯着黑仔在看,似乎要看透黑仔的心,好像要看看他黑仔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就像考古学家正在鉴赏一个来自远古时代的生物似的,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反反复复地一寸寸得查看,看得黑仔有如芒刺在背却浑身疼痛。 该死的玩意儿都看了那么长时间了,都不过问一下黑仔被捆绑的事,好像那五花大绑的粗大绳索不存在似的。 只把个黑仔气得肺都要爆炸了,啊,不,都炸了好几回了! 哼哼,行,算你狠!现在我既然确定有你黑老头在,我就跟你慢慢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只是我要保持冷静千万别冲动,别冷不伶仃自个儿就上他的当,更不能自乱阵脚。 不然的话,我就非得让他这老东西气死挺在这不可,那样他就可以尽情地看我的笑话了。 哼,好你个死老头,最好永远别放开我!不然的话,嘿嘿,我绝对要你好看! 只是他那穿人心肺的目光,真正个太让人难以忍受了,可又不得不忍受,因为我被这该死的老家伙捆得实实在在是动不了。 不过呀,好在,嘿嘿,我的心思他是可捆绑不住的,但似乎也相当地危险。 如果总被他这么一寸一寸地把我撕开着,放在他那双深邃得能看穿一切的,犹如显微镜似的目光下细细审视,再隐秘的心思也最终会被他看穿的。 不行,我得想办法动起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虽然我的手脚、躯体动不了,可我还能动嘴,我得让他跟我说话,省得他再把我看出什么毛病来。 我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到底是天上那块云彩里,掉下来的这么个人精,跟他说话千万得留神,要不然我就真的啥也不是了! 不过动嘴之前,有个小问题要解决,我是用嘴调控我要藏匿的心思呢,还是用隐秘的心思操控着我的双唇? 因为我不知道这个老家伙的来路,出于前车之鉴,在跨出最后一步之前,我得好好想清楚了,再行动。 如果他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再给我弄个让我动不了心事的“捆绑”,我就真不如死了算了! 你看看,我千里迢迢只为了来看大海,由于一招不慎,竟然会招来这么多生生死死的窘态。 现在连动动心思也离不开一个“死”字,这是怎么回事呀! 唉,事已至此,也不管什么对与错、谁是谁非的烦心事,开口说话,先试探试探他的来路再说。 可我没想到,我一开口就把我吓一跳。 “喂,你谁呀?到底看够了没有哇,人都快让你看死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的反应更让吃惊,因为他根本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丝不苟地继续他的深入研究。 “你个老家伙到底是谁呀?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对我?” “我是谁关你个屁事,我有死人给我的权力不就行了!” 我,我,我被他这一句话顶岔了气,背过身去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这都什么人嘛,呃,他还是不是人呐,这样说话! 如果说,你要看看清楚,我这明明是活人呢,难道还是鬼不成? 他肯定会说,他正在查看着呢,那我不正好掉入他的陷阱里去啦? 如果说我已经死了……啊,呸!不说了! 我在学校学的那些个言语词汇,我都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奉送给了我的梦中女孩。 现在能用的语句言辞,基本上出不了大哥、大嫂平时的言谈范畴,或者是郝爷爷唱歌时的调调。 要靠那些东西干过这个老古怪,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这一招叫个什么来着,我好像听大嫂说起过,对,睁眼说瞎话! 要破解这一招的秘诀就在于……唉,仓促之间我上哪学语言去呀? 如此看来,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只好跟我大哥学,装傻充楞再加上耍无赖,且看他怎么奈何我。 “天哪,你还有没有天理呀?我明明活着,却被人当成死人来对待,他还是不是人呐,你就不睁开眼睛看看可怜的我?” “不急,不急!我正看着呢。” 你看,被我说中了不是?这人还要不要脸呀,我叫嚷的可是老天,他居然也应着,岂有此理! 想着想着,闹着闹着,不禁弄得黑仔火头大起,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起来。 “你还有没有点人性呀,你个老东西!任意捆绑他人失去人身自由,可是犯法行为!你懂不懂的法律常识呀?” “这个也是你大嫂教的?不过,在我这可不好使!” 不会吧,这么快就让他知道了我心中的秘密?这也太危险太没有安全感了吧。 “关你个屁事!”实在是太气人了,出言自然就不逊。 “拾人牙慧到挺快,不过,还是没用!” 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的地方!要不然,我真被这老东西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要么让他从我面前消失,要么就是我从他面前消失。 做到让他消失,当然很有难度,也是不可能的,做到让我自己消失,目前也难以办到,看来我只好用最后一招了。 “我饿了,我要吃饭!” “我喂着,现在只能喝流汁。” “你把我当重症病人看待?” “你以为呢?” “这有什么用啊,我又不领情。” “那是你的事,我只做我的事。” “我要上厕所,你也、你也要绑着我?” “我这有便壶,大的小的都有。” “啊呀呀,我的亲大爷嫡姑奶奶,求求你别对我这么好,行不行啦?” “我没对你好呀,刚才你不还骂我什么来的,难道我耳背没听到?” “前世做了什么孽呀,要遭你如此越,虐待!早知道这样,我去搞什么跳海……” “自杀?” “谁想自杀呀?你哪只狗眼睛看见我要跳海……” “自杀!狗眼睛没看到,跳墙的狗倒是有一只!” 老家伙突然低头逼视着我问,“你不会真咬人吧?” 我气不过,跳墙的狗也做一次,张嘴就想把他的鼻子咬下来,可他算死了距离,我怎么都够不着。 “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想自杀,那你还能不能想得起来,自己是怎么被我救到这里来的?” “不记得!就是记得,我也不认!” “你连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都想不起了,还敢说你没想自杀?” 他这一句话问的我哑口无言。 第一章·第二节(三) 漆黑老头 无论黑仔怎么盘算折腾,那个倔强而又漆黑如炭的黑老头就是不给黑仔松松绑。 正像那老头自己说的,饿了,给黑仔喂流汁,想方便,有便壶。 平生第一次使用便壶,把个黑仔的心躁得满地乱爬也没找到地洞,只好不断昏厥了事。 不管黑仔是真昏厥还是假昏厥,抑或休克、沉睡什么的,他每一次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默念什么“一跳之困”。 可他念着念着念到后来,就突然想起了大嫂(也可能是大哥)的一句名言:冲动是魔鬼! 于是黑仔堂而皇之地念叨着冲动是魔鬼,绳索是难魁!念到后面就唱成歌了。 老头实在安奈不住好奇心,就问黑仔那个“魁”是什么意思? 黑仔白眼一翻头一扭爱理不理说,“什么意思也不关你个老家伙什么事,也许我想斗斗鬼也说不定呢!” “嗯,真不错,你很有文化!文化到魁字也能斗斗鬼了,简直就是太有才了!” “我就斗斗鬼了,斗到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能奈我何?” “尽想美事吧,你就。你现在除了苦思冥想还能干什么,嗯?” “这就走了,老家伙?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呀,我也让你好好想想美事,好好孝敬孝敬你老人家!” “留着你自己慢慢享用吧!” 老头走出门之后,又流下黑仔一个人捆绑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回想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自见老头第一眼,黑仔还以为见到了包黑炭呢,可他哪里有一点像刻板僵硬却一脸正义的包青天的影子。 反倒是越来越觉得,这该死的倔强的漆黑如炭的老头,简直就是刚出锅的老油条,又瘦又小又焦黑还没营养。 “我怎么会碰上这么一号人物?”黑仔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肯定是我前世的前世的冤家,因为前世没能了结的前世缘,挨到今世的这个时候来索债。 他也真会挑时候,我不就冲着大海尽情一跳之前没预想会有什么后果嘛,怎么就成了前世的前世的冤孽了呢? 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跳大海的,怎么就在跳真正的大海时却变成跳海自杀了呢?这不是前世冤孽是什么? 等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时,那最后一跨就已经跨出去了,再也收不回了,我在空中拼命蹬腿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噢,你说收不回就收不回吧,可谁曾想也就蹬了那么几腿,怎么就瞪出这么个不可理喻的老顽固焦炭头(山里人烧制木炭时没有烧制成木炭的木头渣)! 让我无辜受冤不说,竟然还让我遭受如此非人的待遇,还要我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这不是前世的孽缘是什么?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我得重新面对现实,养精蓄锐全力应对这个不知从何而降的前世的前世冤孽才对。 黑仔想到这,心里仿佛踏实多了,心里一踏实,肚子就饿了,肚子饿了就拼命吼,“饿死人了!饿死了!” 黑仔极尽可能地用脚掌手掌拍在床上搞出点响动来,这么一来还真有一点折腾的意思,看那焦炭头如何接招。 响腾了好一会,都是没反应,等黑仔刚想作罢沉沉睡去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了那老家伙的声音。 “嘿,嘿,干嘛呢?” “我饿了,我要吃饭!” “不是刚喂过你吗,怎么就饿了,饿死鬼投胎呀?” “我去!那也叫饭?老家伙,听清楚了,我饿了,我要吃饭!吃饭,吃饭!你懂不懂什么叫吃饭?” “哦,原来你是饭桶投胎哟,难怪!” “你才饭桶呢,大饭桶,嗯,老饭桶!当然,你就不用投胎了。” “这又是为什么?” “你都那么老了,老得不能再老了的饭桶,再一投胎,保不齐碎成十七八块,那就魂都收不回了。” “你的心真好,很会替别人着想!” “我一直都很会替别人着想的,你研究了我那么久就没发现吗?其实我的心真的是很好的!” “你就是好心得有卖,吃饭,想都别想,我这只有流汁!” “哈哈哈,老羞成怒了不是?想不怒,可以呀,还我自由!” “哦,原来是想自由啦,不是饿了,那流汁都可以免了,你真好,真的很好嘢,很会替我着想!” “两者得而兼之,都想要,而且是必须的,不行呀?” “那你就继续做梦吧!” 老家伙还真的说走就走,留下黑仔一个人在那继续哈哈大笑。 “这就走了,哎,老家伙真不经玩,这样就脱离战场了,没意思,真没意思!” 黑仔无聊地感慨一番之后,发现一个问题,他的饭也同时被那老头给抹掉了! 那可不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我早就记不清有几十顿没吃了,早就慌得倒了桩! 黑仔就扯开喉咙,手掌脚掌一并使用,“我饿了,饿了,我要吃饭,我要吃饭饭!” 也许是老头经不住黑仔的鏖战,也许是老头真的有那么好心,反正是没等黑仔折腾多久就把东西端上来了。 不知道黑仔知不知道老头已经把东西端上来了,却只见他仍在那有气无力地拍着床板都叫成三岁儿童了,“我要吃饭饭,我饿饿!” 老头也不声张,用汤匙掏起一团东西就往黑仔张开要吼叫的嘴里塞去,等黑仔恩恩了好一阵,喉结一动把东西咽下去才抽出汤匙。 黑仔吧唧着空空如也的嘴,怔怔地问,“喂,老家伙,这都给我吃的什么东西,怎么那么腥?” 黑老头诡异地笑笑说,“我刚掏上来的鲜蚝。” “什么?你还真不是人类耶,可也犯不着让我变成类人猿吧?” “类人猿?你还真的是很有点学问呐,连类人猿都能用上。” “那当然,也不打听打听,我大哥大嫂是谁!” “那我就顺便问问,他们是谁呀?” “说起他们……嗯,不能告诉你这糟老头,那可是国家一级机密!” “也就是说,这类人猿吃的东西可以起走不用吃了?” “那不行,为了跟你这不是人类的糟老头斗到底,再作践人的东西我都得咽下去!” “嗯,这句话倒是说得很有点男子汉的气概。” “听这句话的意思,老家伙以前是经常说很有男子汉气概的话咯?” “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实实在在就是!” “田家庄的老牛吹死了又不用你赔,使劲吹就是。” “现在肯定只能吹吹牛而已,老了嘛,要不然我怎么会找你来顶替呢?” “什么,你个老家伙是从那块云彩里掉下来的怪物都不知道,就让我接你的班?” 第一章·第二节(四) 漆黑老头 黑老头无意中的一句话,让黑仔浮想联翩,当然咯,绝对不会往好的这方面想。 他因此刻遭遇的困局,刻下了终生抹不去的记忆,自然也不排除有意外的情况发生。 既然有此刻永不磨灭的困局发生,那应该就会有抵消这困局的事情发生,这就是人生。 不过这是后面才知道的事,现在可管不了。黑仔现在最最关切的是,这老家伙是干什么的? 他自醒来就一直被捆绑在这里,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何谈这地方的主人是干什么的呢? 黑仔咬着牙齿,忍着内心翻涌着就想要呕吐的强大冲动,一口一口地把类人猿的意念随同生蚝一起咽下去。 每次把生食的远古人类习性一次次咽下去,将熟食的人类习性慢慢地温回来,渐渐就会习惯这种讨厌而恶心的腥味。 既然习惯了,牛皮自然就可以继续吹起来,但是吹牛之前,得再次声明,“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别打我的主意!” 黑老头嘴一撇不屑地说,“切!谁稀罕你呀?你以为我这是菜市场,是人就可以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想来人家还不一定收呢。你有什么呀?笨得像头牛还灰不溜秋的,顽固得像块石头又黑得像堆木炭!” “这样最好!不过,牛、石头和木炭,在我家乡可是吉祥三宝!不稀罕到你这来,也来不了!” 黑老头听了这话就不言语了,只是一味地笑,而且笑得那么奇怪那么冷酷,又笑出一种硬邦邦的自信。 这让黑仔大为不解,他问自己,难道我说错话了? 黑仔一坠入自己的内心世界,就忘了咀嚼口里的食物,就忘了恼人可恨的黑老头,甚至一切! 这是什么意思呢? 嗯,管他什么意思都不理他,如果要留下的话,我早留在荃湾那个最大的石化工地了。 那里每天有几万人一同为那个巨大的石化项目添砖递瓦,说不定还能和洋人搞上几句阴沟溜须呐! 多么痛快的劳动号子,尘土飞扬中挥汗如雨,他乡阳光同晒故乡谷! 哪像这,一看到这漆黑如炭的老头,说不定哪就会冒出惨无人道的杯具摔得满地哐啷啷响! 顶他的班即便是上天入地我都不干,这是原则,我刚制定的新原则,绝不许违背,哼! 一旦脱困,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飞到石化工地上去挥铲拉号,并先跟洋人说声哈罗! 黑仔想到这,更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便拉回自己的身心目光,准备继续和黑老头继续对着干。 可黑老头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竟然会一点也不知道! 于是黑仔嘱咐自己,这样不好,下次要引起注意!嗯,好的,下次一定注意! 黑仔这么自己玩着自己,竟也玩到了黄昏,而且还看到了黄昏! 只是不知道黑老头是被自己气得忘了关那扇古怪的门呢,还是有什么鸟事忙得让他忘了关门,黑仔不去管他。 总之是他忘了,黄昏就从门洞中不客气地钻了进来,和黑仔拉起了别人听不懂的家常。 这种别人听不懂的家常开场白,首先来自那缕门洞外斜进来的金黄的阳光。 这缕阳光就像一支金色的萨克斯风吹奏起的一支圆舞曲,思乡的田园音律就起伏跌宕地缓缓升起。 可是这金色的音律硬生生被黑仔拆解成唢呐曲,还轻轻地哼了出来,不知他怎么做到的。 也许是他一声大吼,也许是他急切猛烈地撕扯床单衣物之类的,穿横打竖插上一杆子,把萨克斯的音调挤兑到了天上。 萨克斯就只好唢呐成一只老水牛,踏着山顶的青石板一弯三曲地拐了下来。 黑仔便扯开喉咙撕声,无字韵就随着他拍出的节奏,和着唢呐尖锐的韵律,在金色的光芒中无影无形地上升。 黑仔哼哼呀好像在述说对故乡的思念,又好像在排泄对家乡的种种不满,最后又将主旋律集中在梦中的女孩身上。 梦中的女孩只有梦乡美好的回忆,黑仔哼出来的曲调分明有两个不可调和的层次。 先是细腻轻缓而又温馨的软语花香,继而突然转入悲呛裂人心扉的断顿的长调哀叹之中。 这种歇斯底里的长调就算把自己全生的气力都用上拼力一啸,也长不过他家老水牛的一声长哞。 黑仔仍然乐此不疲,故此长啸也能总在心中那遥远故乡的山谷里回荡。 黑仔啸哼到动情之处,也能和自家的老水牛一样,从金灿灿的阳光中,泪光闪闪地从光芒中缓缓踏入黑暗之中…… 这种哀伤悲呛的调调久久未能将黑仔从记忆深处送回来,却悄无声息地把黑老头吸引得坐在床原上半天不能动弹。 灰蒙蒙的光线中,黑仔突然看到两道犀利而又淡淡的光线,穿过无边的海面向自己射来,怔怔地吓一大跳。 黑仔猛一惊醒,大声吼道,“干嘛呀,吓死人不偿命是吧,想得美!” 黑仔喘得一喘继续说,“难怪你总干不是人的事,原来是个意图害人的黑老鬼呀!” 黑老头似乎没听见黑仔在斥骂,喃喃自语,“原来你还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呀!” 黑仔理直气壮地白眼一翻,大哼一声道,“再至情至性的人也跟你死老头没半分半厘的鸟关系!” 黑仔继而扭下高昂的头斜对着黑老头说,“顶替你,更是没影子的事!” 黑老头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黑仔几乎就要嚣张得不行,得意地狂笑了起来。 巨大的笑浪终于把黑老头给荡醒了,收拾一下炸满一地的言语渣子,古里古怪地说,“也就是说你饭也可以不用吃咯?” 黑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闷棍砸得有点晕,“饭,吃饭?有饭吃?嗯,那不行,有饭哪能不吃,我有病呀!” 黑仔嘿嘿一笑,“对不起,还得有劳你老喂喂才好!” 黑老头用调羹(汤匙)挑起一个饭团塞进黑仔嘴里,仍没神魂归位地说,“就冲着你这么至情至性,我可以放了你。” 黑仔一边咀嚼着饭团一边浑不在意地说,“放不放我,随你的便,我已不在乎了。” “但有个条件,你得先答应。” 黑仔咀嚼饭含含糊糊地问,“什么条件,先说!” “你得先答应!” “那你就先留着自己慢慢用,我不奉陪!” “咱们得约法三章,才能放你!” “什么!你,你说什么?” 第一章·第二节(五) 漆黑老头 黑仔不停地眨巴着眼睛,也不管嘴里的饭粒有没有咀烂,有没有沾着消化液,急忙往喉管食道里咽。 扭着不太好扭动的脖子瞪着稀奇古怪的黑老头问,“什,什么,约法三章?什么约法三章?” “就是我跟你订三个君子协定!” “不是,你个臭黑老头要和我黑炭头订个约法三章?那这个约法三章可真够黑的。” “嘿嘿,还不错,知道谦虚一下。” “谦你个鬼虚你个魂呐!我是想问,你要学刘邦进汉中时那样,搞个约法三章?” “啊呀,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学问!这个该不会也是跟你大哥大嫂学的吧?” “别打岔!你想彰显你有学问,那是你的事,别扯上我。我只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什么问题,说说看。” “你得先说明,谁是刘邦,是你还是我?还有,谁跟谁约法三章,也得说清楚。” “呃,奇怪,难不成你想学刘邦做皇帝?” “你咸扯个啥蛋,这都马上就要进入二十一世纪了,你还恋着九五之尊那个宝座,你还是不是共和国公民呀!” “你,你,你还真能牵强附会胡搅蛮缠!我只是想订个君子协定,怎么都成了我的不是了?” “我可不管你什么约法三章五张的,也不在乎什么,什么君子约法小人协定,事情不说清楚,没准我又要上你个老妖精的当。” “行,行行,算你狠!你来做刘邦,你来给汉中城民约法三章!那这约法三章要不要彰显给项羽看呐?” “要不要给什么咸鱼(项羽)看,那也是你的事,我可不想参与进去。再说谁不想做刘邦呀,他可是大汉民族的祖宗!” “真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耍无赖的祖宗!” “你也别在那玩什么一语双关,我不吃这一套!再说,我这不都是被你逼得嘛!” “得,又是我的错!呃,我就奇了怪了,我救人怎么就都救成我的错了?” “你错不错那是你的事,只要我不错就行了!你要是没事,请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要睡觉了。” “也就是说,你饭也可以不吃了?” “你说,我还能吃得下吗?” “你看,就连我老头子喂饭给你吃也喂错了。” 黑仔突然饶有趣味地轻柔地问,“那你老头子打算怎么办呀?” 黑老头也不含糊,双眼一眯脸上堆着微笑,“那么你希望老头子怎么办呢?” 黑仔难掩失望之色赶紧回过头去,双唇一撇地说,“无论你怎么打算,都和我没半点关系。” “那行,你就慢慢睡吧,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黑老头说完就真的起身要出门而去。 就在他马上就要跨门而出的时候,也不知是黑老头有意呢还是真的老了,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 人自然不会摔倒,但汤匙磕着碗缘“仓啷啷响”,一下又唤醒黑仔的食欲。 黑仔扭过头来说,“再怎么跟我没关系,饭你总不能不喂给我吃吧!” 黑老头回身在在床缘上,悻悻地说,“我老头子怎么就那么倒霉,竟然会捞一个开天辟地的祖宗回来供着!” “这能怪谁呢,不想供祖宗,给我松松绑呀!” “答应约法三章才行!” “那你还是供着吧!我要吃饭!” 黑老头一个饭团堵住黑仔的嘴,也不急着喂菜,静静地看着黑仔,黑仔鼓嘴咀嚼着漫看天花板,嗯呀嗯呀哼起了小曲。 黑仔意外发现,只要自己哼哼无字小曲,黑老头就会很入神地去听,而且每次都是这样。 只是黑仔还搞不清楚,黑老头是真想听自己哼曲呢,还是想从哼出的小曲中发现什么。 不过黑仔觉得,既然现在还没有觉察到什么危险信号,姑且由得他去,自己也可从旁斜倪他的一举一动。 于是,在不是很敞亮的灯光下,出现了祥和宁静的一幕。 只说这种情景一幕一幕地出现,就是因为不知道下一幕会出现什么状况。 两个人似乎都很小心地呵护着这种状况,让这种状态产生了一种不可言喻的审美情趣。 如果要说白的话,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心里,又正在各自打着什么鬼主意。 互相都不揭破,却又努力窥探对方的心思,就这样产生一种大战前夕短暂的宁静美,暗潮汹涌就深藏其中了。 突然一声仓啷啷响,打破了这种短暂的宁静。 不知是因为黑仔的小曲哼的声音太低,还是因为黑老头听得太过专注,端在手里的瓷碗发生了倾斜。 搁在饭菜面上的调羹,被倾斜的瓷碗倾滑倒碗边,磕出了不太大的响声,却很是诧异地惊到了二人。 黑老头调起饭团塞入黑仔嘴里,黑仔不得不停下很轻微的哼哼,咀嚼着食物。 黑老头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踏着黑仔咀嚼出来的节奏,把憋在心里的话毫无征兆地说了出来。 “约法三章的第一章,不能对我这个救你命的老头子,实施人身攻击打击报复,更不能绑架勒索拘禁虐待!” “如何对待老头子值得商榷,救命之恩更有待考证,至于你捏的各种罪状却要等我重获自由之后履行完了再由你判定。” 黑老头一怔,霎了霎眼睛问,“你,你什么意思?” “请说第二章!”黑仔却突然一脸正经煞有其事又充满睿智的一番说辞,让黑老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难以消化。 “约法三章第,第二章,不能损坏国家公物的一草一木,不能藏匿擅自占为己有,更不能侵吞转移窃取倒卖!” “财物尚且未见,何谈归属性质,眉毛胡子乱抓!” 黑老头又是一怔,眯起那双发光的小眼睛,就要重新审视黑仔,可黑仔在催,“请说第三章!” 黑老头只好一咬牙继续往下说。 “约法三章第三章,不能乱闯乱窜搅乱秩序,不能擅自离场独自消失,更不能叛逃出境!” “啊呀,越说越玄乎,这是啥地界,国境线?我既没听说过也没看见过所以我都不知道!” “嘿嘿,好!整整一个一问三不知呀!真是口才了得才华横溢!久仰久仰啊!” “过奖过奖,客气客气!”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击掌为誓!” 黑仔却傻傻地问,“嘿嘿,你没搞错?什么就这么说定了,怎么就击掌为誓了?” “我们不是都已经说了‘就这么说定了’,至于……” 黑老头走到黑仔床边,用力一拍黑仔绑着的右掌之后才把话说完,“这就击掌为誓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黑老头可不管这么多,将饭碗放在床边,然后一扯床下的绳头就出门而去。 黑仔一挣脱绳索便往门外追去,却不知是久躺的缘故还是绊到什么东西了,只听“噗通”一声,黑仔趴地上竟然爬不起来了! 第一章·第三节(一) 救我也白救 黑仔昏昏沉沉稀里糊涂又一跤跌入漆黑之中,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他跌了多少次了。 特别是跨海一跳之后,虚虚实实地没有一次是跌在太阳底下的,这让他很沮丧。 他爬不起来是因为他暂时还不想爬起来,他想弄明白这一次是怎么回事。 黑仔暂时不想爬起来,是因为他发现另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他虽然摔得突然,但没感觉到疼痛。 难道是自己躺的时间太长了,不但身虚体弱四肢乏力而且还失去了痛觉? 这似乎不太可能吧?不然又怎么回事呢?跨海一跳,那是跳入水中,四面被水包围,是不是失去知觉无从查起。 此刻不存在上述诸多障碍,便可以细细查探一番,我怎么总是那么倒霉呢。 黑仔伸手一撑,感觉好像不是撑在地面上,便顺手一收五指,竟然抓起了一层什么东西。 这地方处于门与暗暗的灯光之间一个窄窄的通道中,看不真切手里抓的是什么东西,垫在了自己身下。 既然有东西恰好垫在自己的身下,不至于让自己摔痛,那我就不会是因为身虚体弱而突然起身,致使气血不畅而摔倒。 那这就肯定是一个预谋已久的陷阱了,因为我依稀记得脚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得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只有把一切都搞清楚了,等下才有话说,不然又得吃一连串的哑巴黄连。 黑仔一边思索着一边回过头来,也就变成了面对灯光的位置,光线虽然弱可也还能看得清东西,可他什么也没看见。 也不能说什么都看不见,最起码能隐隐约约看清,垫在陷阱旁边的是一个不太厚的床垫之类的东西。 那我是不是被床垫拌了一下而摔倒了呢?黑仔摇了摇头说,不像! 为了印证自己的推测,他让床垫卷起一点来,在自己的脚上拌一下,却没有那种记忆深刻的锋利感觉。 于是黑仔干脆坐在那个看起来像床垫一样的东西上面,伸出手朝灯光射来的方向一寸一寸地向前摸去。 摸到垫子的边缘附近,他的手又被一个看不清的东西割痛了。 黑仔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腕就势一挽再挽三挽,终于挽到一条透明的尼龙线。 黑仔知道这是钓鱼的那种而不是织网的那种玻璃丝! 他用力一拽,竟没能拽动,手掌还差一点被割了个大口子。 黑仔只好用脚踹,才最终把那玻璃丝踹下来。 等黑仔费了半天功夫,把踹下来的玻璃丝摸到手里,才嘿嘿笑道,“你个老东西,还挺会玩!” 黑仔一边把玩着玻璃丝,一边想,“这老东西这会不知躲在哪里偷乐呢,先让他乐个够吧! 这大半夜的,要去找他是找不到的,我坐下来好好活活气血再说。 老家伙捆了我那么多天,现在整个身体都虚飘飘的,这时想动他是干不过他的,不如调理一下气血再说。” 黑仔不敢乱动,面对着微弱的灯光,就地盘腿而坐,双手拇指中指捏个指诀,打坐调理起气息来了。 其实黑仔并不擅长静坐更不会练功,大嫂教过的,可他跟他大哥一样,总学不会。 只是心情烦躁,或遭遇重大抉择无法冷静时,才会坐下来,依葫芦画瓢。 被绑那几天只记得要和黑老头恶斗,更因为那时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这个老古怪快点把自己给放了。 又何曾想着要调理自己的气息,更不会想到这个老古怪这么顽固卑劣。 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还不算太晚,就算是亡羊补牢吧,作用不大,恢复一成体力应该不成问题。 有了这恢复的一成体力,嘿嘿,我就完全可以杀他个片甲不留。 现在且让他跑让他躲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且稳坐钓鱼台慢慢修炼。 时间过得越长,我的体力恢复得越多,他就越倒霉,离呼天喊地的日子就越近。 嘿嘿嘿,黑仔越想越得意越得意越高兴越高兴就越会忘记调息运气,最后只能做无用功。 黑仔现在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一个痛脚,被这该死的倔强而漆黑如炭的老头死死地踩着,让他永远永远翻不了身。 这实在是让黑仔心里特别特别地不舒服,那都是因为黑老头,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救他一命惹出来的祸。 那种状况就跟刚才无法拒绝被绑的手掌,被他强行击掌一样又不一样。 所谓救命是在我毫无知觉的状态下进行的,现在却是眼睁睁强迫执行,只是最终结果完全一样:我一概不承认。 击掌白击,救我也白救,看他还有什么花样抖出来,哼! 他这会儿以为我会满世界去找他,我才不上当呢!情况不明,环境不熟,时机不到,我一动不动! 就连从这门边到床边这么不太远的距离,到底还会有什么机关,因为黑灯瞎火我都不去管它,只是稳坐钓鱼台不动。 一切等天亮了再说,让他的一切阴谋诡计陷阱圈套,统统见鬼去吧! 想到这,黑仔不免有点得意,常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黑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君子,但知道报仇不用等上十年,最多也就几个小时,只要天亮就行。 现在最让他苦恼的,还是如何把“我的救命恩人”这个盘子翻掉,弄个救我也白救。 当然这一切,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态度。 做人光有态度不行,只有行动也不行。 态度加行动,实实在在站得住脚才行,否则这人做得可不太踏实。 黑仔就这么半思半想半睡半醒地坐在,那个像床垫一样的东西上面,感觉到天似乎在不知不觉中逐渐亮了起来。 还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嗯,应该是海浪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自己的呼噜声。 微光闪动间,黑仔好像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呼噜声。 他挣扎着翻了个身,证实刚才听到的的确不是自己的呼噜声,那是…… 黑仔腾声坐起来想,“是那该死的黑老头的呼噜声!” 就这一个念头,立马就让黑仔的大脑清醒过来! 他精神百倍地搓搓手,从床垫似的东西上站起来,背过灯光,朝门外微弱的亮光中走出。 他小心翼翼一步一趋,顺着呼噜声摸向亮光深处,可就在他要最后跨出门槛时,迟疑了一下。 他将跨出去的那只右脚悬在门槛上面,待眼睛耳朵确定一切准确无误之后,再将那只脚跨出去。 就在黑仔感到自己的脚踩着实地又好像没踩着实地的时候,眼前一黑。 黑仔心呼一声“糟糕!”脚已踏空,“嘭”的一声已经扑在沙滩上,仆了个狗啃沙的pose! 第一章·第三节(二) 救我也白救 黑仔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除了忙不迭吐出狗啃入口的沙粒之外,就是拖着哭腔含含糊糊地说。 “哎,我怎么那么不长进呀!该死的,又着了老鬼一道!” 黑仔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感觉他好像只要一动,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要发生在他身上。 他只有趴在已经发生的事情的尾巴上,才有可能弄明白已经发生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他记得刚才自己明明已经踏实了的东西怎么就悬空了呢?明明已经初现鱼肚白的天怎么又会一下就变黑暗了呢? 他明明已经证实了呼噜声就是那该死的老东西发出的呼噜声,这会儿怎么就全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海浪声呢? 所有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阴谋,是那老家伙预谋很久筹备很充分的巨大阴谋! 行啊,你个该死的老黑炭头,为了对付我,真可谓煞费苦心用尽心思。 不过不要紧,我会将这一切的一切双倍双倍地都还给你的,君子仇小人恨,一件都不会落下,只要天一亮就可以慢慢实施。 天亮?怎么会还没天亮?老头那么大本事,可以让天不亮?这我得搞清楚怎么么回事,别又弄个狗啃沙。 想到这,黑仔把自己翻过来,平摊在沙滩上,迎着海风枕着海浪,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 吸进去的空气虽然带着厚重的海带的味道,仍然清新宜人,使人精神振奋。 只是在黑仔睁眼查看天色时,被眼前的一切给震蒙了。 黑仔感觉入眼踹心的是一庞大栩黑睥倪一排红眼睛的怪物,直愣愣方端端矗立在黑仔岔开的双腿之间。 巨大的黑影几乎就踏在感觉心脏已经蹦出来的胸膛上,让黑仔情不自禁地收拢双脚曲坐在沙滩上。 等黑仔定定神仔细一看,漆黑一团的怪物也只不过是一个像超大碉堡之类的东西,顶上闪着一排红灯而已。 黑仔再喘定气息细细张望,超大碉堡除了大之外就是超高,别的也没什么,却让黑仔心头火气。 该死的老玩意儿,也不说说这是什么地方,都有些什么古怪东西,让这么个吊死鬼一样的东西莫名其妙就吓我一跳! 他还说救了我一命,而我从来就没认过,现在我都被他吓死九条命了,嘿嘿,他还得赔我九条命才对。 哈哈,老家伙,这回你可就死定了,我是会来索命的! 可当黑仔的精神一泄,仰天躺回沙滩,映入黑仔眼眸的便是满天星星。 望着一望无际的星空,黑仔这才意识到,这天何曾有过一丝一毫要天亮的意思呀? 老家伙在搞什么鬼?那鱼肚白是老家伙用来迷惑我上当的?这回他躲在什么地方偷看呢? 鬼才会去管他呢,黑仔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闪着红光的吊死鬼,听大海在唱那个时候最流行的歌曲,头枕着波涛! 美妙音乐的延绵不断,身下沙滩的凉爽怡人,吊死鬼恐怖身影的大,天空星星太遥远的小,让黑仔迷醉得要发狂! 原来头枕着波涛,竟然有这么多美妙的东西在里头,真是太可惜了,被老家伙冷冻在这。 这还真得多谢他这阴谋诡计,把我陷在这样的陷阱里,不过我不感激他,就像他救我也白救一样,我一概不予以承认。 为了将这种我不感激的强烈愿望,彰显给在黑暗之中的某个方位窥探的老鬼看,我得积极准备。 这老东西,天一亮肯定会来看望我这个中招的失败者,我要在他的陷阱里布下陷阱,先吓他一吓,收点利息再说。 只是设什么样的陷阱就太考验人了,老家伙事先就设定了一草一木都是国家的,我什么也没有怎么办? 我不动用一草一木,倒不是说我就承认了他那什么狗屁约法三章,只是这帽子太大,我戴不动。 空手还能套白狼,何况我手里还拽着来自老家伙的玻璃丝,我总能想到什么办法的。 设陷阱的办法倒是不少,这都是跟大哥进山捕竹鼠、兔子学的,只是现在开始自觉禁猎,实际运用的机会并不多。 此刻用来吓唬吓唬老家伙应该绰绰有余,但到底要用什么,我又还没想好。 此刻天还没亮,我又不能乱动,怎么办呢?黑仔设想着。 沙滩设陷阱,关键要有一块薄板子就好了,可惜没有,唉,先不管,动起来再说,先给他来个沙式八卦阵吧。 黑仔摸黑在沙滩上扭来拐去,用脚先在沙滩上画一个八卦图,然后把阳的部分挖去,填在阴的区域里。 等一个方位一个方位全部挖好之后,就想着阳的部分已经虚了,那接下来就是让虚掉了的阳继续保持这种状态。 只是要用板子或其他东西盖在虚空的阳面上,再用薄沙盖在板子或其他东西上面,就可以保持。 最后才是用玻璃丝在板上面做成活扣拉索,无论猎物从什么方向拌动或踩动拉索,都会引起连锁反应,陷住猎物。 可手里头除了那玻璃丝之外什么也没有,怎么完成这最后的杰作呢? 啊呀,伤脑筋呀伤脑筋!海风“噗噗”吹动我的衣角,给了黑仔一个天大的启示。 黑仔脱下衬衣,将衣服撕成八块大小差不多的布条,盖在虚空的沙面上。 然后将布条的四周压实,再在布面上敷上薄沙,就算基本完成。 只是将玻璃丝扣在布条上费了很大的劲,等把一切搞定之后,黑仔已经感觉到特别累了。 黑仔便选好位置,以不妨碍黑老头踏进陷阱为上,挖了个浅浅的沙坑,做自己的床,再在自己身上盖上薄薄的一层细沙。 这样既可以防止重蹈覆辙,被蚊子叮个满天红星,也可以预防被海风吹个什么感冒之类的出来,那就糟糕透顶! 黑仔盘算着一切工作都已经全部做完之后,就踏着海浪数着漫天星星,很快就沉沉跌入梦乡。 …… 黑仔从沙堆里爬出来一看,傻了! 昨晚辛苦一个晚上的杰作,就因为自己小睡了片刻,被海浪荡得,除成光溜平滑柔美的一大片沙滩外,什么也没留下。 连同他那可爱的碎成七、八片的衬衫,都踪影全无,连一根纱都不剩。 黑仔嘿嘿笑道,他大海倒是好性情,什么都可以忘得干干净,这样,一切又可以轻松地重新开始。 嗯,这倒是个好兆头,就像是这波光粼粼初升的太阳,全新的金灿着! 好,只不过我就得光着膀子去踏浪了! 就在黑仔要踏浪而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梆梆”两声,似乎是梆子的响声,继而就是老家伙拉长的吼叫声。 “来吃早点咯!” 黑仔却听成了,“平安无事咯!” 第一章·第三节(三) 救我也白救 黑仔随黑老头,从他跌入沙滩的那个门洞,进入到昨天晚上看起来,像个高耸入云的吊死鬼一样恐怖的碉堡之中。 单从表面上看,他们两个之间,根本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到很想是多年未见的朋友。 不过黑仔在心里数了数,他昨晚像踩踏实了结果却没踩踏实的地方,竟然数出了三级台阶! 黑仔就只好搬起从天上掉下来的冤石去打天了,然后悻悻地说,“这就是你的命!可我如果真的相信,那才见鬼了呢!” 只是黑仔看见黑老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也就光着膀子故意整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心从瞳孔中敞开,嘴在鼻孔下撅起,吹起来口哨。 他们一同来到一个小小的椭圆形饭桌前,两个人互不道早安,分别占着长直径的两头,目光一对后各堆一个微笑。 然后黑仔看早点,黑老头却看黑仔。 黑仔将看到的早点大声报出来,“鸡蛋加螃蟹,还有稀里哗啦饭!” 黑仔停了一下,抬头看对面,与黑老头投给自己的目光接触了一下,才继续说,“如果是螃蟹,稀里哗啦滚蛋!” 黑老头又堆了一个微笑,然后说,“蔬菜什么的要等到物资补给之后才有,现在开饭!” 黑仔抓起螃蟹揭开背壳,分左右往嘴里一塞,然后就说,“螃蟹,稀里哗啦滚蛋!” 话一说完便起身离去,黑老头赶紧往他那一看,盘子里就只剩蟹壳蛋壳,和一只空碗,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速度?他自己还只是刚刚喝了一口稀饭而已! 黑老头实在不敢相信,拿起蛋壳蟹壳去查看,这些却都是真的,而且吃的比他自己吃的还干净。 黑老头望着黑仔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黑老头他只能想着他这一头的事,黑仔那一头的情况就完全不是这样的。 黑仔掰开蟹壳就发现蟹肉是半生不熟的,蟹腿甚至是流汁,左右同时发力一吸,便塞了黑仔一嘴。 那股腥臊劲差点没把黑仔冲倒,只好赶紧一扯鸡蛋壳将鸡蛋堵在自己嘴里,阻截急喷而出的巨大腥臊味。 谁曾想黑老头的烹饪水平实在是太高了,黑仔希望蟹肉是熟的却是生的,希望鸡蛋是七、八成熟却有十五、六成熟。 结果是往嘴里这么一塞,生蟹肉滑着熟鸡蛋就一滑倒底,直接进了喉咙里去了。 这一囫囵吞蛋把个黑仔噎得眼泪翻翻滚滚在眼眶里,堪堪就要流下来,完蛋! 趁着黑老头低头喝粥剥蟹壳之际,将稀饭一喝见底用以压阵。 为了要将那口噎住的气顺过来,却又不想让黑老头发现,只好趁早说着滚蛋就真滚蛋! 黑仔急速顺着来路返回,下到沙滩上,猛拍了几下胸口,掉下那几颗巨大的眼泪,才慢慢顺过气来。 嘿嘿一笑着说,“哎呀,你个老东西,实在太会玩了!” 可又怎么证明老头是在跟我玩呢?这好像明明就是我的问题吗?如果真是老头在玩我,那他玩的也太高级了吧? 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的地方,否则被人玩死了,还得感谢人家的送命之恩。 黑仔顺着沙滩,围着一到晚上就变成吊死鬼的古怪碉堡,逆时针转上一圈。 回到沙滩上,然后再顺时针转上一圈,最后又回到逆时针的状态上。 连转三圈,一上午还剩一大半,黑仔就变得振振有词了,“不就是一小小的孤岛嘛,牛什么呀! 还整些个什么国家公物,什么乱闯什么叛逃,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离开!我要回家!可又会碍这些东西什么事呀? 你个死老头真会瞎掰!由此看来,他的所谓救命之恩八成有假,不,百分之两百是假的! 假的我还要领他什么情,更何况我是抱定,即便是真救也白救的主意,执意要离开呐!” 黑仔面对着大海,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望着迷雾漫漫的波浪,心潮起伏。 一波接着一波的心浪冲击意志的海岸线,留下一片一望无际光洁平滑的沙滩,让黑仔禁不住想哭。 想哭过来又想哭过去,可就是没想到哭出来,这里面的郁闷滋味,庞大如天辽阔似海,让那拳头大的心怎么承受得了! 你说,大哥,怎么承受得了哇!大哥,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要怎么才能沉受得住呐,我实在搞不懂! 黑仔光着膀子在时而骄阳得像火时而阴霾的像毒烟的太阳底下,愈发把不住自己的心绪,突然烦躁似火地迸发:啊……! 黑仔喷到后来,干脆站起来大吼,“你告诉我呀,大哥!” 大哥却温柔如风地唱道,“我们去看大海咯,我们踏海而去,我们破浪而去!” 于是黑仔踏着大海风浪给予的节奏,突然倒立着退向大海,让海浪敲打在光洁油亮的后背上,“卟哝哗啦”响得奇怪。 就因为奇怪,大海波涛才要冲到他,把他摔倒在沙滩上,可黑仔就是要倒立着前行! 于是黑仔的头早早被海浪淹没,只露两条腿在水面上抖动,于是大海的心声早早地被黑仔听到。 可是黑仔的心绪很乱,还不是很能听得进去,海浪只好由得他去。 不一会,黑仔只剩下个脚底板在水面上划动,可也只划动几下之后,就完全消失了。 站在远处观望的一双小眼神似乎很紧张,一会儿看看海面上,一会低头看看抓在手里的东西。 据此神态推测,他应该是在计算时间。 海面海风在吹,海浪在推,可这些都是时间,黑仔还在水里没有反应。 是不是应该采取什么行动了呢?那双眼睛有点迟疑,足足有四分钟之久了。 即便是现在采取行动,从这到他那儿,怎么也要一分钟之久,他能否坚持? 无论他认不认可我的行动,我都得行动了,据他的体质特征分析推测,四、五分钟应该就是他的极限。 也不管他怎么玩,不出事永远都是第一要务! 可就在他火急火燎要去行动时,那边水面上有个黑嘘嘘的黑点冒了一下头,又消失了。 黑老头便会心地笑了。 同样的事情在黑仔这边就不是这样的情况,他潜在水里根本就无法静心,因为他总是潜不住。 他发现这种情况,就觉得特别奇怪,海水总让他悬浮在水层之中却又沉不到底! 如果非想要潜到水底,就会特别吃力,而要漂浮在水面上似乎就特别容易,这与在家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让他特别兴奋,玩性大起地不断潜入水底,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就在他重压在水中的心底油然生成。 第一章·第三节(四) 救我也白救 现实就是一堆搬不动的石头,不认真对待,你就会被它挤压得没有活路,这就是礁石给我的启示。 对付它,仅有真心是不够的,远远不够,还得要有计谋,只是我的计谋都留在大山里了。 不说别的,就是三十六计的三十六个名字,我不都记不全,更不用说别的。 要用这记不全的三十六计斗赢黑老头,这个冷酷的拦路礁石,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想着要把他搬开,那就更是不太可能中的不可能! 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不过我还是可以选择暂时忘记了它,忘记也是一种策略。 黑仔把自己压在水底,压到自己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心底终于压出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那就是看看他会不会来找我。 只要他能主动来找我,这事就好办了,我只要如此这般地忙活一阵,他就非得入彀不可。 嘿嘿,黑仔像一条光洁滑溜的海豚,在水里得意洋洋地游来游去。 海豚露出尖尖的嘴到水面上换气的时候,急促的“梆梆”声正在催他去吃饭。 黑仔念叨一句“不理他”,仿佛冒了个水泡留在水面上,然后潜入水底便不见了踪影。 他在水里头游游荡荡的,实在没什么好干好玩的,实在是无聊得很。 自踏海而来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下水,他不太敢游得水域面积太宽,又遭遇个什么忌讳可就麻烦了。 人是不太陌生了,可水却不熟得很,指不定老家伙在什么地方,猫着个水雷什么的,炸我个正着,那我就得玩完! 说不定又要给我来个触雷受困什么的,不是让他乐得再踩我一回? 他肯定会踩着我的痛处对我说,我想触雷自杀,他没办法只好再救我一回,就能让我永世都拎不清了。 到那个时候,我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谁让我给他抓了个现形呢! 然后他就理直气壮地逼着我承认跳海自杀,我可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我可不上他这个恶当,因为我上他的当上得实在太多了,不能再上了,再上我就要变成上当大王了。 这个大王我可当不起,太丢人啦! 怎么也要等我找个机会,让他恶恶地上我一回当,扳回一局再说。 现在既然游得这么无聊,那就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再说。 这样想完之后,黑仔就有目的地在狗啃沙的区域内,寻找可以用来睡觉的理想的地方。 黑仔有过待在水里三天三夜不起身的记录,这点泡海水的功夫,就根本不算一回事。 只是有一件事不一样,在家的时候,每当吃饭的点有小伙伴送吃的来,我才能有恃无恐地耗上三天三夜。 家里大人守在水边猫他的时候,他叼着食物就能像一只水老鼠似的,悄悄潜入水中就踪影全无。 在这可没人送食物和水,但坚持一天应该不成问题,关健看老家伙如何应招。 黑仔游来游去实在乏味,用来午睡的理想地点也还没有找到,没遮没挡的太阳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 这倒不是说,黑仔怕晒太阳,而是会让黑仔加大挥发水分的几率,补充淡水的时间就要大大缩短。 如此一来就会降低黑老头因出门寻找他而上当的概率,还会引起老家伙的深度戒备,那黑仔就只能再做无用功了。 黑仔不想做这样的无用功,可也不放弃找一个能给自己一片阴凉的办法。 黑仔仰飘在水面上,由于海水比重大过淡水,黑仔几乎不用手脚划动就能漂在水面上,以减少体力的消耗。 双目却三百六十度旋转着,以期能看见什么飘浮之物。 功夫不负有心人,黑仔发现了一个白色物件,就慢慢往这物件摇晃的方向浮过去。 等挨近这白色漂浮之物时,黑仔伸手一把抓过来,原来是一块不大的泡沫。 黑仔便顶着这块不大的泡沫往沙滩边回浮过去,因为沙滩边有一个低洼的地方可以休息。 可在快要接近目标的时候,黑仔的头撞到一件绿色之物,伸手抄到眼前一看,竟然是片完完整整的芭蕉叶! 这不禁让黑仔喜上眉梢,不过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黑仔不免心生疑虑。 疑虑一生就仔细检查起这片芭蕉叶子来,还真让他给检查出问题来了。 在这芭蕉叶子主叶脉茎的当阳面,嵌有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细看之下却让黑仔大吃一惊。 这个几乎小到很容易让人忽视的小黑点,竟是一个小小的针孔探头! 黑仔心里不免纳闷,这老家伙到底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使用这么高级的高科技? 他是特务?那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他怀疑我是特务?用这东西来监视我,似乎又太浪费。 不过老东西也真会玩!为了不让他这么高级的高科技太过浪费,黑仔决定修正自己的原计划,陪他好好玩玩。 他一面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将芭蕉叶子替换白色泡沫,顶在自己头上,一面筹划新的计划。 为了不惊动他,只能将嵌有探头的当阳面正对自己,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不过要摆脱监控就成了一个难题。 黑仔在那低洼得有点像河床一样的地方,找到一个刚好露出水面的礁石枕在脑后,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头枕波涛。 黑仔把带在身后的芭蕉叶,自头盖到脚,听着美美的摇篮曲美美地睡起了囫囵大觉。 自发现自己处身在这个鬼地方以来,第一次这么轻松无忧地睡上一觉。 黑仔只有头半露在水面上,其他部位都泡在水里,盖在头上的芭蕉叶子也是如此。 在海浪永不停息的冲刷摇晃之下,人与叶子时而合二为一时而形成剪刀架,始终不停地处于动荡之中。 这样就为黑仔脱离监控提供了便利之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黑仔这样想。 黑仔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睡起,与阴沉的风吹过来的黄昏不期而遇,同时不期而遇的还有戾气十足的海潮。 突然变得暴戾的海浪不仅把黑仔的头完全淹没,还把黑仔整个人都冲得踪影全无。 这让实时监视黑仔的黑老头大惑不解,该不是突然暴涨的潮汐让那懵懂的傻小子遭遇什么意外了吧? 黑老头走下碉堡似的建筑前去查看,可走近一看,芭蕉叶已被海浪冲上了沙滩,一切完好,独独不见人影! 黑老头凑近水边,踩在一块礁石上探头四处张望,突然感觉脚下一紧痛得厉害,便暗叫一声不好! 话音未落,脚下被什么一拽,黑老头便一头栽入水中。 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波浪中穿出,大呼着“终于逮到你了吧”,直向仆倒的黑老头扑去! 第一章·第三节(五) 救我也白救 “嘿嘿,这回总算逮到你了吧,你个老家伙,你再跑一个给我看看!” “不算不算,你耍赖皮!” “你管我耍不耍赖皮,逮到你,就是我说了算!” 汹涌而来的海浪将泥沙冲入两人口中,两人忙不迭地喷吐着,而黑老头被黑仔压在身下更是多有不便。 等下一波海浪冲来时,黑老头预置一个提前量,让冲在最前面还没捎上泥沙的头浪,把嘴里的泥沙冲干净才开口说话。 “我是来看看你这傻小子,是不是又出什么意外,才着你的道!不算不算,这次不算!” 黑仔骑在黑老头身上,自有着胜利者的便利,手一扬挽些海水入口就可以冲去口中泥沙。 “没有理由,逮到你就算!你该不会又想救我一回吧?你说的上次救我还没认账,你想着还要再救我这一次?做梦吧!” “不管做不做梦,反正这次不算!” “我才懒得理你,什么这次下次,逮到你就算数!你还想有下次?看样子你的脑子真的烧糊涂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还有下一次?” “好好好!你说了算,反正我有《约法三章》在手,你不能打我,也不能虐待我,你爱咋地就咋地!” “哟嚯,谁跟你约法三章?我认了吗?死猪不怕开水烫?除了虐打,就没有其他办法啦?” “认不认,那是你的事!我认就行!你又能怎么样?你除了动嘴骂人,嘲讽挖苦辱骂,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这有什么呀,又骂不坏!何况我也长着嘴呢,一样可以骂回来呀!” 黑仔低头,将两只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凑近黑老头,怔怔地问,“你认识我大嫂?” “不认识呀,怎么了?” “你不认识她,怎么说她的话?我都还没说,竟被你说了去,我说什么?这样,我是不是要收点利息?” “什么意思啊?” “我刚想说来的,可惜,我要说的话都被你说去了,我还能说什么?无话可说嘛!你说,我是不是要收点利息,再说话?” “没听明白,更不懂这是什么逻辑!” “我才不管你逻辑不逻辑,逮到你就是上计!” 黑仔解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黑仔手中的玻璃丝做成的活扣,同时解开他自己紧紧拽着的衬衣布条。 然后把活扣放大,从黑老头脚上移到胸前,再把黑老头的双手移入活扣中,再锁好。 “你干什么呀?约法三章第一章约定,不能捆绑敲诈勒索,可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搞搞清楚,约法三章那是你的事,再说,我捆绑你了么?这是扣,玻璃丝的,不是绳子! 我敲诈勒索你了么?这是你欠我的戏法,和命!” “嗯?戏法,命,什么戏法命?如此这般的戏法和命,没见过!” “这不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大哥教的戏法!” 黑仔让黑老头坐在沙滩上,将玻璃丝串在黑老头手脚之间,然后绕来绕去,绕成一个古怪的网。 最后又绕到黑老头后背,再用自己衬衫撕成的布条,套回玻璃丝的另一头,固定在黑老头屁股底下。 “首先申明,我不接受你的约法三章,也不捆绑敲诈勒索! 这只是一个游戏,你的手脚可以自由活动,但能活动空间和可活动的幅度有限制。 只要不企图挣脱,你就没事,否则,越挣扎活扣就锁得越紧。 这可是你自己的玻璃丝,它是会吃人的,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还有,游戏期间我陪着,一日三餐我提供。 做这个游戏的目的呢,当然咯,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赶紧送我回去! 好了,游戏正式开始!” 一番话说得黑老头无话可说,甚至还有点感动,可他只有不动声色地欣赏着这一切。 此刻风停了,浪也好像息去了,只是潮水还在涨。 黑仔交代完这番话之后,独自迎着海风海浪走去,双脚一接触到海浪就停下,然后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黑仔一坐sh浪架起的轿子,心便欣欣嘻嘻地摇晃在故土的羊肠小道上。 他用右胳膊肘支在浪涛底下沉寂的沙滩上,望着阴沉不定的星空怔怔地想。 同在一片星空之下,他乡故乡故乡他乡,也阴沉不定分辨不清楚,只有一阵阵浪涛之声“唰唰”地响着。 他与黑老头相距也就一公尺左右,说话是很方便,听声就很难咯。 “喂,老家伙,你的船呢?” “什么,穿?柜子里有!” “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么?” “在撤么?撤什么,干嘛要撤,往哪撤?没地方可撤,不撤!” “你在这干嘛?” “被你绑着,和你一起看大海!” “我真的跳海自杀来着?” “赖来着?我赖什么赖呀,一点一点干出来的。想当年,这什么也没有,都是我凭自己的一双手一天天干出来的呀! 我赖什么赖呀,能赖谁去,能赖什么呀?什么也没有!” 他们就这样被海浪冲刷着,如此不着调地交谈着,他们两个,一个说的无心,一个听的无意,时而交汇时而差之千里。 不规则的潮汐帮他们填补填补空缺,时间才圆滑地流成过去,换来坚实的现在,又被海浪一一冲刷在沙滩上。 可是谁又会去在意呢? 不大也不小的风总在吹,来自于茫茫夜雾之中,又匆匆回到沉沉夜色之中,然而又有谁会在意呢? 吊死鬼的红眼睛总在那闪,他闪什么呀? 擦耳而过的风带来一种声音,黑仔没听过,黑老头听得麻木,一切就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还有谁又会在意呢? 茫茫的海,不平静的夜,两个不搭调的人,一个晚上才出现的吊死鬼,就是眼前的一切。 无际的天空,不清晰的星辰,四只大小不一的眼睛,一座卧刀似的小岛,就是心里存在的所有。 可是谁又会真正地在意过呢? 静与不静,有与没有,存在与不存在,还有谁去深究呀! 风语还在继续,可黑老头忍不住了,而他说的话又被风吹散在风里,黑仔什么也没听见。 黑老头就大喊大叫,又哭又闹,“饿了,饿死了,饿死我了!” 黑仔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黑老头问自己,“是呀,饿了,怎么办呢?”转而说黑老头,“多大啦?又哭又闹!” 可饿了又能吃些什么呢? 黑仔一时想不起,不禁有些发愁。 脑子在想,意念在转动,眸子在闪,黑影在沙滩上飞快地移动! 啊,有了,沙蟹! 第一章·第四节(一) 大海孤岛 说起对这个大海孤岛的感受,黑仔有他自己的感受,而这种感受又好像跟别人的感受不太一样。 他做出这种与众不同的感受,大概是因为他这种感受在海水的摇晃中作出的有关吧。 他觉得他在家的时候,这个世界都是由陆地组成的,只有儿时的大海是水,而且是陆地把大海围在世界的中心。 而现在呢,却刚好反过来,这个世界全都是由水灌成的,而心中的大海就成了陆地,同样是水把大海围在世界的中心。 这就是黑仔关于大海孤岛的最初感受。 他感到这水的世界很大,大到四面八方都看不到边,就像在家看到的,这个陆地世界很大,大到四面八方摸不到边。 黑仔还想象不出,在这么大的水世界里,人们如何来往出行,直到此刻,既没见人来过,也没见黑老头出去过。 但是黑仔知道,在那么大的山的世界里、外,人们是怎么来往出行的,要么走路要么坐车。 在陆地的世界里可以坐车也可以走路,坐车可以坐各种各样的车,走路也可以走各式各样的路。 可在水的世界里,人要坐什么车,黑仔就不知道了,虽然听说过是一种叫船的东西,但没见过。 他很难想象,人在水的世界里,怎么就不能像鱼一样在水里活,否则他就不用跑在这水的世界里想陆地世界的事。 两个不同的世界跟本无法互通有无,这让黑仔很难受。 他想离开,可他不能像在陆地世界那样地走着离开。 在陆地的世界,他可以不坐车,用自己的两条腿走路,走累了可以歇息,即便是草窠,也都能草窠成为过去。 在水的世界里他可以不坐那种叫“船”的车么?他没真正见识过船,所以他没法下结论。 他当然可以游着离开,可游累了怎么办?水的世界里可没有什么草窠休息过夜,所以他的现在总草窠不成过去。 因此他很难过很郁闷很停顿!他泡在水中,让他感觉到,昨天是现在现在是现在明天还是现在,一切停顿在此刻! 一切都草窠不成过去,这就是大海孤岛给他的最初感受,这种感受很难让他消化。 他远远看着那个只有晚上才像个吊死鬼一样的东西,泛着白兮兮异样的光芒,感觉让他很难受。 这跟看到他老家房子的墙壁上白色,白灿灿靓丽在山腰上的感受完全不同。 白色的墙壁,青色的瓦,绿色的背景,金色的色调,怎么看怎么让人振奋。 哪像这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高,高得吓人,矮又矮得恐怖。 一个高耸入云的白色烟窗,安在一个又矮又小的灰色吊脚楼上面。 这便是黑仔趁着给黑老头做饭的时候,顺便大概地了解了解一下,这个小岛上的主要建筑物所留给他的感受。 还有就是这个小岛的形状特征,真的是不知所谓弄不清楚明白。 远看吧,它像一把锋利的刀,仰扣在水中,不知道这是要用来砍谁的。 近看呢,就是一堆五颜六色乱七八糟,估计得八九不离十的石头。 这个小岛除了形状不知所谓之外,它上面的植被就更是无从说起。 小岛细长的四周满缀着花花绿绿的近似石头不是石头的东西,中间裹着被火烧到不行的是石头又不像石头的岩礁石。 说它(火烧石)是石头,它的确是石质岩石,说它不是石头,是它用稍硬一点的东西一刨,就可以刨下来一大块。 再一敲一敲就可以敲得粉碎,雨水一泡太阳一晒,沤得一段时间,大概就可以种辣椒茄子了,绝对丰产。 少的可怜的矮矮的树木,可能就是这样来的,这还真是难为了黑老头,黑老头的黑大概也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在这个岛上,唯一能引起黑仔极大兴趣的就是礁石沙滩上跳着奔跑的小鱼了。 小鱼的外形灰不溜秋的,倒是很像生存家乡沙石中,混名叫老人暖的小鱼。 只是那种叫老人暖的鱼,既不能像这跳跳鱼一样离水生存,更无法在沙滩上飞奔欢跳。 特别是在涨潮退潮时候,漫步沙水线放眼望去,蹦蹦跳跳尽是这种跳跳鱼(与淡水河入海处的跳跳鱼不同品种?) 黑仔费了好大劲才弄了个布网,来捕捉这种小鱼。 同时能大量捕捉到的就是一个钳子大一个钳子小的沙蟹,以及在泥沙中掏到的能喷你一身尿的尿虾! 黑仔不会烹饪海鲜,但把这些被黑仔通通管叫海鲜的东西,乒里乓浪一起下油锅炸至金黄,倒也香喷喷美味得很。 黑仔用一个大盘子,把这些炸的红通通的家伙装起来,搁窗台上吹吹凉,便端出来喂给黑老头吃。 经过昨夜的浪冲水刷,垫在黑老头屁股底下的布条早就已经移位,套在黑老头身上的玻璃丝早就可以脱套了。 可黑老头故意装着套回原来的样子骗吃骗喝,黑仔也不揭破,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照样喂吃喂喝。 黑仔极尽可能,给黑老头提供自己的特色服务,到处走走看看但不动手动脚,下一次隐秘行动便在心里逐渐形成。 一个更大的计划在黑仔的心里,筹划了很久,只是他还不知道,现有的条件能给他提供多少帮助。 他要不动声色地做多方考证,才能知道他有几成胜算。 黑老头则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看看这个从未出过道的傻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以便他好下某一个决定。 于是这两个唯一交汇的地方就是顶着个“黑”字的两代人之间,就出现了一种极度微妙的关系。 这种关系由极度冲突突然转入极度平静,两个人都不太习惯,可又各自强行忍住。 只是不知道谁会先绷不住,更不知道一旦有一个最终绷不住,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只好都忍着静静地拭目以待。 只是有一个事情不好处理,一旦黑老头不装了,黑仔要如何将伪装的面孔揭下,然后把它藏到哪里去呢? 这事得提前想好,不然他很难成事。 因为黑老头一旦不装了,到不是说老头已经窥破了他的心事,而是他的热情服务就要被迫宣告结束。 没有这个做掩护,黑仔很难准备一些必备的器物。 黑仔的这个计划,其实很简单,但执行起来却非常困难。 从他醒来至今,黑仔一直没明白,黑老头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真的仅仅是要我顶替他? 从种种迹象来看不像,至少不太像,而正是这种似是而非的状况,才是困住黑仔的真正原因所在。 那黑老头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第一章·第四节(二) 大海孤岛 在这么一个像巨大的阿拉伯数字“7”,俯卧扣住的孤岛上,到底有什么国家机密呢? 如果黑老头不想告诉我,我就根本不会去问,更不会擅自去发掘,因为那跟我八竿子打不着。 虽然我有一定的好奇心要满足,但我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赶紧离开,这个生死两难差(猜)的鬼地方。 再怎么超级机密又与我何干? 该死的老家伙,动不动就用什么,我根本不认账的约法三章,来约束教训我,简直是岂有此理! 还弄得我直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孤苦寂寥的小岛。 它的孤苦我是能感受得到的,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因为它就是一座永远移不动的大山。 这无关什么机密不机密的问题,而是一个摆在眼前实实在在的问题,却也是我无法参与的问题。 如果运用现代技术去移动它,远比精卫填海来得容易得多,只要装上我家开山取石的炸药就行。 可我为什要移动它去填海呢?这么小的个填到那么大的海里,还不够大海塞牙缝呢? 永远移不动的东西,由此看看来也不可靠,大和小的问题也就更不靠谱了,可我为什么要去做这么无聊的事呢? 老东西守护着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它们跟我能有什么关系,还整得那么神秘? 现在我只想离开,因为真正能引起我一点兴趣的就是那个巨大的石化项目,不知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被困在这怎么都有四五天了吧,莫名其妙地被黑老头绑了几天(到底几天只有那死老头自己才清楚),自由了两天。 可是在这里争取自由,我又能自由到哪里去?总不会要自由到海里去做什么自由之神吧! 去做那个什么神不更是个鬼话嘛!活都活不成了,还能知道自己做了个什么鬼呀神的?这不净瞎扯嘛! 我不就是因为人事不知才被困吗?我倒不是说我已忘记了前世,也不对,我没死又何来前世! 前世我是个什么东东,我知道个冇冇!再说我的前世与现在能有扯上什么关联? 我的意思只是说,我跳海之前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不记得的仅仅是我跳海之后的事,唉,这样说似乎也不对。 自睁开眼睛之后一直到现在,也都是在跳海之后的事,这些不能算到睁开眼之前去,一起被忘掉。 再说的准确一点,是我跳海之后到睁开眼之前,那段时间的事是完全不记得了。 为什么会这样,却正是让我念念不忘的问题。 现在想来,无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我走路走得太急全身汗津津地,在下水之前又没有做准备工作,突然下水导致冷热失调突然昏厥。 这其中也包括心理因素,热切太旺水寒太甚,气血受阻心神被闭意识不清等等,最后昏厥。 二是距离太高,海水冲力太大,身体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造成昏厥。 这个里面的原因我解释不清,反正就是超出了我以往的生理承受极限,导致昏迷。 我想,逃不出这两个原因,要不就是我分神了,我不是想到跳海自杀四个字吗,想后悔来着却后悔不了,于是吓坏了。 哦,我被吓晕过去了。 什么?我是被吓“死”的!这倒是有可能! 扯淡! 不想了不想了,让它成为过去式,没有草窠也要让它成为过去式! 海浪不是总喜欢把我冲向沙滩吗,就让往事随我一起冲向沙滩吧,我可以重新站起来,而记忆不就成为过去式了吗? 它太烦人了,我背负不起了! 过去,通通让它过去,冲向沙滩成为沙滩,我才可以轻松地重新面对着大海,踏浪而去! 一切都将成为沙滩,我才可以建设沙滩! 这个长条型的小岛就是一条搁浅正要全力游回大海的鱼,我得帮它整治沙滩,让他破浪前行! 那个一见发财的吊死鬼,矗立在发力前行的鱼的头部,挨着吊死鬼的矮小吊脚楼,则面对着沙滩。 沙滩上有一个河床一样的洼地,有可能是物质补给停船的码头,我就从那里开始。 我把通道掘开挖深,让鱼重新回到大海。 吊死鬼与吊脚楼并行,面对的是初升的太阳,那鱼头应对的就是东方。 东方的沙石最多,不便发掘。 而吊脚楼正对的方向,就应该是南。 南面正是河床延伸的地方,那里是这个小岛四周唯一可以来往船只的地方。 水底又大都是泥沙混成的软垫层,便于开挖。 我便从那着手开挖,让鱼儿转向,朝南进发! 真是说干就干,黑仔不知从那个角落里找来一只旧土箕,把河床里的泥沙一点一点地往沙滩上堆。 黑仔从河床边一点一点往东往南堆过去,不用多久泥沙就堆了一大堆。 黑仔觉得自己就是一台不用燃油的挖沙船,可自己毕竟不是挖沙船。 自己虽然是不用任何燃油,可肚子却仍然会像挖空的河床一样,变得空空如也。 好在自己有准备,他在礁石上给自己包了一大包油炸的跳跳鱼沙蟹尿虾及其它。 黑老头就不用去管他了,昨晚吃跳跳鱼的时候,可能是跳跳得太香,让他没忍住,竟从海水中掏出一瓶啤酒喝上了。 这样黑仔既可以不跟黑老头打照面也不用言语,只要包好炸好鱼走向大海,就如同鱼入大海,潜入水中做梦去了。 于是他们两个,就各忙各的寂寞与梦想,然后再将它们分叉,延续在吊死鬼的红眼睛里,电射到更遥远的黑暗中。 于是同在寂寞与梦想中挣扎的心魂,有的得到寂寞有的得到梦想,可同时还多增加了一种温暖。 只是黑老头希望的,是皆大欢喜温暖最多的那一种,而黑仔希望的却是不再让人迷雾茫茫的那一种。 于是黑老头仰头热切盼望,黑仔却龟缩在海浪中摇晃。 夜在沉睡,星空在做梦,大海在沉思,海浪在呼唤,海风在梦呓,孤岛半掩着房门在守望…… 这就是大海孤岛留给黑仔最优美的初夜。 次日阳光初升时,黑老头忙完他每天都应该忙完的事情后,望着渐渐亮起来的东方,等待着光芒万丈的时刻! 只是今天,激动人心的时刻没等来,等来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 他赶紧找来望远镜,站在吊死鬼的眼睛里,朝稀里哗啦响成一片的地方,灰蒙蒙地望去。 灰蒙蒙的晨雾中一团黑影,哗啦啦划动着泛着灰蒙蒙的光影! 黑老头盘算,依着方位,那应该是黑仔经常待的地方,该不是那傻小子又在搞什么鬼事吧? 因为天太黑,望远镜还看不真切,黑老头便放下望远镜,通通通一路急赶,赶到码头一看,心里忙不迭地叫唤: 我没请挖沙船呐,这哪来的挖沙船呢? 第一章·第四节(三) 大海孤岛 在灰蒙蒙的海边,搅得哗啦啦乱响的,还真的就是黑仔。 他把自己和这个简易码头,整得就跟个挖沙船似的,吓得黑老头不得不急匆匆跑下来查看。 可是等他看清楚是黑仔在跟泥沙较劲,也就不再打搅。 他又悄无声息地退回远处,继续去看他的光芒万丈时刻。 留下黑仔一个人,继续在灰蒙蒙的海边,随意把整个海岸沙滩搅得哗啦啦哗啦啦乱响。 从这些哗啦啦乱响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一股气势,一股不服气的气势,只是这些浪花就惨了。 只好哗哗啦啦冒着无穷无尽的,满含着白皙皙的委屈和无奈,可黑仔不管那么多。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他感受不到。 黑仔是没办法感受到的,被他搅得白哗哗乱响的浪花,所承受巨大痛苦绝望的情绪,因为他气蒙了。 他昨天竭尽全力堆起来的小码头,因为小睡了一会,就变成了光洁溜滑的沙滩,什么也没有了。 于是他后悔呀,他后悔真不该让一切都随沙滩成为过去,谁曾想沙滩那么贪心,一过去就过得什么也不剩了。 草窠成过去还能有个草窠在眼前,可沙滩就太绝情了,什么都不给人留下,显得他什么都没干似的。 什么也没有了,那只是黑仔气糊涂了没感觉到,也不太容易感觉到,“什么也没有了”本身不就是存在的一种有吗? 就因为它拐了一个弯,黑仔没有看到而已,可就因为没看到,黑仔暴跳如雷大火中烧得伤肝损肺。 这股气一堵,就把黑仔堵急了,内心不停地嚷着,我就是要让他这个小码头能够存在! 这不,眼睛一睁开就被气死死地堵住,而他又偏偏要较劲,把这些个浪花搅得不住地叫苦喊冤。 可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呢?黑仔闷闷地想,你敢说你浪花从头到脚,没参与“抹没”行动? 浪花无话可说了,委屈就更甚,甚至还在暗自掉眼泪。 浪花无可奈何,因为他也说不清这其中的原原委委,只知道自问,“没有什东西推着,我能动的了么?” 黑仔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味地继续着自己的行动。 只有老奸巨滑的黑老头,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可他一见是这种情况,赶紧溜之大吉,情况之复杂,足见一斑。 可黑仔就不在乎这一切,他既然可以说黑老头眉毛胡子一把抓,自己怎么就不可以也一把抓来,试试是什么滋味? 这个什么谁,既然可以不经过他的允许,就把一切抹的干干净净,他为什么不可以不管不顾地重新开始重建一切呢? 灰灰暗暗的海天之间,黑仔不知从那个淤泥中拖来一副破鱼网,兜在码头与沙滩的分水岭上。 然后把泥沙一一压在网上,堪堪完成第一期工程时,波光粼粼的太阳波光粼粼地从东方升起来了。 一切都是那么迷幻又那么悄无声息地进行着,把个黑仔惊得“咚”的一声巨响,一屁股坐在水浪之间。 黑仔这一屁股坐下去,只挤得浪花怨声载道,噼里啪啦到处躲闪。 黑仔浑没注意这一切,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黑仔惊喜无限地在心里呐喊,啊——在海浪轻飘飘的摇晃下,痴痴地看着海天一线之间波光粼粼的一切。 黑仔忘情地停下手里的一切,生怕惊动海面无限柔美的金光,一动不动地全神贯注着眼前的一切。 黑仔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黑老头的梆子在“梆梆”地响,黑仔一抬手对着吊死鬼方向使劲一挥手,“别吵!” 就是太阳无可奈何地完全升起,将一切美丽的外衣全部脱去,露出蓝天白云的本来面目,黑仔也无动于衷。 等太阳把湛蓝湛蓝的天空和海面的温度,不断地提升再提升,黑仔还在那痴痴地一动不动。 就是太阳突然变脸,阴沉沉地怒视这一切,让天地间翻滚颤栗的戾气任意肆掠,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等乌云从天地一线之中无中生有地突然穿出,黑着脸疯狂地倒海翻江、气势汹汹要摧毁一切的时候,还是没有反应。 直到一股强大的灰乌乌的气旋,“呜呜”地一下把黑仔卷到半空中了,他才慌了神,手脚乱拍乱蹬,可又有什么用呢? 等他在半空中翻翻滚滚折腾了个够,才“怕啦”一声,重重地摔在海水中! 他他一触碰到海水,就想着赶紧爬起身,冲到沙滩上趴着一动不动。 好半天之后,黑仔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问,“这是怎么回事呀?” 可他问谁呀?搞了半天,原来都是梦乡惹的祸,没想到黑仔竟然会在关键时候睡着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飞天之旅,让黑仔半天都处于惊魂不定的状态之中。 他只记得他被波光粼粼的梦幻一幕惊呆了,痴痴地迷恋着迷恋着,好像跟某个人在沙滩上漫步漫步,之后,记不清了。 黑仔静静地趴在沙滩上贴耳细听,海浪好像还在汹涌澎湃,便继续一动不动。 心里却一直在念叨:大海还有这样的脾气?看样子我得好好顺着他,不然还得不断地有飞天之旅不可! 这种感受实在不好受,最好这一辈子都只混个“仅此一次”! 等到风平浪静太阳晒得背痛的时候,黑仔才像一只大螃蟹似的,掉转头来面对着大海。 确定的确是风平浪静了,才爬起身来看着平波细浪的海面,突然迷茫了起来。 他一面拍了拍粘在光溜溜胸口上的细纱,一面缓缓回到海水之中。 其实这个时候的黑仔,那个下意识地拍打胸前细纱的动作,与其说是拍打细纱,不如说是抚平心中的茫乱。 足见飞天之旅所给他留下的震撼,绝非一般,完全可以说是永世不忘的了。 他细细打量海平面的远远近近,这才发现,鬼一样的风刚才全吹打在了他身上。 而神一般的雨,却下在远远地远到差不多看不见的地方,而且还在下! 黑仔情不自禁地暗骂一句:这又是什么鬼天气! 等黑仔回到他正在施工建设的码头,又是一片狼藉,而表面上看呢,一切又都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也就是说黑仔的所谓第一期工程,根本就没实施过施工,嗨,就是说,他又白做! 他实在不明白,这又是什么鬼事情!吴刚砍桂树么? 这是不是说明他又已经不在人世了,还是被海风吹到了冷飕飕的月宫上去了? 黑仔不太敢确定,不过自己却没感觉到有什么冷的感觉。 如果这样的话,问题就可能更严重! 为了确定真假,黑仔对着吊死鬼狂呼乱叫,“黑老头,快来确定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存在?” 黑老头一听黑仔第一次主动叫他,还是这么咋咋呼呼地,就自言自语地说,“他是不是大白天遇上鬼了?” 第一章·第四节(四) 大海孤岛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都有些什么鬼东西呀。 想好好地弄点东西怎么就那么难呢?就只是想把码头弄得水深一点,怎么就那么多破坏因素呢? 且不说别的,就说这天气吧,刚刚美艳得让人魂不守舍,还没等你回过神来吧,一个飓风吹得你犹如阴间的鬼哭狼嚎! 还没等你来得及弄得更明白一点,雨却又下到了几近看不到的地方,这却晒到你流油。 等我实在无法确定自己真伪的时候,想要让那该死的黑老头来帮忙确定一下,他却不知弄来一根什么毒麻麻针来扎我。 这个老家伙还真下得起狠手,扎得我直到现在还胀胀地痛! 这都是些(没有些只有个)什么鬼人呀! 黑仔念念叨叨骂骂咧咧重新下水,可屁股刚一接触到海水,“啊”的一声大叫,恶骂声连连: “连你这臭大海也来欺负我?” 于是黑仔又重新上岸,不知从哪搬来一块大石头,狠狠地往大海中砸去,“砰”的一声巨响之后,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自己费那么大的劲,得到的回报就只是得到“嘭”的一声回响,顶多再加上一个咕嘟冒出来的水泡而已。 黑仔又问自己,“可这又是什么鬼道理?” 黑仔刚想泄气地往沙滩上一屁股坐下去,只是突然想到黑老头扎的黑洞,便侧着身子躺下,才没觉得有疼。 于是黑仔再重新坐过一回,还是没有感觉疼痛,这才想起海水是重盐水的事实,屁股没坐热就起身回到海水里去。 黑仔不知道这个老不死的,用来扎自己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毒,只有多泡泡海水才知道。 知道了海水刺激伤口却能消毒的这个缘故之后,黑仔缓慢入水,一阵刺痛之后,渐渐麻木就不觉得不痛了。 黑仔就找来那片芭蕉叶盖在头上睡觉,念叨一句“这个什么鬼孤岛,怎么有那么多的鬼名堂?”之后,静静睡去。 要做到真正安安静静睡觉是不可能的,大海没有这样一副好心肠,现在,黑仔已经慢慢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躺在海水中摇摇晃晃想着摇摇晃晃的心事,却没什么想要做的事是会想得很无聊的。 黑仔只好把自己当成鱼饵引诱鱼儿来啄咬自己,可是等了很久很久,没有任何鱼儿上当受骗。 哎呦喂,连这儿的鱼儿都成精了,欺负我这远乡来的异乡客?这要是在我家乡,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岂有此理!这让黑仔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还让人怎么混呀! 虽然只是个暂时驻脚的游客,可也经受不起这样的冷落,我得把他弄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角色,竟然这么吊! 黑仔便站起身来,光着膀子滴着水在小岛上到处游荡。 他要找个什么东西,把他能够隐隐看见的鱼影弄上来,看看是什么心肺做成的,那么冷酷! 黑仔就从鱼头的位置走到鱼尾的位置,一千步,没有任何发现。 于是他又从刀尖的位置走到刀把的位置,一千步,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黑仔不服气呀,他又再次从七字头出发,一直走到七字尾,一千步,仍然没有发现。 于是黑仔很生气,将这三种状态混合起来走,走回起点,一千步,居然敢还是没有丝毫发现!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发现点什么需要的东西怎么就那么难! 其实在此之前,黑仔就已经走了好几个一千步了,除了自己还是自己,当然,还有那个狠心的糟老头。 至于那什么吊死鬼一样的东西算不算,黑仔不太好确定,暂且只好将它归入大海孤岛一类了。 于是刚才那句话也就可以重新表述为,除了自己就是糟老头以及这个什么鬼孤岛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他觉得这样表述比较恰当准确,自己比较满意,可是仔细地反复地念叨几遍,又发觉不对劲。 他怎么突然感觉到,那句话念叨几遍之后,自己和糟老头以及这个孤岛,都被自己念叨得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这又是什么鬼道里!无法理解,于是黑仔就下结论:没文化,真可怕! 一想到可怕两个字,黑仔就下意识瞄一瞄那个古里古怪的吊死鬼。 他这一瞄,瞄到吊死鬼身上有那么七八九个黑泱泱的窟窿,心里就有了一个鬼主意。 黑仔围绕着吊死鬼转上一圈,发现这鬼东西竟然开有四个门,大概是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正对四方。 可这黑老头为什么让其他方向的铁门紧闭着,独独留着朝向南方的门开着,却又用又矮又小的吊脚楼堵住。 黑仔实在搞不懂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鬼讲究,也不去管它,只将注意力放在洞口那一层纱一样的东西上面。 门洞上的这个纱似乎不好动,窗洞上的似乎一扯就可以了,只是个儿就小了很多,而且数量也少。 管他呢,小也好少也好,总好过没有! 于是黑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窗洞上面的窗纱扯下来再说,不够再弄门洞上面的。 刚扯得三两个窗,黑老头就跑下了,霎霎眼睛看着黑仔,“嘿,你个臭小子,干嘛,拆房呢?” “拆什么房呀!借纱网用用。” “借?跟谁借?要纱网干啥?我记得约法三章里有不损坏公物这一条,忘了?” “什么三章,不承认!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损坏公物啦?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是借来用用,是借!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借?明白吗,是借!” “借?谁跟谁借?” “谁在跟谁借咯?” “不在呢?” “不在就跟老天借咯!” “纱被你借走了,那么多蚊子叮咬怎么办?” “一个晚上咬不死你这把老骨头!再说应该给你点教训。” “干什么?” “省得你,什么东西都往别人身上扎,好像那不叫疼似的!” “那是你小子要我扎的,关我什么事!没想到你这小子还这么记仇!” “那是,有仇不报非君子!” “所以你就把纱窗给拆了,让蚊子替你报仇?” “瞎扯些什么,不搭架!起开起开,我干活了!” “行,我看你搞什么鬼!” 黑仔把拆得的纱网拿到沙滩上,用他那永不消逝的玻璃丝,把纱网连成一大块。 再用绳子绑着外面两只角,将纱网拖入水中,将沙滩上的两只角埋入沙中,然后就问黑老头要一些饭粒。 黑老头只给盛了一饭勺,就再也不给了。 黑仔骂了声,“小气鬼”!然后就往沙滩上走去,分期分批将饭粒撒在纱网上。 等时候差不多了,慢慢将纱网拉起。 只听见纱网里叽叽咕咕有东西直叫唤,“啊哈,终于逮到你了吧,你还会叫唤同伴,干啥?帮忙?做梦!” 却只听见黑老头远远地嚷道,“那个叫河豚,有剧毒!” 这又是什么鬼话? 第一章·第四节(五) 大海孤岛 黑仔把网撒下去之后,就问黑老头要了些饭粒,可黑老头太抠,只盛一勺就不盛了。 黑仔只好把泡沫捏碎和饭粒一起使用,可饭粒沉下去了,泡沫却到处飘,这效果不佳。 黑仔就将沙粒一颗一颗嵌入泡沫颗粒中去,虽然有一定诱鱼的效果,但速度实在太慢。 黑仔就将沙粒和泡沫颗粒放在手掌里使劲搓,搓到一定时候,就将饭粒泡沫沙粒一起撒入纱网中间。 然后慢慢等上一段时间,将网拉起,便能有些鱼儿虾什么的,黑仔将这些抄在塑料水桶里,继续如法炮制。 等所有饭粒泡沫都用完了,黑仔干脆下水驱赶,一面用手在水面撩起水花,一面用木棍扑打。 乒呤乓啷稀里哗啦之后,好一阵沉寂,再将纱网慢慢拉起,收获全都在纱网边上在纱网底部,集中着好大一堆。 几次下来,用桶子一装,嘿嘿,乱七八糟的鱼、虾、蟹,竟然也有大半桶之多。 其中有一种灰灰的,只要一挨着它,就咕咕叫个不停的什么鱼,引起了黑仔的注意。 黑仔一把将它抓起来看,他咕咕地怪叫更是厉害,不仅如此,还鼓掌着雪白的肚子,硬邦邦地彰显得他很生气。 黑仔一看到这鱼的鬼样子,心头火气,一拍那圆鼓鼓的鱼肚说,“你这鬼样子做给谁看呢,我还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呢! 既让你这么生气,那我就先拿你来开刀,看看你是什么心肺做的,居然能气成这个样子! 然后再把你烤来吃,看看你还能不能再生我的气!” 黑仔将那一桶子鱼虾提到位于矮吊脚楼的厨房里,准备操刀嚯嚯厮杀好之后,再移到外面去烤来吃。 可黑老头远远地嚷道,“那可是河豚,有剧毒,会吃死人的!你还想着去烧烤?烟火是会引来火警的!” 黑仔一腔热血被黑老头一闷棍打入冰窖,冻得全身都在哆嗦。 可黑仔竭力一定神,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干呀,怎么就有那么多的结果? 于是黑仔大骂一声,“你个老家伙,又说什么鬼话呢?” 黑老头先是一怔,然后就微微一笑,语气缓和地说,“这种鱼叫河豚,体内含有剧毒,如果宰杀不当误食了,会要人命的!” “这就是河豚?” “是呀,杀人于无形的就是这种河豚!” “这是什么鬼话,看恐怖片?” 黑老头又是一怔,“我承认话说得有点夸张,可也是事实呀。” 黑仔似乎接受了这种解释,继而接着问,“火警又是怎么回事?” “那你知道狼烟的故事吧?” “那不废话嘛。” “这里是个孤岛,而且是在边防线上,岛上出明火浓烟,很容易产生狼烟的效果,酿成火警的!” 黑仔看着右手操着的菜刀,又看看左手捏着咕咕叫不停的河豚,迟疑了片刻之后,先把河豚扔回桶里,再搁下菜刀。 一声不吭地提着桶子就要往沙滩走去,黑老头问,“你去干嘛?” “放生!” “放什么生呀,现在放回去也是死。我来教你怎么杀河豚,记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黑仔不屑一甩地说,“切!都下不为例了,学来何用!” “嘿,我说你臭小子,你还别不信,要不你就吃个给我看看?” 黑仔嘿嘿一笑着说,“怎么,还想着谋杀呢?完了,我!” “你到是想呢,黑不拉几的,谁谋杀你,那他可真够倒霉的。” “为什么?” “一黑到底呀!” “切!你好像能好到哪里去似的,烂礁石一堆!” “烂礁石也比你懒淤泥强!” “强在哪呀?除了磕得人粉身碎骨外,我没见你还有什么别的功效。 我却可以养育千百万花草植被,只是在你就只能闲置海底变烂泥,如此而已!” “这话倒是说得有点水平,无非是挤兑我对你不公,所以想吃海豚自杀!所以“下不为例”没说错呀!” 黑仔一听到“自杀”两字就浑身不自在,立马失去继续说下去的兴趣,扭头就走。 黑老头却嚷道,“我还没教你怎么杀河豚呢?” “留给你自己慢慢欣赏吧!”黑仔远远地送去一句瓮声瓮气的回应。 黑仔其实也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一个小小的水泥混泥土做成的圆形凹槽式的水池感兴趣。 他想,这大概就是所谓做淡水处理的地方吧,因为其它部分被上着的锁锁住,无法看到,他只能不求证地猜。 黑仔下意识地往吊死鬼似的塔上瞅了瞅想,看这里的情形,以前好像不止一个人,现在怎么就只剩黑老头一个了呢? 这里有过不止一张床的痕迹,显然有好几个人生活过的迹象,黑仔只是不想去做深究而已。 这里做饭用的是煤气还是气化天然气,两者是不是一回事,他就不是很清楚了,但这有厕所倒是记忆犹新。 除此之外,这里好像有柴油发电机,但从未见启动过,所以黑仔不知道电是从哪里来的。 黑仔还想多看看的时候,过道里响起了黑老头的脚步声,他只好作罢,悄然回到他的沙滩边。 永无止息的海浪声似乎一下就成了黑仔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种毫没来由的感觉把黑仔吓了一跳。 这是不是说明黑仔的心思逐渐地在发生变化呢?黑仔不敢再想下去,他也不想单纯地去听海浪声。 他趴在水底,继续他可有可无的伟业,慢慢筑起他已经三起三落的码头工程。 这一天的午饭时分,黑仔罕见地和黑老头一起用餐,不过黑仔的谈兴不高,放下饭碗就去把那纱网一片一片拆回来。 清洗干净之后,一一钉回门窗洞口处,只不过揭下来很容易,要钉回去就很费功夫。 折腾了好一阵之后,他才又重新回到沙滩上躺下,怔怔地看着炽热发光得很刺眼的太阳底下滚烫的一切。 他好像看到了一切,其实他什么都没看见,这种习惯只不过是他午休的一种方式而已。 似是而非地瞌睡了一会儿,再重新拾起他断断续续的工程,可没干多久,一艘船开进了他的码头。 这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他全神贯注看着,船停靠码头的全过程。 这是给黑老头补充物资的补给船,黑仔帮忙卸过货后,就挨在旁边静悄悄陪伴着,也就没空下水。 黑老头和来人咿咿呀呀说着客家话(黑仔在广韶市做工时听过这种叫客家话的方言),黑仔听得似懂非懂。 可听到最后黑仔却什么也没听懂,但不并不影响他的一个决定。 等他们一切交代嘱咐完互说“拜拜”的最后一刻,黑仔冷不丁地跳上船,大声对黑老头说: “我要回家!” 第一章·第五节(一) 我要回家 不管黑老头怎么说,黑仔就是一个念头,我要回家。 黑老头和来人耐着性子慢慢劝说,可黑仔一概不听,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回家!” 说到最后,黑仔说不过黑老头他们两个人了,干脆耍起赖皮、泡蘑菇、千转不回。 他一屁股坐在运输物资船的船甲板上,不管他们怎么说破大天,都不为其所动。 他既不听任何规劝,一丝一毫也不挪动腾让自己已赖坐的位子,只是偶尔重申一句:我要回家! 黑仔的无赖行径把黑老头逼得走投无路,只好使出最后一招,那就是要恐吓黑仔一下,把他诓下船来再说。 黑老头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但为了不耽搁物质输送船长达数小时输送和回程,只好冒险一试。 黑老头对黑仔说,“我们这是边检站的一个前缘哨所,所有进出人员一律都是要登记的。 可你的身份证已被海水泡烂字迹模糊,早已完全失效,我已经通过边检派出所,正设法与你老家取得联系。 试图能够核实情况并尽快补办新的身份证,希望你能耐心等待,如果你不信,可以看看我们的证件。” 黑老头继而用客家话对来人说了一句什么话,黑仔似懂非懂,猜那意思是要来人把证件给他看看。 于是那人愤愤地放下手中的舵把,一阵摸索后掏出一深色证件,出示给黑仔看,黑仔只是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 他只是看到那个硕大的红印章里的几个大字:某某边防派出所!可黑仔仍然满腹疑虑地望着黑老头。 黑老头没办法,只好依样画葫芦,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证件,并走近几步出示给黑仔看。 黑仔确定那几个红红的大字准确无误后,才十二万分不情愿地,几乎是满含着泪水,从船头跳入水中垂头往沙岸走去。 就在黑仔一跳下船头的同时,“轰”的一声马达响起,黑仔一扭头,只见船已拖着长长的愤怒浪尾箭一般驶离。 这一声突然响起的离别怒吼,把黑仔的心一下就搅空,甩向海天一线的茫茫云雾之中,回不过神来。 黑仔绝望地一屁股跌坐在水中,泪珠儿几乎就要夺眶而出!那是他最后的唯一希望呀! 他……他失魂落魄了半天,都没能收回忙乱无际的心魂来! 可等他真正回过神来,立马怒火中烧暴跳如雷,狂呼怒吼,“好你个老东西,又骗我!” 可一回头,却见黑老头也站在潮水中,而且就挨在他身边,手里仍然出示着那个证件,心头猛然一震。 他这是什么意思?黑仔满腔怒火被这出奇的一幕,降得无声无息,只好陪着黑老头,一起看那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船影。 很久很久之后,黑仔才一把夺过黑老头仍持在手里的证件,瞄了一眼后再把它合上,正儿八经地递还给黑老头。 黑老头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黑仔已经上岸离去,留下黑老头拿着合上的证件在水里发呆。 黑仔溜到小刀鱼尾的岛尖尖上去看着浅浅的礁盘,排泄情绪地想,这礁盘外面又会是什么呢? 一千步之后,黑仔已经在潮水里,询问礁盘自己了,只不过答案就让黑仔痛入心扉。 礁盘的表面全是生蚝外壳所披的那种五颜六色缀成的钙化鳞片(贝壳),把黑仔的两只脚底板,划破好几道口子。 殷红的血从脚底冒出来煞是可怕,黑仔刚要抬腿查看的时候,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才从脚底板慢慢涌到心头。 这迟滞而集中到来的痛楚,让黑仔差点没忍住,大声喊叫了出来。 黑老头曾用什么鬼针扎他屁股的教训,因闹着回家而忘得一干二净。 等黑仔找个地方坐下来查看时,血流和痛楚又双双消除,等把脚重新放回海水中,血不见但痛楚继续。 持续一会儿痛楚也不见了,再拿起来查看,确定长长的伤口已无大碍放回水里,痛处继续,片刻之后又渐渐消退。 黑仔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刚入水时刺痛难忍,但一会儿就好,离水片刻再入水,重复前面的过程。 重复好几次之后,痛楚一次轻过一次,直到后来就感觉不到了,黑仔奇道,“还有这种事?” 随着痛处的消除,黑仔绝望的心绪也随着减去不少,他便把精力全集中在生蚝上。 他回到矮小的吊脚楼里,找到黑老头采集生蚝的工具,也就是一柄“7”字形的小型撅镐。 这种撅镐在他老家是用来拖拽和固定截断木头用的,没想到在这却被用来采集和开启生蚝的特制用具。 黑仔终于又兴致勃勃地摇晃着小撅镐,第一次正式去采集生蚝,就像手里的单向撅镐一样,永远朝一个方向发力。 黑仔知道这种单纯、一根筋的人和物,既是可喜的也是可悲的,可喜在什么地方可悲在哪里,他又搞不太清楚。 管他搞得清楚搞不清楚,他已从极度低落甚至是绝望的情绪中转移到了生蚝上面,开始新的体验,这就足够了。 这生蚝太会隐藏自己的身份了,它把自己固定在岩石上不说,光是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假壳就粘了一层又一层。 还有很多不知道什么原因,已从岩石上脱落下来,隐藏在泥沙之中,外壳就更难看了。 这东西不就是跟青螺一样,类似我家乡的河蚌,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嘛。 除了懒懒地不想游动漂浮,只会张嘴过滤吸食到嘴的动西之外,就只剩下一受到惊吓便喷人一身尿的本事了。 唉,它们怎么就跟尿虾一个德性,烦不烦啦?这一切亏得是在水里进行,不然的话,还不得做几世鸟(尿)人? 为了惩罚一下这些太过尿性的家伙,黑仔决定杀鸡给猴看,生吃几个生蚝给那些家伙看看。 黑仔用单臂小洋镐磕开一个巨大的生蚝,掰成两半之后,嘴对着蚝肉一吸,就吸到肚子里去了。 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什么味道也没留下,全咽肚子里去了。 这样,黑老头塞给自己的那股强烈的腥臊味,也就一点也没有,所谓美味就如同嚼蜡索然无趣。 他不想这样可也不敢那样,只能一次次囫囵吞枣,把肚子撑得饱饱的,除了海水的苦涩之外,什么味道都没尝到。 黑仔不服气,只好捏着鼻子,咬牙切齿嚼一个试试。 一试之下,除一开始有腥臊味之外,随着嚼动的次数多了,竟能慢慢嚼出甜味扩展在味觉里。 真是美味得不可言喻,只是肚子叽里咕噜搅翻了天,让黑仔忙不迭地去找卫生间。 黑仔跑回去急急地问黑老头,厕所在哪? 黑老头指指吊死鬼的肚子,还没来得及言语,黑仔就一下钻了进去。 黑仔把门一关,这才发现,这厕所原来也可建得如此精致。 第一章·第五节(二) 我要回家 黑仔硬是拆了黑老头,用来筑篱笆的几个小木桩,却好像是拆了黑老头的肋骨似的,痛得他嗷天鬼叫。 黑老头的嗷嗷鬼叫,无法阻止黑仔要把他的肋骨,一根一根钉在黑仔心目中未来的码头上。 这让黑老头坐立不安,可也只能嗷嗷乱叫一阵,以表达一下内心的抗议而已,谁让他没办法送黑仔回家呢。 黑仔找来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来打木桩,每打一下木桩,“嘭”地一下响过,他就故意停下来回头看一看黑来头。 因为黑仔觉得他每打一下木桩,黑老头的心就能痛一下,每痛一下他就会从吊死鬼胯下,窜出来喊一声痛。 等黑老头看见,黑仔正得意地看着自己时,他又从吊死鬼的胯下爬回去。 于是黑仔又打一下木桩,嘴里还得加上一句,“这就是你不让我回家的后果!”然后就坐等黑老头窜出来哭天喊地。 如此循环地折腾,一根木桩打得没入水中就算打完,黑老头也已来回窜了十几次。 然后黑仔将石头一扔,“嘭啷啷”地响成了黑仔的一声怒吼,“我要回家!” 黑仔吼完之后,再接着打第二根。 他好像大有不把刚才吸食的生蚝消耗掉,就觉得太对不起牺牲的生蚝了,所以他必须不停地一直打下去。 木桩自然就一根接着一根,被黑仔全打入水中,等黑老头被折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黑仔也就宣告打桩完毕。 黑仔可不会去管黑老头的什么状态如何,只是一个人去铺设那铺了几次,最后还是被海浪冲刷到沙滩上来的破鱼网。 这次他把那鱼网缠绕压实在木装上,再将泥沙一点一点地往网上堆,一直堆到天黑还在那堆。 如果他不做这样的无用功,来磨消自己的意志,他估计自己非得疯掉不可。 谁让他遇上这样莫名其妙的囧事呢? 黑仔望着海天一线上渐渐退去的光影,却又依稀浮现出飘飘忽忽的故乡身影。 它们就像被木桩固定在现在与记忆的连接线上,每每在黑仔疲惫困顿的时候,冒出来抚慰黑仔沉沉的心灵。 那是沉淀的意念?意念什么?思念又是什么? 妈妈永远不会说,可她却能从早到晚穿梭在每个人的心门之间。 爸爸怎么都是不想说,因为他顶多也就扛着锄头一天到晚总在田间地头磨蹭。 只有他们家的老水牛一天接着一天没完没了地哞叫着黄昏,可是又有谁能听得懂它沉重幽怨的话语呢? 黑仔一点也听不懂,可他就喜欢听那,金色夕阳下泛着闪闪金光,像是唢呐梦回山谷的哞叫声。 虽然总在山谷里回荡的哞叫声,没有唢呐那样尖锐畅快韵致,但其悠扬绵长的曲意与那韵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像这夕阳下波光粼粼永恒荡漾的浪涛声一样,总有那抹不去的忧伤而梦幻的韵律,勾痛着黑仔的某一个神经。 他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但很喜欢听。 如果说浪涛的金色旋律与萨克斯风音律相似,那么就与老牛哞黄昏的意境几近相同了。 也许这就是黑仔唯一能够勉强留下来的原因了。 如果说还有其他的原因的话,那就是他还没有找到大哥所唱的那种激情澎拜使人亢奋的极致节奏,他不好意思回去。 不然的话,他可能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可那种极致节奏在哪里呢? 他不知道,他既在等待,更在寻找。 他相信,只要他找到这种节奏,他就能找到像大嫂那样的女神,就能把他断去的记忆和往事都连系起来。 他就会终于明白,他天天背着她上学陪着她遨游山水的姑娘,最终选择离开他的原因。 他也就不用每天困在这听,大海这头恶老牛,哞叫浪涛哞叫星云哞叫海天一线,还哞叫得那么撕心裂肺!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还什么也做不了,这满天的星星能给他做个见证么? 唉,指望星星给他作证,那就跟星星本身一样遥不可及了,实在是太不靠谱!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黑仔为了让自己能睡个安稳觉,不给海浪摇晃冲刷掉他的梦乡,不让他总漂浮在海浪之中。 而他给自己挖的沙坑还在,便整理一下沙坑准备就寝。 他在家的时候就很少睡床,除非冬天下雪或者汛期下雨,一般他都是走到哪睡到哪。 像现在这样在南方湿热的天气里,就更不用说床了,就是下雨他也照常呼噜声震天。 他有这样好的体质,既不感冒也不中暑,同样也可能是这样的原因,他时时呵护的女人才要离开他吧。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原因,当然,我也不知道,瞎猜的。 不管什么原因,离开了就是离开了,没什么原因不原因。 现在的真实情况是,只有黑仔一个人还在沙滩上找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 黑仔的睡眠在理论上是随时随地可以解决,实际上他就怕一样东西,那就是这强大的海风都吹不走的蚊子。 黑仔只能像第一夜睡沙坑那样,用一层薄薄的细沙当蚊帐了。 黑仔今天可能是有点太累了,实在想睡个好觉,所以沙坑整理得特别平整舒适。 弄好之后,打一个哈欠,望着满天的星星,差点细沙都忘了盖了。 等重新盖好后,再望着星星,跟他们道声晚安后就要睡去,却突然发现满天星星有些异样。 这里的漫天星星怎么好像比家乡的满天星要大的多也要亮得多,但家乡的星空比这小一些暗一些,但温情得多。 不像这该死的天空说下雨就下雨,说不下雨它也能倾下翻天豪雨。 唉,月是故乡的圆啦,没办法。 故乡的什么东西好像都比这里好,可大哥为什么总要唱去看大海呢?搞不明白,搞不明白呀搞不明白! 黑仔那句搞不明白念了几遍就呼呼沉入梦想,嘴里念叨的正是那句搞不明白的话:去看大海咯,我们去看大海! 可大海似乎没有要让黑仔有睡安稳觉的机会,呼呼啦啦还真下起了大雨! 还真是让黑仔说准了,不要老天下雨的时候偏偏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老天虽不随黑仔的愿,黑仔的觉也睡得没有他期望的那么安稳,可似乎也影响不是很大。 黑仔伸手将准备在一旁的芭蕉叶一拖,盖在身上继续稀里哗啦沉沉睡去。 等黎明的曙光靓丽地从灰蒙蒙的晨雾中渐渐展露时,海浪又在哗啦啦乱响。 不用猜,肯定又是黑仔在黑白一线之间,兢兢业业地构筑他的码头第一期工程。 只是不知道他的这个第一期,要第一期到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到第二期工程。 这个谁又能说得准呢,因为那是只有老天爷才可以知道的事。 第一章·第五节(三) 我要回家 凡是黑老头宝贝的东西,黑仔都要翻出来折腾一番,只有让黑老头痛苦得快要上天入地了,黑仔才会作罢。 今天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黑老头藏得严严实实的一件宝贝,嘿嘿大笑起来。 那是扣在一个铁箱后面的一把洋镐,红红的似乎是从未用过的消防羊镐。 可是黑老头一听到这让他神经紧张的笑声,就会神经质地跑出来问黑仔,“你又要搞什么?” 黑仔大手一挥对黑老头说,“我要修路回家,不关你的事,行不行呀?你回去睡你的觉吧,啊!” 黑仔稍稍勘察了一下地形之后,就挥镐猛刨狂敲,“乓乓”之声不绝于耳,黑老头想睡得很安稳?嘿嘿…… 黑仔得意地笑了笑,也不再不言语,只是每次挥镐敲在褐色岩石上,嘴里再吼上一句“嘿哟”! “嘿哟”得黑老头吹胡子瞪眼之外,他还能干什么。 只要是能折腾到黑老头的一切清净,黑仔都特别乐意去做,而且他把这都做成了一种习惯。 黑仔“嘿哟嘿哟”了一阵,刨下几块被火烧剩下的岩石,便横着洋镐把岩石敲得粉碎,再继续“嘿哟”。 随着黑仔这一步三趋的节奏,看他这要大撬岩石沤成泥土的架势,难道他真想种辣椒茄子?那可有相当大的难度。 理论上说,这褐色的岩石一敲就碎,但当真要沤成种菜的熟土,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要达成这样的目的,到底需要多长的时间,黑仔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可他认为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认为没关系就成,这说明在他的心里,压根就没想要等到,自己沤肥土地种出菜来的时候。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一种习惯,一种总要找点事来做的习惯,一种做到他能顺利离开为止的习惯。 至于土地能不能在他手里种出菜来,可就完全取决于老天的意思,只是他不闲着就行。 人闲得太多就容易出毛病,他在老家就是这个样子,总是不让自己闲下来。 他把自家的田地翻整好,种上适时和宜的农作物,有时也开开荒,不过开荒大多是帮别人开。 她家姐妹多,母亲又常年卧病,父亲一年到头不着家,田里地里根本无人关顾。 于是黑仔就经常帮她家开荒种地,遇上土质好的土地就蓄水沤成水田种上水稻。 那土质差一点的就种些蔬菜杂粮什么的,让她家的日子勉强能对付得过去。 所以黑仔对土壤水质特性应该还是比较在行,但像这里这么恶劣的条件,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所以把握不大。 之所以说把握不大,主要是因为条件一旦允许,他是会不顾一切设法离开这个鬼地方,而不会花时间去等什么结果。 他离开了之后的结果就只有等他离开之后才能知道,那也就成了黑老头要去关心的事了。 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让自己虎口的茧子一点一点地给退化掉,他认为那是很恐怖也是不可接受的事。 黑仔认为那样会让他逐渐遗忘自己的本性,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 当年的她都没能做到这一点,别人就更不行,其中就特别特别地包括黑仔自己。 这里的方寸范围本来就相当有限,现在要让黑仔在小岛鱼形头背部的分水线两边各刨出一条土墒来,就更拥挤了。 土墒的宽度从一开始可以种三排玉米的宽度挤到最后只能种一排了,而长度全放在右边,可有六、七百步的样子。 左边那条在顶多两百步上下的位置断开,剩下的部分就被右边那条合流兼并了。 他把岩石最表皮的那一层刨下来敲碎垫在最底下,以不造成水土流失为上。 至于通道之类的,全部被黑仔转移到了小岛的四周沙滩上,他要让小岛全部披上绿色的外衣。 这可不是个小工程,看来黑仔的野心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不小。 黑老头以前只是在岩石的裂缝或水槽部位刮一层风化了的松土层,堆在裂缝或水槽底部用木桩挡住。 然后在上面撒上从陆地捎来的一些泥土,插种了一些耐高温耐干旱耐盐碱的植物,却没什么收成。 黑仔把土墒刨好整治好之后,就到四周水底摸一些可以当石头用的东西,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等水分彻底挥发完之后再码在土墒的根部,防止泥土被雨水冲刷掉。 一切弄好之后就是要去弄水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是以暴晒为上,原因不是很清楚但应该这样做。 他在老家就是这么做的,不知道在这里这么做会有什么不同,一切结果要等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 现在急切之间能知道的事就是自己的裤子已经不太像是一条裤子了,而像是一款国际上流行的开款裤或者裙。 只是此时此地实在有点不合时宜。 不让太过厚重的盐分影响自己的行动,或磨擦出什么鲜红的印记,黑仔将裤管扯了下来。 真是可惜,独一无二的可以风靡世界的时装,开款裤或者裙,就这样从膝盖上分离了下来,暴晒在太阳底下。 何止是可惜,简直是暴殄天物,嘿嘿! 黑仔摸了摸自己身上让太阳解析出来的盐结晶,突然有一个自己都觉得很荒唐的想法。 如果是在老家,黑仔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天时地利人和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在家出汗太多,虽然最后身上也能解析出一层盐晶,那是挥发水分的结果。 在这,虽然解析出盐晶的机会多过在老家,可主要原因还是海水盐分太重。 无论黑仔是干活还是泡海水,只要水分一蒸发(这里偏偏又特别容易蒸发掉水分),剩下的就是盐。 淡水的金贵,只要一看到黑老头听到水字便抠抠搜搜神经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管如何地天时地利人和,怎么让无边的海水变成金贵的淡水,就应该是黑仔接下来要重点考虑的问题了。 只是这水呀还真经不起考虑,就在黑仔扪心思虑水的时候,水竟然铺天盖地从头顶瓢泼而来。 整了黑仔一个巨大的措手不及,不过黑仔惊喜无限,仰天长啸! 黑仔张开双臂在沙滩上一路狂奔,让倾天而下的雨点尽情狂泄在自己身上。 哈哈哈……不对!我还得留一点,给我的土地留一点湿润的时间! 黑仔一想到这便回过头来,往他预留好了的水坑走去,途中却撞到黑老头,他也是来冲冲天大凉的。 黑仔一惊笑骂,“你个老抠门,也来占老天爷的便宜?” “怎么,老天爷的水也成了你臭小子的私货?” “那是,不仅老天爷的水,还有这大海的水迟早都得是我的! 你,你个黑不溜秋的老家伙,还是一边凉快去吧!” “行,臭小子,我等着!” 第一章·第五节(四) 我要回家 黑仔知道这个鬼小岛上有一个小小的海水淡化处理设备,虽没亲眼见过,但他见过那个圆形凹池。 凹池里有哗哗的流动水的声音,那肯定就是蓄水过滤的水池,这说明淡水的金贵。 我要的淡水可不能用这里的,我得自己想办法,我的水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是用来灌溉。 既然他黑老头可以使用现代新技术淡化海水,我就用最古老的原理蒸馏海水,也同样可以得到淡水。 但要如何运用这个古老的技术原理,还真得费一番脑筋。 古老的原理太多,我得选一个最切合现在实际的原理才行,可一时半会还真难决策! 我实在拿不定主意,因为我没办法确定我能掌握什么样的现有条件,如此我又得去千步几回。 刚才那一场豪雨,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仅下雨的整个过程完成得快,就连雨后水迹消失得也相当快。 我似乎还能听得某个地方还在滴滴答答响着残留水滴的声音,可雨早已飘过千万重波浪下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有太阳正在擦拭全身湿漉漉的毛发,重新抖擞火辣辣的精气神,让褐色岩石热气腾腾地从沉沉水雾中淬出。 影子一般的水雾一阵翻腾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咸咸的空气中,独独留下褐色岩石褐褐地在原地继续接受烈日的炽烤。 我要怎么抓住那团水雾,就是我现在想干的工作,只是我迈动着千步计步器,也仍然确定不了我自己的位置。 因为我把计步器确定方位的指针搅乱了,都没能找到我想的东西,如此看来,我还得往黑老头的吊死鬼肚子里面去找。 黑仔想到这里就来到了吊脚楼的门前,开始一寸一寸地往吊死鬼的肚子里推进。 这是个很坚难的推进过程,如果换在他老家,哪里会有这样那样多的麻烦。 在老家,每当清明前后,不论田间地头,都要用很多的地膜,一来可以保温,二来可以防止水分蒸发。 在这里,现在,如果能找到地膜就好了,只是那是不可能的!不要说地膜,哪怕是类似的替代品,都很难很难找到。 可要抓住那团影子一样飞失的水雾,用薄膜是最好最简单的选择,最不好的选择似乎就要复杂得多了。 这最不好的选择,就像我家蒸谷酒似的,要用蒸笼、火源器具、过滤器具等等,麻烦大了去了,真的很复杂。 黑仔想过来思过去的,决定使用一种最简单,那还就是薄膜以及类似的替代物。 心里有了决定和目标,找起东西来就不用那么边找边想地一寸寸推进,而是直奔主题,找薄膜! 可黑老头会不会备下那么些薄膜呢?这就要等找过之后才知道。 乒啉乓啷一阵之后,黑老头探出头来问,“嘿嘿,我说,你个臭小子,又给我倒腾啥古怪呢?” “找东西,可你这好像没有!” “没有,你还折腾得这么厉害,拆房呢?” “我爱找不找,关你什么事?” “找什么,你问问我呀,或许我知道哪里有还是没有。” “告诉你呀?”黑仔停下手来,看了看黑老头,诡异地一笑说,“告诉你之后我就更找不着了!” “行行,你爱怎么找就怎么找,只要不拆了这房子就行!” “瞎扯些什么,你这个是房子吗?我能拆得动?” “我说是房子它就是房子,你也能管得着?” “去去!起开,起开,尽耽误时间!” 黑仔一把扒开黑老头,独个儿没头没脑地乱翻一气,终于在一个铁箱子里找到一大捆薄膜滚成一团的东西。 黑仔稍微展开看了看,整整一捆全是超大个的透明薄膜袋,这下可把黑仔乐坏了。 黑仔扛起薄膜捆就往外奔,边跑边念叨,“老家伙还有这样的宝贝!” 黑老头却在后面追着喊,“干嘛呢,臭小子,那可是装冷冻食品用的,你掏出来干嘛?” 黑仔一见黑老头居然追了上来,猛然回头喝止,“站住!不许跟来!不管干什么,你已经同意了,赖也赖不回去!” 黑老头只好气呼呼地爬到吊死鬼的眼睛孔里去,用望远镜盯着黑仔,“我到要看看这鬼东西又要折腾起什么鬼花样!” 黑仔抱起那团透明的薄膜,来到他预留好蓄雨水的坑旁,可雨水已经一滴不剩,只留烧过头的褐色岩石在原地。 由此可见蒸馏水的艰难程度,要对黑老头形成实质性挑战是不可能的。 只是重新见证一下,泡在水中被渴死的尴尬临界境况,还是不错的选择! 黑仔把薄膜“嘭”的一下全甩在那个早已渴得发烧的蓄水池旁,嘿嘿地这样想。 现在就来设想一下,抓住那团水雾的具体步骤了,不过在展开设想之前,先得找回一个现实:水。 蒸发得一个水分子都不能存在的那场豪雨本来已经把蓄水池蓄得满满的,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被太阳收回。 这说明什么呢?这充分说明这里的太阳特别抠门。 除此之外,还说明蓄有这么多水的地方都如此烈焰缺水,那不曾蓄水的地方永远都只能蓄火了。 那我是要保持极其金贵的水分呢,还是维持处处都可以烈焰的温度呢? 按说这个答案是不用回答就会有的,只是在老家的时候有过保温的记录。 现在得厘清楚这个步骤才能准确地进入到下一个步骤,那就是做出保持水分这么个选择。 吖,去!黑仔在自己心里呛呛了自己一下后说,“故弄玄虚!”然后独个儿傻笑。 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这里到处都是火,他要到哪里去保持水分去呀!嘿嘿?…… 一切祸福的根源都来自水,我只好从水入手,而现在能让我入手的水只有海水,这就又得回到淡化水的原点了。 我要保持水分就得先淡化水,要淡化水就得蒸馏水,因为家乡的泥土里含的都是淡水,那这里的泥土也得是淡水。 只有这样,泥土里种出来的东西才有家乡的味道,那才是人所拥有的正常的味道。 那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淡化海水!黑仔想到这里总算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他重新扛起那捆一个连着一个没有扯断的巨大的薄膜袋,来到沙滩上一一铺开。 黑仔找了个碎贝壳在每个袋子的中间划开一个口子,当然,划破的只能是袋子的同一面同一层。 如果两层都划破了,黑仔就只好到黑老头那里去申请报废了,只是不知道那个老抠门会不会给自己报这个账。 黑仔正在仔细揣摩,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揣摩出四个字:我要回家! 第一章·第五节(五) 我要回家 黑仔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那看得见摸不着、感觉得到却指望不上的虚无缥缈的云雾之中。 这也就是说,他黑仔才不会指望不靠谱的老抠门会突然慷慨大方起来,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所以他特别小心,一个袋子一个袋子划过去,差不多划掉整捆的一半,就停下来了。 他提醒自己,不急,得一步一步来,一切关键症结要最终化解,都得看最后能否对症下药。 黑仔把剩下的半捆薄膜袋甩在干燥的岸上,再回过头来将一个个把袋子扯开,埋在湿沙滩上,离潮水有一段距离。 埋薄膜袋时有个讲究,在袋子的四周刮一个圆形凹槽,中间凸起的部分正对袋子的开口。 薄膜袋子的开口用东西撑开,黑仔是用顺手抄来黑老头放在饭桌上的牙签,扣在凸起的沙槽上。 然后沿着湿湿的沙岸一路排过去,沙槽与沙槽之间用沙压实,蒸馏水系统就算搞定了。 最后一道程序,也是最考验人的一道工序,那就是如何把蒸馏到袋子四周的蒸馏水取出来。 黑仔想了半天也没解决,这期间他试了好几种办法都不行,他只好又到老抠门那里去折腾。 “梆啷”来“梆啷”去,黑仔也只能折腾到很有限的几样东西,但效果都不会好而放弃。 黑仔抬头望了望吊死鬼那个大肚子的上面,不过他是绝不越雷池一步的。 他顶多也就在吊脚楼里折腾个进进出出,所以能折腾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也就不多。 这次恐怕连不多的意愿都无法达到,因为他毕竟连自己想找到什么东西都还没搞清楚,万一达不成愿望又能怪谁呢? 只能怪自己,谁让自己连想要找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那东西就是在眼皮底下急得跺脚,自己也是发现不了的。 鉴于这种状况,黑仔只好暂时放弃,等自己想起来自己需要什么具体的东西,再来找不迟。 黑仔耸拉着脑袋在饭桌旁坐了一两分钟之后,“唉”的一声站起,转身就要钻出吊脚楼。 不过他刚钻出去半个脑袋又缩了回去,他想起那个红红地固定在墙壁上的铁箱子,可从来没打开过。 反正没有任何希望,不如再浪费一次表情和半分钟时间,不妨让自己再失望一次。 黑仔记得他那把红红的洋镐就是从这铁箱子底下拽出来的,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洋镐身上,根本没注意这个铁箱子。 这个铁箱子应该是个消防栓之类的东西,里面放置的就应该是一卷消防水管和水枪什么的。 黑仔该不会要用消防水管去抽蒸馏水吧?即便是有那么多的蒸馏水可抽,也没有启动的动力呀! 难道他要用嘴去吸或者吹蒸馏水?他有那么大的嘴吗?即便是有电力可用,他也没有马达呀! 肯定都不是的,要不然黑仔不会那么无精打采。 只见黑仔有气无力地拉了三、四下铁箱子的门,才把铁箱拉开,箱子里面放置的剧然真的就只是水管、水枪。 可这些都有什么有呢?黑仔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很失望!不过在他正要失望地合上铁门的时候,发现一个皮箱。 他把那个压在水管旁边的小牛皮箱子扯出来一看,看到一个红红的“十”字,心头一喜。 这是一个医用急救包,这个里面就应该有针管针头之类的,这样他的问题就可以圆满解决了。 于是黑仔迫不及待地拉开两个活扣锁,打开那个急救箱,找到一个细长的铝盒。 他打开那铝盒,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针筒,这让黑仔高兴坏了,大声叫道,“哈哈,找的就是你!” 黑仔挑了那支能抽很多血的大针筒,便合上铝盒盖,在一个药棉盒里找到一个镊子,摄上一个针头套在针管上。 等合上牛皮箱子之后,黑仔晃动着大针管上的针头,就要离开。 可黑仔一看到明晃晃的针头,屁股上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的感觉,这让黑仔猛然想起那个老家伙扎他屁股的针。 黑仔禁不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麻麻的痛好像还真的存在,于是他就想: “他真的是用这种针扎的他的屁股?那他消毒了没有呀?” 他一面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一面问自己, “老家伙不是说用的是什么海胆刺么,可我怎么对针头这么敏感呢?看样子这个老家伙又在骗我!” 不过等他拎着桶子去抽取蒸馏水之后,他的一瘸一拐的毛病一下又好了,因为他正全心全意地在往土地里浇水。 他这么一忙活,什么痛楚全都随着蒸馏水被注射到泥土里面去了,就不知道泥土能不能感觉到痛苦。 等浇完水之后,他就想到接下来要给土壤施肥,可他能给土壤施加什么肥料沤土呢?这又让他很为难。 他这一为难,屁股痛的事就更想不起来了,却让他想起了肚子痛上厕所的事。 黑仔突然意识到,既然可以有厕所,那一定得有化粪池呀! 既然有化粪池就应该有粪水,有粪水,沤土壤的事不就可以解决了。 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一切污水会不会都被科学地处理了。 如果在这么个小荒岛上就已经运用上了这么前缘的科学技术,那黑仔的一切希望就只能全都化成泡影了。 不管怎么着,黑仔还是决定去查探查探,只有做到心里有数,才好继续开展下一步行动。 不过这次就不用去千步了,直奔主题就行了,而直奔厕所这个主题,黑仔似乎运用得还真有点难为情。 难不难为情,他也已经转悠到了厕所的附近。 进过一番仔细勘探,在厕所与那个淡水处理池之间,找到一个水泥盖板,证实了在污水被处理之前确实有个化粪池。 粪水大概是要在化粪池里沉淀发酵一段时间之后再进行污化处理,可正是这样的流程让黑仔有点兴奋。 他掀开化粪池盖子,用不知从什么鬼地方找来的破桶子,把粪水一点一点浇到泥土上面。 然后再用那剩下的半捆薄膜袋子展开铺盖在土墒上面,甚至乎把他扯下的两只裤管撕开也铺在了上面。 正在黑仔舒口气要高呼大功告成的时候,突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从天而降: “你个臭小子,臭烘烘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黑仔捂着耳朵抬头一看,只见黑老头顶着个喇叭在吊死鬼的眼睛里大呼小叫,便在心里大叫奇怪: “我都还没感觉到臭,他在那么高的地方竟然能闻出臭味了?” 于是黑仔做出一副憋住气要对着黑老头大喊大叫的样子,可嘴里就是不出声。 “你说什么?”黑老头急急地问。 黑仔耸耸肩双手一摊,嘴动个不停可就是不发声,心里却在说,“我要回家,关你屁事!” 上面拉长声音问,“你说什么?” 第一章·第六节(一) 沙滩黄昏(26.架桥临界线) 黑仔把这小岛折腾了个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能再折腾了,再这么弄下去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没完没了地折腾,这个小岛就真的要被折腾成一只巨大的鱼,硬生生地活过来,悄悄然潜入海底了。 当然咯,它即便是真的变成了活鱼,怎么着它也得带上高高的吊死鬼和又矮又小的吊脚楼,因为那是它的标签。 这个标签由来已久,没有亿万年也有千百年,标签都是以无常的外在形象根深蒂固于人们的观念中的。 世俗的观念往往在人们混不在意的时候,出来忽悠人们一把,又让人们无意间将这种观念更深入地延伸下去。 黑仔肯定不知道,当年建这吊死鬼和吊脚楼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有意地要建成黑、白无常的模样,就无法考证了。 其实是不方便考证的。 如果黑仔真要去考证,这个孤独的小岛上唯一两个建筑物为什么会构筑成黑、白无常的模样,势必就要去询问黑老头。 一问及黑老头,就势必会问到边防站的边防哨所上,怎么会允许世俗文化立在非世俗的位置上,比例还如此失调。 黑老头会跟他黑仔说实话吗?黑仔不知道,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是不是犯忌。 忌讳的敏感,有时候比对绝世机密的敏感来得还要强烈,我还是不触及的好。 只要不触及内部机密,仅从外表看,可以随意,看得像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会干预,这不是很好? 事实上,我现在也只是仅从外表的感受得出这世俗的推论,如果一旦问及问题的实质,就把外在的感官实质化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问的问题,只是我看着象黑、白无常,可我一问,就问成了他们有意要把建筑建成黑、白无常似的。 本来我就只是好奇地非常外行地随便问问,结果却莫须有地坐实了人家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犯不着。 如果他们回答说不是,那我不就成了诬陷他们的罪魁祸首了?这个罪名我同样担不起,更犯不着要去担这么个罪名。 我还是采用看着什么像什么就当成是什么的好,只要不当成是他们的主观意图就行,那就应该不碍我什么事。 我就可以让黑、白无常继续在这个小岛上延续着它们世俗形象,继续扩充我的美丽想象,这样不去考证岂不是更好? 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更不用跟别人过不去,我充其量只不过是个过客,何必呢,对吧? 这就是黑仔的真实想法,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其实就是一个,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这样,他就可以筹划去石化工地上干多久的工,然后回家过年,去看看大哥大嫂。 唉,真想念他们! 只是没有想到这些个想念,他也只能用来想念想念而已,而且想念得太多还不行,因为那样就跟闲得无聊没什么两样。 手脚不能闲得太久,而脑子又不能想得太多,否则都会让人变得很无聊,所以黑仔转来转去又转了回来。 黑仔又重新回到茫茫大海中的这个孤岛上来了,还得继续面对黑、白无常脚下的岩石和沙滩,以及没完没了的浪花。 黑仔把小岛上能刨动的地方都刨了个遍,整出几条细长的土墒,把黑老头种的类似红薯藤的玩意连原土全种了上去。 那些保持土壤水分的薄膜也一直保持在红薯苗的根部不动,活不活就只能指望老天的旨意了。 可能是因为古法取水实在太辛苦,辛苦得黑仔有点吃不住,感觉特别特别地疲惫劳累。 于是他就大有一种再也折腾不动的感觉,这是自黑仔无可奈何从船上绝望下水以来,能赌气消耗体力的最大极限。 也就是说他的体能已经消耗殆尽,大有强弩之末无能为力的意味了,那黑仔接下来就是真正地好好休息一下。 这也是他要把目光由小岛上那么丁点大的陆地转移到稍大一点的沙滩上,然后慢慢再移置在层层浪花之上的原因。 浪花上面除了能承载无限的目光和想象之外,似乎承载不起人的任何其他东西,当然,像船之类的东西就应该除外。 黑仔躺在自己的沙炕里,望着慢慢西去的黄昏,这样想。 黑仔的真实目的是想通过水面上能看到的东西,探知到水底下看不到的世界,于是他得多借助于沙滩好好观察。 在水底下就没办法跟陆地上比,无法实现不论正确与否都可以信手掂来试试。 陆地上总有那么个坚实的存在在那,水底好像没有这样的存在,所以在水底下要琢磨精准了才能行动。 要不然的话又得再来一次,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等能挣开眼睛时,我又稀里糊涂欠人家一条性命。 与其那样,他还不如永远不要睁开眼睛的好。 在陆地,无论大小,都还有纠错的机会,可在水底似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水底似乎永远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没有记忆,他很讨厌这种境况。 他要寻找到这种记忆,他相信没记忆与有记忆之间同样有一条线,就像陆地的分水岭。 他甚至相信这样的分水线不止一条,恰同此刻海水与陆地的分界线,还有天边的海天一线以及光明与黑暗的临界线。 他要找到那条线,哪怕是要临时架上一座桥,他也要踩在那条线上找回自己遗留在那里的记忆。 那是他的任务,更是他做人的原则,他不想无缘无故欠人家人情,更不会稀里糊涂就胡乱还人家的假人情。 所以他迫切希望搞明白事实的真相,而真相就在水底下那条有记忆与没记忆的临界点上。 他要潜入到水中的那条线上,拿回那个真相很难,可是再难也得去拿呀,否则活着干什么呀。 也正因为太难了,所以他要躺在沙滩上好好观察,看黄昏的光影线又是如何变化的,然后才慢慢到水里去摸索。 他相信,只要慢慢摸索,他就一定能架起那座无形的桥的,拿回属于自己的真相,才好堂堂正正面对黑老头。 他才能理直气壮地对他的要求和建议,做一个公平合理的又能出于自己真心的选择。 可是这沙滩那么长,还循环地连着,他要如何才能分辨得出,哪里是他开始的地方,他将在什么地方结束,他很犯愁。 于是他举棋不定地望着黄昏,可黄昏胀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就更让黑仔有如波光粼粼在水面上跳舞的金光,心急如焚地动荡个无边无际没完没了。 恰在这个时候,黑老头催命符似的梆子声“蹦蹦奔奔笨笨”响个不停,催着黑仔回去吃饭。 这可让黑仔太阳坠入黑洞似的不光只是火冒三丈地大吼一声: “没空!” 第一章·第六节(二) 沙滩黄昏(27.所谓神器) 黑仔无聊地把平常收集到的稀奇古怪,但又很漂亮的贝壳海螺串成一串一串,挂在脖子上别在裤腰上。 他身影孤单地在沙滩上来来回回走动着,俨然就是一原始部落的巫师,走在沙滩黄昏线上继续消耗体内残存的怨愤。 他怨恨自己?怨恨嘿老头?怨恨这孤捣?还是怨恨这莫名其妙的运程?他感觉都是又都不是,他只是觉得很难把握。 他一边踏在金色的沙滩上,一边合着金色的韵致裹挟海浪层层叠叠的节拍,吟唱着他自己也听不懂的小调调。 这也许是一种古老的咒语,也许就不是。 只是不知道这些,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更多的可能是来自他心灵的萌动自创的。 他就这么来来回回走动着吟唱着,越走越起劲越呻吟越悠长,把个金色的黄昏吟唱得索然无味气得悄然隐去了身影。 黑仔的唱腔就变成了黑漆漆的清唱,可是他的清唱实在是太不敢恭维。 那几乎就是从黑漆漆的夜幕下某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鬼哭狼嚎,听得让人汗毛倒竖。 他不但浑然不觉,甚至还兴致勃勃地翻上几个跟斗,扯着那些叮铃梆啷的贝壳来替他伴奏。 这样他就可以踩踏着这种伴奏,倒立成一个七字,往漆漆黑的沙滩深处走去,就好像踩在故乡的羊肠小道上颤栗而动。 阴阳顿挫的节奏自然就迎来了海浪的热情拥抱,如同走回故乡的丛林,乡音四起让他激情澎拜热血喷涌! 家乡父老的音容相貌金灿灿地在燃烧在撕裂,玻璃裂碎的声音又一次在天地间响动。 黑仔感觉有一股闷气堵在心头让他窒息,只好倒翻出海面傻傻地长舒心中的闷气。 他觉得不仅有了片刻清新的感觉,看看四周黑咕隆咚深处响来的海浪声,还体验到了心里那种说不出的畅快感觉。 可是当他发现哗啦啦的荧光流动中,他身上佩戴的各种神器,因为滴着水而失去了应有的音效。 这可不是件好事情,这让他感觉到他突然失去了观众,更让他意识到这些神器已经失去了它们继续存在的价值。 黑仔老大不高兴,在只剩下呼啦啦流动的黑暗中,缓缓走向沙滩,将各类神奇扔了一路。 沙滩上仅有的淡淡微光,全聚集在被遗弃的各种神器上,凸显成了它们滚动委屈的眼泪。 被人抛弃在黑暗中,又跟它们这些所谓的神器能有什么关系呢?而所谓神器云云的帽子也不是它们自己扣上去的。 恰恰是那些被人抛弃的人,将所谓神器的帽子强加在它们头上的,将一切迁怒在它们身上最终有抛弃它们。 有没有神奇这顶大帽子也撼不动它们作为精美艺术品的事实! 你看,一顶帽子刚被人甩掉马上又要戴上精美艺术这顶大帽子!烦不烦啦? 无论如何折腾,它们也只不过是一些贝壳而已,精不精美,那是人的审美趣味而已,这跟它们本身没什么关系。 它们的委屈就在这! 黑仔说他没看见,还说因为天太黑,不,主要是他太累,睡着了! 谁跟谁说都没搞清楚,这才是名付其实的瞎扯淡嘛!可谁又管得了黑夜中的事情呢? 黑、白无常吗?黑仔现在睡得正香,想管可真是时候,赶快去勾魂呀!可是呀,黑、白无常早就退休了! 它们现在可管不了黑仔的事,黑仔自然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躺在沙炕里做他自己想做的美梦,谁也干涉不到。 于是,所有的古怪议论也只能乱七八糟地细声和语地随风飘荡在海浪声中,谁也听不出来。 黑仔能不能做上美梦,那是他的事,他既已把自己的摇篮嵌在了大海声浪中,那就只能把大海的梦幻曲配给他。 他会适应的,也会慢慢接受的,茫茫漆黑的沙滩永远不会少了浪涛寂寥寥的昵喃声,他会明白的。 情绪的反复无常有时也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正常生理反应,需要的就是时间的安抚。 动荡的时间安抚效果没那么显著,只要习惯了就好。 这不,东方第一绺曙光从海天一线之中像破壳而出的雏鸟一样洒落在黑仔身上温柔可爱。 黑仔爬起身来,迎着这绺曙光伸了个懒腰,就下水了。 他用那只簸箕把水底的泥沙一点一点地采起来,垒在钉了一排木桩的一期工程上。 垒到第一绺阳光雏鸟般展出金灿灿翅膀的时候,他才从水里走出来,挤到黑无常似的吊脚楼里洗脸刷牙。 黑仔今天似乎没有任何谈性,一声不吭地对付了一下胃口,就去视察他的土地部队。 仔细看了一遍刚种下的薯苗情况,嗯,情况还不错,好像还一点出乎意料,薯苗已经分蘖出了很多细细的白须根牙。 看得黑仔不得不佩服这种薯苗的生命力,还让他大有一种这一天两次的水注射没有白费的深刻感触。 看此情况一天两次的注射只要再维系几天就可以减为一天一次了,那他的精力就能释放一大半去干别的了。 这种可喜的绿色精神状态让黑仔的精神为之一振,他提着桶子拿上那支大大的注射针筒就出抽蒸馏水去了。 不用太长的时间就抽完一遍,差不多有一大半桶水。 这大半桶水看起来好像很多,分浇到每株薯苗根部,就根本不够用。 他只能继续用注射器进行匀分,才能保证每株薯苗都能喝上水,不然就要用黑老头的水了。 黑老头的水他是一般不动的,即便是用脏的水,也不动用,以免影响他的废水回收利用效率。 事实证明,只要黑仔能把水均匀地注射到薯苗根部,一天两次就能保证薯苗的水分吸收和水分蒸发。 等黑仔做完这些事之后,又去水底摸些石块什么的,垒在土墒的底部,让水土流失的工作做得更扎实一些。 等这些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一一做完,黑仔又匆匆进入到了黄昏之中。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将收拾好的心情藏匿在晚风中,期待晚风能将这一切捎到昨天的记忆堆里去。 就好像垒积他的第一期码头工程,随着码头似有似无地累积,码头终会慢慢凸显出来,记忆也会变得越来越厚实。 码头坚实地累起来了,进出码头的船才会有安全感,这就犹如厚实起来的记忆,能让人更扎实地出入自己的本性港口。 做人有了这份扎实的心灵港湾,他就能够从容面对一切。 处理好这一切之后,黑仔重新拾起昨天丢盔卸甲抛弃的部落饰物,披挂在身上。 面对着今天的黄昏是不是又要重复昨天已被收藏的神曲咒语呢? 面对着金光闪闪的海面,黑仔四肢齐张胸腔极展做深呼吸准备大吼狂啸,但半天都没把吸进去的气给呼出声来。 这又是什么状况? 第一章·第六节(三) 沙滩黄昏(27.超级台风) 沙滩的黄昏不是永远都那么美妙祥和。 就在黑仔深呼吸要狂啸这难得的美妙时刻的时候,黑老头挺着个喇叭冲黑仔大喊,“有超级台风登陆!” 黑仔不是能特别清晰地领会字里行间的含义,却把吸得充满整个胸腔的空气,硬生生咽下去就是没呼出来。 这让黑仔憋得很不舒服,独自愤愤地想,台风登陆又怎么了,上次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 还能有比那次飞天之旅还大的台风?那他不是要坐上飞机上天了? 要不干脆让他直接上月球算了,省得他说什么超级不超级。 但见黑老头跑上跑下,一会儿鸣长笛拉警报,一会儿不停地打雾灯闪灯语,通知过往船只回港避台风。 黑仔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傻乎乎地看着黑老头,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能长出对翅膀来飞,就觉得好笑。 但见他紧张得有如吊死鬼那副神态,黑仔又笑不起来,只好摸着后脑勺,躺在沙滩上继续看他的黄昏。 黑仔甚至还想,这么美好的波光粼粼怎么可能就会突然轰轰裂开,杀出一波末世战舰来把地球毁了? 简直是开国际玩笑嘛! 看样子他黑老头也是科幻恐怖片看多了,落下了无法治愈的超级癌症! 对,就是这个词,超级癌症! 黑仔还在为自己终于能够想起这个词,并毫无阻碍地用上这个词而沾沾自喜。 可黑仔看见,黑老头灰头灰脸满是恐怖的神态出声再次警告黑仔,心头才不得不终于“咯咚”一惊: 看样子不假,八、九不离十是真的,那我得准备准备,别真的吹到月球上去了,我可受不起那冻! 可黑仔四下里一扫描,他能准备什么呀?他不知道! 回头看到自己越睡越浅的沙坑,自言自语道,“该不会连人带沙坑一起超级上天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呢?唉,不管它,要死脚朝天,先把沙坑掏深了再说!” 于是黑仔没去理睬黑老头,他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管,除了越管越乱之外,一点作用也不会有。 为配合黑老头作战,黑仔开始把自己睡的沙坑扒深扩大,只是把这么美丽的黄昏搁浅在沙滩上白白浪费掉了真是可惜。 再美好的时光也有被浪费的时候,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总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点都不知情的所谓超级台风吧。 等黑仔准备到自认为已经准备好的程度时,就不再做任何准备了。 于是他就调过头来,躺在自己准备好了的沙炕里看,黑老头毫无头绪的准备。 可黑老头的所谓准备,可都是在提醒别人早做准备,而自己的所谓准备一点也没看到。 黑仔只见黑老头,要么就是在不停地操纵各种灯光向四面八方闪动,要么就是拉响各种不同的声频汽笛狂啸。 看得黑仔索然无趣,调回头来面对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又何曾有过一点任何异样?八成黑老头要白忙乎了。 黑仔龟缩在沙坑里闷闷地想自己的心事,在外面的人如果不仔细察看,根本就看不到黑仔的任何踪影。 粼粼波光渐渐西去,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哗哗冲刷着沙滩,黑仔向左侧着身子曲缩着四肢,沉沉睡去。 只有那吊死鬼仍孤孤单单地,继续变幻着强光,独自注视着四面八方! 月挂中天的时候,黑仔突然起身小解,看到头顶上的月亮,擦擦眼睛,“呀,这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呀?” 他把精力都投注在地面和大海上去了,浑没注意天上的变化,不过看这情形应该是下弦月。 “如果是下弦月,那我就得小心一点。”黑仔解完小手之后这样提醒自己。 不过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除了荧光晃晃的波涛之外,就只剩下吊死鬼在那继续眨个没完没了的眼光了。 其他的就没什么异样,再说又能有什么异样呢? 黑仔扯了个长长的哈欠,突然诡异地笑了笑,“什么超级台风?八成是黑老头又在唬人!” 然后摇了摇头,曲缩进沙炕,变换了一个方向,换成了向右侧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黑仔突然感觉身上湿漉漉的,便钻出沙炕,仔细查看,除了风稍微大了一点外,可能还下了些雨。 黑仔站在沙滩上,看看并无多大改变的状况,心里直纳闷:这点雨对他来说,还不足以惊扰自己的梦乡。 月亮除了往西挪动了些位置外,其他一切照旧,吊死鬼的眼睛眨得再正常不过了,可心里怎么就感觉睡不踏实呢? 黑仔这时才突然觉察到,浑身闷热得实在难受,好像到了非得要出一身大汗才能畅快的地步。 黑仔便想去海水里泡泡,可脚刚踏及冲上沙滩的浪头,浪头却无声无息地对着黑仔不断往上窜。 他朦朦胧胧地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浪头一点点窜高。 他还以为是朦胧月光在拔高自己的身影,想和自己开个玩笑,吓自个一跳。 他在老家的时候就碰到过这样的事,不过他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他又没动弹,影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拔高呢? 再看时,浪头已拔高到与他差不多身高了,这才意识到坏了:波浪中真的要开出末日世界的战舰来了! 这一念头犹如电光摇曳,浪头就已窜过黑仔头顶一大截,唬得黑仔张嘴就想大喊,“喂”! 可没等他喊出口,就让浪头迎头一击,就把黑仔仰天击入沙坑动弹不得。 黑仔来不及反应,第二个浪头又接踵而来,黑仔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拼命挣扎着爬起身来。 他刚爬起身就与接踵而来的第二个浪头撞个满怀,这次因为有了点意识,黑仔才没被浪头钉死。 浪头只是把黑仔重重甩上了岸,鉴于前两次教训,黑仔不花时间去起身,就地一个翻滚,便爬边跑,边跑边喊。 “老家伙!”第三个浪头踩着后脚跟而上,把黑仔扑倒在沙滩上,黑仔顾不上吐出嘴里的沙子,边爬边跑。 “超级台风!”黑仔的话音没落,连绵不断的浪涛紧随黑仔的脚步而上,正好把黑仔扑入吊脚楼里。 可黑仔实在想不明白,这浪涛怎么就单单总追着他打? 等他回头一看,天哪,从漆黑一片的天边滚滚而来的浪涛,侠风裹浪把吊脚楼和吊死鬼重重包围! 堪堪就要冲进楼里的气势,让黑仔感到吊脚楼和吊死鬼都在哆嗦飘摇不已,马上就要坍塌了! 黑仔还没来得及去抚平心中的惊恐,黑老头从吊死鬼的眼睛里爬下来问黑仔,没事吧? 黑仔强势站起身来说,这能有什么事呀? 黑仔的话音刚落,感觉尿急就转身撇下黑老头去上厕所。 可手一接触到门把手,他下意识问,刚才不是小解过了吗? 第一章·第六节(四) 沙滩黄昏(29.沙滩黄昏雨) 黑仔躺在吊脚楼的便床上,七唉八叹地磨蹭到了天亮时分,可天并没有像平日似的亮起来。 黑仔静静地蹲在吊脚楼的门坎边看着漆黑的天空,狂风呼啸暴雨倾天波涛汹涌海浪滔天,一切都不是平常的样子。 黑仔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又回到了从没见过大海的从前,不仅沙滩不见了,现在连海浪都暴躁得根本就不认识了。 蓝蓝的海天一线不见了,乌云沉沉地好像要塌天了,狂风吹得小岛几乎成了一片孤独的叶子,四处飘零无处驻脚! 黑仔不知道这吊脚楼和吊死鬼顶不顶得住,这越来越疯狂肆虐的倒海戾风裂天骤雨,心里紧张得一团漆黑。 黑仔不知道此刻的黑老头在干什么,当然,他不可能像我那么紧张,也不对,他比我更紧张,只不过他紧张的是别人。 我虽说是个胆大包天的人,那都是胆大在傻大胆,也就是没被老虎咬过的牛犊肯定大胆得可以和老虎打架斗牛。 可要是真被老虎咬过的牛犊能不能活还说不定呢,又何谈大不大胆?哎呀,今天这文字怎么也会跟我过不去呢? 心情被这倒天的瓢泼大雨冲刷得乱七八糟,想用这文字表达一下心情,却又偏偏表达得颠三倒四。 真的是屋漏偏逢阴雨天!这到是一句我想要说的,还能像点样子的话。 只是这雨呀风的还有浪涛,可不像话那么好说,搅搅得天都亮不起来了! 想呀念的,黑仔倚在门框边上,渐渐地有重新睡了回去,什么风呀雨的再加上浪涛,这一时半会儿加一块吵不着他。 “哦,我们去看大海咯!我们去看大海。” 一群孩子顶着风冒着雨从大山上下来,踏着青石板路弯弯曲曲地往他们心目中的茫茫大海中走去。 他们背着背篓从竹林里钻出来,雨已经越下越大,让他们清除竹林与油茶林里的杂草丛树的工作无法进行。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着突然从天而降的大雨欢呼,“哦,下雨咯,我们要去看大海,我们去看大海咯!” 他们踩着羊肠小道在竹林里窜来窜去,喜乐无限地打闹着追逐,往家的方向进发。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竹尾树梢呼啦啦地东倒西歪南伏北仰,颤颤栗栗得千姿百态又毫没个定性。 孩子们却兴高采烈摇着它们的节奏,猴蹦的猴蹦鼠窜的鼠窜,有的干脆玩起了淌泥巴拳! 不管何种状态哪种定性,嘴里都异口同声地狂啸,“哎嘿哟,我们去看大海咯,我们去看到海!” 山谷里即便全是风声鹤唳或是雨涛石鸣磅礴汹涌的声浪都被他们发出的共振所压制,沉沉回荡着“我们去看大海咯!” 可那极不协调的声音尖锐突兀而起,扼杀了所有躁杂狂乱的声音,“救命啦,救命!” 这一声刺破风雨飘摇天际的闪电似的惊呼,刺痛了所有人的心,众人纷纷向发声的地方狂奔而去。 黑仔也在这群人里面奔跑,可那耀眼的闪电一下就将黑仔击倒,黑仔轰然咚咚地滚向呼啦啦狂啸的谷底! 黑仔四肢乱蹬,极力挣扎着不让自己掉下去,可还是不断地在下坠。 等呼啦啦摇曳的竹尾一下抱着他不再下坠,他又开始挣脱不动了。 拼尽一切终于挣脱束缚,他似乎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撞到了那双锐利的目光,黑仔用手猛力扒开咪咪看着他的黑老头懒羊羊地说: “干嘛呀,有完没完了,你?” “你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能让你在这样惊天动地的环境下,竟然可以睡到去做噩梦?” “瞎扯些什么?什么心结不心结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黑仔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说: “环境恶劣才最容易让人做噩梦呢!”话一说完,黑仔意识到上当了。 “呃,噩梦,什么噩梦,谁做噩梦了?” 黑老头也说了一句似乎是毫不搭架的话: “没什么,翻江倒海的超级台风总算是离境了,豪雨却还在继续。” “台风也好,豪雨也好,都不是什么好鸟!不过跟我关系不大。” “什么跟你有关呢?” “你说呢?” “嘿,奇怪,你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黑仔紧盯着黑老头的双眼问,“真的?”盯过一眼之后移开自己的目光,诡异地笑了笑,望向门外: “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黑老头感觉到了一丝奚落的韵味,“嘢呵,谁稀罕呐!” 黑仔跳下门坎,踩着滚滚而来的浪潮,冒着倾天摇曳的雨丝,往沙滩走去,可沙滩在哪呢? 黑仔到现在才明白,吊脚楼的脚为什么要吊那么高,原来是为了应对狂风暴雨所带来的凶涛恶浪的。 这不禁让他想起昨天那个突然聚起几米高的凶涛恶狼,追着他穷追猛打的恐怖记忆,让他的心还在七上八下呢! 眼下黑仔据以当做水陆之间的桥头堡的沙滩不见了,它淹没在惊涛骇浪之下动荡得又何止是七上八下呢? 这比抽打在黑仔身上的雨丝更让人不爽,可他还是固执地提心吊胆穿梭在惊涛骇浪之间,围着小岛转了一圈。 岛上的情况基本完好,虽有几处薄膜被吹动一些,但黑仔用泥土压得比较严实,只是移动了些许位置并未翻起来。 黑仔知道,像昨天那种情况,哪怕只有一个角被风翻起,整捆薄膜都会被吹倒九霄云外去的。 也正因为薄膜没被吹走,现在这豪雨才造成不了水土流失的后果,却可以给薯苗灌溉的这么个好处依然存在。 黑仔不用担心,不过他现在忧虑的是,他铺张在沙滩上蒸馏水气用的另外半捆薄膜就不见了踪影。 他刚才冒险下水摸了一通还是踪影全无,这就让他失去了整个系统运作的基石,他得想办法赶紧找到它。 只是现在的雨下得实在是太不客气了,浪涛就更是厉声戾气,搅得水下一片动荡,他不敢轻易下水。 他没经历过这种状况,没有一点把握,也不做任何设想。 黑仔爬回到吊脚楼边,双手一撑门边,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双脚悬在水中随波晃荡。 双脚空飘飘的感觉让黑仔想起一件事,原来这三级台阶真的可以移动呀! 这不禁让黑仔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这个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可这骂声随着一阵浪涛漂向远方而作罢。 因为黑仔此刻望着灰蒙蒙雨纷纷浪汹汹的黄昏,想起了大哥经常唱的惊涛骇浪波涛汹涌的意境,就是现在这种状况? 这种状况又有什么好渴望的,该不会是大哥搞错了吧? 我得赶紧回去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章·第六节(五) 沙滩黄昏(30.台风暴雨后) 超级台风是已经过去了,可这倒天的雨又要下到什么时候呢?黑仔可不敢多想,因为他没见识过。 他刚才冒雨穿梭了一回惊涛骇浪才回到吊脚楼里,望着望不见的黄昏,想起了大哥,以及他那心目中大海的惊涛骇浪。 黑仔悬着两条腿,坐在门槛上倚在门边,想着想着就想得睡着了,睡到后来倒在了吊脚楼的地板上,他都不知道。 风停雨歇浪退的时候,就是新的一天要马上重新开亮的时候。 经过风吹雨刷浪冲的世界肯定会焕然一新,不过要等一会才能去观摩欣赏。 不过先得去看看黑仔从吊脚楼的地板上爬起身后在干什么,踏着微微荧光的波浪寻去,黑仔正在掘沙筑码头。 那是他永远也完不了工的工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月宫里吴刚砍桂树,总砍总有,总有总砍。 什么时候有个尽早头?黑仔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时间长了,自然就不会有人问了,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不过黑仔有个习惯,太阳出来以后,他就会自动停止码头的建设工程,回吊脚楼洗漱吃早饭。 他今天同样遵循这样的习惯,吃过饭后,他果然没去码头干那没完没了的码头工程。 黑仔先是在地里把被台风吹移位的薄膜,移到以前的位置上,再加多一些土或者石头压实后才放下心来。 如此夸张地刮得他心惊肉跳的台风,竟然没把这刚刚移栽的绿色植物怎么的,不禁让他心头一喜,便在心里念叨: 由此可见,这所谓的超级台风也不是真的就有看到的那么可怕呀,只是要防范得当! 就在这一刻,他似乎忘了昨天所遭遇的意外和惊吓,竟然还得意得似乎有点飘飘然了! 他查看了一下红薯苗转兜分蘖的情况,就这么几天时间,新长出来的白皙皙的根须竟然达到了一寸多长。 真佩服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红薯苗所具有的生命力,实在是旺盛得没话说,这老家伙不知从哪弄来这么的奇怪植物。 照这种速度长下去,再有几天就不用怎么伺候也能长得很茂盛,到时候爬满整个小岛又不知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黑仔带着这种喜悦的心情再仔细检查了一遍,把少有的几处被雨水冲刷掉的泥土重新补回去。 别看这种泥土是新敲碎这种被火烧剩下的岩石堆成的,被水一泡再让脚这么撵上几次,就成了黏黏糊糊的褐色泥浆。 那这种黏黏糊糊的泥浆被随后而来的烈焰一炽烤,肯定又会被烤成岩石一块,好像一切又要循环回去了。 黑仔突发奇想,这岩石不会就是这样演变而来的吧,真要是这样的话,倒是很有点意思,可就苦了那些植物了。 它们既要生长又要破解这种循环!黑仔笑着摇了摇头,以示不可理解。 可不管理不理解,黑仔都觉得这一片工作暂时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这一页完全可以暂时翻过去了。 剩下的就是解决另外半捆薄膜所附带的工作了,而这一部分工作内容,因为薄膜的失踪变得让黑仔无从下手。 其实就是无事可做,而要恢复这一系列的工作就得找到那半捆薄膜不可,否则完备的作物循环系统就会后续无力。 只是上哪去找那因疏忽大意而弄丢的玩意儿,还真得花时间找找,他昨天四处随意找了一下,影都没见着。 这个薄膜因为是透明的,在水里是看不见得,只得用手一寸一寸地去摸用脚去踩,这样就很费时费力了。 按理说,当时汹涌的浪涛只能把薄膜冲上岸,可岸上哪都找遍了,没有! 那就只能是回浪的倒涌把薄膜往外冲刷进了海水之中,可那么长的玩意儿能冲刷到哪里去呢? 经过雨水冲刷洗涤的太阳特别刺眼,而且烈焰得让黑仔有点吃不住。 黑仔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一吃过午饭就在水里耗,而是在吊脚楼里休息。 黑仔躺在吊脚楼的床上,伸展四肢就要睡去,可有个熟悉的鼓包印记顶在他后背上,让他想起了被绑的经历。 他一下翻下床就睡到床里边的地板上,侧身抱着床脚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突然不知道一阵什么声音把他惊醒,他爬起身来往床上一滚滚下床,就寻着声音走到了吊死鬼肚子边。 声音是从吊死鬼眼睛里传下来的,黑仔冲顶上大吼一声,“喂,老家伙,没事吧?” 上面回音,“嘿,奇怪,我有事没有事,与你何干?我什么时候归你管了?” “呵,你个老东西,几天没骂你,神经痒痒了,找抽呀?” “没事没事,别在那烦我,玩你的水去!” “行,我找抽来的!”黑仔一面说一面扭头出吊脚楼,可心里在想,这老家伙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黑仔一纵跳下吊脚楼,在沙滩上就势一滚,滚到了他的沙炕上,可他的沙炕早就不存在了。 黑仔只好撅着屁股让太阳猛晒,双手开始重新刨挖,刚刨得两下就停下来念叨,“这老家伙一定有事!” 黑仔模拟了一下那声音的成因,好像是一种咳嗽但被闷着,继而与撞翻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混合在一起弄成的声音。 对,一定是这样!老家伙生病了? 那可千万别这样,要不然我们可就真的死定了,我可不会发sos求救信号! 那可怎么办呢?现在又能怎么办?不让靠近,我又不能上去,那就只好等他下来再说。 想到这,黑仔又继续他的挖炕工作,不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风一晚雨一天,搅得时空全都乱了套了,好在经过一天的暴晒,似乎一切又被整形了回来。 他又可以龟缩在沙炕里梦回金灿灿的黄昏,黄昏离自己不远,就在眼皮底下,稍微眯一下眼睛就能展现在瞳孔中。 于是黑仔在彻底清刷了一遍的太阳底下,盖上好不容易找回的芭蕉叶,热热地午睡起来。 不过等黑仔从午睡中自然醒之后,黄昏基本上只留了个灰蒙蒙的猪尾巴给黑仔,让黑仔大呼可惜可惜! 这新新的一天就这么给黑仔可惜掉了,抑郁得他晚上那个饭团吃了一个小时都没吃到肚子里去。 黑仔回到沙炕里,枕着“哗啊哗啊”的浪涛声,望着浪花扯着想象的黄昏最后一条金色的丝带,想浪涛。 经过此次风暴,黑仔似乎对大海有了一个比较深刻的认识,不,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才对! 全不全面不敢说,他应该还有很多东西不知道呢?这些不知道的东西不可能都和这莫名其妙的风暴一样恐怖吧? 最后黑仔叹了口气说,“唉,真不明白,大哥是怎么想的!” 第一章·第七节(一) 潜水吧潜水(31.寻找薄膜) 黎明总是在人豪不经意的时候窜到了海平线上,可黑仔的黎明可就不一样。 黑仔的黎明总是要在一阵阵一成不变的“唏唿唏唿”之声之后,才油油亮地来到黑仔的海天地平线上。 他每天都是要在忙乎那无用的码头工程之后,他才会真正去确定黎明的到来,也就是天是不是真的亮了。 也只有过了这个时刻之后,他才会去准备一天的活计,这是他坚持了很多年的习惯,也是他真正期待的黎明。 他拿一个饭团嚼着,在沙滩上走来走出,他要尽可能准确地判断薄膜沉积的位置。 前两天因为超级台风,以及自己低落的情绪,已经耽误了寻找薄膜的工作,今天他应该把进度抢回来。 不然的话,他那些已见细小新芽的植物,红薯苗苗,就要活活渴死了。 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这是他的原则,可现在他已无法从别的地方再找到新的薄膜或者与之相似的替代品。 尽管他可以从剩下的那半捆薄膜中再截下一半救急,可防止水分蒸发的急又该怎么救呢? 拆东墙补西墙劳民伤财的事他不做,这也是他做人做事的原则,他认为人没有点原则肯定不行。 他相信那薄膜走不远,这又不在是家乡的河流里,河流可以推着任何东西走,这里的浪涛只会往陆地岩石上冲。 只要回浪没有形成流速,那长长的薄膜就肯定走不远,一定就在这一片。 只要把这一片所有的地方摸个遍,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石头每一摊泥沙都不放过,就一定能找到。 于是黑仔还没等饭团全部嚼完,就已经用脚试探着摸索探寻开了。 他先从铺排薄膜的正前方开始搜寻,等搜寻到水没前胸的时候,他的饭团也差不多嚼完了。 黑仔没有马上潜入水中,而是四处探了探水深和水底的各种地势状况。 等他从吊死鬼的正东面一直探到正西面那个刀尖上,水很浅,地势也变得坑坑洼洼一点都不平,而且还全是石头。 这里的石头很奇怪,花花绿绿的,好像全是镶嵌的珍珠贝壳之类的,扎得他脚很痛,不过黑仔没怎么很在意。 他现在唯一在意的只是那条长长的塑料薄膜,于是他又移步到他的码头的正前方,只有这里的水底好像有淤泥。 他潜下水去查看,而且是尽量地轻手轻脚不把水搅浑了,那样他就可以睁开眼睛在水里去寻找那透明的薄膜。 只是他又遇上了他第一次下水时的老问题,海水的含盐量太大让他潜水潜得不够踏实。 他总是只能在水的中层飘来飘去,既不沉到水底也不浮到水面,这不纯粹让他上不上下不下尽找难堪嘛? 何况水下的视线一点也不太好,海水虽然说得上是清澈见底,可真在水底下实践起来还真是没办法看得了多远。 晃晃悠悠的有如青光眼,什么东西都看得模模糊糊的,这怎么能找得到那张本来就透明的薄膜呢? 他只好先游回岸边,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再说,可等真回到了岸边,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任何好办法。 他禁不住傻傻地想,难道自己所有的办法全都给海水的压力压跑了?他还不至于有那么背吧? 想到最后,黑仔气不过,只好采用在老家时所采用的土办法,抱块石头过河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黑仔又潜移到小岛那个刀口的位置去找石头,可这石头找起来怎么也是如此地麻烦艰难。 首先是能搬动移走的石头很少,不知是不是建黑、白无常时就把所有石头都搬光了,酿成了现在很难找到石头的后果。 而这还让人无从去考证,等黑仔在很远的深水区找到了石头,可石头的个头不是太大了就是太小。 大石头能让黑仔在动荡的海水里有更好的稳定性,可搬起来费劲行动起来就更不方便了。 小石头倒是轻便灵活,可又起不到定海神针的稳定作用,几乎跟没搬石头一模一样,等同于什么也没干。 哎呀,这么点小事竟然搞出这么个大麻烦!让黑仔气得坐在岩石上,一坐就是半天都懒得动弹。 可海水不会让黑仔坐着不动的,一浪接着一浪的潮水就是要让黑仔坐不安稳那岩石。 奇怪,岩石也会落井下石?嗯,这石头是松的?黑仔起身一扳,石头在水里翻了个个,还真是松的。 黑仔搬起来掂量掂量,竟然大小正好合适,石头的形状还是个扁平状,正好便于绑缚。 于是黑仔把石头搬上岸,找来绳子把石头绑在背上重新下水,这样就让黑仔在水下行动得稳实多了。 黑仔重新回到先前潜不下去的地方再次沉入水底,可是找了几分钟之后就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黑仔在水底的极限是五分钟,一般是到了四分钟就要回到水面上来换气,可他窜了几次都没能窜出水面。 这把黑仔憋得屁滚尿流惊慌失措,最后乱扯乱绷总算挣脱绑缚的石头,窜出水面时还是狠狠地抢了几口苦涩的海水! 黑仔一面咳嗽一面游向浅水区域,等喘定休息好,他想了个解决办法,那就是把石头绑成个活扣,可以背上石头。 只要换气的时候取下背篓似地取下石头,就可以不耽误换气的时间,换好气之后再背上石头就可以继续潜行了。 黑仔觉得这样不错就打定主意这样去做,可等他潜到刚才那个位置时,石头却找不到了。 如果黑仔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那块石头,估计海水也差不多干枯完了。 黑仔精疲力尽游回岸边,正好响起了黑老头的梆子声。 可黑仔仍在绝望地想,刚扔下的石头都找不到,失踪那么久的薄膜要怎样才能找到呢? 什么事都没办成,好意思吃饭吗? 可这么来来回回水上水下地折腾,肚子里的空城计早就撑不住要穿帮了,他只好厚着脸皮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吃饭。 吃完饭黑仔感觉精神好多了,就在黑、白无常之间的过道里来来回回徘徊。 在靠白无常那头的外墙边有一古怪箱子,他想看看有什么奇怪的东xc在这里面。 他乘黑老头不注意,打开那个非塑木非金属的箱子,发现了让他惊奇的玩意儿。 这似乎是一些潜水用的器械,有很多他叫不上名字,但知道是潜水有的,在电视上他见过它们精美的画面。 他从中挑选了一副潜水用的眼镜,和一对划水用的鸭掌。 黑仔刚把这两样东西拿到手,黑老头刚好走过来,出人意外地和蔼轻柔地笑问,“想潜水了?” “嗯。有没有与脚掌配套的手掌?” “干嘛,你想做乌龟呀?” 黑仔先是一愣,然后才愤愤地说,“你才乌龟呐!” 第一章·第七节(二) 潜水吧潜水(32.突兀暗礁) 这件事不止一点奇怪,而是特别奇怪,黑仔实在没办法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六、七十公分宽四、五百米长的这么长条玩意儿,被潮水反冲入水也就一天一夜的时间,怎么就找不到它了呢? 这里面到底会蕴含一种什么样的诀窍呢? 黑仔先在沙滩上比划、模拟各种可能存在的可能,然后在水里尽量一寸不漏地淌过来寻过去,可就是找不见它。 这到底是什么鬼在作怪,他真的整不明白。 他打算继续采取分片、分区一块一块地潜入水底去寻找,鉴于先前的教训,他现在特意摸了个潜水眼镜和鸭掌。 这样他应该可以很容易进行地毯式搜索,不用担心水流对视线的干扰,更不用傻傻地背块石头自杀式地沉坠。 黑仔迫不及待地戴上眼镜套上脚掌匆匆下水,只是套上脚掌在水里行走实在不方便,简直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鸭子! 黑仔只好先取下脚掌拿在手里当划水器,等走到水没过胸口的位置再套上,深吸一口气之后就往水里潜去。 黑仔往水里一沉双脚一蹬就要往前冲,可双脚怎么也使不上劲,别别扭扭的不说,脚用力蹬却并不把自己往前送。 这个什么鬼东西咋回事,难道是自己不会使用?于是黑仔试着变换各种姿势,效果仍不见好转。 黑仔只好浮出水面仔细查看,等他浮出水面抬起左脚来查看,哎呀,原来是自己把鸭掌套反了。 黑仔狠狠地自我嘲弄了一番,半悬在水中慢慢将鸭掌调换过来,重新潜入水中。 这下感觉舒服多了,虽然要从以前的狗刨式泳姿转移到现在的鸭掌式姿扑腾,要有一段适应的时间,但并不妨碍潜水。 黑仔在水里摸索了好一阵,薄膜仍然是一点踪影也没发现,可驾驭鸭掌的技术却在一点一点进步。 黑仔兴致勃勃地尽量把自己变成一条鱼,悠然自得地在大海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黑仔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一条在水里觅食的鱼的模样,探寻薄膜的影子。 薄膜的影子是一点没探寻,鱼的影子却突然间看到了很多很多,各种颜色的都有。 于是他摇摆着自己巨大的鱼身去追逐那些小小的鱼影,因为追得一时兴起,便暂时将薄膜的事放过一边。 他本来只能潜水四分来钟,为了追到那些特别漂亮的鱼,憋气的时间由四分钟延长到四分半钟。 因为他要不断浮出水面来换气,即惊到了鱼,更是个累赘,他竭力将憋气的时间由四分半钟延长到了五分钟。 五分钟可是黑仔能承受的最大极限,在这极限的时间里,他还是没抓到任何一条可爱的鱼儿,实在太可惜了! 花花绿绿的鱼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眼花缭乱,别说这些鱼儿叫什么名字,就连正眼儿也没对上一个。 他怎么会知道水底下竟然藏有这么多神奇的秘密,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正因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反倒是搅扰得他心痒痒得不行不行地一通胡追猛赶。 明明见着红黄斑斓的鱼儿马上就要投入他的怀抱,只一个轻轻的摆尾,所有明晃晃的鱼影挨在他的耳旁逃之夭夭。 他立马一个倒栽葱发力猛追,直累得他也是不行不行的,仍然是一片鱼鳞都没摸到。 虽然连一片鱼鳞都碰不到,可他憋气的时间一次长过一次,长到最后竟然可以达到破天荒的六分钟之久! 不过虽然很累可兴头一点不减,仍要一点一点地往深水区连续不断地尾随而去,早就过了他在心里划定的界限。 这是一条自己设定的心理防线,因为猎奇不经意间就被自己攻破了,还一点没觉察出来。 他没发觉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到不胜枚举,眼前就有一个,他不但没发觉,还被这东西吓得不轻。 他之所以会被吓到,是因为他发现一只好大的老人暖!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老人暖! 都说老人暖是一种永远也长不大的小鱼,最大也就一、二两重,体长不过十来公分。 可眼前这只老人暖鱼少说也得有三、四斤重,体长差不多有四、五十公分,他实在不敢相信! 这让黑仔稀罕得紧,不惜使出吃奶的力气穷追不舍,可他毕竟不是鱼,他要浮出水面换气,有这一刻耽搁就得玩完。 让肥仔没想到的是,在他吸过气之后重新入水潜伏水底,那条可恶的老人暖,竟在水底等他! 这简直是在挑衅嘛,欺负他不是鱼就别装像(象?)鱼!这把黑仔的肺都气到水面上冒泡泡去了,不然早就爆了! 黑仔经过一连串的翻转扭动朝那老人暖发起冲击,那老人暖双鳍一抖尾巴一甩,没了! 哟呵,早有准备呀! 黑仔心里冷哼一声,沿着老人暖留下的浑水痕迹悄悄潜过去,没想到遇到一条更大的鱼! 这条鱼大到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黑仔一口吞下去!黑仔情不自禁猛然一惊:鲨鱼?! 看样子那老人暖就是被这鲨鱼给吞没了,现在又要来吞他了! 他知道跑是跑不过它的,他只有趴在水底一动不动。 但他又怎么斗得过“鲨鱼”呢,“鲨鱼”在那可以千百万年不动,可他顶多也就趴几分钟,几分钟之后怎么办? 黑仔实在憋不住了,也没想出脱身之法,却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乌黑的“鲨鱼”不动得有些奇怪! 黑仔趴在海底微微抬头看了一下那条稍稍斜对着自己的“鲨鱼”,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不过黑仔憋得实在难受,没来得及抽自己就匆匆浮出水面,大口喘息了几下之后再潜入水底。 他急着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东这么像鲨鱼,可千万别弄个什么潜艇之类的,那可就真的不得了了! 黑仔缓缓地斜斜地绕到那黑影的侧面,然后突然发力使劲摆动鸭掌,往黑影中间的鼓包冲过去,双手一环死死抱住。 可那黑影还是一动不动,因为黑仔抱着的只是一个尖尖的礁石而已,它动的时候可能是在亿万年之前吧。 黑仔四下里探寻搜索一番,然后琢磨琢磨一下礁石的形状,也好顺便看看那老人暖鱼藏什么地方去了。 他没发现任何踪影,只好狠狠地踹了礁石一脚,窜出水面,却发现踏在礁石尖顶上刚好可以顶着他把头露出水面。 他摇摇晃晃地立在礁石上看着吊死鬼白无常,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意识: 这条“鲨鱼”与那条头顶黑、白无常的什么鱼之间,形成一个古怪的“八”字形阵势,它们这是想干什么呀? 第一章·第七节(三) 潜水吧潜水(33.海底溪流) 黑仔渐渐形成了一个似乎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习惯,那就是在黎明之前唏唿唏唿构筑一下他的一期码头工程。 这个习惯就好像是一场晨跑,或者是一段广场舞,要不干脆浪漫一点讲,就像是持之以恒地在练一套组合拳。 他不放弃这个习惯还有点像黎明不放弃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总要把整个海面灿烂成金碧辉煌的宫殿的习惯一样。 这是跟他在老家时就已经养成的,每天天不太亮的时候,他就会去帮她耕田种地的习惯不无关系。 他这种在天亮天没亮的时刻就起床劳作的习惯,自养成以后就从来没改变过,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样。 正因为有这样的习惯,他总能找到适合自己做的事,他现在就把这种吴刚式的第一期工程当成了他的晨练。 他这种晨练也和从小养成的太阳一出就回家吃饭准备上午的工作一样,一旦黎明在海平面晒出太阳的本来面目就停止。 黑仔缓缓走上岸先弄点吃的,就戴上水镜拎着鸭掌,前往昨天停下的水域走去。 黑仔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这个小岛鱼与那条暗藏的鲨鱼形暗礁构成这么个古怪“八”字形的阵势到底说明了什么? 他今天的任务似乎就只有这一个,那就是他从顶着黑白无常的鱼头的位置下水,顺着“八”字形的方位往前推进。 中途出水面喘过一口气之后,第二次出水面的时候就刚好落脚在鲨鱼附近。 他先摸到那个“鲨鱼”的背鳍,然后再以此为起点沿背鳍往西南方向一路潜过去,渐渐就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五颜六色的大大小小的鱼似乎是顺着一条河流在游动嬉戏觅食,这就让黑仔大为不解。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他来来回回搞了几次重新开始,终于弄明白了这件事。 从黑、白无常前的沙滩外一直往这暗礁顺过去,真的有一条缓缓流动的溪流。 这条溪流不仅有稳定的水流,在水流的两边竟然也真真实实存在弯弯曲曲的河床。 细长得像一条鱼的暗礁却挡去了这条溪流的流向,溪流不得不拐个弯再顺着长礁石缓缓流向西南方向。 再往前面是什么状况,他就不敢再深入下去了,一者路途太遥远,二者水太深压力太大,两者都会让他感到不安全。 路太远他怕自己游不回来,水深压力大他怕自己的肺承受不住,这些都是很危险的事。 黑仔立在暗礁尖尖上想着尖尖的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汪洋一片的大海底下,竟然另外存在一个独立的世界。 难道就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就没有记忆,所以他那猛然一跳,坠入这个水底世界之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因此就被黑老头救到这里来了,与我已往的世界一刀两断了?那可不行! 我还得回家!我要去看大哥大嫂,去慰问慰问我的父亲母亲,还有那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唉,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太想念他们了!可通往这种思念的桥在哪里呢? 黑仔这尖尖的心事还没想几分钟,就不得不停止,因为毫无着落的空寂飘荡得让他受不了! 何况是站在四面被水包围唯我独树一帜的动荡感,让本来就飘忽的思念来得更加虚幻不定。 他为了加强这种思虑的真实感潜入水底伸展四肢,任由溪流的水流把他从鲨鱼的头部送到鱼的尾部。 这样他就可以重温一下渐渐远去的故乡感觉,哪怕一分钟也好,何况他能拥有五分钟的温暖。 这样能让他的心境更平和情绪更稳定意志更坚定。 能让既来之则安之的心境平和,就能让孤寂躁动的情绪趋于稳定,自然就会让架桥通往海天一线的意志变得无比坚定。 他家乡的溪流细小繁杂到都有,就像人体皮肤的毛细血管,滋润着漫山毛发一样的植被。 可在这,溪水在漫天水没的海水底下,能想象成什么呢?黑仔不知道,所以他跟它们很陌生。 而这溪流两旁的河床虽然很熟悉,却要变成鱼才能亲近得像是回到了家乡。 这让他很难受,很绝望!可又无能为力!他只有消磨时间来达到消磨自己精力的目的。 其实他真正不敢确定的事,就是等他拿到身份证明材料回家时,家还是他原来的家吗? 他不敢确定,因为他没经历过。 黑仔顺着黑黑的鲨鱼那细长的躯体黑黑地往下游飘去,双手拢在胸前,只有彰显自己没有睡着时,才抖动一两下鸭掌。 他突然多么渴望有那么一盏明灯能指引出他回家的路,他是多么渴望回到故乡的温暖怀抱里去。 他这么一渴望,便感觉全身都在哆嗦,浑身突然冷到不行,让他实在受不了。 黑仔只好加快鸭掌的抖动浮出水面来晒太阳,可太阳在哪呢,怎么不见了踪影?他好像一下就失去了准绳,无从判断。 四下盼顾之下,他猛然发现了吊死鬼永远眨巴的眼睛,才似乎领会了吊死鬼存在的意义! 他赶紧回游上岸,倒躺在他的沙炕里晒着心中的太阳,望着吊死鬼说,“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怪不得黑老头一天到晚守着你,竟然是做这种事!好,我顶一个!” 黑仔竟然真的用脚使劲一顶,却“轰隆”一家伙把自己顶得睡着了!这可真是个奇葩,奇葩得连睡觉都那么奇葩! 不过今天他没能睡得像往常那么尽兴,因为今天的潮汐也很奇葩,早早地涨起来赫然把黑仔的头没在了水中! 黑仔翻身爬起来理了理越来越长正滴着水的头发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好像一家伙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心中所想的事就更是想不起来了,独独张望吊死鬼的那个眼神就格外不同了。 他到吊脚楼摸了点吃的,感觉身上有了一点回暖的迹象,才明白原来是肚子饿了的缘故。 他嘴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回想,回想起他拿鸭掌的时候还有几样东西没拿,他又来到通道的尽头在那个箱子里乱翻。 他翻出来一个钢瓶和一条气管,费了好大劲才想起他曾在电视里见过这东西,应该是潜水用的。 可这东西怎么用呢?黑仔蹲在箱子边想了很久琢磨了很久,好像琢磨出了一些门道,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就在他拎着钢瓶要离开时,他发现有一本画册被风吹开了,里面正好有一个人背着这玩意儿在水底下游动着。 黑仔便放下钢瓶,仔细翻看这本画册,看完之后终于明白这钢瓶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又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为什么我昨天没有发现这本画册呢?” 第一章·第七节(四) 潜水吧潜水(34.大海里有山谷) 黑仔看完画册,也记住了怎样使用钢瓶的所有要领,潜水已不会再存在什么障碍了,只是心中的疑问却多了起来。 “为什么我每次都能找到我急需的东西呢?”黑仔没有找到答案,也不可能让他轻易找到答案。 他抬头望了望吊死鬼的上面,心里暗骂了一句,“你个老东西!”然后哑然失笑,拎着东西出门。 直到这个时候,黑仔才知道这整套设备称其谓“水肺”,那个所谓的鸭掌叫“脚蹼”,那眼镜叫“面镜”。 当然有一些其它方面的专用术语和关键技巧,为了让自己更熟练地掌握运用这些技巧,黑仔要先好好实践一下。 按今天不怎么来劲的心情,黑仔本不打算再下水了,因为他有新的好奇要满足,他忍不住马上就要去体味一下新奇。 下水之前,他先默记一下刚才看到的一些关键数据和要领,自认为准确无误之后再下水。 刚开始他还没体验到什么特别的感受,根据自己的呼吸习惯和现有水压情况,调节压缩空气的阀门直到自己能适应。 再有就是呼气管和呼气器的无障碍呼吸,以及自然舒适地应对各种意外等等细节,都一丝不苟地练习。 经过几次调整,终于毫无障碍地可以自由放飞了,不对!应该换成遨游才对!哎,管它什么词,是那意思就行了。 黑仔再次循着小溪溪流沿着鲨鱼型暗礁一路飘游下去,这感觉犹如手扶拖拉机换上超级动车,感觉帅呆了! 除了不用频繁冒出水面呼吸之外,真的可以像鱼那样悠然自得地享受存在。 黑仔双手并在大腿两边只用两只脚扑动脚蹼,很轻松地就回到了那条老人暖鱼消失的地方。 黑仔现在已经知道那鱼跟老人暖毫无关系,那只不过是石斑鱼的一种。 而且这种鱼还不能用手去抓,否则会遭到鱼的攻击甚至被它咬伤。 他为了不惊动色彩斑斓的鱼群,多观察一些他以前没见过的鱼种,尽量少晃动脚蹼,只是随波逐流。 这个时候的黑仔已经不用担心水流会把他流得太远,因为他已经知道水不深的溪流,水流也很小,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实在是被眼前各种各样不断变换的色彩和物种惊呆了,不知不觉就会很容易忘了时间。 溪流如他预期的那样没将他带入危险地带,可是他还是错估形势了,溪流把他流到了一个灰蒙蒙的山谷之中。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又睡着了,竟然一脚踏进了睡梦中的故乡,这可就不得了! 他正承受着半个大气压的重压,在水底下睡着了,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黑仔擦了擦眼睛,可眼睛被面镜护着擦不着,他这才意识到他没到睡着的地步,眼前的景象也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存在。 只是由于光线的渐渐变暗,自己没有察觉到,把一个像山谷的地方错觉成了故乡那个山谷。 这个山谷里虽然有像稻田、土地、水坝之类的东西,但终究没有房屋和绿色植被等等那些人类所特有的存在物。 即使是这样还是让黑仔惊叹不已!他想尽情消费掉这种惊叹,只是阳光不太乐意,黑仔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黑仔浮出水面还是吓了一跳,水流什么时候竟然把他送回到了离自己那个码头不远的地方! 难道这水流是个回漩涡?有点意思,他还想探个究竟,可是夕阳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早已远远地西去了。 只留下一个长长的尾巴刚好能够让他朦朦胧胧地回他自己港口的时刻,一切惊喜就只能留给明天了。 黑仔游回码头上岸就差不多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当然拔高的浪涛尾随着黑仔的脚步,想挽留住黑仔也已经晚了。 他拎着收拾好的水肺趴进了吊脚楼,再次亲密接触的一切也一同留给明天吧。 黑仔放下一切,双眼直接面对黑老头扑闪的目光。 嘿嘿,黑仔没让黑老头从他眼睛里发现任何东西,黑老头只好大失所望地上白无常的头顶里去了。 黑仔得意地笑了笑,自去吃自己的晚餐,然后半躺在沙炕里,望着总是那么迷雾重重的大海深处。 这厚重的迷雾里面到底有多少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呢?黑仔今天似乎对外在的大海没怎么投注太多注意力。 即便是想投注一些注意力,可也因为夕阳已经走进了昨天的记忆里,一切就不得不不了了之了。 于是黑仔只能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移聚到了自己的内心,想他迫切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暗流为什么就会把他流放到了将来有可能属于自己的码头里去了呢? 他左也想右也想,前也想后也想,总逃不出一个结果,那就是这一切可能都是那个古怪的鲨鱼形状捣出来的鬼。 黑仔能清晰地感受到海底那条溪流,来自小岛北面那一大片浅浅扎脚的礁石附近,但被黑、白无常骑着的鱼头挡住了。 只是这鱼头被黑、白无常压得一头扎在沙堆里,溪流就越过鱼头由北向东转向正南,却又被鲨鱼头部顶住并分流。 一小部分由八字入口进入码头,大部分水流则顺着鲨鱼斜斜的细长身躯转向西南。 由于鲨鱼尾巴后面是一大片开阔地,溪流就由开阔地流向地势低凹的码头前方,回旋了一圈后再流向西南方向。 也就是说码头的西南方向是最深水的地方,那里应该就是上岸回家的方向,上次那条供给船走的就是这个方向。 黑仔深深记着了那个方向,应该不会错,只是在这么个像一只耳朵似的地形里,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黑仔想不明白,按道理说,那个像鲨鱼似的耳垂暗礁应该炸掉才是,可事实上没有,这里面有什么特别讲究么? 别的东西黑仔是没想明白,但有一件事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这只斜斜沉入水底的耳朵有一个劈浪的功能。 这只耳朵能将来自南面或者东南面的浪涛,沿着耳缘向耳朵顶上那露出水面的方向上扑,却又能恰好避过黑、白无常。 这还真的是很讲究,也就解释了那次超级台风刮起的浪头为什么总是追着他黑仔扑打的原因。 因为黑、白无常前面的沙滩,刚好挡在黑、白无常的正前方,正好承受着来自南面顺势而上的浪头。 而黑仔稀里糊涂又恰好挡在浪头冲刷出来的沙滩上,不扑打他又去扑打谁? 黑仔想到这大为感叹,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大的学问!不过他立马想到:不行,我得马上搬家! 第一章·第七节(五) 潜水吧潜水(35.找到一条破船) 薄膜竟然就在脚下! 这一切似乎突然间变得无比单调了起来,孤独无望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这种突然爆发的亘古定律一下子凸显在黑仔身上,却又看不出什么门道出来。 黑老头拿着望远镜在蹲守吊死鬼的眼睛里,定定地注视着隐身于灰蒙蒙晨雾中的黑仔时这样想。 他实在弄不明白,黑仔这么静悄悄忙碌在看不见的黎明深处,到底想表达一种什么样的诉求? 他看了他很久也观察了他很久,可黑老头觉得自己越看越糊涂,越观察越模糊! 他只能期望时间能给他流逝个清楚明白,其它的,就都由着他去吧! 黑老头便放下望远镜,牵挂又不牵挂地去做他自己的事情了,这才是正途。 只留下黑仔一个人,在灰蒙蒙的海天一线之间,“唏唿唏唿”吹着波浪翻滚着白沙,他垒积着他的码头工程。 太阳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他就停止了码头工程,这个pose已经千篇一律地构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正因为形成了一种千篇一律的行为模式,也就彰显出了他的孤独与坚持。 他似乎在用这种千篇一律的孤独和坚持在折磨着自己,不,在折磨着自己的孤独和痛苦。 这种痛苦有昨天的也有今天的,但要不要包括明天的,他就绝不匆忙断言,他总说明天的事要等明天再说。 他力图做好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果要问他这样折磨着自己的痛苦自己难受不难受。 他会把故乡的老牛牵出来游走黄昏,呻吟着和老牛哞叫一样的哞叫,来回答要他回答的一切。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哞叫和老牛的那种哞叫,有没有区别,他又说不出来,因为他找不到他曾经记得言辞。 他不是没读过书,也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他无意间把言词一起送给了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总在梦里出现的那个女孩。 他曾经觉得这样做还不够,还把从郝爷爷那学来的经典词汇以及从大哥大嫂那受授而来的好词妙句,都一并送给了她。 不光如此,还全然依着她的要求,亲自把她送到了城里,让她去城里运用体会这些词汇。 他自己则微笑着踏着黄昏的金光,回到故乡的山谷,继续哞叫他自己无言的词汇。 当他听到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梦中女孩说,她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声不吭地牵着老牛孤独地出门。 他把山谷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块石头每一滴水每一个人,都哞叫了一个遍,消耗了他多少时间他已全然不在乎。 一个纯粹意外的晨练之后,依着大哥的呼唤哞叫着转出了山谷,仅仅因为大哥的呼唤最终盖过一切,他就来到了这里。 虽然现在他已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的这里,但阻断孤独、坚持的焊点,又因为千遍一律的折磨被磨得忘掉了。 于是黑仔又回到了他久别的山谷,他不曾打算想起的一切却又因为坚持再一次慢慢重现在了此刻的黄昏之中! 自黑仔吃过早饭之后一直到现在这个黄昏苍茫时刻,他几乎都是在眼前这个码头范畴中的新发现的山谷里转悠。 转得他晕晕乎乎地以为,他离故乡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直到他要上岸来给气瓶加压,才不得不又真实地回到水中 等他自以为只剩下最后一寸海域要牢记在心时,黄昏已迫不及待地与他不期而遇。 他只得牵着自己身后那个模模糊糊的牛的身影,慢悠悠往自己的码头上无声地哞去。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比黑仔大很多的一团黑影,怎么会挡在他走向归途的路上,他实在觉得很奇怪。 他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山谷里转悠了差不多一天,都没发现这么个古怪,临了临了还要搞怪一下? 黑仔像一只大石斑一样,沿着黑色怪物四周啄嘬探嗅了一圈,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看这样子倒像是一条船。 可是船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石头”呢?就算是一艘船怎么会倒扣卧在这慢慢变成石头呢? 弄得跟个鬼怪礁石似的,光溜黑秋秋的尽吓人! 船?这个神乎其技的词狠狠地雷了一下黑仔的神经,这不是通向未来的活桥吗?怎么会卧在这,被人抛弃了? 啊,这可是应验他的意愿,从海水中变出来的宝贝,我得想办法弄回去放到我的码头上,随时准备出发,回家! 这让黑仔无比地兴奋,兴奋的眸子里尽是故乡黄昏闪烁的光芒! 兴奋之际急切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他要怎样把它弄出去! 黑仔用手在船边上掏了个洞,然后把手伸进去试着抬了一两下,船却纹丝不动。 于是黑仔把洞扩大,双脚大马军刀似的站稳立定,使出吃奶的力气猛然一抬,眼珠子都快蹩爆出来了,还是纹丝不动! 没道理呀,怎么会这样呢? 黑仔围绕着船的四周,再摸摸索索了一圈,发现船被石头一样的东西固定死了,他用手掏了半天,很多地方都掏不动。 这可怎么办?他不能让刚燃起的回家渴望就这么死死地被这破船扣死在这海水底下吧! 他电光火石般想到了让他刻骨铭心的绳子,用绳子应该能把它拖回去,至于到底要怎么个拖法,找到绳子再说。 黑仔踢踢踏踏破着浪拎着气瓶一瘸一拐往沙滩上蹭回,他把气瓶靠在黑无常吊脚楼的门边,到床底下摸出那捆绳子。 只是绳子太短,他又找了两捆接在一起,好像还不够,这就有点麻烦了。 黑仔把整个通道都找了个遍,还是没再找到任何绳子,倒是找到一卷细细的钢丝绳,还有一个绞机。 这东西黑仔倒是不陌生,那是给汽车篷布加固或者给货物打包绞紧包带用的。 能用这东西来绞,还怕那船不动? 黑仔来来回回在水里淌着,先是把绳子绞在反扣的船身上,然后把绳子扣结在钢索上。 然后把钢索套入绞机里,而绞机里的那段钢索要挂在哪里呢? 黑仔想是想挂在吊脚楼的脚上,但又担心船没绞起来,倒是把吊脚楼绞入水中,他可赔不起! 最后寻来找去,离吊脚楼不远的地方找到一个有凹槽的岩柱,把钢索缠绕在上面。 架势弄好之后,先把绳子紧了紧,再去水底下查看状况,只是距离太远,绳子伸缩度太大,他要不停地来回穿梭。 等到绳子终于崩紧了,绞机里的钢索又绞到了极限,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可怎么办好呢? 黑仔正愁无法可施的时候,他自己却又偏偏被什么东西绞住了脚,“砰”的一声摔倒了水里面。 等他气急败坏地把绞翻他的东西捞起来一看,这不正是他找得上天入地的薄膜吗? 第一章·第八节(一) 海竿海钓(36.弃船翻新翻出钓鱼竿) 直到眼下这一秒钟,黑仔才真正领会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是这个意思。 上天入地都要找到的东西,结果钻云入海都没找到,等他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如何把船拖上岸的时候,它出现了。 它要出现就出现呗,黑仔已不强迫它,它又狭枪带炮地轰得黑仔人仰马翻,以报复黑仔的没眼力劲。 黑仔全然不在意这些,欣喜若狂地卷起长长的薄膜,再把它稳稳地放在吊脚楼里,又全力去搞那沉入水底的船。 黑仔把绞机绞得满满的,就再也绞不动了,他潜到船边去查看情况,船扣在原地还是个纹丝不动的情形!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黑仔围绕船的四周游一圈尽量多掏些个洞洞,尽量减少那岩石一样的东西对船的吸附力。 因为此刻他没使用水肺,没待多久就回到绞机旁边,准备放开绞机拉紧钢索再绞,可刚摸到绞把卡销又改变主意。 黑仔先来到绷得紧紧的绳子中间位置,猛然吊到绳子上一阵晃悠,然后趴在绳子上,竟然荡起了秋千! 只是他这个秋千呀,荡得实在不怎么雅观,简直就像一只蜗趴在绳子上的落水狗! 这个时候的黑仔可不会去管那么多,他只有一个心思,把船翻个个。 他先是吊着不停地摇晃,然后就踩在吊松了的绳子上面,借助水的浮力保持平衡,一直动荡地把绳子踩到水底。 这才又潜到船边上去查看情况,而这次他发现船好像翘动出了一条缝,只不过方向好像有点不对头。 船应该往沙滩方向翘才对,而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 靠近沙滩总不会错的,但临近沙滩的这一面掀翘了起来,如果船翻起身就变得离沙滩远了。 当然,船现在只是翘动了一下,真要往远的方向翻过去是不可能的,因为绳子卡绑住了。 现在拉得船往相反的方向翘,那肯定是黑仔的绳子没有绑到位。 鉴于这个原因,黑仔趁绳子松动之际,把绳结往外挪挪,最后把绳结扣死在离沙滩码头最远方向的那个船边上。 黑仔把绳子锁紧扣好之后,再回到绞机边上。 他先把绞机松开,将钢索拉到最紧,扳动卡销卡死把手,然后才慢慢地扳动绞机把手,绞动钢索。 等到钢索再一次绞满绞机轴,黑仔才去检查绞动的效果。 这个时候的船已经被绞得翘起大半个船身的位置了,但如何巩固现有的成果呢? 黑仔还没来得及想,他只想到后面剩下的事,那就是尽快让船扳正。 因为只要把船扳正了,他就可以借助水的浮力,很轻松地把船拖到岸边。 船到了岸边,因为距离近了,黑仔很容易想到办法把船绞离水面,到那时,一切就基本上是大功告成了。 现在的问题是船既然已经翘起来一大半,但毕竟还没有扳正,要想什么办法完成这最后一哆嗦呢? 继续吊在绳子上荡秋千,却也只能让翘起的弧度增大一些,仍然翻不过来,功夫基本上等于没做。 现在翘起的高度已经有了一个人的高度,如果靠黑仔一个人去扛,也许能把船翻过来。 可万一扛不住呢,那不就把黑仔扣在船壳子里面变成死王八了? 绝对不能去冒这样的险,除此之外的办法又是什么呢?黑仔在绞机旁急得来来回回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放开绞机重新绞过一次,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也不能让这最后一哆嗦卡在这,让黑仔上下不得吧? 黑仔又只好到吊脚楼里去寻找解决这最后一哆嗦的最佳方案,可找来找去只能找到饭桌旁的一条长板凳。 于是黑仔便把它拖到船边撑在船缘中间,再回头留有余地地放开绞机,拉紧钢索之后再绞。 如果绞到绳索突然一家伙全部松软下来而山谷里有一阵巨大密集的水泡冒出,就说明大功告成了。 黑仔乘机赶紧把板凳抄出来,不然水泡消失,板凳也会跟着消失的。 等黑仔把板凳放回吊脚楼,才来想办法把船拖上岸。 船既然已经翻过来了,再用绞机去绞就太慢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加快速度呢? 黑仔把大大小小能找到的泡沫全找来,用网兜兜住四个大捆,分别扣在船的四周,让船半浮起来。 这样黑仔就可以解开捆绑的绳索,穿在船头或者船尾上,到底是船头还是船尾,他没分清楚,反正扣一头就行。 黑仔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卸下绞机,直接把绳子背在背上缓缓用力。 一开始黑仔拖不动它,但极力挣动一下之后,就轻松了。 缓缓地船终于靠岸了,那一船的水让他花了不少时间来舀,不过每舀出一点,船便浮起一分。 舀到满世界金黄时,船已被黑仔完整地绞拖到了沙滩上。 直到这时他才仔细分辨出来,这是一条木船,而且是渔民用来打渔的木船,也就是说他可能要做一段时间的渔民了。 不过在做渔民之前,先得好好清理一下,很多石头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小螺小贝要一一刮掉。 不过天已经太黑了,那些就留给明天去完成吧,现在他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些个东西怎么用。 这些东西很多,有油漆、腻子粉、刮角器等等,都是油漆工所必需的东西,黑老头这是准备让他去做油漆工。 好在这个不难,因为他做过那么一两回油漆工,所以这些也都留给明天再说吧。 黑仔同时翻出来的还有几个竹竿一样的东西,不过它们是可以伸长缩短的,黑老头说这些是钓鱼竿,叫什么海杆。 这就让黑仔有点摸不着高低深浅了。 在海里面钓鱼的鱼竿就叫海杆,提在手里钓鱼的鱼竿的就叫手竿,那我家乡用竹子做的又叫什么杆呢? 看样子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奥妙,也只能把它归入明天的日事议程了,那就明天再说咯。 看着这些没经过实践的器物,黑仔的眼里尽是梦幻的目光,就像那天上的星星,因为无法实践就只能无限美好。 黑仔觉得摸到这些东西的感觉,就像他躺在沙炕里望星星的感觉,唯一的不同就是距离。 也许明天经过实践之后,这些用手摸过的东西就不再是星星了,只能用目光触摸的东西那才永远都是星星。 世事万物不能每一件事都由星星变成经验,否则天上就没有星星了,那这世界会有多无聊呀! 黑仔抱着鱼竿胡思乱想,枕着沙滩哗哗啦啦踏入梦乡,嘴里却念叨着,甚至是大声唱道: “我们去看大海咯,我们要去看大海!” 可我估计他拿着鱼竿正在问他大哥,这鱼竿怎么使用呢?甚至乎他正和他大哥一起在他家乡的大海里钓鱼呢! 是真是假,等明天黑仔醒来,问问他就知道。 第一章·第八节(二) 海竿海钓(37.油漆工学钓鱼) 黑仔做完晨练之后,就把昨天还没来得及铺展的薄膜,赶紧在有水渗透的沙滩上铺展好。 薯苗苗已经渴了好几天了,虽然用过一些黑老头遗留下来的淡水,但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如果这些植物再不补充水分,就真的要冒火变炭了,那他的汗水就真的只能提炼成盐了。 只是这种盐可不比海盐,海盐加精后可以吃,而这种汗颜(汗盐或者旱盐)怎么加精都跟吃搭不上架。 黑仔吃过早饭后,就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怎样把木船的里里外外清理干净上面了。 为了不让太阳把在水里浸泡得太久的船暴晒得开裂,黑仔先给船补了些铁钉之后,再上一遍桐油腻子灰。 上完腻子灰之后,再仔细加些木板条补足铁钉,修补破损的地方,再上一遍腻子灰,然后才架在沙滩上暴晒。 这样既可以把木纹里的水分,通过没有上底子灰的一面蒸发出来,也可以预防船体被暴晒得开裂。 做好这些事之后,黑仔就摸出那个叫海杆的鱼杆来钓鱼,他在家是不用这种鱼竿来钓鱼的。 他们老家都是用一种很柔软的小竹子来做钓鱼竿,山上多得是这种又细又长而柔性韧性又特别强的小竹子。 经过千挑万选挑选出来的竹子,把它砍下来之后倒削竹节,然后用蜡烛炙烤竹节。 这样做即可以把竹节调直,也可以增强竹节的韧性,还能添加黑色条纹,使其美轮美奂。 然后在把手位置安上绞线轮,再用回形别扣做几个导线圈,每隔一定的距离固定一个,一个鱼竿就做成了。 这种鱼竿叫什么杆呢?不知道!要不,就直观地叫轮杆吧,装上线坠鱼钩就可以开钓了。 那种感觉很飘逸,如果有鱼上钩,那种动与静、生与死的博弈感觉,真的很爽,可惜早已成为了过去。 现在这些东西怎么用呢? 绞线轮那么小而鱼线又那么粗,铅坠那么大那么沉那要配多大的鱼漂才浮得起来呀?可黑老头又没给我鱼漂呀! 最可恼的是这鱼钩,又粗又大不说还绑得跟一串葡萄似的一大串,这鱼可怎么钓呢? 大哥带朋友来钓鱼玩的时候,可没见那个人用过这么些玩意儿,鱼竿上还要夹个铃铛,就不怕惊着鱼把鱼吓跑了? 哎呀,怎么都好,试试吧! 等待是个无法精准核算的数据,希望它不是黑老头提供给我的这些鱼饵。 这像粉一样的鱼饵又怎么挂到这么大的鱼钩上去呢,既没听说过更没看见过,想问黑老头又怕他嗤笑。 不去实践这不搭调的东西,就只能下水摸虾捉蟹了,现在再玩那些小儿科,就有点不适时宜了。 适宜的事正在迫切地等待着破船的最终修复,希望能早日顺利扬帆出港,但愿老天能多给些时日不打台风暴雨才行。 这老天的事又不是我的手脚,能受我的控制!黑仔拎着杆钓鱼竿,边想边歪歪扭扭来到沙滩上,准备研究钓鱼之法。 而所谓钓鱼不就是用鱼饵伪装在鱼钩上,等鱼来咬鱼饵却误脱了鱼构,而产生的受制受死的举动吗? 要把这粉状的饵料伪装在鱼钩上,那就得先把这些饵料揉成一团,再一点一点弄到鱼钩上。 搞定鱼饵之后那就是如何把这饵料投放到一定的区域,期待愿意上钩的鱼儿上钩。 这就是所谓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具体运用吧,那这样的话,黑仔就要先学会如何把鱼饵和钩都放到预定区域。 可是这投放鱼饵,似乎有太多的讲究。 也就因为有太多的讲究,黑仔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讲究哪一种,最后讲究来讲究去就讲究成了最荒唐的那一种。 黑仔把鱼竿一节一节抽出来之后,摇着绞线轮的把手放出一两米的线,然后就是一通乱甩。 甩来甩去它就只是一来一去在头顶四周瞎转悠,怎么都不往前面走抛,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黑仔刚感觉到有东西卡住鱼线了,结果又把自己卡住鱼钩了。 鱼钩卡住的方式也很特别,黑仔那条只剩下膝盖以上半截的牛仔裤,右裤管被鱼钩硬生生撕下来一条。 本来单单撕下来一条裤管,把黑仔的大腿露了出来,他是不会介意的,只是这鱼钩连成一串,有六枚之多。 六枚鱼钩竟然只有两枚放空,也就是说除了那撕扯着牛仔裤的那枚鱼钩之外,还有三枚都钩着东西。 三枚鱼钩分三个不同的方向钩着黑仔的右大腿后侧,要不是有牛仔裤的牺牲,黑仔的大腿便要活生生扯下三大块肉来。 即便有牛仔裤的保护,三枚鱼钩也深深扎入黑仔的大腿肌肉里面去了,痛得他龇牙咧嘴都不知道什么叫痛了。 鲜血直流是小事,关键是怎么把鱼钩取下来。 黑仔觉得钩扎在肉里还能顶得住,但要把鱼钩从肉里面拔出来,想想都让他哆嗦。 可即便是再哆嗦也得弄出来呀,总不至于要让钩尖断到肉里,引起炎症吧! 他虽然自小就到山里挖各种药材泡酒喝,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魄,可也不保证创口不发炎呀。 于是黑仔咬着牙闭上眼睛,将三枚鱼钩一枚一枚拔出来,只是鱼钩上的倒刺带着自己的肉跟自己示威,让他受不了。 好在还有一件事分散他的注意力,那就是牛仔布条上的鱼钩取不下来,这比剐自己的肉还难受。 他扯了半天都没扯下来,不免火起,将整个布条都扯下来,挂在鱼钩上飘飘荡荡。 他那大半截裤子也是飘飘荡荡的,笑话谁呢?黑仔都懒得去理会,可不理会也不行,因为创口胀胀地痛。 他知道这种胀痛不处理好是会真的发炎的,他只好再忍痛将每一个创口,使劲挤出血来,再到海水里泡! 这种滋味,想起来都让人哆嗦得起鸡皮疙瘩!黑仔痛切心扉地忍着! 这样还不够,还要挤出血来,一直到不再流血为止。 黑仔回到沙滩上继续鼓捣鱼竿,这次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当他摇动手把收线时,旋转的咕噜外有个半圆形的铁丝在跟着转。 他试着搬动那铁丝,“噗”的一下,铁丝一下就往外面扣,轮毂里的线“轰”的一下就弹起,散落一地。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黑仔一脸的高兴,可他又高兴不起来:这满沙滩的鱼线怎么办呢? 他试着把铁丝扳回,铁丝也很干脆,“噌”的一下弹回,他便慢慢摇动着把手收线。 可是好景不长,因为出线入线的反向刚好相反,这么冒冒然一收线,釜底抽薪一般,整堆线乱成了一团麻。 黑仔满脸愁容地看着这堆乱麻怔怔地想:这不正是我透明心思的真实写照吗? 第一章·第八节(三) 海竿海钓(38.钓个意外很纯粹) 一切都好像都不曾发生,海浪拥着海浪刷向沙滩,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黑仔好像第一次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虽然手里的活没停,仍在构筑着他的码头,可他却意识不到自己在干活。 他似乎游离在一种存在之外。 这不是件好事,会产生很多问题,什么孤僻症、抑郁症、自闭症等等之类的,都有可能。 黑仔很奇怪,他觉得他离以前的自己越来越远了,他要想办法缩短这种可怕的距离。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距离,但就是让他感到害怕,他要规避这种恐惧。 吃过早餐后,他第一次主动磨蹭在黑老头身边,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黑老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想他是不是得有些行动才行,不然星星也是会脱轨运行的。 计划早就在酝酿中,只是这个计划不太受黑老头控制,黑老头只好隐忍不发。 任何顽疾的治愈,都是需要猛药的,黑老头在心里盘算,而黑仔却在沙滩上破解那一团乱麻。 在此之前,黑仔找来砂纸,先把上过底灰的船打磨一遍,然后再上一次底灰。 桐油底灰很硬,打磨起来不轻松,只是黑仔无所谓。无所谓硬无所谓软,只要尽快成型就好。 上完这次底灰,就要把船翻过来上灰了,今天下午一次明天上午一次,那么明天下午就可以上一遍底漆了。 登船弄好了,嘿嘿!黑仔也隐忍着不说话,暗暗和黑老头对峙着,彼此较着劲呢? 他们在较什么劲呀?可谁知道呢! 只见黑仔搁下腻子灰刮刀,拿着那个用胶质袋装好的那团乱麻一样的鱼线,坐在沙滩上慢慢排解着。 可是面对着繁复的大结小结映衬在心里,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心有千千结呀! 心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去解呢?黑仔还不知道,这要等这个鱼线之结解开之后才知道。 黑仔顺着线头一路往回索,把所有症结锁在一起的大结就是,鱼线是顺着出却是反着收,形成了一个釜底抽薪的态势。 大大小小的圈圈把先出的圈圈压在底下,一抽底下那个圈圈,上面所有的圈圈就有如洗牌全被抽动。 错动的圈圈错动成一个个活扣,随随便便抽动哪个圈圈都能锁住套在自己圈圈里的圈圈。 何况是抽动最先释出的圈圈,一收起这个圈圈,压在这个圈圈里的所有圈圈就全被锁住了。 黑仔只有解开这个活扣,把其他的圈圈释放出来,再收掉那个圈圈,一个结就解开了,于是开始第二个第三个。 黑仔耐心地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把所有的结解开,顺利地把线全部收回,可是心中的结呢? 那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呀,症结的关键就是那船呐,船的最终成型扬帆出港,已经看得见摸得着了。 不像前一段时间那么虚无得那么不靠谱,再努力一段时日就一定行得,黑仔对此并不是太着急。 黑仔着急的可能还是那个让他郁闷的命题,那就是他怎么就一点记忆都没有就到了这里,他怎么能这样呢? 黑仔一面把线收绞完,一面看着那些粉一样的鱼饵,看这意思是要和面呀,对,就是这个词,和面! 要和好这面还得回吊脚楼去找个碗,用这碗一弄才发现应该用盆,由此看来这钓鱼的成本也太高了。 好在这只是些豆饼花生枯之类的,否则还真承受不起。 将这些和好之后,就要往钩上挂,可这些又怎么挂得住呢?黑仔只好将饵料捏成一团,将鱼钩包在里面。 怎么将这包着鱼钩的饵料甩到远处去呢?黑仔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已经重新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他已经有了经验,先把绞线圈外那铁丝翻开,再把鱼线捏在鱼竿上,反过后背尽最大力气甩出去。 “呼呼”之声不断,片刻之后才听得远处“嘭”的一声响,饵料落到了远处,虽不是自己希望落去的落点,但毕竟甩出去了。 料是甩出去了,但鱼竿又怎么固定呢?黑仔把那个两个脚的铁件研究了老半天才插对,把鱼竿搁在了上面总算完事。 黑仔再把线收收紧安上小铃铛,鱼竿就算放置好了,可接下来黑仔又觉得无事可干,便去折腾船了。 黑仔摸了摸腻子灰硬梆梆的,就拿上砂纸慢慢打磨,这是油漆工里最苦的差事,也需要消耗很多工时。 他乒乒乓乓一边把太厚桐灰的铲掉,又要一边把遗漏的或者凹陷太大的地方再补一遍,搞得满头大汗时铃铛响了一下。 呃,真有鱼上钩?黑仔跑过去一扯鱼竿,嘿嘿,竟然扯不动!有这么大的鱼? 黑仔左扯右拽都是不动,可又不像是有鱼在钩上的样子,他尝试过鱼上钩的滋味,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的手感。 现在却一点动感都没有,那就一定是挂钩了。 如果是挂钩,黑仔就得下水,要不然就是拽断线或者把钩拉直,反正那种方式都不妙。 可为什么会挂钩呢?黑仔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摸着线下水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沙滩的正前方怎么会挂钩了?黑老头不是说只要铃响就会有鱼,有鱼还会挂钩? 这个孤岛古怪多,海陆空里尽是货(祸),傻儿燕子要想活,就看鱼儿错不错,唉! 黑仔拽着鱼线往水下潜,还没等他潜到水底看清楚,鱼钩一下就脱掉了,黑仔将鱼钩拽在手里又有话说: 世上古怪何其多,就数今天特别多,钓个鱼儿钩挂着,你想去看它会躲。 黑仔回到岸上检查了一下鱼钩的受损情况,除了灯笼里那个最长的鱼钩一点磨损外,其它的一切完好。 检查完鱼钩,黑仔又检查鱼饵,鱼饵的粘性也不够,何止不够,简直没有,只好再加一点沾粉。 除了粘性没有外,可能干湿度也成问题,有可能是鱼饵和得太稀才导致鱼饵下水就被雾化掉了。 雾化的饵虽然诱到了鱼,可鱼儿一碰饵料就全散开了,把鱼儿高兴得在那摇头摆尾,触动鱼钩又能奈何谁? 除了惊动黑仔空欢喜一场之外,还得让他下水再做一回鱼,别的就是一拍两散。 黑仔一边狠劲的揉搓着饵料一边心中念念有词,不着急,先让你这狡猾的鱼儿得意一会再说,就有你哭不出来的时候! 一切又重新准备好了之后,黑仔把鱼钩甩到了黑仔码头的远处,这才是他认为最理想的地方。 他很满意地又去弄弄船儿,可没弄多久,鱼儿铃铛又响了,黑仔想,这次不会再被鱼儿放鸽子了吧? 黑仔用力一拽,线上有货的感觉不轻,便加快绞线的速度,临上岸时猛力一甩,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被甩上了岸。 可钓上来的竟然是一只鞋!黑仔自问:我不记得我曾将鞋落在水里了呀? 第一章·第八节(四) 海竿海钓(39.我钓起的蹉跎岁月) 看这阴霾郁闷的天,肯定又要有大的变故,黑仔刚做完晨练后,这样提醒自己。 他匆匆吃了些东西就赶紧给船上一遍底漆,只是这不堪重负的天空,似乎把所有压力都释放给了黑仔。 黑仔大汗淋漓在恶毒的太阳底下,超负荷地鏖战,堪堪刷完第一遍底漆,天又阴沉着脸发着莫名其妙的脾气。 黑仔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毫无意识地擦了把汗,用四个泡沫网兜垫在沙滩上,再去翻船。 他想把船翻在泡沫上再清除干净船体里面的杂质,可他试了单靠他一个人是翻不动的。 黑仔只好依样画瓢,用绞机把船壳拉翻在泡沫上,才匆忙一番刮蹭打磨,叮叮当当敲打修补过后,最后上桐油腻子灰。 一气搞完这些之后,才舒了口气,黑仔下水泡了一会儿海水,等腾腾燃烧的烈焰平息后,才想着鱼钩钓鱼。 老天见黑仔都懒得搭理它,它也只有一半脸儿红一半脸儿黑,僵在半空中纹丝不动。 黑仔游出水面后水淋淋地走进吊脚楼,将黑老头仅有的四个鱼竿全部搬出来。 然后用一个小盆装了满满一盆鱼饵饲料粉出来,来到他那天追逐石斑鱼的地方,似乎有大干一场的气势。 他一面和着饲料一面在沙滩上来来回回走着,力图准确地回忆起那天将鱼追丢的地方。 他不信他钓不着它,不信。 黑仔将饲料揉了一遍又一遍,揉到自认为粘性柔软度都已经很好了之后,再一个杆一个杆上一个杆一个杆甩出去。 四个杆基本都甩在他想要甩到的区域,这让他很高兴,没想到他的技术进步这么快,为此付出的代价一定会有所回报。 不过他最想要得到的回报就是那条石斑,他实在想弄明白它与老人暖到底有什么不同。 外形都差不多的鱼,为什么所谓的石斑鱼怎么就能长那么大,而老人暖就只能十分难看地长那么小。 都是一生的时间,一样的三百五十六天,长肉的差距怎么就能有这么大呢?这是不是老人暖就要被淘汰了呢? 这是个很残酷的问题,我黑仔可讨论不过来,可它又怎么会总是在困扰我呢?这也是一个不好的现象。 不想问又回避不了,怎么办?胡乱凑合着瞎想想呗,可这样一旦形成一定的观念,会不会对自己的行动造成障碍呢? 这个谁知道呢?看不见摸不着的问题怎么回答?这样的题目能不能也像钓鱼一样等把它钓出来之后再问呢? 唉,那就等钓着了再说吧!可怎么才能知道我已经钓着它了呢?这种问题呀,真不经想,一想就能想出很多问题来。 说真的,真想大哥、大嫂他们!我实在是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们! 他们还好吧?他们肯定很好,只是他们能知道的问题,为什么我就怎么都不知道呢?又没人不让我知道呀! 难道只是因为我读得书少,所以我知道的问题就少!可我为什么就把书读少呢,我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么? 唉,我跟他们呀,是一样的人同时又不是一样的人。 可最终我只剩下跟他们不一样了,可我为什么就跟他们不一样呢?莫非这就是老人暖与石斑鱼不同的地方? 黑仔朦朦胧胧地觉得,这个问题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很绕人,绕得他根本说不清楚。 他好像第一次触及到这样的问题,只能一触及就撇开了,他怕想得头痛,他似乎有过这样的经历。 就在他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个铃铛在响。 黑仔跑到那排鱼竿前面重新确定是哪个鱼竿在响之后才去拽那鱼竿,可一拽之下发现这鱼线之下实在不太好拽动。 左扯右拽之下,线下开始有点松动,只是不太像是有鱼上钩的样子,这就让黑仔很有点气馁。 不管是什么,也只有先弄上来再说,在水下总是奈何不了鱼儿们的,只能先由得它们去张狂一下再说。 黑仔是不会相信他会掌控不了这些鱼儿的,只要它们会不停地咬钩就成,他就会有得手的那一刻。 就算它们狡猾得跟狐狸一样,总有百密一疏找死的时候,再怎么说,他黑仔也是堂堂大山里走出来的猎人。 别看他现在沦落到被鱼耍弄的地步,他会让耍弄他的鱼儿付出代价的,不过现在得赶紧把这玩意儿弄上来再说。 线上的东西很重,也有点漂浮,但百分百能确定线下的鱼钩上钩着的不是鱼。 黑仔既要用力把那东西慢慢拖上岸,又不能伤着了线呀钩的,只能耐心地一遍拖一遍绞线。 这东西重得有点奇怪,先是重得根本拖不动,等线拖到快要伸长得马上就要崩断的时候,才慢慢开始松动。 等可以慢慢绞动绞线器时,这东西似乎就变得越来越轻了,黑仔才不停地加速绞线,临近水面猛将鱼杆往身后一甩。 一个白色中间混和五颜六色的东西被黑仔甩上了岸,黑仔走上去打开一看,哎呀,钓上来的竟然是一张胶质的宣传画! 这就让黑仔实在弄不明白,他在水底摸索巡查时,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些古怪的东西呢? 难道鱼都是躲在这些东西中间?它们什么意思呀?钓着我去帮它们搞卫生,而我又怎么发现不了这些东西呢? 这些被什么东西盖住了? 黑仔实在忍不住好奇,翻过这张满脸微笑的美女宣传画,上面还残留很多像贝壳一样的石质性(钙化)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东西在水里待很长时间了,可怎么就偏偏让我钓着了呢? 唉,不管它,继续下钩!只是鱼竿刚放置好没多久,又有一个铃铛响了。 黑仔走到鱼竿边猜想,这次钓上来的又会是什么呢?他估计,除了鱼,什么都有可能! 果不其然,拽上来的竟然是一个黑乎乎的垃圾袋!唉,还要不要下钩呀?黑仔实在不想去确定。 黑仔抬头看了看天,再回头看了看鱼饵盆,竟然两不搭架。 也就是说,时间还早,饵料又还有那么多,不下钩又怎么对得起一天一地这么两个不一样的岁月呢? 黑仔只好继续把钩甩下去,好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铃儿没再响过。 这样他又可以安心地去弄他的船,一直到夕阳西下。 只是黑仔没想到,铃铛儿居然也学会了集体罢工,一个都不响,这就实在是太古怪了。 可是再古怪也得收工呀,那些饵料也只能留给明天用了。 黑仔“呜呜”有一踏没一踏地把四个鱼干全部绞收起来,出乎黑仔预料的是,每个鱼竿都没落空,他们分别钓起: 一根古朽的木头,一条卫生巾,一只玩具熊,半绺毛巾,如果再加上昨天那只鞋,说明什么呢? 这不就是我说不明白的蹉跎岁月嘛! 第一章·第八节(五) 海竿海钓(40.我钓鱼时鱼钓我) 码头是什么?黑仔现在还说不清楚,但在脑子里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概念,慢慢地就能呼之欲出,这说明他在思考。 这种思考虽然无助于他改变码头工程完工那个遥遥无期的现状,但仍然可以让他明白很多东西。 人只要有思考,很多东西都可以迎刃而解,这是他对他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一切行为所做的初步总结。 对不对,没有人给他做出反馈,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反馈,我行我素,就是他这段时间内唯一需要坚持的行为方式。 坚持心中的想法,达成自己的最终愿望,就是他回归自己的唯一方向,而船就是他最迫切的媒介。 按他自己的说法,船就是他达成梦想的独一无二的桥。 为此,他对那破损的鱼船最后修复,就格外用心,其它的一切对于黑仔来说都是过耳海风,冲刷沙滩的浪花! 这就好比跳海之前的草窠,一切随风而去,唯一去不了的就是从现在这一刻走向下一秒,而这就是码头存在的时刻。 黑仔把今天能做到船上去的功夫已经全部做完了,然后就是搬出鱼竿,以及昨天没用完的饵料,继续垂钓荒芜的岁月。 虽然昨天的战果一片狼藉,但同时说明了一个问题,黑仔跳海的地方离这并不是一开始想象的那么虚无缥缈。 也就是说他通往陆地的路,并不是如自己所认定的那么遥不可及,所以黑仔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逐渐清晰的目标。 有了这样一个目标他就可以静下心来钓鱼,不过今天他可没想过要定点在什么区域。 他将饵料上好后随意甩向前方就行了,结果如何反正都是要看天意的就随它去好了,他都懒得去想什么鱼群不鱼群。 打发时间嘛,怎么都可以。 黑仔把鱼竿插好之后,就去打磨补漆去了,船仓里的活明显要比外面的活要多得多,还有很多拐角面需要打磨上漆。 这就要让黑仔投入多得多的时间和精力,仔细细致地去处理曲里拐弯的细节问题,就让他慢慢把钓鱼的事给忘了。 可鱼儿并没放弃鱼钩上的美食,时不时地“哐啷哐啷”敲那么几下铃铛扯几下黑仔的神经,让黑仔忙得手忙脚乱。 让黑仔没想到的是,鸡蛋那么大的饵料,包裹着一连串小指头那么大的鱼钩,钓上来的鱼竟然也只有小指头那么大! 气得黑仔把小鱼仙狠狠地摔在沙滩上,更要命的是,“叮铃铃”的铃声响不停,折腾得黑仔在四个鱼竿上跳来蹦去。 结果呢,竟然换来了一连串的小鱼仙! 黑仔拎着这串鱼笑着自言自语道: “费了这么整整大半天的时间和功夫,钓着的就这么五条小小的鱼仙,还不如我抓跳跳鱼的短短几秒钟!” 好在盆里的饵料也已经空空如也,今天就用这一串小鱼仙做成标本,留个可笑的纪念,作为结束今天挥霍青春的见证! 黑仔正在盘算要把那串鱼仙儿挂在哪里好的时候,因为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地点,又突发奇想: 还不如把它们挂在鱼钩上让它们继续在海里修炼呢! 于是黑仔将五条小鱼仙挂在鱼钩上,抛甩在鲨鱼暗礁附近的溪流之中后,他就继续乒乓捯饬他的渔船。 黑仔整得船儿乒呤乓啷,什么鱼儿就整得铃铛叮铃铃响,哦,不,拉得鱼竿马上就要断了! 黑仔一看这架势,啧啧称奇,哇,这得多大的鱼呀,才能造就这样的阵势呀! 黑仔一边放下手里的活一边念叨着跑过去,可还没等黑仔跑到鱼竿的位置,可那该死的鱼儿急得不行,拽着鱼竿就跑! 这让黑仔的心不断地喊,哎呀,不得了,这个鱼儿大到没话说,要把黑老头的宝贝鱼竿给抢跑了! 黑仔一边嘲弄地自言自语一边往堪堪倒下的鱼竿扑去,他便和鱼竿一起仆到在水中。 黑仔刚刚抓住鱼竿把手,什么鱼儿好像很吃痛,“哧嗵”一通呜呜哗哗地响,就把黑仔拽入海水深处。 黑仔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奇遇,哈哈大笑着狂吼,“不得了啦,鱼儿打劫了,救命呀!” 可黑仔忘了他已被鱼儿拖进了水中,嘴巴一张就被满口的海水呛得头昏眼花,刚清醒过来就怔怔地想: “不可能真的钓着鲨鱼了吧?” 那就太恐怖了!不过不要紧,既然是钓着的,鱼钩就还在鱼嘴里,只要拽住鱼竿就行,天涯海角陪你玩! 黑仔心思稍定,双手死死攥紧鱼竿把手,等消耗掉鱼儿的这股冲力再说,他要做的就是尽力往水面上浮以便呼吸。 鱼的第一波冲击真的很张狂,把黑仔拽得就像离弦之箭直往海底射去,黑仔只是拽着鱼竿调整气息,别的都不干。 只要鱼儿的劲力少有松动,黑仔就拉着鱼竿往后拽,再趁这一拽之势双脚猛摆,探出头来喘口气。 鱼儿再次吃痛,越发凶猛地往前冲,发起第二波冲击,但这明显气力不足。 于是黑仔试图做些狙击动作,以迟缓鱼作垂死冲击,一拉二摆三绞线,渐渐就出现了对峙的状态。 黑仔一边踩着水将鱼线一点点收紧,一边试图探测着能找个落脚的地方,好争取主动。 这样漂着他很难战胜这个该死的鱼儿,虽然现在说这鱼该死还有点早,但只要不松线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鱼儿终于拖不动黑仔缓了下来,可黑仔绝对不能给鱼儿喘息的机会,不然麻烦就大了。 黑仔一面浮出水面,一面将鱼杆往回拉,虽然拉不太动,仍能给鱼施加压力。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要落稳脚跟!黑仔游目四望,见自己离沙滩不是很远,而且可能是鲨鱼礁石附近。 黑仔一边慢慢摇动绞把让鱼竿尽量扬在水面上,一边踩着水在水底下探着礁石的方位。 礁石还没探着却深深意识到了一个情况,这冲来冲去的鱼竟然又冲回了原地,那不是自己找死? 于是黑仔双手双脚同时加快速度,总算踩到了那个鲨鱼背鳍尖尖,同时就意味着这该死的鱼死定了! 黑仔踩定礁石后,也鱼儿好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拼命垂死挣扎但为时已晚,冲了几次都只有乖乖被黑仔拽回来。 黑仔全神举起鱼竿收线遛鱼,等鱼终于拽出水面后,它还想往水里钻,黑仔已经不再给它任何机会。 鱼儿呛了几次水之后便不想动了,可还是不能用手去抓,因为他自己还在水里呢! 怎么办呢,黑仔只有再多遛它一会儿,等确定它真的昏过去了,才开始举着鱼竿踩着水往沙滩游去。 黑仔踩着沙滩上岸后才把鱼顺着沙滩拖上岸,等鱼儿一离水就将鱼竿甩掉将鱼抱在怀里,模仿鱼儿不断开合的嘴巴说: 原来你也是肉食动物呀! 第一章·第九节(一) 船呢快给我船(41.告诉我,船是什么?) 几经周折,黑仔的船终于下水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不过黑仔还没有去设想这样的安排,因为他的船还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 他搞不清楚那些做夹板的木板都弄到哪里去了,更无处寻找,他甚至还不确定船中间的那个篷,到底要不要摆弄! 先不管那么多,下水再说,不过下水还有个麻烦,要怎样才能既不让船受一点损伤又能顺利地下水,还真是个麻烦事! 该想个什么办法才可以让这么个大家伙滚下水去了?滚?滚蛋?滚蛋!对,就用滚蛋的办法!可蛋在哪呢? 黑仔又在这来回只有一千步的刀口上巡视,不过已经没必要再用脚去做这件事了,用心揣度揣度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他除了能想到棍棒之外,别的就想不到了,就是想到了也不一定有,就是所谓棍棒也已基本上都被他钉到水里去了。 这可怎么办呢,总不至于要他到水里去把木桩摇拔出来,把船滚下水之后再钉回去吧?那太劳民伤财,他不做这种事! 既然外面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只好将心力记忆转移回来,放到了黑、白无常肚子里面去看看。 这里面(仅仅局限在一楼而已)还有什么是他没有看见过的东西呢?他肯定没有,最起码是应该没有! 没见过的当然就不会起来,但见过的倒是想起来了一件,那就是白色的下水管道,也只有下水管道最合适不过了。 对了,就是吊脚楼外前边吊着的那一些暂时没什么用的pvc下水管道,可以卸下来借用一下,用完后再装回去。 黑仔找了个活动扳手,将吊定的拉爆螺丝(膨胀螺丝)的螺帽拧下来,取下那截一米来长的管道。 然后用泡沫填实,别让船给压爆了还不回去,那可就上了黑老头的恶当,还要落个破坏公物的罪名,让人不舒服。 他黑仔不做这样的事,既要弄好船又要不损坏公务,在条件极度有限的情况下,实在是相当地勉为其难。 即使是再难做也得去做呀,眼看着成功在望,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弄出个莫名其妙的罪名来,不正好让黑老头笑掉大牙? 所以越是在距离成功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就越要特别小心,绝不能着黑老头的道,他正躲在暗处用望远镜看着呢! 不用怕麻烦,只要不出错,嘿嘿,黑老头能奈我何? 黑仔把胶管填实后,把管子垫在船头底下,再抽去两个塞在底下的泡沫兜,放置在船的前面。 然后到吊脚楼的另一端再去卸一截下水管道,用同样的办法填充好,塞到船的中间,再抽出泡沫兜备用。 然后摇动板凳的两只腿并卸下这两条腿,就用这还剩两条腿的板凳板子,撬动着船一点一点地往海水里挪。 等前面那根管子滚到船的中间时,在中间的管子就滚到了船尾,就拿备用的泡沫兜垫充好。 再把后面的管子抽出来塞到前面去,继续扳动着船往前挪,如此几个来回,船终于下水了! 黑仔用绳子的一头把船系捆好,另一头则绑个大石头,当锚用固定着船,别让风浪把船给吹吹忽悠跑了,没人追得上。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先把两截管子装回去,再把四个泡沫兜扔上船(不知道干嘛用),黑仔就爬上船把石头吊上船。 船一下就被风吹离了沙岸,黑仔摇摇晃晃地站在船中间面朝大海方向大声呼喊:开船咯! 黑仔这呼风唤雨般的呼喊还真招来一阵劲风“呼”的一声把船吹得老远,把毫无防备的黑仔一下就甩下了船! 好在黑仔的动作还算灵敏,在被翻下船之际顺手一把就抓住了船缘,吊在了船边上,让船拖在水里风驰电掣跑了起来。 等黑仔使出吃奶的力气再次爬进船舱之后,他就学得乖乖的,躺在船仓里不站起身来,听凭鱼船去飘摇自在。 可躺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他想,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躺着坐船床呢?顾名思义,坐船坐船,怎么也得坐着呀! 于是黑仔就爬起身坐在船舱里,可又突然想起了郝爷爷的话,开船就得雷打不动地挺立在甲板上,死抓着舵把不松手! 黑仔只好再次竭力站起身来,要去抓舵把,可舵把在哪里呀?失误失误,这是重大的失误!怎么就没想到舵把的事呢? 这下靠什么去掌控鱼船的方向呢?船在打着古怪的圈圈,黑仔就在摇晃着头晕,这就是晕船的征兆? 黑仔晕的想吐,只好大豆腐般再次躺下,心里不禁在想,就因为太高兴,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下高兴了。 可这高兴怎么就这么不经吹了,一口风就吹得什么都不剩,连肚子里的东西还得吐出来倒贴,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让高兴变得这么不顶事,竟然到了弱不禁风的地步呢?高兴就是高兴,高兴永远都是强大的! 既然是永远强大的高兴,那就得跳起来唱起来嗨起来呀! 他用脚踏响船舱板,再加上双手击打出的节奏,韵着船摇摆出来的韵致,如老牛般牵出金灿灿的黄昏似哞叫了起来。 哞叫着哞叫着叫得兴起,又唱起了他大哥的歌:“去看大海咯,我们一起去看大海,阳光沙滩海鸥蓝天白云, 陪伴着我们一起去看大海,大海有我们未做完的梦想,大海是我们人生旅途的摇篮,我们去看大海咯 我们去看大海!滔天的惊涛骇是我们前进的力量,无边的蓝色信念给我们乘风破浪的白帆,我们去看大海咯! 我们去看大海……” 他吟唱哞叫得失去晕厥后,双脚一蹬船的底板,倒立了起来,“噗噗”跳着击打着船底板。 船摇摇摆摆往东,他就“噗噗”地跳向东,嘴里不停的哞叫,船摇向西面的时候,他就“噗噗”跳向西。 船不动的时候,他就“噗噗”从船的这头跳到船的那头,哞叫出来的黄昏,因为他的哞叫迟迟不敢西去。 因为他不知道船已经到了什么位置,更因为他还不太敢看船到了什么位置,他怕头晕看不清楚。 等他累到不行趴下了,别人不会说他不敢站着坐船,他才探出头来看摇到了什么位置。 可黑茫茫的一片他什么也没看到,除了那个吊死鬼眨巴的眼睛,什么也没有!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吊死鬼的眼睛对于迷失方向的人来说将意味着什么。 只是他不明白那么远的距离,他怎么回去呢?他想用泡沫去划水,可海船的船帮很高而他的手又够不着。 他只好抱着石头潜下水,一站接一站地把船拖回去,等精疲力尽踩回他熟悉的沙滩时,喃喃自语问: “谁能告诉我,船是什么?” 第一章·第九节(二) 船呢快给我船(42.船是浮动的桥) 这些天黑仔的心思确实全在船的影子里穿梭,几乎是到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程度。 可问题是船在他心里还只是一个笼统的外壳,因为他只得到一个船的外壳,到底应该如何夯实船的涵义,他并不知道。 昨天他以抱着石头过河断续接力的潜水方式,将船慢慢拖回自己的码头,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不过他无论遭受怎样的挫折,似乎没有一点受挫放弃的任何迹象,这让黑老头有点不相信那是真的,他要亲自试试。 黑老头故意找点事来做,为的就是在这等黑仔,眼见他做完晨练后,一如既往地回来洗漱吃早饭,就假装在这里忙活。 黑仔拿起一个饭团,瞅了黑老头一眼,然后眉眼一扬但没吱声,就着海鲜似的汤吃将起来,等黑老头发话。 黑老头变假忙活为真忙活,“乒乓”一阵后,端出一盆青菜呈在黑仔面前,“尝尝,看你认识不,臭小子?” 黑仔先看了一眼青菜,再瞅了一下笑眯眯的黑老头后,就没有了下文,继续不动声色地咀嚼他的饭团,始终没动筷子。 “怕我下毒?” “有话请说,但我不一定回答,你想要情报,就得麻烦你自己去挖。考我,没门!” “嘿,你个臭小子,什么意思啊?” “没长三寸长,你就把它掐了,不怕它再也不长了?” “行,到底是个行家!看样子,把牛扛回家,没把你累傻!”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是?骑单车嘛,谁都有被单车骑的时候,不奇怪!” “得,你个臭小子,你牛!当心晚上做噩梦钻地洞!” “我从不做噩梦,就是做噩梦钻地洞也跟你没关系!” 看到黑老头气呼呼地上楼去了,黑仔就得意地笑了,只要能气到黑老头,他就高兴。 这不就是他自己种的红薯苗苗一样的东西嘛,竟想用这个来考我,这不明摆着就是想套我的话。 他无非就是想看看我把船拖回来的笑话,还想嘲弄我海水呛得够不够,要不要继续之类的,我能让他得逞? 不过他把目光投回到青菜上时,不禁食指大动口水直流,忘乎所有地夹了一大把送入口中嚼动着嘴,嗯,味道真不错! 毕竟是自己种的东西,味道就是不一样!唉,这东西的长势确实太快了!快得几乎是不可思议! 我都能吃上自己种出来的东西了,看来我在这呆的时间真的不短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心里感觉一点谱都没有! 黑仔每每一想到这个事,他心里就空落落的,然而回心一想,如果用这青菜作为船,这船能把我通向哪里? 是家吗?那这桥是这艘鱼船呢,还是这盆里的青菜?或者干脆就用我的情感思绪做成桥,这桥又能把我通向哪里? 哎呀,原来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玄机呀!不想了,想得头大是很辛苦的事!做自己想做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我都能吃上自己种的青菜了,补给船怎么还不到呢?我还想坐那艘补给船走?那我这条船呢,又扣回到海底去? 人生在世,真的要做一回甩手掌柜?黑仔不好确定。 黑仔收拾完碗筷之后坐在船缘边上,用两只脚不停地敲打着船底板,“乓乓”想着不知道的事又能怎么办? 黑仔变得似乎想突然刻意回避昨天的事,可又猛然意识到没有今天这趟子的事,说不定将来还真是个更麻烦的事! 不管它!黑仔已经在在心里说了无数个不管它,可自己敲出来的声音,可又没法找到任何其他地方来躲避这种声音。 不管它却又要看着它,这就产生了一种甩不脱的痛苦,该把自己往什么地方塞呢?也许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黑仔在船的这头烦得上不了天入不了地全身冒火,船的那头却立着一只白鹭悠闲地就跟仙鹤似的,这不诚心抬杠嘛? 等会儿,什么东东?白鹭?船上有白鹭?白鹭清晰的叫声惊动了黑仔,回过头来看,哈,还真是! 可它来干什么?也是来嘲笑我的吗?这也……咦?这儿有白鹭?我来这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见过?难道是我疏忽它了? 黑仔烦躁不安地看着白鹭,可白鹭并不看他,这又让黑仔本已三丈高的怒火窜的更高,继而又大有一种失落感。 看来这人的情绪一旦不好,连鸟儿都看不起!黑仔摇摇头苦笑,回过头去看着自己的身影,孤单得真是可怜! 白鹭低沉悠扬的尖叫声里有一种别样的稳定与执着,这让黑仔猛然受到巨大的冲击。 他再次回过头去看白鹭,细看之下才发现,它与家乡的白鹭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不禁自问,它也和我一样来自远方? 那么它悠闲地叫什么呢?是想家了还是想同伴了?我和它之间少了一个沟通的桥梁。 怎么又是桥,还加一个梁字?那什么是船呢?这份悠闲稳定的执着又是什么? 桥的本意是由此岸通向彼岸跨越水域的通道,换在这个地方也可以是此水域通往彼水域的通道,那不就得是船? 船跨越的还得是水域,那船跟桥不就是一回事了?不太可能吧?哦,桥是固定的而船是浮动的! 这也就是说,船是浮动的桥!可跟现在的白鹭又扯得上什么关系呢?与我烦躁的心情又有什么关联呢? 我由这只白鹭想到了家乡的白鹭,那是希望白鹭把我的消息与思念捎回家。 我一看到这只白鹭就希望它是来自家乡的白鹭,那是希望它能带来家乡的气息与音讯。 那这只白鹭岂不也是一条船了?一条飞了很远很远的桥!但与我的心情好坏又有什么直接关系呢? 这值得思考,也许想通了这个问题,我就真的独自独立地成熟了,也就可以接受汲取很多经验教训,不至于总犯错了! 想到这,黑仔很感激地再次看着白鹭,心情大好地仔细聆听白鹭的每一声叫声。 那深沉悠扬宁静的声音满透着一种情愫,听来让人柔情满怀思念无限,吖,那不是一种满怀爱意的状态吗? 不会吧,这是一只怀春的白鹭,它挚爱的白鹭也不见了,留下它孤身只影在此继续自信执着地追寻等待? 嗯,肯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想到这,黑仔对着白鹭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一只爱情鸟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可那洁白的爱情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让黑仔跳下船帮追上去大叫,“别走呀,我们刚谈出点兴头来,怎么就走了呢?” 黑仔满眼亮晶晶的光芒扑闪着自言自语,“它一定是害羞了!” 第一章·第九节(三) 船呢快给我船(43.船呢,快给我船!) 跳吧快点跳,雨侠着风风裹着雨,如期而至不期而遇,呃,管他什么,把心里狂风暴雨的节奏释放出来吧! 黑仔不用刻意去抑制内心的狂喜,出门就可以大声呼啸:船呢,快给我船,我的心灵大船,我要扬帆出港了! 我坐着船船坐着我,怎么都可以,只要能无限接近梦中的港湾就行,能充分释放梦中的能量就行。 说就说吧,让人去使劲去说,可除了自己,谁会真正去说呢,让他跳起来不就行了,自己说自己去?别废了说话机能! 风永远都是你那说话的机能,既不控制自己说,更懂得让别人去说,所以才会有那永恒的波涛。 美吧,波涛,那就追逐波涛而起伏吧,生命的节奏自要有生命来维系,别让生命唉声叹气枉费了生命的意义。 风在哪,风在那,就在眼前,在你心里,在你生命的机体里,让它刮起来吧,把生命之船吹向生命的大海! 别害怕,宝贝,别害怕,生命的惊涛骇浪在生命的港湾里翻腾,呈现生命的该有的气势,怕什么呢?翻不了天的! 拿出生命应有的勇气冲进波涛汹涌的海浪里去,展现生命必须有的力量,完善生命该有的完美历程,不怕,宝贝! 让一切的陈年旧物都倒腾出来吧,不丑,随着新鲜的血液一起倒腾,就会倒腾出新的色彩新的含义,来吧,宝贝! 别再藏着掖着了,让沉埋海底的生命之舟,翻江倒海裂成碎片,再用刚炼就的生命意志钢钉重新锁起它,扬帆出港! 哦,风又来了,还有更大的浪,一起蜂拥而至,而这,正是我期待的,来吧宝贝,带着张狂的心,来劈风斩浪! 把你深藏地窖生锈发霉的宝贝都掏出来,让那颗不死的初心,踏着风口浪尖去追逐太阳,对,就这样,宝贝! 等会儿,刚才我说什么来着?黑仔突然想起了老家伙说的一个词,从昨天一直今天他都没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 刚才唱着心海狂想曲的时候,突然好想明白了这个词的意义,“深藏地窖”不就是“钻地洞”的另一个含义吗? 该不会是这老家伙要学孙悟空师父敲我三下脑袋,要我变成孙猴子孙大圣吧?不管怎样,我得去看看。 黑仔这么一转念,就跳下鱼船,风风火火地往吊死鬼的地下室奔去,掀开旋转楼梯下的一个铁门“通通”纵下去。 啊,天,这里面封存的全是古董呀! 什么木板船桨乌棚顶盖铁锚绳索,哪一样不是黑仔梦寐以求的宝贝,却被老家伙当废物闲置在地下室! 这个老东西还跟我打什么哑谜! 黑仔笑骂了一句之后,立马就呈现出一只饥饿疯狂恶狼的本来面目(嘿嘿),将这小小地下室的东西差不多全搬空了! 有用的没用的用得上的暂时用不上的,全堆在船舱里,让船一下就成了满载海水量很大的大船,吃水很深。 可他怎么施展拳脚,将这些东西各自安装到位呢?他没想过,也来不及想,现在再去想,拳脚早就施展不开了。 不过他不在乎,他就只有一个念头,有了这些东西,怎么都好,他总会安装到位的,似乎一下就不考虑效率了。 黑仔喘定一口气之后,才着手考虑怎样把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一一固定到船上去。 不过最先要处理的就是这重不拉几的大铁锚,安顿好它就能让船稳稳地驻扎在自己的码头上。 黑仔把锚固定好之后,甩在他每天晨练出来的码头上,然后再把搬进船的东西又一一扔在码头上,再把它们一一归位。 最先处理的就是各个小舱的竖隔板,乒乒乓乓响起来之后,和着这敲出来的节奏,黑仔又继续刚中断的心海狂想曲。 “乓乓乓”!来吧!宝贝,我们从什么地方中断,便从哪里重新开始,颤抖的节奏就是我们进入狂想的门槛。 宝贝,我们太需要狂想了,不然太过厚重的尘垢把我们的心灵腐朽住了,让自己觉得自己都成了动弹不了的垃圾。 那不是我们想要的,宝贝,相信我,不是,绝对不是我们迫切渴望追求的梦想!不是! 节奏敲错了吧?哪怕什么呢,宝贝,千百万个音节踩错一个能有什么关系,跟上整个韵律不就可以啦,来吧,宝贝! 不怕,不怕那一切错误,改掉那个错掉的东西,只要能成型就可以了,来吧,宝贝,我们什么也没有,除了青春! 浪费一点青春无关紧要,我们有的是青春,只要能把我们要演绎的人生演绎出来,青春就没白浪费,一切就无所了。 钉错一块板子不怕,打坯一个钢钉就更无所谓,错了原有的秩序,而又能把船拼出新意来不是更好吗? 来吧,宝贝,摇曳我们扬帆出海的梦想,跳出我们永远到达彼岸的七色彩虹,那就是我们自己! 对,我们就是那燃烧过后的石头,用镐头刨去被风化的一层皮屑,就可以种出绿色的植物,这就是我们自己。 风是很厉害,可以掀起滔天巨浪摧毁一切,却摧不毁我们用意志皮屑种出来的柔弱绿色植物。 浪涛也真的很恐怖,可以裂天盖地淹没吞噬一切,却吞没不掉扎根在石头般坚硬信念里的轻柔毛发。 你害怕什么呢,宝贝? 这种毁灭与生存之间有一个码头,我们用想象的船把这个码头联系起来,意志就能把我们丰满强大起来! 来吧,我们试试看,宝贝! 在生存与死亡之间有一个美丽的港湾,我们用梦想把这个港湾捆绑起来,信念会让我们实现人生的七彩虹途! 对,就是要驾驶这样的船,去架设这样的桥!快,给我这样的船,走,我们去架这样的桥,来吧,我心灵的宝贝! 我们一起去迎接风暴吧,我已准备好了一切,可以起航了,故乡、他乡之间的船,我们去做一次心灵的航行。 我踏着自己歪歪扭扭的舞姿,倒立着审视自己,单影孤寂的影子,击打出的千遍一律的节奏,将一切联系起来。 我就是那丰满孤寂的船,跌跌撞撞在浪涛中迷茫一片,茫茫天际间一双温柔目光,指引着我缓缓摇往归依的港湾! 第一章·第九节(四) 船呢快给我船(44.饥饿的船吃什么?) 昨天夜里海面上吹了一夜的风,船就摇摇晃晃了整整一夜,黑仔就折腾了整整一夜没有睡觉。 自黑仔把船舱中间的乌棚钉好后,就改睡船舱了,说是要适应这船上没完没了的摇晃,免得头晕水土不服。 新换一个地方睡觉,的确是有太多的不同,失眠是肯定的,虽说失眠并没有影响黑仔一天的工作。 但还是有很多工作做不到位,甚至是错误不断,古怪的事情时时会从心底里冒出,绕那么几下神经。 心里的事情总是不那么受人控制,黑仔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去追寻,他正考虑新增加的木板和其他东西要不要刷油漆。 刷油漆又怕明天要下雨,自昨天开始,老天就一直阴晴不定,风时大时小让人烦闷不已,有可能会长时间下雨。 这样的条件下刷油漆,油漆是干不了的,油漆不干就等同没刷,还沾手沾脚,难看,不可取,最终会做成无用功的。 如果搁下来不刷,那就不知道会搁置到什么时候,因为黑仔实在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下,下起来又会下到什么时候。 左思虑右思量,黑仔不管它三七二十几,来一个所谓的对折,先刷一头留一头搞个阴阳头再说,什么原因,鬼知道! 黑仔刷完船头的油漆之后,便从中间棚子里钻到船尾,跳下船就无事可做了,他又很自然地稀里糊涂地想到了钓鱼。 他想知道到船上钓鱼是一种什么感受,于是就提个桶子跑到刀(岛)尖尖上去抓跳跳鱼,弄好之后就抱起鱼竿上船。 他突然很想知道,这钓着的鱼会不会也像他那样把船拖起来跑! 黑仔把锚收起后,用那手摇木桨,将船直接划到鲨鱼礁石附近的漩涡中,下锚抛竿等鱼上钩。 黑仔躺在船舱里摇着芭蕉扇,慢慢等鱼来惊扰他的清梦,他已经准备好了淡水和食物,准备好了长期和鱼作战的打算。 按黑仔的理解,他的船已经准备就绪,应该扬帆出海了呀,可他没有,理由很简单,还有一半油漆没刷完。 其实呢,是他没找到桅杆和白帆,没有这些东西,他不知道这船怎么开,郝爷爷没教。 可他又实在不好意思去问黑老头,那样会显得他很无知,可是不问他又觉得自己很无耻。 他很矛盾,只好来钓鱼,看能不能通过钓鱼消耗精力的时候,发现这个问题有什么别的什么关键窍门。 他记得郝爷爷说过,船得有桅杆白帆和舵把,现在他一样也没有,除了一个短短的木桨,他怎么可能让船漂飞起来呢。 就因为黑仔不明白,他就来钓鱼,指望在船的实际运用中看看到底缺少什么。 黑仔躺下来没多久,就感觉他没发现船到底少了什么,倒是发现自己似乎有一块从未被开发过的荒地。 这让他觉得特别有意思,原来他还是有大量有待提高产量的潜力可以挖掘的,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样有意思的问题呢? 这个问题值得思考!可怎么去开发那么一大块荒地呢?这也是一个很具有挑战性的问题。 嗯,慢慢想,总会弄明白的,现在嘛,好像是有鱼在咬钩,得去看一下,毕竟是来钓鱼的,总得对得起钓鱼两个字。 到底谁对得起谁的问题,是不是要交给老天来决定呢?这,就不用整得那么虚无吧,黑仔嘲弄着自己? 钓不钓得到鱼,其实取决于自己对鱼的了解和自己应有的条件吧? 如果真要和老天扯上点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对水环境的了解。 要完全了解和掌握这些东西,看样子不去学习是不行的了,以前还有大哥、大嫂的牙慧可拾。 可现在却只有海水,以及随时都会被海水淹没的礁石,能拾到什么呢,值得思考! 从它们身上能拾到的如果不是黑魆魆坚硬如石的影子,那就一定是蓝蓝无边的柔情和暴戾的脾气。 这让黑仔不算虚空的心胸突然被冲刷得无限空虚了起来,虽说虚怀如谷是种优良品格,可长年那么空着也是会着凉的。 要用什么去填充它呢?除了学习黑仔还没有想到别的,而这是不是他感觉到的那块荒地呢?他不太确定。 他觉得他应该去学习,但是学什么,他还没想好,现在也无法肯定。他只是初中毕业,还大部分送还给了别人啦。 他虽觉得自己不可能跟大哥上大学比,更不可能跟大嫂的大学大相比,最起码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他要去学习就是进步。 这是不是他开垦自己那块荒地的钥匙,他也不太清楚,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更深入地去想。 好像有鱼咬钩了,这不是第一次,他得去看看,也不是第一次。 鱼到是钓上来了,可远没有期望的那么大,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不还得继续钓嘛? 对,还在继续,这才是真心话! 不过真心话说得太多,别人可不一定都相信,当然,假话说得太多也不可能都不相信,关键是如何取舍。 如何取舍大概也跟进出差不多吧,不过这明显也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这会的鱼儿不咬钩,黑仔自己倒是肚子饿了,那就自个儿吃吧。 黑仔弄出东西来就往嘴里塞,咀嚼的时候从眼角闪动的视线边缘有船蓬磨蹭黑仔的感觉,让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船也饿了么?那饥饿的船它应该吃什么?吃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维系能量,那么要用什么东西给船提供能量? 船应该吃什么,才能让船有力量把船自己和船上载的东西以及黑仔都送往目的地呢? 黑仔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想,那地下室里的拖拉机不会是船的食物吧? 船要吃柴油?黑仔不觉一愣,这倒是没想到! 如果是真的,那他对拖拉机倒是还熟悉,摆弄起来也还算在行,不过要怎么运用到船上,他就不清楚了! 黑仔下意识地在船上寻找着什么东西,这时候钓鱼竿上的铃铛响个不停,他居然一个都不给予理睬。 他突然变得好像不是来钓鱼的,而是来考察研究古董船的,可这船就是一艘很普通的小渔船,还是最小的那种。 可黑仔不管那么多,船头船尾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检查了很多遍,似乎没发现任何痕迹,这让他大失所望。 黑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错似的自言自语道,“这不像是用过拖拉机的样子呀,怎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呢? 按说,不应该呀!” 可他恰恰忘了这船是刚刚经过他彻底整修翻新过的,能留下什么痕迹呢! 这个时候的四个铃铛一起造反似的响个惊天动地,让黑仔不厌其烦大为恼火吼道: “别吵!我让你别在那吵,吵得我头都大了!” 第一章·第九节(五) 船呢快给我船(45.载不动老马识途) 自从黑仔悟出船还得吃柴油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把鱼竿一一收起,用那只短短的木桨将鱼船划回他的码头。 他抛下铁锚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地下室,乒呤乓啷把那拖拉机搬到船上,怎么用,等弄上船再说。 同时搬上船的还有一个长长的铁把手,把手顶端安有一个风叶轮,这是干嘛用的,他也不知道,也搬上船再说。 他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他可是一概不管,不知名的东西能不能用他更是懒得理会,统统搬上船再说。 当然,船要吃的柴油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只是他不明白,这是摇把式启动呢还是绳拉式启动,因为他既没有发现摇把也没有发现绳子。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还是电子打火,都这么先进了?那他怎么又没找到电动按钮呢?也没看见电瓶呀? 再找找,结果发现还是摇把式的,摇把卡口被密封盖盖住了,一时没发现,那么摇把又在哪里呢? 黑仔又颠回地下室,左翻右倒,找到一个一尺见方的铁盒子,打开一看正是摇把所在,还有各种扳手螺丝刀什么的。 黑仔闭上眼睛一骨碌全搬上船,临出门时还捎上一个小小的三角铁铁架子,他觉得这铁架应该是固定柴油机用的。 经过一阵激烈的组合拼凑,总算搞清了怎么回事,把铁架子装稳之后,把柴油机也装上,加上柴油就死劲地摇。 这曾经跟自己那么亲近的玩意儿竟然玩不转了,黑仔只好再分别检查一遍油路电路,可一切都没问题呀。 既然没问题那就摇吧,打开空气阀门,让空气自由地涌入,摇吧,竭尽全力,把火点起来,摇吧! 这不是冬天,这里没有冬天,摇吧,不用燃烧空气,也能把自己点燃,摇吧,聚精会神竭尽全力摇吧! 没有别的毛病,摇吧,只是是闲置的太久,一切都锈蚀了,摇摇就没事了,都冒烟了,继续摇吧。 现在把阀门关上,让空气从滤芯器里过吧,这样干净绿色环保,摇吧,马上就要打着火了,马上就可以扬帆出港了。 坚持,还有最后一下,摇吧,冒出的烟越来越大,摇吧,气缸已经发热了,火花塞已经把火点燃了,摇吧,最后一下! “砰砰”一阵猛响之后,再放一个响屁,死火了,继续摇吧,已经开始动摇了,垂死的过去,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摇吧,伙计,继续摇吧,胜利在望!“轰隆隆轰隆隆”一通震耳欲聋的响声,终于把黑仔的希望燃烧成了飞跃的火焰! 啊哈!终于成功了! 黑仔浑身油渍,被豆大汗珠一冲刷,就成了正宗的非洲斑马!再用手一抹额眉之间的汗珠,又变成个黑乎乎的全不像! 可黑仔对着“嘭嘭”轰鸣的机器大声吼道,摇吧摇吧,摇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面对真实的世界! 黑仔一加大油门,所有的声音都被它摇进了隆隆重生的痛哭之中,直到机器正常运转,黑仔才熄火。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样把长长的铁把手,跟柴油机连轴在一起,让风叶轮也摇起来。 横瞧竖看,真正能让鱼船漂飞起来的难道就是这个小小的风叶轮,它把海浪吹起来所产生的反作用力就是船的动力? 黑仔用手指拨动一下把手上端一个接口里的齿轮,风叶轮就旋飞了起来,这就证明了黑仔的判断没有错。 把这个长长的舵把扣连在柴油机上拧紧螺丝后,将它悬挂在船尾,却暂时不让它摇波逐浪。 黑仔把离合器离合后,深吸一口气便又摇着摇把,使劲地摇呀,拼尽全力使劲地摇吧,一下就把机器摇得轰天介响! 黑仔小心翼翼把离合器合上,“嗡”的一阵轻微的轰鸣,风叶轮风摇了起来,“啊哈,终于等到你了,使劲摇吧!” 等各种加速减速拐弯的动作都演练熟悉之后,黑仔轻轻地将悬挂着的挂机,缓缓置入海水中,船便摇摇晃晃慢慢前行。 熟悉了各种操控姿势之后,黑仔又一声“啊哈,摇吧,摇得飞起来!只有飞起来你才能实现一个真实的自己!” 黑仔试着逐渐加大油门,船就在海浪里越摇越快,慢慢地就真要飞起来了! 感觉就像是在云雾里穿梭,波涛浪丛间横冲直撞,美妙极了,恍惚一生的追求都在这一刻摇摆漂浮之中得以实现。 这几天的气候时风时雨,时而阴沉乖张时而阳光普照,搅得黑仔七魂不定八魄不归,满怀心思久久没得着落。 此刻一旦放纵,虽然船还留有一半油漆没刷,弄成现在这么个新一半旧一半地,在海浪间纵横,反倒觉得挺美的! 黑仔恣意疯狂地绕着小岛摇着圈圈,海天一线不断地往自己迫近,海浪水花没命地往身后摇滚去了。 不论如何恣意疯狂,他不脱离吊死鬼的视线范围,不为别的,因为他还没做好应有的心理准备。 因为他不知道这一片水域到底有多大,他不希望连小岛都回不去,就在他分神思考这个问题时,一排巨浪迎面扑来! 他没听黑老头说今天有风暴呀?怎么会这样呢?情况紧急,不由得他去多想,一个急转弯,避开那一排风浪! 结果是船倒是及时避开了风浪,可拐弯的弧度太大,一个不留神就把黑仔一个人留在海浪之中,船呐,独自回家了! 黑仔翻入海浪的那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有记忆的没记忆的都像翻滚的波涛把他淹没一样淹没着他。 他前所未有地屏声静气地任凭海浪如何去冲击,他自己默记他自己的事。 等翻身入水的冲击力完全消失之后,他才开始蹬腿冲出水面,所有的记忆便完整地保留在他的脑海里。 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是那么清晰,不禁让他大为叹服,以前的一切原来都是这么发生的呀! 想好了心中的事就来面对眼前的事,他扬起头四顾一盼,呀,吊死鬼离他那么远,他得游到什么时候去呀? 不管它多远,放开手脚摇吧!摇吧摇吧,只要有吊死鬼似的灯塔指引着方向,就尽情地摇吧,路就在前面! 摇吧摇吧,忘乎所有地朝着灯塔,尽情地畅快地摇吧摇吧,家就在前面,梦中的港湾就在前面。 有灯塔屹立在前方,就不会迷失方向,放心竭尽全力的摇吧,摇动着早已退化的四肢,尽情地摇吧。 灯塔越来越大,希望的灯光越来越强越来越清晰,黑仔就逐渐摇进了港湾。 他水淋淋走上沙滩,望着早已等候在码头里的鱼船笑道: “真的是载不动的老马识途呀!” 第一章·第十节(一) 航道,它在哪(46.海际迷航) 就在黑仔翻身入海之际,他看见了跳海之前的身影,他很奇怪,他竟然还可以看到他以前的记忆! 这让他觉得特别新鲜,他扒开挡住他视线的海水水珠的影子,好奇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是怎么演变来的。 他记得他当时欣喜若狂地来到悬崖顶上,就像小时候爬到他家那个海子的最高山崖上面一样,二话不说纵情一跳。 跨出那最后一步时,不知怎么的就听见大哥在那叫,“你这么个跳法,跟自杀没什么两样!” 黑仔总是嘿嘿笑着不以为然纵身一跳,两腿乱蹬嘴里还乱喊,“哦,去看大海咯!” 然后总是“嘭”的一声被水隐没得无声无息,从小到大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可那天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就因为自己蹬腿的时候没喊去看大海,而只是将全付精力放在了思考“这是不是自杀”,而让海水浸透了灵魂? 因而被冰冷的海水关闭了心门,让自己全然没有了意识? 可我现在怎么又能想起,一层层的浪花把自己托起在海面上一漂一荡呢? 海水像半透明的玻璃摇晃着灰色的记忆,一步三回头地飘荡着黑仔曾经存在过的影子,述说着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是什么呢?由于海浪的声音太大,黑仔怎么听都听不清楚。 啊,不,是拖拉机碾过的声音,不,是拖拉机飞过去的声音,也不对,是有人说话的声音。 唉,这都是些什么呀,怎么那么乱呢? 黑仔想弄明白,可又实在不想动,他感觉自己特别疲劳,浑身一点劲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又觉得自己是在水里面睡觉,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在水里面睡觉。 什么都无法确定。 然后是听到了很多人的说话声,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黑仔实在不明白,海水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的说话声。 又有拖拉机的声音碾过,然后又倒回来停了,噼里啪啦的海浪冲击声,好像有人在念念叨叨。 不过又好像不止一个人在说话,他们甚至还发生了争吵,可为什么呀,好像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说别傻等了,阿香不会回来了,一个说阿香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定会回来的。 阿香?我家乡那个阿香,不回来她能去哪?我不是把她送到城里去了吗,难道她爸又要把他送到外省做保姆去了? 不可能呀,他不是有男朋友了吗,她爸又怎么送得动她了呢?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错了。 海浪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我听不清楚,肯定是我听错了,我还听到了很多玻璃裂碎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呀,我不是在海水里吗?可我怎么听到的全是岸上的声音呢?错觉吗?再错觉我也是在海里面呀! 怎么我感觉全乱了全错了,自己好像还被人拖上了岸,我到底怎么了,就要人拖上岸,然后就是拖拉机梨田的声音。 这都是什么季节了,怎么还在梨田!我肯定在做梦只是我根本就没睡,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在海水里,还看见自己从山崖上纵情一跳,便浸泡在海水里了。 呃,我看见自己跳海?没搞错?没搞错呀,也就是刚才,我看见我纵情一跃,现在我就在海水里了。 只不过现在怎么就看不见东西了呢?什么也看不见!怎么回事?天黑得这么快?黄昏好像还没过堂审阅呢! 一切就这么过去呢?可我在海水里干什么呀?游泳抓鱼还是等某个人?不,我只是要横渡海洋到海的对岸去! 可我现在有船呀,游什么泳呢?莫非我只是躺在海水里睡觉,而没有干什么别的什么活? 看我悠闲的四肢,我是好像什么也没干,我只是躺在海水里飘飘而已,那我肯定是睡着了。 睡着了我还能看得见自己泡在海水里?我不是早就改在船上睡觉了吗?既然现在我还在海水中,那我绝对没有睡觉。 没有睡觉,那眼前的一切又怎么解释呢?天知道!绕来绕去,绕得我自己都头痛得难受! 不想了,既然四肢都闲着,那就摇动起来吧,既然我已经在海水中,那就先不去管什么船不船,摇动着四肢往前游吧! 可我看到的全是影子,天好像很黑,既不是白天也不是晚上,那是什么时候?难道还有一个第三时间? 三维的时间是什么时间,我还正在体验,说不上来,以后能不能说上来,不清楚! 我体都还没体味过来,还能不能继续体味都不知道,让我说什么?先不去管他,摇动着四肢往前冲吧! 管他什么白天黑夜,还有什么第三时间,只要能看见就行。 有视力就有方向,有方向就能到达彼岸。 问题就出在这儿,看见是能看见,可看见的都是影子,而且都是过去的影子! 看见的都是过去的影子?还说不是在做梦?不是在做梦,谁能看见过去的影子? 也不尽然,记忆就可以!记忆能看见过去的影子?做梦!你看连骂人都在骂做梦,还说自己不是在做梦? 啊呀,这文字,让我迷失了方向!不,大海让我迷失了方向!我不是在海水中吗,也就是我在大海里迷失了方向! 这又怎么可能?不是有吊死鬼的眼睛在招魂吗?又瞎说!是招我的魂还是在招海怪恶魔的魂,我要去问问黑老头。 可现在我感觉到有人在拉我的肢体,海水在渐渐离我的躯体远去,我却在向吊死鬼的眨眼睛的地方冲出。 拖拉机的声音太吵了,而且震动得厉害,我就拼命挣扎着不想离开海水,我要留在海水里。 我还要从悬崖上纵情一跳,就像小时候一次次从石头上往海子里跳一样,我不能离开海水。 我要再来一次最后一跳我一定要补上那句“我们去看大海咯!”,要不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挣扎着,慢慢地我就挣扎不动了,我好像已经被人捆住了手脚,越想动就越动不了。 我感到窒息,离开了海水我就会窒息,我已经变成了鱼,离开了海水我马上就会窒息而死! 可为什么有人绑住我的四肢不让我下水呢?那不诚心要我的命吗?可我的命怎么能掌握在别人手里呢? 窒息的力量让我的肢体膨胀得像个炸弹,双眼一冒火就点燃了引信,我再配合爆炸的冲击波,“轰”的一声爆裂开来。 我的头滚在地上,黑漆漆地只看见自己的影子躺在地上,我静静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船舱里真的在做梦。 我望着吊死鬼的眼睛她也正看着我! 第一章·第十节(二) 航道,它在哪(47.晕船的秘密) 自从黑仔把渔船修复还原之后,可他真正开船的机会并不多,什么原因不是很清楚,但他晚上绝对在船舱里睡觉。 由此推断他可能是有晕船的迹象,他似乎正在用这种办法修正与渔船的亲和力,克服晕船的毛病。 只是这几天天气状况也不太好,巧的是黑仔的心情似乎一样不太好,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船被闲置了下来。 其实海边上,哪一天会有绝对意义上的好天气呢?在黑仔不算太长的记忆里是绝对没有! 如果有那也都是在那些无风三尺浪的某个间隙,想等那种绝对的好晴天,会让黑仔等得相当不耐烦的。 果不其然,黑仔最终就意料之中地没忍住,把那剩下的那半边渔船的油漆全都给刷了一遍。 上午刷的那一遍效果不错,黑仔就在下午给渔船刷上第二遍,效果就看老天的意思,不过他猜有风都可以把油漆吹干。 刚刚刷完油漆,补给船已是第二次慢慢地出现在黑仔的眼前,也就是说黑仔在这里呆了最起码有了十五天之多。 这一次,那个送补给的人竟然先主动和黑仔打招呼,“嘿,还好吧?你叫桂红,对吧? 派出所已经和你老家取得了联系,下次送补给来的时候我就可以把你的身份材料一起送过来。 你再耐心地再等我几天就好了!” 黑仔则是一脸农村小孩看军舰似的瞧了那个人好一阵,才想起上次看他们证件时,就已经知道他和黑老头一样都姓戴。 戴什么就没看太清楚,但足以让他开口对来者说一声谢谢!继而放下手里的油漆刷子,跳下船去帮忙搬东西。 东西搬完之后,送补给的人拿了两罐酱菜之类的东西塞到黑仔手里,黑仔一看竟是蒜泥辣酱,心头一喜再次道谢! 不过这次道谢黑仔可是发自内心的,他还外加了一脸的微笑,直到那人驾船离开,他还在码头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黑仔和黑老头一道把各种物资分派到各处之后,才郑重其事地把辣酱摆到食品柜不太显眼的地方。 黑老头故意找茬似的说,“放心,不会动你的宝贝!” “巴不得你动动呢?”黑仔不屑地说。 “为什么?”黑老头瞪着精光的眼睛问。 “让你尝尝吃辣子人的血性!”黑仔不无自豪地说。 “那你还半掩半藏的干什么?” “我怕我自己忍不住一次搞个精光,下次捣着空罐发愁!” “真的假的,那么恐怖?” “要不你备好两罐,我们来试试?” “还是你自己去玩吧,别扯上我!” 黑仔大获全胜地望着上楼而去的身影,得意地笑道,“怎么,这就怕了!” 黑老头做出“唏唿唏唿”辣得不行的声音从旋梯上传下来,引得黑仔口水爆流,害得他不得不赶紧离开吊脚楼回到船上。 嘴里还在笑骂,“你个老东西!” 黑仔仔细检查了一遍渔船的各个角落,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没刷的地方没有,见一切都搞定了,这才收拾东西完工。 等他把工具放回地下室之后回到船上,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渔船心里突然失去了前几天的那股高兴新奇劲儿。 总不会是看到那种新式的补给船和发动机,心里感到失落了吧? 那肯定不可能,因为黑仔是打定主意要离开的,怎么会在意这些他本来就不太在意的东西呢? 他担心的恐怕还是所谓晕船的问题,以及导致他晕船的什么心理问题。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从他打捞出这条破渔船之后,他就好像没有真正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 他一直都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再加上一连串的意外,还有不知如何准确把握的明天,让他有一种深度的挫败感。 就从他昨天晚上做的梦来看,关键还是他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回家去了,该如何面对导致他徒步离开的现实。 昨天的梦真的做得很乱,却真实地反应出了他深藏在心底境况,他还是放不下那个叫阿香的姑娘。 表面上他可以做得很洒脱,甚至可以亲自送她去她男朋友那里,但他心里真的永远放不下。 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千里迢迢地徒步南下,那样他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就可以不用那么牵挂。 现在他有了船了,而且真的可以坐船回家,于是他又害怕回家不敢返乡。 他现在回去干什么呢,回去重新面对他想忘记的过去吗? 他不想这样,因为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从容做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其实他那里知道,他这么不要命地玩自己,就是想尽快忘掉那些应该要忘掉的东西。 现在他却担心他是不是能够做得到,实际上他已经在逐渐达成这样的目的,昨天那个乱糟糟的梦就是例证。 而他自己似乎并不知道,这个乱糟糟的梦境就说明,他曾有的记忆正逐渐远离他而去。 因而他有说不出的烦恼闷在心里,晕晕乎乎的,感觉就像是在晕船。 是不是真的晕船,现在无法确定,因为黑仔在船上的时日并不多,还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心事太重,并没有做到他自己表现得那样潇洒洒脱,做起任何事情来就不可能一如既往地轻松自如。 那他到底是有个什么心思,让他如此瞻前顾后左右放不开呢?说白了就是感冒了或者用他家乡话说,发瘟了! 而这是不是晕船呢?他又没去看过医生,谁知道呢?哎呀,心里的毛病需要心药来治,那就只好等机会了。 晕不晕船把船开出去再说! 黑仔摸了摸刷过油漆的地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可以开船了。 在此黄昏之际开船去干什么呀?摸几个鱼竿去钓钓黄昏吧,也许会有个什么意外。 地方太小就这么回事,走到哪都是自己的脚印,一上船就变到陌生了,走到哪都没有自己的脚印,哪怕你刚刚经过。 能不让人头昏眼花吗?波光粼粼的黄昏都变就只剩下金光闪闪的影子了,除此之外就是没完没了的海水! 黑仔把柴油机摇响,“通通”几下就到了鲨鱼礁石的尾巴上,抛下锚撒下以前用作饵料的诱饵,挂上小鱼垂钓! 黄昏倒着看黑仔不断晃动的身影,哪有晕船的迹象呀,分明就是在星际之间失去了航标迷失航向。 黑仔披着波光粼粼的金缕衣,把鱼竿一一抛向金色的大海,坐在嘘嘘黑的船舱里,会不会钓几个拽不动的大金龟呢? 这个谁知道! 只是航线在延伸,黑仔还能看得见自己吗? 第一章·第十节(三) 航道,它在哪(48.罗盘呀,罗盘) 黑仔钓了几条花鲷之类的鱼之后,用网兜装好挂在船缘边上,蓄养在海水里,接着再把鱼竿甩下去。 然后回到船舱里躺下,想让黄昏陪着他聊无声无息的心里话。 可头刚挨着枕头就感觉到了不对,他一侧身把枕头扯出来看,呃,还真是枕头呢,这什么时候有了枕头了呀? 枕头底下好像还有东西,一个圆圆的金黄色的东西,只因船舱里的视线昏黄,看不真切。 金黄灿灿的东西还真像一只金龟,他钓是没钓着金龟却莫名其妙地爬进来一只金龟? 它想干什么呀,与我同枕共眠?太荒唐了吧?这是神仙世界?童话?他放下枕头,拿起那个金龟一样的东西来看。 呃,怎么看都像是一只罗盘呀!罗盘垫到枕头底下是什么意思? 这个老东西有话不能明说,要我漫天遍地地胡乱猜测呀?不干 何况我也猜不着,这个老东西,他想干什么呀,这不瞎耽误我的工夫嘛? 唉,既然他放在枕头底下,那就先枕着再说,谁让我看不懂、不会用这玩意儿呢! 黑仔摇摇晃晃地在船舱里想着念着,重新放好罗盘垫好枕头躺下。 用船桨稍稍调整一下船的姿势,正对着黄昏才满意地放下船桨。 黄昏一进入眼帘,黑仔的世界便变得格外地与众不同。 金色的混沌世界随着粉尘的尘埃落定,逐渐变成了清晰的世界,就像新建的金色花园。 他黑仔躺在这个金色的花园中央,摇晃着金色的吊床,本来不知想些什么东西好。 现在因为有了戴老头的金色罗盘,一下就变得有了思考的主题,那就是戴老头为什么要送我这个罗盘,他想干什么呢? 怕我迷失方向?可我早已经迷失了方向呀,现在给我弄这么个这个老古董,我就能找到方向吗?可我根本就不会用! 罗盘在脑子里的记忆当然来自学校的教授,而实际运用却来自我大哥的异想天开。 现在两者都不在这里,要我怎么摆弄这千百年前的老古董呢?戴老头这不诚心是要我难堪吗? 啊呀,罗盘呀罗盘,你到底是个什么东东呢?我实在不知道。 我记得我大哥的处理方式是,用脸盆装大半盆水,等水平静之后,在水中间放个圆点泡沫。 再用一根他母亲用来缝补衣服的针,在收音机的喇叭磁铁上磨来磨去,然后轻轻放在泡沫点中间。 等针头慢慢旋转到一定位置之后就不动了,然后跑出去看太阳,面对着太阳时,左手方向就是北(午时之前的上午)。 再核对针头指引的方向还真的就是指向北,于是大哥就宣布这就是罗盘!可这又有什么用啊? 现在在茫茫的大海中,如何运用这个飘飘忽忽的罗盘,大哥也没说清楚呀!所以我总是找不到方向! 现在戴老头把这个古老的罗盘,塞到我枕头底下也不说清楚怎么用,我怎么弄这玩意儿?只是让我当枕头用? 那不是太坑祖宗了吗? 不然怎么办?现在天已经这么黑了,我就是找星星做参照物,也得看得见海平面不是,否则,南辕北辙谁能判断呀! 那就先枕着吧,看戴老头有什么心法让我找到迷航的自己! 黑仔饭也不吃鱼还在钓,头枕在罗盘上,月亮在心海里飘荡。 嗯,是上弦月!我记住了! 就这么一声记住了,黑仔就睡着了!这让接下来的故事怎么讲下去吗,真是!如此看来也只好等明天再说。 可这时候有一个铃铛响了,黑仔睡着了就没听见,于是鱼就拽着船缓缓向东南方向移动。 黑仔,嗯,他有名字,叫桂红,不过叫起来很别扭,还是叫黑仔的好,这样顺口,再说他也睡着了,听不见! 船还在移动,黑仔不是抛锚了吗,怎么还会移动?那是因为他预留的绳子太长。 等到终于拖不动了,船刚想停稳当的时候,铃铛声可没有停下来。 铃铛响过一阵之后,船又慢慢移向西北面,过了一会儿,船就回到了原位,不,比原位还要原位。 到底怎么个原位法还没扯清楚,第三个铃铛又响了,船随即就悄悄移到了正东方。 最终的位置还是没敲定,最后一个铃铛抬杠似的也响了,船便冷冷地移向西南方! 所有这一切黑仔都不知道,因为他睡着了! 等他知道的时候,却正是他要做晨练的时候,不过在他做晨练之前,他得稀里糊涂把绞成一团的四个鱼竿收起来。 这让他费了不少功夫,收线的时候把船拉来拉去都没引起他的注意,甚至连钓了多大的鱼也没引起他的兴致。 他只是机械地迅速地将鱼一条一条弄上来投在渔网里,然后拽着绳子把船拉到抛锚的地方。 他再用木桨轻轻地将船划回码头抛锚系定,便跳下船做他那永远无法完工的码头工程。 昨晚那一夜的惊险便如同什么也没发生,充其量不过是钓了四条比较大的鱼而已! 我的天! 天总是会亮的! 天亮的时候,黑仔的记忆一下就从披着金光闪闪的夕阳变成了光芒万丈初升的太阳,火红地拎着渔网回到吊脚楼。 他没将鱼放入食品柜,而是直接交给了戴老头。 戴老头一看便大声说,“哟呵,收获不错呀!” 可黑仔并不理会,一声不响地洗漱吃饭,然后起锚出船。 等船划到大概是昨天抛锚的位置抛锚,同样没有系绳子,船便慢慢地漂。 黑仔摸出罗盘根据船头的位置朝向一点点摆动罗盘的方向,可船的流向简直就是昨天晚上的再版! 这是怎么回事呀? 罗盘有奇效?戴老头又做什么手脚?还是黑仔装睡蒙老天?其实呀,都不是! 这是礁石漩涡的自然流向,只不过恰逢其会铃铛响了而已。 外表看起来好像是鱼拖着船在走,只不过那是海底溪流的自然走向。 鱼拖着船走,那得多大的鱼呀,在这浅海水域是不会有这种大鱼的,除非搁浅! 只不过呀,黑仔睡得很奇怪,安稳得无法让人相信。 不管怎么说,那又已经成为了过去,用黑仔的话说,过去了的东西就让它过去不再去想它了。 黑仔正在随着船势琢磨指针的不同位置,渐渐地死的罗盘活的指针慢慢就都移到了他的心里。 无论在什么方位,只要有参照物,他就能准确判断方向! 这让他一下子高兴坏了,“通通”摇响拖拉机似的船就风驰电掣地离码头而去。 等到四面茫然一片的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航道,航道在哪里呀? 这个呀,还是那个不会运用的老问题! 第一章·第十节(四) 航道,它在哪(49.导航图呀可不是图) 信心满满可也不一定总是一件好事,很多回不了头的事就是因为满满的信心盲目造成的。 这个里面到底还暗藏着什么玄机,依黑仔目前的竞技状态是没有办法去勘破的那其中的奥秘的。 黑仔自己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做事总是稳扎稳打,只是面临新的挑战时往往又忘了这一点。 这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当然,吃苦头的同时也让他的心智成熟的程度也增进了不少。 可他明白,这种仅仅依靠经验积累起来的智慧和能力,还不足以支撑他内心过于强大的信心。 他还得寻找一种新的途径,一种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去获得的途径。 自从他一旦踏上这条途径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明明记得滚瓜烂熟的指针方位,可一进入茫茫波涛之中就两眼一抹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仔把火给熄了,在白天的灰色烟尘中搜寻吊死鬼的目光,这可真不容易,因为什么也看不见! 黑仔只好又摸出那个罗盘,对好北再确定自己要去的西,暂时先不管那个能指引自己回去的吊死鬼的目光了。 他先运用一下罗盘的意义再说,他不知道的是今天明明是晴朗朗的天,能见度怎么就那么差。 他当时只知道出门时的方向,却没反过来想想回去的方向,结果一冲动就搞不清楚回去要往哪个东南西北去了。 黑仔通通一通溜达,西面也没发现什么参照物,那么这个时候他就要修正航向,该往哪个方向修正航向呢? 伤脑筋!怎么就没有一点什么参照物呢,哪怕是有丝特别印记的云彩也好呀,可除了满天灰蒙蒙的天就是灰蒙蒙的海。 最终还得是灰蒙蒙的天,这是个什么鬼天气?没有白云它又全是白云,能留下些什么做参照物呢? 既然是这样,那就倒回去从出发的地方,从新寻找,可现在连倒都倒不回去了。 黑仔在小岛的时候就曾经面对着太阳测定过方向,海岸线在正西方,那么现在只要确定驶进的方向是西就行了。 黑仔把船停下来,用罗盘内的指南针确定无误之后,再继续向西驶进,可是刚行进一段时间,他又不自信了。 离海岸线怎么会那么远呢?他不禁又开始怀疑他那最后一跳,怎么就跳了那么远的距离呢?谁信呀? 那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先别管它,继续前进吧!黑仔不顾一切地往前突进,看来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什么柴油呀淡水呀食物呀,好像都准备充分了,似乎就是冲着航道来的,好像他一定要摸清楚航道是怎么回事。 他曾不止一次想,这航道是不是就是他家想的乡间小路呢?现在看来不是。 不管是不是乡间小道,路就是路,与不是路的地方是有着截然不同的特征的,而这航道,有与没有一个球样。 整得就像个道家信徒,一天到晚在有和无之间来回反复倒腾,倒腾到胡须皆白也倒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航道中不会也需要这样的功夫吧,不然,可就死定了! 唉!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先把西方这一路走到底再说,只要不错动舵把就一定能到达西海岸,取得佛家西经也不错。 有了海岸线做依靠,信心的重新建立就容易多了,那个时候再重新确立回到那个小岛的方位就会容易多了。 黑仔双手死死抓住舵把,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就像郝爷爷说的,只要双手至死不放松就一定能准确冲上对岸。 只要到达对岸就是胜利,大军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再走向胜利!大哥则说,咬住青山不放松,惊涛骇浪都得给你让路! 彼岸就是你的了!哈哈,这个居然是真的!茫茫的海岸线就在眼前! 可这个眼前真是耐看,“突突”的马达响了半天,黑仔的眼睛盯了半天,可怎么还只是个眼前! 这可就真的是出了鬼了!于是黑仔加大油门,可油门早就让他给封到了顶,再封下去就真的封下去(掉了)了。 等到终于感觉到,海岸线在膨胀而且越来越清楚,那就真的不远了,只不过海岸线可不是一条线。 黑仔发现海岸线里有很多孤岛很多海湾以及一些河岔口,这些陆地上面有很多高楼大厦。 这让黑仔安定多了,也觉得亲切多了,于是就放松油门让船的马达声音和速度都缓下来。 于是黑仔就看见很多红的蓝色的航标灯,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航道,只是黑仔并没有进入航道内。 黑仔绕了一圈便冲向了航道之外,那里放了很多泡沫吊着的养殖鱼箱。 黑仔小心翼翼再次绕过这些网箱养殖场靠近一个大的岛屿,这里好像是一个旅游观光景点,好一片忙碌的景象! 黑仔围着这个大岛转了一圈,往一段僻静的海岸靠过去,其间只不过有一些放网收网的渔船。 这些渔船的样式跟自己的差不多,只不过个头可就大得多了。 黑仔穿过这些零零散散的渔船,在一片悬崖峭壁下熄火停下船来,心满意足踏踏实实地看着这一切! 等黑仔一放松高度紧张的神经,他感到一阵欣慰的疲倦,他便抛下铁锚休息一下。 稍稍定下神之后,他就开始考虑,他该怎么回去呢?这可是他没想好的问题。 他之所以没进港口就是因为他身上什么材料都没有,而这个港口是不是戴老头经常出入的港口,他也不知道。 他这次仅仅是想突破那个孤岛对他精神的封锁,切实体会一下指南针的实际运用。 现在真的是突破了原有的范畴可又如何回去呢?因为没准备只好临时抱佛脚,搬出那个罗盘来看。 可罗盘上尽是大圈小圈,圈得黑仔刚有点清晰的脑袋又开始发晕。 他只好先躺下来休息休息再说,但在放罗盘的时候,他发现罗盘底下有一些纸张。 他就重新坐起身,抽出那些纸张来看,花花绿绿的有点像是地图。 这让黑仔高兴坏了,大叫一声,“你个死老头在搞什么呀!” 黑仔拿着那张花花绿绿的东西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个像地图又不是地图的玩意儿,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他问大海,大海哗啦啦说个没完没了,黑仔他也听不懂呀! 黑仔只好再仔细看看这是图不是图上的文字,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一看之下才知道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航海图,可航海图它不是地图呀! 这上面那么多看起来像岛屿的地方哪个才是那个像一把刀一样的小岛呢? 第一章·第十节(五) 航道,它在哪(50.航道,它在哪呀?) 黑仔在那摇晃的船里闷头想那些能把自己脑袋圈晕的圆圈圈,他知道那些叫什么经纬线,大哥经常说的坐标中的一种。 关键是怎么种到脑子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去换来一季金黄的八月开! 这个实在是有点意思,黑仔竟然把自己的脑袋当成地来种,会种出个什么东东来呢? 会不会在脑子里种出一树的木瓜来呀?如果让黑仔听到这句话,他一定会翻你一个恶狠狠的白眼! 然后他就一声不吭地继续种植他的脑子生物,可那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包括他自己,没人等得了。 可黑仔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毕竟不是在陆地,而是在茫茫大海之中,掌控事情发展的主动权已经不在黑仔手里。 既然失去了主动权,黑仔便放下这该死的蓝圈圈,望着一波波勇猛扑向岸礁的浪涛,白花花碎得无影无踪。 现在看来他只能重起炉灶,把问题翻过去,把影响问题走向的主动权翻回来再说。 既然他没办法把那花花绿绿的东西,从脑子里弄出来,就采用岸上最普通的办法,用嘴去问总能问出点什么名堂来。 黑仔就把那拖拉机摇上,“通通”地通到正在附近收网的渔民的渔船附近。 “老乡,请问这片水域叫个什么名呀?我是个新来的灯塔工,想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 “新来的灯塔工?那个灯塔的呀?没老师傅带你吗?”渔民不停手里的活,漫不经心地问。 他这漫不经心的随便一问就把黑仔问得满身大汗,因为他不知道那岛叫什么岛,灯塔叫什么灯塔,让他怎么回答? 这渔民会不会把他当成可疑人员给抓起来呢?他可是什么证件也没有呀?上下两片嘴能说得清楚吗? 可现在说不清楚也得说呀,自己已经将自己架在了火炉上烤,受不了也得受着,绝对不能跑! 不然就要上演一部渔民海上围捕可疑人员这样的好莱坞大片了,自己可没准备好扮演大反派这样的角色! 那样会不会也被追捕成法海非得藏到蟹壳里去才会完事呢?可那大小钳的沙蟹也太小个了,能藏得下自己吗? 黑仔脑子里转过一阵很荒唐的念头之后,最后只好实话实说说,“不是,我刚到,这不刚试船呢,一试就试到这里来了。 岛叫什么岛灯塔叫什么灯塔,都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迷失方向回不去了,我只知道那里是边检站一个灯塔。 老灯塔工姓戴,叫什么名也还没来得及问呢?” 黑仔这么一口气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大串,为的就是不让人打断他的话,弄个前言不搭后语就更麻烦。 好在那鱼民没什么反应,这让黑仔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不少,不过那鱼民说的话可不像外表那么平静。 “看来你真是新来的,完完整整一个一问三不知呀!”那渔民放下手里的活,盯着黑仔驾驶的船看了一会儿说,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那个岛叫巽渔礁,灯塔叫巽渔灯塔,老戴名叫老猫!” 黑仔被戴老头的名字给逗乐了,笑着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老猫吃咸鱼,真是绝配!” “什么老猫?我看你是傻猫才对,傻猫吃什么呀?” 黑仔一脸茫然,真的就傻呼呼地摇头,“不知道!” “你智商不低呀,怎么就连戴瑙茂都分不清呀!” “还是的呀,老猫嘛!” “唉,跟你说不清楚得啦!” “那请问大哥,这片水域叫什么来着?” “这是dp特区的金水湾,老戴他们家在荃湾港那边,离这有十几海里远呢?” 于是黑仔趁机问什么是海里,又是怎么验算出来的,把个渔民问得火冒三丈,大声叫道,“你真是个大傻帽(猫)!” 黑仔为了弄清楚心里的疑惑,一边点头应着“是是是,傻猫!”一边不厌其烦的问,“你怎么看出来是巽渔礁来的?” “船上有他老戴的标记嘛,你连这个都没看出来,真是傻猫到家了!真不知老戴是怎么想的,怎会找你这个女婿!”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女婿?” 那人心里大呼失言连忙说,没什么,开玩笑开玩笑的啦!架驶着船通通通把黑仔惊奇的一连三问也随浪花一路拖跑了。 这叫什么事嘛?黑仔本来担心自己要准备仓皇逃窜的,结果弄得是让自己准备仓皇逃窜的人仓皇逃窜了! 留下黑仔一个人在那傻猫似的到处在寻找着那不知道的东西来吃!可他吃得着吗? 黑仔实在不知道这船上有什么古怪标记,怎么就跟女婿联系在一起了! 黑仔明明是把船全部刷过油漆了,就是再有标记,上了两遍底子灰两遍底漆两遍油漆,它也不会还留有任何痕迹呀。 可那人怎么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鬼名堂来呢?古怪,绝对的古怪!这个戴老头,绝对的绝对有古怪! 可这古怪到底在哪里呢?黑仔把船里船外找了又找看了又看,把天都看黑了,还是什么影子也没找到。 黑仔又只好实实在在地在船舱里傻猫吃着那不知道! 想来想去,黑仔真后悔,就这么开口一问,把自己整了个傻猫吃那不知道不算,还莫名其妙地被人贴了个女婿的标签。 而且这个标签贴在哪里,连个找的地方都没有!倒霉呀后悔!太倒霉了,真后悔! 那个老东西的女儿肯定也是个古怪的小东西,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个空前绝后的标签呀! 黑仔气无可气,真想一把火把船给烧了!好在他身上没带火种,要不然他又得上岸去让蚊子叮得满身红星点点。 气极之后,黑仔突然赌气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里念念叨叨地想: 既然被人贴了这么个古怪的标签,那就看看他那个女儿到底是怎么个古怪法,说不定自己要做做钟馗也说不定呐! 黑仔心里这么一想定,就完全可以先做到心里有数,什么妖魔鬼怪,全都来吧,我不怕! 等会儿,刚才说什么来着?数?心里有数?什么数?度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一百八十度的度数! 那人不是说海里不就是什么地球的周长除以三百六十度得出一个度数,再除以六十分得出的分数就是海里! 一分就是一海里,那参照航海图的圆圈圈,不就可以算出岛与岛之间的距离吗? 而且现在也知道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那是不是也可以算出自己的航道与距离来呢? 黑仔突然脑洞大开,原来是这么回事!黑仔兴奋地在船舱里跳了起来,可他好像还没发现天已完全黑下来了。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只能大声疾呼:航道,它在哪呀?! 第二章·第一节(一) 邻家有美女(51.哎呀,美女,撞船啦!) 所有的困境都被锁定,摁下手中那个红色的按钮,一切都已搞定,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轰”的一声,一切就可以坍塌,可为什么就不能“轰”然洞开,欣欣然创建一切呢? 黑仔躺在船舱里,被摇着的船擦着黝黑的梦之礁石,“乒嘭”一阵之后醒了,又是一个似真似假地似睡非睡状态。 他想什么呢? 昨天知道所谓女婿的事后,黑仔的心就像这永不停歇的海平面,不住地泛起各种涟漪,冲刷着心岸,一夜都没平静过。 他既想好奇地想去探一探故事的深浅,又怕真有什么古怪的陷阱,再弄一个五花大绑,他就会真的永远回不了头。 可他又实在想知道这个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风俗习惯呢,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他想弄清楚。 只是他很担心,一旦等他弄清楚了,会不会又弄得自己一身的是非呢? 如果他女儿真是个母夜叉似的丑八怪,他能不能脱身?如果他女儿真是个大美女,我是不是就真做他们家女婿了? 沙滩上的跳跳鱼呀,此刻全跳到他心坎里去了,心里痒痒得不行不行得了。 就是那凶狠霸道的沙蟹也不客气,携着那一大一小的钳子把心岸线掏得一个个窟窿,时不时地钳上几下。 痛得黑仔的心啦,无处下手去安抚! 哎呀,这又是怎么回事吗?动心了?可也别滥情呀!唉,去!不想了,本来无事,别真想出什么事来!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哎呀,禅宗都弄出来了,看来黑仔的心真的有点乱了,那现在该怎么走呢? 心乱方向就更乱,是回巽渔岛还是不回巽渔岛,黑仔都没有把握,因为他根本就没找到航道。 这倒不是说黑仔有多多情,而是他心里曾有的那一波情海爱浪还未彻底平息,现在又要另起一波,他怕自己承受不了。 他知道他曾有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去,自己就是再怎么放不下,它也已经成为过去。 他现在想做的是不想在自己的伤口上再添加新的创伤,期望时间能治愈这种亘古的伤痛。 所以他想等自己伤愈平和之后,再去偶遇一段新的感情,这样他就可以把事情尽量做到更加完美。 可他哪里知道,完美有爱情吗?完美的是艺术!艺术,那是爱情之后的事!可他要这么想,却也只能依着他了。 一句话,且由着他去吧!等他碰到什么是爱情,他也许就清楚了,别人说不清楚,更替代不了。 空谈爱情都是一种多余,更是一种奢侈的浪费!伤身虚体不说,还会让人迷失方向,他现在不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吗? 此刻还有一种迷失困扰着他,因为暂时迷航让他同时失去了他刚开始做习惯的晨练,他只好换成晨钓。 他逐渐清楚钓石斑就是在早上,石斑出石缝觅食的时候,又清楚石斑很难用网捕到它,而钓石斑的最佳方法是手钓。 黑仔还不会!他还是用那四个海竿,只不过饵料已换成了海虾,这样的成效明显要好过用跳跳鱼。 黑仔把船驾到水深十米左右的石丛中才重新抛锚,这种水域石斑最多,垂钓可以暂时让黑仔忘去烦恼。 等黑仔放置好鱼竿之后,因为太容易完成,他的心境又回复成了动荡的海面。 摇摇晃晃地,黑仔又回到了似梦非梦的状态,似是而非地折腾着孤独,渴望前进的冲动冲撞着他的意志。 他正眼看着折射在棚顶上这个灰蒙蒙的天,念念有词地对自己说,“天也有很小的时候!” 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决定暂时先不回巽渔礁,而是先要到荃湾港去看看。 不管怎样,无论真的假的,他都要放下这一切,终归这才是最先决的条件。 过去的要放下,人不为过去活着,将来不确定的也要放下,人无法跨越现在而活着,人总只能生活在此刻的现在。 而现在就是要突破困扰自己的航道,冲出自己心灵的藩篱才能获得重生。 黑仔收取两只小小的不知道是不是石斑鱼的鱼儿,挂在船玄边上。 摇着那把手让拖拉机通通地响了起来,继而放下挂机,船便缓缓沿着海岸线向北而去。 第一次这样长时间航行,第一次这样一个海湾一个海弯穿行,穿行得黑仔紧张兮兮的,生怕又遭遇什么麻烦。 他可不太敢放心浏览沿途的旖旎风光,小心翼翼地在各种养殖网箱外围绕行。 大概在午时时分来到了荃湾港的附近,这才有点依稀熟悉的影子,当然也可能是先入为主造成的错觉。 不管怎么样,黑仔就是有点熟悉的感觉在里头,手上的力度自然而然就有点加大,船也就不自觉地加快了。 这里应该是荃湾了,这里明显分成几大块。 首先是最为繁忙的一个渔民港口,大概就是屿头澳港湾吧,因为这里进进出出大多都是渔船和一些摩托艇之类的。 挨着屿头澳港的北边,应该就是边防部队的军港,这里停放着一些白蓝相间的警务船。 最重要的是港口后面的山上有一个外形和吊死鬼差不多的灯塔,只不过塔顶上有很多很长的天线。 当然咯,塔的个体小了很多,个子也矮了很多,但体貌特征就几乎一样。 在这个军港的北边,就是正在扩建的汇都市港口,港口里有很多中东油田里的那种七字弯头的设备正在运动。 汇都港北去十多公里,就是整个几十平方公里都在忙碌的荃湾经济开发区的重点项目南海石化区了。 它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几条同时填充的海岸垂直线,把对面几个小岛连成臂弯状,岛上也有一个大型的灯塔。 再往北就是霞涌和正在闲置待建的十里银滩,再往北就暂时不清楚了。 这样一捋,他就能够想起他那纵情一跃而回不去的地方在什么位置了,那就是那个最繁忙的屿头澳的南面。 与dp特区相邻的水域有一带石林,那就是他一跃就跨进孤岛的悬崖峭壁,他非得倒回那里去看一看。 于是黑仔调转船头就往南冲,渔船也可以掀起的巨大波浪,充分显示了黑仔此时急迫的心情。 就在绕过屿头澳斜对面那个大岛屿的时候,有一艘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个美女,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痴痴地望着自己。 望得黑仔如坠万里云雾之中,魂魄全无!惊得黑仔手忙脚乱大声惊呼:啊呀,不好!美女,你再看就要,撞船了! 等黑仔猛力扭转舵把紧急调头熄火已然不及,两条船“碰”的一声,并在了一起。 黑仔一回头,美女却不见了! 却听见有人在远处大叫,“有人落水了!” 第二章·第一节(二) 邻家有美女(52.下水救人哪!) 黑仔意外地发现一艘横冲而出的船甲板上站立着一位女神,眼神竟然痴痴地全然呆看着自己! 女神迎着海风,亭亭玉立地如同踩在黑仔的神经中枢上,电昏麻木地忘了一切。 眼看着就要将来船横中一冲冲成两截的时候,黑仔才本能竭尽全力一推舵把,强行将船扭成两船并行出海而去的样子。 可巨大的惯性不可避免地让两艘船发生剧烈撞击!好在碰撞只是船体后部,可终因为惯性太大两船还是挤在了一起。 船是挤在了一起已无大碍,可亭亭玉立的美女却不见了。 与美人一起的同伴却冲着黑仔吼叫,“看什么看啦,下水救人哪!” 谁不知道要救人呀,可得知道人在哪吧?黑仔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游目四顾,人恰好从两船之间的海水里冒出头来。 黑仔觉得奇怪的是,她既不是先叫救命也不是慌乱蹬水,而是“哇”的一声大哭之后才慢慢沉下水中。 黑仔一个鱼跃就直接往那美人儿潜游过去,刚潜到女人身边就被美女一脚踩中。 美女的反应也真是奇怪,按正常落水之人的反应应该是不断地挣扎,可她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 相反,当她感觉到有人要来救她了,她到是突然反应相当强烈,只不过却是往相反的方向反应。 黑仔还记得他救阿香时的情景,她的本能反应是一触到能救命的东西,就死死地抓住,将自己尽量往生的地方挣扎。 哪怕是不惜将救命的人踹向死亡的深渊,但那就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反应,一切都是无意的。 而这个美人却全部要倒过来做,无人救她的时候,她一动不动,一旦感觉有人来救她了,她反倒是乱蹬力图挣脱救援。 唯一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她似乎巴不得把施救者跩死在水里!黑仔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威胁的存在。 不过还是先把人救上去再说,不管怎么说,人是自己弄下水的,救她天经地义。 黑仔双手一抓,先抓住落水者踩着他的一条腿,再用另一只手去抓住落水美人的那只一直蹬个不停的另一条腿。 然后双脚用力划水,把美女顶出水面,让她抓住船缘,只是海船的船缘很高,黑仔极力猛窜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水面上不断有支离破碎的声音传到水下黑仔的耳中,让黑仔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大叫,“高点,再高点!” 可这个时候黑仔已经感觉到有些气力不足,大概是预示他在水里坚持不了多久。 于是黑仔一面用手轮换托着美人不让她下沉,一面快速划动双脚,顺着美女的后背快速上升。 临出水面时,黑仔用左手从美女后胸穿到前胸,一把紧紧抱住美女不让她挣脱,才出水喘一口气。 黑仔一面用右手和双脚划着水,不让美人再沉入水中,一面游目看看四周的情况。 船的前方船帮太高,很难把人弄上去,他就用单手划水往船尾游去。 这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紧紧抱在美女前胸的手,好像被什么狠狠地咬了一口,火辣辣地疼,却也没顾得上那么多。 黑仔游到船尾,竭尽全力一纵窜出水面,用右手攀住船边,才稍作停留喘了口长气。 这时,美女的同伴也由船头摇摇晃晃爬到了船尾,然后在她的帮助下一上一下的两个人一起用力把美女拉上船。 黑仔趁势也爬上船,再把美女抱到船舱放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流血,不过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美女一动不动地躺在船舱里,让她的同伴急急地大叫,“都昏死过去了,你还不赶快施救呀!” 黑仔赶紧凑过身去,一探鼻息发现气息真的很微弱,便用力掐美女的仁中穴,然后双手就往美女胸前压去。 可黑仔的手刚一触碰到美女的胸口,就如同触到一团火一样,炽得他赶紧缩手。 这时她的同伴还在那叫喊,“赶快施救呀,不然就来不及啦!快快,做人工呼吸!” 她同伴的话音刚落,美女一阵咳嗽,喷出大一口水来,竟然全喷在了她同伴的脸上! 这时黑仔似乎是故意大声说,“她的心跳比我的都正常,我怎么施救呀?” 美女同伴一面擦拭自己脸上的水珠,一面怔怔地说,“那她怎么还不醒呀?” “我怎么知道啊,”黑仔一摊双手无可奈何地说,“可能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吧。” 她同伴一副很着急的样子问,“那怎么办呀?” “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咯!要不就送医院得了。” “那你还发什么呆呢,赶紧打电话叫车呀!” “我又没电话怎么打?”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是从哪来的,会不会开船呀?怎么能连个电话也没有?” 美女同伴一边唠唠叨叨地念叨个没完,一边从美女掉在船上的小包里摸出手机拨号打电话。 黑仔双手环胸蹲下身守在美女身边,一声不吭来她一本十万个不知道,却又做出一副犯错的孩子正等着挨训的苦样子。 等同伴打完电话,这时就有船凑过来问,“怎么啦,美女?” 同伴连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真没事,那我们就出海了?” “真没事,谢谢!” 那船便出海而去,同伴望着远去的船影,再看看黑仔的船,似乎思路有点被打乱了似地问: “你真的是巽渔礁来的吗?” 黑仔被她问得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她这话问得有问题,正常应该是问你从哪来的?我说是从巽渔礁来的,然后她才能接刚才那句话。 可现在她跳过去直接问后面的话,满透着一种古怪:先是美女一系列古怪的反应,然后是同伴的一系列不正常说辞。 黑仔觉得她完全是在背台词似的,而且她记性不太好,台词背得有点乱,这就更让黑仔好奇。 黑仔打定主意要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得不露一丝痕迹,装傻到底,让她们狠狠地敲一次竹杠,谁让他命犯桃花呢! 他就是在劫难逃也得受着这个桃花劫,大不了不就是再替戴老头做几个月的奴隶嘛! 同伴估摸着救护车快到了,就要黑仔开船跟着她上岸,把人送到医院去,黑仔爽快地答应了。 他就跳上自己的船远远地跟在同伴驾驶的船后面,缓缓驶进离屿头澳港不远地一个码头之中。 黑仔抛锚系定船之后,就赶紧上美女的船把美女抱下船,上了一辆正在码头上等着的车。 车里下来两个人把美女接过去之后,同伴就对黑仔说,“你也一起去!” 黑仔“嗯”了一声就随美女上了那车,可那两扇对开的门一关,黑仔的心里就犯嘀咕: “她们这里的救护车怎么不是白色的,而是换成了橘黄色的了?” 第二章·第一节(三) 邻家有美女(53.怎样让人入住医院?) 上车是跟人家上车了,不,是被美女的同伴一个温柔的命令下上了车,接下来该怎么办?随着车门一关就不由自主了。 黑仔要面临的问题,那可就实在是多了去了,自己能不能数得过来还不知道呢?更别说应对,他也就懒得去应对。 反正牛皮因为一声不响地跟着上车而吹出去了,爱咋地就咋地吧!劫财劫色都没有!她们看着点拿吧! 如果想要命呢?嘿嘿,不给!她们如果要劫财,他除了刚换上戴老头留在船舱里的军用t恤衫裤外,啥也没有。 她们最好是劫色,虽说自己是无色可劫,说不定那还有得商量,如果有美女的同伴做陪嫁丫鬟的话,勉强可以接受! 这样总好过莫名奇妙地去做,戴老头那个什么古怪女婿强吧!好歹你人家也是一大美人呀,这个桃花劫可是美得很! 我呸!思想变龌龊了不是!竟然龌龊到要去过旧社会,还想不想活呀?黑仔想起大哥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黑仔收拾心情打量起车里的几个人来,除了司机是男人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女人,而且个个都是美女。 这就怪不得黑仔咯,他从一个孤岛上被困那么长的时间,突然又被困入美人窝,有些想入非非,那是可以理解的。 何况他立马就紧急刹车,积极准备应对他一点都不掌握的现实,那就是五个女人的五种状态。 自两个护士一样的美女用担架把落水美女抬上车之后,一个稍稍年长一点,看起来像是一个医生的美女就来检查。 她用听筒在落水美女胸前听了一秒钟心率,再翻了一下眼皮,就把听筒卷起来放入粉红色大褂的袋子里。 同时她还吩咐那两个护士美女给落水美女打吊针,一个护士美女拿出两瓶药水挂在车上一个特制的挂钩上。 另一个美女护士则拿出针具把药水很麻利地输入落水美女的体内,两人配合默契一下就完成了所有任务。 然后就和医生一样坐入她们各自的座位上,一声不吭地看起车窗外人行道上的路人和树木来了。 她们倒很像是专业的医生和护士,只是表情和整个气氛都有点奇怪,但到底奇怪在哪里,黑仔又说不清楚。 黑仔只好吞了一大口口水,再回转头来看那个同伴。 她一路上只是握着落水美女的手不停地搓,搓完左手搓右手,偶尔看看两位护士,也瞟了一下黑仔。 她也是一声不吭地坐在落水美女担架旁做着这一切,只有落水美女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 这种静溢的境况无形中就爆发出一种巨大的压力,压得黑仔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严重感觉。 有这种压力的存在,别说黑仔有什么想入非非,他就是想透一口顺畅气都很难,甚至比压在十米深的海底还要难受。 好在这种感觉马上就结束了,因为车子已经到了目的地。 黑仔推开车门先跳下车,深深吸了一口长气,也就在这当口,护士抬着落水美女,同伴拎着药水瓶,一块匆匆进屋。 黑仔只好灰溜溜跟在身后进楼,而司机则把车开进停车位,一切都进行得干净利索有条不紊。 当然这里面也有不留一点痕迹的意思在里面,黑仔一面低着头无声地跟在后面,一面怀着巨大的戒心这样想象着。 黑仔也没见她们中有人要让什么人去办什么手续,直接就坐电梯按上三楼,还差一点就把自己排除在电梯门之外。 怎么能让她们把自己扔在这电梯房里,让自己玩起失踪来了呢?那肯定不行!不然以后又要到哪里去找她们呀? 自己做的事情得负责!我得一直看着她们出院我才能放心离去,我把她们撞下海总是错不了的事实,黑仔在电梯里想。 五个人似乎各怀心事,一声不吭地一直等到电梯已到达三楼的铃声响了,才从各自的冥思状态醒过来纷纷忙碌起来。 黑仔只能默默地跟着后面,随她们进了一个似乎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房间里面。 等护士把落水美女抬到病床上,同伴则把药水瓶挂在滴水架上,护士收拾好担架什么的,就出房门离开。 同伴送走护士后,回过头来对黑仔说,“你跟我来!”黑仔就一声不响地跟在同伴的身后,再次来到电梯房下到了一楼。 他们来到似乎是一个收费的窗口前,同伴回过头来对黑仔说,“喂,你带钱了没有?” “没有!” “信用卡什么的呢?” “也没有!” “那身份证总该有吧?” “嗯,这个,还是没有!” “呃,天哪!那么你是谁呀?”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谁知道什么呀!” “你不是知道我来自巽渔礁吗?不信你可以去问边防派出所呀!” “我知道什么呀,就去问,问你个头呀,真是的!” 同伴便回过头去对里面的人说,“记账!”说完她就往里面递进去一张卡片。 里面的人拿着卡片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就连同记账单,递还给了同伴。 同伴随手就将账单塞给黑仔,“喏,记住,这是账单!”扭头就要走,黑仔“哦”了一声后突然叫道,“等会儿!” “怎么,这就反悔了?” “什么呀,什么叫这就反悔了!我是问联系电话,不然我找谁去呀!” “138……” 黑仔问里面的人借了一支笔,把这号码写在记账单上面之后,一面谢过里面的人一面问同伴,“这是谁的电话?” “呃,你这人真是奇怪,你都已经……,哎,当然是安娜的电话呀!” “谁是安娜呀?” “不会这么衰吧,连谁是安娜都不知道,你就……!哎呀,不说了,真是咄咄怪事!” “谁说不是呢,这话该我说才对!” “什么呀,就你说才对,古怪之极!” “我还古怪之鸭呐!那你的电话呢?” “什么鸭?” “你的电话呀?” “保密!” “那你的名字不会也保密吧?” “说对了,保密!” “真是六月债还得快!” “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呀!” “你……” “这样我就可以先走了。” “干嘛去?” “想办法还债呀!” 黑仔扭头就往门外走去,撇下同伴在那发呆。 等走出这个不太像医院的大楼之后,也不管自己能不能走回码头去,径直离开这个大院。 可刚走到大院门口,黑仔就感觉出左手有点异样,低头一看,竟然是两排深深的牙印! 黑仔顿时感到天昏地转,昏昏乎乎地想,“应该是我住在里面才对嘛!” 第二章·第一节(四) 邻家有美女(54.美女昏迷不醒的秘密) 黑仔朦朦胧胧地沿着感觉往码头的方向走回去,只是当时坐在汽车里面,不曾预想他会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他不奢望要有什么车送他回码头,最起码得有个人送他一段路,好让他找到来时的路嘛,可送他的人都走在他前头。 当时坐车去的时候,他只把注意力放在各位的情绪反应上了,想从情绪的反应上得知,自己犯的错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可她们好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个都那么专业默不作声,害得黑仔一无所获不算,还把自己回去的路给弄丢了。 唉,真不值当!还附带着捎回一张空白账单,更是亏到姥姥家去了,远得也实在有点太不靠谱! 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找到路再说吧! 黑仔记得来的时候车速不快时间也不长,那么码头离这不会太远,只是这里的路呀,太窄,挤得有些难受。 大概因为巽渔礁太空旷,让黑仔一时不太适应这种弯弯曲曲的窄小空间,行人和车拥挤得实在是很不爽。 可能跟这里的地势和环境有关系,房屋和道路都是依山曲曲折折建起来的,不太具有深透舒畅的感觉。 道路窄了就没有树木生长的空间,黑仔觉得太阳干裂裂地在燃烧,他居然也会觉得有些吃不消,这可是很少见的。 至少对黑仔是这样,他从不怕太阳晒,却没想到在水里泡那么一段时间,把自己泡软了却把太阳给搁置硬了。 又是一个得不偿失,好在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然真会被水泥马路的高温煎烤成荷包蛋。 马路两边树体高大枝叶繁茂又胡子拉碴的细叶榕树,挡去了黑仔即将变成七成熟的荷包蛋那种不意灾祸。 在榕树底下得到喘息的黑仔发现自己,自己已经走出了没有树木又拥挤不堪的路段,只不过方向走反了。 码头是在黑仔行进方向的后面,他走得有点超前了。 超前就超前吧,前面是屿头澳镇政府所在地。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面不远有一个新华书店,在没跨出那纵情一跃之前他在该书店门口买过冷饮。 他觉得他应该进去书店里面瞧瞧,有些疑惑是要用书来解析的,大哥大嫂就是书瞧得多,所以懂得比自己多。 如果可以,还得经常来,因为大哥大嫂不在身边,就只好由过去的拾人牙慧变成来书店淘知识寻智慧。 他觉得现在最紧迫的任务就是赶快熟悉汇都市的地图,掌握荃湾经济技术开发区,特别是水域的地理环境和水文状况。 黑仔看了看揣在手里的空白记账单,颤抖的纸张似乎在随时增大他所欠债务的数字,不熟悉赚钱的环境路途可不行。 债务数字可不仅仅是数字,更不可能永远都是数字,但要抹掉这一串不确定的数字,得立马找到航向不可。 没有航向,他就总会在大海里漂着,说不定还会漂出更多一串串的债务数字来,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呀? 就目前的情况,就只有把航海图地图结合起来用,才能尽快回到巽渔礁去问戴老头,看能有什么工可做用以还债。 黑仔颠头颠脑踹进书店,眼前一片茫然,不亚于坠入大海,满头雾水,不过空调迟缓了这种迷失感而且很凉快。 他在门口适应了一刻,才看见分类示意图,还没全部看完就在一楼最靠近大门的显眼位置上,发现了展开的旅游地图。 黑仔走过去就把那张地图抄过来找汇都海景旅游部分,确定了某一个细细的小黑点就是巽渔礁之后就反复地看。 沿途的地势走向以及经纬度数,与记在心里的大小圆圈圈,一一印证之后,才慢慢强记硬背。 等确定自己不会忘记之后,才去看其他的,由于时间的关系,他又只好先离开。 他本想买一份地图,可自己又身无分文才做出这种多少有点失态的行为,其实是他心里着急要去办一件事才会这样子。 他转出门坎原路返回,走到那栋什么楼的时候,继续再走几步之后就来个急转直下,基本就踏上了去码头的路。 黑仔心无旁骛地上船起锚解缆绳,摇着拖拉机就往记忆中的巽渔礁斜斜地往东南方向直冲而去。 途中有过几个小小的停顿,那是为了修正航向,等全力冲了两个多小时,总算看见了吊死鬼的眼睛。 等黑仔一冲进自己的码头就大声冲着吊死鬼的眼睛叫喊,“戴老头,戴老头!” 戴老头从吊死鬼的眼睛里探出头来,对着喇叭吼叫,“叫魂呐!干嘛呀?” 黑仔一边抛锚跳下船一面使劲招手一面大叫,“下来!下来有事!” 黑仔一走进吊脚楼,就只听见吊死鬼长长的肚子里“通通一通乱响”跑下来个戴老头,张口就骂,“鬼打着你后脑勺了?” 黑仔嘿嘿一笑不予理睬,只说自己想说的,“我想问你,女孩惊吓过度应该吃什么才能补身子?你们客家人爱吃些什么?” “不知道!闯了祸就想起我老头了,嘿嘿,晚了!” 黑仔不以为然地一晒道,“真的?吊你三天不给你吃喝,你会不会知道呢?” “不知道!要不你就试试?” “我去!你真以为我是求你呐,我这是抬举你!你不要以为没你这臭鸡蛋我就不做槽子糕了?” “我知道你厉害,除了辣椒还是辣椒,你能做什么呀?” 黑仔一亮提在手里的石斑鱼说,“做这个!” “这么小的鱼你也拿得出手?” “不然怎么办,把你割了?不可能嘛!再说你也不够三两肉的呀?人家女孩家家的,嚼得动你那煮不烂的老肉嘛!” “你怎么不想着把自己割了煮给她吃呀?你倒是鲜嫩鲜嫩的,她肯定喜欢吃!” “我倒是无所谓,就算是把我剐了我也无话可说,可是那样的话,你让谁给她送过去呀?” “行了,别在那越说越没谱了,再说下去太阳都下山了!” 黑仔嘿嘿将鱼递给戴老头,自己却出吊脚楼,去准备他所需要的东西。 他准备好了,戴老头也就准备好了,于是黑仔郑重其事地拎着保温瓶,精神百倍地上船出发。 只听戴老头在恼后叫道,“小心着点!” 黑仔却用巨大的“通通通”的响声回答他说,“知道了!” 等黑仔火急火燎赶到那栋大楼那个房间时,天已经擦擦黑了,可他却并不着急进去,只是先从门缝里往里面瞧瞧。 黑仔好像瞧见那个美女躺在床上,正用客家话与什么人在电话里吵架。 可等黑仔敲门进去之后,却发现打电话说客家话的人立马就换成了她的同伴。 黑仔揉了揉眼睛,认为自己看错了,因为那美女仍是昏迷不醒在那里。 于是黑仔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呀?” 第二章·第一节(五) 邻家有美女(55.哦,原来我们是邻居呀) 黑仔进门后直接来到美女安娜的床边,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倒是让黑仔一时不知如何搭讪才好。 他拎着保温瓶见安娜的同伴还在那打电话,他就似乎有了一个主意,扭过头来对着她轻吼: “嘿嘿,嘿!那什么保密的女孩,这里可是病房,你要打电话,请门外去,别影响病人休息!” 同伴把手机挪离耳朵问,“你是在说我吗?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清楚!” “啊呀,原来是个聋子呀,那就好办!我说什么反正你也听不见,刚才的话竟然白说!” 黑仔说这些话,似乎很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其实他哪里不知道同伴耳朵听力好的很,之所以这样说就是要同伴说话。 这样,黑仔才有机会打开话茬,“不过没关系,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好话坏话从来都是不说第二遍的。” 同伴听得火起,对着电话说,“等会再打给你!”就把电话挂了,冲着黑仔说,“谁是聋子?” 黑仔大为惊奇地说,“原来你不是聋子呀,那我刚才说的话就更不用着说第二遍了,你没听明白?” 同伴捋袖跳脚一副要把黑仔吃了的样子,恶狠狠地说,“从哪冒出来这么个黑乌鸦,会不会说人话呀,竟然骂我是聋子!” 黑仔嘿嘿一笑使劲摇头,“没听说过,乌鸦会说人!嘿,你家的乌鸦会说人话? 不会是一只锦毛鹦鹉吧,正在医院的病房里学人说话呢!” “你,你,谁说这是医院呀,这……” 安娜突然一阵咳嗽,同伴就憋着不说话了,却让黑仔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了,“你看,把病人吵醒了不是!” 同伴“你”了一声圆瞪着杏眼,在床边尽生干气却又无可奈何! “你厉害!总有一天,你可千万别栽到我手里,嘿嘿……” “栽倒你手里,也是你黑!” “你就那么有把握?” 黑仔却似是而非地说,“当然!这不已经见效了! 不过这靓汤就不一样了,是我来回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船才端来的,由戴老头精心煲制出来的,满载着温暖的香浓, 承载着滚烫的甜美问候,以及绵绵悠长的情意!”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辞呀,怎么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肉麻死了!那你这汤还能不能喝呀,我先尝尝!” “你想喝呀?行啊!” “谢谢啊!”同伴说着就来接保温瓶。 “你得让我先把你撞到大海里喝几口海水再说!” “你……” “驾船技术那么烂,还不如我这第一次开船的,还想喝靓汤!楼下有便当,你怎么还不去吃一个?” “呵,到头来怎么都成了我的错了?” “你以为呢?” “这世上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不就是想尝尝你那晕晕乎乎的汤嘛,至于吗?”同伴瘪了瘪嘴继续说: “咦,我这哪里是做电灯泡呀,分明就是拿我当炮灰!我还不伺候了!” 同伴说完扭头就走,“慢着点啊,摔着了同样没汤喝!” 可门关进来她的一句“谁稀罕!” 黑仔既而把注意力投注在床上躺着的安娜,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安娜五官精巧匀称,只是皮肤有点栩黑。 因为她是躺着的,别的也看不真切,但当门关上时,黑仔似乎觉察到了整个床都有过一丝极为细小的颤动。 为了不引起误会,他一面将保温瓶放在床头柜子上,一面柔声对安娜说: “我,一个山里娃子,第一次开船就酿成这样的后果,很抱歉!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只能尽我最大努力弥补。 我现在要喂汤给你喝,但为了不弄脏你漂亮的衣服,要抱着你坐起了一点,靠坐在床靠背上,请你别多心!” 黑仔见安娜没反应就等同默许,于是就轻轻走过去,双手穿过安娜的双肩把她抱起,往后挪一挪靠在床靠背上。 左手顺势抽出枕头垫在她后背上,尽量让她靠得舒服一点。 只是从安娜体内传出的淡淡体香,让黑仔有一丝心旷神怡心猿意马的感觉,便赶紧收离自己的双手,扭开保温瓶。 他先用盖子里的小碗倒出一些汤来,再盖上保温瓶盖子,用调羹搅动一下,准备来喂她喝汤,发现她又滑下来了一点。 安娜虽然往床下滑得只剩下头靠在床靠背上,但并不影响黑仔的喂食,他也就没必要再去做什么反应。 更没有停下手里舀着的那勺汤,而是小心翼翼地继续将汤勺里的汤轻轻喂入安娜的小嘴里。 看着第一次尝试被安娜轻轻地咽了下去,心里相当兴奋,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他那谁也听不懂的家乡小调。 第一次的成功,让他接下来的行动就不会再存有任何障碍。 为了完全打破冷场导致的尴尬局面,黑仔哼的小调也就从激情高昂的阳春三月开始。 黑仔已经不记清他是从哪个漫山遍野开满映山红的阳春三月开始,就一直背着阿香哼唱这种小调去采摘映山红。 旭日初升的太阳给鲜艳绽放的映山红增添了无限优美的韵致,给黑仔哼出的小调也添加了无限欢快的音乐元素。 黑仔采了很多红红的映山红花给背上的阿香,招蜂引蝶地走入油茶林中,白晶晶的油茶花里有着满满甜蜜欲滴的花蜜! 他背着阿香嘻嘻哈哈和蜜蜂蝴蝶抢着吸食,油茶花里沁人心扉甜浸五脏的花蜜。 然后踏着甜美的黄昏,缓缓走入山坡下那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的油菜花丛之中。 欢歌笑语便在油菜花海里翻滚飞跃,堪堪飞入金黄的水稻秋收的季节,又再次来到白晶晶的油茶花海之中。 沉淀着盛夏岁月的花蜜香醇蜜意却再也留不住花花蝴蝶缠绵决绝不舍的脚步。 淡淡的月光下到处留下缠绵不舍的蝶步,无限悠长地拉扯着生离死别的生命之歌。 只有黄昏的老牛永远在那山谷里,沉沉踏着青石板回哞着山谷,踩踏着金灿灿的黄昏…… “哇噻,你这唱的什么呀,好好听呢!”同伴“嘭”的一声冲进来大惊小叫不管不顾地说道。 黑仔一面收拾喂食完了的餐具一面不晒地说,“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呀?” “天哪,安娜姐,他居然敢这样子说我耶,不公平!” 黑仔可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扭头对睡回被窝的安娜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黑仔拎着保温杯匆匆下电梯,出了大厅靠在墙上望着满天星星,强力抑制住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等黑仔终于平息内心再一次被掀动的情愫,再回头看了一下被自己靠得咚咚直响的东西,却只不过是一块招牌而已。 借着灯光发现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汇都市海事局! 这么说,我们还是邻居! 第二章·第二节(一) 我,我是公务员(56.该去医院看看了) 黑仔高一脚低一脚从海事局大院出来,撇着脚踢得一个个电线杆忽乒忽乓地响,这种声音在想念着什么样的节奏呢? 他在莫名兴奋地寻找着,所以他总是撇着脚在踢,但似乎总是没找到合适的,可他相信一定有合适的,只是还没找到。 高高低低,弯弯曲曲,这不就是家乡的感觉吗?黑仔为了应证这一点,用嘴咬着保温瓶,倒立着摸索在灯光里。 黑仔用双手在水泥地面上噗噗几下之后,再用双脚在灯杆上噔噔几下,最后低头用牙咬着保温杯哐啷收官。 这是不是他需要的节奏,只因为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很新奇,但还不能最后确定是不是他正在寻找的,先记下再说。 黑仔再噗噗噔噔哐啷了几次,确定自己已经记下,他这才翻身立回来,沿着高高低低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走在灯光。 黑仔拎着保温瓶一路哐哐啷啷走到码头跳上船,可并没有马上开船,而是痴痴地望着漫山遍野都闪烁着灯光的海湾。 现代都市的海湾这一夜得要多少电呀?如果这些灯光全部闪烁在他家乡的那个海湾之中,会不会就变成一种浪费呢? 如果不浪费的话,家乡的海湾不就也是一个现代都市的海湾啦?那样我就可以每天守着其中的那一盏最亮的灯了! 只是可惜,他只能闻闻那淡淡的却又撩人心魄的香味了,也就只有在常常难以煎熬的噩梦中重温那滚烫的心跳而已。 黑仔满怀唏嘘去摇拖拉机,可他却是一连三次都没摇着,气得狠狠踢了一脚拖拉机大骂道,“连你这鬼东西也欺负我!” 过完了口瘾就得去安抚脚痛,“啊哟,你这该死的脚指头平时硬邦邦的,关键时候怎么就这么扛不住钢铁的对抗呢?” 好在这一切没有任何人看见,要不然这脸可就真的要全丢在这个无限妩媚的海湾里了,变成灯火通明里的一丝笑影。 等黑仔咿咿呀呀揉完脚指头之后,在咬紧牙关憋住长气一发猛力竭力一通摇吧,拖拉机才乖乖地通通地响了起来! 于是黑仔集中全部精力沿着闪闪发光的浮动航标,缓缓驶出恋恋不舍的海湾,逐渐靠近港湾外那个巨大的灯塔。 他一接近这个闪着强光的灯塔,就意味着身后那个最亮的灯光就成了他心灵中另一个灯塔,指引着他走向另一个方向。 两个灯塔指引的方向会不会重叠成一个方向,这就取决于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虽然眼下都是漫漫黑夜一片迷茫。 但是黑仔相信,只要他现在,眼前的这个方向走对了,那么他心灵的另一条路也会走对的,而且迟早会重叠成他自己。 一个他渴望重生的自己! “通通”地响个不停的船,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替他做出了回答,“重生重生重生!”重生重叠的回音在港湾里萦绕回荡! 可黑仔似乎并不着急,操控着重生的舵把,朝着茫茫黑夜星光点点的海天一线中,突然强烈闪现出来的灯光缓缓驶去。 那是他的吊死鬼期盼已久的目光,傻傻地等待自己归来的挚友淹死后就吊死在一起,守望成灯塔,照亮他人美梦成真! 灯塔渴望的目光是多么渴望游子早日归港,顺利停泊在温柔之乡,可黑仔并似乎不着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抛锚系定船之后,在吊脚楼里摸了一个蓄电电筒,在那一字型排开的沙滩上用电光照射诱捕沙蟹。 黑仔突然如此不辞辛劳地连夜捕捉沙蟹,为的就是要让戴老头早一点捣制成一种鲜美的却又口味独特沙蟹酱。 他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发力点,要将天下所有的美食全都掏筛干净,一一装进他那个小小的保温瓶之中。 他似乎并不在意沙蟹是要退潮之后才好抓的事实,用他那一根铁丝弯成三角型做成的抄网,在海水里不停地抄着。 抄网一个起落接着一个起落,每一个起落都变成了沙蟹的噩梦,噩梦惊醒时,就已经成了别人的美味。 这不,等沙蟹堆成一堆时,黑仔就扯开喉咙对着吊死鬼肚子里狂吼,立马就将噩梦一一转移给了这个可伶的黑老头: “戴来头,快快,快下来,紧急情况!” 等戴老头惊魂不定地连滚带爬地通通跑下来,瞪着迷睡的双眼望着如同置身炉火中煅烧的黑仔急急地问: “干嘛呀,你个鬼玩意儿,又让鬼摸了后脑勺了?” “嘿嘿,后脑勺是没有了,可我有这个!”黑仔将那一网兜沙蟹塞到戴老头手里说,“快做成沙蟹酱,我急着用!” “什么玩意儿,这都几点了?你真成催命鬼了?” “我不管!快点,不然,五花大绑的刑具伺候!” “我去你的大刑伺候!你以为沙蟹酱现做现用呀?那是要发酵的!”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我急着用!” 戴老头一瞪他那双逐渐发光的小眼说,“你急用干我个屁事!” “那可是让你积阴德的好事!” “哦,我就积了你这么个缺德鬼呀!” “不跟你贫了,我还有事!快点,啊!” 说完,黑仔就不管戴老头在那怒天也好怨地也好,转身就出吊脚楼而去,带上从沙蟹里挑出来的虾子跳上船。 他摇着了拖拉机就将船开到钓石斑鱼的地方,他已经知道这个地方的石斑鱼比其它地方的都大。 等钓到做晨练的时候,因为收获不大,所以他坚持在做完晨练之后又继续开钓。 他除了把那四个海竿全放置好之后,还尝试着从渔民那里学来的手钓,效果还不错! 原来钓石斑鱼是要动起来才见效快,也就是要让钩子上的虾子再活动起来,石斑鱼才上钩得快! 石斑鱼是上钩快,可时间也钓得真够快的,一钓就钓着个巨大的夕阳,只是下午的成果大不如朝阳初升的时候。 黑仔也只有大失所望地披着金光闪闪的夕阳收起鱼竿驾船回码头,因为他想着这个时候他也该去医院看看了。 可当他把石斑鱼交给戴老头,要他快点做成鱼汤好送去医院时,没想到戴老头却是这样说的: “你想撑死她?今天你都送了两回了!” 没想到戴老头这句无心的话让黑仔很伤心,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他这是不是真心话。 黑仔实在不确定,时间真的可以过得这么快,快得他都可以不用记得他已经经历过的某一个特殊时刻! 黑仔望着渐行渐远的夕阳,对着夕阳留在海面上的粼粼波光,自言自语地说: “既然我都看了你无数回了,可怎么就是看不清记不住,你永远闪现在我梦魂里的,那张美丽而金光灿灿的面孔呢?” 第二章·第二节(二) 我,我是公务员(57.活鲜市场) 黑仔好像度过了他这一生最最漫长的一夜,因为这一夜,他把自己不长不短能够回忆起来的一生重新活过了好几遍。 可他却始终没理出个头绪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就像家乡的麻花青石板一样坚实简单,黑白相间恩怨分明,就可以把自己渡上七星岩的最高峰。 没想到沉沉的青石板路却把自己渡到了蓝天白云之上,虽然一切变得洁白深邃,却飘浮不定琢磨不透,还头大如牛! 永不变色的蓝天深邃让他无法自己,白云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变化得又让自己无所适从。 如今,本已无所适从的他又被看不见的青石路飞渡到了这海天一线的夜空中,摇摆着自己不曾有过的沉甸甸的孤独。 他觉得他就是吴刚总在那挥舞着看不见的斧头砍伐着桂花树变成的孤独,可孤独总是能够纹丝不动地在那里生长存在。 可这是怎么回事?黑仔不知道,大概就因为那是神仙世界里的故事和思维,因而总是虚飘飘地让他无所适从。 那么他就挣扎着从海天一线的夜空中跳入海中,实践着他那无法逾越的晨练,就是那虚飘飘的孤独变成硬梆梆的存在。 可黑仔还是感觉不到体会不出什么什么存在! 等到初升的太阳在海平面上升起来的时候,他能看到就是他的码头仍然是看不到一丝踪影! 除此之外,他还能想起他一定要去活鲜市场看一看,在那里,他觉得自己也许能够发现一丝一毫的什么线索。 这一丝一毫能把虚无的和真实的感受串联明白的线索,应该就在活鲜鲜的真实的生活当中,他早就应该去那里找找。 所以他在拎着保温瓶去看望安娜的时候,就向已经起身活动的安娜问及了这个问题,不料却让他诧异安娜的美! 安娜精巧玲珑的身材穿着一袭通白的连衣裙,美得黑仔好像又回到了晨练之前的月桂树下,云里雾外都是奇妙的幻影! 可是安娜并没有搭理黑仔,只是心不在焉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坐回床沿轻轻地对黑仔说说,“先放那吧,等下我自己喝!” 黑仔一扬保温瓶问,“这个放这?那可不行!戴老头知道了会生气的,我不干!” 黑仔来了那么几趟,渐渐发现一个现象,每每他们两人发生温柔对峙时,一提戴老头,最终软化的必定是她。 所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先把戴老头挂在嘴边说说然后再说自己,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入主白宫! 安娜发出一种轻轻的只有她自己才感觉得到的声音叹了口气,躺回被窝靠在床靠上,小鸟依人地等待喂食。 黑仔喂完营养汤之后,重新问她有关鲜活市场的问题。 安娜低着头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往靠背上靠上一点之后,似乎心情不错地用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神瞟了黑仔一眼。 黑仔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的眼眸中,就好像突然闪过一道电光,惨白兮兮地把自己劈成了黑白分明的两个部分。 黑的一部分乌泱泱地伫立在自家村头,怎么就一下就入驻在安娜的心头,好像千百年都没挪动过。 这让黑仔傻乎乎地坐在安娜的身边,旁若无人地主宰者安娜的一切,就像主宰他自己一样。 而白的那一部分却总是飘忽不定让人琢磨不透,在这所有的感觉中却又单单少了那湛蓝无边的调色底板! 也就是在黑仔竭力寻找那层深厚的蓝色底蕴的时候,安娜轻轻地对黑仔说: “我从未涉及过那个鲜活市场,里面的情况肯定说不好,反正市场就在这附近不远,你可以亲自去看看,也许就明白了。” 黑仔似乎还没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归位,也就没太听真切安娜说的话,可她同伴的话却格外刺耳地震颤着他的耳膜: “你们怎么能这样,真当我是空气不存在呀,这还有没有天理呀?” “有呀,怎么能没有天理呢?” “在哪呀?我怎么没看见!” “在村头那棵雷击千年的枯樟枝丫上,正呱呱鸹叫着呢!” “什么呀?鸹叫是什么叫?” “乌鸦呱呱叫呀,大姐!” “你才乌鸦呢,你个死黑仔!我不是锦毛鹦鹉吗?” “这可是自己说的哦!” “啊,又说错了?安娜姐,你就不管管他?” 安娜微笑着摇头缩入被窝之中,留下同伴嘟着嘴在那左右找不到位置坐下来,黑仔就乘着胜利之势出门去了鲜活市场。 黑仔摆出一副奉懿旨前来考察市场的派头,在保温杯里的调羹叮铃哐啷的陪伴下来到了市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欢迎他的队伍是因为他手里拎着保温瓶呢还是因为别的,黑仔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就被熏倒了。 那股巨大而凶猛的腥臭味,把黑仔淹没的严严实实,窒息得他像在海带丛里被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黑仔紧紧屏住呼吸,花了整整十分钟的调整适应,等于是在海水里潜了两个极限,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欢迎他的人不是问他是不是要买花鲷,就是问他要不要尝尝美味海鲜之王牡蛎,这让黑仔大失所望! 只有当他来到石斑鱼档的时候才打起了一点精神,不过他还是没有想到石斑竟然可以卖到几十块钱一斤! 黑仔紧接着就问如果他有石斑,老板可以出到多少钱一斤收购时,那老板笑嘻嘻的回答让黑仔又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看在老戴的面子给个特别优待价如何?” 黑仔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缘故,出于谨慎不犯错不置可否地笑笑,那老板就以为黑仔答应了,就问他有多少。 黑仔说尽力而为,不论大小一律优先供应给他,大小可以按不同品级折合结算,并问他每天什么时候可以接货。 等一切说定之后,黑仔带着满腹疑虑把整个鲜活市场转了个遍,可他不管怎么转来转去都只有一个问题: 我跟他从来就没有打过照面,他怎么就已经知道我是来自老戴那一方面的人呢?老戴又是何方神圣怎么就这么有名气? 他想回去问问老戴,可他能开得了这个口去问,那个古里古怪的戴老头吗?他实在不知道! 这就像他实在不知道这海面上,到底还有多少重迷雾一样困扰着他的心智。 他只有用自己的脚稳稳地踏在陆地或者甲板上,一步一个脚印从一层迷雾走向另一层迷雾。 或者紧握手里的舵把从一片迷雾之中穿向另一片迷雾,他就总有穿出迷雾区的时候,迎来真相大白的阳光世界。 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最终都会是充满阳光的世界! 只是那一天要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黑仔如此问自己。 第二章·第二节(三) 我,我是公务员(58.集中钓石斑鱼) 不管在整个屿头澳到底有多少谜团,黑仔踏着这些迷雾滚吧,管他什么东东都成了他耳朵两边的夜风。 他摇着他的拖拉机就可以忘乎所有,在大海的丝丝波光中穿行,他现在在这一片水域再也不会迷失方向。 在任何时候任何气象条件下,当然,像那种能把黑仔吹上天的飓风气象时刻除外,他都可以开着他的拖拉机穿越时空。 虽然他空间的棱角被时间的海洋淹没得,只让他剩下孤岛和一艘小小的木渔船,但他可以穿越的地方由此而无限扩大。 空旷的心灵就迫切需要一个灯塔来指引他穿越这个变量的时空,而这个灯塔正逐渐地在他心海里清晰起来。 他的每一次航行就变得越来越大胆大冒险,今天晚上这么大风雨浪涛,他依然航行得就像在家乡的青石板上蜿蜒穿行。 他如此匆忙就是为了尽快在风浪中多钓些石斑,巽渔礁那一块把自己拖入水中的特殊水域就是石斑最集中的地方。 黑仔在其他水域都没有发现石斑鱼的踪迹,虽然感到很奇怪,却也没有时间去追溯这种奇怪。 他现在只想钓到石斑鱼,并把它兑变成钱,也就是说,他现在突然狂热地想钓到很多的钱,充值到那张空白账单上去。 这点风雨在强大的希望面前就益发彰显得不值一提,所以吊死鬼的目光就会毫不动摇地在风雨交加的晚上坚挺淡定。 当黑仔被吊死鬼的目光温柔挽回自己的码头之后,他一面匆忙扒拉着戴老头保温在柜子里的饭菜一面急呼戴老头下来。 戴老头踢踢踏踏从旋梯上蹭下来,“臭小子,又没后脑勺了?”黑仔嘿嘿一笑,便把去鲜活市场的想法简单地说了一下。 戴老头瞪着炯炯目光瞪黑仔一眼,虽然心里喜上眉梢,可嘴上却仍是翘着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 “嘿嘿,你什么时候拿东西跟我客气过呀?这会儿装着什么斯文给谁看?” 黑仔一听这话便大为恼火地放下碗筷,和一句是真也是假的一句“你个老东西”,就乒呤乓啷扛上东西出门。 戴老头似乎很满意地看着黑仔离去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海中,才又踢踢踏踏上楼去继续观望。 黑仔扛着黏丝网拎着胶筒等等跳上船,先沿着沙滩外围由北向南放置一幅中孔黏丝网,再用石头连着泡沫把网浮定好。 再在小岛的刀尖浅水区放置一小孔网,同样用石头把网稳定在这一水域不让海浪冲走,把泡沫浮在水面作为收网标记。 然后再用已经发酵好的沙蟹酱倒入豆饼花生枯等诱饵料中搅匀,沿着鲨鱼似的暗礁那个漩涡四周全都撒上一遍。 最后才在漩涡中间抛锚停船,用鲜虾装在海杆上投在漩涡的外口子上,又用四个用于手钓的单钩放置在船尾和两边。 四个海竿的铅坠经过改动,钩上鲜虾的位置到铅坠这一段和手钓线一样,是可以在水里随着海浪漂浮摆动的。 这样,黑仔只要把缆绳放长一点点,分别绑在黑仔四肢上的钓线,就可以和海竿一样在海水里漂浮摆动诱惑着石斑。 只是黑仔的样子就变得很难看了,有点像五马分尸的杯具景象,不过并不影响他躺在船舱里想那最明亮的灯光。 只是他不明白,他心里想的明明就是眼下这盏最最明亮的灯,可梦中出现的总是家乡那个越来越远去的灯影。 在夜海中飘荡的船让黑仔背着欢歌笑语,摇晃在故乡的羊肠青石路板上,只是让黑仔整不明白的是他背着的到底是谁? 为什么出现总是阿香的音容笑貌,可他现在背着的根本就不是她呀?更离奇的是,到底谁背着谁还没弄清楚呢! 如此这般可让他怎么入睡呀?既然这么不想睡那就干脆不睡,可不睡又能干什么呀?这会儿的石斑都干什么去了? 它们也在为爱烦恼以至于寝食难安,那我岂不是要竹篮打水钓一个满堂空?唉,黑仔双腿一蹦,“嘭”的一声提醒了他。 既然我们都是寝食难安,我就干脆给你们来点刺激的,再搅他个天崩地裂天昏地暗(早已经是这样了)玩玩! 黑仔似乎浑没在意现在的状况,手脚并用乒乒乓乓敲打着船底板,除了他自己听得见之外,石斑鱼们可不一定听得见。 可就因为自己听得见,他就有了大声哼哼自己那个小调调的节奏,他的身影随他的声音从茫茫夜海的一叶小舟上飘出。 恍如一溜看不见的光芒穿越时空,来了一个彻底的宇宙轮回,又回到了茫茫夜海中这一叶看不见的小舟里。 他变得声嘶力竭的时候却是他要起身晨练的时候,只不过今天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除了海杆上的铃铛火急火燎地响个没完没了之外,五马分尸的酷刑也已经全部启动,扯得他撕心裂肺般痛得鬼哭狼嚎。 可他竟然一点声音都没能喊出来!原来他鬼叫鬼叫了一晚上,早把他的嗓子全叫哑了!这让他又是破天荒的意外一惊! 不过疼痛并不影响他手脚并用,反而促使他加快速度先把左手的钓线收起再收右手钓线,五马分尸的酷刑就破了。 于是他才恢复镇定,把绑在脚上的钓线慢慢收起,海竿上的石斑鱼就只好让它们再痛彻心扉一会儿。 它们的痛在铃儿上叫得再急,黑仔也要把上船的石斑装进网兜再说,只有收拾完它们才能确定他已经钓了四条石斑了。 还在海里响着疼痛铃声的石斑现在还不能算是已经钓上来的鱼儿,只有一竿一竿全收上来,才能最后确定。 黑仔确定自己已经钓了八条石斑鱼之后,才接着继续第二次采用五马分尸似的钓鱼方式钓鱼。 不过这第二次的效果就打了个五折,而第三次运用这种方式就换了另外一个五折收获,外加一个满满升起的太阳! 黑仔收定钓钩之后,再把两边的鱼网收起,无论大小,收获都很不错,这让他高兴得忘了吃早饭就匆匆开船驶往码头。 黑仔将船驶进屿头澳港口,停靠在那个民用码头后,那个看在老戴面子出高价的鱼档老板已经等候在码头上。 黑仔将鱼一股脑儿全交给他,他笑嘻嘻地连连叫道,“哇塞,这么多呀,厉害!” 可黑仔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做个哑巴打手式客气一番,然后等老板数钱。 钱一到黑仔手上,他看都没看上一眼就往兜里揣,老板要他数数,他先是摆摆手,然后竖起大拇指,再挥手拜拜! 可他这个样子,又是摆手又是挥手的,却怎么去见他那个最靓的安娜呢? 这让黑仔愁得难受至极! 第二章·第二节(四) 我,我是公务员(59.送点慰问品) 黑仔满脸愁容地在屿头澳那个集镇上转悠,想给人买点慰问品,可又不知道买些什么好。 第一次给女孩买礼物要尽量彰显自己的个性才好,这是大嫂教的经验之谈,不过对黑仔来说那次却是最痛苦的经历。 那天他在远州城里转悠了大半天,买好了礼物挑好了花,磨磨蹭蹭地送过去的时候,人家正在搂搂抱抱亲嘴啃肉! 为了不打扰人家的二人世界(如果还有二人世界的话),黑仔回身就将礼物送给了一对互相帮衬搀扶漫步的爷爷奶奶。 他甩手就大踏步迈向人生本真的漫长旅途,泪水算什么血汗又能算个啥玩意,艰辛的旅途坚持成了大侠就更不算个球! 肆意梦中的渴望纵情一跃,回望成现在这个哑巴,面对同样的门坎才是真真切切的!他还敢迈进去吗? 黑仔在一个玻璃门前看了一会儿广告,和几张精美的海报,然后就毅然决然地走进了这家超市。 他不过是买了两样东西:两盒女性喝的高档保健营养液和一盒极品巧克力,就让他好几条石斑被消费得无影无踪。 拎着这两样东西,黑仔又去专卖水果店挑几个红红的大苹果,最后才蹭到花店门口。 黑仔进去看了一些花样,便要了一枝红玫瑰三支白百合五支白康乃馨之后,再要一些蓝色的桔梗花。 他让店员按他的要求把花扎成一束,顺序是这样的:红玫瑰在中间,外围就是白色的百合和一支蓝色的桔梗花。 再就是那五支白色康乃馨和一支蓝色桔梗花,其余蓝色桔梗花就圈在外面。 中圈的两支桔梗花必须与外圈桔梗花中的某一支连成一线,扎定才算完成。 因为他嗓子哑了,买其它东西他指定一下就可以成交,而买这花就让他比划了半天,比拖那条木渔船上岸还辛苦! 店员问黑仔这花语是什么意思,黑仔说他也不知道,但他觉得他只有这样做才可以表达他的心意。 要把这些语意用肢体完整而准确地表达出来,恐怕比比划买花扎花的动作还要辛苦,他只好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地笑笑。 谁让他不懂哑语呢,只有采取最二又最急躁的表情包得到无休无止地矫正之后,才能达成目的。 为了避免等下送花时出现类似的情况,黑仔在拿到花束之后就去了药店,指了一瓶治嗓子的枇杷露。 他一出药店的门就扯开外包装,拧开药瓶盖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个精光。 他从来都是这样吃药的,吃一次错一次可还是这么吃,因为他几乎没吃过什么药,就吃自己用酒泡制的药酒。 所以他吃一次错一次还不够,还得加上狠狠地醉一次,最后醉到他全身发热狂烧,脱了一层皮他才不吃了。 这样他就更没有吃药的机会了,这次的迫不得已,也仅仅是个小儿科算不得什么,不过有没有效果他都得去送花了。 如果花蔫了,他就是吃再多的药也吃不出花儿重新开放,他虽然可以重新去比划,可他在女神心里的形象就彻底毁了。 所以黑仔加快脚步匆匆赶到安娜的病房外,她们正准备出门。 安娜一看是黑仔,就请黑仔进去坐。 黑仔笑嘻嘻地跟在安娜和她同伴的后面走进房间,先是将苹果和营养品提在安娜眼前一扬,安娜低头坐床上没反应。 黑仔就自己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嘴里叽里咕噜发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就将花束从后背抽出扬在安娜眼前。 安娜瞥了一眼就没再反应,她同伴却发现新大陆似地大叫,“哇塞,好别致的花呀!不过这代表什么意思呢?” 她说完就伸手来接,这次黑仔没有为难她,让她把花接过去,她却还在那兴奋地说,“让我来猜一猜!” 可她看了半天才说,“玫瑰吗嘛,百合和康乃馨都还好理解,只是这蓝色的,这是什么花?包在外面又从里面连出, 这又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一三五的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波波连发炮弹的问题让黑仔怎么用肢体语言去解释呢? 黑仔只好配合嘴里发出的叽里咕噜的声音,尽量用简单的手势能表达什么意思就表达什么意思。 可无论黑仔怎么比划这可恶的乌鸦同伴就是不明白,还瞪大乌黑溜圆的大眼睛凑到黑仔鼻子底下瞧来瞧去。 气得黑仔真想一巴掌抽过去,好在黑仔从没有想动女孩一根汗毛的习惯,而且能够温柔微笑应对女孩任何过分举动。 同伴一边瞧来瞧去看动物园的猴子似的看不够,还头都不回地问安娜,“你家这个黑东西,今天这是怎么啦?” 黑仔实在忍不住双手扭着同伴的头转向安娜,安娜低头摇了摇说,“不知道,可能嗓子哑了吧!” 同伴似乎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了,大声叫道,“真是老天有眼啦,让这个可恶的黑东西变成哑巴,我可以报仇雪恨了!” 于是同伴乌鸦长乌鸦短的瓜瓜叫个不停,不断地挤兑他为什么不解释一下这送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追安娜姐? 反正什么东西什么事最难用手势或者肢体语言去表达的,她就问什么,还特意急着要黑仔赶快回答。 急得黑仔手脚并用仍不够用之外,加上嘴里发出的稀奇古怪的节奏,他们两分明是在跳摇滚街舞给安娜看。 看得安娜花枝乱颤笑得美妙之极!这让黑仔高兴坏了,便使劲陪着乌鸦在那斗哑巴舞。 可动作始终比不过嘴快,而他的耳朵又不聋,一切听得真真切切,他明显地渐处下风。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相信哑巴一般都会耳聋的,不然真会被活活气死! 可黑仔实在气不过,摸出一条铳来一板板机就是一铳! 黑仔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同伴每说一句话他就放一铳。 可同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停下来问安娜。 安娜止不住笑地说,“他这是用火铳打乌鸦呢!” “啊,太狠了吧!啊呀,安娜姐,这么快就帮上他了,不玩了!” “他就是这意思,关我什么事?”安娜低着头说。 黑仔终于等到耳根清净了下来,才想着把那空白账单和剩下来的钱交给安娜,并用手势表示如果不够他明天再凑。 可安娜拼命推开说,“这个不能收!何况这里的帐你那个戴老头已经结了。不信你可以去问他,钱你也可以交给他。” 黑仔定定地望着安娜似乎是再问,“真的?” 安娜抬头肯定地说,“真的!” 黑仔只好把钱收起来,却把巧克力递过来,用眼神说,“这个总可以收吧?” 安娜迟疑了一会儿,才轻轻将巧克力接过去,同样用眼神送过来一声谢谢! 于是黑仔挥挥手说拜拜! “拜拜!” 第二章·第二节(五) 我,我是公务员(60.我呀,我就是个公务员) 黑仔晕晕乎乎在太阳底下穿行,他不曾想南方午后的太阳怎么会是这样毒辣得让人难以承受的。 他实在不明白,昨天晚上风雨交加的劲头哪里去了?就这么几个小时,一切热得如同穿行在火海烈焰中。 他所在的巽渔礁处于公海主航道与屿头澳港的中心位置,说远不远说不近也不近,早晚挤挤,是可以跑两个来回的。 水文气象的喜怒无常应该不会那么夸张得离奇呀,这会儿的太阳光竟然会把人的眼睛刺灼得睁不开,太会让人受伤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样的问题呢?还有一个问题同样没引起他的注意,根本不用二十四小时就可以跑两个来回。 有这样便利的条件,怎么就没见黑老头回过家呢?他是一个鳏寡老头,可怎么看也不像呀,得找个机会探探。 以前是急着要离开,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走不掉,既然走不掉,那就留下来,要留下来就得熟悉环境。 熟悉环境的第一炮就开向黑老头,他是导致自己由走不掉转向走不开的罪魁祸首,不从他开始又能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这里面一定有个什么重大的秘密,他总会有办法发现的,而他现在确是要怎么跟他说空白账单的事呢? 因为现在天气热得心里冒汗,想不动任何办法,他只有加大拖拉机的声调,吼着船快进好带出点风来。 可效果不是很好,他只有先停下船来,跳到海水里凉快凉快再说,只听他“嘭”的一声跳入水中就潜游了起来。 晾在水面上的时候,看到同样晾在水面上的船,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是不是可以把鱼钩也晾在水面上。 这次他就是想试试刚刚买的假鱼饵钩到底会有个什么效果,一旦证明有效的话,那他跑船的任何时候都可以放钩。 这样的话,他不用多长的时间,就可以大概知道鱼群分布的情况,就可以有针对性的集中放钓。 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干嘛不马上就试试呢?黑仔吊着船沿水淋淋地爬上船就开始布钩。 他在拖拉机挂钩的两边一边放了一个,启动着船慢慢地游走穿梭,以免鱼钩钓着渔网不放,不然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如此这般地绕来绕去,似乎已经绕出了黑仔业已熟悉的水域,夕阳已被炽热的太阳燃烧成锅巴焦黄黑糊糊地晃荡着。 可他愣是从这种焦黄迷糊的夕阳之中,昏昏沉沉地闻出了锅巴的香味,他就迎着这种香味缓缓地回他自己那小小港湾。 渐渐习惯了吊死鬼的目光守望,就慢慢依赖目光的永恒注视,自然就早早盼望吊死鬼把目光投射过来。 可锅巴似的夕阳打断了他这种热切的期望,让他的心情霎时间就忧郁了不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做得到离开。 如果再加上心中那盏最亮的灯光,他就更没有把握了,自己到底能走到哪里去。 如果目光、灯光合二为一变成自己心灵之中的灯塔永远闪烁着强光,那他就更没得话说了。 驾驶自己这艘刚翻新的船,无限渴望地朝这个方向迷迷糊糊驶去,又怕变化无常的大海因素再次让他休克于海水之中。 想着走着走着想着,他已经不必像以前那样用自己的双脚去不停地敲打自己的意志,只要握着舵把听拖拉机轰鸣就成。 时间稍稍一长,灯塔就会突然闪着热切温柔的目光把他迎回梦幻的港湾。 可当沙滩把渔船擦得沙沙哐啷介响时,他才知道他已经回到巽渔礁了。 黑仔站起身就是想看看假饵钩会有什么成效,可没成想这假不啦叽的东西,还真有两条硕大的什么鱼儿挂在鱼钩上面。 令黑仔更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没预想到要装警报器,让已经上钩的鱼儿拖在水里,被其它鱼咬得遍体鳞伤。 黑仔又偏偏只拎着这两条遍体鳞伤的什么鱼,抛锚跳下船还没走进吊脚楼,就大呼小叫让黑老头下来。 其实黑老头就在吊脚楼里,人没动声音却骂了出来,“没后脑勺的,干嘛呀?” 黑仔拎着那两条血淋淋的鱼儿凑个笑脸过来,却侠个古里古怪的表情咋咋呼呼地说: “啊呀呀,今天怎么没有藏在吊死鬼的眼睛里看西洋镜,还真不习惯!” “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黑仔可没去分辨什么谁是谁的屁事,扬一扬手里的血鱼说,“弄个好菜,咱两个黑冤家喝两杯怎样?” 黑老头瞧了瞧黑仔眼神里的可信度之后,才接过鱼儿说,“无辜献殷勤,非奸即盗!行呀,看你能搞什么鬼!” “老家伙,不要总用老眼光看人!” “都老家伙了,不用老眼光看人,用年轻女娃子的眼光看人,我不是老妖怪?” 黑仔“切”了一声没接话,去把该搬上岸的东西搬上岸,再拎出两瓶白酒和一只烧鸡摆在桌子上,黑老头的鱼也做好了。 坐好后,黑仔把酒满上,就要敬黑老头的酒,可黑老头不动,非要他说个理由才肯喝,他只好先笑笑再说: “为了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救命恩人,我敬你一杯!” “真也好假也好,我都认,喝!” “为了你那莫名其妙地约法三章,我再敬你一杯!” “都被你破了九章了,还三章!不过还算实在,我喝!” “为了我的五花大绑之刑,我再敬你一杯!” “你的刑法关我屁事,还要我陪你喝酒?不喝!” “制约是双方的,这才公平,不然何来秩序?” “你还挺会拽词,又上你当了,我认,喝!” 三杯酒下肚之后,也该说真话了,黑老头微红着脸边吃菜边静静地等待着。 可黑仔并没有如黑老头的愿,说什么话,却把钱和空白账单掏出来交给他。 “什么意思啊?”黑老头问黑仔。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什么意思呀?祸是我闯的,凭什么要你垫钱呀?你就说收不收?” “行!收!” “哎,这才对嘛!来,喝酒!” 这两个黑家伙你来我往地喝了一阵之后,黑仔突然问: “你是谁呀?” 黑老头先是一愣,继而说,“啊,这么快就来探底了,狡猾得很嘛,不过不高明!” 黑老头喝了杯酒之后说,“我呀,也就是个公务员而已!” “可我怎么感觉全世界所有的人,好像都认识你,而且知道我是你的人,害得我很没面子!” “原来是为这事呀,那是你人缘好,关我屁事!难道你不知道么?” “真的?” “当然!” “那为了人缘好干杯!” “干杯!”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后,黑仔使出他那个招牌动作,倒立着跳下吊脚楼,倒在沙滩上就睡着了,只是嘴里还在念念叨叨: “我呀,也是个公务员!” 第二章·第三节(一) 电话,电话呀(61.美女出院了) 有几天没做晨练了,好像又没有那么久,不过就是一两天吧,怎么就一下就变得那么不确定了呢? 唉,不想了,经常是一想就头痛,可今天没想怎么就头痛了呢,而且是躺在沙滩上就头痛。 黑仔使劲甩了甩头,走到水边浇点水在后颈上,然后在颈脖上“啪啪啪”拍了几下,似乎清醒了很多。 只是口中有很重的酒味,说明昨天的酒不地道,还说是名牌酱香,弄得自己多花去了二十几块钱。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自己喝多了,不然头怎么会那么痛呢?现在觉得好像还特别口渴,一定是自己喝多了。 不管怎么滴,黑仔进吊脚楼一连喝了三杯水,才跳下吊脚楼下水做晨练,连续打了几个饱嗝,可全都是酒味。 运动了一会儿,放了几个水屁,碎去的水泡里居然也是浓烈的酒味,那是什么鬼酒?竟然有这种古怪功效! 下次再也不去那个屁毛那里去买酒了,不被那种酒醉死,恐怕也要被那酒屁熏死,什么玩意儿! 黑仔一边唏唿唏唿地忙碌着码头工程,一边念叨着稀奇古怪的言辞,微微出了些许汗珠之后,才感觉清醒多了。 清醒之后能想到的第一件清醒的事就是,这个黑老头篱笆扎得太严实,他一时半会进不去,得学会迂回作战。 既然他那么有名气,何不从他篱笆影子的外围入手呢?是真是假都可以用来攻击他的大本营。 他始终相信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除非它是实心的,根本就不允许空气存在,即便是这样也能打开。 借个赌石用的锯子就能把它一分为二,是宝石不是宝石,立见分晓真相大白,看他那双老眼睛还怎么左顾右盼而言它? 如此想定之后,初升的太阳也不期而遇,黑仔结束自己的早课运动,拿了点吃的就跳上船驶离码头。 黑仔顺着泡沫将漂浮的吊钩一一收起,再装海竿和假饵钓钩以及徒手钓钩,分别固定在别着铃铛的弹簧上。 他似乎汲取了教训不再玩什么五马分尸的游戏,让自己腾出来的四肢敲着船帮,在黏丝网的四周东南西北地胡乱游荡。 敲到手差不多快要肿起来的时候才摆手,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用别的东西去敲,声音响脆得多也可免去皮肉之苦。 这个黑家伙实在有太多不可理喻的地方,先不去管他,但见他在船舱里休息了一下,或者喝口水什么的就开始收网。 他将黏丝网增加到了四幅,似乎还有要增加的趋势,只是这片水域的渔资源跟不上来,得另外开劈新的渔资源水区。 黏丝网一幅幅收起来,看起来今天的收获也算不错,可以交差了,他就逐渐将鱼钩依次收起,钩上的成效就差强人意。 除了在收钩的过程中有一些鱼儿抢着赶死,稀里糊涂将自己挂在了鱼钩上,痛得蹦蹦跳跳也无济于事。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再摇着拖拉机出港,拖着那几个重新放下去的假饵钩,缓缓拐向屿头澳方向。 黑仔今天好像是特意给自己宽裕了一点时间,以便进行他的迂回侦察任务,他把勘破黑老头的秘密正式提上日事议程。 所以他在就要进屿头澳之际却没有进港口,而是顺海事局边防部队码头外缘北上,贴着荃湾经济开发区的海岸线北上。 这十几公里的海岸线上那热火朝天的景象,深深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差一点就让他忘了他要去的地方。 他及时修正航向才没有偏离进错霞涌码头那个长长的甬道,小心翼翼靠岸之后,抛锚上岸。 东张西望无所事事转了一圈之后,在一家士多店买了瓶可乐坐下慢慢喝,期待搭上一个可以说话聊天的人。 黑仔的可乐喝去三分之二的时候,还真等来这么一个人,稍稍有点遗憾的是他只会说客家话,和他搭起话来相当吃力。 好在事无绝对,老板也因为天热屋里闷,端着一壶茶和那个坐下来喝酒的客家人聊天。 遮阳伞是足够大,完全可以当去太阳光让他们几个人放心饮茶聊天,可太阳释放看不见的热能却没办法挡得住。 加上聊天的热度,大汗淋漓仍不可避免,只不过没有黑仔想要听的,第一次见面暂不适宜惊扰到引人注意。 黑仔慢慢嘬完那三分之一的可乐之后,还是决定先离开以后再来更好,当空可乐瓶落入垃圾桶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老板本来是和喝酒老者谈论出海的事,谈着聊着怎么就聊到了老戴身上,此老戴是不是彼老戴,都能让黑仔住脚聆听。 “听说老戴很久都没回家来了,说是正忙着给他女儿找女婿呢,是真的吗?” “他家女婿不用找,妈祖会安排的!” “为什么?” “想我们这帮老灯塔工,都信奉妈祖,希望妈祖能给出海的人船带来平安吉祥! 因为这些年条件好了,灯塔都用上了陆地电力和淡水处理机,很多灯塔都自动化了,不用人驻守。 老戴因为和儿子儿媳关系处得不好,就找了个暂时要人驻守的灯塔躲清闲去了。 在那里可能是因为无聊,就把女儿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了妈祖,他打造了一艘船给妈祖, 妈祖把船引领给了谁,他就认谁做女婿。” “这样也行?如果找个有妇之夫怎办?他不是个医生吗,怎么会信这个?” “妈祖也是医生,医生怎么就不能信妈祖?不过船被他女儿给毁了,此事就不了了之。 现在他找到女婿了,那就说明是妈祖显灵了!” “是不是妈祖显灵就不知道,反正现在就这么传开了。” 接着老板还让老者继续谈了很多其它往事,老者因为喝了几杯酒,谈性比炽热的天还热火,黑仔可没时间再听下去。 他匆匆架着船飞入屿头澳码头,把今天的货交了,再匆匆跑向“医院”,临进门时他又停下了脚步。 昨天一出这个门他的嗓子就神奇般地好了,那么今天他要不要继续装哑巴逗闷子呢?他不确定。 如果他装哑巴陪她们玩,那请她们出去吃午饭用手势要怎么表达呢,用手端碗扒饭的动作行不行啊?嗯,就是这个! 黑仔想定后就敲门候入,可门里没反应,不得已推门进去一看,哪里还有半点人影?就连半丝气味都闻不到! 这说明她们已经走了很久了!黑仔问那些奇怪的护士都说不知道,可把黑仔急蒙了! 出了院子才一拍脑门:电话! 可电话号码写在空白账单的背面,交给了黑老头,他不会把已经付过账的空白账单撕了,扔入风中吹没了吧? 黑仔驾着船风驰电掣驶进自己的码头,借着黄昏涨起来的潮水冲力,一下就把船冲进了吊脚楼底下,差点出不来! 第二章·第三节(二) 电话,电话呀(62.啊呀,电话号码) 黑仔就那么不怎么太用力地一冲,就把船冲到了黑无常屁股底下,把黑白无常吓得浑身哆嗦,还以为是天塌下来了呢? 可黑仔一点感觉都没有,更不会去在意,他现在火烧眉毛般在意的就是那唯一的线索,独一无二的电话号码! 他以前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觉得,电话号码是可以上天入地穿越大洋的密码钥匙,更像是一艘光年时空的宇宙飞船。 可那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在自己手里,毫无记忆地送出去了,而且还是送到这专门制造零记忆又莫名其妙的老头手里。 真是背!黑仔哼哼吖吖从船舱里挤出来跳下来船,爬上吊脚楼就使劲地吼叫:黑老头,快点!快点啦,老头黑,下来! 他用手拍打着旋转楼梯扶手,阵阵狂躁的节奏轰轰往上冲,偏偏冲下来一个踢踢踏踏磨磨蹭蹭的回应,太不协调了! 黑老头似乎早有准备,先不吱声远远地看着黑仔,见他像一只黑蚂蚁,在楼梯间绕来绕去,感到某种应有的满足。 满足某种欲望之后,他才走下楼梯假兮兮却又先入为主地问,“嘿,臭小子,你那是个什么酒呀,我到现在还头痛呐!” “呃,奇怪哈,你头痛有我什么事?嗨,别打岔!我昨天给你那空白账单,放哪去了,能不能先还给我呀?” 黑老头走到吊脚楼饭桌旁坐下之后,双手搓了几下脸才慢慢悠悠地说: “我要你那空白账单干什么?哎呀,你昨天给我喝得是什么酒呀?我的脑子里怎么都是糊糊涂涂的痛呀,什么账单?” “哎呀,真是气死我了!你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昨天的事情就只能去问昨天的空心人呐!” 黑仔念念叨叨地低下头,就在昨天喝酒的饭桌底下寻找起来,把四条桌脚占的空间都得抬起来让目光刮上几遍。 可哪里能找得到呢?黑仔干脆失望地躺在地板上,躲着地板拍着胸脯大声吼叫, “千年的王八万年龟,酒缸里泡出的害人鼻!” 戴老头趴在饭桌上似醒非醒地问,“什么意思啊?” “不就是醉酒……哎!你怎么就那么多事呀?喜欢那么多事,可又为什么就不能多记一下这个空白账单呢?” “空白的东西你让我怎么记呀?难道上面有什么秘码?” “也就一个电……不对!你个老东西,又想趁机套我的话不是?居然装着酒醉不醒,害得我差点上你的当!” “哎呀,了不得!不就是一个三,三……呃,谁稀罕呐?没别的事,我就睡觉去了!你的酒呀,有毒,再也不喝了!” “想喝也没有!”黑仔坐在地上大叫一声,“等会儿!” 一把扯住黑老头的裤腿,蹲起身来,将露出一角的纸张从黑老头裤腿里扯出来。 “你个老东西!装,接着装呀!” “啊呀,你说的就是它呀,说清楚嘛!都是你的酒惹出来的祸,害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咦,它怎么跑到裤腿里去了? 魔性,绝对的魔性!” “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我都懒得理你!” 黑仔望着这个空白账单,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将黑老头一个人扔在一旁,让他慢慢魔性去吧! 自己则跳下吊脚楼,一屁股坐到船上,集中力量思考要把空白账单藏到什么地方才能算安全呢? 他一面背着那几组数字,就像用刀在他心里雕刻一样,一面在船舱里寻找可隐秘雪藏空白账单的缝隙。 终于找到这么个地方,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就跟藏在自己身上差不多,一旦沾着水就一切都玩完。 于是他又钻回吊脚楼,搬了个凳子,将空白帐单套在胶质袋里,压在吊脚楼主梁的牛腿垫下面。 万无一失地藏好之后,又默念了一遍记在心里的号码,觉得准确无误不再出错才将注意力投注在船上。 哎呀,这船卡在吊脚楼底下,怎么弄出来呀?他正急着出海捕鱼换手机呢,可这个样子怎么出海呀? 你个死拖拉机用那么大劲干什么,回家也不会学得温柔一点,现在天都黑了,怎么办? 黑仔赶回吊脚楼摸了个大一点的电筒,仔细检查了一下船的受损情况,还好,空隙够大,底下又全是沙子,问题不大。 除了几条浅浅的划痕之外,没有其他损伤,问题是怎么把船拖到海里去。 以前拖回来,有礁石做受力桩,现在上哪找受力桩去?不对,以前没用受力桩也把船弄下水了,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 黑仔只好又重复以前的工作,将下水管道卸下来,把船滚回到海水里,再把管道装回去,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间却已经是午夜时分了,这个损失也不曾拥有过?那是不可能的,可损失再大,也已经捞不回来了。 现在能想的办法就是现在出海,永远都是现在,可又没办法真的做到永远都是现在,就只有且做且行了。 这是什么意思呀?黑仔放完渔网鱼钩望着天上的星星这样想,这里的星星比家乡的亮比家乡的大,可也只能在天上看。 在海面上是很难看到星星的! 永不平静的海面不会像家乡的水面那样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可以清晰地看到另一个完整的天象。 飘忽不定的动荡感让一切存在都会产生危机,所以它不会有山路弯弯那种亘古不变的沧桑感,随时都要应对滔天巨浪! 适者生存的鬼道理不就是发现新大陆之后在海洋生物上发现的嘛?要生存就得全力以赴克服这种动荡感! 当然,最简单又最可靠的办法就是回到岸上去!可这岛上的孤独空荡荡的,又能赋予什么样的实在生活呢? 黑仔漂浮在夜色忙忙的大海中,似睡非睡地想着似是而非的问题,无非就是在想他该怎样尽快地去挣一大笔钱。 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买一个他从未买过的手机,他就可以很潇洒地掌控着一切。 可这半天没有响过一下的铃铛,怎么尽快地让他去实现他的梦想呢?看来他是得尽快上岸去寻找别的机会。 南海石化就是一个最理想的去处,只是不知道身份证办得怎么样呢?真想念自己的身份,那才是一个永远的家! 只不过现在不行,明天他还得飘飘荡荡地去寻找新的渔场补充新的资源。 那个鱼场在哪里呢?会不会有这样的渔场尚不能确定,能不能找到就更不能确定了。 黑仔七七八八地这么一路想下来,等他明天醒来的时候他还能记得住多少呢? 他这么似有似无地在梦里说的话,可千万别当真,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让他安安静静地睡吧! 第二章·第三节(三) 电话,电话呀(63.一切为了电话) 情绪绝对紧张极度起伏之后,黑仔萎靡在夜色茫茫的大海中,层层波浪冲击着船动荡喧嚣也没能干扰到他的沉睡。 沉睡的代价是一切记忆的粉尘被旋转的黑洞吸走,断裂的思维就不知道他到底梦见了什么。 因而电话很担心自己的处境,会变得虚空飘忽又摇摆不定,从而让人无法把握又捉摸不透。 这样他内心的思念就无法通过自己的意志,把他从黑洞里捞出来,呈现给他的太阳,实现他完美浪漫的梦想。 也就是说他把梦想一一带到了梦乡,又一股脑儿全断给了黑洞,那么他还能用什么去追自己的梦想呢? 暗暗虚化的电话在哭,天昏地暗风浪骤起,噗啦啦拍打着梦中的船舷,他还能不能听到这微弱的哭泣声? 唉,似乎一切秩序都得重新设置,他可还真的有得忙呀,而现在呀,也许只有鱼,才能将他唤醒。 这不,铃铛响了!他还想睡稳当觉,真是名副其实地做梦呢!他从船舱里爬出来,摸了摸后脑勺,还在,没被人骂掉! 等收拾完鱼钩之后,他将船驶回码头,还下水做了一会儿晨练。 之后回吊脚楼到处乱翻,找到一卷鱼线,没理睬伏在桌上吃早饭的黑老头。 “嘿嘿,干嘛?那可是压箱底的私货,会不会省着点用?” “省它干什么?私货?正好,没收!” “好大的来头!干嘛呀?” “不关你的事,有用!” 黑仔跳下吊脚楼就要去忙他的大事,可一想,还没吃饭呢!于是他立马回头,将所有吃的全装进了保温瓶。 “我还没吃完呢,就全弄走?” “自己再弄!” “嘿嘿,你个臭小子,又抽风了?” 能抽风就有浪涛,有浪涛就有鱼,黑仔把自己抽上船就走,他用小桨将船划到鲨鱼礁石附近才停下来,任风去抽。 他把已有的鱼钩全撒出去之后,就边嚼着饭团边绑鱼钩,饭团嚼完一个长长的排钩也绑得差不多了。 黑仔绑完一排就放置一排,一直把那一大捆线全部绑完,他才停下来看看动静。 动静可没有风浪多,飘飘荡荡他已经绕着巽渔礁转了三圈,只是收获远没有达到预期,可即使是这样也得去交货。 信用有时重过收获本身。 交货完毕之后,他去了一趟渔具店,舔了很多他急需使用的东西,就匆匆上船走了。 一路走来的船飘飘忽忽弯弯扭扭,一点都不顺畅,因为黑仔掌着舵把的手还在弄渔具,弄得船根本没心思渡航程。 黑仔知道巽渔礁四周没有什么渔船光顾,一者这里以前是军事禁地,二者附近没有礁石珊瑚没有鱼群。 所以他大可以为所欲为,只是不能用拖网,再说他这小渔船,也拖不动渔网。 真不明白,黑老头要打造这么个古怪的小渔船干什么,除了能来回消耗柴油之外就是钓鱼,其他还能干什么? 最起码目前他黑仔就没有发现,不,今天他还真的发现一个新的用处。 他在折腾渔具的时候,两只手不够用,就用脚踩着鱼线固定在船甲板上,手在绑钩拉扯鱼线时,鱼线似乎嗡嗡叫疼。 这种响声立刻引起了黑仔极大的兴趣,他把渔具折腾完放入海水中之后,把其中一块夹板揭下来。 再在船的两边钉上他遗留在船舱里的钉子,大小各异的鱼线套在钉子上,俨然就成了一具古琴,嗡嗡弹了起来。 经过一番细致的调试,戴上南海渔民的斗笠,就做起了诸葛武侯,嗡嗡地拨弄着琴弦,演绎起草船借箭的大戏。 只不过诸葛亮只敢在大雾迷漫的晚上弹琴,虽说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可不像自己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随随便便弹琴,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决胜千米。 他诸葛亮最得意的,也不过是在空空的城楼上抚琴,把司马懿的千军万马吓得后退了百里。 自己呐,却要在茫茫大海的一叶扁舟上抚琴,让千军万马的鱼群,惊艳地将自己一一挂在鱼钩上。 于是黑仔很得意地嗡嗡弦弦地折弄了差不多大半饷,也没嗡来几条来找死的鱼儿上钩,这让黑仔很是气恼。 虽是气恼,不过他还是有收获的。 通过电话里那种来自古代嗡嗡弦弦的声音,终于让他明白诸葛亮为什么至死也只能是吓一吓司马懿而已。 那是因为他诸葛亮智谋有余而行动力不足,导致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结果让司马懿捡了个大便宜,儿子做皇帝。 让演绎诸葛亮的黑仔却颠了个大跟头,也不过是“有余(有鱼)”在前“不足”在后,就导致了愿者上钩的计谋几乎破产。 黑仔大手一挥把琴弦一抚,急急大呼,“倒霉!吾往矣,虽千万尾鱼!” 虽有千万个念头他却只想着鱼,虽说千言万语他就只揣着那个鱼字! 黑仔刚起身喝了口水,他又想到了高山流水里的俞伯牙,只是此刻的高山流水全在大海底下。 他想要听听千古绝唱,他就只能重新仰仗这嗡嗡仙叫的电话,不过因为高山流水的实景在海底下,他把琴做了点改动。 他用替换下来的海竿尾梢蹦了根鱼线,做了一个琴弦,在嗡嗡琴弦上,硬是拉出了“嗯嗯”哭声! 当年俞伯牙因为钟子期的离世,让他失去知音,从而愤愤地断弦毁琴,成就了千古绝唱。 现在黑仔生拉硬拽地非要冒着他的名义,把高山流水扯成二泉映月,虽然月亮还在黄昏后面很远很远的地方。 却不知道黑仔这古怪得毫无道理的电话铃声(充其量也不过是电话脉冲的声波),会不会让俞伯牙爬出坟墓来吐血。 黑仔诡异地笑笑,心里念念叨叨,“那就试试?” 于是黑仔全神贯注屏声静气地在琴弦上开始轻轻地“嗯嗯”哭诉了起来,从排钩的这头慢慢哭诉到了那头。 偏偏他今天用泡沫漂定的排钩一家伙放了很多排,哭诉的琴弦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单调地“嗯呀嗯呀”闹腾着。 这么一哭诉起来就没完没了,来来回回转着圈儿,哭得黑仔晕晕乎乎地难受之极,那里还顾得上俞伯牙吐不吐血。 黑仔越是难受拉扯弦弓的力度越大,力度越大嗯呀嗯呀的声音就越刺耳,刺激得阿炳不得不要跳起来扇黑仔的耳光。 可黑仔那里管他那么多,拼着全部的心神将一切意志力全往无形的电话线里灌,把个黄昏哭得流血不止! 还得跟着黑仔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让整片水域染成个大血缸,把鱼儿窒息得不断绝望地蹦跳。 纷纷挂在鱼钩上还在那蹦蹦跳跳,跳得黑仔心惊肉跳不断地在船上大呼小叫: “早知道这样,干脆嚎啕大哭不就完了,这多简单!” 第二章·第三节(四) 电话,电话呀(64.智能电话) 晕呐,这样要用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来掌控突然爆棚的乱象呢?像现在这样,黑仔手忙脚乱肯定乱不好大脑意识。 这个跟屁股决定脑袋不同,乱的没有规律不说,还与手脚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却跟大脑意识倒是可以紧密相连。 只是这中间少了个串连的媒介,这媒介能不能暂时叫它掌控局面呢?黑仔一时没有时间去想这虚飘飘乱哄哄的问题。 他的排钩放得太多太长了,排与排之间的距离其实已经隔开放得很宽了,可是被鱼们一搅根本就没有任何距离啦。 乱成一团大麻的鱼钩怎么办呢?先不管他控制不控制,那都是以后的事,弄上船再说,别让鱼儿脱钩才是重中之重。 黑仔一条一条排钩都以极快的速度,连鱼带钩抄上船才放心,继而把分岔出来的排钩尾巴也一同扯过来全都抄上船。 反正都已经这么乱了,摘下鱼之后再去分吧,这么乱着终究不是办法,是得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一劳永逸也许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就只能一条鱼一条鱼从鱼钩上摘下来,还不能让它死,这又如何一劳永逸? 充其量,黑仔也只能算是一个行为艺术的实践者,理论不是他的强项,现在却要改变了,而且改得不伦不类。 这个以后就会逐步地得到见证,这样说的理由就是因为安娜“出院”以后,黑仔的言行触及到很多以前从未涉及的东西。 对于这一方面,没有他大哥特别是他大嫂的帮助,他就永远只能是黑仔,很明显他绝对不想这样。 表现在行为艺术方面的言行,他完全照搬照抄他大嫂的,可运用的环境,特别是被运用对象变了,他也得适时地改变。 如果再一直生搬硬套下去,他就会真的变成一个空壳的,他要充实就得磨理论,可他没有呀,大嫂离得远又关顾不到。 他自己的理论可怎么理论呀?晒着太阳怎么寻找太阳呢?诸如此类,他怎么解释?又怎么运用到今后的言行当中去呢? 黑仔奇奇怪怪地冒出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让他的脑袋像时不时被鱼钩钩着手一样地疼,但并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他急着要去交货,看样子今晚又有不小的风浪,他把不住今天晚上的梦会在海平面的哪个坐标上去做。 他能做的就是赶紧把到手的鱼儿变成钱,把那个不知道什么叫电话的电话拿下来,让这乱糟糟的一切都有条不紊起来。 所以黑仔现在拽在手里的钓鱼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拽着一根电话线,每条线上都系着另一个不同的自己。 他只有加快行动再加快行动才能离掌控自己越近,可为什么就这么几条线怎么就总是弄不完呢? 可太阳又总是心不在焉地在海平面上催,催地黑仔大汗淋漓苦不堪言,最后肝火中烧气得只管取鱼而不管鱼钩鱼线了。 弄完之后就“通”的一声跳入海水之中,散散心中熊熊燃起的无名裂火,潜游了好几分钟才重新爬上船。 他“通通”通到屿头澳时,那个老板一样等得烈火中烧,在黑仔一连串的抱歉声中见到这么多品种的鱼他才笑(消)了。 只要老板笑了,黑仔才能最后拿着钱满脸堆笑地去看手机,可手机又把他刚刚堆起来的笑容一下就给收没了。 就那么两个手指大的玩意儿,怎么就那么贵呀?他几乎不怎么使用的姓氏怎么能一下就贵(桂)到手机上去了呢? 于是他就歪歪地想,是不是可以适当地收取点什么费用呢?到底什么费用他又想不出个什么名目来! 黑仔只好在柜台前踱步,七步到头又七步踱回,一边踱步又一边摇头,弄得营业员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干什么。 于是营业员耐着性子,给他介绍每款手机品牌的性能和价位,他却只会一味地摇头。 千禧之年的前夕,手机品牌也就那么几种,经不起黑仔几下摇头就摇完了,营业员就有点气恼地问你到底打不打算买? 黑仔也不说话,当然咯,这会儿也不摇头,只是定定地看着营业员,直到把营业员的态度看软回来为止。 于是营业员就试着问,“要不就给你介绍介绍我们一款刚刚上市不久的智能手机?” “智能手机?”黑仔小心翼翼地问,尽量不露出自己是土鳖的任何蛛丝马迹来,“与这些手机相比,智能在什么地方?” “它们最大的不同,就体现在智能手机具有控制系统,可以……” 营业员越往下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黑仔就越蒙,黑仔越蒙他就越不说话。 他越是愣愣地不说话就越是听得仔细,还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人家营业员,营业员被如此深切关注就越说越有劲。 黑仔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有鬼才知道!直到营业员一连说了两遍,说得口干舌燥,黑仔才金口难开地“嗯”了一声! 营业员就掉馅饼似地以为他已确定买这款云中漂浮的智能手机,“不过这款智能机要预定才行,我们这里没有现货!” 黑仔只是虚乎乎地“哦”了一声又在等营业员继续说下去,这很容易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站着睡着了在这说梦话呢! 只是营业员没有这样想,不过也没有如黑仔期待的那样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地问黑仔,“先生的意思是预定一款?” 黑仔又莫明其妙地“嗯”了一声,于是营业员很舒心很愉快地笑了,便立马麻利地把票据开好递给黑仔。 黑仔将那张拿反了的票据挪到眼前看了一下鬼影便就草草收入囊中,而营业员则带黑仔去收银台,交付预付款。 黑仔给完钱,看着收银员把预付款数完,出具好了票据之后,营业员才对黑仔说,“手机要一个礼拜之后才能到货!” 黑仔又傻乎乎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在营业员微笑的注目礼款款送别之下,黑仔七荤八素浑不再味地被缓缓送出大门。 他神魂颠倒地回到船上,才七魂八魄一一从浓烈的香云气海中慢慢归位,发现手里捏着的只不过是一张收款票据而已。 于是他就不明白了,明明钱都已经付了,可到手的为什么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什么手机而只不过是一张票据? 等他呆呆地回想了好一阵,才想起那个女营业员说的每一句话,似醒非醒地念叨,“智能手机,一个礼拜之后到货!” 不过黑仔至死都想不明白,“那个营业员怎么就长得那么像安哪呢?” 第二章·第三节(五) 电话,电话呀(65.电话呀电话总算通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黑仔望着茫茫海平面,怔怔地想,这可真是个磨砺人的可怕战场。 空白账单的事还没了结明白,现在又增添一个糊里糊涂赊下的智能手机的账单。 黑仔意识到了平生从未有过的压力,他过惯了自给自足神仙般的日子,一下将自己置身在这么大的压力下,很难受! 为了实现自己从未完美过的人格,黑仔暗暗下决心,冒一次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得多的大险。 不然的话,这一个礼拜的时间是完不成这么巨大数额的赊账任务的,黑仔在回巽渔礁的途中就已经和自己叫上板了! 他从前两天才买的微型收音机里就已经知道,这两天有一个比较大的台风过境,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黑仔在回巽渔礁之前临时去了趟鱼档老板那里跟他说,因为打台风他明天就不交货了,干脆等后天一起交得了。 老板因为货色还有很多,也就不着急苛求他什么时候有货,对于黑仔的要求,乐得他满口答应。 等他的船终于回到自己的码头,他就不断地进进出出吊脚楼,往自己的船上准备的东西却很有点奇怪! 既不是什么油料设备等等,也不是什么饮用水和日常用品,更不是什么鱼钩鱼线之类的。 他搬的可全是一些个泡沫网兜,他拖船时用的泡沫以及给船上油漆所用的泡沫全都弄上去,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找出几捆绳子和两个救生圈,一同甩上船,使用救生圈,这对黑仔来说,还是第一次。 正因为是第一次,黑老头似乎特别在意,可并没有跑下来直接问黑仔,只是高高地看着,使劲地在猜黑仔的真正意图。 黑仔的心思有时候出奇地古怪,实在是不好猜也猜不透的,于是黑老头只好在一旁以观察者的身份仔细观察。 黑仔把他认为要搬的东西全搬上船之后,再仔细回想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遗漏,就冲吊死鬼的眼睛挥了挥手。 然后通通着他的船就通向了南方,来到那个什么特区附近,天已近黄昏,而鱼在这个时候是最活跃的。 昏沉郁闷的黄昏没有一点欣赏的兴致,黑仔火急火燎将鱼钩一一下到水中,然后才去解那一团大麻团。 他通过各种方式打探过,这一水域有好几片礁石滩礁石林,是很多钓鱼发烧友都在这里垂钓石斑最理想的场所。 放网不是很方便,此刻,无论垂钓者还是放网者,已经是一个人也没有,他们都回港避台风去了。 黑仔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来对抗台风,简直就是吃了豹子胆,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不算,他就不怕被抓? 这个鬼家伙有他自己的打算,临出发前把唯一的小半导体藏在吊脚楼肚子里,他就没有任何可以定位跟踪的电子产品。 看样子他又要来一次不要命的历程,不过他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看准了这是处在海岸线附近的礁石丛里。 他估计他会遇到的最糟糕的处境,就是连他和船一起绑在暗礁上和礁石一起对抗台风,他打的就是拉礁石下水的算盘。 可人家礁石已经在水里千百万年了,拉不拉的不就是个幌子吗?既然已经这样,但愿他逢凶化吉。 这时天已经开始在黑了,他的那个大麻团也已经解开,便一一放下水,完了之后吃点东西还喝点水。 等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风似乎就在加大还打了几点雨,黑仔探出头来看了看漆黑的天,他就开始他的准备工作。 他打着一个防水手电,先把散碎泡沫全部兜进网兜后就把网兜死死绑在船的两头,还把船中间的遮阳蓬也拆了绑起来。 最奇怪的是他把舵把挂机也收起来绑在棚子上面,再收了最后一次已经上钩的鱼,就将所有的鱼线集中绑在船尾。 他把船捆成个白色粽子之后就轮到绑他自己了,他把两个救生圈一个绑在腋下,一个绑在左腿上。 可实在搞不明白,他把右腿孤单单悬在夜幕中想干嘛,总不会是让这条腿独自晃荡着无边无际的茫茫夜海吧? 既然已经这样了,还不由得他去玩自己咯! 他绑好之后就开始睡觉,觉肯定是睡得很别扭,可他不在乎,望着黑沉沉的天他肯定什么也看不见,可他就这么看着。 摇摇晃晃地好像突然看见雨来了,然后才是斗牛似的风,可风怎么就走到雨后面去了,藏着什么杀手锏? 黑仔不太方便动,也就懒得去想,除非有铃响,可铃儿一响起来,就没个正形,吵个没玩没了。 这说明天已经蒙蒙亮了,只是没见到蒙蒙的天,等黑仔气喘吁吁忙完这一阵,飓风狂浪就正式登场了。 一个一人多高的浪头“叭”的一声击在船上,黑仔就应声下水再也没爬上船。 他离船远远地圈在救生圈里一动不动,随着一波波浪涛涌动,他总在风口浪尖上。 不管风浪如何变幻,黑仔都和船儿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势熬过了一天,风浪奇迹般地就小了很多。 由于黑仔这么南下了几十公里,让他避过了台风中心,可这个幸运的家伙即得了便宜还要买一下乖,竟然不上船。 他居然就在水里补充食物和水,也在水里摘取鱼获,愣是懒得让别人没了脾气! 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台风是个低气压漩涡,吸得四周的风呀雨的全随着它往西北偏北方向而去。 于是那个被黑仔捆成白色粽子的船就被慢慢吸得往家飘去,后面拉着数不清的鱼钩和黑仔一同回家。 这支浩浩荡荡的回家大军,晃晃悠悠地飘过风雨不同舟的一晚,在家的附近停了下来,看得黑老头大跌眼镜。 气得黑老头差一点就把望远镜扔进大海,可接下来的几天,黑仔还是那样一副懒洋洋又神气得要飞天的样子。 堪堪凑齐那智能手机的赊款时,黑仔就魂飞天外般拿到了那个时代最炫的智能手机,双手颤颤巍巍地拨通电话。 可手机里的提示音不是线路正忙,就是对方正在通话暂时无法接通,最后又出了服务区。 愣是活生生把黑仔几欲蹦出来的心凉在了莫名其妙的盲区,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拨才嘟嘟了个正常。 “喂,哪位?” “我,黑仔!” “哪位?” “就是把你撞下海的那个黑仔!” “哦,是你呀!你,还好吗?” “我很……” 黑仔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那个可恶的乌鸦的声音, “乌鸦大哥,不对,乌鸦姐……哦,乌鸦杰克,你还记得打个电话过来呀?” “我,我最近有点太忙!……” 电话传来咯咯笑声,“安娜姐,终于让我赢了一回!” 黑仔纳闷:“这小妮子怎么那么势利呀!” 第二章·第四节(一) 美女上岛(66.聊天怎么聊,教教呗!) 有了神乎之器在手,黑仔会怎样用这神乎之器来掌控自己的命运呢?黑仔似乎被这东西里的声音,迷糊得忘了自己。 自从有了他不惜一切玩命修来的不凡声音,哪里还需要知道自己深处哪个东南西北,昏天黑地地玩就是。 黑仔摇晃在他自己的码头上,把他的脑袋削得尖尖的,往那个操控系统里钻,可那声音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候消失了呢? 他拿着说明书打着手电筒在船舱里钻研,俨然就是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一门心思就是过关斩将做习题。 好在他所在的孤岛上通讯信号是很通畅的,他可不想在现代通讯的光速通道上变成了一匹堵塞交通的黑马。 原本他可以很紧张刺激地和安娜的声音好好交流,可那可恶的乌鸦似的同伴,总在很不恰当的时候鸹上一嗓子。 气得他真想把自己家乡村口的那棵空心樟树给锯倒劈碎! 不过黑仔这连消带打却又根本不搭架的发昏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不如趁势问问她到底是谁来得实惠。 黑仔从咯咯的笑声中得到安娜的答案是,阿美是她本家的堂妹,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她要安娜辅导她的功课。 安娜因为在海事局实习,所以就带着她在海事局上班,不过黑仔听到“实习”两个字,恍惚被雷击回成村头空心樟树。 刚才发昏,还要砍掉那棵可恶的空心樟树,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实施,不然,刀已经落到自己身上了。 这也就是说,安娜也是大学生,属于大哥级一样的人物,黑仔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阵阵凉意。 第一次通话似乎远远没有达到黑仔预期的目标,于是回到他空空的码头苦心钻研说明书。 这一不要命的钻研,虽然解决了一些迫在眉睫的问题,却又给他增添了更多的问题,他就更拼命地钻研。 如此一循环,这世上似乎又多了一个网痴,只是这智能手机有一毛病,总是会选择在关键的时候没电。 黑仔就得不厌其烦地跳下船,去给他的智能手机充电,让他这个新加入的网痴做得很不过瘾。 如此没完没了地抽抽,不但让黑仔烦得不行,让一天到晚龟缩在吊死鬼眼睛里的黑老头大摇其头。 这让黑仔纳闷得也是不行,“呃,你个老家伙!我烦得天昏地转,你在火上添什么柴浇什么油呀!” “吖,奇怪耶,你火不火关我个屁事,我摇个头也得你点头允许?我是笑呀,你们真是一对活宝!” “你别乱说,谁跟谁一对火宝?你那一对火宝跟我有个屁的关系!我火大着呢,你再给我加对火宝,想烧死我?” “你可真会胡搅蛮缠,这,也是你大嫂教的?” “嘿嘿,又来老一套,套不到我的话的,你out了!” 黑老头一拍脑门,无限感触地说,“要命!这才几天,让你个过山风(一种无毒的乌蛇)也变成了个臭网虫!” “乱讲!有话直讲,别含沙射影!”黑仔一本正经对黑老头说,可黑老头理都懒得理他就上顶上去了。 留下黑仔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在那说莫名其妙!好在黑仔没将这种状态持续多久就缓过劲来了。 他在饭桌旁一边充电一边上网,经过几天几夜的云山雾罩的困扰冲突,通身水雾淋淋地反得一身轻松凉爽。 黑仔现在已经掌握了通过互联网软件下载软件的技巧,先下载了导航地图,这是黑仔活命的保障,就像带着灯塔出海。 然后是下载了qq软件,但留下个空挡给安娜,他就可以以此当借口和安娜通通电话。 一想到要和她通电话,他就马上键上她的电话号码,然后就静静等待对方嘟嘟之后的声音。 “喂,有事吗?” “有事!好大一个事,我实在搞不定,只好请你帮忙!” “什么事呀,把你急成这样?你确定,我就一定能帮得到你?” “能!绝对能!如果连你都帮不到,这世界上就再没任何人能帮得到我了!” 对方咯咯笑了几声之后就说,“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就说说看,你那好大一个事到底是个什么事!” 黑仔立马由煞有其事一本正经的声调变成了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讨好语气,轻柔地嘿嘿笑道: “我下载了一对圈圈,可又不会用,教教我呗!” “圈圈?” “就是聊天软件圈圈,用它聊天怎么聊,教教呗?” “你又糊弄我,不理你了!” “啊呀,天地良心呀,我怎么会糊弄你呀,我敢吗,我? 你知道的,我学的文化都还给老师了,就知道斗地主的牌里有那么个圈圈,你说不是圈圈是什么呀?” 对面没有说话,她好像在判断这句话的可信度,可她无论怎么判断,也判断不出黑仔的这句话已经是在说假话了。 黑仔经常说他学的文化都送给故乡的阿香了,现在却不敢对安娜说,而且还把原话改成了还给了老师。 沉默了几秒钟后,对面又有声音了,“那是qq呀!什么圈圈,圈你个猪头还差不多!” 安娜如此这般一开腔,竟然把黑仔骂得骨头都是酥酥的,黑仔迫不及待地赶紧贱贱地接话: “对对!是qq!你看我的脑子!可这qq怎么用呀?你就教教呗!” “这个嘛,嘿嘿,我教不了!” “完了,这天地怎么全是圈圈呀!我完蛋了!” 安娜咯咯笑了一阵之后说,“你用这一招追女孩子是不是太老土了?我看你也是个快要out的人了!” 黑仔很奇怪,他刚刚还用这个他从网上学来没多久的词说黑老头,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呀,怎么就被人用这个词数落呢? 常言道六月债还得快,可也快得有点离谱了吧?可这会儿就是再离谱的东西,黑仔也没法上心,他还得全力狡辩地说: “再土的东西它也是民俗的,而民俗的东西可都是无国界的哟!” “狡辩你倒是超一流!” “承蒙夸奖!不过你再不教我怎么qq,我就真的out了!” “脸皮也是超一流地厚!” 无论怎么说,在黑仔左磨右泡之下,安娜还是告诉他怎么下载申请qq号码以及qq密码,以及打开软件添加好友。 黑仔却趁机问了安娜的qq号,说是好让他实践如何添加好友,可安娜怔了半天才明白,自己又上了这只鬼乌鸦的当了。 不过她这次倒是没怎么为难黑仔,不但将自己的qq号告诉了他,还奉上自己的昵称:灯塔水母! 这可让黑仔大吃一惊:她个小精巧是没错,而且也很美丽妩媚,可她也是真的含有剧毒的呀! 她叫这么个昵称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第二章·第四节(二) 美女上岛(67.哎呀,美女上岛了!) 黑仔每天泡在海水里,难免有海水入口,让他的感觉,从头至尾都是苦巴巴涩兮兮的,如今却完全换了一种滋味。 无论有没有海水入口,或者不小心呛了很多海水,他的感觉都是甜滋滋的,让人很是舒坦畅快!不过这种感觉真奇怪。 可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收获,也许就因为这样的收获,他可以一改以前的颓势,最起码他是这样认识自己的。 那么他的孤岛生活也就重新有了一种特殊的意义,而这种意义能不能持续,目前还只能算是一个美好的梦想而已。 为了避免上演水中捞月的空旷悲伤,黑仔要用智能手机在一点点填充,具体要填充什么,往哪里填充,现在毫无结果。 已有的结果那就是这么个鱼背鳍的小岛,无论虚的实得天上的水下的,在黑仔心里已经越来越清晰,就像自己的脉络。 如此一来,智能手机带来的巨大变化,都体现在哪里了呢?那满眼的孤独似乎也发生了改变,要到哪里去寻找呢? 黑仔驾着他的船,拎着他捕获的鱼就去屿头澳交货,等成交了之后,他再加上了老板的电话号码,然后奔霞涌去了。 他一到霞涌,就开始到处问,哪里要做工的,也问有谁想做工的,人家告诉他,这个事最好到荃湾区去找找。 黑仔只好回头上下圩围村,这里离荃湾有一点距离,但这有一个村用小码头,现在的荃湾已经没有渔船停靠的地方了。 从这里上岸经过上圩围村,就到了石化大道,顺着石化大道往北走就是岩背村,而往南走却是岩边灶村。 现在的石化大道(以前好像不叫这个名),是一个四车道的水泥马路,马路两边全是为建设南海石化修建的临时建筑。 这些建筑构成了整个南海石化的生活区,就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大集镇,工人、原居民和各种生活保障人员几十万人呐! 这种变化可比黑仔的变化来得大得多也凶猛得多,他心里不服气,愤愤地想,怎么能未经过他的同意就已经比他强呢! 他嘲弄了自己一番,傻兮兮地又走到他搬模板的那个工地,因为人太多,他差点没找着,不禁又让他大为生气。 他这个功勋元老都还没到,怎么就开席了呢?缺了他怎么就能让工程,不,是系统,怎么能让整个系统开始运作了呢? 才一个来月,他就跟不上步点了,这让他颠三倒四的舞步如何接着开步呀?他很是生气,不过更多的是隐藏的羡慕! 这样他就需要操控系统,好在他现在有了,他得加快速度填充他的操控系统,他也可以把他缺失的步点节奏填充上去。 在这个充满怀旧记忆的工地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搬模板时的旧时熟人,不过他不难过。 因为经过他一番努力和运作,他已经往操控系统里填充了很多人的信息(电话号码),这能让他想起那个难忘的时刻。 bp机既然马上就要淘汰,这个就不填充进去了,省得到时候又要被安娜out,那种滋味很不好受,绝对地难受! 已有的这许多的信息,既有想要做工的,也有想招工的,不过都是些小生意,不太过瘾,他还要去几家大公司看看。 不过在他找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想做工的与想找工做的,同在一栋楼里,怎么就不能配成对呢? 他们配成了对,不就没什么生死两茫茫之类的感叹了吗?嗯,往后我得多注意下这方面的事情,说不定会有奇效! 黑仔打听到岩边灶村,有一个专门介绍各个大公司的劳动保障机构,便急急赶到那里去,不用问,人拥挤的地方就是。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更不知道,墙上挂着的牌牌怎么都是全国各地的专门从事石油化工建设的公司,那是些什么公司呀? 黑仔决定一定要钻进去见识见识,便向各方打听了一些情况,并尽可能多问了些联系电话,填充到他的操控系统里去。 如此这般折腾了很久,他才上船慢慢消化,就像他家的老黄牛总是慢悠悠地咀嚼着黄昏,消化着漫长的岁月。 波光粼粼的黄昏让黑仔很温馨地想起自己的事,他的身份证这几天应该就要到了,得问着那个人的电话催催。 再接下去就是要想办法问到家里人的电话,特别是大哥大嫂的电话,不对,电话只有大哥才有。 古里古怪的大嫂可从来不用电话,只有网址,而且是很诡异的网址,要获得她的网址,嘿嘿,就得恶补一下电脑才行。 等我补足了电脑知识,获取到她的网址,一定能把她吓一跳,把自己的偶像狠狠地雷倒,一定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黑仔得意洋洋地笑成金光灿灿的夕阳,在无限的海平面上闪烁着粼粼波光,真的假的,他都和海天一线合成一体了。 他之所以这么开心地笑起来,是因为他突然发现,那么大的一个世界一下就全装进了他的操控系统里去了。 这样他以前所具有的无限孤独和寂寥虚幻,便被压缩得再也看不见了,整个世界就完完整整地操控在自己手中。 啊,这不就是他一时找不到的巨大变化吗?如此一来,家乡故乡不就都成了自己的家了吗?永远真实坚硬的家! 嗯,真不错!看样子,出生入死的经历没白费,而且很值当,就像那个高耸入云的灯塔,稳稳地在那幸福着。 这样的话,离灯塔的距离就永远不会太远,他就可以每天波光粼粼地回到自己的港湾码头,就可以永远都是今天! 黑仔远远地望着吊死鬼的身影,粼粼波光下突然觉得那个日渐熟悉的身影变得特别美丽妩媚,太有点出乎黑仔的意外。 以至于他回到了码头还痴痴地望着吊死鬼,不舍得移动目光抛锚下船,让他更为惊奇的是他居然听到了总想听的声音。 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惊奇,让他蹭的一下跳起来,把锚和船都跳得老高,不顾一切奔向吊脚楼,却又不顾一切地刹车! 吊脚楼的笑声飞奔着飘出来拥抱着他,让他挪不开步伐,痴痴地站在沙滩上喃喃自语:啊呀,真的是她上岛了! 这个操控系统真的太神奇了,茫茫宇宙竟然就在手掌上这个小小的方寸之间,让他突然不敢去触摸这个小宇宙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莫须有地想到,这个长生不老的灯塔上岛,是不是也带着她那美丽奇幻的毒液呢? 他哪敢去确定呀! 第二章·第四节(三) 美女上岛(68.美女与黑老头住吊死鬼肚子里?) 黑仔晕菜在沙滩上,开不出花来。 进去不进去,可是生死攸关的永恒命题。 他之所以站在这,就因为以前没解答好这个命题,他现在得用几秒钟整理一下思路,重新解答这个命题。 紧张是应对一切挑战的精神元素,黑仔拥有这一传统千万年的大杀器。 当他必须仰仗夕阳柔和的金光,萌萌哒出一张面具,笑戴在注视的灯光之下。 这样有助于厘清灯光与阳光的区别,便于选择任何种类的选择题,不让鸭蛋从那个故乡滚到这个他乡。 黑仔吸了一口长气,嗯,就这么办,抬头挺胸一脸正气,只是微笑稍微有点挂不住。 三级楼梯,一步一个脚印,铿锵有力,只是阶梯有点少,三步就铿锵到了灯光晚餐之中。 “回来了?”声音从微笑的灯光中传递过来,颤入黑仔耳鼓振得厉害,迫使黑仔停下脚步。 黑仔赶紧让挂不住的微笑送出去,交给正侧身坐在饭桌旁抬头看着他的安娜,惊奇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话音一出心呼要糟!果不其然,黑老头一抬目无表情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黑仔,然后对安娜说: “别理他,我们吃饭!” 黑仔刚扛起来的气势就这么被黑老头的七个字,破扰得荡然无存,不禁心头火气,气得一下没了脾气回复原形。 “唉,我说,黑老头,你吃饭就吃饭,干嘛连理不理我一块吃呀?”黑仔一边拿碗盛饭一边对黑老头实则对安娜说: “明明等我回来吃饭,却又不想我领他的情!你说这人是不是找抽抽?” 安娜咯咯一笑问,“你们平常都这么说话吗?” 两个黑家伙异口同声地说,“没话说!” 安娜瞪大眼睛惊奇地说,“怎么可能!一起呆了那么久,那你们都是怎么交流的呀?” “抬杠!”一个说,另一个则说,“斗牛!” “这样也能交流,和平共处?” 一个说,“约法三章”,一个说,“五花大法”! 安娜坐在中间瞪大眼睛来回看着二人,“什么什么?” 黑仔抢先一步岔开话题,“你不懂的,这是男人的交流方式!哦,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阿美他爹来送补给,我就跟着来玩玩!哦,这是你的身份证!”安娜放下碗筷,从小背包里取出一份身份材料。 从中拿出身份证递给黑仔,其它的则递给黑老头。 “那些是什么,干嘛都交给老黑头?”黑仔接过身份证称声谢谢后这样问。 “这都是搜集有关你的黑材料,省得你不老实!” 黑仔不气反而嘿嘿笑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整黑材料,看来你不止out一点点呢!” 继而他又换了一种嘲弄的口吻说,“有些人呐,不但人黑就连眼光也是黑的,看到所有的人都是黑的!” 安娜则解释说,“不是那样子的,那是一些介绍你的情况和证明材料,没有这些,是不会给你补办身份证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黑仔一面乖巧地听安娜说话,一面有意无意地翻腾着身份证来看,突然放下碗筷大叫: “啊呀,这是谁给我拍的照片呀?把我的样子拍得,不论怎么看都像个死囚犯,这不诚心损人形象吗?” “你看,你看看,这不是毁人嘛!”黑仔说完就将身份证递给安娜看,安娜一面接过去一面疑虑重重的说,“不可能呀!” 安娜仔细看了看,再看看黑仔,“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呀?就是脸部表情有的呆萌!” “这你都看不出来,如此英明神武帅气俊郎的阿哥,怎么能萌萌呆呆呢?”黑仔煞有其事一本正经地说。 安娜回过味来了,将身份证扔给黑仔,就起身晒了他一句,“去,你就一个人在这满满地美吧!”然后就上楼去了。 黑老头也将那些材料拿在手里一摇头说了一句,“人不作死怎么会死呢?”也上楼而去,把黑仔的微笑僵在了饭桌上。 黑仔拿起桌上的身份证对自己说,“我说的那句话不就是在说这个作死的样子吗?” 黑仔神情萧索地收拾碗筷,回到沙滩上爬到船上,不看天上的星星,定定地看着永恒闪烁的吊死鬼的目光。 永远那么单纯的目光,怎么就那么看不透呢?可看不透的目光干嘛老是要去看了? 很麻烦!麻烦的事不是今天说错了什么话表出了什么情,而是情不自禁地把安娜当成了阿香。 当年可以上山采些野葡萄八月开,也可以弄些野草莓茶泡茶耳朵哄阿香开心,结果把她哄到城里之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现在把自己的身份证当成野山果哄安娜开心,是想把她也哄走吗?明明是想哄她和自己在一起共度美好时光! 可怎么总是事与愿违呢? 如此看来,是得要赶快学会甄别,不是去甄别别人,而是要学会甄别自己,甄别自己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变化。 甄别自己是不是真的学会了做自己,可人怎么就会有那么复杂?怎么甄别也甄别不出自己到底哪里会有什么变化! 想想就是场梦,梦得真假都难辨。 灯塔水母都上了灯塔,我还只是沙滩上的六足爬! 也难怪今天的海水那么平静安宁祥和美丽,接下来还要用什么赞美辞,晃晃悠悠的脑袋就只知道在那晃晃悠悠。 要不要操控一下手心里的方寸世界?与安娜的沟通方式至少有两种,电话和圈圈! 通电话倒是很直接,只是会被黑老头干扰,弄不好又得哪里通出毛病来,落下一大堆不是来,让人如何消化? 圈圈聊天可以很隐秘,只是黑仔现在还不确定,圈圈会不会把人圈糊涂,不论把谁圈糊涂都不好。 于是黑仔一点都懒得动,因为他觉得那些东西也只不过是一个月宫里的桂树,砍不倒摸不着甩不掉又总在心里晃。 他只好学着吴刚喝着月光酿下的美酒,把脚架在船舱上头枕在甲板上,倒看着嫦娥的目光,时隐时现。 迷糊的愁绪莫名地就在滋长满世界的迷雾,把黑仔迷幻成一个白发苍苍须眉飘飘的老者,是不是证明黑仔已经长大了? 黑仔想来想去,想了那么多事情,那么长的时间,想得糊里糊涂,头都想大了,想明白什么事情来了没有?没有! 迷迷糊糊地想,不就是想让人家知道,他的处境很落魄心绪很跌宕,他也很清楚只要意志飘忽不定就会输得干干净净! 可他偏偏还是这么做了,而且还要继续做下去!为什么呀?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最最隐秘的问题要问: 美女灯塔怎么就和黑老头一起住吊死鬼的肚子里去了呢? 第二章·第四节(四) 美女上岛(69.偷窥?不,看看!)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不明显在忽悠人嘛!当着安娜的面这样说我,这个老古怪在搞什么鬼?我得想办法去看看。 可是要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既不踩到自己心里划定的红线情况下,又能获得他老辣而缜密的心思呢? 这已无关乎什么情感的得失,而完全只是实现一种认知的突破,好奇永远是挑战极限的最大动力嘛。 因为黑仔已经越来越觉得,满世界皆醒,唯他一人酣睡,这个是一个很糟糕的窘态,更嫌荒谬无比。 感觉虽然有点夸张,先不说满满整个世界,也不说整个汇都市,但最起码在这个荃湾地区就是这样一种状况。 这种状况到底是种什么状况又把他懵逼了,只有企待自己去把它完整揭示出来,才知道它是什么。 可这又实在是有点太为难人了,不知道是什么懵逼什么,却又要把它画出来,那不跟画鬼差不多了?画什么都是鬼! 可要让人明白,就算是鬼画桃符也得有一丝谱不是,仅凭人一点感觉就逼得人家去画人,这个画家也太会异能了。 黑仔没有这种异能,他只会搬石头上山,据此说他是西西弗神还有点靠谱,不过靠谱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除此之外就是爬山,可这里没有山,不对,这里有山,只不过全都没在海水底下,爬之前还得先深潜,还得是裸潜。 他扛不住这压力!一万多个大气压,就算是机器人也得掂量掂量,不敢想象。 这里没有可爬之物,这话说的也不对,那么大个东西在眼前哪,怎么能没有可爬之物呢? 想到这,黑仔立马就来了精神,把脚从船棚上面放下来,跳下船,走到吊死鬼跟前仔细查看,一看就看到了后背。 这吊死鬼的外墙有一检查铁梯,但是不是和避雷针连在一起,就不太清楚,反正有这么一个梯子可以爬一爬。 从这里爬到吊死鬼的眼睛框框外面去,就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而且还不违背自己不到吊死鬼肚子里去的约定。 一举两得,也可以是两得以上,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这是偷窥,他们又不知道! 偷窥?不至于要说的那么难听吧?只是看看而已,对,就是看看!没什么大不了! 这个用于检查和维修的铁梯(黑仔语),位于吊死鬼四大门的北门偏西一侧,镶嵌在墙体里面,稳定性很好。 避雷针在爬梯的正中间,与爬梯踏步没有任何接触,却一通通到顶上。 只是最底下那一级踏步离地面有点高,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设计,这不纯粹是为难人嘛! 黑仔蹦极了好几次,才终于抓到了最底下的那级铁爬手(也是铁踏步),将自己整个身体吊起来悬晃在半空中。 可没有脚的配合,如何将自己送到第二级上去呢?只要能抓到第二级爬手就可以直接平步青云了! 引体向上他是做得最好的,可如何在已经引体向上的情况下,分出一只手继续向上攀住第二级,他还没试过。 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最后成功,直到引体向上得快要撑不住掉下去的时候,乱踢乱蹬的双脚蹬到了墙体上,才攀上去了。 脚便开始自主地蹬在了墙上,攀在第二级的手一用力,接应另一只手攀上第三级,脚便慢慢靠近并最终踩上了第一级。 于是双手轮替往上攀爬将躯体伸直,才终于可以站在梯子上喘口气,也让两只手的肌肉松弛一下。 喘定一口气之后,黑仔抬头向上,手脚轮替就像一只轻手轻脚的夜猫子,一步一个阶梯往上爬,到顶了就爬不上去了。 到了顶了当然就爬不上去了,再爬上去就要飞天了,可问题是,这个顶可不是那个顶。 这个顶是吊死鬼的大眼球是挑梁挑突出来的,挡去了到达那个极顶的去路。 挑梁的长度几乎达到了一米有余,这让黑仔如何吊过去到达一米之外的眼球球上去呢?这设计太臭了! 当年设计这鬼东西的时候,就没想过很多年后的黑仔会乘夜攀爬上来贪新猎奇呢? 真够失败的!如此一来,这攀爬的铁扶梯设计在这不就是个多余的摆设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黑仔便四下里摸索着搜寻起来,无意中目光看到了地底下,差点没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三十来米高的高度怎就这么高呢?高得让人头昏目眩!早知道这样,不往地下看那该多好! 现在看见了,又该怎么忘记它的存在呢?真是个麻烦!而真正麻烦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找到了机关。 他顺着避雷针往前探到了一个扯拽的绳子之类的东西,轻轻一扯就扯下一截悬梯。 上还是不上?黑仔很难决断! 继续上又担心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万一某一个环节脱链就会掉下去,而掉下去的结果现在已经知道会怎样。 这该死的爬梯要是设在东大门旁,掉在海水里大不了再休克一回,可现在偏偏设在北大门旁,掉下去就摔岩石上去了。 休克就得变成永恒的休止符了!而且是休止成粉身碎骨一团烂泥的那种! 这就是往下瞟那一眼的最糟糕的结果了,如果不瞟那一眼,说不定这会儿已经上到最顶端了。 不上去,那就下去咯! 可就这样半途而废地下去,又实在于心不甘,而且很没面子! 虽然没有外人知道,可是现在,不但天已经知道了,就连地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样,往后还如何能够顶天立地呀? 黑仔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于是他将绳子之类的东西锁定在爬梯上,再用左手左脚侧吊着,顺着绳子一样的东西将自己的右手右脚探向悬梯。 抓牢悬梯之后,再将左手左脚顺着绳子收拢四肢,整个肢体全攀在了悬梯上,他才微笑着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再次喘定之后才缓缓往继续上爬,爬到玻璃窗边便附在爬梯上一动不动。 借助灯光,黑仔移动目光往里面探视搜寻,发现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发光设备,在一个设备的空隙间架有一张床。 安娜就躺在那张床上,正在那玩手机呢,不过没看到黑老头,正想去找他时,黑仔又发现了一个新情况。 安娜躺在床上玩手机不假,可她的左手上还有个东西,等黑仔定神全力细查之下,发现那东西原来是打点滴的针管。 等会!针管,打点滴?安娜又病了?病没好,那她出什么院呐!怕自己没钱?不对不对,全乱了! 他最想问的应该是:黑老头会治病?啊,该不会,他就是那个既会看病又信奉妈祖的医生,却不得已要躲清闲的人吧? 第二章·第四节(五) 美女上岛(70.这里怎么有她的衣物?) 黑仔悄悄爬下悬梯,将绳子似的东西使劲一扯一甩,悬梯乎的一声归位,但这声音似乎惊动了黑老头。 他走到窗前来查看,却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却把黑仔吓得像个小偷似地贴附在爬梯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等黑老头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走开之后,黑仔像个夜猫子似地迅速往下遛,然后吊在最底下一级,晃了几下才放手跳下。 黑仔就地一滚,贴着墙根由北绕到东南,“噗”的一声趴在沙滩上不动了,不一会儿黑老头的脚步就从吊脚楼传出。 黑老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摇头重新上楼,黑仔趴在沙滩上还是一动不动,等黑老头用望远镜观察一阵之后才翻身而起。 黑仔坐在沙滩上看着吊死鬼的眼睛,心里就在想,料到你奸滑似精地来上这一手! 嘿嘿,我也不总是个傻冒,却实实在在像个小偷,不爽!这种趋死猎奇的丢人事绝无仅有,再也不想有第二回! 黑仔无限沮丧地爬回船舱,摇晃了一会就起身下水去做晨练,昨晚的一切犹如沙滩上的脚印,海浪一冲就随潮落去。 沙滩上平滑如新,除了几只小沙蟹在那打洞之外,一切都在期待新的开始! 阳光初升时,黑仔踩着平滑柔软的沙滩进吊脚楼,却没看到他们两个,却听见了国歌的声音从上传下来。 黑仔重新跳出吊脚楼,站在沙滩上,抬头极力往上看,原来是黑老头在升国旗。 他肃穆而立仰头注目,一面鲜艳的国旗在灯塔顶上冉冉升起迎风飘扬!只是不明白,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平常国旗每天都在灯塔上飘扬,只是没太引起注意,还不就是因为当时没怎么放国歌歌曲嘛。 黑老头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遇上什么重大节日?但为什么又不告诉自己呢?仅仅因为我是局外人?黑仔很受伤。 所以在他们下来吃饭的时候,黑仔就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声?” 黑老头没吱声,安娜倒是说,“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想亲自体验一把升国旗的整个过程。” “哦,原来是这样!”话虽然是这么应着,心里却根本就不相信,可自己又不好多问,就只好各自低头吃早饭。 黑仔还和以前一样,喝了几口菜汤揣着个饭团子就出门而去,只是临出门前对安娜多说了一声,“你慢吃,我忙去了!” 黑仔不得不忙呀,他的空白账单的事还没完结呢! 他划着船到那么三五十米的地方,收网收钩再换个三五十米的地方放网下钩,然后开机上网。 先到灯塔水母的空间里逛了几遍,狠狠地踩上几脚之后,也不留言就扬长而去。 没过多久,灯塔水母就回访过来了,并留言问,“有何见教呀,大哥?” 只是这一声大哥,叫得黑仔五味杂陈,差点泪崩! 明明有很多事实只要伸手一抓,就可以抓一大把,可他只能抓一手的空气和自己的五根手指。 明明有很多的理由可用理念一梳理,竟然会梳理得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用语言又怎么去说呢? 好半天之后,黑仔只好选了个苦逼的死人头发过去,然后再补一个傻傻的笑脸过去。 等收完网起完钩,才又追加一句有点人味的话,“你先玩着,我去送鱼去了!” 黑仔上了岸,脑子里的意识才清醒了一些,他打了一连串的电话,总算是联系到了一家公司要招几个人。 只不过这家叫中化七建的公司,因为人事调动,招人的事要缓两天才能落实,黑仔说没关系。 于是他们约定什么时候去面试,最好是能再叫上六七个人一起去,黑仔也说没问题没问题,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人的问题,这让黑仔颇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但为了不失信于人免出什么意外,多叫了两个人备用。 他觉得他太需要磨砺磨砺一下自己了,因为他实在是太渴望改变。 现在这事暂时告一段落,让他的心情一下轻松了很多,他就转转悠悠地来到了屿头澳镇集上。 他想给安娜买点礼物,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嘛,得给她买点补品,让她好好补补身子才行,她太虚弱了! 上次买得口服液肯定没效,要不然怎么还要跑到巽渔礁上去打针呢?于是黑仔换了阿胶和其它一些女性食用的补品。 最后才去挑了些清凉消暑的水果,拎成两大摞上船,然后通通着他的小船回到金光灿灿的港湾! 黑仔拎着那两大摞礼物跳下船爬进吊脚楼,安娜正和黑老头一起在准备晚餐,便将礼物亲手交给安娜。 “哇,你又买这么多东西!你上次买的还没吃完呢?”安娜拎着那两摞东西惊奇地说。 “那些就不吃了,没效果吃它干什么!”黑仔大咧咧地说。 “没吃完呢,怎么就知道没效果?” “有效果怎么你的病还不好?” “谁说我病了?你才有病呢!”安娜一气将东西一股脑儿塞到饭桌上,不理黑仔。 “没生病那你还……”黑仔感觉不对立马住嘴,一急之下差一点就不打自招把昨晚的好事给抖了出来。 “唉,酸啦,好伤心啦!怎么就没人给我买这么多好吃的营养品呢?”黑老头一脸的苦逼样,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说。 “你想吃呀,很简单!”黑仔抬高调门说。 “真的,怎么个简单法?”黑老头睁开眼睛饶有兴趣地问。 “我把你撞到海里去再说咯!” “切!你还不如淹死我得了!” “你是旱鸭子?” “你才鸭子呢!” 安娜咯咯一笑,“你们这么个斗法,还真是别具一格!好了好了,不斗啦!先吃饭,行吧?” 黑仔吃完饭就去弄他的鱼钩渔网去了,留下安娜和黑老头在那收拾残局。 等黑仔弄完他每天都必须弄的工作,就一个人坐在沙滩上,看那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夕阳。 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向黑仔靠拢,黑仔回头一看,是安娜换了一身白色长裙,有如仙女般微笑着向自己走来。 看得黑仔连眼睛都不知道怎么眨一下,直直地就这么望着,全忘了自己的存在。 直到安娜问他,“好看吗?” 他才匆忙从梦中跌醒,忙不迭地说,“好看,好看!真的好看极了!” “不是假话?” “怎么可能是假话呢!” 安娜也要坐到沙滩上去,黑仔便伸手拉了她一把,他们就并排坐在沙滩上,一起看波光粼粼的夕阳。 他们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越来越长,渐渐有些模糊。 模糊的身影中,有一个声音,温柔得像海风似的轻轻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她的衣物呢?” 第二章·第五节(一) 怎么就走了(71.美女种地的样子) 黑仔一睁眼睛就对自己的心说,女孩的心事最好别猜,猜来猜去猜成个疑心病不算,还落个鸡飞蛋打! 那样他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世界,而是世界套着世界的整个宇宙,真假虚实善恶美丑全在里头。 黑仔是深谙瓜熟蒂落的道理的,全心全意种好自己的地,勤勤恳恳施肥浇水除草,就会有收获的季节。 如果没这个季节,那就完全是天意了!黑仔时而兴奋时而沮丧把自己折磨得不知所以,只好一大早就去折腾他的码头。 同时他也知道,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朴实和最诚恳的生活哲学,但却不一定经得起现代都市生活的磨砺。 他已感觉到瓜熟蒂落的道理也不是万能的,他遭遇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可他不后悔,因为他尽力了! 最起码在他的已认知的意识世界里是这样,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避免再一次遭遇这样的经历,他正在寻找。 如果老天真的要惩罚他,非要他再经受一次挫折他也没办法!改变一个人的认知世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尽力就好! 就像这码头,一切看起来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一个浪头过来,命中注定的事却也变得荡然无存。 任何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可一旦揭开真相却又什么都不是了,自己能做的就是确定自己的位置坐标。 先不管其他的,喜不喜欢才是第一位的!喜欢就追!除此之外的其它任何一切都是第二位的!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怎么让她也喜欢就是自己努力的方向,其他任何问题都不会成为问题,迷失的自己不就她那里微笑吗? 哎,头痛!想这些颠颠倒倒无关痛痒的问题干嘛,自己不是行为艺术者吗? 怎么就把没有什么问题的问题,弄得跟熊猫配对似的,这可是人的最高情感,千万别想歪了搞错了对象!对,情感!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弄得跟个爱情医生心理专家似的,可一见到她,还不照样稀里哗啦,啥也不是啦? 不就是一个晚上没见,这就不行了?往后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个夜晚,还要不要让人活呀? 不就是想见她吗?她来了,上去跟她说呀!可不是表白,现在表白可不太靠谱!上去跟她说说话而已。 黑仔正要结束这总是思着想着的晨练时,安娜白裙飘飘仙女下凡驾临沙滩,唬得全身水淋淋的黑仔赶紧蹲下继续做作。 “你干嘛呢?” “开拓码头呀!” “弄那干嘛?停泊军舰呀!” “是呀,我的航母大驱!” “在哪呀?” “这不是嘛!”黑仔指着木质舰船得意洋洋抬头挺胸笑道。 安娜顿时飞起两朵红晕没有接话,白了黑仔一眼转身回去,留下一句不太好琢磨的话:“再不出来,就不等你了!” “什么什么就不等我了,等我干什么?”黑仔望着安娜飘飞的身影,在后面叽里咕噜问。 等他晒着初升的太阳,机械地从水里走出来,感受到太阳的温暖,才想起来出水干什么。 “哎呀,我怎么把吃饭给忘了呢!她在等我吃饭?那一定有好吃的!我还真得快点,不然被黑老头吃去,渣都不会剩!” 不过还是先得换条裤子,有安娜在,不能太放肆,不然苦逼的还是自己! 于是他又回船舱换了条干净裤子才匆匆跳下船,奔入吊脚楼,黑老头像审犯人似的盯着黑仔看了好一会才说: “嗯,太阳总算是从东边出来了!” “嘿,你个黑老头,又兴什么风作什么妖!太阳不是每天都从东边出来的嘛?”黑仔有点黑,不确定他在下什么套。 “那就是我说错了,太阳终于从西边出来了!”黑老头木无表情地说,让黑仔一黑到底。 等黑老头把这话一说出来,黑仔就明白他这话锋所知是什么,刚想针锋相对,安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安娜一边笑一遍问,“什么意思呀?” “他骂我呢,终于人模狗样地做了一回人!” “怎么讲?” “因为我总是湿淋淋地不换裤子就来吃饭,今天因为有女同志在嘛,就换了一回,不想竟成了开天辟地的笑话咯!” “不会吧?” “不信你问他?” 当着安娜的面,黑老头被黑仔的苦情计扳倒,不好再说什么,唯有干咳一声低头扒饭。 黑仔得意洋洋地微笑着,和安娜的会心一笑对撞了一下,就各自埋头吃饭,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就没有了任何印象。 吃完饭后,黑仔就去收网取钩忙着捕鱼去了,一直等他送完鱼回来,天已近黄昏。 黑仔放完夜网夜钩之后,回到沙滩上却发现白裙飘飘宛若仙子的安娜正在地里除草,让黑仔情不自禁地欣赏到醉了! 那风吹预飞的身子和吃力挥锄的样子,都紧紧揪着黑仔的心,让他情不自禁不顾一切地快步上前,接下她的锄头。 然后伸出他粗糙的右手轻轻地帮她擦去满脸的汗珠,她满脸通红却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摆弄这一切。 她圆圆精巧的小脸曲线优美光滑如练,红云飞起有如盛开的桃花,美得黑仔四肢轻颤通体舒畅却又无处诉说这种美妙! 当他温柔怜惜的目光与安娜迷醉的眼神,碰撞在一起一同坠入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他真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永不放手! 可他没有,他怕这不是真的,他又觉得这是真的,只是有一种藏得很深的意识提醒他,就算是真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只是让自己舍不得离开的手继续留在安娜的脸庞上,将她散落的几绺青丝缕向耳后,然后调皮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安娜花枝乱颤地承受着这一切,直到这个时候才回了黑仔一个甜甜的笑容,黑仔也美美地笑着收回自己的手。 他们彼此对视了好一阵,黑仔才温情脉脉又温柔地说,“看来,你真不是干这活的人啦!” 安娜也渐渐回过神来,顽皮地问,“那你说,我应该是干什么的人呀?” “你应该是……”黑仔故意做出一副搜肠刮肚绞尽脑计在思索的样子,最后却说,“不知道!” 安娜不依不饶,一跺脚腰身一扭两手一摆,突然撒起娇来了叫道,“啊呀,说嘛,说嘛,坏死了!快说!” 这一意外倒是弄得黑仔手忙脚乱,忙不迭地说,“好好,我投降我缴械,我说,这总成了吧!” “说呀!” “你呀,应该坐到灯塔里去做我的女神,指引我的航向!” “真的假的?” 是呀,黑仔也在问,真的假的? 第二章·第五节(二) 怎么就走了(72.钓鱼的美女都是神) 白裙飘飘飘成了白云飘飘,美妙的两头都是无极限,是在梦中还是在昨天的某个节点上,黑仔晕乎乎地搞不清楚。 只是觉得记忆的天空在延伸,脑洞的容量在无限放大,意识一下就空虚了起来,沮丧的情绪就不可抑制地冒出来。 是用幸福的眼泪去填充还是用残酷的行动去充实,黑仔明显选择了后者,而且是毫不犹豫的那种。 这样黑仔就痛苦地幸福着跳出无法言说的情愫羁绊,下到海水里劳作他那永无竣工日期的码头工程。 他需要完美,虽然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个人都在渴望完美,他就得不断去创造细节去充实完善完美,和其他人一样。 你不无极限地去接近这种完美,就无法激发爱的潜力就不能让爱情尽可能的持久,就不可能得到尽善尽美的爱情。 幸福与痛苦脱钩独自飞去就不可避免,让痛苦独自血淋淋留在墓铭志上,就成为一种时尚潮流。 唉,黑仔又不可避免地绞入了烦人的思辨状态之中,事实上那会有那么复杂,不然的话,心仪之人早就让人拐跑了。 他追谁去呀?虽然这种结果早被他预料到,幸福单飞而去只有自己背着墓碑游走在墓地周围,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这就是他以前的教训,那么现在又要如何做到尽量完美,又不让别人拐跑自己的女神呢?先下手为强? 大哥说这是最俗不可耐的不人性行为,没出息,杯具!人留住了,肉体得到了,那心呢?而人心是最难琢磨的! 大哥还说,现实是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一旦撕碎揭破,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一堆堆垃圾,环卫所就忙得一塌糊涂。 他还问,民政局婚姻登记所和这个所谓的环卫所有区别吗?黑仔问那怎样才不至于如此糟糕,他又不说。 不禁让黑仔有些怨言,你大哥倒是完美了,撇下你兄弟在这垃圾堆里折腾,里外都成不了体面人! 黑仔使劲拍打着自己疼痛欲裂的脑袋,不胜唏嘘,人想突破一下自己怎么就这么难呢,难到有如人类第一次登上月球。 这无处安放的痛苦疼痛能被晨练激发出来的汗水冲刷冲刷,完全就可以慢慢缓和下来,只是这汗水被海水阻断了。 一种无限膨胀的厌烦,让黑仔对坚持了很久很久的码头工程,一下就产生了丢弃的念头。 黑仔水淋淋爬上沙滩,在沙滩上坐了很久很久,还在念叨:这东西怎么就这么没完没了地折磨人呢? 唉,黑仔只好毫不留恋地忘记码头工程的事,倒立着想他反转的世界,开始他的千步之旅。 用他的脚去丈量巽渔礁得到千步的数据,现在用手去量就肯定要比这个数据大,可他只按一千步去算。 这样就有一个误差在里头,要不要忽略这样的误差,黑仔还不敢确定,等他一个来回走下来,多走了多少步也不清楚。 反正是微微出了点汗,也就达到了目的,于是他就想,是不是可以把这种方式运用到让他头疼的思考当中去呢? 反正是一千步,只要达到了目的,管他以前多少步呢?这又不是按件计酬,有结果就行,这样不就轻松多了? 这种模糊的统计方法,看样子确有其独到的效果,应该是一种很实用的观念,不妨留存他用。 黑仔一边继续倒立着再千了一个来回,一边血脉喷张地想,然后在沙滩上来回做舒缓恢复动作。 疼痛有如针刺的感觉一方面随喷涌而出的汗珠渗出体外,一方面倒立压迫着血液倒流让血管膨胀扩散痛感逆流而去。 这样痛感才慢慢缓解了很多,只是流溢在东方鱼肚白的海天一线上,让黎明迟迟缓缓地升不起来。 压抑的阳光分明想哭,指不定马上就会下雨,最迟不超过黄昏之后!如此黑仔就直接上船飘飘荡荡弄鱼去了。 这样压抑的天气让鱼儿也会想哭哭不出来,最后郁闷地挂到鱼钩上寻死觅活来了,那样黑仔就会笑得暂时忘了忧愁。 啊呀,黑仔只是忧愁喔,看把这天地搅得愁云密布晨光暗淡,像个新的一天美好的开始吗?可这偏偏又是事实! 等到黑仔满满地丰收之后,晕晕乎乎昏昏沉沉把船通通了很大一个s形航迹之后,好不容易通通到了屿头澳港。 交易完成之后,黑仔还没忘记跟鱼老板说,他要去做工不打鱼了的事,因为他忘了打个电话就可以办成这事。 他嘴上说因为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实则是因为他还没用得惯电话,脑子里没有电话那个概念。 老板说没关系,他可以联系别人的,于是黑仔晕晕乎乎地说声抱歉,才放心地通通着他的船回自己的码头。 回家一样的感觉,就是再晕晕乎乎他也能通通地回去得很顺溜直接,可没想到安娜会在他晕晕乎乎的时候来凑热闹。 黑仔收拾好渔网渔具准备上船的时候,安娜穿一件红色的蝙蝠衫,下配一袭中长的黑色裙裤,蝴蝶般飞上船。 她既不征求谁的同意,也不跟人打招呼,咯咯笑着飞上船就催,快开船啦! 黑仔看着一会儿像烈焰燃烧的森林大火红成一片,一会儿像大火烧过的大地一片漆黑,就愣愣地想:我还能活吗? 活都活不成了,这船怎么开呀?于是黑仔就问,“开什么船呀,我这是去捕鱼,你这是去干嘛?” “你问得好奇怪耶,当然是去钓鱼呀!” “你会钓鱼吗,钓鱼?” “待会你就知道!” 黑仔只好无声地将船划到安娜喊停的位置,抛锚定船,心里却在嘀咕:钓鱼钓鱼,钓我还差不多! 还没等黑仔嘀咕完爬过船头,安娜已经打钩下水,唬得黑仔赶紧闭嘴,静静地放网下钩。 刚刚忙完正想和安娜说话,铃铛就响了,安娜一拽,看那鱼竿弯成的弧度,就知道这鱼儿还不小。 于是黑仔又嘀咕上了:这鱼儿真偏心,他在这钓就死都不咬钩,安娜这才多久呀,就这么大个地上她钩了? 看来这鱼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大色鱼一条! 安娜咯咯笑着叫,“在那嘀咕什么呢?还不来帮忙!” “这个忙可不能帮,我不能剥夺你钓鱼的最大乐趣,那就是遛鱼!再说,这忙怎么帮?你总不会要我下水去帮你抓鱼吧? 万一钩着我怎么办?” 安娜一边咯咯笑着遛鱼,一边对黑仔说,“那还不简单,连你一块钓起来就是!” “谁钓谁可就不一定哟,你钓我时我正钓你呢!” 看着安娜钓鱼遛我很拉风样子,黑仔就傻傻地在想,接下来的这个晚上,我又得怎么过呀? 是不是要和愁得无处发泄的愁云一起撕破压抑的情感防线幸福地歇斯底里痛哭,流泪到天亮呢? 第二章·第五节(三) 怎么就走了(73.煲煲客家话) 黑仔预期的雨没有按黑仔的预料如其而至,只是有如委屈的孩子,满含着眼泪走了个很伤心的样子。 隐隐透亮的泪珠在眼眶里打了七八十个转,就是不愿意掉下来,最后被安娜按在砂锅里煲成了一锅鱼汤。 弄得黑仔哭笑不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这样了,现在只好稍稍回顾一下,理顺一下事情的缘由。 自安娜飘着红红的蝙蝠衫在船头大呼小叫遛着鱼起,黑仔就一直扮演着乖乖的男仆的角色,听从主人的差遣。 虽不是百分一百地乐意,倒也心甘情愿,因为这样,他可以百分百地欣赏火蝙蝠四处扑腾的美艳。 如果有表现不那么到位的话,他就会用拖延或装傻充愣的办法,急得她跳着脚痛快淋漓毫无掩饰地像火一样喷发出来。 这样她就会像被遛着鱼一样挣扎得毫无招架之力,就会乖乖地像只大口喘气乏力的鱼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听由自己摆布到不一定,这得看她内心的所思所想,才可以最后下决断,也要看自己的最终目的是不是只想摆布她。 安娜正全力咯咯笑着遛鱼,哪里会留意黑仔这点小小的歪心思,很轻易地着了黑仔的道,恰如黑仔说的那样兴奋地说: “这会跑不掉了吧?”而这就是刚才黑仔想说的话,可问题还不止是这些,安娜继续踩着黑仔设下的“陷阱”大叫道: “傻待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黑仔“哦”了一声,从船舱里站起身拿着抄网摇摇晃晃地把鱼抄起来,继而把鱼钩取下来,将鱼放入船边的网中。 安娜一边收线一边笑着感叹,“好久没钓鱼了,真的好过瘾,没想到这鱼这么大力气,可把本小姐累坏了! 快,帮我擦擦汗,瞧着一身大汗流的!” 黑仔笑着放下抄网,用他那粗糙的大手,端着安娜红扑扑胀红的小脸蛋,静静地端详了好一阵才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 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看得安娜心颤身抖,让安娜颤声问黑仔,“怎么啦?”黑仔没有吱声,只是继续痴痴的看着。 汗擦早就擦去了,手到现在还没收回来,而是继续将她两鬓的头发缕向耳后,弄得安娜好像脸上痒痒的。 安娜情不自禁地将自己滚烫的俏脸埋在黑仔的掌心里轻抚摩擦,黑仔忍不住将安娜搂入怀里,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安娜一阵颤栗之后,轻轻“嗯”了一声,耸右肩擦了擦似乎还在痒的耳朵,然后一把将黑仔推开,将鱼竿放下。 等安娜把船划到码头上之后,就跳下船招呼着黑仔说,“拿着我刚钓的鱼跟我来!”“干嘛?”黑仔怔怔地问。 “别问那么多了,拿过来就是,快点!”看着安娜着急的样子,只好到网兜里去抓鱼。 黑仔抓着鱼跳下船,就被安娜一直拖到吊脚楼前面,然后又吩咐他说,“你去把鱼杀了,我去拿砂锅来煲鱼汤!” 黑仔也只有遵懿旨而行,等他把鱼杀好,安娜已经把砂锅安在吊脚楼门旁不远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个什么牌位。 因为烛香的痕迹很明显,打他从这门进出就注意到了,只是没见黑老头点过蜡烛燃过香。 现在安娜不但点燃了两支大大的红蜡烛,小小的香炉上还插上三支燃着的线香,不知她想干什么。 该不会是与我拜堂成亲吧?黑仔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杀好的鱼交给安娜,安娜揭开砂锅盖子要黑仔把鱼放进去。 安娜把沾了柴油的碎木板树枝燃起了熊熊大火,已经把砂锅里少量的水烧开,盖子一揭热气腾飞冲得黑仔视线模糊。 他头一偏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让视线恢复,迅速将鱼投入沸水之中,安娜赶紧将盖子盖上,又匆匆去吊脚楼。 她拿了些姜丝葱花和几粒细盐,加入砂锅里就开始退火,只留下微微火苗在那继续飘摇。 安娜红着红通通的脸庞看了黑仔一眼,似乎下了好大一个决心似的,静静地将自己的手递在黑仔手里。 黑仔正心猿意马地遨游太空呢,突然手心里多了一只温暖柔滑的小手,猛然惊醒顺势一握便紧紧抓住这只手。 不料反被安娜柔软细腻的手一扣,被她拉到香烛前跪下,可黑仔没跪,他被安娜的手紧扣着,只好蹲下。 低着头瞅着浑身颤抖的安娜柔声问道,“你干嘛呢?” “你说呢?” “不知道才问你嘛!” “你每天开着船在整个荃湾地区窜来窜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戴老头家有了新姑爷,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呀,可我没想过要娶他那丑八怪的女儿!啊呀,疼!干嘛呀?” 黑仔一低头却发现安娜已经泪流满面,大吃一惊,“你就是那丑……你姓戴?戴安娜女王?那我不就是桂亲王? 啊呀,天地良心呀,我要是早知道,早就跪了,何止于会等到现在!别说跪,就是死我都心甘情愿!” “那你还蹲着干嘛?” 为了表示诚意,黑仔站起身来“通”的一声跪出好大的声响,然后再低头侧看安娜嬉皮笑脸问,“满意了,女王陛下?” 安娜舒心一笑却扭过头去不让黑仔看见,然后双手合十静静地拜了三下,以表达对神灵的感谢! 黑仔也只好默默地跟着拜了三下,可安娜用客家话述说感谢辞,他就没办法跟得下去,只好静静等待。 这种稀奇的仪式一结束,安娜便毫无顾忌地投入黑仔的怀抱,紧紧搂着黑仔不放,可黑仔清晰地感觉到她浑身在颤抖。 黑仔也紧紧搂着安娜,双手在安娜的后背上轻轻触摸柔抚,然后在她耳根柔声道: “嘿嘿,我的女神,说说看,怎么回事!” 安娜沉默了很久才恢复平静,从黑仔怀里慢慢抬起头来,黑仔才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枕头哭出了自己所有的委屈。 黑仔帮她把凌乱的缕缕青丝理顺,然后和她并肩坐在砂锅前,安娜就用客家话讲述整个事情的原委。 安娜先讲一句客家话,然后再用普通话翻译一遍,于是黑仔终于清晰明白安娜心中所承受的无奈和痛苦。 吝惜之情油然而生,心中爱意丛生,却都被自己投入到砂锅里慢熬细炖,清香自然悠长,慢慢溢出,沁人心扉! 可安娜最后总结说,“不求别的,但求神灵给我个名分!” “怎么会这么想呢?” “你那么狡猾,我怕自己禁不起你的诱惑,上你的当,弄得身败名裂,连个名分都没有,所以让神灵继续为我做主!” “冤死了!” “原本以为你诚实可靠,没想到你也是个老司机!” “绝对冤枉!我连车都不会开,何来老司机一说?我只会开拖拉机,就铁牛那种! 啊呀!疼!好,好,我是老司机!” 第二章·第五节(四) 怎么就走了(74.读读书的黄昏) 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黑仔可以夺得美人归了呢?他不说话,只是傻傻地笑了笑,神秘诡异地吹起他那金色的小调。 小调的寓意不是很清楚,但有种很摄人心魂的音律,让刚冲过凉穿一袭通黑中衫中裤后一脚踏入船头的安娜听得入迷。 “你这哼的什么呀,我从来没听过耶,不过真的很动人很好听,简直让人沉醉!”安娜望着船头的黑仔痴痴地问。 可黑仔却被安娜这出其不意的一身黑给黑蒙了,既忘了继续哼哼小曲,也没听清楚安娜在说什么。 “问你话呢?”安娜一边穿过船舱向黑仔靠过去,一边轻柔地看着黑仔说。 “你问什么了?” “你怎么回事呀?” “你穿的衣服有点太惊艳!” “不好看?” 黑仔如梦初醒般大叫,“好看,好看得绝妙极了,绝妙到我都快看不见你了,好看得就剩下两只大眼睛了!” “什么意思呀?” “你看啊,一开始呢,你是一身通白,就像翩飞的仙女,仙驾于我的眼前,让我美得如在云雾里吃蟠桃呢!” 哄得安娜咯咯笑个不停,喜上眉梢又带着几分贪婪,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就更厉害了,你就像一只火蝙蝠,烧得我就想和你溶在一起,永远变成黑漆漆的太空!” “有那么夸张吗?那干嘛现在又剩两眼睛了?”很显然安娜对此所谓夸张之词很受用,甜甜地问到。 “现在虽然还是黄昏,但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而你又一袭通黑的衣裤,往我面前一站,你不就剩两眼睛了? 等下你把眼睛一闭,我上哪找你亲热去?”黑仔得意得哈哈大笑! “亲热你个头!谁说要跟你亲热了?” “不亲热?哦,原来你是故意这么黑一身的,让我找不着呀?那我可不管,先抓住你的手再说,省得你等下消失不见, 我就悔莫大焉!”说完,黑仔就真的伸手抓住安娜的酥手不放,安娜也没挣扎,任黑仔握住自己的手。 安娜风情万种地看着黑仔发着金光的双眸深情地说,“如此看来,你很能欣赏我的穿衣打扮,这一点你合格了!” “哦,弄半天,你考我呀!可你想不到的地方还多着呢!” “比如说呢?” “从你身上就闻不到令人窒息的香水味道,从你脸上就看不到胭脂之类的东西,等等,都是让我痴迷的自然质朴美!”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你的皮肤毛孔细腻光洁柔美,虽有一点点黝黑,你却不用任何附加物就能自信地展现天生丽质。” “你还说你不是老司机?”安娜美滋滋地刚听完这席奉承话心里好端端地一股醋意陡然升起,反手就要去掐黑仔。 “等我把话说完嘛!什么老司机!我不是说了,只会开铁牛犁田!不是跟你说过我邻村的阿香嘛,经验都是她那来的!” “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自从我跟我大哥一起把她从水里救起来之后,我就喜欢上她了,她却只把我当哥哥看待。 她那个时候的气质特征就跟现在的你一样,不过她没你这么漂亮!” 后面这句话让安娜很受用,绯红着脸仔细听着。 “只是她进城之后就变了,脸上涂得画得跟个妖精似的,身上喷得跟个骚狐狸一般,感觉好像漂亮了就真的漂亮了么? 为此我永世不忘,你说我能不感受深刻么?什么老司机,说得那么难听!” “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煮的呢,你吃不吃呀?啊呀!我说实话怎么还掐我?女神怎么还带掐人的?” “谁让你嘴贱!” “哦,我明白了!” “又明白什么了?” “嘴贱吃痛嘛!” “好了不跟你闹了。”说完,安娜就拿出一摞东西交给黑仔,黑仔在朦朦胧胧的黄昏中没看清楚是些什么东西就问: “这什么呀?” “这是船号的登记证,以及其它一些与船有关的材料,现在就正式交给你啦!” “要这些干嘛呀?” “你以为你驾着船窜进窜出的,就什么也不用了么?这也和公路上的机动车一样,是要登记编号的。” “我都开了这么久了,怎么没人来过问过呢?” “这船特别嘛,何况它早登记过了,只是被我凿沉之后没面世很久了,现在被你弄出来这么久,迟早会有人来过问的。” “船是你凿沉的,为什么?” “你不知道?那我也不能告诉你。” “不说算了,明天我去问黑……哎呀,这事弄得,我以后怎么叫他呀?” “谁呀?哦,你是说我老爸?以前怎么叫还怎么叫,他倒是希望有你这么个人和他对着干,真像个老顽童! 还有,我们家有停船的泊位,以后别乱占别人的泊位了,到时会有人说闲话的。” “在哪个位置呀?” “你手机呢?我将它存入你手机里,到时候你顺着图找过去就是。” 黑仔将手机递给安娜,安娜拿着手机就叫道,“你不错嘛,竟然会用这么高端的智能机呐!” 她那里知道,这是被长得像自己的营业员忽悠成这样的结果,于是黑仔不无感触地说,“高端又有什么用,不会用! 书读得多就是不一样,什么都可以往手机里塞,也不知这手机到底有多大?既然你喜欢,还不如你拿去用得了!” “我现在可用不着!你能用这么高端的东西,我更高兴!你也不用这样妄自菲薄自己,书总是读出来的! 再说,书读得多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你打败了!” 黑仔被她这样一通话说蒙了,她这是什么意思?琢磨半天琢磨出一点味来了,心里颇感自豪,他一自豪就要犯傻。 因为安娜的打断没让他傻出来,她拿着存储好的手机,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被你打断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哼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是郝爷爷经常哼的调子,经过我大哥修改了一下,就成现在这样子,他经常哼我也就学会了。” “你可以跟郝爷爷学,跟你大哥大嫂学,也可以跟你的手机学,只要学习就不怕没有知识,知识可不都只刻在文凭上。” 安娜温柔地将手机递还给黑仔,可黑仔并没有去接手机,而是趁机将安娜拉入自己怀中。 从后背环抱着她,生怕她真的一下就消失似地紧紧搂着她,可她还在温柔款款地说: “你甚至还可以跟昏黄的太阳学习,只要你不放弃,任何时候都可以学习,这也是读书呀!” 可黑仔望着安娜又可爱又可恼总是微笑着不停颤动的樱桃小嘴,一门心思就是想真心对着它,亲个天荒地老! 第二章·第五节(五) 怎么就走了(75.咦,怎么能就走了呢) 黑仔如期醒来的时候,如梦如幻地瞥了一眼,躺在自己怀里曲缩成一团的安娜,沉睡得像一只乖巧的小黑猫。 他痴痴地凑近安娜的樱桃小嘴,嗅了嗅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没敢惊扰她甜甜酣睡的样子。 只是轻轻用手托起安娜侧睡在自己手臂上小脑袋,抽出已经被安娜枕得有点麻木的手臂,再将安娜枕在小竹枕上。 从船篷上取下一件外套缓缓盖在安娜身上,又将安娜脸庞上的几绺头发理向脑后,才蹑手蹑脚下水去。 黑仔轻轻将船推着移过东侧,才开始他的晨练,只是“唏唿唏唿”的吸水吹水的动作就免了,海面上因而静悄悄的。 今天(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大概说的就是这里的境况吧,黑仔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诡异地笑了笑,继续晨练着。 东方海天一体中间刚刚绽开一线灰白时,也不知是黑仔动作太大呢,还是安娜的生物钟到点了,安娜“嗯”的一声醒了。 也有可能黑仔醒时她也醒了,不过赖在船舱里装睡而已,真实情况又只有安娜自己知道,而她是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趴在船甲板上,探出头来搁在双手叠加的手背上,痴痴地看着黑仔在水里忽隐忽现地晨练着。 等黑仔发现安娜醒了正伸长脖子看着自己时,安娜已改换成了向他招手的姿势,还轻轻呼唤着,“过来,你过来!” “干嘛?”黑仔停下手里的活远远地站在水中望着她问。“你过来嘛!”安娜也不说什么事只一味地招手要黑仔过去。 黑仔满腹疑虑地一摇一摆像一只笨重的鸭子划着水走近安娜,“什么事呀,不能说?”安娜神秘兮兮地一笑。 等黑仔离她一手能够得着他的时候,安娜抽出叠加的右手一个水中捞月,将黑仔捞在自己的樱桃小嘴上满满亲上一口。 黑仔也出右手压过安娜前胸,将她揽在怀里亲得一塌糊涂,差点把船又重新翻沉在海底。 吻得安娜实在憋不过气来才将黑仔推开,黑仔将大半个身子悬在船外的安娜放回船甲板,才放开自己搂着她的手。 黑仔神魂颠倒地回身又去忙他的码头工程,可没过多久安娜又在招手让他过去亲上一口,这么来来去去亲得黑仔火起! 他将安娜一把从甲板上扯入水中,安娜则咯咯笑着趁机一跃,趴在黑仔肩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拍打起了水花。 黑仔就这么半背半浮地将安娜弄到码头上,继续他的晨练让安娜自然当了个陪练。 他潜入水中扒泥沙时,安娜趴在肩上一同潜入水中,用两只脚在后面拍打着水,将两个人不断地往前推。 这样,黑仔的码头工程一下子就从这头筑到了那头,又从那头筑到了这头,至于工作效率嘛,就微乎其微! 虽然工作效率几乎为零,倒是把初升的太阳推筑得老高老高,黑仔只好背着安娜走出水面收工。 安娜水淋淋地咯咯笑着大叫,“哦,回家咯!”哈出的热气刺得黑仔耳朵痒痒的也不管附和着,“背个丫头片子回家咯!” 安娜既不反驳更不接话,只是紧紧箍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就是爬进吊脚楼也不舍得放手。 黑老头咳嗽两声,安娜才慢慢从黑仔背上爬下来,进吊死鬼肚子里换衣服去了。 黑老头怪眼一翻似笑非笑地问,“疯癫的过瘾么?”黑仔像发现新大陆似地饶有兴趣地坐在黑老头旁边看着他。 看得黑老头心里发毛,怔怔地问,“问你呢,你看着我干什么?”黑仔嘿嘿一笑,“吃醋了?要不我背着你也去疯癫一下?” 黑老头一脚踢过来,“臭小子发什么疯说什么胡话呢?” 黑仔嘿嘿一笑跳起来避开,嘴里却吼开了,“那我们疯不疯癫过不过瘾关你个屁事!” “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有呀,你是黑老头嘛,不然早就五花大法,五花大绑法伺候!” “去你的五花大法!” 黑仔还想嘿嘿胡搅蛮缠时,安娜已经换回那身飘飘欲仙的白色连衣裙下来了,“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等你吃饭呢!”黑仔赶忙撇开话题。 等黑仔三下两下扒完饭,拿了两个饭团,留下一句“我捕鱼去了”就出门而去。 安娜在后面叫道,“早点回来!” “知道了!今天有点事,尽快!” 黑仔忙乎完他忙了一个多月的活计,就通通着他的船往屿头澳风驰电掣而去。 到屿头澳港口时,黑仔掏出手机寻找自己的泊船位置,挨着渔船隔成的窄窄水道,曲折地走了好一阵才找到那个位置。 看四周投过来的好奇目光,黑仔就知道是这没错,因为他是早已风闻了很久的传奇人物,第一次正式地对号入座了。 他也正式换上了安娜给他准备的一身牛仔服,成了一个崭新的西部牛仔! 嗯,牛仔?还是西部的牛仔?怎么就跑到西部去了,做起牛仔来了呢?那我的马呢?不习惯,有点别扭,但很幸福! 黑仔思绪横飞意念乱闪,想东想西地拎着鱼儿来到鱼当老板那,老板一见黑仔就说,“气色不错,看样子诸事顺畅!” 黑仔知道老板指的是什么意思,他也当仁不让,“那是,神作之和嘛,哪能差得了?” “那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呀?” “哦,这个嘛,可就不是我说了算,得我那位来定!到时候我一定通知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黑仔结算完帐之后,就去那中化建公司看了看,并和他找的那几个人都打了个照面,三方当面约定明天上午去上班。 办妥之后,黑仔就往“家”赶,却见到有一个可以学电脑的地方,他就进去问了问情况,然后报了一个初级班学打字。 开好票之后,才回到码头自己的船上,通通着他心爱的小船,穿行在粼粼波光之中。 可回到巽渔礁那个自己完不成的码头上,却没见到安娜的身影! 他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还是没见到她的身影! 黑老头听见响动,蹭下来问黑仔,“又发什么癫呢,臭小子?” “不关你事!” 黑老头见他答非所问,就知道是什么事,一声不响就又回楼上去了。 “好好的,我刚闻到一点幸福的味道,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呢?” 黑仔空落落的,感觉自己就剩一副虚飘飘的影子,不知要从哪想起,才能想起她不辞而别的理由。 “我得问问她!” 他很自然掏出手机,就要拨号,突然又觉得不理想,就窜到她空间里去踩留言: “我的神,一言不发就驾着祥云飞了,我的船还怎么开呀,我的神,请你告诉我,我的船该往哪里开呢?” 第二章·第六节(一) 还我美女(76.一百只脚的虫子车) 迷糊的感觉中,黑仔被什么电了一下,却没找到原因,便拉开手脚伸了个又长又大的懒腰,舒畅得四肢都可要不可要。 只是屁股上好像给什么东西磕得一下下地不舒服,他伸手去摸就摸到了那个智能手机,难道电人的就是它?黑仔问。 他打开手机浏览qq,原来是安娜在叫呢,只是她一下换成这种声音这种方式,激不起黑仔的任何反应。 可是她说的话就不同了,到底哪不同他又说不好,温柔可人可就是不见人影,想了一晚上都只有她不是声音的声音: “我的船长我的船,幸福不仅仅是眼前相拥着的你我,美满也不只是眼下难舍难分的卿卿我我; 白头偕老就更不可能只是现在拥有的朝朝暮暮,我得回学校完成学业,你得出海打鱼实现梦想。 你更应该深入地发掘大海沉睡的资源,大海不只是你所逐渐拥有的巽渔礁水域,他还有更广阔更遥远的海域国疆。 出海吧,我的船长我的船,既然拥有遨游大海追逐波涛的船,那就出海去吧,去乘风逐潮劈波斩浪吧,我为你守望。 你的心应该比天更高远深邃无限比海更辽阔浩渺无边,出海吧,我的船长我的船,我永远为你守望着灯塔!” 可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黑仔想了整整一夜,最后只记得,“出海吧,我的船长我的船”这一句,泪水长流。 犹如一条百足虫,缓缓从心头爬过,一会儿爬在了这头,一会儿爬在了那头,没完没了的蠕动着难受和孤独。 黑仔只好下水再做一次他的晨练,等到霞光万丈时才收拾好心情,披着霞光出发,只不过不是出海而是回港。 出海的事就暂时交给躁动不已的心吧! 黑仔买了床单人凉席和一只塑料水桶,来到中化七建的驻地岩背村,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到了。 等他们办好出入证,领到劳保用品,差不多就吃晚饭了。 而所谓的劳保用品也只不过是一双镶着铁皮的大头皮鞋,还有一件不知所谓的反光背心,一副防风沙的大防护眼镜。 这让黑仔叫屈不已,就为这么点小事,耗掉他大半天时间,真划不来! 他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跑去学电脑了。 可打字怎么打呢?五笔还是拼音?老师这样问黑仔,黑仔也这样问老师,结果让老师蒙圈,最后只好妥协,就拼音吧! 拼音倒是学得快,一个晚上不要就搞定,只是那打字的速度呀,比他梦里爬动的百足虫还慢,还要让人难受。 他没有别的办法,不能舒畅地用电脑给安娜打字,就拿出手机来手写,用差不多占去手机屏幕一半的一半的手指写道: “百足虫呀爬呀爬,爬得真是慢,慢得真难受!” 写完后就将这不知所谓东西发给安娜,不一会安娜就回了一个鱼钩,再加九十九个鱼钩!黑仔先是一愣,继而傻笑! 于是用他那大得夸张的手指继续写到:学电脑学得就像百足虫爬呀,我的神!于是这次很快便得了个憨笑的回应。 不过黑仔的兴致不高,直接亲了个晚安拉到,出电脑房回驻地睡觉,可无论怎么个睡法,都无法让自己安然入睡。 他干脆爬起来折腾黑老头,说要和他下棋。黑老头却不屑跟他下什么棋,熬不过他的胡搅蛮缠,拉开棋盘等黑仔架炮。 电话里却传来黑仔的呼噜声,气得黑老头大骂:你个臭小子,又发神经来折腾我这糟老头,也不看看时辰,糗了吧! 黑仔可不管这许多,自顾自地呼呼大睡,等他想管这些事的时候,又是他起来晨练的时候。 没有了地可种他可以建他的码头,现在码头也没有了,他晨练什么呀,除了他自己还能练什么呢? 那就让自己跑吧,他跑可不是用脚,从来都是用手的。 他倒立着从驻地出来,沿着路灯一路跳跳跃跃地来到石化大道上,因为人车太多,他又将跳街舞似的舞步摇回。 等黑仔独自一个人汗津津练得差不多的时候,工友们陆陆续续起床了,穿戴上劳保用品感觉有了一丝新鲜高兴的兴致。 带着这丝新喜的感觉吃完早点,还余兴不少,就捎上来接他们去施工区的大巴上,可刚上石化大道就被堵的半点不剩。 当所有的工友都在惊呼好大的车时,黑仔半点兴致都没有,反而是有一种堵得让人窒息的感觉。 黑仔就靠在车窗边的座椅上跟本就不用动,只要稍稍斜斜眼珠子,就完全可以看清楚工友嘴里惊呼的庞然大物的全貌。 这个庞然大物不就是他梦里的百足虫吗,只不过将虫足替换成了轮胎,慢得前呼后拥滚动得还没有百足虫爬得快。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只不过有四十八对车轮加上拖头两个,刚好凑足名副其实的百足虫(车)而已。 它的这副超级尊容把公路来去的四面八方堵了个严严实实,让所有的时间空间都得为它让道,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黑仔一面情绪极度低落地胡思乱想一面靠在玻璃窗上,说不清睡不睡地闭着眼睛在等待道路重新畅通。 这明显说明他们的管理有很大的漏洞,这么简单的一个提前通知都做不到,各部门的协调如何搞得好呢? 这么简单的协调都搞不顺,就更别说什么协同作战,像如此浩大的工程没有协同作战,又如何能如期完美竣工呢? 真搞不懂那些搞管理的都干什么去了!黑仔闷闷不乐地坐在车里等待,眼看着就要吃中午饭了,才进到施工现场。 果不其然,黑仔和工友们进入现场,刚把工具从库房里搬出来,午餐盒就及时地送到了黑仔的手中。 黑仔吃完饭,利用饭后一点闲暇时间四处看了看,绵延十来公里的工程,暂时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震撼! 而他们今天的工作也简单,将沙子填到铺设好管道的坑道里去,直到填平路面,所以今天黑仔没什么感觉。 加上情绪不高,差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傍晚收完工之后,黑仔的情绪更差,以至于吃完晚饭冲好凉去上电脑课时都差点睡着了。 但有一件事黑仔是清醒的,那就是百足虫和百轮车。 之所以能让黑仔对这个虚实糅合在一起的东西记忆犹新,那都是因为它们慢,慢得让黑仔心里窝火。 黑仔一直在盘算,照它们那个速度慢下去,他上哪里去要还他的美女呢? 这个奇怪的庞然大物,虽然可以运载超级机器,可始终无法还黑仔一个美若天仙的靓女! 他能不着急嘛? 第二章·第六节(二) 还我美女(77.深深的坑道立着高高的烟筒) 黑仔从电脑房回驻地的时候,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拉着一位年轻的美丽女子,一路有说有笑很是腻歪。 这一偶尔出现的一幕艳相,本来没什么稀奇,可不知为什么今天晚上,这一晃而过的一幕却把黑仔的魂给晃走了。 那个靓丽俊秀同时又充满诱惑的女孩,怎么会喜欢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如果把我替换进去会怎么样呢? 不对,我怎么我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哎,这样的女孩又怎么样了?不是在爱、被爱嘛?差点把我还迷惑进去了呢! 如果把女的替换成安娜,情况又会怎么样呢?啊,呸!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可能会去上吊!啊,不! 我可不跟吊死鬼学,我还是来那么一次真正的纵情一跃吧!不挣扎不希望不呼吸地纵情一跃!无所顾忌地纵情一跃! 咦,我现在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可是最不让大哥喜欢的,我这是怎么啦? 以前,阿香投入别人的怀抱时,我都只是很难受很难受,从没有想到过今天这样的想法,竟然会想着怎么去死! 可事实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呢?不会!如果,是说如果,万一出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呢?如果的事不好回答! 既然不好回答就不用去想,可魂在那个不知所谓的女孩手里,不想不行呀,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更让人莫名其妙的是,我的魂魄怎么一下子就被那陌生女子给拽去了呢?那是勾魂小鬼扮的? 唉,做人怎么这么复杂?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想人的事,想得头昏,可头晕好像也是可以循环往复的。 如果做人不复杂又能怎么样?这种结果也是不好说。人生的问题可以循环地问,刚才那问题怎么就不可以循环着问呢? 也就是如果,唉,还得是如果,如果不出现安娜要替换的那一幕,又会怎么去办呢?可这怎么还是不好回答呀! 黑仔用力猛拍自己的脑袋,“你怎么这么笨呀!” 既然有这么笨,那就慢慢笨回驻地吧,笨笨地曲缩在凉席上,笨笨地睡觉,笨笨地没梦做! 没想到第二天醒来脑袋瓜子居然还是笨笨的,就是上到工地开工的时候依然是笨笨的,看来脑门被自己拍坏了。 至少是很有可能是把自己脑袋拍歪了,要不然上工的时候不会出现这样的荒唐事! 由于天气炎热,铲沙运沙填沙的运动量大,出汗喝水的运动量也相当大,加上满天黄尘弥漫,人很容易虚脱。 于是工长就去调挖机或者装载机,要不推土机也行,这么长达上百米深宽都超过七八米的大坑,要填到猴年马月去呀。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等来任何机器,就连工长也等失踪了,带班的叫工友们干活,可工友们不是去买饮料就是去上厕所。 当然还有那些个老烟枪到处去寻找抽烟的地方,留下黑仔一个人在那,他啥也不想干又该怎么办呢? 那就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休息总可以吧?他看见这巨大的管道一节一节这么镶接安放着,里面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趁着带班的没注意,从还没镶接的那一头钻了进去,这里离填沙的地方有一段距离,黑仔很容易就得逞了。 黑仔刚抬头这么巨大的玻璃钢管道是怎么焊接起来的,不料在一个拐弯处碰到了那几个老烟枪。 这管道直径恐怕有四五米高,五个人在这抽烟竟然没有一点窒息的感觉,于是他们还想往里走。 只是突然的“轰隆隆”将被埋的强大震撼力把他们震回来了,和黑仔一起往刚才下来的地方走,可是…… 他们刚才下来的地方上哪去了呀?突然黑下来的天一下就让他们找不到自己了。 好在黑仔冷静心细,发现了接口的一缕微弱的光线,便冲着上面喊,“喂,里面有人呢!” 上面似乎没人听见,黑仔便用镶着铁皮的皮鞋使劲踹着管道壁,发出“梆梆”震天介的响声。 得黑仔的启示,那五个烟民也用脚跺管道,发出的声音差点没把他们自己震晕,这时上面才穿下声音来。 “这里已经校正定位动不了,你们想要出来就到前面那个接口去!快点,不然也会很快封口的!” 好在这管道是隔一段要有一个断口便于检查和校正,不然他们就要被封死在里面了,否则就只有从烟筒里爬出来了! 要让他们不这样闷死在管道里面,不想要他们从烟筒里爬出来,就只有破管重新安装,那损失他们可是承受不起的! 当然,这种超级管道应该是留有检查井的,这样的话是那些负责调查此事审讯他们的人说的,用来吓唬吓唬他们。 单就此次意外事件的性质来讲是相当严重的,他们那些搞管理的先是被罚和那五个烟民一起下去把烟头弄上来。 这当然还远远不够,还得把脚印一个不留地擦掉,接着就是让他们连续三天的岗位整顿严肃岗位责任。 黑仔和那五个烟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左搞右搞之下,黑仔因为身上没烟更没有打火机,身上也没有烟味。 所以黑仔以为他们会对他另行处理,没想到还是和几个烟民一样,得到辞退处理,还要向所有工地通报都不得录用。 这就让黑仔忍不住火起,辞退就辞退,干嘛整得那么黏黏糊糊的,整这问那弄得跟个犯人似的。 那五个烟民被送走之后,黑仔等来等去没人通知他走,就更不可能通报了,难道是哪里出了什么鬼啦? 老板不但通知黑仔要他照常上班,还要他再去叫几个人来顶上,更让黑仔想不到的,居然让他来带班! 这不是鬼上加诡,黑仔不禁想,该不会是黑白无常跑到这来捣蛋来了吧? 这时黑仔才发现那个带班的已经被辞退,只是他什么时候走的,一点没发觉。 没办法,黑仔只好用他的手机联系上次没来成的几个人,因为五个烟民中有三个是他叫来的,他得补上。 等黑仔把新来的六个人的手续办好,把他们带到工地上,安排他们去干活之后,他站在工地上怔怔地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呀?事情怎么会弄成这么个样子?那些走的人不会认为是我在捣鬼吧?唉,真是的! 他出神地望着那一大一小,比吊死鬼还要高很多的烟筒,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无奈陡然燃烧起来,却又不能出明火。 活生生被闷成滚滚浓烟,顺着已经全部连接好的管道蜿蜒曲折而去,直奔烟筒而去,可烟筒怎么就是不冒烟呢? 第二章·第六节(三) 还我美女(78.装载机不到就焊焊手推车) 黑仔就是弄不明白,那么多人调查,还把人审来问去的,弄出了这么个结果,走了大批的人,又进来了大量的人。 他们该不会是把他审成了个去制止吸烟的人吧,那他的脚也踩脏了管道呀,为什么不让他也去擦擦管道呢? 居然还给了他一个班长当当,真是这冤枉不用自己说,就会六月飞雪乱扑腾! 什么心情什么真实,都变成了是真亦幻的横飞唾沫,让人莫衷一是唏嘘不已。 什么意思啊?谁知道呀!怎么排戏,你把两只胳膊张开就有人给你穿衣,你就往下演就是,好坏不由人说。 这么热的天,真要是飞场雪来,人们欢声雀跃感谢老天爷体恤人间疾苦,送来及时透心凉呀,几个人会去想窦娥冤呢? 难道就因为自己,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成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行家里手? 唉,先不管这七七八八的东西,既然要我做这个班长那就接手干吧,而摆在面前的就是恭请工长爷爷去恭请运载机械。 黑仔这么盘算:其实我们人工就是做个辅助工程而已,其中绝大部分土方量都是由大型机械来完成的。 像这种十几米深的坑道由机械填实不能超过一米厚度的沙土,再由人工用几台夯机来来去去夯实再接着填。 填的不均匀的地方再由人工用斗车推沙土匀平整,斗车就是个至关重要的玩意儿,而我接手时没一个像样的斗车。 当务之急就是怎么把这些缺胳膊少腿的玩意儿给弄出个囫囵个样来,工长说某个工标段上有个工具维修点。 黑仔就将装载运输机械的请调事宜系吊在工长身上,然后安排哪几个人掌夯机那些人铲、运沙土。 安排完他们后,自己就连拖带拽,弄了四辆斗车进维修点,可维修的人可真是忙呀,现场一个人也没有。 他就自己去焊,可有没找到焊机,因为他所理解的焊机就是手把焊条的那种老式的焊机,而现场只有气保焊。 几次从这个维修点经过的时候,他见过这个机器发光,知道这是焊机,不曾竟想是他没见过的玩意儿。 好在现场没人,机器也没关,黑仔就拿起那个像手枪一样的东西乱戳,霹雳扒拉发出刺眼的电光,这是焊机没错! 这种一按枪机就自动送出焊丝的焊机叫二氧化碳气体保护焊,简称气保焊,可黑仔不知道呀,他只是偶尔玩过手把焊。 因为他似懂非懂地懂一点,擅自做主地将铁(正极地线)搭在斗车上,端起枪就乱扫,扫射的后果当然到处是枪眼。 这可就让黑仔傻眼了,原本到这来是补眼,现在补不成还扫(烧)成一排排枪眼了,可怎么补回去呢? 黑仔找来一大把铁丝,将铁丝贴着枪眼边沿,再将焊枪里的焊丝头对准铁丝,耐心地一点一点一个窟窿一个窟窿填满。 斗车也就一辆一辆慢慢得到复原,只不过时间也就过了一上午了,他拖着斗车回到施工地段,吃过午饭后就不对劲了。 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又痛又痒,眼泪哗哗地流可他没哭呀!他实在吃不消只好跑到医院挂急诊打吊针。 等到症状慢慢艰难地消退之后,仍是满脸通红的黑仔才想起,只是为了把焊枪里的焊丝精准地对准铁丝才弄成这样。 他本是戴着面罩的,因为光线不是很好,面罩拿下来之后又焊得太入迷,就忘了把面罩再戴回去。 这样,他就只能晕晕乎乎地红着脸回到工地招呼着场面,等到第二天他就可以黑着脸招呼方方面面的事。 第三天却像个天花病人,脸皮脱得一塌糊涂胡乱地招呼事情,但仍然少不了每天烧焊,因为斗车的承受力实在太差了。 一者,他刚开始使用气保焊,免不了有很多假焊,二者,使用者不正确使用斗车,斗车只好不断抗议。 这样就导致黑仔,不停地往维修点跑,可这里的工程施工实在是施工程序有点麻烦,甚至是麻烦得不知所谓。 因为每填完一米厚沙土之后,就要留下空余的时间,让人慢条斯理地去检测什么密实度。 如果被他们检测到密实度不够,那就不能继续填下去,而是要挖开重填,只有检测合格了才能继续往下施工。 每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洋鬼子就会在那叽哩哇啦鬼叫鬼叫,都叫了些什么就只有那假洋鬼子才知道。 一旦需要挖开重填的单一下,我们就停下来把那洋鬼子假洋鬼子先骂个昏天黑地再说,等老总来亲自解释才会开工。 一个十米深的大坑就要来来回回填上十几次,而要回填的区域差不多有十个平方公里那么大,折腾死人不偿命呀? 早知道洋鬼子是这么个羊骚味,消尖了脑袋往这挤他干嘛呀,真是自我作践没人可怜呀! 可已经挤进来了又只好把这新鲜洋臊劲儿维持下去,虽然这洋规矩层出不尽,不也得强行忍耐? 对于黑仔来说,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必须穿着衣服上岗,他什么时候干活不都是赤膊条条的,那多痛快! 现在却要强行穿着长衣长裤,而且不能是衬衫,必须的是那种厚厚的工作服,外面再套上反光衣。 这不是想把人活活闷死嘛,可闷来闷去竟然没把人闷出个死来,这个真是奇迹!只不过汗流得就太遭罪了。 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天下来,衣服上的盐巴刮下来都可以去非洲打游击了,老板送来的绿豆汤就成了仙汤琼浆了。 同样承受不了的就属那些斗车了,没有内胎只有层橡胶皮包着斗车轮毂,坑坑洼洼的路面拉那么重的东西就总是散架。 要两个人才抬得动的夯机,一出工最起码就得两台,加上几捆电缆,和铁锹洋镐,哐啷哐啷那么远的路程,谁受得了? 还有运沙土时堆得满满的,两个人一推斗车“咣咣”地翻在坑道里,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让黑仔没完没了地往维修点跑。 工程标段离得远的,来回就得十几公里,一开始穿得新鲜神气的大头皮鞋,到现在就越穿越不像话。 不但越来越重还越来越硬,把黑仔的两只脚磕得到处都是火炮,痛得黑仔拖着斗车和它一起一瘸一拐地乓着节奏吼着: “穿起那大头皮鞋,想起了我的爷爷,扛着那三尺半儿,翻山越岭把敌杀……” 可是每当他乘着黄昏闪耀疲惫的金光滚动在车轮上时,不禁火冒三丈:我到底是电焊工还是带班班长呀? 第二章·第六节(四) 还我美女(79.就为了一包香烟一瓶可乐) 不顺心就会有很多的意外,这可不是黑仔想见识这么个庞大场面的初衷,他似乎想寻找新的目标。 人走不开,那就只有动用手机,可不知为什么,除了每天踹踹灯塔水母,竟然没精力动其他的。 就连学打字都是东敲一下西敲一下,打出来的东西也没法看得懂,请教老师她却给他端一盆雾水,连默都不幽一下。 突然感觉肩上扛着的石头扛不动了,那就很有问题了,弄不好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就太背了! 这么长的时间,每天汗流夹背,蓝色的工作服都快变成白色的了,到收工脱衣服的时候,衣服已经不是衣服了。 软乎乎的衣服变成了糊了米浆的鞋底布,硬棒棒的磕得胳膊红红地痛,当黑仔似乎不在乎这个,他不怕热。 他怕的是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甚至物与物之间,那种热得发昏的古怪关系,他无从适应这种关系。 最烦人的就是去请挖机或者推土机,光中化七建就有好几家施工队伍,每一家都忙不迭地都要请那玩意儿。 有要挖坑的有要填坑的有要返工的,还有要紧急抢修的以及其他工程,反正这家公司就这么多机械,忙不迭地排队。 可排队似乎永远都是排不好的一个恶习,总有人想方设法不让这正常的秩序正常下去,黑仔如何面对? 他手里有二十几个人在等着他的米下锅呢?他只有去找工长,可工长就给他出的主意却又让他迟疑半天。 工长要他买包烟拎瓶饮料塞给司机,并对他说帮帮忙,几十个人等着呢,没事做可不是个事! 黑仔只得依言去买了烟和水,可怎么给那司机他又犯愁,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怎么会比第一次去见安娜还别扭! 好在那司机很好说活,可能是实在忙不过来,把黑仔他们那个标段的土方量给忘了,一听黑仔说他马上就驱车前往。 出于真心感谢,黑仔给水毫不犹豫,还说天热辛苦,喝口水歇歇,司机看他给得真诚,就接了水但烟怎么都不要! 这让黑仔大骂了起来,什么狗屁工长,就是个忽悠人的货!气得他把烟给了一位工友也不给那个莫名其妙的工长。 今天的任务是顺顺利利完成了,第二天换了一个标段,机械又未能到位,于是工长说把烟和水交给他,他去叫来! 那个狗屁工长可能是从哪听说了,那装载机的司机不要烟就把活给接了,还这样对黑仔说: “他对你还不了解,怕你去投诉,为了这么一瓶水一包烟弄得没司机做,不值当。” 他还说,“我不怕!我可不怕你去投什么诉,我本来就不是工长,是一个十二级钳工,工资比工长高多了。 只是工长不够用,临时将我派过来顶职的,再说,你也不会为这么几块钱去投诉的,对不对? 我只要装载机司机给你多铲几铲土,就什么都在里面,你又不亏在哪里,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么?” 这让黑仔怎么说?不过让黑仔实在弄不明白的是,这个十二级钳工是个什么东东?没听说过! 他自己解释说是相当于高级知识分子,可黑仔怎么听着好像是小偷,我们不是经常把三只手的扒手说成是三级钳工吗? 这个钳工与那个钳工大概是一个意思吧,要不然他怎么会纠缠于这么几块钱的小东西呢? 工长一边说一边摘下防护眼罩,黑仔望着他怎么看他都只是像个熊猫而不像个小偷扒手之类的呀? 由他想到自己,黑仔知道此刻的自己也是个熊猫样,只是不会为了几根可口的竹子而去翻山越岭。 他嘴里说这么几块钱,反正钱又不用他出,又喝又拿的还看不起送这点小东西的人,亏他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扯淡! 黑仔眼看着工长不说话,工长见黑仔这种反应便接着往下说,“这个钱又不用你自己出,你老板会给你报销的!” 黑仔瓮声瓮气地说,“报销个屁!你以为老板跟我一样是个傻球呀,他还怎么做老板?” 因为这实在是过了黑仔的底线,这第一次出远门就碰到他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以前在家时,都是邻里乡村,互相帮个忙,从不会计较这呀那的,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鬼弯弯绕。 就算是在广韶的时侯,那工长平时有些抠抠嗖嗖,结账也有些个这里掐一点那里砍一点的小动作,但为人还算正派。 为此黑仔还是把他当朋友,可这位钳工似的工长,不知所谓地让黑仔不知如何处置。 能让二十几位工友顺利挣到一份血汗钱,黑仔只好一咬牙拼着带班费一千五百块钱不要,闷声不响地去买了烟和饮料。 今天的事就算郁闷地结束,可是黑仔怎么也想象不到,郁闷地过了几天之后,更加要命的玩意儿接踵而至! 这天大概是周末,钳工工长跟黑仔说他感冒了,全身又酸又痛想去放松放松,硬邀黑仔一起去。 黑仔不明就里只好跟他一起去,先是去一家酒店吃晚饭,筷子一放下就要去洗头理发,强拉硬拽要黑仔陪他一起去。 他不结账买单,服务员就将饭单交给黑仔,黑仔只好给自己了结成一个二百五。 钳工拖着黑仔一进理发店就要一条龙服务,等黑仔问明白什么叫一条龙服务后,吓得黑仔跳起脚来就往外跑。 他一边跑一边吼叫,“你个熊猫球胆,你想让我老婆把我掐死呀,这个绝不奉陪!你倒是痛快,别人还活不活?” “那这账?”熊猫球工长跟在后面问。 “这个你自己先垫付,以后再说吧!”黑仔说完后,头都不甩一下他飞也似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昏黄的灯光中,流溢出黑仔无限的悲哀:开玩笑嘛!他几乎没命地从大海里捞到一个女神般的老婆,就这样玩完?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你倒是回去一样骗老婆,我这个神一样的老婆可不想骗她,也偏不了她。 这里都是些什么货色能跟我的女神比?简直是开玩笑!虽然没有结婚的老婆,她也是我老婆! 不行,我得赶快结婚!不是,这事可一点风声都不能传到她耳朵里去,小女人似的女神使起性子来是会要命的。 这笔费用我绝对不出,一旦女神知道,我的下场同样悲惨。 开玩笑,为了这么些货色,丢了我的女神,谁给我赔?谁也赔不起! 黑仔气得一路只知道叫:开玩笑!除此之外,他平时的伶俐口齿找不到别的词语了! 就连今天去踹灯塔水母,他都要平心静气很久,他知道他那鬼丫头似的女神嗅觉灵敏得出奇! 第二章·第六节(五) 还我美女(80.真的是个美女合约) 黑仔昏昏乎乎地带着二十几个人,准点到达施工标段。 熊猫工长将派工单交给黑仔工友,要他转交给黑仔,借口还有事就走了。 黑仔从工友手里接过工单一看,任务很清楚,就是这个标段,但怎么把沙土弄到坑道里去呢? 单是个好单,活也是个好活,坑道不宽不窄不深不浅刚好,沙土很容易下到坑里。 看来熊猫工长真下了一番心思,黑仔他们只要用锹一铲就可以将沙土铲入坑中,根本就不用任何机械。 也就是说,熊猫工长没计划调拨机械,黑仔一面让黑仔们用锹铲着沙土,一面去跟推土机司机协商。 司机果然说,“今天机械紧张,没安排你们的台班。” 得到证实的黑仔,二话没说回到施工现场,带头扬锹挥土,他想验证一下,熊猫工长的安排是否合理。 可是当他领着黑仔们把坑道边上的沙土全部填下,通过粗略核算得出的工程量与工单上的工程量一对比,就清楚了。 黑仔们一刻不停也只能勉强完成任务的三分之一,后面的沙方量离坑道越来越远,想完成任务就变得很渺茫了。 如果再套以单价一估算,吃饭都有点问题,这样下去肯定不成。 黑仔就去找熊猫工长问他怎么办?可他连个人影也没留下,黑仔当然找不着,黑仔们就只好东倒西歪等着开饭。 可洋鬼子管理员不依呀,咿里哇啦在那大叫,可没人理他,也不是,是没人听得懂,翻译官又不在。 谁也不知这个假洋鬼子翻译官是不是真的和熊猫工长一起上厕所去了? 洋鬼子多叫了几遍,黑仔隐约听出来两个词,一个是where,一个是boss。 于是黑仔就猜想,他大概是想问,老板哪去了,可这个谁知道呢,这可是老板的事! 不知道是谁通知了熊猫工长,他从装载机里跳出来,小声翼翼地应道,“在这呢在这呢!什么事?” 可没人告诉他,谁也不懂,怎么告诉他呀?最后黑仔忍不住,嗡了一句,“他问老板在哪?” 于是黑仔带着黑仔们远远地躲在一边,等他们咿里哇啦出个结果来。 也就快到下班的时候,假洋鬼子翻译官不知从哪蹦出来,黑仔才弄明白,洋鬼子说他们的施工质量不合格。 不合格的原因是沙土填的太薄,沙土的密室度严重不够,黑仔一听完这些话立马暴跳如雷。 都没填完,上哪合格去呀,该死的洋鬼子还真会挑刺!他爷爷的羊毛真他爷爷的贵! 熊猫工长又是点头哈腰,又是勾肩搭背忙着陪笑,打发洋娃娃们走了之后,黑仔问熊猫工长怎么办? 熊猫工长爱理不理地说,“报了昨天的帐再说!” 黑仔也硬邦邦地说,“那行,等下午我从老板那拿到钱再说!” “那就下午再来处理!”熊猫工长甩下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把个黑仔愣在那连个毛都不剩。 “行!你能走初一,我就能坐过十五!”黑仔望着熊猫工长的身影消失在飞扬的尘沙中,愤愤地说。 他掏出手机就通知驻地今天不用送饭过来,并给每个工友们分发回去的车票钱,让他们在家等着发工资。 然后他再打电话通知老板,“对不起,老板!从今天下午开始,我们就不上班了,准备罢工,你看着办!” 老板急问,“怎么回事,就不上班还弄得要罢工?” 黑仔闷头闷脑地说,“这个你最好去问问工长,也许只有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老板电话来电话去的,把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只好亲自去公司问个明白。 结果他什么也没弄明白,反倒是回过头来说黑仔,怎么就突然不上班还罢起工来呢,这是什么意思呀? 黑仔就把怎么讹饮料怎么塞烟怎么强迫要一条龙服务,然后又怎么联合司机不提供机械台班等等一五一十全倒出来。 最后黑仔问,“这样下去,工人的工资是你来赔付呀还是我来垫付?” 老板又跑回公司去颠颠倒倒却仍然没颠倒出个明白来,倒是回来哄黑仔要他先带着大家上工再说。 黑仔坚决不同意,“我就是拼着这一个多月的工资全赔给工友,我也一定要讨个说法。” 黑仔倔劲一上来,就是用他家的老黄牛来拉,也拉不动他不服他爷爷的羊毛真他爷爷地贵的那股子邪气! 既然你老板连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好,就只好请劳动保障局来帮忙解决。 老板再次回公司做无用功,可黑仔等不起,他拿起电话就拨劳保局监察大队的电话,于是大批人马又开始调查。 这真是,穿起了大头皮鞋就想起了我的爷爷般无语。 事情调查了三天,总算有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公司保证每天合理调配机械台班,老板也答应出黑仔垫付的全部费用。 罢工工资的百分之七十由公司和老板各承担一半,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有工人自己承担。 工友们没意见,黑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自己就绝对地不想再干了。 黑仔在等老板结算工资的时候,驻地来了一个神秘的人物,无缘无故和黑仔攀谈了起来。 “听说由于你的反抗,你以前的那个工长就得了个一条龙服务工长的外号,你怎么看?” “说实话,我没想怎么着他,只是他们的这套管理办法太糟糕,他却偏偏用这套来压我威胁我。 咱们的毛爷爷不是说了嘛,哪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他自己吹牛,什么十二级钳工,一万多块钱一个月。 这么高的工资还来盘剥我这加上带班费才四千五的小工仔,更恼火的是居然盘剥得那么理直气壮! 我要是真想整他,那天我就把那一条龙的费用给付了,他就死都死不掉。 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庭变得更加富强,出门都是兄弟,没什么前世冤仇,没必要弄得那么狗血淋头。” “你真这么想的?” “我一个山娃子,没想过什么飞黄腾达,可不就是这么单纯地想,简单地做?” “我这有一份工作,你做不做?” “什么工作?” “去船厂做焊工,我先给你六千块一个月,合同期是一年,表现好可以转为正式工。” “有这么好的事,该不会是踩地雷吧?” “别那么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嘛!” 黑仔嘿嘿笑笑,不做应答。 “你老婆可希望你去!” “别瞎说,我们还没结婚呢!” “你不是说,没结婚的老婆她也是你老婆吗?怎么,不想认?” “这更不能瞎说!真是头上三尺有神明呀!” “怎么样?” “这……” “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你老婆,我这有她的电话号码。” 那人说完就递过去安娜的电话号码,黑仔一看就乐了:这还真是个美女合约呀! 第二章·第七节(一) 茫茫故乡路(81.大头皮鞋呀大头皮鞋) 这个字可不太好签呐,黑仔虽然知道自己歪歪斜斜的字体与自己名字极不搭配,可一旦篆刻在纸上也一样擦不掉了。 因而握着笔的手竟禁不住颤抖,似乎觉得这将是一个他难以迈过去的坎。 他在中化七建只做了一个多月,竟然被调查了两次,那这一年的功夫要被调查多少次呢? 黑仔没把握,所以“桂红”两个字签的格外艰难,而且是他会写自己的名字以来,写得最差劲最难看的一次。 刚签完字,老板的钱正好到账,不过还没等他把钱转到空白账单名下,就被来人连人带物拉到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地方。 还没等黑仔完全安顿好,工作服和工作皮鞋一并发下来了,而且被要求赶紧换上立马集合。 黑仔很好奇,工作服怎么就变成了迷彩服,而大头皮鞋虽然还是大头皮鞋,不过已经换成了大兵叔叔穿的那种。 嘿嘿,安娜该不会是想要他变成个兵哥哥给她瞧瞧吧,他一拍后脑勺,啊呀,手机怎么就上交了呢? 不然的话,他就可以来个酷酷的自拍,发给她瞧瞧,她的黑仔船长长得有多帅! 就在黑仔全心身地投入到自我臭美的幻觉之中的时候,集合的哨子特别刺耳地响起来了! 不会吧,居然来真的呀?黑仔想。 他赶紧把高帮大头皮鞋穿好系上,上衣扣子还没来得及扣好,招他来的那个人已经来到他跟前,他嘿嘿一笑:你? 原来他也穿着迷彩服,只是多了一个两杆一星,呀,他竟然是个少校!少校望着黑仔也是嘿嘿回以一笑。 黑仔张开嘴就要说亲密话,眼见人影一晃,耳听“嘭”的一声,自己张开的嘴就已经在几米外张着,出声不得。 他都来不及捂着痛不欲生的肚子就跪倒在地,只是脑子里的意念电闪雷鸣:这还是自己原来认识的真实世界吗? 他感觉天地一黑,便“噗通”往后一仰就此一动不动,张开的嘴也没记得合上,这可实在不像他一惯的缜密作风! 少校走上几步,离黑仔还有一飞腿的距离就停下来,侧身握拳叫道,“在这,你可别来这一套!站起来!” 躺在地上的黑仔还是一动不动,少校就拔高声调吼道,“起来呀,牛仔!你不是很牛吗,起来打我呀! 你不是叫道哪有压迫那就有反抗吗?起来反抗呀!压迫,我就压迫你了,来反抗呀!” 地面上还是没反应,少校保持警戒的架势不动,摆头示意与黑仔一起来的几个人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几个人分散开来刚把少校的视线挡得一挡,一头喷着火焰的疯牛悄没声地从几个人的缝隙间窜出,一头顶向少校。 少校一个侧身往右避过,疯牛反应也是神速,手指带着少校的衣角,迅速左摆,仍是一头撞过去。 只见少校没有闪避而是迎胸顶过去哈哈叫道,“这才是男子汉!”话没说完,不曾想疯牛力大无穷,竟没能顶住! 少校被发疯的黑仔顶得倒退了两步之后站定,双手一拍黑仔的后腰,顺势五指一扣一托,将黑仔奋力往后一甩。 黑仔就被摔了个屁股开花四脚朝天,痛得他龇牙咧嘴爬不起来,就在少校分神刚要训话的时候,黑仔又爬了起来。 可他怎么爬起来又会被怎么打趴下,气得拍着地面大呼后悔,当年要是让大嫂教上几招学学,今天也不至于如此丢人! 十来个轮回之后,黑仔一点气力都没有,除了怒火胸中燃烧之外就是眼睛冒火,接下来的队列操练是在搀扶下完成的。 可恶的少校却睁着眼睛在那瞎咧咧,“你们都是自愿加入船队行列的!”黑仔却在心里应,“我明明是被你骗来的!” “由于我这个船厂的特殊性,我要对你们进行一些特训,希望你们喜欢!”“你爷爷的船厂比你的黑爷爷还黑!” “这一个月的特训绝对会让你们脱胎换骨,让你们轻松应对将来的工作岗位”“脱胎换骨的爷爷还是你爷爷吗?” “今天呢,只是做个示范,明天会更精彩!”“今晚就让你精彩得猴子屁股花花脸!” “解散!”“哼,走着瞧!” 黑仔在工友的搀扶下回到宿舍,工友就纷纷问,“你怎么就得罪活阎王了?”黑仔脸一黑,“鬼知道!” 话一出口赶紧收回,“不对!阎王专门欺负小鬼!这话说得不对,天知道才对!阎王总大不过老天爷。” 工友拿出少校阎王塞给他的红花油,要给黑仔的伤口涂抹揉擦,被黑仔一把抓过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黑仔双手撑地两腿一蹬倒立了起来,在宿舍里游走几圈,做了几个不怎么满意的街舞动作,然后站起身来活动筋骨。 他扎一会儿马步,双手吼吼哈哈轮回几次就好了,把工友惊奇得一致叫好。 黑仔就趁此机会问问他们各自的来历,一问之下他才知道他们都是本地人,只有他是外地人,不,本地郎! 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情况下,他知道了阎王鬼少校住的地方,心里就有了一个复仇的伟大计划。 等所有人睡着了之后,黑仔的晨练时间到了,他脱掉靴子打着赤脚摸出房门,四周一看,自己竟然在一艘巨大的船上。 “船厂原来是这么回事,这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船厂!”黑仔一边想着一边摸到了少校房门前。 房门反锁着,可他怎么进去呢?这又不像普通的房间留有窗户,这里什么也没有! 可黑仔不甘心,就这么打退堂鼓,于是他通过房间四周的状况反复推敲,终于发现通过烟筒与管道可以吊着钻进去。 于是他爬上烟筒下到轮机舱的天花板,再转进管道爬到少校房间的天花板上,却发现少校没睡在床上,是睡在吊床上。 黑仔揭开阀门吊下地,可怎么惩罚他呢?他居然没想好!只有当目光看到他办公桌上的大头针才有了主意。 他把大头针做成鱼钩,再拆了他床上的蚊帐做线,拼着五分钟不喘气,在少校四肢和五官附近装上弹钩。 只要少校翻身或者起床,就必然中招变成个花花脸猴屁股! 黑仔看着自己在吊床与少校身躯之上织成蜘蛛网鱼钩阵就得意地笑了,虽然笑得浑身疼痛也还是痛快! 他溜回气阀门后又想,这么精彩的场景不亲眼目睹一番难消心头之恨! 于是黑仔摸摸搜搜摸到一个螺帽之类的东西,就往少校脑门扔去,只听少校啊呀一声就没了下文。 躲在黑暗角落的黑仔嘿嘿偷着乐:毛爷爷的至理名言真是永恒的经典! 第二章·第七节(二) 茫茫故乡路(82.怎么干工也得操练?) 集合的哨子一响,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往船甲板上一站,呀,这天怎么还没亮呢? 黑仔哈欠连连,眼泪鼻涕一大把,真不知道他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又是怎么学会的,装得如此苦逼难道他又要搞事? 人是到齐了,魂在天外飘荡着海风,队形是什么就等教练来指点,陪教员分立在队列的两边,双手往后挽着个酷字。 就在这几个人站不住要躺下来做梦的时候,阎王到了,黑仔没抬头,只是埋着头瞄了一眼。 这一瞄眼可把黑仔瞄乐坏了:阎王四肢贴得到处是创口贴,五官集成的地方就更夸张,除了创口贴那还见得到脸呀! 这个鬼家伙比他黑仔还会装!黑仔不免高度戒备,于是眼泪鼻涕拉得更长更恶心! 如此两个苦逼的老戏骨相见,开场白该怎么开场呢?黑仔没谱,可阎王就是阎王,他的谱做出来都可以唱歌了。 “桂红呀,你好手段啊!” 黑仔恍然大悟地说,“不会吧,你是少校?什么我就好手段啦?好手段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会特别关照你的!还有一年的时间,咱们慢慢玩!” “谢谢!别客气,不过我是来做工的,不陪你玩!我会好好关照我自己的,不用你费心!” 少校不再说话,头一摆,让他的助手开始操练黑仔们。 立正、稍息,向前看!想左转、向右转、向后转! 齐步走了一上午还不够,下午还得继续,真想把黑仔们训练成兵哥哥呀! 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合同兵呀?用合同兵这么搞下去不就乱套了,还有拉出来就能打胜仗的军队吗? 莫非这个古怪的船厂是生产地雷的,不,在海上,应该说水雷!可这也不像是个兵工厂呀? 他昨天晚上看了,除了样子有点古怪之外就只剩下大得出奇,其它也没什么呀? “向右转!” 黑仔想着想着就想(向)后转,转到差点和工友对上嘴,于是黑仔特别照顾成一个人独自吃小灶,也就不用吃晚饭了。 不是向左转就是想右转,转到月亮高挂时还是左右不分,怎么总是转得稍微有一点过就变成向后转。 转到后来转倒在甲板上“乓”的一声躺在那不起来了,因为他看见他家的老黄牛正在月光下不停地咀嚼。 于是他就走过去问老黄牛,“你吃什么呀,给我吃点吧,我饿!” 于是老黄牛就带着他,去到玉米地里去吃玉米棒子,他一个山里娃子何曾受过这种饿,一见玉米棒子就掰来吃。 他吃着吃着,一个还没吃完就睡着了。 睡眠叠着睡眠终究还是没能抵得过饥饿,让他的晨练时分早早就来到了,他从甲板上爬起身来就去找厨房。 船太大,他对船的结构还不熟悉,一时半会没找到所谓的厨房,倒是找到了一个冷冻库。 他刚想仆进去翻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却又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什么人埋伏在附近没有。 别吃的东西没找到,还被什么人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冻成个大冰棍可就太窦娥冤了。 就是到了阎王殿受审时,还得落个没本事活该做饿死鬼的判决,那就真的羞愧到无定河边永世不得翻身了。 他四下里什么影子也没发现还是不放心,找了个铁凳似的什么东东把大铁门卡死,才去里面翻找吃的玩意儿。 里面全是肉、鱼、禽蛋和蔬菜,他却只能吃蔬菜。 他啃了一堆萝卜之后才发现有西红柿,他后悔真不该那么快就吃饱了,现在能塞到肚子里的西红柿也就一两个而已。 他正想要不要去跑一圈之后再回来吃过一顿的时候,哨子催命似地呼啸起来,他就只好蹑手蹑脚关上门回到甲板上。 什么问候也没有,张口就是立正、向前看、齐步走!咦,今天又改走了?可走,谁不会呀,这个也要练习? 可他们这个走哪里是真走,就是让人摆个走的姿势,定个pose在那一动不动,可黑仔总在那动。 黑仔从小就喜欢倒立,动不动就用手走路,两条腿就可能已经退化了,单腿直立就更是重心不稳定不住。 他刚用一条腿跳得几跳,突然有个东西靠在他身旁,伸手一把抓住那东西,就调整好了自己的重心。 “谢谢”两个字一说出口,黑仔就忙不迭地后悔。 因为他抓住的是少校的肩膀,而这个时候把肩膀凑过来,那不诚心来捣乱吗? 于是黑仔变抓手为推手,将“谢谢”改为“起开起开”,将少校一把推开,少校反手一抄,黑仔被变成个狗啃屎的pose! 他爬起身来就想扑上去和少校拼命,但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样子明着跟他斗是斗不过他的。 黑仔只好忍着,继续摆回他那个摇摆不定的pose,可少校不依呀,弄了个很沉的东西挂在他翘不定的脚上。 他把脚往内弯曲凑上眼光,想看清楚给他挂了个什么东西,居然把他给定住了,不料他为此着了一鞭子猛抽! 痛得黑仔龇牙咧嘴暗骂,“他爷爷的羊倌去他爷爷的用鞭子抽!” 等到他把那东西挂在另一条腿上也能pose定之后,才喝令往前走上一步,刚走得两步,一上午就被走完了。 大家匆匆啃了两个馒头,就站在甲板上立定晒太阳,这可是黑仔不用吹灰之力就能完成的任务。 但每每是黑仔能很快完成的任务就马上取消,立刻转到下一个任务,连口气都不带喘地整他一个人似的。 可他能完成的任务又实在是太少,于是他总是在那甲板上鏖战,这不,这会儿又开始齐步走不让踢正步了。 横着齐步走竖着齐步走,他就是不让人真的好好地走上一阵,得依着他毫无规律的口令走,时而快时而慢。 还得每一步的步距必须得是一样的,就差用尺子来量了,不然就跟训练仪仗队没什么两样。 横来竖去地一下就把黑仔走到了船头上,然后立定,向右转,齐步走! 一段不长不短的一字队列就这么一二一从甲板中间往船边上走去。 由于船头是个尖的,也没人喊立定,黑仔就这么一直一二一走着,眼看着黑仔就这么一二一都一到大海里去了! 黑仔只好在空中继续一二一,一个一二一还没一完,他就一到一张巨大的网里头。 等黑仔被吊上来的时候,他躺在渔网里享受着难得的美好时光,少校堆着那满脸红斑点点的笑脸问: “桂红同志,感觉怎么样呀?” 黑仔则装着一副似笑非笑却又得意洋洋很享受的样子说:“美妙极了!比你那吊床要舒服得多!” 少校哼哼两声不说话,双眼定定地看着黑仔,黑仔赶紧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第二章·第七节(三) 茫茫故乡路(83.扛着铁板飞过船) “啊呀,桂红呀桂红,你终于不打自招了!”少校嘿嘿一笑,脸上斑斑红点扯动着他的痛觉,扭动得脸不怎么好看。 黑仔躺在渔网里在少校面前晃来晃去,以一副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姿态轻柔地说,“我打了也没招呀!” 可他细想一下,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干脆来个彻底否认! “我去,都干什么啦,打什么打呀,招什么招不招的,绕得人头痛,干脆点,我怎么了我?” “我还懒得跟你这人费什么唾沫星子!你是下来呢,还是继续躺着在网里臭美?” “你出这么高的工资,让我们成天不用干工,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我看我还是躺在这不用下来算了!” “行!你竟然不用睡着就可以说梦话,不躺着岂不是要落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说辞,当然得躺着,最好别起来!” “谢谢!” 黑仔刚说完,只见少校一挥手,黑仔连同渔网一起乓然轰响地摔在甲板上,少校望着屁股开花爬不起来的黑仔说: “不用谢!” 黑仔望着少校的背影龇牙咧嘴挤眉弄眼地念叨,“我是个心怀感激的人,你的恩情我是一定会还的!” 但见少校站在众人面前厉声吼道,“你们今天的任务是练习蛙跳!” 他让助手带着众人蹲着跟群青蛙似地跳去一边,他自己又走回黑仔跟前,看着黑仔嘿嘿笑道,“至于你嘛,特殊照顾!” “你可千万别客气!”黑仔咬牙挺着回敬。 “不客气!你不是喜欢爬烟筒吗?我给你备了一部爬梯,省的你爬得太辛苦!”少校指着烟筒旁边新加的爬梯对黑仔说。 “啊呀,我的天,你怎么还不赶快收了这该死的阎王去!” 黑仔晕圈,那天凌晨,光顾着清理身上能把自己变成美洲黑熊的烟子,却单单忽略了能留下熊掌斑斑点点踪迹的烟子! “怎么,不想动,要不要请人扶你去呀?” “没问题!请人要不要付费呀?” “那我就得先跟你来算算账了!”少校说完回身就往他这边走来,黑仔大手一挥挥出一个停字,起身往爬梯走去。 他刚走到爬梯附近就听少校在那吼叫,“大家注意口令:全体蹲下,背上钢板!预备,起跳!一,二,三,四!继续!” 黑仔背着钢板,每往上跳一步,“乓”的一声,都必须和下面众人的轰然之声保持一致,说是步调一致! 这样,黑仔就必须算好每跳上一步所要使出的力道,还要分神注意听下面的口令。 在下面几级还没有什么问题,可越往上跳问题就越严重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一点也听不清楚。 到顶还有十几级,那可怎么办?少校的口令好像有意压低了似的,就是不让黑仔听到,好又有什么理由整治自己。 如果单听甲板上轰然巨响为参照口令,那就得要算出提前量或者滞后量,可这需要时间来磨合,但他会给他时间吗? 黑仔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一下就想到了巽渔礁,再借着吊死鬼的眼睛望向故乡,可故乡的路蜿蜒曲折到哪里去了呢? 一点影子也瞧不见,只留下一片茫然!他实在搞不懂,这个不知道真假的少校,到底想干嘛呀? 高价请他们来,连续坐了几天几夜的船,气还没喘顺就这么没日没夜的练折磨,图什么呀,是不是钱多得发烧? 大可以募捐嘛,干嘛整得这么浪费!唉,真是罪孽!黑仔忘我的胡思乱想,全然忘记了口令的事。 他只是凭借自下而上蹦跳的频率和节奏,本能惯性地继续往顶上跳,居然和下面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 这让黑仔信心大增,不一会儿就跳到了顶上,只是往下跳就要命了! 从下往上背着钢板往上跳,钢板在踏步外面,跳起来不太碍事,可背着钢板往下跳,麻烦和伤害就会接踵而至。 三十公分左右的踏步面,脚踩在上面,即便是两手空空,无论上还是下都不会随心所欲行动自如。 背着钢板下跳就更是艰难,不是钢板磕着踏步让人失去平衡滚下爬梯,就是钢板被卡住跳不起来反弹回来压爆手指头。 如果抱着钢板往下跳,黑仔又没有得到这样的指令,迟疑之间,黑仔已经漏过一跳了,最终把心一横抱着钢板往下跳! 等到黑仔抱着钢板跳到甲板上,少校没打岔,只是喝令重复再跳一次,黑仔只好依葫芦画瓢再蹦一轮上下。 又一轮上下蹦完之后还在喝令再重复跳,怎么就是不喝令吃晚饭,人是铁来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翻桩! 这么折腾下去就不怕腿肚子抽筋?果然,最后一轮上下跳完,众人抱着钢板一路弯弯曲曲地小跑了起来。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都不叫停,更别指望他下令抛掉钢板吃饭,前心贴后背的黑仔,真想把抱在怀里的钢板啃上几口! 他真想看看这实心钢板能不能当饭吃,省的人们总是以讹传讹地训导什么人是铁饭是钢,害得让人没饭吃! 天黑得看不见人影了总可以停下来吃饭吧,可他们打开十几个聚光灯,把黑仔们渴望吃饭的希望照得半丝影子都不见! 不但吃饭的希望成了泡影,还被破灭得连影渣子都没剩一粒,居然又要重新背着钢板快跑! 船虽然很大甲板也很宽,可真一跑起来,而且是真的有气无力地跑着,一下就跑完一圈,再一圈,就是不喊停! 以前做工嘛,口口声声喊辛苦,穿的工作服湿了干干了湿,现在搞这劳什子玩意儿,就实实在在是要命! 迷彩服一湿,何曾有干的时候?除非死了,才有个干的时候,不过那是在火化之前的几秒钟。 黑仔呼呵呼呵喘着粗气,晕晕乎乎地想,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尽碰上些莫名其妙的事,现在连死都要莫名其妙了! 唉,真为自己不值! 一个踉跄,由于黑仔跑得太快,往前冲得的力气又用得太猛,竟然没刹住车,连人带钢板跑到船外面去了! 黑仔在船外面继续跑得一两步之后,就完全蹬在了网上面,渔网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就没有了动静。 “嘿嘿!你还真是在渔网里躺上瘾来了啊!”少校一边冷笑着,一边指挥他的手下把网吊起来。 等少校的手下把渔网吊到甲板上,可渔网在灯光下轻飘飘的,总在众人的眼前瞎晃悠! 少校赶紧冲上前,扯开渔网一看,网底除了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之外,那里还有黑仔和钢板的影子呀! 少校不急反而冷冷笑道,“桂红呀桂红,你真行!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第二章·第七节(四) 茫茫故乡路(84.真的打死不偿命?) 少校满脸严峻地从助手手里接过一个步话机,对着步话机急急地问,“那个家伙在什么位置?”步话机回答,“不知道!” “什么!怎么可能?加大力度仔细搜寻,扩大范围反复搜寻,一定要找到那鬼家伙!” 少校立马将所有的冲锋舟全部派出去,围绕着大船的四周搜寻,他从介绍人那里知道黑仔最擅长的就是潜水。 能几分钟不出水面,的确是少之又少,可区区几分钟能潜游多远,少校不用计算就知道,可怎么就是不见他的踪影呢? 真是奇怪!让少校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网底离水面还有很大的距离,钢板和人掉入水中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就在他绞尽脑计考虑黑仔可能出现的地方时,搜寻的四艘冲锋舟一一回报: 没发现任何踪影!于是少校命令打开雷达进行搜索,他就不相信这个黑仔真能钻到海底下去。 雷达能搜索的区域是船外四周,除了贴着船身的地方搜索不到的外,其它地方就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天黑,探照灯光在海面上照射时有可能是黑仔下潜入水的时候,而错过被发现的机会,雷达不会有这样的遗漏。 过了一段时候,雷达也没有任何发现!少校不禁惊呆了!这小子行!身心疲惫饥肠轱辘,不会这么玩完了吧? 绝对不可能!少校一方面给自己打强心针,一方面命令雷达继续搜索,还让四艘冲锋舟分四个方向在船附近自由漂流。 他觉得这样还不够,亲自下到其中的一艘冲锋舟里去,外带着手电,从船尾的螺旋桨上开始一寸一寸地往船头搜去。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就在他下船准备搜索的时候,一个黑影沿着铁锚的大铁链一寸一寸地往上爬。 不用猜,这个黑影就是众人削尖了脑袋也没找着的黑仔! 他把背在背上的钢板扯到胸前跑离甲板的时候,身子下坠之前就把钢板使劲往下掼,尽量拉大人与钢板的距离。 钢板借着黑仔下掼之力,像一把巨大的钢刀,飞快地切向网底,并哧溜一声切入海面,根本听不到任何声响。 几乎是同时,黑仔坠到钢板贯穿的窟窿边,刚在网上踩得一踩就从窟窿里滑下,他顺手一抄抓住网底。 他吊在空中晃得几晃,由于破开的网底加长了网的长度,使黑仔的脚几乎就能擦着水面了。 等他晃动的幅度稍小一点就放手入水,同样是没有什么水响,恰在此时,网被吊了上去。 甲板上的人能听到什么声音呢?事实上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等他们火急火燎下船找他时,他在水里借助灯光看见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黑仔摸黑爬上那个立足之地,由于饥饿疲劳过度,他趴在上面就睡着了,人们找他找翻了天也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留下一蓬乌黑的头发和鼻子靠在船边的水面上,身体其余部分都趴在水里,让人怎么去找他去呀? 等晨练的生物钟闹醒时,他从水里爬起身来才发觉自己趴在船的球鼻艏上。 他看着海面上灯光耀眼,却不去理会,眼下最迫切的任务是要赶快找到吃的,因为他饿得实在难受。 灯光辉耀下,那条粗大的铁链特别显眼,他下水摸到铁链,使出吃奶的力气一点一点往上蹭。 黑仔缓慢吊爬上甲板的时候,正是少校下冲锋舟找他的时候,他也就不慌不忙摸到少校的房间里去找吃的。 他找了些饼干和水吃了,就摇在少校的吊床上,摇得渐渐撑不住眼皮,像个婴儿似地睡着了。 当一股巨大的痛楚由坐骨神经处扩散开来,汇聚到大脑神经中枢时,黑仔已翻身趴在地上。 他不急着挪动,而是要先弄清楚情况,贴着地面移动两只眼睛,与吊床对面的两只眼睛相对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原来是少校呀! 黑仔忍着痛慢慢爬起来,冲铁青着脸的少校嘿嘿一笑,“少校早!” “早个屁!你可真行哪,死黑仔!” “我又怎么啦?” “少废话,走!” “去哪?” 少校继续铁青着脸不再说话,黑仔只好像个骄傲的俘虏,被少校押着走在前面来到甲板上。 看着甲板上站着的人员,一个个像发瘟的乌鸡似地无精打采就乐了,于是带着刚从吊床上躺来的领导架势说: “嘿嘿,你们这是怎么啦?哦,你们是太辛苦了!这样吧,我准了,回去休息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我会的,谢谢!”黑仔嬉皮笑脸地说。 “你的钢板呢?” “什么板?哦,那玩意儿,被海绵宝贝吃了!”黑仔装傻充愣地说。 可少校不容黑仔抢班夺权啦,就大声对众人说,“由于这个人随便抛弃公共财物,今天的训练计划就得改一改。” “又是我的错?这不能怪我吧?讲点道理行不?”可黑仔的一连三问,少校都不予理睬,突然拔高声音叫道: “从今天开始学习拳术!” 黑仔一听学习拳术,先是一乐继而一悲,乐的是终于可以学武术了,这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悲的是这事就是奔他来的。 名义上是学拳,实际上就是要嗨扁他! 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的,因为少校要惩罚他,似乎找不到很充足的理由,只能用这种狭私报复的手段。 黑仔心里在盘算,又要怎么躲过这一劫呢?心里头实在没底,只好先随众人下到船舱的训练场。 他望着训练场一个四方擂台模样的地方,心里就更是没底,却也只好走着瞧! “你们先给大家做给示范!”少校对几个手下说。 “是!”几个人一上台就噼里啪啦一通乱打,打得黑仔眼花缭乱一点也没看清楚,就问,“这也叫示范?” 不料这话正好给了少校一个台阶,少校顺势就上,踩着黑仔的舌头说,“那么就请桂红同志给大家做个示范吧!” 还没等黑仔同意不同意,已被少校推上台,黑仔急得大叫,“我都不会示范什么呀?” 他刚想跳下擂台,已被四个人围住。 少校笑着说,“他们会教你的!” 黑仔高举着一只手吼叫,“我抗议!” 少校拖长声调说,“抗议无效!开始!” 四个人便朝黑仔围过去,刚一拉开架势就要开打,黑仔却不见了! “起来!”少校命令道。 黑仔趴在台上理都懒得理,由得他喊破喉咙。 “那就不好意思了,继续!” “这样还打,是不是人呀?” 于是擂台上噼里啪啦弄得一通乱糟糟的,突见一个人大声叫痛,因为黑仔抱着那个人的大腿死死咬着不放。 “兔子还得有两颗钢牙呢!” 第二章·第七节(五) 茫茫故乡路(85.啊呀,我真想回家!) “真行啊,桂红,痞子、无赖那一套,你可学个十全十一样也不漏呀!”少校一脸不屑地瞧着躺在地下的黑仔说。 “我都说了我不会武功,你们还往死里打,真的打死不偿命呀?不痞子无赖就活该挨揍?什么逻辑!”黑仔不服地辩称。 “你们将来就会面临这样的处境,似乎有可能,死,还不是最糟糕的结果,你们得学会活下去,得懂得怎样逃出去!” 少校意味深长地这样说,不曾想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彼此用眼神在向对方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黑仔因为被四个人围着,躺在擂台上还没爬起身来,没办法和这四个打他的人面面相觑,只能自己问自己似地说: “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们只不过是些签期为一年的合同工而已,一年以后,谁跟谁会在哪,都说不定的事,怎么将来?” 少校望了一眼头都不抬的黑仔,再转过身来看了看擂台周围的人众,似乎下了个很大的决心对大家说: “为期一年的合同只是在这受训的期限,你们既可以是从这里期满结业,也允许你们其中某人或者全部,从这里逃出去。 只要你们离开这个地方,合同就自动履行完毕,就会根据你们从这里离开的先后秩序,从新安排不同的工作。”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他这又是在埋地雷,就是想把我们炸得尸骨连毛都不剩一根!该不会是被他们打混了头听错了吧? 黑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地翻了个身,用右手掌斜支着后脑勺,两腿交叉一摇一晃地问少校,“骗鬼的吧?” 少校可没理会黑仔臭不可闻的样子继续说,“刚才我所说的这些话,可以当成是对合同的口头补充,是算数的! 至于其他的,合同已经写的很明白了,就不用多做解释。” “可是谁信呀?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事?”黑仔摇脚晃脑地说。 少校笑嘻嘻望着黑仔走到擂台边,双手一扬,黑仔斜支着后脑勺的手掌一麻就脱离了后脑勺,脑袋歪向一边。 黑仔只好坐起身来看着少校,少校的双手已经叠在擂台边,笑着的脸已经支在手背上。 “咦,这是怎么做到的?”黑仔摸了摸麻麻痛的右手掌,这样问自己,混没在意搁在手掌上显得特别大的领章。 少校支在手掌上的笑脸说,“信与不信,不都是看在领章的份上,对吗,桂红同志?” 黑仔一听到他笑嘻嘻叫自己桂红同志就心里发怵,因为他每次这么叫自己,就意味着自己要倒霉了! 于是黑仔全神戒备,干脆给少校来个默认不搭他的话茬,可少校却转过身去对大家说,“我这个少校是真的也是假的!” 黑仔刚因为少校转身不盯着自己看而大为嘘了口气,不意他又留下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让自己楞是找不到北。 这个北还没找到,少校又加上一句,“少校嘛,不是真的可也不是假的!”弄得黑仔现在大概连南也找不到了吧? 问题是少校还在说梦话,“干脆跟你们说了吧,受几家单位联合委托,对你们进行特训,是想做一种尝试!” “什么尝试?”有人问。 “自救的尝试,生存的尝试,逃离的尝试,战斗的尝试!” “不明白,简直就是一头雾水!”黑仔坐在擂台上摇头晃脑,总显得那么不搭调地回答。 “你不是渔民当然不明白,他们却世世代代都是渔民,应该是明白的!”少校这么解答,让黑仔直接不明白到姥姥家去了。 细声细语地自言自语地叨叨,“谁说我就要当渔民了?是安娜的意思?不是! 我都不知道安娜那电话号码是怎么被他骗到手的,结果把我骗到这里来腾云驾雾不算,还让我受尽折磨! 不行,我得回家!”可有人偏偏不卖黑仔的帐在回答,“明白!” 少校似乎也嘘了口长气说道,“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继而声调一转,“既然都明白,那还愣着干什么,动起来呀!” 此话一出,围着黑仔的那四个人又渐渐往黑仔靠过去,让黑仔大吃一惊:什么,还要搞下去呀! 打死不偿命也不是这么个弄法吧?接着他就大为后悔:早知道是这样,他应该乘人不备溜之大吉!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黑仔突然一个倒立,双腿分别向两个围得最急的人头上踢去。 那两个人没想到黑仔有这么一个古怪的招式,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才出手格挡,没想到竟然挡了个空。 疏神之际,黑仔就地一个空翻翻下擂台,撒腿就往外跑!四个人交换了四个古怪的眼神,拨腿就追! 黑仔对这船的结构又不熟悉,只能瞎跑一气,反正能避开他们的围攻就行。 面对一个或者两个,总要比面对他们四个强吧,最起码这样,就可以少挨点打呀。 什么打擂台,分明就是打我揍人嘛!可不能再被动,只要掌握主动,说不定还能找到反戈一击的手段。 反戈一击?对,就这样,反戈一击!我打不过他们,难道我还不能借助其他东西反过来打他们? 黑仔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了主意,渐渐地就往狭窄的地方跑,船底船顶舱室爬梯走道,通通跑了个遍。 刚开始仅仅是纯粹地跑,后来他们四个分工协作,对黑仔进行围堵,把黑仔堵得急了,摸到东西就乱扔乱砸。 一场稳操胜卷的歼灭战,硬是被黑仔演变成了追击拉锯战,一时间船上船下乒呤乓啷此起彼伏,看得少校摇头不止。 黑仔却在逃亡的过程中渐渐如鱼得水,就好像回到了家乡的崇山峻岭之中,窜上窜下就像一只钻山豹。 他一边反复地逃一边开始本能地设起了陷阱布置了套,让追击他的那四个人吃尽了苦头。 跑得他们几个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在后面追的人不断对黑仔说,“别跑了,我实在跑不动了!” “你不追,我就不跑,死也跑不动了!”黑仔气喘吁吁地对后面追他的人说,话一说出口又连忙改口,将原话改成了: “你投降我就不跑了!” 因为前面那句话,什么追呀跑的,都把自己追跑成了个小偷,那可是个原则性的问题,绝对马虎不得的! 可投降的事,追他的人也不依呀,只好咬着牙继续追下去,他们四面围堵,终于把黑仔围在了桅旗杆上。 只是人已经累得再也爬不动了,瘫坐在桅旗杆下,抬头望着瘫软在桅杆上的黑仔无可奈何。 黑仔却趴在桅杆上望着远方那茫茫的故乡路,断断续续地说,“渐行渐远的故乡,这辈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章·第八节(一) 就为了一则短信息(86.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 黑仔再一次遍体鳞伤精疲力尽爬上桅杆的时候,已是中秋节的前夜,月亮虽然还有一丝缺口但很纯净,真的。 他爬、坐的地方,是一个高高的信号塔,他却把它叫做桅杆,还以为是郝爷爷驾船随百万雄师渡江作战时的木帆船呐! 可这是一艘虽有点过时的却仍在使用的万吨远洋货轮,高大得让黑仔有点不太好琢磨。 这么没日没夜地训练,让他留不下任何时间和精力,来琢磨这是一艘什么样的船。 虽然自少校口头补充解释了协议之后,他就有过要逃走的冲动,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的短暂失联,让少校看到了他自己这个防护系统的种种漏洞,立马打了很多补丁。 船四周的渔网全部被撤换,搜寻信号的盲点也得到了补充,就连黑仔们的手腕上也加戴了一个手链。 如果这个时候去考虑什么逃跑计划,不就等于去找死吗? 与其找死还不如实在一点,先让他们虐吧,等某一环节与另一环节错动疏漏时,再找机会行动不迟。 这些天,黑仔像变了一个人,发疯似地没命练,少校们教的简单实用的军拳,连同他们打自己的招数一一铭记在心。 即便是抱着钢板跑步爬梯的时候,时时都在想怎样融入这些招数,慢慢就形成了自己鬼里鬼气的拳招,让人无法看懂。 可是教练看不懂,接下来怎么教呢?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黑仔是不是真的学会了,是不是真的领会运用到位了。 按照常规,切磋一下就好,可黑仔一上台就趴在地下耍威风,弄得教官们哭笑不得。 少校只好让他滚下台,站在擂台下面看别人练,他只是偷偷地藏在心里跟着他们一起练,练着练着就练歪了。 他可不太在意自己练得好不好,只要实用就好,因为他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他开始学会藏奸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也只不过是在练功夫这一个方面表现出一副装奸耍滑的样子,干工却都是拼尽全力的。 在切割、运送钢板,吊装、焊接等工序上他从不装熊,可为什么单就功夫例外呢?按他自己的话来说: 少校无论做人做事可从不按套路来,说好的操练一个月,可他却让他们连续干了好几天的工。 等他们刚刚干得有点顺手,少校又突然异想天开地操练起队列来,弄得身体机能总是踩不着他随时变化的步点。 对付少校这样的人不留一手,光靠傻大上拼命可是拼不过的,还想着逃出去,就更是白日做梦! 在他手下活命,不单单是白日梦绝对做不成,就连晚上能安稳睡个囫囵觉做场好梦,都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海市蜃楼。 唯有留有后手不按套路出击,攻其不备才有一丝成功出逃的可能,才会有一丝真正的喘息机会。 黑仔就是因为出其不意地搬完了他所规定的不可能搬完的所有钢板,才有此机会趴在桅杆上瞅一会儿月亮。 他侧着头,斜斜地看着月亮一动不动,心神已经在故乡的羊肠小道上飘摇,父母正在用他买回来的月饼模具打月饼呢! 他背着安娜在山上找那八月开呢!唉,那可真美!可是安娜现在在哪呢?都那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这个可恶的教头干嘛要收掉所有人的手机呀?不就是这么个乱七八糟宰人的所谓特训吗?能有什么机密呀? 害得我在这嫦娥奔月的中秋之际都不能发个信息给她,真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我在这里受苦受难熬着日子想她呢! 不行,我得让嫦娥给我捎个口信给她,说我真的很想她!黑仔想到这,就咬牙忍痛爬起身来挪下桅杆就要去找手机。 可手机被他藏到哪里去了,黑仔整个船都摸了个遍也没摸着个靠谱的,不过电讯室倒是摸到了一间。 可他不会那个“嘀嘀嘀嗒嗒嘀”呀,嗨,要是大嫂在这里就好了,她可是这方面的大专家! 真是痴人说梦!大嫂要是在这,又何必玩这劳什子“嘀嘀哒嘀”呀,就是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也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 也不知大哥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小不点那帮兄弟!黑仔心事重重垂头丧气往回走,刚要走出通道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玩兴一起就动起了一个歪歪的念头,先是屏声静气四下张望,然后蹑手蹑脚又溜回电讯室。 他悄悄地撬开门,从门缝里往里面一瞄,值班员无精打彩地好像在打瞌睡,就慢慢移开门潜到值班员身后。 等黑仔稍稍直起猫着的腰,从值班员的肩后往屏幕上看,这家伙竟然在上网聊天,但不知什么原因聊得无情无趣。 黑仔重新猫回腰找了个又尖又硬的东西,回到值班员身后,用那尖硬的东西顶住值班员的腰眼轻吼一声: “不许动,打劫!” “你谁呀,搞什么?” 黑仔也不说话,只是把那尖尖的玩意儿加点力气往前挺,值班员就吃不住痛,求饶不跌地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给我发则短信息,就饶了你!” “我发我发,千万别动粗啊!” “少啰嗦,快点!” “是是!收信人姓名发信人姓名以及短信内容!” “当我傻帽是不是啊?我念你发!qq号……,内容:灯塔想你送个月饼船长!” 短信一键键出去,立马警铃大作,气得黑仔一掌砍在值班员后劲上,可值班员怎么不昏倒呢? 他那里知道,他们根本就没学过特种兵的特战技法,就照搬电影里的镜头,害得值班员痛得哇哇直叫! 弄得黑仔自己也手忙脚乱,他慌乱中摸到一截数据线将值班员捆在椅子上,再抓一把卫生巾塞在他嘴里才出门。 他嫌警铃叫得实在心烦,便走到消防栓柜子旁边抠出板斧,一斧头砍向警铃,警铃是哑了,莲蓬头却喷出了水柱! “有没有搞错,屋子里面还下雨?这是烧着茄子了呢,还是烧着辣椒了,怎么还弄出火警来了?” 为了省的麻烦,黑仔躲入一个他刚发现不久的藏身之处,看着所有人蜂涌着朝电讯室跑去。 他躲的地方可能有点小,挤得他有如一个投降的俘虏趴伏在那里,让他顿感大失尊严,便要缩回举着的双手。 只是洞口实在太小,挣扎了半天都未能如愿,却意外发现了手腕上的手链,黑仔心神立马一沉: “糟糕,忘了这鬼东西,就是藏得再严实也没用!既然藏不住,可也别暴露这个秘密洞口,还是赶快回到桅杆上去!” 黑仔想定,又扭扭歪歪钻出洞口,健步如飞地往桅杆奔去,嘴里念叨:“那是我圆圆的月饼呀!” 第二章·第八节(二) 就为了一则短信息(87.水中潜焊原来是这样的) 惩罚是不可避免的事,但会有什么样的惩罚,黑仔就不去想它了,继续趴在桅杆上睡这最后几分钟。 明静的月亮显得格外宁静,黑仔却不知道怎样把这种美好的景象纳入到梦里面去,想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别无他法,等少校的人把他围住的时候,他都不太想理踩他们,却拧不过他们没完没了的叫唤。 黑仔只好假装着似醒非醒地责难他们:“干嘛呀?也就那么几分钟安静的时间,都不让人清净一下!” “少给我装蒜!桂红呀桂红,你……你快给我滚下来!”少校不耐烦地吼道。 “干嘛?”少校不再说话,扭过身去用背对桅杆,就等黑仔真的滚下爬梯来。 黑仔却在那有一踏没一踏一摇一晃地从桅杆上慢慢踏下来,然后就乖乖地自动地走过去当俘虏。 在这条大船不远的地方已经布置好了一个作业区,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在海面上布置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等他们乘冲峰舟赶到那个作业区之后,他们就把黑仔一个人吊着放置在那个巨大的圆球当中。 这是要干嘛?古罗马斗兽场?是想把人闷死还是其他怎么个死法,就不能对人说得明白一点? 少校可不管他这么多,其他教员就更不搭理他,而学员们却又没机会来理踩他。 自上船以来,除了开始的几天,航行在大海的途中,跟学员们聊过一些话题,可说得都是黑仔和安娜的事。 也就是说他们对黑仔了解得一清二楚,黑仔对他们却蒙了一个一穷二白的窘态,让他觉得这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他也只是大概知道了他们叫阿什么的,以及来自哪一个水域,其它的还没来得及絮叨,他就总是被单独受罚。 他与学员之间的联系就少得可怜,因而他的孤独就可想而知了,唉,这可真是个巨大的杯具,就像那巨大的圆球! 而且这种杯具一再地搬出来上演,现在又要进兽斗场了,让他都没来得及问少校,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还玩兽斗? 可是他们都走开了,连个可问的对象都没有,那还不如好好问问他自己呢,总好过白白地问空气吧。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让它去吧,最终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不经意间已然忘却,自然而然也就会错过,一旦错过了就基本上永远错过,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黑仔只好认了! 总而言之,那就是,接受现实吧! 现实是,那个圆圆的东西慢慢打开了一个天窗,吊进来一些东西,黑仔凑上去一看,竟然是焊机面罩皮鞋和工作服! 放下那些东西之后,吊机就匆匆地离开了,而且再也不想再进来。 财迷心窍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就要被他处死的人还得替他干工?想得可是真的很美,可他也不算算会不会有人干啦? 既然要让人家干工,怎么就不可以留下这条小命呢,那样不就可以永远都在替他干工呢? 不过黑仔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干,反正他不干! 黑仔站着看那些工具好像还看不够似的,就嘱咐自己,真的看不够的话,那就干脆躺下来继续看! 只是少校的声音穿过这圆圆的球壁,直接震颤着黑仔的耳鼓:“你在搞什么鬼,还不赶快把那些东西焊完?快点!” 话音一落,“轰隆”一声圆球在动,而且是一点一点往水底沉去!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点?人死了,还要让人变成水鬼? 如此这般,黑仔不得不慢慢悠悠穿衣带帽套上皮鞋和长长的牛皮手套,把散落一地的钢板一点一点地整理好。 然后就准备把它们都焊接起来,可是一模到焊机,就破口大骂:连个气保焊都不舍得吊给他黑仔用,抠门! 这世道真是无语! 黑仔只好夹上焊条,引弧后就火花四溅地焊将起来,因为他对此不是很精湛,不是焊缝不平整连续就是漏氢出现裂缝。 这时海水已经把整个圆球全淹没了,一摇一晃地看不真切,黑仔要把不合格的焊缝磨掉重焊。 几个回合之后,管他什么生死通通甩到脑后,才渐渐焊得顺溜了起来,只是封闭的空间里烟尘太大,黑仔正在咳嗽。 极速地一阵咳嗽之后,黑仔终于明白,他们这是想把他活活窒息死在这巨大的杯具之中呀!? 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状况,只能暗暗盘算一下要焊完这些构件的总数量,以及能够做完这些所需要的时间。 然后屏声静气一股脑儿地玩命焊将起来,时间也就全变成浓浓的烟雾,拥挤在黑仔快活不成的狭小空间里,窒息着他。 等他差不多要焊完的时候,海水摇荡的圆球一阵抖动,烟尘全被吸走,当然也顺便把时间全部吸走,任务也就完成了。 接下来又会怎么处理他呢?接下来?啊哈,原来他根本就不用去死呀,真是虚惊一场! 那这是怎么回事呀? 圆球从水里匆匆升起,打开顶盖,将黑仔吊出放在冲锋舟上,让他赶快换上潜水服再急急将他吊入水中。 黑仔都没来得及问,难道这就是潜焊?回答他的就只有动荡不安的海水。 黑仔带着气管“嘭”的一声翻入水中就往水下潜去,他只要一入水,就仿佛一下就能恢复原有的生机一样,精神百倍! 他被紧急通知把水底那个大型构件开个多大多长的口子,然后到里面把某一样东西拿出来,再把切开的口子焊回去! 什么什么?焊,焊回去?那不还得要黑仔的命嘛!不说别的,就是电就得把他电得像鱼儿一样乱窜着肚皮翻白! 黑仔实在是太踌躇了,可人已经在水底下,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太没有选择了。 即便是没得选择,他也迟迟不敢动手,可少校死人似地拼命在催: “快点快点!像你这么拖拖拉拉,里面的人都死了七八十回了!” 什么?里面有人?不太可能吧?怎不早说,可毕竟是人命关天啊!黑仔摸着吊下来的设备,一台水下用的切割机。 也不管电不电的,合上开关,只听见一种奇怪的“呜呜”声,旋起一股股美妙的旋流。 黑仔按要求把切割机对准水底那个扣着的庞然大物推过去,一道玄幻的火花激射而出。 他全神贯注加大力度,没过多长时间就开出一个大口子,他将切割机一甩,把割开缝的钢板往里一踹开就往里面钻。 经过一阵紧张的摸索,他还真的摸到了东西,二话不说,拽着那东西就往洞口冲去。 借着射下来的灯光一看,黑仔大吃一惊:天哪,还真的是一个人呀! 第二章·第八节(三) 就为了一则短信息(88.枪打的把子耳朵聋) 就在黑仔要不要为遇难者难过的时候,少校竟是调来一架直升机,直接把他的心飞坠在凄凄哀哀的悲悯之中。 那个人穿着少校他们一样的战训服,还没等黑仔看清楚死者的容貌,就被少校强行绑吊在直升机吊篮里风驰电掣而去! 黑仔的心被机翼扇起的又何止是漩涡激流!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他迟疑延缓,结果根本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望着轰鸣远去的直升机留下的万重碎影,在茫茫的海面上叠成漩涡激流,构筑成了黑仔永远无法抚平的心境。 他的心里突然好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就像他从高山流水的源头,突然就奔入了万流归一的大海,留下无限的忧伤空间! 这种突然滚动的空旷撕扯着甩不掉的疼痛,让黑仔很难把握住自己的心绪,他只有用做运动发功抵御这种作用力。 他从高山流水的源头开始,就一直慢慢将这一路跳跃虚空的运动轨迹,用电焊的方式一点点去填充形成硬梆梆的焊缝。 可他没搞过水下电焊呀,引弧点火就是个无比居大的麻烦,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想得起什么漏电不漏电,只要能引弧就行。 会不会电死人等引着弧点着火再说,他折腾得纯属意外地引着弧打着火了,可焊出来的焊缝既不密实也不平整。 这让黑仔心头冒着的干(肝)火,甚至比电弧燃烧的火焰还大温度更高,气得他急急地叫上面送个大锤下来。 他抡起大锤就是一通乱砸,可在水里他能砸出多大的力道来呢?他不知道,不过他的体能倒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可不管那么多,抡起大铁锤继续狠狠地砸,直到把没焊好的铁板砸脱落为止。 砸脱铁板不就是为了重新焊过一次,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从家乡飞流直下三千尺般坠落到了巨大的湖泊之中。 他重新焊回去的焊缝就是一条来自故乡的河流,歪歪扭扭总算走到了拐角,就像来到了那个湖口。 在他借用切割机的切割能力进行修正之后,他才得已穿越湖口顺利进入大江大河,然后一路东去! 他这一路狂奔起来,既便是奔成了一个名付共实的大侠,他也毫不放松脚步,为的就是要去看大海。 梦一般的传说,神奇地在第二个拐角,得到了很好的熔通灌铸,现实的路像焊缝一样夯实坚硬。 现在虽然仍有些不平,但终归是一路坦途,他以他特有的三进一退再加一空翻的节奏往前推进。 逐渐充实的步伐让他行进到第三个转所点,纯朴但又狡滑的天性得到了很好的应用和实践。 只是最后一个拐点,他要怎样升化和完善他的焊缝之路呢?他踌躇了一会儿,让一直在水中燃烧的火焰休息一下。 于是四下里一片漆黑,但映照在黑仔心里的火焰,肯定是更加清晰,于是他在玻璃罩下审视他自己。 火焰中渐渐出现了大哥的影子,他家乡仅有的几个大学生之一,为了脱贫他去做了教师,办起了校工厂。 他扛着郝爷爷至死不做手的桅杆,高唱着去看大海的号子,把路一直修到了山顶上,那么他黑仔呢? 峰回路转是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选项呢?这最后一关,关联着最后的一条焊缝,要怎样峰回路转平步青云呢? 如果息灭的火焰就是那失去的生命,那让这团火焰永远在海水中燃烧,是不是就可以让他永远维系着生命呢? 黑仔离奇的思维方式让他的行为方式也不尽地疯狂,因为他再次引弧燃烧起来之后就不想让火焰息灭以期永远。 可焊条,无论防不防水,都是三、五十公分长,要做到不息火是不可能的,可他就是想做到这一点。 因而他尽量做到以最快的速度更换焊条,以缩短火焰息灭的间隙,由此总是催着上面放焊条下来。 最后那条焊缝以飘亮得几乎完美地收完弧后,他却还在催要焊条,因为他还没有实现火焰不灭的目标! 可少校不管那么多,催他几次出水上船,黑仔不听,只好派人下水把他抱上来,他还在那不依不饶! 他红肿的眼睛不停地流泪,回到光亮处反倒是什么也看不见,就是给他打一针睡着了他还在那索要焊条。 在梦里他会不会也在烧焊,想把现实与理想的鸿沟焊得严丝合缝呢?他醒来后什么也不说,也就没人知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惨然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铬在他心里挥之不去是一定的,接下来的训练该怎样进行下去呢? 少校颇费了一番脑筋,不过他这脑筋总算用对了地方,因为他打算对他们进行射击训练,黑仔需要这样的训练。 射击,对于黑仔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从小就会,只不过他使用的是鸟铳,打猎用的。 禁猎之后,火铳就被统一收缴,只有森林巡视员才有,退林还林之后就更是如此,现在要打枪肯定很过瘾! 从郝爷爷那听说过很多有关枪炮的故事,但从来没见过真枪,更别说真打枪了,由此黑仔对少校更加地佩服! 少校就跟三军统师似的,既可以训练陆军,还能调动远洋舰(货)船,更可以调动飞机,现在又是枪炮了! 枪发到手上,说这是什么制式什么自动步枪,介绍其性能之后,就演示操作程序,可黑仔只想子弹上膛射击! 他曾听郝爷爷讲过,枪是射向敌人保卫自己的,那他现在的敌人在哪呢?他很自然就想起了杀死教员的海水。 等少校一声令下,他就扣动扳机,“砰砰”连连,一梭子子弹全都射向了茫茫大海,却把枪撇过一边捂着两只耳朵! 气得少校走过去掰开黑仔捂着耳朵的手,对着他的耳朵吼道:“你往哪打里?靶子都在这边!” 黑仔“嗯”了一声就重新推子弹上堂,学着他们的样,一枪一枪地放,可瞄准的是靶子,打中的还是夺人性命的大海! 他不停地耍赖索要子弹,心里想着正跟郝爷爷一起穿越枪林弹雨呢,射中的都是水里的敌人,靶子嘛,就一边呆着吧! 枪打得越多,心中的仇恨越炽烈,因为郝爷爷总在耳边喊,冲啊,把敌人彻底消灭干净! 这样,百万雄师过大江的电影总被总仔包场,可硝烟弥漫的战场怎能没有子弹呢!于是他总在那喊:“快给我子弹!” 少校则大声吼道,“没有!除了浪费子弹,就剩个大鸭蛋!” 黑仔也狂吼:“你说话能不能大声点!跟个大提琴似的,嗡嗡地听不清!” “滚蛋!”少校气得跺脚,转身不再理他,可他呢,真的就滚蛋了! 黑仔就地一滚,滚到压弹员那,伸手一抓,抓到的当然还是子弹! 第二章·第八节(四) 就为了一则短信息(89.水鬼有水鬼的伎俩) 黑仔抓来的子弹还没来得及上膛,少校抓住黑仔抓子弹的手,嘿嘿笑问,“真想打枪?”黑仔望着少校却不说话。 “打枪可以,但别用这种子弹!”少校放开黑仔的手命令道,“跟我来!”他站起身对手下说,“给这个家伙换一套穿戴!” 而所谓的穿戴不就是一身潜水装备嘛,整得神叨叨的! 正打得高兴呐,潜什么水呀,黑仔唠唠叨叨一百二十几个不乐意! 少校一说到不用这种子弹时,黑仔就想问那用哪种子弹呀,可他不理不睬关顾别的学员去了。 黑仔只好在潜水装备和不是这种子弹之间徘徊不定,最终异想天开地想,总不会是与潜水有关的子弹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迟疑什么呀?别又迟疑得捅出个什么篓子来! 黑仔赶紧换上潜水服,然后在甲板上上不上下不下地等候着命令。 至于上次死人的真假,黑仔已经不再深究,而少校也似乎不想旧事重提,更不想节外生枝横出事来,铁定绝口不提。 无论真假,死的已经死了,关键是怎么激励活着的人,既然现在已然达成目的,其它的事就交给专管这事的人去管吧! 等所有人集合好了,就就每个人重新配发过一支步枪,可这枪不仔细看,还真以为跟原来的枪一模一样。 事实上,这枪很有点特别,好像经过了特别升级,应该是防水的,于是黑仔由潜水想到防水,脑子里蹦出四个字: 水下步枪!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爽了!黑仔忙不迭在心里催少校快点,别在那磨磨蹭蹭,他早就穿戴好装备了! 可是等黑仔下到冲锋舟里才发现,还有一大堆装备在等着他呢,气瓶、浮力背心、匕首、水下鱼枪、头灯、水下电脑等等,没一样不是极品超级货! 哇!这是要干吗?水下作战?谁跟谁打?真打假打?黑仔的心思比这些装备叠加在一起还要沉重! 他有一种可怕的念头,因为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这次行动八成又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不打成翻白的鱼是不会让他出水的! 不就是多抓了一梭子子弹吗?你个死阎王鬼少校不至于要对我这可怜的小鬼下如此残酷无情的死手吧? 不过嘛,嘿嘿,无论大鬼小鬼还是阎王,一旦下水便都成了水鬼,谁吃谁还真不好说,一切也只有走着瞧! 可少校却没让黑仔走,而是要他过去抓阄!看少校一脸古怪的神情就知道,黑仔心知肚明,他就是要专门整治他! 可为什么总是想不明白,整出这虚头虚脑的玩意儿干什么?黑仔嘀嘀咕咕蹭过去,却没伸出抓子弹的手! 他就是想看看少校脸上的表情是不是真的都装到这阄里面去了,桌上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阉,那肯定就是他黑仔的! 最终的结果是很不幸的,因为黑仔猜对了!也就因为被自己猜中了,这个所谓的对抗就提不起黑仔什么很大的兴趣。 这场突如其来的对抗演练,不让任何人有什么特别准备,这看起来倒很是公平,可在黑仔看来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梭子弹的价值! 黑仔已经摸清,和他一起来受训的几个人,水中憋气的时间都能达到四、五分钟,也就是说和自己不相上下。 实力相当却要以他一己之力对付他们八个,那不就是要让他变成那肚皮翻白的鱼嘛!不过,也不一定! 这是黑仔能抱定玩上一玩的唯一兴趣所在,能不能打脸少校,要等下了水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绝招,没人知道! 把黑仔送到指定水域,他也已经整饬好了所有装备,等他翻身入水之后就被通知在某个坐标点去把一黑匣子弄上来。 黑仔看了看左腕上那个超先进的小显示屏,确定好方位后,然后心情轻松地往那个地方飘逸而去。 他知道有八个人在那等着自己,要怎么摆脱他们,拿到那个所谓的黑匣子才是关键,这真的很不好办! 因为他对他们几个都不掌握,身为水鬼必然各有各的本领伎俩,如何破解呢?缠斗?下下之策! 还有一个问题,枪弹可以是空包弹,但为什么还要带上鱼枪?鱼枪总不会有空包箭头吧? 黑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箭头,感觉好像不是硬的,便心里有数了!那么锋利的匕首呢?总不可能是割喉用的吧? 摸了摸喉咙想,这才是命脉所在,千万别让人把自己的喉管害破,不然就真的要死飘飘血飞溅了! 想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趴在海底,四下里探听动静,可除了海面上哗哗的浪跌声,没听出其它的什么声音。 他判断了一下到目标地点的距离,计算出以最快的速度到那所需要的时间,然后静静地等待,不急于出击。 等到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贴着海底缓缓前行,离目标地越来越近,可他们还没出现,都藏到哪去了呢? 离黑匣子还有四、五米远的时候,他不快进反而再次停下想,既然不让我看见你们,那我也不让你们看见! 他坐下身取下脚蹼突然摇风车似地疯狂地摇起来,左右手轮流扇扑着海底,刹那间风起云涌飞沙走石一片昏暗! 黑仔边走边摇,沙尘暴便慢慢向目标地点涌去,一时间枪声大作,从四面八方向沙尘中射来! 等他一脚踩到黑匣子,便趴在海底继续扇动着脚蹼,直到“吥吥吥”的枪声慢慢稀疏下来,他才抱着匣子箭一般飞去! 于是从各个角落里飞出的几条人影拼命地向黑仔追去,可他们实在不明白,黑仔在水里怎么会跑得那么快! 他们就算是用子弹都好像追不上他!直到他们的子弹堪堪快要用完的时候,黑仔飞箭似的身影才缓缓停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挺着鱼枪继续向黑仔追去,不料他们却被身后的枪弹一一点中,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他们回头往身后看时,只见黑仔背着黑匣子正得意洋洋从后面尾随而来! 原来呀,黑仔摸到黑匣子之后,先脱下浮力背心,再把潜水服也脱下来, 脱下来的潜水服被他轻飘飘地挂在鱼枪上面,一扣板机就演绎成了前面的那一幕。 而他自己则穿着浮力背心缀在后面,用枪逐次地一个一个地点着他们的名。 也就在他点完第八个人的名得意非凡的时候,又一条黑影窜过来,一匕首就向他心窝刺过来。 他浑没在意,怎么会有这样的意外! 出于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黑仔避过了匕首致命的一刺,可那黑影回手倒收匕首,一下就把黑仔的气管给割断了! 黑仔下意识地心头一黑:这下完了! 第二章·第八节(五) 就为了一则短信息(90.老巢被端的罪魁祸首) 黑仔被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鬼魅击蒙了,苍促之间来不及思索,下意识避开刺向胸膛的致命一击。 疏忽之际没出手制住的匕首回收倒割,就把他的气管割断了,喷出的气泡裹着他让他看不清鬼影是个什么古怪。 他就势往前倒钻翻仰飘在水中,一把抓住被鬼魅刀顺势割脱的气瓶颈口,手腕一沉扬起气瓶就往鬼影砸去! 乘鬼影举手格挡之际,黑仔双腿一蹬,人像离弘之箭,更像刚才他把自己挂在鱼枪上似地,冲向水面。 嘿嘿,愿望是好的,但能不能实现,可就不是他黑仔自己说了算,因为他的脚被鬼影拽住! 于是黑仔窜了个优美的意象和姿态,但为避免鬼影把自己的腿当气瓶给割了了事,只好暂时放弃出气喘气的企图。 现在要让他稍稍延长憋在水里的时间,就只有将吸附在鼻孔内壁上的气泡吸入鼻腔,或者呛些海水倒气管里去。 虽然这样做的确会让他很难受,但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学会忍受一切,把生命的最后一把锁,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黑仔回过身来,曲身弯腰拔出匕首顺势就往抓住自己脚的那只鬼手刺去! 只是这海水实在太可恶了,总是迟着自己的行动,而无法达成目的。 这就跟人在太空缠斗一样,要攻击的那一点早就在脑海里显示、存在,可攻击的手总是慢悠悠地触及不到被攻击的点上。 这样就让黑仔的匕首什么也没有刺到,除了海水,不过还算幸运,他落在海底,重新抓回不断冒着气泡的气瓶。 他一边全神贯注监视着鬼影的一举一动,一边用嘴对着断开的气管将气泡吸入肺腑之中,重新获得生命和精气神。 由于戴着黑黑的防护眼罩,黑仔看不清鬼影的脸,但根据他的身型来判定,应该是少校本人。 行啊,总教官亲自上阵打偏架,我倒是可以好好给他添个窟窿留作纪念,只是水下步枪刚才因为事起仓促给弄丢了。 鱼枪更是因为射出自己的影子造成追击缀着追击早已甩得不见了踪影,弄得手里只剩下匕首了。 黑仔知道,仅仅依靠匕首,自己是赢不了少校的。 他赶紧将气瓶重新绑在背上,再吸上一口气后把阀门关上,全力寻找步枪,可不幸的是,它落在了少校手里。 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举枪瞄准自己,这下可真没救了!黑仔如此念头一起,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黑仔想到一词:鱼死网破! 少校举枪之际,黑仔奋力一扬将匕首向他掷去,激起的水流让少校很容易用枪一摆就把匕首挡掉,枪口因此也不得不歪上一歪。 黑仔这次就真的把自己当成鱼枪电射而出,向少校射去,拼得挨上一窟窿也要和他干上一架! 可枪始终没响,估计应该是没子弹了,这让黑仔好一阵高兴,只是高兴劲一起就得放下,因为自已还是处于劣势。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的匕首正踩在少校脚下,而他正挺着他的匕首向自己刺来,自己又只能扯下气瓶当盾牌! 虽然如此,几个回合下来,黑仔的手脚还是被匕首割了好几道口子,弄得红云飘飘疼痛难挡,而他只不过不痛不痒地踹了对方几脚! 那还是在挣夺气瓶的时候抓住机会才有的看不见的战果,导致这场对峙变得毫无意义! 少校死守着黑仔掉下的匕首不离不弃,黑仔则抱着气瓶难舍难分,可是因为没有人喊停而就这么僵持着。 再经过那么几个回合的纠缠,黑仔又新添了几道疼痛的口子,少校又不痛不痒地多几个看不见的脚印。 一切好像都和几个回合之前完全一样,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黑仔的气瓶被少校夺走了。 而黑仔手里的气瓶则是他生拉硬拽死皮赖脸从少校背上扯下来的,仅此而已,可还是没有人喊停呀! 不对,不对!好像有人在喊停了,只是他们没看见!就在他们眼看着又要缠斗在一起的时候,四面八方亮起了探照灯! 看起来好像有很多船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接着就翻下很多的蛙人黑影,把少校和黑仔弄出水面来到了大船上。 作为少校大本营的远洋巨轮居然有人开到这里来了,而少校们与黑仔们竟被这些新近出现的人押到了甲板上。 押?俘虏?谁?应该是黑仔们,可少校们怎么也和黑仔们一样,抱着头蹲在甲板上?黑仔想不明白! 总不会是远洋巨轮被劫持了吧?不可能的!黑仔自问自答,始终没问答出个子丑寅卯来,却稀里糊涂做了一回俘虏! 这是怎么回事呀?他想问押自己的人,但看到少校一脸的凝重,一声不坑地蹲在自己旁边,到嘴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黑仔稍稍抬了抬头,四下里瞅了一圈,只见远洋巨轮上的探照灯好像全部打开聚集在甲板上刺在他们背上。 一些荷枪实弹的人穿着不认识的迷彩服,在他们周围走来走去,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可黑仔关心的不是这个。 黑仔关心的是现在什么时间了,是不是很晚了,怎么还不开饭呢?因为他实在饿得不行,他不记清什么时候吃过饭! 正在黑仔饥肠咕噜念叨个没完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了,挺着个大喇叭尖声地问:“你们这谁是船长?” 黑仔想问别人,他说什么?这是什么人呀,说的是中国话么?怎么会有听不太懂的中国话?没人理他,他也就不吱声。 那人操着相当生硬的中国话不断问:“谁是船长?”因为没人理会,于是那个人很生气。 他让他的人一个一个地去问,不过问的方式就跟那个举着喇叭的人很不一样了。 他先是对着被问的人的肚子狠狠地来上一拳,又或者踹上一脚之后才问,“是你吗?”得到摇头或不是的答复后,才轮到下一位! 而那个举着喇叭的人继续尖声地叫道,“灯塔想你送个月饼船长!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说,灯塔想你,送个月饼,船长呢?还是,灯塔想,你送个月饼(给)船长? 中国话怎么这么难懂呢?那么有谁知道这份电报的意思呢?不妨告诉我,我要感谢他,他让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基地! 谁能告诉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然的话,我就要杀人了!” 他放下喇叭,举起枪就是一梭子子弹,打得甲板上火花四溅! 哇,真枪实弹呐! 不过黑仔却如坠五里云雾,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怎么就跟自己有关呢? 黑仔总算是听明白了,说的就是自己强行发给灯塔(安娜)的电报,于是他让人们听到自己一声不太自信的声音: “我就是船长!” 第二章·第九节(一) 荒岛熬过的日日夜夜(91.谁是浪头集团总裁) 黑仔慢慢站起身来,松开抱着头的双手,远远望着站在驾驶舱前一个平台上的那个人,语气逐渐坚定的说: “我就是你说的那个船长!” 那个人一听就绕下那个瞭望平台,来到黑仔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最后他摇着头说,“人倒是挺有种,不过可惜,你不是这个船的船长! 小伙子,你还太年轻还不够资格当船长,充其量,你也不过是个干粗活的小工仔而已! 不要瞎出头,强出头的代价,我真担心你承受不起!” “你啰里啰嗦什么呀?我就是你所说的那个船长!” 黑仔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那样想:话都听不明白,跑出来瞎混个什么劲呀! “说实话,你真没有一个当船长的料!”那人摇头晃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真的,你看起来也不像个真阎王!”黑仔居然针锋相对反唇相讥起来,一点也不气馁了! 一则他想为他的过错导致这样的后果承担点什么,一则是船长的信念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自毫感,以及痒痒的成就感。 至于其它的,他还没来及想那么多,不管什么事,只要坚持就是真的,他就是船长,一点也不错! 那个鬼人肯定没明白黑仔反唇相讥的真正含义,却是从黑仔坚毅的神情中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既然这样,那你告诉我,你们穿着潜水服在干什么?是不是在搞什么蛙人特种作战?” “你这人脑瓜子不怎么灵光,想象力到是挺丰富的! 身为打捞队的员工不穿潜水服还能穿什么?凡穿潜水服的,都是特战蛙人?” 黑仔摆明了就是死揪着对方的弱点,死命地攻击,却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死穴。 “你还真当我傻是不是?你们打捞什么呀,竟然要用枪去打捞?被你们打捞的怎么会全是子弹呀?” “这个说起来,你就更不会明白了!我们在打捞千百年之前失落的海域梦想! 探寻海防遗址如果不用枪,那还怎么防得住奸险小人,那种膨胀疯狂的贪婪欲望呢?” 那人夺过身后手下的枪,转身就是一枪托,把黑仔托倒在甲板上半天爬不起身来! 生来就怕痛的黑仔昏天黑地眼冒金星地在姥姥家狂窜了好几个来回之后,才最后忍着痛暗自发誓: 你就虐吧!只要不死,定要百倍千倍地奉还给你,要不然就不配做山里滚出来的泥娃子! 这可是我大哥说的至理名言!去你个四六不分七八不像的贼乌(五)龟,等着瞧! 可那个乌(五)龟球人怎么会管黑仔那么多心思弯弯绕,只是对他的回答表示极度地不满意! 他让人把黑仔架起来绑在起重机的吊勾上,然后嘿嘿问道,“怎么样,滋味是不是还可以?” 黑仔的疯牛劲一被激起,就会倔强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怎么样!你个五球人,只要不怕恶梦缠身就尽管来吧!” “倔叫驴子,我不好好招呼你,看来是会被你看偏的啰!” “当然!” 那人一颗硕大的球脑袋一晃,走上两个人用枪托,把黑仔就是一通嗨揍,揍得黑仔死去活来都忘了痛了! “告诉我,浪头集团的总裁是谁?你不会告诉我,又是你吧?” 黑仔迷迷糊糊醒过来,喷了一大口血在那人脸上,嘿嘿一笑,“你总算说对了一回,就是你大爷!” 又是一顿毒打,把黑仔彻底打昏死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孤岛上。 他躺在一个狭小破烂不堪的棚子里,挨着他的是阿陈阿李,他两人都是来自荃湾区。 紧挨着他们两个的是教员和其他学员,分成两排把个小小的棚子挤得满满的,去唯独没看见少校! 他问阿李,阿李忍着疼痛轻轻耳语,“他正在外面吊着呢?” “啊?” 黑仔的这一声啊,把所有的时间和记忆都甩到了脑后,他们被武装人员押着,去拆孤岛上的建筑。 这种事可没人动手! 一个个遍体鳞伤,没有力气干活,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更主要的,这是自家的东西谁拆得下手? 这个孤岛可比巽渔礁大了差不多有十几二十倍,不过那几欲倒塌的吊脚楼和破败的灯塔,就没法比了。 但看那些荷枪实弹的人的意思,好像是想霸占在这里不想走了,拆除旧的设施重建新的设施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他们想得可真美!难道他们就真的没意识到,他们现在的所做所为,从头到脚都只透露着两个字: 侵略! 凡侵略者决没有好下场! 可黑仔们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又只有忍痛将这两个字埋在心底,期待用它来算总帐的时候早点到来! 那球人为了能让拆除工作尽快早点开展起来,他们把少校放下来,监督着他去给大伙做思想工作。 可少校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颤颤微微地向吊脚楼走去,众人也就默不作声地慢慢跟过去。 吊脚楼在众人的合力之下土蹦瓦解,分解材料时,少校只对大家说了一句话, “我丢失的阵地必将由我亲自夺回来!”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拆除旧有的灯塔,轰然一声巨响,轰下的不止是一座灯塔,还有众人的心与泪! 与此同时,建筑材料和建筑用的工具也陆陆续续由大船卸转到小船上,再由小船转运到孤岛上。 于是这支还不知道如何定性的队伍,就这么不知所谓地做起了奴役的建筑施工队! 其中的艰难困苦,就根本无法用语言去描述。 吊脚楼的施工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一个个柱基只要一个人看守操控那台钻机就好。 其它人全都在那挖掘灯塔的旧有基础,因为以前的老灯塔基本都是砖混结构,开挖起来特别困难。 其实,灯塔的基础也一样可以直接用钻机打桩柱,然后浇筑连柱承台就行了。 只因为担心材料不够用,才用枪逼着大家用羊镐和手,把不知猴年马月埋下的砖头,一块块抠出来。 手指都磨破了,砖头仍然还没抠完,可吊脚楼的桩孔钻得差不多了,众人又得忍着肿痛,用手去浇注混泥土。 先是用铁锹把沙石水泥拌好,然后用斗车把混泥土推倒在桩孔里面去,用震动棒震实。 等第二天,水泥初凝期一过就开始支模,其工序几乎和建筑工地一模一样。 这让黑仔产生了很严重的错觉,他很怀疑,这还是不是孤悬在大海深处的一个小岛呢? 怎么会让他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荃湾经济开发区的那些个建筑工地上呢? 第二章·第九节(二) 荒岛熬过的日日夜夜(92.但愿能焊回所有支离破碎的遗憾) 打好桩基拌好混泥土,可钢筋笼子还没焊好,那些个球人一个个问谁会烧焊,直到最后才轮到黑仔身上。 可黑仔却目光投向了少校,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却只是无声地向摆的钢筋笼子的方向侧了一下头。 于是黑仔不屑那球人开口来问,就已经慢慢向钢筋笼子走去,拿起焊钳上好焊条就火光冲天地焊了起来! 黑仔虽然自幼就总是晒得黑漆漆的,却因为前些时候被少校用七首割得手脚到处是伤,流血过多而显得脸色苍白! 再加上球人们的严刑铐打,以及连续没日没夜地超负荷透支体力,此刻在电弧的光闪辉耀下,脸色难看之极! 眼窝深陷却目光炯炯有神,比起他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有坚强的意志力,那就是无惧一切地活着! 他用从大船上牵引过来的电源,把大小不一的各种不同品质的钢材,切割成长长短短尺寸不一的备料。 然后再以惊人的速度把切成堆的碎料,按不同的要求焊成不同型状的钢筋骨架,备用。 不过现在急需的就是圆柱形的钢筋笼子,把它放置在打好砼垫层的桩基上再浇上砼,桩基就算完成了。 桩柱全部浇注完之后就是支模,模底板支好,连系梁圈梁很快就呈现了出来。 再增加几个人把钢筋用扎丝扎好,黑仔就把钢筋搭接口焊牢,之后就是接上边模,接着又是浇注。 工程就这么按时按分地拔地而起,教员加上学员也就这么二十多个人,其劳动强度可想而知。 离赤道已经很近了,炽热的太阳把钢筋铁模炽烤得就像一只大烤炉,海水就在眼前凉爽却不能去洗澡。 这样的诱惑,对于痴水的黑仔来说,如果不用极大的意志是控制不住的,好在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 他不想再犯错,不想因为他的错再让所有的人都跟着他受罪,他内心的煎熬远比让太阳炽烤要难受的多。 他想把自己闯下的祸都切成碎片,然后用意志力发出来的电,把切碎的错料焊成原本应该有的本真筋骨。 然后用他流下的汗水淌下血液,把这本真的筋骨浇注凝固成一座顶天立地的地标建筑,形成一个新的里程碑。 他要用他的生命把旧有的恶习一点点拆下来,再用不屈的意念和向往大海的心愿,把自己浇注成一座灯塔。 他烦躁地脱下外套,不仅在烈日下炽烤在电弧中幅射,还要在夜晚海浪呼啸的秋风里,蜕皮得像一只痛苦中新生的秋蝉。 他在折磨自己的肉体,在煅造自己的灵魂,他认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抵御内心巨大的痛楚而真正成长。 他要激发他从未激发过的潜力,一种永无止境的潜力,能使自己的生命力发挥到极至的那种巨大的潜力。 不,不对! 他应该像他家的老黄牛那样,用它永不磨灭的生活意念,顽固而疯狂地执意要走出那千百万年前的一亩三分地。 只有走到声嘶力竭灯尽油枯仍挺立在行进途中,那样扒下来的牛皮才具有神力,才能驮着牛郎飞上天去会织女。 不,也不对! 他应该像郝爷爷那样至死护着人民大众的信念,永远牢牢地挺立在甲板上死撑着舵把追寻着灯塔! 对,就是这样,灯塔才会永远挺立在眼前在心里,屹立在浩渺无边的灵魂中,自己才能成为灯塔! 在那高高的灯塔即将封顶之际,黑仔惊奇地发现,他这么赎罪似地折磨自己,竟然会没有晕倒。 不但自己没有晕倒,就连陪同自己,一同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受罪的兄弟,也没有一个人倒下。 这让黑仔大为感动!感动得就想哭,因为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语言表达能力! 这种情况下,有语言表达能力又能怎样?既没有表达的机会,更没有表达的权力。 他们的一切权力都被剥夺,现在正被他人奴役,因此,现在是不是该考试,起来反抗一下夺回自己应有的权力呢? 他不敢擅自作主,这牵扯到二十几个人的性命,他得征求大家的意见,可大家几乎没有聚在一起的机会。 他们吃饭就在各自的岗位上吃,睡觉也都在各自的岗位上睡,其它的所有空间都被球人们占据隔离着。 而日子还得一天天往后熬,他甚至还不知道,灯塔峻工投入使用时,他们应该如何地何去何从。 于是他一面焊着避雷设施,一面主动想与少校取得联系,希望得到指示,下一步要怎样走。 可少校总是有意无意地被球人们隔离,别说联系就是见上一面都很难,甚至乎难以上青天。 而他现在的自己只要登上灯塔顶端,就真的快要上到天上去了,充其量不过是还差着一只手臂的距离。 可他毕竟还是上不了天,因为还就差着这一只手臂的距离,可这一臂的差距要如何弥补,还真少不了少校的指导。 当他把这个连续三天三夜才浇注完毕的灯塔窗口上预埋的避雷针脚,焊连成一个整体时就一直在找少校的踪影。 他正在从船上往岛上运沙石,接下来应该是装修抹灰工程了,黑仔不知道那些人是抹灰工,估计就是随便让人抹抹白完事。 于是黑仔心里有点着急,他就想,自己可不可以利用自己能四处走动的机会,一个个去串联呢? 虽然他们已经被球人们禁止说话,更不能交谈,但他总可以以钢材太长需要帮助为由,进行隐秘交流。 不过这样,会不会因为不慎而走漏风声呢?不是没有这种风险,而一旦真有这样的事,其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黑仔因此举棋不定焦躁不安,可又无可奈何,因为他实在找不倒什么好方法,把这种分散的遗憾串焊起来! 他只有心猿意马地做着自己的事,焊接完避雷针后,就开始刷防锈漆,先是铁红色的,再是银灰色的。 黑仔把避雷系统刷成灰溜溜的跟一串串脉络经穴似的,就好像把自己的神经系统也刷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感觉不爽极了。 刚放下灰不溜秋的油漆刷子,就被球人们命令去焊泊船码头的桩柱笼子,因为柱桩又已经打好了。 黑仔只好扛着焊机一步一趋地,踏着即将拆除的钢制脚手架,艰难地拖着长长的电缆来到码头桩边。 他放下焊机,重新接置好电极焊钳后,他才好像突然看到了大海,这种久违的涟漪,一旦碰上黑仔的眼眸没准就来事。 望着火光闪闪的海浪,恰如焊条触及电极,瞬间璀璨耀眼,电流狂涌有如惊涛骇浪: 我是不是可以在海水里做点文章呢? 黑仔这样想。 第二章·第九节(三) 荒岛熬过的日日夜夜(93.众志成城的那一刻) 海水还是那一片海水,蓝天也总是这片蓝天,只是岛已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小岛,人就更不是那群人了。 黑仔在碧水蓝天中寻找早已熟透无比的云彩,可它们又远在天外却近在自己心底,而现在是不是得下雨了? 就这么一点起码的信息他都没有找到,只留下满腔灰暗无底的愁绪,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些愁怅都来自哪里? 隆秋已近尾声,可这里的气候比盛夏还盛,热得只有蒸发却从不蒸馏水份,干渴得总把沙漠海市蜃楼在头顶。 偶尔一眯眼睛,沙漠已经七彩成沙滩,湿漉漉的总淌着汗水,流成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但脚印又到哪里去了? 沙滩的那一头应该就是美丽的珊瑚礁吧?自他入海以来,一直都没机会见识珊瑚的美艳,这可真是个失败。 唉,反正他经历的失败实在是太多了,失去亲眼见证珊瑚奇迹之类的失败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见怪不怪嘛。 其实,他哪里有时间去惊叹什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身心疲惫地就想睡觉,世界美与不美应该与他暂时无关。 他一边烧着焊一边随意地想着心事,随意得毫无逻辑,就想着有一场痛快淋漓的毫雨,最好是倾天瓢泼大雨。 炽热的太阳烤得石头都要开口冒烟,而他在这样的太阳底下焊精钢,估计极耐高温的杜钨合金钢都得化成流水! 他却没事,只是太渴望水来冷却燃烧得快要气化的心!煅烧的钢心铁骨总是需要水来淬火才能煅造得更强更硬。 水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掬到心里去,可他不能!因为他在等待命令,而命令在发令人的心里,就是发不出来。 这个能让所有人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行动命令,到底什么时候能发到黑仔的心里来,他实在是把握不住自己。 他就怕自己坚持不到命令发出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气化得无影无踪,而与这个命令永远保持一只手臂的距离。 这个命令怎么会如此命运多舛多灾多难,少校扛着沙袋来回折腾在隔离区,怎会一个神会的眼神也不传出来? 黑仔沮丧地焊着钢筋笼子,觉得这是在烧自己的骸骨在焊自己的关节,随之而来的浇注就把自己浇成了砼人。 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就只知道机械地烧焊被动浇成砼人,无声地守望自己变成的码头! 只是无意间触及到了仍在脚手架上飘场的五星红旗,心里咯噔一跳心脏就被电击活了,躯体也从砼中蹦裂出来。 这不禁让黑仔联想到,球人们飘着国旗在干什么?掩人耳目,不想让海警发现这,还是从头至尾全都是假的? 一想到这个问题,黑仔的心思一下就变得活跃了起来,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此刻仍然停泊在远处的远洋巨轮。 他定了定神,抬头仔细瞭望巨轮上的旗杆,他实在不敢相信,鲜艳的红星红旗竟然真的一直在阳光中迎风飘扬! 黑仔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体会到,五星红旗竟会让人看得热血沸腾,使本已极度绝望的自己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样的话,自己刚才出于本能反应,一念所念叨的,无非就是真假两种可能性,现在可以仔仔细细地作如下推理: 如果彰显五星红旗是真的,那这所有的行动就必然全部是假的,那他们特训的手段就太残忍了,残忍到了没人性! 不过细细回想这数十天的每一个细节,从一开始劫持我们的真枪实弹真打实摔,到现在的戒备森严有如囚笼,都不像是假的。 虽然到了这个小岛之后,真打实摔的情况有所改观,但那都是为了要保存劳动力,从他们提供的医食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伙食的品质都很差,但不致于饿死,虽然中途有一两个倒下来了,仍可以得到医治,那是因为劳动力实在是太缺乏了。 何况作为教员的少校与我们同吃同睡也一同劳役,看他们现在一个个神形消瘦痛苦不堪的样子,应该是假不了。 否则是何苦呢?特训有很多的方式,干吗非得选择这种真劳役的方式,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黑仔实在想不通! 因此他断定,这些都不会是假的,那么最后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也就是第一种假设的反面,彰显五星红旗是假的,只是用来掩人耳目。 球人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用红星红旗作掩护,好顺利地实施侵略,可他们占据这个小岛到底想干什么呀? 掩人耳目的事虽然可以得呈一时,总不能得呈永世吧?他们总得彰显他们的目的吧?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看出任何端倪来。 球人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总不会是因为自己被打昏死过去了,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而他们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打昏呢? 唉,没想到这个问题绕来绕去的,怎么又绕回到自己身上来了呢?他可真倒霉,总是与一些倒霉的事情亲密无间撇不清干系! 一个枪托横扫过来,就把黑仔扫翻在地,终于把他真实地从虚幻的冥想中撇清出来:“你在干嘛,想偷懒吗?”球人恶狠狠地瞪着黑仔怒吼着。 黑仔爬起身来狠狠地点着焊条引弧:咱们走着瞧,死球人,一定把你两只熊爪子焊死连在一起,让你永远用不了爪子吃饭,再烧你个庇股开花! 继而他可转过念头来问自己,“难道这也是假的?”不断闪耀的电弧,有节奏地伴随着他的意念,“那接下来就应该是弄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 只有对症下药才是破解此困局的关键,现在……不断闪烁的火花突然让他想起了他昏迷之前一个细节:浪头集团总裁! 球人头不是逼问过自己,谁是浪头集团总裁吗?自己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强调我是那个电报里的船长,可是球人头不懂。 黑仔虽然知道少校就是这个全称为浪头海运集团总公司的董事长,因为与他签合同的落款就是这家公司。 但不知球人头想干吗?隐忍不说就是很自然的事,终因昏迷就忘了这事,而现在想来,难道球人想绑架勒索? 或者想借总裁之名侵吞浪头集团旗下的公司和财产?如果是这样,保全我们这些被奴役的劳动力就有了充足的理由。 因为无论是侵占岛屿还是绑架勒索钱财,是不可能得得逞的,那我们就是他们最好的保护伞,因为我们可以成为他们最有价值的人质! 这样,黑仔把钢筋笼子焊完之后,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两种可能孰真孰假,却可以用一个词来破解它。 第二章·第九节(四) 荒岛熬过的日日夜夜(94.插面骷髅旗也会迎风飘飘) 那是不能说出口的词,最起码现在不行,隔着空气有无数只耳朵,正竖立在海风中监听呢。 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词,可不能就这样泄了天机,这可牵扯到接下来的一系行动呢,马虎不得。 黑仔开始拆钢脚手架,立高望远,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似乎又什么也没找到,却意外得一愤慨。 钢管一拆就意味着五星红旗要移到灯塔上去,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五星红旗被他们收起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他们哭爹喊娘的黑旗,上面画了一副球人大爷的骷髅,白兮兮地在那唬人。 人倒是唬不倒,招来一岛的叫骂声,换来一阵阵枪声,不料白骷髅黑幡旗,被黑仔一钢管砸倒了。 黑仔挨了几枪托,再加上几拳几脚,尔后被换到地面上去扛钢管上船,而这是要运到哪里去呢? 没有结果,黑仔只好大声呸了一声,吐了一大口唾沫,然后踏上一脚把唾液擦掉,眼睛却盯着黑幡。 而他心里在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小岛的惊变将会被发现?不过那也不见得,因为五星红旗还在船上飘扬! 其他的秩序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变化,直把个黑仔看得跺脚不迭真想一枪把那该死的玩意儿轰掉! 可他有那么好的枪法吗?黑仔站在船上不时怒视着那个死他球人的黑幡,把钢管砸得惊雷似地响! 赶紧下雨倾天毫雨,下他个昏天黑地无休无止!立马台风刮超级飓风,刮他个天蹦地裂人仰马翻! 让他球人大爷的黑幡刮回哭死人的球人国!乱象丛生时空颠倒之际,他就可以去乘乱兑现那个词! 可老天没那么好说话,除了装装聋作哑就是闷声闷气,一味地在那继续燃烧着大海炽烤着黑仔。 更气人的是,惊雷般的钢铁之声,既没招来裂天飓风也没捅下倒天毫雨,竟让骷髅黑旗在那迎风飘飘! 不行!这样一味地等下去肯定不行!还得我行我来揪准机会就下手行动,不等少校的众志成城的统一行动了,黑仔等不及。 只是这可以下手的机会实在不好把握,一旦失手泄露行踪就更没有机会了,心急如焚又只能平安无事。 明明只允许黑仔在地面上忙这瞎那的,怎么就总是能让他找到机会,一不留神就爬到灯塔上去了。 他爬到灯塔顶上,实在是没什么事可干,只是特意要去拿那黑旗蟠来撒气,让它缺胳膊少腿地飘个不自在! 等球人们爬上去把他揪下来嗨扁一顿之后,累得球人们气还没喘匀,他又在那灯塔顶上扯着幡旗手舞足蹈。 球人们都爬得腿脚发软四肢无力,还被黑仔用旗幡抽用脚踹,气得他们把黑仔群殴一顿后,让他倒在地上趴在那起不来为止。 既便是这样,他们还不放心,干脆把他架到远洋轮上,再次缆绳把他吊在旗杆上,总算让事情暂时平息了下来。 不过他们还是错了,黑仔的倔强劲一上来,那是十头牛也拉不住的,除非他死翘翘了,而且翘得没有丝毫气息,否则决不会停息作罢。 这不,悬吊在半空中的黑仔不停地在晃动自己的两条腿,让自己整个身躯在空中来回摇摆,竟然荡起了秋千。 他把自己荡成一个秋千,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能荡到灯塔的顶端,隔着很多很厚的空气,能一下接着一下踹上那黑骷髅旗一脚接着一脚。 为了出这无从排泄的恶气,即使让绑着自己双手的绳索勒破皮肉也在所不惜,他已完全无法顾及什么后果不后果。 只有等他折腾得精疲力尽没有丝毫力气,他才会慢慢停下来,可他黑仔又怎么会是那种一折腾就力乏神困的人呢! 既然再也晃不动自己了,也就隔空踹不着那恶心的死人旗,他就只好没完没了地嘲弄自己:这下好了吧,让人吊成个粽子祭屈原! 叫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你还是冲动个没完没了,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这下好了吧,除了晃悠,你还能干什么呀? 都有无数的人说过,冲动是魔鬼,更有无数的人验证了这个无谓的真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甚至还不服气! 不服气又能怎样,你能抓住这个看不见摸不着又无所不能的魔鬼来,让你踹上一脚又或者让你狠狠地咬上一口? 可结果呢?倒霉的永远是自己!与事无益多多,与人遗祸无穷!这是何苦呢?黑仔自责着,不过这种自责他不会让它持续太久。 因为波光粼粼的夕阳就在眼前,虽隔着深秋季节,仍让黑仔感受到了阵阵热浪,很容易就让他牵着他家的老黄牛游走山谷。 一瞬间,黑仔忘乎所有,屏心静气聆听来自故乡的亲音,感受其中无限的柔美和汲取不尽的能量,一切只在刚刚。 牛蹄踏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冲出山谷回荡在耳畔,黑仔应着这种清亮的节奏,哼哼呀呀又唱起了他的黄昏曲。 忧伤绵长深沉嘹亮浑厚高亢的情愫,一家伙让他哼唱了个遍,意味悠长循环往复连绵不断, 在他唱得动情入神的时候,不经意的一个眼神,瞅见了球人们听得入迷的样子,乐调立马就变了。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曲调活生生地被黑仔哼唱成了哭腔,神形兼备还不够,还加上了悲天怆地的强大情绪,黑仔的眼泪除外! 越哭越伤心,几乎可以让孟姜女哭倒长城的历史再重演一遍,有些个球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眼泪就已经哗哗地流淌了下来。 就在黑仔得意非凡的时候,有一个看守他的球人,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出声问题:“好好的曲子,干吗弄得跟死爹丧娘似的!” “诶,我的曲子就得这么唱,因为它太适合你们了!” “我看你呀,还是欠揍!” “啊呀,没看出来,你还挺聪明的。没错,我就是来讨打的!还过在挨打之前,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放我下来,我要撒尿!” “那你还是憋着吧。” “你憋一个给我看看!” “我又没吊在那,不用憋。” “嗬,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就接着哭吧!” 说完,黑仔又演起了红白喜事的孝子,哭得惊天动地昏天黑地之后,那就是夜晚。 球人们实在熬不过黑仔的精力,只好放他下来,押着他上厕所,可刚走到厕所门边意外就发生了。 黑仔勾头曲身一个连环侧踢,招招直取球人裤裆,把两个押他的球人放倒,就去实施他念叨了很久很久的神秘词语。 第二章·第九节(五) 荒岛熬过的日日夜夜(95.30个日夜熬出来的一个词) 总算如愿以偿,球人们终于把黑仔从旗杆上放下来了,都折腾了几个小时,天都折腾黑了,总算可以如愿地去上个厕所。 黑仔的脚一落到甲板上,他就想行动,可他动不了,他的胳膊不听使唤,感觉他装了一截假肢似地血流不到手上去。 他只好站在那双手互相按摩拍打,等休克的肌肉功能慢慢恢复过来,才慢慢往厕所方向蹭去,可球人们不依地总催他快点。 “你们可真行,脚都站不稳,还要快点,要不借你脚使使?只要背上一小段就可以了!” “想得可真美!谁让谁不老实来着?现在却又想要我们背你,还骂我们是猪!待会有你好看的。” “什么好看,给我的?客气!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的中文水平不低耶,你们不是外国人吧?” 球人就不再理会黑仔,只是一味地催他快点,可黑仔终于下了一个决心,三十个日日夜夜熬出来的一个决定: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行动!嗯,不惜一切代价?话说得有点过了吧?但不管怎样,那就是行动! 现在他不管真的假的他都得行动,这个词在心里滚动了数十个日夜,搅得他寝食难安痛苦不堪。 他之所以那样子问看押他的人,说明他已经握紧了拳头,随时击出致命的一击,他不用像平时那样缄口不言。 反正不是在失败中绝望死去,就是在失败中胜利活着!其它的一切都是次要的,活着才是第一位的。 至于说做得对不对,那还是等行动结束之后再去说,行动本身是无法判断自己的对与错的,他只是行动,也只能行动。 厕所的通道门就在眼前,可他没打算去开门,而是做了一个要摔倒的假动作,分散看押他的人的注意力。 他身子一歪头一勾,侧身后踢就把第一个随自己反应的球人踢翻在地,他立马双手紧按着自己的裤裆,嚎叫着,“你个臭小子,还真下黑手呀!” 他这话让黑仔愣了一下神,不过已经晚了,另一个看押他的球人也被踢翻倒地,正抱着自己的裤裆在那痛苦地翻滚着。 他将学到的军拳散打之类的结合在一起,再把他的街舞糅合成一体,搞成个鬼里鬼气的侧踢连环腿,竟然一试成功。 不过那球人倒地时骂他的那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势不两立的外国人怎么会这样子骂自己呢? 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深思了,随手扯了些绳索之类的东西,把这两个球人绑起来,把嘴也给堵上。 然后拿着枪往电讯室走去,他要去那里实现自己的诺言,用一个词去破解现在不管它是真是假的困局。 他憋了那么多个昼夜才憋出了行动这一个词,就是要去实现能破自己困局的那个词,好让自己从错误中解放出来。 他悄悄走到电讯室,因为是轻车熟路,就更不容易被人发现,放倒看守电讯室的两个球人之后,直接把电讯员的嘴给堵上,然后再把他第二次绑在椅子上。 搞定这一切之后,他把电讯频道调到公共频道上,一连数十次地向外界重复发送,他认为可以破解困局的神秘词汇,那就是sos! 他学过这个,不过没想到第一次用,就是用来破解因他的一则短信息招来的困局,这个死结不管是真是假都能因为这个呼救信号得到救赎。 一直发到他确定真假双方都能收到信号之后,他才去拉了几声气笛,把所有球人都吸引到船上来,而自己却顺着铁锚链条溜下水,摸黑往岛上快速潜去。 他潜上岛之后,先把几个球人哨兵放倒,再去解救阿陈阿李,与他两个兵合一处,慢慢向少校所在的方向摸去! 他们分别把看守少校和其它教员的球人砍倒,把少校他们解救出来,可不知为什么,极可能是阿陈或者阿李把动静弄大了,惊动了球人头。 于是球人头押着剩下还没来得及解救的人质,往黑仔这边运动过来,隐蔽行动只好改为强攻,黑仔瞄准球人头就是一梭子! 只不过黑仔的枪法实在太差强人意,一枪都没打中!他不断地扣动板机,子弹都打完了,球人头还是没倒下,正咧开嘴在那傻笑! 这就让黑仔纳闷,怎么会这样呢?他愤愤地把枪往旁边一扔,骂了一句“什么破烂玩意儿”之后,和身扑上,就往球人头冲去。 这时小岛的四周都传来了气笛声,有渔政海监海防船,居然还有海军军舰!它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向小岛发送灯语。 黑仔停下冲击的脚步,不太熟练地慢慢读着揣摸灯语的意思,大概是说:求救信号已收到,实战训练结束,祝贺演习圆满成功! 原来真的是假的呀!紧绷神经极度紧张的黑仔,因为彻底松懈下来就一下瘫软在地上昏了过去! 等他睁眼醒过来时,发现穿各种制服的一大帮人围着自己,不禁让自己大吃一惊,“这是干什么呀?”他便赶紧坐起身来茫然看着大伙。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些被自己骂为所谓“球人”的竟然全都是边(海)防武警,而那个被自己用手掌“砍”倒的“球人”越过人群笑着对黑仔说: “臭小子,醒了?你那将人一掌击昏的招数从哪学来的?” 黑仔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指了指武警身后的少校,然后才问,“怎么,使得不对!” “力道到是够了,可出力方式和着力点可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黑仔潇洒地摆了摆手说,“那都是他没教好!” “你怎么不说自己笨没学好呢?” “我是笨,可笨人有笨人的教法,他身为教员连因材施教都不懂,怎么做教官!” “领教!” “什么?” “巧舌如簧!” 众人哈哈大笑!少校也笑道,“是我的问题,一定做到因材施教!” “啊,还教呀?”黑仔一泄躺回床上,又惹来一阵哄笑。 “臭小子,什么都懒别人,那背后下黑手,你又怪谁?” “那就只能怪你自己笨咯!” “为什么?” “又没人说不准用黑招!你连这种黑招数都防不住,那你还装什么坏人,还装得那么像!” “看来还真是我错了?” “当然!” “我当你个头,臭小子!”说看那武警就要揍黑仔,黑仔躲入被窝大叫,“救命啦!” 可就在大伙笑闹着一团不可开交的时候,警报破空而来。 “某某海域发生特大海难,就近舰船紧急驰援,紧急驰援!” 一大帮人呼啦啦一下就散了个精光,只留下黑仔在闷闷地唠叨,“不会吧,这就又教开了?” 少校却说,“教你个鬼呀,这次是真的!” 可黑仔在心里叫道,“你哪次说过不是真的?” 第二章·第十节(一) 紧急驰援特大海难(96.紧急驰援特大海难途中) 黑仔渴望已久的飓风豪雨终于翻天倒海地黑过来了,只不过他的行动却已经结束,考验的必是即将展开的紧急驰援行动。 他已不用再去分辨所谓的真和假,一切等到了现场就知道,不过他既希望是真的,同时又不希望是真的。 他希望那是真的,那他就可以真正经历和参与与死神鏖战的惨烈场面,同时又不希望那是真的,因为这样就可以少死人。 只是少校命令所有人员进舱休整,什么也不给予肯定,他自己却架驶着远洋巨轮全速在渐渐涌起的风浪中前进。 除了准备、检查设备和轮机舱的船员外,其他人一律不准离开舱室,船将在越颠越高的海浪中前行十来个小时,才能到达发生海难的水域。 这十来个小时却要强行用来睡觉,这个觉还能睡成觉吗?船外的渐行渐高的风浪翻腾在黑仔的心海之中,他真担心自己被这种骇浪所吞没。 他没打算作什么挣扎,可心境随自己的意念而动,拳打脚踢好像正在练拳,又好像是在老黄牛的陪伴下,正倒踏着黄昏草(街)舞呢? 能够忘记的自然随风而去,无法忘怀的就随着草窠疯长,撑得黑仔那个不大又很大的心房硬梆梆地疼,让他总在梦的床缘上掉下去。 可船“咣啷啷”全速前进,不管黑夜白昼都在向那个死人的地方挺进,向着那个被风浪击穿的时空里勇往直前。 好像是郝爷爷操纵的船在向炮火发出的地方挺进,不,永远都是郝爷爷在扬帆冲向炮火最密集的地方冲锋不止。 风是前进的动力,浪是冲锋的号角,风越大浪越激,前进的力量就越大,冲锋的速度就越快,解救的人就越多。 他前进了一辈子也冲锋了一辈子,最后却为了抢救集体的一个凉棚,把他的一生终止在一个支撑一个世界的顶梁柱上。 他如钢似铁的手指死死抓住钢柱,四乡邻里没人能分得开人柱合体,不是木头也能入木三分,他把钢柱抱成船舵向风暴中心挺进。 他挺在他内心的甲板上永远痴望着蓝天,他在等他的忘年之交的大哥,来述说他的心愿,可大哥正在草窠里抓草蜢,去喂山鸡。 等村民们满山谷把大哥唤回到郝爷爷根前,可大哥同样费了好大的劲,才想着把他从郝爷爷那听来的故事编成安魂曲唱给他听。 郝爷爷才长长地叹了一口轻气似的,在大哥的手抚之下,安静地合上了双眼,才把他的手从舵把似的钢柱上剥离下来。 这是黑仔第一次真真切切,看着一个那么亲切又严肃慈祥又敬畏豪迈又勤俭的大活人,一下就那么阴阳相隔成为一个传说。 难以言状的空旷在大哥黑仔这些,整日价缠着他讲故事的山娃子们中间,不断扩展延伸,他们几乎就是在传奇的听闻中一夜长大。 后来大哥把那种空旷带到了城里,然后又回过头来,把空旷的路修到了天边,可他黑仔呢?却总屈缩在死人的灵堂里转魂唱安魂曲。 为了儿女情长,甘心做一头小黄牛,在姑娘面前鞍前马后欢闹蹦跶着,结果你家姑娘进城后甩都不甩他一下,真是可悲! 反观大哥,仅靠那壮志凌云的气场,就让大嫂倒追了他几千公里还多(这话别让大嫂听见,不然大哥可要遭罪,好在这是在梦中)。 嗯,这是在梦中?也就是说他黑仔真的睡着了?不见得,因为船舱里的喇叭,正在不断播放海难的最新情况。 两艘货轮意外相撞,伤亡人数不详,一船翻沉一船摇摇欲坠,飓风暴雨肆虐下,只怕是最后的希望堪堪危如朝露。 可船在全速前进,披风斩浪向着希望渺茫的水域挺进,可天又那么黑了,接下来的救援将要如何展开,黑仔实在想像不出来。 直到现在,他还摆脱不了死亡的阴影,虽然他的嘴上总是挂着大话,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可他心里还是会被死人的那种气场所震慑。 可能是郝爷爷突然惊奇离世时的巨大气场,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后遗症,使他始终不敢坦然面对死亡,不过也不尽然更不能绝对。 上次突然破洞弄出的尸体就不具备这种气场,难道那个尸体真的是假的?其实,真假已经没什么多大关系了,关键是死人与死亡的关系。 黑仔所理解的死人的气场,大概就是指死亡所带给人的恐惧心理场,也就是对死神的畏惧心理,就是人们常说的怕死的心理作用。 也正是这种心理,让黑仔一听到海难,他就本能地想到死亡,可死亡是个抽象的概念,必须得落实到某个死人身上才能得已体现。 那就像死神必须借尸还魂,才能把死亡的样子,表现得跟死者生前的某些细节差不多,才能伸张恐怖的震慑气场。 这也就是黑仔躺在床上做梦都摆脱不了死亡恐怖阴影的原因,无论从海难这两个字的含义,还是听到船舱外咆哮的骇浪博击声,都加强了这种效果。 黑仔这短短的一生只经历过那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全过程,他就会潜意识地回味那个过程,不自觉地就想找出战胜死之的办法。 可不知他的似睡非睡的自由联想,怎么就联想到了大哥身上,还连系到了大嫂,该不会是想向郝爷爷禀报,现在他正在船上。 他是不是想炫耀,现在只有他才真正继承了郝爷爷的遗愿,驾着船踏着惊涛骇浪,义无反顾地向着炮火前进?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小看了他黑仔!不过他不会那样,他永远都不会把他几乎重过他父母的大哥从自己心灵的神坛上移下来。 只是他没真正经历过这种超气场的死亡场面,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心里头总是空空荡荡的,只好任由下意识自由地填充。 真的面对起死亡,他相信他能从郝爷爷遗留下来的气场中,临机找到战胜死亡的办法的,死亡不也要借尸还魂才能祸害人吗? 没什么大不了,何况还有少校他们掌控全局,他们的心里肯定是雪亮铮铮的,因而他黑仔的心里也会雪亮踏实坚定起来的。 于是黑仔终于坦然地真正眯睡了一会,直到喇叭又在响,“现已证实三十九人活着,约七十人失去联系!直升机正在暴风雨中紧急起飞……” 黑仔听到通报,在床上又转展反侧睡不安稳了,三分之一呀三分之二地念叨个没完。 后来不知怎么,他感觉自己竟然被反扣在船舱里,而心在透明的甲板上滚动着响! 第二章·第十节(二) 紧急驰援特大海难(97.围堵惊涛骇浪之后) 紧急出动的铃声响了,黑仔早就想翻下床去,投入到实际的行动当中去,现在行动的号角终于吹响,他却意外地迟缓落后了,这让黑仔后悔不已。 这叫个什么事,明明是起个早床却偏偏赶了个晚集,难道这话就是专门说自己的?那它也太有先见之明了,不过现在并不是玩味自己的时候。 等他加快脚步来到甲板上,可那紧张肃穆的气氛又让黑仔吃惊不小:这哪里是什么紧急救援,分明就是歃血为盟奔赴杀伐的战场! 教员分两排站在前面,学员只有一排,而且是站在后排,黑仔乘机挤入后排中间,就加入这种氛围之中,于是少校就开始给大家作动员: “教员要把学员一对一帮带好,希望大家能分秒必争,无论是救援的人员,还是被救援的人,都要尽可能将伤亡和损失降到最低! 由于气候恶劣,加sh况复杂,直升机无法在空中稳定悬停,几次尝试投放吊蓝均告失败,被迫暂时放弃驰救,就等我们人上! 你们说,这样的海况中,我们的同胞正在浪尖上挣扎,这样的气象下,我们的兄弟正在生死线上渴望,我们要不要施以援手?” 少校的动员令做得简明扼要铿锵有力,却让人血脉喷张,群情激动!而他需要得到的回答更是响彻云霄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要!” 可是等到大家配置好自己的装备走到前面去一看,我的天啦,一波波滔天白浪掩没了一切,茫茫水雾之中哪里还有半点船和人的影子! 远洋巨轮离出事的水域还有一定的距离,可完全是可以目视得见的,可现在只能用雷达去扫描了,等确定了准确位置之后,才一点点靠近。 同时用电报、灯语和气笛声和一切可以动用的通讯手段,和其它舰船取得联系,并协同作战,向飘摇在生死一线的船只缓缓围过去。 这时不仅遮天蔽日的乌云黑压压挤缩着人们的生存空间,让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透不过气来,而且还让视线能见度低到了无法想像的地步。 现在是上午十点钟左右,可人们没办法看清楚几米开外的人脸,根本辨不清谁跟谁在一起行动,扯开嗓子大声嚎叫才知道是谁在应答。 撞击远洋巨轮的船舷而激起的一个个超级浪头,高高飞跃巨轮一次次摔打在甲板上,让巨轮总是大弧度摇摆,总是一次次眼看着就要沉入海底! 头昏目眩的黑仔第一次面临这样的险境,紧紧抓住栏杆咬牙切齿地在想,郝爷爷拼死抱着凉棚支柱却始终没能抵御住龙卷风的侵害,他就以为那是最恐怖的风灾了。 当他在巽渔礁第一次被飓风吹得飞天时,他就想那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风魔了,而此刻再次遇到飓风,就怎么也想象不出怎么还会有这么厉害的风神。 万吨巨轮都能让它吹得像个风车似地滴溜溜转,而且还转得让人晕头转向,以至于让他分不清到底是船在转还是他自己在转,反正就那么转着。 就跟他想象不出飓风怎么可以那么厉害一样,他想象不到这个救援要怎么才能展开进行下去,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少校,可他也和自己一样紧抓着栏杆不放。 他连站都站不稳,还能对站都没地方站的人施救?那个台风中心马上就要过境这片海域,他就是脑洞大开得开瓢了也想像不出这个救援会是怎么个救法。 巨轮还在一点点靠近遇难的船只,少校却始终像他黑仔跳街舞似地东摇西摆地被海浪节奏着,只是始终没有放弃与各方人马的联系沟通,商讨着最终的施救方案。 他可不敢按着海浪的节奏颠三倒四地街舞起来,因为他的街舞只是消费美好的时光而随意兴起的纯情绪的产物,可不能用来战斗拯救苍生。 他第一次见识参与这种战斗,能不能把它舞出来,那得看他在这种战斗中领悟多少参与多深贡献多大,才能舞得出心得舞出些力量舞出一种真正的生命节奏。 现在他不敢,虽然刚才喊得情绪激动甚至是慷慨激昂,可他还是不敢,因为只要他一放开紧紧抓住栏杆的两只手,还没等他倒立起来就已经摔得头破血流。 船还在堪堪沉入海地般一点点靠近出事海域,少校也还在声嘶力竭地嚎叫着,他黑仔就只剩下哆嗦的份了!他真没想到他这个山里滚出来的牛犊子竟然会哆嗦。 难道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话说错了?这不太可能吧?千百万年的经典怎么会错呢!他好像是不怎么害怕,只是紧张,一种不知道怎么想象不知道如何作为的空紧张。 说穿了也就是瞎紧张,而且还紧张得哆嗦了起来!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浪还是那么骇人,天也还是那么看不清人脸,船颠得那么厉害,不抓紧而张开双手,他就掉海里去了。 请注意黑仔在这里用于狡辩的两个字,抓紧的紧字和张开的张字,合起来就是他紧张的理由,不过这也难怪,谁让他少校不告诉他要怎么做呢,也省得他心里空唠唠地瞎紧张嘛。 这下又开始推诿起责任了,行动好没开始就开始推诿责任,可不是什么好鸟!如此这般地翻腾着,倒也迎合着这船始终都在颠簸的节奏,是不是在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天知道! 就在黑仔死死抓住铁栏杆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之际,少校好好声一片,也就是说他与大家的意见得到了统一,他这才颠颠簸簸到驾驶舱紧握着船舵,就像黑仔记忆深处的郝爷爷。 现在他才明白,郝爷爷至死不松开紧握舵把的举动,原来就是这样产生的!他双手环绕着栏杆让头支在上面,不让摇晃的船把头颠跑,就这样痴痴地望着紧紧抓住船舵的少校。 时空忘我而接近真谛!可那是什么已由不得黑仔多想,因为这艘远洋巨轮和其他舰船四面合围,把遇难船只紧紧围在中间,想用这样的方式减缓巨浪对遇难船只的冲击。 只是收效甚微,可也只能这样做,因为接下来就是行动了,黑仔看见少校把船舵交给了副手,自己披挂好铠甲后回过头来大声吼叫,“谁和我一起下去?” “我!”黑仔突然从冥想中惊醒,大声应道,我字一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字是怎么蹦出来的,大概不想再起个早床赶个晚集吧,也就这么想都不用想就应下了。 应下了就没有反悔的机会,只能坚定意志地望着少校等他回话,少校看了他几秒钟之后就大声叫道,“好!就你跟我下海,准备装备!” “是!”黑仔再次坚定地应道。 可黑仔行吗?因为他的腿一直在哆嗦! 第二章·第十节(三) 紧急驰援特大海难(98.分期分批驰救幸存人员) 水呀水,黑仔渴望的就是水,他希望自己一旦入水,就能激发出他原来所拥有的一切。 以前的任何时候,自始至终地他都是这个样子,但现在还会不会继续以前那个样子,他急切地期待着下水去验证。 他们的远洋巨轮驶到指定位置的时候,其他的舰船已经有人下过水了,只是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就把人拽了回来,正在进行第二次尝试,并把不顺利的原因实时地传送给了其他舰船。 少校在下水之前,似乎仍不太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黑仔,而黑仔正斜着脑袋,在细细地看那小小的即时供氧设备,这让少校很好奇,便走了过去。 “该轮到我们了,你还在这磨蹭什么呢?” “嗯,没什么,这就好了!” 黑仔顺手就摸了一把那小玩意儿,插到浮力背心上。 “你背上的气瓶不够么?” “够啊,怎么啦?” “那你还拿那浮游的玩意儿干什么?” “不干什么,拿上它们我就会感到心里踏实。” “毛病还真不少!走了!” “嗯,来了!”黑仔一边检查那些玩意儿是不是真的都插稳妥了,一边跟在少校后面来到船边,心里还在想下水不下水的问题。 他一方面渴望着下水,因为他认为,只要他一旦入水,他就什么也不怕了,一方面他又害怕掉到海里去,可他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弄成这么个心态。 他只要一做梦或者是一说到某件很危险的事,他都会梦见自己掉进海里做出那种惊恐万状拼命挣扎的情景,或者咒自己说掉海里再也不用爬起来。 也许这就是他哆嗦的原因,同时也说明,他始终处于一种极度矛盾的状态之中,也就是说他在矛盾中紧张地挣扎,也是在矛盾中苦苦地摸索着成长。 当他意识到像今天这样真正的极度危险时刻,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多寻找一些让他心里踏实的东西捎带着,哪怕是救命稻草也得多拽上几根。 当吊机顶着狂风暴雨把少校吊到那艘只留下一个影子的遇难船的附近水域,才看见了那些紧紧抱成一团的幸存者,都趴附在上层建筑的影子里。 惊涛骇浪远比那个船的影子窜得要高得多,几乎都窜成了水城浪堡,完全淹没了上面三十九个人的存在,这让别人怎么去发现他们的存在呀? 这种恐怖的氛围,让趴在船舷围栏上等待吊放的黑仔,看得心里傻傻地直蒙着圈圈,他直不愣瞪瞪着的大眼睛吓得闭上之后,就久久地再也不敢睁开。 等两个教员几乎是趴在甲板上,给黑仔安装好吊装挂钩和随身装备,黑仔都一直是闭着眼睛的,只不过教员没看见。 因为他们的眼睛,被风吹得也就勉强可以睁开一条缝,刚好能够看见自己手里的活,干的是否到位,别的就没顾得上。 这倒是落得黑仔心安理得地继续闭着眼睛等待,被人吊起的那一刻最终到来。 可他真得被人吊起时,却又被风吹得像个风筝,牵引在吊钩下面不停地飘来飘去。 呃,难道他比少校的体重要轻很多,经不起飓风那么轻轻一吹,就弱不禁风地要在空中继续哆嗦?这是什么道理! 黑仔只感到风要把他撕成碎片的那股子很劲,心里就冷嗖嗖地直冒凉气,让他的嘴毛毛地直呼: “啊呀,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呀,正赶上风口,不吃自己吃谁去呀?” 与其这样让风吹得自己颠三倒四昏天黑地,几乎都要把肚子里的肠胃全吐出来了,还不如自己闭上眼睛在太空里遨游来得自主逍遥。 就算是自己为自己不太大义凛然慷慨激昂的举动辩解,也还是舒展不开自己已经越闭越紧的眼睛,除非入水。 当船上所有的人都在为他捏把汗时,他一个倒栽葱,终于被强劲的风吹入海水中,立马由一只被钓得半死不活的鲶鱼般逃回到水里,激灵灵一阵翻滚一下就活了过来! 风把他的一切俗事杂念吹在了海面上又远飞九霄云外,他则麻利地在海水里摘下挂钩,带着他的装备顺着少校的缆绳气管,神游太空而去。 他与少校会合后,就将自己随身带来的缆绳固定在船上,很快就将钢索引过来了,确定稳固在实际上已经沉没的船边的钢柱上,才开始往沉船上牵引救生衣。 可一大包救生衣,经过少校和黑仔通力合作,吃奶的力气都用完了,才堪堪牵引到沉船上,可刚一解开就被风吹跑了,让救生衣独自漂流去了。 于是少校赶紧通知所有人,把救生衣绑成千百年前的水车活塞似的,流水线般一一引过来,才一个个让沉船幸存者艰难地穿上。 大家互相帮忙,将救生衣穿好后,少校就联系可以救治伤员的舰船,也就在这个时候,其它舰船上的人也先后到达。 多路突击地将幸存者吊在钢索上缓缓往船上引,争分夺秒地缓缓地牵引着,而飓风中心已经越来越近,几乎就可以看见它的身影! 在钢索上慢慢移动的身影,被越来越强劲的风吹得,也就只剩下个救生衣,总在空中飘动不已,随时随刻都有被吹掉刮跑的可能。 “嗡嗡”直响的钢索被海浪摇摆个不停的两艘船扯着两头,好像分分秒秒都有扯断崩裂的可能,让所有看着的人都心惊肉跳紧张得不可言状。 就在钢索牵引着所有人的心的时候,一个幸存者可能是被即将入冬的海水冻得支持不住,稍稍一疏神就被海风刮入海水之中,顷刻间就被海浪淹没。 好在黑仔就在身边,纵入海中就一把抓住救生衣,在自己的牵引绳的拉扯下,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拽回。 把他顶上了那艘沉船的上层建筑之后,随之准备吊上救援船,可黑仔并没有如期爬上来沉船,而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 这是怎么回事呀?急得少校大声叫喊,可他的叫声被惊天的浪涛声淹没得也是悄无声息,而飓风中心似乎就在眼前,急得少校竟然忘了用通讯设备。 他忘我地也是一跃纵入海水中,四处寻找黑仔的身影,可他看见的除了白浪滔天就是海水蓝地,何曾能见到黑仔半丝半豪的踪迹! 等少校在浪涛中挣扎了好一阵,才想起要用通讯器材通知船上的人拖拽牵引绳,把黑仔拉上船去的时候,通话器里传来了黑仔好像仍有些因为哆嗦而颤颤微微的声音。 不过他却不是让船上的人把他拉上去,而是要船上的人把破拆工具放下牵引过来,他要同时破拆翻沉的船只,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到幸存者。 第二章·第十节(四) 紧急驰援特大海难(99.紧急破拆触礁反扣的遇难船) 黑仔把意外落水的人抗上沉船之后,冰冷刺骨的海水,对黑仔来说并不构成威胁,反而让黑仔紧裹的意识突然意识到,那三分之二的遇难者肯定是凶多吉少。 他顺着沉船摸到礁石,再由礁石摸到反扣的沉船,而且就在沉船附近发现了第一位遇难者遗体,黑仔便想到拆解扣船。 他一边将遇难者的遗体送到正在输送幸存者的沉船边,刚好少校也送过来一具遗体,于是抢救遇难者的事就交给其它船上的人。 这个时候的风好像出现了一些停顿,犹如一个重量级的拳手,正收紧拳头准备最致命的一击,却给救援带来了一个缓冲的时间。 虽然此刻的雨下得比刚才要大,却并不影响施救的人员纷纷下到沉船上,与飓风拳王展开一场争夺时间的决逐。 因此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从不同的水域不同的方位被发现,一一被吊上舰船,也从幸存者口中得知各自看到和经历的各个细节,触礁并撞船的真实情况得以大致还原。 由于天气骤变,乌云密布雷电震震,让视线模糊不清通讯阻断不畅,导航仪之类的全都出现紊乱最终失灵,灾难就不可避免。 先是触礁而后就是撞船,也就是说,由此刻反扣的船先触礁,然后再被现在也已经沉没的船撞倒先触礁的船,让先触礁的船反扣到现在还是死扣在礁盘上。 只是这种来自嘴唇抖动的情景还原,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度,谁也没有时间去关注,大家急于想知道的是,到底有多少人,遇难时他们都在什么位置。 通过他们尽可能的回忆确定遇难者尽可能准确的位置,以最短的时间找到他们,希望能有奇迹发生,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希望越来越渺茫。 黑仔要求的破拆工具已经尽可能快地传到了他手上,再根据那几个被撞落水后又被撞船上的人救起而成为仅有的幸存者描述扣船的大致结构,进行模拟式的敲打探寻。 没有任何反应之后,黑仔果断切割砸拆,在船底板中间砸开一个大口子之后,没有片刻犹豫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什么恐怖害怕哆嗦,黑仔就毅然决然地钻进了破洞。 他亮开头灯,一个舱室接着一个舱室地寻找,找到的景象令黑仔怵目惊心!特别是船员睡觉的舱室,那一具具在水中飘动的尸体,做着各种恐怖挣扎的动作,太让人步步惊心了! 黑仔压抑着内心强烈的情绪,将一个个在太空里沉睡的人移出船洞,而少校就在洞口接应,其他人员则把他们小心翼翼地接上船上去继续安睡。 只是人数太多,黑仔又何曾经历过这样惨烈的场面,死死压抑的情绪终归有些控制不住,几次昏晕想吐,而他最最想做的就是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但他清楚,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不能这么做,因为飓风中心滚动死神的脚步已在扣船里面咚咚作响,而他还要继续寻找某一个神奇的幸存者。 少校在洞口外跟他说话,借以分散黑仔过于集中的注意力,话题先从安娜说起,然后转到黑老头,最后还说到了他自己,虽然话题涉及的是一些表面文章,但确实管用。 黑仔就是踩着少校娓娓不断的语调节奏,拖着牵引绳和气管,带着装备一点一点地深入舱室,只是舱室能不被水侵占的地方实在太少,生还的希望被窒息得死死的。 但要把这些太空沉睡者一个个由舱室移到船底主舱,已经越来越费事了,于是少校也进洞来帮忙,洞外则由其他人接应。 沉船上的幸存者已经全部吊运到了舰船上,正在检查身体,而罹难者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六十一人,也就是说,据初步估算,还有九个人下落不明。 这个时候,船又有一些晃动,说明飓风又要开始肆虐了,可还有好几个舱室没检查到,最尾端的轮机舱就是其中之一。 由于洞口破切在船的中央部位,便于四周都能关顾得到,可黑在忘了或者说他还不太娴熟船的结构特点,船的前半部分大多是空的,根本就没有舱室可言。 这样就导致了洞口破得太靠前,让自己要去轮机舱的步履迈得额外艰难,弯弯绕绕上下舱室,让牵引绳气管缠绕得让人整不明白。 重新破一个洞来不来得及呢?扣着的船开始抽风似地抖起来了,说明飓风的第一个拳头已经击出,拳风所到之处必然天崩地裂。 再次破拆似乎意义不大,黑仔一边拖着自己长长的却又是笨拙的肚脐带,一边细细思量,耳麦里传来少校又找到两位不幸的太空沉睡者。 当黑仔喘着粗气爬进轮机舱时,已经很有点力不从心,四下探视了一遍,发现两个抱着舱柱不放手的罹难者,而他们的这种姿态说明什么呢? 他把他俩的手掰开,分次漂移到舱门口,使其成为太空沉睡者,不,应该说是,太空裸睡者才准确,然后黑仔再去搜寻了一遍,又发现了两位。 一个普通的轮机舱要四个人值守?难道它们是蒸汽时代的老古董,要四个人连续不断地铲煤才能维持机器的运转?那这船可跟泰坦尼克号有得一拼。 可这的发动机明明是两台柴油发动机嘛,干嘛要四个人来值班呢,这就只能说明一种情况,触礁撞翻之前,机器就出了故障正在全力抢修,只不过很明显已经太晚了! 黑仔无限唏嘘了一阵,才慢慢把四个太空裸睡者,用交替接力的方式,一棒一棒地移到了洞口,再由其他人转运出去。 这时,外围负责搜寻的人员报告,他们又发现两位罹难者的遗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位了,而他会在哪里沉睡呢? 黑仔漂移着意识,开始心情轻松地想着那个最后的沉睡者该有的轨迹,在值班舱室的门口,发现一个值班记录。 他还没来得及看,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地方没去搜寻过,因为一般人不会随便去那里。 其他地方都搜过了,也许就差这么最后一个,黑仔就抱着去浏一下的心态去推门,可事情就这么奇怪地巧,最后一位就真的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只是这位老兄的姿态实在是不怎么雅观,因为他竟然死在了厕所里! 黑仔帮他提上裤子之后,才把他漂移到了洞口移出舱外,任务也就算完成了,虽不太完美有些遗憾,但终归是完成了。 与少校兵合一处准备出洞时,黑仔突然想起那个记录本上的记录说,“不对,还有一个!” 第二章·第十节(五) 紧急驰援特大海难(100.最后一个,只剩最后一个) 当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起锚紧急驶离遇难水域,以避开抬腿就到的飓风中心,让这瘟神过境这片水域。 不料,在这生死系于一线的关口,黑仔竟然会来这么一手,不适时宜地玩起了失踪。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么多人这么多舰船,为了黑仔一个人的冒险行动,而倾刻间便可置一切于灰飞烟灭之中而不顾? 这个该死的黑仔可着实让少校骑虎难下,这要命的楞小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看着黑仔遗置在沉船上的气瓶阀门和潜水装备,少校几乎到了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只能通知其他舰船先行离开。 而他们暂不离开,是因为他们还发现了一位罹难者在翻沉的船舱里,正在全力寻找。 可是没有一艘舰船独自离开,他们不仅没有离开,而且拉响了汽笛在给黑仔加油助威! 这让少校很感动,情不自禁地也重新翻入水中去追那个该死的黑仔,先帮他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他所愿,上船再收拾他。 少校顺着黑仔唯一带留的导引绳一路追过去,可他一身笨重的行头如何赶得上脱去羁绊的海豚般遨游的黑仔呢? 他实在不明白,黑仔是根据什么判定还有一位遗忘的罹难者呢? 难道被撞下水的幸存者还不清楚自己的船上到底有多少个人么?反倒是你个一无所知的救援者,凭什么就能比他们自己知道的还要详细?少校气泡咕噜咕噜地一路冒着心事。 而黑仔的满门心思全在那个航海记事簿上,上面记载有那么一个大冰柜,而之前却并没有发现。 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这也正是他滞留一定要去查证的。 像这么一艘劳动力密集的劳作船(应该是超大型渔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很清楚。 据记事簿上记载,该船在途径某岛屿时,船长捎带着一个老乡回家。 而他自己的船因机器故障正在那里紧急抢修,当他那批冷冻的极品海鲜不能等,只好一同寄存在船上这个大冰库里先期带回去。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黑仔前几次搜寻始终都没有发现有这么一个冰柜的存在。 虽然没有发现那个神秘的冰柜,但几次搜寻的经验让黑仔这样想,人都可以死在厕所里,就已经说明了当时的情况有多么不可预料,那同样的情况为什么不可以发生在冰柜里呢? 虽然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并不高,但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黑仔就是凭借着这么一点少得可怜可能性,竟敢冒着惊天奇险去闯风魔浪窟,可见其脑残得厉害! 他放下笨重的盔甲以及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轻装上阵,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去验证一下他的推测,他潜入波涛汹涌的海底咬着他那不时之需的供氧的小玩意儿,游鱼般钻回船舱。 他没按常规潜去后仓查看,而是直奔此前忽略的前舱,这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没有,抖动的船体颤动的水流都让视线变得很模糊,加上头灯亮光变弱,就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几乎是摸索着船舱的加劲勒板,一格一格往前推进,终于摸索出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船头的立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突兀的隔断! 他在隔断的中间找到一个推拉把手似的东西,推了一下拉了一下,隔断都是纹丝不动,这让黑仔不知上下左右为难,而这可能是整艘船空气最富有的地方。 如果他的推测是成立的话,那困在里面的人应该还活着,而这意味着他是不是要重新爬回船底去破拆救援呢?这肯定不行,时间来不及了,完全不允许! 不过不是没有办法,因为他有多个短时吸氧器,如果他活着他仍可以保证他继续活着,只是这该死的门怎么打开呢?他的破拆工具全都留在了船上。 正在黑仔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孙猴子,想钻进这个超大的铁扇公主的大肚子里去不果的时候,少校不知从哪里拖了条大铁棍一漂一荡地过来了。 他们二人合力抡起大铁棍,像榨油坊的抡榨油锥子似地朝着铁门的一个地方不断冲击,总算冲出一个口子一条裂缝,呼呼吸进去的水流差点把他俩个人吸附在大铁门上动弹不得。 好在少校有先见之明,抱着黑仔一起用脚死死抵在大铁门上,才避过这意外之祸!等水吸得差不多了,两人合力才把大铁门慢慢拉开,刚拉开一半就见一个人从里面涌出来。 黑仔不管那人是死是活,将即时吸气器塞在他嘴里,拉着他后领就往回窜,可少校赶不及在后面缓缓地跟着。 黑仔连拖带拽,把那不知死活的人一弄出洞口就急急招手把人吊上去。 黑仔挂好吊钩之后就让上面赶紧移上去,自己回头去接应少校,少校也堪堪赶到。 不管三七二十一,黑仔先把挂钩挂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再说,至于装备等挂好挂钩之后再处理。 因为黑仔已明显感觉到飓风中心已过境到自己鼻子底下了,而少校还在处理装备的时候,黑仔就已经示意上面起吊开船。 船便拉响汽笛缓缓驶离海难水域,接着所有舰船一致拉响汽笛向全体遇难者致哀,并喧嚎:我们回家咯! 就在舰船离开那令人魂断的礁石水域数十米,飓风刮起的巨浪足以将一切击得粉碎,而极大的风将本已沉底的船连水一起举在半空中盘旋数周之后,才重重砸向另一水域。 此情此景看得还在空中像两片小树叶般飘荡的少校和黑仔瞠目结舌!直到他们被捞拉上船还在那惊魂未定! 黑仔摇摇晃晃解下自己身上的挂钩,直接奔向那个从冰柜里弄出来的人。 不幸的是他已经被摆在了罹难者的群体之中,可黑仔不相信,他抱着冰柜里的那个人的时候就始终觉得他肯定还活着。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昏迷着,对,一直昏迷! 于是黑仔不管不顾地又发起了疯牛症,又是人工呼吸又是按压胸腔,可始终没有一点反应,气得黑仔破口大骂: 你死就死吧,躲冰柜里干嘛呀! 他一边骂一边死命捶击那个冰柜里的冰人,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那个冰雪世界里的人就是不愿回到热浪滚滚的现实生活中来,急得黑仔不断地痛击着他。 黑仔似乎想把整个冰雪世界都击得粉碎了之后才肯罢休,可那个冰死人经不起他这阵无休无止的锤击,痛得只好醒过来。 不料这个冰死人回报给黑仔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把黑仔一下唬倒在甲板上。 第三章·第一节(一) 休整十里银滩(101.圈圈十里圈到让人蒙圈不止) 荃湾十里银滩,可真是个作白日梦的好地方,帅哥靓妹怎么就那么多呢,齐齐牵手在这银色的沙滩上,不管怎么走怎么就走不完这十里沙滩呢? 黑仔实在是太羡慕了,羡慕到两眼发直,竟然会想不到自己可以让他们更羡慕死人的智能手机,那倒不是心里没有她而只是手机上交得的时间太久,让他意识不到自己有过手机。 自紧急驰援之后因为临近春节,他们九个人被放到了这十里银滩休整一个月,说是给沙滩上的人们做游泳救生员,可这冷兮兮的天谁来游泳呀,都只是走走沙滩拍拍照搂搂抱抱幸福生活而已。 真不知少校是怎么想的,这不分明是让我们躺在沙滩上欣赏人们集中到沙滩上消费优美时光嘛?于是他们都要回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因为规定,电话可以随便打,但就是不能回家过年。 他们签订一年的合同期是到明年的八月,这期间他们是没有假期的,这个所谓的休整不知又要搞什么东东,黑仔和他的同事就利用这难得的悠闲时光把电话打够本。 黑仔要回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安娜打电话,也只能给安娜打电话,除了她和黑老头之外就是上校的电话,自己父母兄弟的电话因为以前不使用电话也就没有他们的电话号码,能打给他们的也就是个空空的空气回旋波,没有接地端口。 他本想告诉安娜自己已经升了个上尉军衔,因为只是个预备役,更因为不能随便穿制服,到嘴边的话也就给他咽了回去,继而改问她近况如何,她说稀疏平常还过得去吧。 这让黑仔莫名其妙地有点失望,而让他更失望的是,身为上尉却只能搞个班长当当,统领着他八位学员同事在这十里银滩上给幸福生活晒晒照的人们坐呆成保姆了。 这日子过得松散,反而闷得慌,他就时不时地给安娜键圈圈,一天圈上个几十回,可能是把安娜圈得晕了,只会一味的憨笑,不言不语不笑不哭不吃不喝,把个黑仔不傻到家了,总是不停地自问:啥意思呀? 当黑仔圈第一句话,在干嘛呢?回答是在看书。那么他圈的第二句话就是,看什么书?回答是反问你想看?接下来第三个圈就成了,你的书我看不懂!回答就变成憨笑了。 黑仔再圈一个圈,安娜就变两个憨笑,于是黑仔每多圈一个圈圈,安娜就多变出一个憨笑,最后圈圈多到黑仔自己都数不清了,安娜也变成十八个憨笑了! 这就让黑仔太搞不懂了,就改发信息叩安留言亲昵,没想到安娜还是回成了十八个憨笑,直接把黑仔憨笑成晕圈了:这是十八层地狱还是九重天叠加呢? 他又不敢去猜,因为他信奉那样一个原则:女人的心思千万别去猜,否则就真的要上天入地去追踪她的身影了!那样岂不是要苦逼了他桂某人了?会不会成为小桂子还难说呢! 烦闷之余他又改踩留言板了,使劲地踩死命地踩不要命地踩,踩得安娜急了就问:大哥,你干嘛总是那么霸道,却又总会显现得那么温柔呢,大哥? 这一问可把黑仔真个问乐了,他哈哈大笑一阵之后,扪心自问: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疑问在他心里头,还没转上几个圈圈,他就晕圈在沙滩上睡着了! 当阿李跑来惊着他的青天白梦时,他就地一滚跳起来就问,“怎么,什么状况?”阿李吓一跳,急急地说,“什么什么状况?吃饭了!” “啊哟,你吓我一跳!” “你吓我一跳才对!”阿李转而轻轻问道,“想老婆了?” “都老婆了,能不想吗?”黑仔似乎清醒过来了,“呃,不对!你小子给我挖什么坑让我往里跳呢?” “瞧你那嘚瑟样,我挖什么坑呀!叫你吃饭呢!” “叫吃饭就叫吃饭,跟想不想老婆有什么关联?这借口被你用着,这不摆明着有话说嘛!” “要不都说你精明如猴,一点都不假!”阿李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去吃饭,黑仔在旁边迷迷糊糊地听着,心里却在答,“精不精明,跟猴扯得上个猴毛关系呀!” 只是因为阿李就是不说黑仔想要听的话,反倒是想套黑仔的话,气得黑仔都不搭理他,一个劲哈欠连连。 伙食是出奇地好,想起那段不是人过得日子,这真是天地有别不可同日而语呀,只是黑仔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草草搅了两筷子就独自出饭堂而去。 黑仔心情疏松地来到一堆堆彩色蘑菇也似的太阳伞丛之间,看着一个个躺在日光浴床上的帅哥靓女时,不可逆转地又想起了旧时往事。 只不过往事刚要舒展身子来见见阳光时,就被一阵恶声恶语惊跑了,黑仔只好收拾心情走到太阳伞边,那个恶声恶语不断升级的地方,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可他站在旁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以至于差一点就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听得懂中国话,他们怎么就把中国话说得那么难听了呢? 吵闹的声音把阿李阿陈他们几个也给吵了过来,一起来商议讨论这争吵的由头,黑仔才慢慢弄明白了,一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带了一群狐朋狗友,来找他女朋友来了。 他的所谓女朋友是找着了,可和她一起来的男朋友不乐意了,就问那个女的那个男的是谁,而那个女的却说我都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是谁。 那男的不信呀,还说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跟他在什么地方怎么怎么,把个女的说得哇哇大哭,那人模狗样的人就搂抱着那个女的说不哭不哭原谅你了我们和好如初。 女的挣脱不开,那男的就去帮忙扯回自己的女友,却被那群狐朋狗友围在了人墙之中动弹不得,不得不喊救命,可黑仔一听就骂,“不是玩意儿的东西,早干嘛去了?” 黑仔骂完之后就走到那人模狗样的人跟前喝到,“嘿嘿!干嘛呢!大众广庭之下,众目睽睽的,你在干嘛呢!有话不能好好说,拉拉扯扯不像话!” 说完就要去拉那个女的脱离人模狗样的人的控制,可那个人模狗样的人将那女的拽过身后,就伸手推了一把黑仔,“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多管闲事!” 话好像还没说完,手已伸到了黑仔胸口上,却被黑仔拿住并顺势一带,人模狗样的人就摔出去十几米远,啃得满嘴沙子还真成了个狗东西。 看到他那狗熊样子,黑仔就乐了,“哈哈,原来我可以这么厉害呀!” 狐朋狗友扶起那狗熊将黑仔围在中间,黑仔嘿嘿笑问,“怎么,这是要开战么?” 第三章·第一节(二) 休整十里银滩(102.黑头黑脸却没有黑心肠) 人模狗样的人在其狐朋狗友的搀扶下,从沙堆里爬起来没顾得上脸上的沙子,对着黑仔连呸了两声,吐出嘴里的沙子,就叫那帮人动手:“快!给我教训教训这乌漆嘛黑的玩意儿!” 可黑仔那帮赶来看热闹的兄弟不干呀,齐刷刷列成战斗队形冲入包围圈,与黑仔构成v字形队列面对着那一大帮人,人模狗样的人一看情形不对,这乌漆漆的家伙哪来这么多人呀!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时,黑仔的队伍中有人开腔说话了,“癞皮狗,别不识抬举啊,这可是戴家姑爷!” “戴家姑爷又怎么啦,跟我能有鸟毛关系!我泡我的妞,有他戴家什么事呀?” “你不会忘了戴老爷子给你的教训了吧?”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那老家伙用针扎起别人的屁股,真不知道疼,那可真叫一个狠!” “你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那是人家救了你的狗命!” “就因为他扎痛了我的屁股,所以我就要在号子里呆上三年?” “你不把他儿子打断三根肋骨,还敲诈勒索他家钱财,会把你告上法庭,送进监狱吗?” “那他打断我九根肋骨又怎么算?他账还没跟我算清楚,就跑那海岛上去干什么?难道他也想叫赖账?” “看样子你是不想收手回头咯?” “什么回头不回头收手不收手,跟你陈家簿子有什么关系?赖爷不跟你计较,别给你脸不要脸,跟我瞎搅和,啊!” “我是提醒你,别搞事!” “我找我的女人碍你们什么事?他一个外家的姑爷,又能把我怎么样?” “整个十里银滩都归我们管,你说关不关我们的事?他正是我们的头,能把你怎么样,你刚才不是已经见识过了?” “看来戴家妮子找女婿的事是真的?可也别找这么个黑玩意儿,多可惜!当年她不拿刀砍我,我怎么也比他强吧?” 那帮狐朋狗友一阵狎笑,黑仔冷冷地看了各位一眼,一字一句地说,“如此看来我们是有世仇了?” “对了,他们欠下来的债要你一并还来!” “真的,说定了?” “定你个毛毛,兄弟们,上!” “上”字还没说完,他人就已经在十几米远的沙滩上痛苦地趴着,才满嘴带沙地把“上”字吐出来。 那群烂人一涌上来就要拳打脚踢,却不知怎么地自己的大哥又趴在了沙滩上,是接着上呢还是回头去扶大哥?还没做出决定就一个个都倒在了沙滩上。 痛苦翻滚成一片,又要谁来扶?他们的赖大哥可管不了他们,他悄无声息抓了两把沙子,然后突然向黑仔撒去,黑仔双手护着眼鼻,身子一矬右腿后踢正中癞皮狗裤裆。 癞皮狗就抱着裤裆在那死爹喊娘地嚎啕鬼叫,“天杀的黑狗子,你这是要我断子绝孙呀!” 当他们被带到派出所,他还在那鬼哭狼嚎,“黑心的黑玩意儿,咱们没完!” “来呀,咱们接着玩(完)! 当黑仔把那几个月的离别无语宣泄完之后,就安安静静地浏览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们,可眼角总有一个黑影子在那晃,心里却在想派出所民警跟他说的话。 什么“好在你是黑头黑脑心不黑,不然他还真成太监了”,还有什么“你现在是明星插队显眼得很呐,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哦”等等,无一不让黑仔惊奇! 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就一黑到底就差心黑了,居然黑成个明星?试问,世上真有这样的明星吗?谁知道呢?黑仔满目落魄地游走在沙滩上,可总有个黑影在跟着他。 他一点也没在意,因为他一直在心里回放刚才发生的一切,特别是有关那个不知所谓的男人,一个面对困境就可以轻易怀疑自己所追求的爱情,甚至乎随意出卖的所谓男人! 可谁会买呢?也只有像癞皮狗那种家伙才会要,不过不会付出任何代价,更不会去买,他只会坑害毁灭爱情,付出代价的永远只有那可怜的傻女孩! 所以他们在去派出所做笔录之前,黑仔才会特意拎出那个所谓的男人,问那傻傻的女孩,“现在该看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了吧?像他这样的男人就不配拥有爱情!” 女孩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一味地痛哭流泪,最后只得一个耳光扇得那男的咣咣响了事!可黑仔的心里却莫名地堵得慌,抬头放眼大海,大海却一片苍茫! 可在这苍茫之下的海面上居然真的有不怕冷的男男女女,总在海水里游泳,竟然还玩起了鲨鱼来袭!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就为了那一片可怜的惊呼声? 惊呼?啊呀不好,还真有人在惊呼救命!不管这惊呼是真是假他都得去看看,那是他现在的职责,不仅他要去看,还得通知其他人准备接应。 黑仔拿起护镜和救生圈,就像离弦之箭冲向那个惊呼不断的水域,眼见那个扑腾几下就消失的黑影,不一会儿就被潜下水的黑仔一把抓住拽出水面,套在救生圈里往岸上游去。 等接应的众人把她救醒,她还在那里大声惊呼:“救命!有鲨鱼!”弄得黑仔哭笑不得,除了把那个扮鲨鱼的无聊之人臭骂一顿,还能怎么样呢? 她就不想想,整个荃海湾平均水深也就十几米,最深的也不过几十米,而且还被南海石化用作了进出货的码头,又怎么会有鲨鱼呢?来找死啊?它可不会像她那么傻! 可没想到她竟然会被吓得腿肚子抽筋,差点真成了鲨鱼的精神粮食!哎呀,这人呀,真没法说! 黑仔一边摇着头从人群中离开,在长长的沙滩上踱着漫漫无边的时光,一边无所适从地喧泄怎么也喧泄不掉的落寞惆怅,渐渐意识到那个一直隐隐跟着他的黑影存在。 他不但感觉到了黑影的真实存在,而且还离他越来越近,他便突然回过身直接迎上去,让那个黑影藏无可藏躲无可躲,等黑仔渐渐靠近,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非洲黑妞一直在跟着他。 这就让他惊奇得没办法再惊奇了,他居然真的会一黑到底竟然黑到姥姥家去了!可她呢,还笑着向他说,“hello”呢! 海螺?海螺姑娘?黑仔在心里嘿嘿一笑,等会就让你海到家咯(螺)! 黑仔一面把心里的嘿嘿一笑堆在脸上,一面以不太会让人觉察出来的速度向那非洲黑妞靠近,等自己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再猛然跨上一步,将那黑妞抱起来就往海里扔。 黑妞挣扎着从水里冒出,大声连连惊呼,“what!” 黑仔却说,“我?你还我?我怎么又就成了非洲人的黑女婿了,你说呀,啊?” 第三章·第一节(三) 休整十里银滩(103.水中姻缘水中续) 黑仔满目心事却无处消遣,只好在这长长的沙滩上踱来渡去,沙滩上的人影一拨一拨被前进的视线挤往两边,晃到了他的脑后就逐渐淡出了记忆,似乎一切都要很快成为过去。 只是一个朦胧的记忆在他眼角的触觉神经上,不管他怎么甩都甩不掉它,因而也就根本谈不上忘掉它,黑仔只好把它移到瞳孔中,仔细审视一番,那个记忆似曾熟悉却又相当陌生。 这让黑仔觉得非常奇怪,因为即使他突然急匆匆挤到人群里去,那个黑影也会急匆匆地跟上他,于是他决定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鬼。 黑仔猛然调头回过身来,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让如影随形的黑影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影子,只好露出本来面目,可她的本来面目怎么会还是一团漆黑呢? 也可能是距离有点远的缘故,让黑仔看不怎么真切,似乎就是黑乎乎的一团,他只能快速加上几步迎上去,可怎么感觉那黑影越来越像是个黑人呢? 黑仔纳闷得不行了,这个从来没打过照面的黑人盯着自己看什么呀?难道就因为自己黑就把他当同族同类?那他不得移民非洲?可他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黑仔硬着头皮迎上去,看看这个黑人在搞什么飞机,可等他再跨上几步,他又后悔了,因为他看清楚了,盯着他看的是一个黑女人,啊呀,她想干什么呀? 他能确定这是个黑女人吗?如果只是从外表看,黑人兄弟姐妹是很难分辨出男女的,都是黑而密的头发,而且结成几十条小辫子披在头上,大大的眼睛独一无二的洁白牙齿。 可这个黑人是女人,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她那前凸后翘的身材是任何男人无法比拟的,这话怎么弄得那么别扭呀,不但听着别扭就是说着也别扭,男人女人的身材有可比性吗? 是女黑人无疑,只是她臀部翘得有点奇怪,好像有点木木的,不具备那种弹性的吸引力,也不对,感觉她的臀部翘得不像是人的臀部,而是……啊呀,老是揪着人家臀部看什么看呀! 等下人家还以为跟她来电了呢,如果那样麻烦可就大上天了,他不是被安娜大卸八块就最起码得让她给休了,他可不想触这个眉头,不好,她的大眼睛里正滚着震震雷电向他击来! 啊呀,他想逃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已完完全全被她的雷电击中,心脏极不正常地跳动着极不正常的心率,这下可完了!不过他似乎又发现了不正常心跳之外的一个熟悉的电光弧! 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应该只属于他黑仔一个人,他似乎要明白些什么的时候,但还是没有彻底明白过来,她就已经开口说话了,“hello!”这下让黑仔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黑仔不动声色地将本想转过身去逃之夭夭的躯体又移回到原来的位置,并不失时机地把微笑堆在了脸上,还把打招呼的那句话回敬成了一句中国黑仔式的问候话,“海螺!” 然后继续以原有的步率向前悄悄移动,等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就只剩下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们本应该礼貌地停下脚步,继续说下面没说的话,但他们没有。 准确地说是黑仔没让人把话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的一个举动打断了本应该有的对话,不仅如此,他的这个举动还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呆若木鸡,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黑仔突然跨上一步,拦腰就将黑妞抱起举过头顶,然后纵尽全力往海面上掼去,把她抛到了海水之中,唬得她惊恐不迭慌忙挣扎,水珠淋淋语音连连地问道,“what?what!” 黑仔嘿嘿大笑着说,“啊呀,可以呀,你居然还问我?我,我什么呀?”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跟上,抱着黑妞的头,把她那扎着几十个小辫子的头发一扯,竟然扯下个头套! 这还不算完,他将黑妞的头按在水里,却用另一只手不断地在她脸上擦擦,擦出她黄橙橙的皮肤来了,才让所有惊奇得差点报警的人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黑妞变出来的黄脸姑娘被一口海水呛得咳嗽了起来,却唬得黑仔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阵阵剧痛从肩头传来,痛得黑仔哇哇怪叫,“呀呀,疼,疼呀!是你骗我来的,你还咬我!” 咬人者一下就箍着黑仔的脖子,漂漂头发搔得他脖子痒痒的,嘴对着耳吹得他耳根酥酥的,却生气地说: “人家都跟了你那么长的时间你才发现,该不该惩罚你?站在你面前那么长时间你才认出是我,该不该惩罚你?你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家黑妞是不是心动了,该不该惩罚你?” “该罚,该罚!呃,怎么就都成了我的错了?你就一点错也没有?”“怎么,不可以吗?我能有错吗?我永远都不会错!”“对,对,老婆永远都是真理!” 黑仔回过头来对围观的人说,“我老婆!太顽皮了!不好意思,惊着大家了!”可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并大声喊道继续!可安娜生气地说,“谁是你老婆?想得到美!” 安娜笑着一把推开黑仔往海中间游去,黑仔大呼小叫地在后面追,“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我就不说,气死你!有种就来追我呀!” 黑仔扑入水中双手抡桨飞鱼般往安娜追去,眼看就要追到时,安娜却一改前状大呼起救命来了,“谋杀亲妇啦!” 堪堪就要追到时,她突然诡异地停了下来,悄悄从屁股后面抽出臀部垫子,就往黑仔头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抽! 黑仔没想到她还会有这一招,挨了两下抽之后潜入水中,摸到她的两条细腿往后一扯,顿时让她的优势变为抡不动的大扑扇,哧溜一声滑入水中,成为黑仔的阶下囚。 不过安娜自小在海水里泡大,除了闭气闭不过黑仔,其它的黑仔还真不太容易奈何得了她,于是他们像两只张鳍的鳐鱼,翩翩起舞互相放电,构成一个完美的美人鱼版梁祝图。 也不对,梁祝是个悲剧,而现在的升级版却是个喜剧,可不能搞错!不然就要出大事的,美好的生活还是喜剧多多的好,否则海水暴涨,喜马拉雅山都要岌岌可危! 黑仔抓住安娜的腿不但不放,而且还一点点往上搠,最后将安娜抱入怀中,飘飘欲仙地帮安娜撩撩头发,让后微笑着四目相对,心跳似海地火山即将喷发! 于是海螺姑娘让两个人变成两条美人鱼,在水里唇对唇心对心合二为一,飘荡成一个太极图,在太空中遨游,只不过呀,海螺姑娘的肺是难免要憋炸不可! 第三章·第一节(四) 休整十里银滩(104.他说领海基线是我家) 就在黑仔全身心入化之际,安娜一把推开黑仔箭往水面,竭尽全力吸进一口长气,才眼冒金星头脑发胀地呼回到幸福甜蜜的状态,等黑仔慢慢冒出半个头时,她将他又按了下去。 她自己则甩开黑仔抱着的双手往岸上游去,嘴里则一路大叫,“不玩了,不玩了!玩不过你,都快被你憋死了!”黑仔却不依,在后面追着喊,“这就不玩了,你也太没劲了吧?” “劲你个头!快去请假,送我回家!”安娜走到岸边,理了理湿淋淋的头发,坐在沙滩上对随后追来的黑仔说。黑仔好像没听清楚,踩水哗哗地问安娜,“回家干什么?” “看望老爹咯!他好像身体不好!” “黑老头怎么啦,生病了?没有我的刺激,他不生病才怪呢,是得去再激激他!” “你想干嘛?” “五花大绑法伺候!” “你别……”安娜话还没说完,痴痴地看着正在抖落耳朵里的水而抽动满身肌肉的黑仔发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黑仔做完习惯性的动作,直挺挺地站在安娜跟前,望着安娜傻傻地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认识啦?” 安娜不理会黑仔,站起身来,几乎是浑身颤抖地抚摸着黑仔的胸肌,喃喃自语地说,“要命了,几个月不见,你都长一身肌肉了!” 黑仔趁机将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安娜似乎有点瑟瑟发抖的后背,在她耳边轻柔的说,“是吗?我怎么没发现,这都拜那少校所赐,日夜不停地练劳作,能不出肌肉吗?”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对铁大哥的怨恨还不小!” “小得了吗?呃,铁大哥?便宜他了!” “怎么讲?” “我大哥可不是他那个样子,他铁头也成了大哥,不就便宜他了!”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对他有成见吗?那是他的职责所在!就因为我尊称他为大哥,你有委屈?” “没有,别瞎说!” “就是嘛,谁瞎说!” “好好,就是,就是!” “好了,背着我去请假!”话没说完,安娜就挣开黑仔的搂抱,蹭在黑仔宽大的后背上。 “好好好,背着媳妇去请假,请假请假请回家,看望老爹和老妈,眉毛胡子是一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弄成个打油诗了!” “信口雌黄!” “越说越不像话,不理你了!” “还没背完呐,这就不理我了?” 安娜挣扎着从背上下来去冲凉,黑仔来到值班室安排好值班人员,也去冲了个凉。 等他换好衣服在值班室等了一会儿,安娜才穿了那一袭全白的连衣裙来到值班室,值班室里一时嫂子姐呀妹的嗡嗡乱叫,听得黑仔糊里糊涂: “既然都是自家兄弟姐妹,称呼怎么就叫得这么乱呢?” 一句话问得大家哈哈大笑,安娜却笑嗔道,“有你新结识的兄弟,我也有本家的兄弟,你说怎么称呼?” 黑仔摸着脑袋做出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说,“是挺难的,啊?” “行了,别贫了!走吧,不然天黑了!” “走了,回家!” 众人将他二人送出大院后,他们却直接去了霞涌大药房,这令安娜大为不解地问道,“来这干嘛?” “黑老头不是生病了吗?他是不是一直在咳嗽呀?我估计他是身上有旧伤老痛,这有专家坐诊,不妨问诊问诊一番。” “他自己就是医生,他不会给自己开方子下药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医生医得了千人万人,唯独医不了自己一人。他这是旧伤复发,与你们女生的毛病不一样,平常医药补品解决不了问题,非得正儿八经出诊才行!” “是有这么一说,你还当真?呃,你怎么知道他有旧伤痛在身,他一直都咳嗽么?” “我跟他耗一块那么长时间,能不知道?我们山里人,行医看病不方便,再者钱也不富余,一般都是由村里老人口授生存的人文医理,自己山上采药调理,除非动刀子住院。 这就是我大哥经常说的,经历千百年的文化沉淀!” “额,我说,你今天很特别耶!” “作为你老公,能不特别?” 安娜把她那小嘴嘟噘得老长,笑用手指刮刮自己的脸说,“羞,不害臊!” “是吗,羞吗?不羞!”黑仔一个劲摇头。 安娜伸手挽着黑仔,一边往大药房门口走去,一边问,“你那文化沉淀,是不是也包括你的酒泡乱炖?” 黑仔侧过头看着安娜问,“呃,我的丑事你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 安娜用挽着黑仔的手一扯黑仔说,“你再说一遍!” “好,我的一切,你都记在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还差不多!” 他们两个合力在大药房泡了好长的时间,终于泡出几大包包药品,拎在黑仔手里滴溜溜转。 再顺带买了好些个补品,一起拎上他那艘久违了的小木船,准备出屿头澳回巽渔礁。 船自黑仔捞出来后,安娜这还是第一次上呢,而且是大有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意思在里头,这让黑仔特别兴奋。 不过驾船就没他的分了,没想到他这个船长一下就被安娜就地免职,他只好不十分不情愿地坐享其成。 安娜熟练地驾着船弯曲出港,迎着满目金光灿灿的黄昏向大海深处飞驰而去,她走的航线与黑仔经常走的不一样,既快捷又安全。 不过这新上任的老船长不太老实,一边开船一边招呼黑仔过去陪她说话,让他欣赏海风吹拉她连衣裙的美梦做不成。 黑仔靠过去她却说,“有摩托艇发动机不用,干嘛用这柴油挂机呢?”一句话问得黑仔什么也不知道! 登船冲上沙滩,黑仔抛锚下船大声吼叫,“黑老头,黑老头!快下来迎驾,我黑仔又回来了!” “迎你个头呀!”安娜从后面一拍黑仔脑袋,黑仔嘿嘿一笑冲进吊脚楼,抱着踢踏下楼的黑老头大叫,“想死我了!” “嘿嘿,你个臭小子又发什么疯?我要你想来干什么,嫌我命长呀?” “嘿,你个老家伙,是不是五花大绑大法没用,你骨头痒得难受是不是?”黑仔满脸不悦地放下黑老头,就真的到处去找绳子,不过找出来的是一副中国象棋。 于是他这两个没大没小的爷俩就上马架炮杀得一塌糊涂,等安娜叫他俩吃饭时,黑老头还在那气乎乎地说,“我说你除了会架炮还会不会点别的?” “你管我会不会别的,能杀得你片甲不留就行!” 只是没想到,这句话让本和他一起坐看夕阳西下的安娜突然对他说,“你就在船上做梦吧!” “哼,他说邻海基线就是我家,在哪做梦不都是做!”黑仔躺在船上望着吊死鬼的眼睛愤愤地说: “不过要不要再来一次偷窥呢?” 第三章·第一节(五) 休整十里银滩(105.汉河楚界如何才能界定?) 铺开棋谱,面对着汉河楚界,无论对峙的双方会不会,都会有一场厮杀,谁输谁赢,杀一场再说:你上马,我就架炮,你拱卒,我就上车,你出车,我就叉象,这没错呀? 可在安娜那里怎么就错了呢?她说,关键不在她说什么,而是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呢?黑仔问自己,可他躺在几个月没躺的船里,他问得清楚自己吗? 面对着汉河楚界,黑仔一筹莫展,就那么一两寸的距离,一下就变成了一两万光年,过还是不过?用什么去过?怎么过去?过去干嘛?等等之类,哪一个问题不比大海更苦海无涯? 怎么回事呀?刚才不还好好的嘛,这会就皇帝变乞丐,藏身破木船四处飘摇,寒风呼呼地响,一张破网一把破棉絮,就要日夜辛苦在洪湖(海)上? 女神法力也太无边了吧?她怎么就一下让黑仔回到解放前之前的洪湖里去了,混得还不如郝爷爷好呢!再怎么说,他还是个船运队的队长呢! 黑仔倒架着两条腿对准吊死鬼的眼睛,就像两门钢炮随时可以开炮轰掉吊死鬼的头,让她父女俩也来尝尝北风也呼呼地响的海风,只是到哪去找这样的炮弹呢? 他摇摇晃晃瑟瑟颤栗地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明明还在刚才是她自告奋勇要两个黑人下棋她去做饭,可下完棋吃完饭怎么就都错了呢?实在想不明白!也不对,不是下棋的事! 吃完饭之后,安娜还有说有笑地和他一起在短短的沙滩上踱了几个来回,然后还一起坐在沙滩上依偎在他怀里波光粼粼地拥看金黄灿灿的夕阳。 莫非是在这期间有哪句话说错了伤到她啦?那就麻烦了,都说了那么多的话,他可记不清都说了些什么话,就更搞不明白到底是那句话说错的了,他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 而平时说的话,包括圈圈里圈的话,空间里踩的话,甚至梦里头梦的话,林林总总加起来,不敢说用了一万多个字,八千个字总少不了,排列组合成话语,那就多了去了。 有用的没用的话,励志的话怄气的话,好像全是废话,要弄清楚这些话那些是说错的,那可是再来一个寒窗十年苦读也读不完找不出来呀,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苦海无涯呐! 不想了,再想下去,头都要想爆了!想爆头也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既然想不明白想来也无益,错已错成了,那就让它错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更何况说的都是废话,如果真要有错的话,那每句话都有可能说错了,那是不是都要搬出来筛找一遍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废话就多得有卖了,都可以开上十家连锁店! 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而在于黑仔实在弄不明白,安娜怎么会把棋盘上的汉河楚界,移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泾渭分明得很,一点也不含糊。 他不知道安娜怎么就突然嗔道,“你有什么呀,怎么就让我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呢?” 黑仔不知安娜语气的变化,一如既往地嘻哈地说,“你是灯塔我是船,我有船呀,灯塔不想船能想什么?” “你没搞错,船是我的好不好?” 黑仔一听这话就较起真来了,“那是沉船以前,沉船以后被我找到并打捞出来它就是我的,我重新修补好重新刷新,这更是我的船,跟你不搭架,怎么还是你的?想得美!” “嘿,你倒是挺会找理由,那这码头这小岛总没让你修补刷新吧?这总该是我的吧!” “码头是我重新垒的,小岛是我开发种植的,怎么没修补刷新,这些都是我的,有你什么事?” “那这沙滩这水域,也是?” “当然!” “那这灯塔这吊脚楼呢?” “除了灯塔,都有我的脚印,就都是我的!” “那我不就成穷光蛋了?” “怎么就成穷光蛋了呢?你不还有个灯塔吗?不过连你也是我的,灯塔自然也归我!” “想得美!” “当然!” “那你就待在你的船上过夜吧!”安娜说完这句话就甩开黑仔的胳膊,生气地进到吊死鬼样的灯塔里去了,留下黑仔一个人在沙滩上不以为然地说,“他说邻海基线就是我家!” 可他话还没说完安娜就进去得不见了踪影,只好把后半句话连同沙滩都留给自己,“是你铁大哥,他说的!”不过他又庆幸安娜没有听见这后半句话。 因为他同时意识到,“什么你的我的,最终还不都得是我的,也就是我铁大哥,他说的!”只是觉得这话听起来,特别让自己感到别扭。 这就是所谓犯错的全过程,但那句话是错的呢?那句话又不是错的呢?那不都是废话嘛!既然都是废话,她生哪门子气呀!黑仔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能不能去看个明白呢? 刚才话赶话,差一点就把灯塔上也有我的脚印所以灯塔也是我的这样的话说出口,不得已改成了最后也归我之类的话,而现在又要偷偷去留脚印,以后会不会在梦中说给她听? 这让黑仔迟疑了一会儿,不过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还振振有词,“偷窥自己老婆是不犯忌的!”于是他轻车熟路爬到吊死鬼窗下,可听到的话让他汗颜! 黑老头说,“现在整个荃湾地区都知道你们俩是夫妻,干嘛不去登记办个手续,也好名正言顺做夫妻嘛!” “人家正在写毕业论文,哪有心思想那些呀!再说,正因为整个荃湾地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他心里会本能地以为自己被安排了,渐渐会有抵触心理的。 只有等他慢慢自觉地行动有意识地去追求,才会有真正的成就感,才会发自内心地对待这份感情,也只有这样的感情才能持久,而不是演员在台上演戏,需要有担当才行! 这样既是对他负责更是对我自己负责!” “啊呀,当年的野丫头总算是长大了,只是这小脑袋瓜子里的弯弯绕太多,怎会整得这么复杂?” “谁野丫头呀,明明是乖乖女,好不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幸福总是建立在痛苦的追求当中呢!” “好,我说不过你,你是个乖乖女,只是有点难为那臭小子了!” “我相信他会明白的!” 可黑仔真的明白么?他悻悻地爬下来,羞愧得就想哭,可她这是什么意思呢?他还真不是一下就能明白的,只是轻轻嘀咕了一句,“有话明说嘛,背后说人家不好吧?” 他重新躺在小木船上,架起两门钢炮也似的腿,对准吊死鬼的头,心里摇摇晃晃地想:我这样是不是在守望着自己的灯塔,我的老婆,我的灯塔女神? 黑仔得意扬扬地摇晃着幸福嘿嘿地微笑。 第三章·第二节(一) 枪前枪后击出的迷雾分界线(106.不料有人踩到一支手枪) 黑仔今天的晨练有点不一样,他没有下水垒码头而是在吊死鬼肚子里翻箱倒柜,找安娜所说那台摩托艇发动机,他竟然会没有找到,可他明明记得就和柴油机挂钩放在一起的。 他张嘴就要大叫黑老头,不知为什么,他把张开嘴就要喊出来的话,硬生生张成一个大哈欠,没说出口的话就被他憋成了两颗淌下来的热泪。 黑仔莫名其妙地想,啊呀,竟然会为了没找到发动机而痛哭流泪?这也太不像个男子汉大豆腐了吧?啊呀,所谓哈欠哈欠,就是欠着的哈哈呀,那就继续哭吧! 可他又没眼泪可流了,真是生吃的蒜苗总是放(黄)屁(皮),臭(抽)不可闻(分)!不过说实在的,他可真能牵强附会,居然还造出了只有自己才能真正理会含义的词语。 明明就是他突然意识到安娜还在这里,因为不想给她流下他欺负她老爸的印象,担心以后他自己会有得罪受,怕女人嘴上不说心里却记着仇呢?他不想让他的女人变成这样的女人! 正因为他怀着这样的小心思,情愿自己流泪也不愿安娜被叨唠受罪,却也忘不了要怪罪一番能刺激着眼睛流泪的大蒜苗苗,反正蒜苗远在海岸线上也奈何不了他,只能一个劲惨白! 惨白兮兮的蒜苗,如果和他这个橙黄发黑的大豆腐炒在一起,难道不是一道绝佳的美味吗?他嘿嘿笑了一阵这种来自他大嫂的搞怪言辞之后,又摇了一阵头,才找到那个发动机。 发动机就在他脚下的箱子里,因为被踢着了,就很容易被忽视,但也可能是搞忘记了,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归功于那个什么铁大哥,练了他几个月,把个脑子都练错位了! 你看,这会儿又推脱责怪起少校来了!他还会不会想起什么别的花样,来调理自己的生活,这只有继续生活下去了以后才知道,而这,是不是就是黑仔似的幽默? 先不管他什么幽默,只见他拆下柴油机之后,再安上摩托艇汽油机,整个操作过程居然愣是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这事如果搁在以前,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以前啦,他生怕黑老头不知道似的,故意整得叮铃咣啷乱响,那意思是我在整你,他要表达的曲折用意就是放我走我要回家,而现在呢?用意也是不言而喻,不想吵着老婆。 一切折弄好了之后就悄悄踩了一个留言给安娜,“老公上班去也”,然后把船漂划出鲨鱼暗礁之后才停下,准备启动发动机试水,水没试着,留言却飞回来了:一个礼拜后来接我! 唉,她居然没睡着呀!得,又白浪费表情!黑仔气呼呼地把发动机拉了个轰天介响,将螺旋桨闷入水中,“嗡”的一声闷响,船头便一个猛翘,差点又把黑仔掀下海去! 黑仔一边驾驭着马力强劲的发动机,把船开得像离弦的箭射向海岸,一边叨叨:你这该死的船,还想欺负我,又想着再来个老马识途,把我摔下海,独自回家?做梦去吧! 当黑仔背着波光粼粼的朝霞把船直接冲上十里银滩,那个海上救护中心值班室所在的码头时,值班的阿庚脸色煞白地对黑仔说,“昨晚这里可能发生了命案!” “什么?那还不快报警?” “报了,警察马上就到!” “呃,不对呀!什么叫可能发生了命案呀?命案就命案,怎么能可能呢?怎么回事?” 阿庚指着桌上用胶质袋装着的那个黑乎乎的手枪说,“刚才一个晨练的路人,晨跑时踩着了这个,就把它交给了我。一查之下,发现弹夹里少了一颗子弹,就要那个路人带我去找。 在离那个路人踩到枪五十米远的地方,我们找到了这枚弹壳,却没有发现有目标被击中的痕迹,我只能推测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出了命案。”说完,阿庚将那弹壳递给黑仔。 黑仔拿着那枚弹壳瞧了一会儿,可他又能瞧出个什么名堂来呢?便将弹壳还给阿庚,让他放回去,然后抬头问阿庚,“那个路人呢?” “让他回酒店里去了呀?” “嗯?事情没弄清楚怎么就放人走了呢?” “不会他有什么情况吧?” “事情没弄清楚,一切都有可能!你没问他的情况?” “问了,一个驴友,就住如意之家。” “快叫人把他找来,就说警察要他来做笔录,毕竟他是第一目击证人嘛。” “知道了。” 黑仔把全体人员都叫起来,分头去搜索,看在警察到来之前能不能再找点线索,不过结果很失望。呃,不对,刚才谁说捡到一只鞋来的,黑仔问。 “是我,怎么啦?”鲁西一脸不解地回道。 “鞋呢?” “扔啦!” “真是个鲁西肥牛,服了你了!快去把它找回来!” “哦,鞋有用?” “谁知道呢?也许警察有用。” 鲁西晃着高大的个子去找得而复失的鞋去了,黑仔却跟大家说,“我们只是替人家顶一个寒假的班,可我怎么就觉得我们有可能要顶替出一件大案要案来。” “没这么玄乎吧?”阿陈在一旁一惊一乍地问。 “阿庚,等下警察来了,你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我们再下水看看。走,兄弟们,下海去!” 这种时节这个时候,海水还很凉,不穿潜水衣是吃不住冻的,等黑仔们披挂好了鲁西也赶回来了,于是他们七个一起来到鲁西检鞋的地方。 冷冷清清的海滩上,除了零零星星一些晨练的,可以说几乎没人,让这个白皑皑的沙滩上,凭空增添了几分让人觉得冷嗖嗖的气氛。 或许是因为这个沙滩以及沙滩后面的一系列各种度假休闲设施刚刚建起来的缘故,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兴旺发达起来。人旺才能发达嘛,可是谁会在这种时候搞什么事呢? 黑仔拎着脚蹼,回头望着那一片片拔地而起摩天大楼怔怔地想,难道就因为疏于防范?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昨天晚上谁值的班? 刚想问问他的同事,可他一回头,却发现黑仔们都已经下水搜索了,他也只好收拾心情将这事压在心底赶紧下水,看能不能踩到什么狗屎运。 一阵紧张的忙乎之后,还是一无所获,这让黑仔心里很不舒服,这倒不是他希望有事,而恰恰是太担心出事,可无论出不出事他都没有找到证据。 等阿庚跑来叫他,说警察有请时,他才从水里钻出来,并让黑仔们全体出水,齐齐来到值班室,没等警察开口,黑仔就问鲁西,“鲁西,鞋呢?” 鲁西一愣,没反应过来,回问黑仔,“鞋,什么鞋?” 第三章·第二节(二) 枪前枪后击出的迷雾分界线(107.游客踩到尸体踩着个线索) 黑仔正在全力寻找线索的时候,阿庚来到沙滩上不停地向他招手要他上岸,等他水淋淋踩上岸时,阿庚说警察请他回去问话,他一听就火了,“他警察办案要我去瞎参和干什么?” 黑仔就这么一句没过大脑的话,把个阿庚僵在沙滩上动弹不得,可看见阿庚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他双眼一骨碌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事,就撅唇呼啸全体人员都上岸,回到值班室。 警察一见进来这么多人,就急急地问众人,“你们那一位叫桂红呀?”“干嘛呀?”黑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干巴巴地反问那位也不怎么客气的警察。 警察可不管黑仔什么承认不承认否认不否认的,已经认定了黑仔就是桂红,让黑仔似有似无的藏奸计无从得手,警察就笑着说,“我们虽不认识,可你的大名那可真是如雷贯耳呀!” 黑仔干脆坐在警察对面,双眼直直地看着警察说,“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不是来办案子的,而是来给我打雷的咯?”警察一听这话,笑得就更厉害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炮手!” 黑仔却没法做到不厌其烦,就不太高兴地问,“你……”“我叫陈平!”警察伸出手就要握手,弄得黑仔把手搓了半天才握上警察的手,“我们就算认识了!” 可黑仔还在感受那只白乎乎细腻温软滑润的手,心里却在想,你要是陈平我就是韩信! 那小警察见黑仔不搭话便把话题转移到案子上来了,“枪和子弹、弹壳,我都会带回去做技术鉴定,只是线索太少,无法做任何判断。” “呃,不是还有第一目击证人吗?他没说些别的?” “他能说什么呢?他不就是个普通的游客做了一次普通的晨跑嘛,发现了这个不普通的凶器,却又没发现任何有关有受害者的线索,能指望他说什么呢?” “我们这还有一条线索,你等下!”黑仔回头叫道,“鲁西,那只鞋呢?”可鲁西怔怔地问,“鞋,什么鞋?”“你还真是个鲁西肥牛!我让你去找回你发现却又扔掉的那只鞋呢?” “哦!”鲁西出去一会,就把刚才急着跟大家一起下水,随手将那只扔在值班室墙外的鞋拎了回来,黑仔将鞋接过去摆在办公桌上说,“难道这不是线索?” “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被海水泡得什么痕迹都没有啦,根本就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你都没检查,怎么就知道说明不了问题?”黑仔一急又想起刚才没问着的问题就回头问众人: “昨晚是谁值的班,阿明,是你吧?” “是呀,怎么了,头?” “你昨晚就没发现点什么状况,比如说枪声什么的?” “没有呀,那么大的海浪声,就只听见海浪声,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看,我还能说什么呢?”小警察耸耸肩以示无可奈何,让黑仔气不可耐,大叫一声,“我怎么那么倒霉呀!也罢,我只好自己留着慢慢来找,这个什么该死的线索!” 于是小警察笑嘻嘻地和黑仔说拜拜,黑仔却懒得理他,心里还嘀咕,“什么人呀,不就一大爷吗?” 等那小警察走后,黑仔吩咐众兄弟各就各位,因为来沙滩游玩的人越来越多,自己却无情无绪地躺在小木船上,用小木桨将船划出安全警戒线,一漂一荡地注视着时沉时浮的脑袋。 可这心里始终放不下那枪的影子,而自己又不是警察,却又偏偏摊上警察的事,这让他做还是不做,他可实在是决断不下,做,又没这本事,不做,又担心真出了状况担不起! 最后黑仔无精打采疲惫地躺下,两腿架在船篷上,如同两门架着的钢炮,可因为失去瞄准的目标,而显得异常地冷漠孤独,这让黑仔实在不甘心。 在巽渔礁,他可以和安娜怄气,把炮对着吊死鬼,随时可以一炮轰顶,让安娜时时呈现在自己眼前,即便她给自己画出的分界线也碍不着自己的视线。 而现在,视线,不,分界线!对,那枪前枪后的分界线在哪里呢?黑仔无意中想到这个问题就无意地随便想想,所谓分界线不就是开枪前和开枪后所具有的不同状态吗? 这两种状态不就是七发子弹与六发子弹加一枚弹壳的区别吗?也不就是少了一个弹头的不同吗?那么弹头去哪里了呢?不就是因为弹头没有着弹点而找不到那条分界线吗? 是呀,弹头去了哪呢?迷雾茫茫加上淼淼水雾,弹头射出去,会留下什么样的弹痕呢?真不好想象!小警察不想管,自己又管不了,只有等待老天明示了!先让这分界线迷茫着吧! 自己也来个迷迷茫茫的船上舞再说!黑仔扯下那茫无目标的两门钢炮,双手撑着船底,用脚一蹬船篷,倒立在甲板上,可要来一段什么舞呢,黑仔又开始犯难了,怎么会这样? 没有灯塔的日子,船可是一步也迈不动! 可她会懂破疑问案之道么?唉,她即使知道也不能问她,一者她要论文答辩,二者她希望自己能独立担起自己来,黑仔摇摇晃晃地在船头跳了跳,就是跳不到船的那一头去! 中间有个船篷挡着,篷上面支撑不起自己的重量,会被自己的双手撑塌的,唉,没想到,当初为了避风挡雨遮日留荫的棚子,今天成了挡去去路的拦路虎! 呃,这是什么意思?这对我今天的案子有什么启发么?阻碍自己发展的不就是平常习以为常的习惯么?那妨碍自己发现分界线的习惯又是什么呢?黑仔好像看见了一线希望之光! 虽然现在这希望之光还在迷雾中模糊,但至少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只要持之以恒,就一定会发现希望亮程程地就在眼前,黑仔这样想着,心情就慢慢地好了起来。 只不过好心情在倒立的姿态中没撑几分钟,一阵惊恐不已的呼叫声把倒立着的黑仔惊入了海水之中,他一入水几乎不用思索就以最快的速度往惊叫的地方潜游过去! 他第一时间潜到出声地点,伸手一把抓住惊慌失措的女人,而她却忙不迭地还在那喊道,“有鬼呀,有鬼!” 黑仔招呼其他兄弟先把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弄上岸去,自己则潜入水底去寻找那个所谓的鬼呀鬼的,他一找到那个鬼就把她拽出水面,可她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 等黑仔把她拽上沙滩一检查,发现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赫然在她胸口,再仔细一比对,分明就是那个该死的弹孔! 于是那条应该出现的分界线又会出现在哪里呢? 第三章·第二节(三) 枪前枪后击出的迷雾分界线(108.证来证去竟然据去了一切) 当黑仔证实死者是死于枪下,他把那小警察弄来,好一阵挤兑,数落得他无地自容,唯有认认真真地分析起案情来,可还是毫无头绪,这把黑仔急得真想一脚把死者踹醒过来。 可死者就是不理不采地躺在那一动不动,血还在一点一点缓缓地流,一阵莫名的恶心涌上心头,肠胃翻江倒海般就想把肚里的东西全吐出来,而这个时候,阿明说那驴友要离开。 黑仔要阿明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滞留下来,还说,案是他报的,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他离开!他黑仔绝不背这毫没来由的黑锅,任何人来说理由他都不想听。 那小警察见黑仔这种情况,就善意地提醒他,“你这样做是会犯错误的!”“啊呀,错不错的跟你又没什么关系!我不让他离开自有我不让他离开的理由,你快点查出真凶来不就完了? 啰啰嗦嗦地要弄到猴年马月去?我可实在等不起那冤枉的岁月!我又没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只是让人看着他,不让他离开如意之家,他的生活一样称心如意的很,我犯什么错? 如果这海滩的监控设备和酒店里的一样好,我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留住他这第一目击证人干嘛?呃,监控设备,酒店里的?”黑仔这一番长长的自圆其说倒是提醒了他自己。 于是他拽着小警察一同到酒店去查阅监控录像,可这么一坐下来猛地一通没完没了地查阅,竟把个黑仔阅览得头昏脑涨什么也看不清,气得他大骂,“什么破烂玩意儿,尽糊弄人!” 于是黑仔把这么美好的差事一股脑儿全推给小警察,小警察不服,就挤兑黑仔说,“这才到哪呀,怎么,就受不了了?刚才那股子狠劲哪去了?” “这是你的事,扯我干什么?” “是不是也要软禁我呀?” “瞧你这话说得,那可是你的责任,别让你辖下的居民背黑锅,就是你的义务!我这是在帮你快一点破案,别有眉毛没胡子地瞎咧咧!” “你倒是既有眉毛也有胡子,可别走呀?” “怎么,还真赖上我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没工夫在这瞎耗!我没权利命令你,算你治下的臣民求你行不行呀?” “不愧是戴家的乘龙快婿,我说不过你!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倒是眉毛胡子齐全,办事又牢靠,可事情好没开始怎么就打退堂鼓了?” “好你个陈家平平的小宰相啊,还真赖不死我!乘龙快婿又怎么啦?那就一个实打实的汉子,可不像你,糯甜美!” “你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自己猜去!” “你们边检站的人是不是都是你这副德性?” “我就是我,扯他们干什么?”黑仔一半认真一般嘻哈地将小警察歪过一边说话的头,扭过去端正在视频上,“好好工作仔细地查阅啊,我有奖励!” “奖励什么?” “你的头!” 黑仔说完合上总监控室的门,来到了这家酒店的大堂,却又感觉到富丽堂皇地晕!晕到黑仔幸灾乐祸起自己来了,“这真是哪家的喜鹊,全当乌鸦鸹鸹地叫啊,喜祸两无常!” 黑仔看到那个半圆形的吧台,竟然会想到要到这来讨杯水喝!等女经理去弄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簿子,便捏来随便翻翻,翻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个登记名叫彭城的驴友后有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黑仔就想,这怎么就抹成了一个汉朝开国大幕呢?那这乌漆嘛黑的大幕里会有些什么戏文呢? 于是他就很随意地接过女经理递过来的水杯问,“呃,你这名字后面那个黑团是什么东西呀?” “什么是我的名字后面的黑团呀,那是你不让他离开的顾客留下的黑团,写的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后来不知怎么就给他弄成这样,什么也看不清!” “也就是说,他不是一个人来入住的?” “就他一个人!” “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是呀!” “他没打过电话发邮件什么的?” “这就不清楚了。” “嗯,谢谢!” “不客气!”只不过她不知道到底是不客气倒水还是不客气提供线索,反正就这么不客气了!可那随后跟过来的小警察就真的不客气了,“你就忙这事?不怕你那位……” “你是她娘家舅(就)?” “什么意思啊?” “管的也太宽了吧!” “你个黑仔疯,有机会一准黑你一把!” “请便!没有我盯着,这就看完了?” “你管的就不宽?” “我是你娘家舅嘛!” “去你的娘家舅!有发现!” “什么?是电话吗?” “你个鬼灵精,你怎么就知道了?” “那你也得先问问我来干嘛呀!问话不来电怎么办?” “什么意思啊?” “发生争执!” “啊?你是说,他们有可能是情杀?你这说话方式也太超前了吧,我跟不上调。” “当然!你是谁呀,大宰相!” “别瞎扯!那电话在哪?” “这不也得问你吗,大侦探?” “这是问题的关键!他进酒店时是打着电话进来的,而此刻打电话的手机却不见了,我得回所里去,查查他的通话记录!” “不是乘机开溜吧?” “好像也跟你没关系吧?” “嗯,是得亲力亲为一下,不然被黑的指不定是谁呢?” “你放心,我一定会到她面前狠狠地黑你一把!”说完,小警察急匆匆驱车而去,黑仔对他远去的车影大叫,“快点,啊,我等着!”可他能听得见吗? 黑仔可没真希望他能听得见,不然早在他离开酒店大门的时候,最起码也会在他上警车之前说这话的,可他没有,足见他的心思古怪缜密得很。 只不过他离开酒店之后,满眼的愁绪便毫无道理地逆袭而来!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猫腻呢?整个事件看起来好像处理得很毛糙,真深究起来,却又似乎什么证据也没有。 望着长长的弯月似的十里银滩,黑仔就像是在看海面上那弯夜空中的月亮,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什么也没看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距离!对,就是距离!可怎样缩短这种距离呢?他不知道,因为他感觉不到那条分界线,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找不到灯塔,失去了参照物就回不了港一样,找不到答案。 谜一样的答案分界线是一时半会找不到,惊人的消息倒是有一条,阿庚来报:报案驴友要逃! 黑仔嘿嘿一笑,“这不正好?” 第三章·第二节(四) 枪前枪后击出的迷雾分界线(109.追与不追之间的生死较量) 黑仔一听那个驴友晨跑者要逃跑,心里头那个高兴劲别提有多高,“来的真叫一个好啊,这回看你还能往哪里跑?”黑仔默念一番就让阿庚去通知大家如此这般一番。 等阿庚发信号已经准备好了,黑仔就站在驴友必经之路的门岗外,然后就听得阿庚大叫,“不好了,嫌犯逃跑了!”另一人则叫,“嫌犯往那边跑了!” 这个十里银滩中间这个度假村是个半圆形的小海湾,两头都是小山丘,黑仔让阿庚他们把去山丘的路给堵死,只留下弯弯曲曲的回廊式的正大门。 阿庚他们一路追下去一路在后面喊,可他们真追了么?追个毛毛飞!他们有说有笑在后面散着步呢,追那逃跑的驴友仅仅靠时不时拔高嗓子喊一两次而已! 回廊式的出道里就四面八方全是回音,把个驴友惊得拼命地跑,可又实在跑不动,只好跑一会停一会,跑跑停停这么折腾几回,就算挨到了大门口。 停车场就设在大门外,几乎就是抬腿就到,只要到了大门外,哪怕是打的士车,只要一上了车,嘿嘿,便可万事大吉!可这该死的路,怎么就设计得这么长呢,怎么跑都跑不完它? 那胖乎乎有点苍老的驴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使得本是红红润润的老脸,一下就被拉得老长老长,还充满着无限苍老迷茫的韵味,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好在这一路的弯弯曲折险关都已踏过,眼巴巴地看着想着想着看着的门亭就在眼前,只要再迈几步就可以让一切与自己不再有任何瓜葛,就连门亭保安的问话也已轻松应付过去。 终于迈到无尽烦恼与无限宁静的临界点,他刚要解脱一切时,却发现那一个黑现疯在那笑嘻嘻地等着人?他等谁呢?不会是等自己吧?这个黑心的现世疯可太难缠了,只得绕开他。 累得几乎就要虚脱的中年驴友,只有放弃开自己的车,才能绕开他,那他自己就真的只能去打的士了,而且还只能继续虚脱似地跑着,一边跑一边招揽客的的士。 的士是招到了,已经停在自己眼前,可就是停不下来已经跑得只剩下跑步不见跑出来的路程,上去门已经打开的的士,因为黑现疯先是把车门关上,而后是挟着驴友继续往前跑。 这不,还得是要命么?中年驴友满脸死灰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黑仔,“我俩前无仇近无怨,干嘛老缀着我不放?”“我没有追(缀)你呀,你刚才不是对保安说了吗,那是追小偷!” 黑仔笑嘻嘻地挟着中年驴友小步快跑,可谓点中了中年驴友的死穴,因为他已经实在跑不动了,刚才他就已经意识到,再跑下去就已经离死不远了。 可这笑面虎似的黑现疯,并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是一味地裹挟着自己小步快跑!那不就是要自己小步快跑地赶到死神那去报到吗? 自己跑得早就只剩一副跑步的花架子了,哪里还能真跑得出步伐路程,现在被这力大无穷的失心疯裹着继续跑,跑多快死多快!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他几次想挣脱被黑仔挽着的胳膊,可他哪里还有剩余的力气呀,仅有吊命的丝丝余力,都被黑仔拖着转移到了脚下,耗费在水泥马路上,那可是实打实的生命之力呀! 可黑仔哪里会去管此刻这个所谓的驴友的什么心理活动,自顾自地拖着驴友轻轻松松地小步快跑,一边跑还一边笑嘻嘻地跟他讨论什么生与死爱与恨真与假之类的人生大哲学! 可黑仔知道个屁的什么大哲学,只是拿着那个迷迷茫茫的什么分界线,在生死之间爱恨情仇中真假云象里杠来杠去,自己都没杠出个名堂来,让听的人又能听出什么名堂来呢? 这个中年驴友早就在生死一线上挣扎,就连取生取死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心思听他的人生大哲学课,可他又不得不听,因为想要堵住自己耳朵他就得拿出额外的力气来,可他没有! 所以它只听见黑仔在那自顾自地跟他说,“你说,人生最得意的是什么?”“别不说话呀,我怎么老是觉得咱两个特别特别地有缘,不知道为什么,真的!” “你说,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钱,是女人,是权利,还是欲望?你得说话呀,不然我会生气的!”“不过我觉得还是梦想最重要,呃,你的梦想是什么?” 黑仔使劲晃了晃头摇得像只瘟鸡似的中年驴友问道,“问你话呢,你的梦想是什么?哦,你应该没有梦想!一个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怎么能还有梦想呢?你没有!” “不过我的梦想就是找一个好女人,在世外桃源整出个一亩三分地,蓄口鱼塘养群鸭子,那个世界可就热闹了,如果再让儿子骑头牛吹个竹笛,啊,那真叫一个美!” “不过我估计你不知道什么叫美!因为你要挣钱,因为你要追女人,因为你要夺权,因为你贪得无厌!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叫美呢?你肯定不知道!” “你说当一个女人不爱你啦,你会怎么做,选择放弃还是死缠烂打决不放弃?我想我会选择放弃,因为我的东西她什么也带不走,因为我根本就一无所有,所以我放她走!” “你说我这样做的对吗?你倒是说话呀!你不说话,那就是说我做对了,既然是我做对了,那你肯定就做不对,因为你做不到一无所有,所以你绝不会放她走!” “更何况她还转带走了你很多很多的钱和利益,为了贪得无厌的欲望,为了你少得可怜的尊严,你就不得不杀了她,这样她就永远也走不了!啊,杀人?你杀人了吗?这你也默认?” “既然你都默认了,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既然咱们两个这么有缘,你就不妨再签个字画个押什么的,也好让兄弟我回去交个差,要不盖个章章也行!” “既然都默认了一切,干嘛还不开口说话?”可他还能开口说话吗?那驴友这回铁青着脸,犹如风中漂浮的烛灯,随时都有可能被强劲的海风吹灭,可黑仔不管那么多! 黑仔继续拖着驴友仅存的一口气,继续往前走,驴友形同枯木的躯体“轰隆”一声倒在了马路上!嘴里却在有气无力地说,“与其让你这样用软刀子慢慢扎死,我不如死个痛快! 你这笑面虎可真狠毒!遇上你,我还不如全招了:不错,人就是我杀的!” 第三章·第二节(五) 枪前枪后击出的迷雾分界线(110.这就是枪前枪后击出的雾分界线?) 看着躺在地上的半死之人,黑仔赶紧叫来自己的救护队进行紧急施救,又通知小警察来善后,等把录音和人都交给小警察之后,黑仔心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呼:侥幸运气! 然后和兄弟们回到海边继续巡视在沙滩上,人来人往嬉戏打闹幸福生活,好像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好像一切都是以前的样子,好像一切都不是以前的样子,好像一切都不同了。 等黑仔的心情稍稍平静之后,阿庚就跑过来问黑仔,“你怎么就知道报案者竟然就是作案者本人呢?” “我知道个鬼呀!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就他一个目击证人,我不找他找谁呀?你没发现,他还有很多话都没跟我们说,我就是要多留他一会儿,憋得他把话一点一点地往外倒出来。” “我怎么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呀?” “可能是我们山里人看到山外的人都新鲜,总会记住他的每一个细小的举动,你没发现他跟你说的和跟我说的以及跟警察说的话,都有细微的差别呀?” “没发现,好像都差不多!” “话是基本差不多,可语气声调表情就有很大不同咯!” “真的?怎么个不同法?”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觉不一样。要是有我大嫂在,她就能分析的清清楚楚,可她现在不在这里,所以我也只能糊里糊涂地说不清楚,反正我就这么觉得。” “只是这人呀,太复杂了,老是这么糊里糊涂觉得可不行!现在事情还只是有了转折,最终结果还得技术验证才行。” “唉,谁说不是呀!呃,不对!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在教训我呀?不管怎么说,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对铁阎王说,我已经尽责了!不服,你觉一个给我看看?” “哪有哇?不敢!我只是感慨,人生太无常了,老让人把握不住自己,好像总会有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在等着我们,让人应接不暇无所适从!” “这倒是句大实话,所以我大哥经常说,我们去看大海咯,我们一定要去看大海!这里面就有一种坚定的信念,让我们总在向大海走去!” “可像我们这些在大海边长大的人,怎么就感受不到这种信念呢?如果总是这样,那可真要命!” “所以呀,你最好得空去我们的大山里走走,当你面对着另一种大海,绿油油的茫然一片,也许你就会突然感悟得到,也会和我们一样情不自禁地高唱,我们是得去看看大海!” “真的?那我一定得找个机会去大山里游玩游玩!” 可黑仔微笑着望着大海沉默无语,目光流连忘返久久不能自己,只是没人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正在想什么。 正在黑仔少有地陷入沉思的时候,小警察陈平来找他了,不过他好像还在那独自沉思,没理睬神秘兮兮的陈平,直到陈平走来说话才打断了他的思路。 “想什么呢,大侦探?” “又来挤兑我?” “挤兑你干嘛,是真心话!” “那侦探怎么就侦到我身上来了,你才是警察好不好?” “你们边检站不也有派出所吗?” “可我毕竟不是那里的人嘛!行了,找我有事?” “经过技术鉴定,以及对电话的追踪,还有法医的验尸报告,都只有一个结果。”陈平停了一会,看着黑仔没说下去。 “哎呀,吊什么胃口呀,真受不了你!说,什么结果?” “你是对的!” “那我开唰不是,怎么就我对了,是那个嫌犯有没有说谎?” “事实证明,他没有说谎,人是他杀的,但不是在海滩上,而是在他车里,你的预感和做法都是对的!” “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害我恶心了那么长时间!为了钱财还是为了情?” “都是又都不是!” “怎么讲?” “钱财名义上归被害者,实际还是嫌犯掌控,他之所以动了杀念,是他想攀新贵的一个女儿,可被害者不依不饶,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啊呀,这种事呀,最好别跟我讲了,他爷爷的烂事去他爷爷的老家,别来烦我!结案就好!” 黑仔似乎大有下逐客令的意思,可陈平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打算,这让黑仔很奇怪,就问“你还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聊聊。” “两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聊的?臭显摆?” “为什么这样想?只有和女人聊才不显摆?” “那就太土豪了!” “太土豪?哦,这样啊!那你跟你媳妇又是怎么不显摆又能土豪上的?” “这就有点太难罗,因为我们什么方式都没有,只是冥冥当中被老天安排了一下,我们对了一下眼就对上了。” “这也太神奇了吧?” “谁说不是呢,我正补着课呢?” “补什么课?” “啪拖课呀,大哥!” “别生气嘛,随便聊聊!” “我看你就是有目的,看来我也得把你耗死!” “能不能不把用在嫌犯身上的那套,用在我身上好不好?我不是你的嫌犯!刚才你还说你不是侦探,这会就开始怀疑一切了,犯职业病了?” “嘿嘿!”黑仔打起精神重新再看陈平一眼,“好家伙,我上你当了!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一切都让你知道了,还聊什么呀?别贪得无厌嚼不烂!” “呃,什么就上我当了?不明白!”陈平耸耸肩微笑着。 “装!接着装,继续往下装!看我还会不会说!” “我承认我是向你取经来的,也大概知道你是通过那种无意识的问话所呈现的那种不确定感觉,去捕捉自己的心灵感受!” “倒是你说的我不明白了,什么意思啊?” “心理学!” “既然你的心里都学上了,可怎么一遇到事就用不上呢?” “职业病!” “如果职业都犯病的话,那医院可真够爆棚的,他们要是也犯职业病的话,那可怎么办呀,真伤脑筋!” “你能不能不拉叉打横呢?” “啊呀,差点忘了,我得去接老婆,不跟你扯了!不然她把我当嫌犯这么扫来瞄去的,我可就没得活了!” “哦,原来你也是个妻管严哪!” 黑仔也耸耸肩无奈地说,“没办法,谁让现在的空气污染得这么严重,能不得气管炎吗?” 第三章·第三节(一) 和岳母舅子一起过年(111.去接我的灯塔女神去学校) 黑仔安排完工作后,也不管陈平,驾着他的木质冲锋舟飞也似地冲向巽渔礁,去履行他答应去接她的承诺,其实他是想去看看,她到底会怎么不塌他的界限,而下到他的船上来。 他火急火燎地冲进码头,“喂,诸位大人,出来恭迎一下本船长,我回来了!”但见半天没反应,只好下船站在吊脚楼前继续喊,就是不往楼里面迈。 他靠在门边,头往里面伸,呻吟似地叫个不停,“里面的,诸位大人们,出个声呀?再不出声我可要下地雷了!”“你下一个给我看看?”安娜冷不伶仃从旋梯里崴出头来望着黑仔问。 “呀,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你出落成了一只猫呀,吓我一跳!” “这就下上地雷了,预备着让我炸成母老虎?” “怎么会这样想呢?”黑仔倚在门边不动笑嘻嘻地问,其实就是想给她来个几乎察觉不到的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安娜也笑笑,崴着头继续藏着身子,既不追问也不默认,“你过来!” “干嘛?” “你过来唦!我有礼物送给你!” “你的礼物让我倍感宠幸,可我不敢!” “你过来嘛!过不过来?” “好好,我过来!等下能不能给我留两根骨头做种啊?”黑仔的意思安娜很清楚,但她忍着不接话,只是微微一笑,黑仔的诱敌深入之计,就化作一丝泡影没留下任何痕迹。 黑仔磨磨蹭蹭来到安娜眼前一米的地方停下问,“先让我看看,是什么礼物整得这么神秘?” “看你个头,这礼物那里是拿出来展示的呀!你再过来一点就可以看到了!” “真的?假的?” “都是!” “那我只好过来咯?” “当然!” 黑仔来到安娜跟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娜先是将一直崴着的头缩回去,然后猛然一纵,直接从旋梯上纵到黑仔胸前,让黑仔一个掬翘差点仰翻在地! “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连个信息也不给我留?” “啊呀,原来是想我……啊呀呀,疼疼!给我留两根可怜的骨头行不行呀?” “嗯,你说什么?” “啊呀!一根也行,啊,就一根!我求你给我留一根做种好吗?” “说,干什么去了?” “我那不是怕耽误你论文吗?没舍得打搅你。” “真的?” “绝对不是假的!” “那你干嘛去了?” “别提了,倒霉死了!” “怎么啦?” “死人了呗!” “谋杀?” “呃,你怎么知道,真是谋杀耶!” “别打岔,说!” 于是黑仔一边用胸挺着安娜,一边倚靠在门框上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她,惊得她在黑仔额上亲了一下,“你有这本事,值得奖励一下,可别骄傲啊!” “能不能再奖励一下呀?何况你好像奖励错地方了!” “别贪得无厌啊?走,送我去学校!”说完,她由从胸前蹭到了后背。 “好像没这个计划吧?” “不可以修改呀?” “可以!谁让你是灯塔呢?” “知道就好” 黑仔背着安娜从吊脚楼里下来,回头对吊死鬼顶上嚎,“黑老头,我们走了啊!” 黑老头在吊死鬼的眼睛里看着这对活宝,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脸上木无表情。 “我还想看看你会怎么跨出我划定的界线呢,却不成想把自己看成个背媳妇的猪八戒!” 黑仔一面背着安娜从吊脚楼上下来往小木船走去,一面不无诙谐地嘲弄自己,可安娜听了不高兴,“你骂谁呢?” 黑仔一时糊涂,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便问,“调侃一下自己而已,我没骂人呀?” “猪八戒媳妇是什么?” “当然是母猪八戒咯!” “你才是母猪呢?” “猪公猪婆都是我呀,那我不成了蚯蚓?” “什么意思啊?” “只有蚯蚓才雌雄一体嘛!” “去你的!” 黑仔哈哈大笑登上了船,可安娜没有要下来的意思,黑仔便说,“我要开船咯?” 安娜却说,“就这样开!” “啊?” “不行?” “行!” 黑仔背着安娜一扯引擎绳,发动机“轰”的一声响起,可并没有急着将螺旋桨翻入水中,而是不知所谓地鸣了一下汽笛之后才翻下水,船才箭一般射向海岸。 到了屿头澳港下了船,安娜才从黑仔背上爬下来,却又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上了公交车,仍迟迟不放手,让黑仔大烦其脑不明白什么意思,在公共场所又不好问明白。 他只有萌萌地听由安娜摆布,到了汇南区之后换了辆大巴,直往汇都市驶去,这一路上她都默不作声,紧紧挽着黑仔的手,一刻也不放松,生怕他跑了似的。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黑仔也只能萌萌地幸福着,因为他几次问她,她都是脸蛋红红地不出声,等坐在大巴里,她干脆倒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黑仔闻着她体内散发的淡淡体香,神魂颠倒痴痴呆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看到她含情脉脉有似灯塔射出的红光,实在忍不住调侃她说,“你的眼睛好红呃!” 安娜似乎羞涩地“去”了他一声,就把脸埋入他胸膛之中,不再理会他,他则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渐渐沉入梦乡。 等他们两个都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安娜如梦一般嘟哝一句,“啊,这就到了?” 他们一下车,黑仔帮安娜理了理睡乱了的头发,安娜继续挽着黑仔的胳膊,往前面不远处的汇都学院走去。 一进学院的大门,安娜挽住黑仔胳膊的手就挽得更紧了,让本来就已经开始麻木的胳膊更是动弹不得。 不过他们这个亲密的情侣的亲密举动,惹来了极高的回头率,认识安娜的人还问,“这是你男朋友?很酷耶!” 安娜却说,“什么男朋友,我老公!” 这句话一出,把个黑仔吓了一跳,煦黑的脸庞一红便紫涨紫涨的,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地傻笑着,陪着安娜走完长长而曲折的红地毯。 先是从学院大门到宿舍,再从宿舍到教学楼,最后还陪着她一起去见了系主任,等把论文交出去之后,再来一次轮回。 这整个过程经历的时间可不短,安娜挽着黑仔的手就没有松动过一丝一毫,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黑仔实在想不明白。 还有一件让黑仔想不明白的事,那就是自他们进学院大门以后,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也是没松动过一丝一毫。 眼睛里喷出来的火足以烧毁一切,黑仔不解地问自己,“怎么会有那么一双可怕的眼睛,真是奇怪!” 第三章·第三节(二) 和岳母舅子一起过年(112.收回玉米地里的那张欠条) 黑仔陪同安娜从汇都学院出来,并没有马上回转而是上步行街转了一圈,但见安娜购物欲望不高,知道她有心事,可她不说,在这个时候最好别问,留心侯着就行。 安娜挽着黑仔的胳膊,由单手变为双手摇晃着黑仔,有一踏没一踏地茫无目的地走着,耸拉着脑袋呈现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连说话的兴致也没有。 这里面到底有个什么心结在里头,黑仔看着心里着急,从进校到出校,安娜完全判若两人,看样子这还是个死结,不妨先分散她的注意力再去试探试探,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的。 黑仔和安娜一边用无声的语言诉说着亲昵的动作,外表却是平静的,只是汽车过往的马达轰鸣声,刺激得黑仔无法正常想些事情,有意无意地就把安娜引领到了郊外。 抬头看见远处的一片玉米地,想起一件往事,心里就有了一个主意,但不声张,继续悄无声息地把深深沉入冥想的安娜有目的地往目的地引。 等黑仔找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安娜很诧异地问,“嗯,到这来干什么?” 黑仔嬉皮笑脸地对安娜说,“来这打野战呀!” “打你个头呀!船上、沙滩甚至是大海之中,哪个战场不比这野呀?说,干嘛非要来这?” “啊呀,没看出来,我老婆懂得可真多!” 安娜脸上一红,甩了黑仔一胳膊,“去,去!快说,来这干吗?”安娜有点急不可耐。 “不用那么心急嘛,等一下就知道了!”黑仔拽着安娜来到玉米地,可玉米地里没人,可他一看到这熟悉故土不由心生感触:这里可真好,冬天都可以种玉米! “怎么,你想来这做农场主?” “想到是想,只怕有些人不喜欢,何况现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做你想做的事,关他人什么事?条件嘛,总是要自己去创造的!” “说的就是你呀,我的女神大人!” “只要你真的喜欢,我不是问题,再说,我又没权利干涉你的自由和梦想!” “你真好!” “知道就好!” “知道的!”黑仔一边回答一边扯着不放手的安娜,找到一个来地里干活的人问,“请问,这块土地的主人,他住在什么地方?” “找他有事?” “我欠他的帐,是来还账的。” 他仔细看了看他们两个问,“真的,怎么没见过你们呢?” “你肯定没见过,我只接触过他家的玉米!”黑仔故意神神秘秘地不直说,那是因为有安娜在场,那人看了一下他们两个人,觉得还不坏,就把他俩直接领到那个人的住处。 住处是搭建在菜地附近的一个临时铁皮房,一条小水渠从门前缓缓流过,占地不大但什么设施都有,是个种菜栽瓜的好地方,那人对着铁皮门大叫,“老魏,有人找,说是欠你钱!” 门里走出个和黑仔黑得不相上下的中年人,“谁呀,没人欠我钱呀?” 黑仔跨上一步,安娜跟着迈上一步,黑仔看着老魏笑嘻嘻说,“是我,那个远州人,吃你玉米没钱给而留下字条的黑仔!想起来没有?” 老魏看着黑仔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原来是你呀,是有这么回事,来来屋里坐!” 黑仔随老魏进屋,因为屋里比较乱又有点狭窄,安娜才不得不放开挽了大半天的手,微笑着跟在黑仔身后。 在一个厅房的位置上布置着一套木沙发,老魏让黑仔安娜坐下喝茶,这一喝就喝了一个多小时,以至于收回欠条告别老魏之后,黑仔到处找公共厕所,把安娜笑得都直不起腰来! “你也太实诚了吧,让你喝茶你当是喝矿泉水呀,一杯接一杯,把人家老魏忙得团团转!” “你这的功夫茶喝得也太奢侈了吧?平常哪有那多的时间去泡茶呀,喝的可全是命呀!” “这又是什么古怪意思?” “时间就是生命呀!” “时间真的就是生命吗?” “难道不是?那你给我说说,度过的时间消耗的生命为什么不能重新拥有?” “这只是理论,实际上很难做到时间和生命同等一致。”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 “就因为生命中有很多羁绊,阻碍了生命的向前延续?” “那不是更好?可以延年益寿!” “这能是一个问题吗?迟缓生命有悖于生命的自然进程,生命过程中就会出现很多问题,而延年益寿则完全取决于生命消耗极限配置。” “呃,你哪来这么多一套套,不像个半吊子初中生呀,你不会说这也是你大哥大嫂教的吧?可我还是不太懂!” “我除了知道树上的毛毛虫之外,还能知道什么?也只有他们才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因为他们两个待在一起就经常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 “经常讨论,不会吵起来?” “不会呀!” “怎么可能?问题不辩不明嘛!” “大哥又说不过大嫂,最后只能接受大嫂的理论,为表示不服,我大哥就不停地提出问题,大嫂却总能有理论回答,他们怎么去争吵?根本就吵不起来,只有越来越佩服!” “这也太有意思了吧,真想早一点见见这位神奇的大嫂!” “你想干嘛,也想让我尝尝佩服得吵不起来的滋味?” “你倒是反应很快嘛,就那意思!” “快什么呀,就因为文化太低消化不良,以至于生搬硬套不懂得活学活用,用得人家听不懂!” “什么人家,不就是你老婆我没听明白嘛,何至于要那么妄自菲薄呢?” “飞拨鼠肯定不是,王子嘛,就差一匹白马!” “飞拨鼠,什么飞拨鼠?王、白……就你还白马王子?” “你都能是非洲黑美人,我怎么就不能是白马王子?再说,白马王子就一定是白的吗?谁说的,让他站出来给我看看,到底是给什么东东!” “去你的!说正经的,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人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挫折,不战胜这些挫折,就无法正常生活,就会与时间失去同步的可能。” “再具体点。” “有些挫折可以自己战胜,而有些挫折则需要与别人一同去战胜。” “比如呢?” “你能不能不逼我?” “什么逼不逼,快说呀?” “说就说,你今天怪怪的,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哦,绕了半天,是要绕到我心里去呀!是,有人总在逼我跟他相恋,把我烦透了,总以为我渔家女好欺负!” “啊呀,谁这么大胆,竟敢欺负我的灯塔女神,要是早告诉我,一定把他撕成鬼子!” 安娜羞赫一笑嗔道,“瞎说些什么呀,他叫郑士诚!” “真死撑?” “能不能不打叉叉?” “明白了!”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