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萍》 第一章 泽城余氏 大厉国都,满京 城门处车马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混在入城的人群中缓缓行驶着,在城门外停了下来。 一只素白的手将车帘微微撩起了一些,马车中穿着婢女服饰的女子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向马车外看了一眼,又立刻将帘子放下,使马车中又恢复到了黑暗中。 “小姐,已经到满京了。”寒衣低声对着马车中的黑衣女子说道。 马车里一片安静,寒衣也不敢打破这片沉默。就在这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中,那黑衣女子终于有了动作,她将马车的窗帘挑起一丝缝隙,向外看去。 城门巍峨,人流不息,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余萍猛地将手收了回来,粗喘了几口气,冷声道:“进城吧。”余萍话声刚落,马车已经慢慢地前行起来。 马车进城之后很快便行到了一处华贵的府邸前,成王府的牌匾高高挂起,端是气势得很。 寒衣从马车上下来,便扣起门来。不一会儿,那大门便打开了,一个男仆从里面走出来问道:“是什么人?可有……”话没说完,他看着寒衣便愣住了,怎,怎么会,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寒衣见状一笑,对于这种情况她遇到的太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对面的男仆看着寒衣的笑愣得更严重了。寒衣出声打断对面人的怔愣:“这位小哥,我家小姐泽城余氏,希望能拜见王爷,烦请小哥代为通传。”寒衣笑着双手递过拜帖,而对面的人也愣愣的接过拜帖,说道:“哦,哦哦哦,我,我知道了,你,你等一下,我去给你通传一下,你等一会儿。”说完,便急急地关了门跑走了。 寒衣垂首快步回到马车边,低声说道:“小姐,已经有人去通传成王了,您?”马车里没有声音,一会儿从里面伸出了一只苍白消瘦的手来,寒衣见状马上上前将余萍扶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便见那成王府的大门又打开来,刚才那男仆看见寒衣便喜笑眉开的说道:“王爷见你们,快进来吧。” 听闻此话,余萍拾阶而上,这时那男仆才注意到余萍,不过相比于寒衣的貌美,余萍就普通的多了。那男仆在心里可惜地撇了撇嘴,本以为侍女这么美,小姐应该会更加美貌的,没想到就一普通人吗,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侍女了。 一路上就在男仆时不时偷瞄寒衣中过去了,等到了偏厅那人还颇为不舍:“这里就是偏厅了,你们在这等一会儿,王爷稍后就到。”余萍依旧沉默,还是寒衣笑着回了一句:“多谢小哥了。”见此情景,那人心里对余萍更是不喜起来。 坐了没一会儿,便见门外大步走进一男子来,那男子身形挺拔,身着华贵,余萍便知是成王来了。跪下行礼,口中呼道:“民女泽城余氏阿萍,拜见成王殿下。” 成王厉晓道:“都起来吧。”当余萍和寒衣站起来后,厉晓的目光便一直打量着寒衣,完全没注意到站在前面的余萍。见此情景,余萍便微上前半步唤到:“王爷。” 厉晓皱起眉,语气不耐;“你有什么事?”说完,又把目光放到了寒衣身上。真是美啊,他府里那么多美人都没有眼前这个美人的半分漂亮,那传话的下人果然没说错,天仙一样的妙人啊。厉晓真是越看越爱,真是恨不得马上就把寒衣纳进府里来。 “王爷,民女有极重要的事要向您禀告,还请王爷挥退下人。”余萍不卑不亢地说道。 厉晓的眉毛皱了起来,他现在很想把这个女人给赶出去,不过看见寒衣那貌若天仙的脸,又生生把这火给咽了下去。“都下去吧。”厉晓挥手说道。 “王爷!”余萍语气重了起来,话语中也伴有哽咽之声,重又跪倒在了地上:“渝江水患,祸及泽城,泽城百姓民不聊生,饿殍遍地,民女一家更是死于此祸,还请王爷为泽城万千百姓做主啊!” “哦。”听闻这些,厉晓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那根本王又有什么关系,渝江发大水的次数多了,难道本王还挨个去管吗?”厉晓本来是想让余萍走的,渝江那面的事他可不想管,惹得一身骚。不过,看着随着余萍又跪下的寒衣,他又有些舍不得了。 “王爷,民女这里有太子手下官员在这次水患中贪污赈灾银款的证据。” “嗯?”厉晓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拿上来。” 余萍便膝行上前,将手中书册呈了上去。 厉晓翻着看了几页,喜形于色,但心中又有所怀疑,问道:“本王怎知这些是不是真的,而且,就算是真的,你为什么给本王。” 余萍低眉顺目的答道:“民女虽长于深闺,但却经常听家父家兄谈论世事,便知道了父兄对王爷极为推崇,想要投靠却苦于无门,如今泽城大水。”说到这,余萍眼中有泪珠滚落,袖中双手也紧攥成了拳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太子手下不光贪污赈灾银款,还要泽城商户贱卖土石沙泥建造渝江大坝以此牟利,民女父兄虽为商籍,却也知此事决不可为,但独木难支,不敢违抗,只好留下证据,以待他日,可却……” 余萍身体颤抖起来,终是无法再说下去,而跟随余萍跪下的寒衣也低声抽泣起来。 “哦?你说你父兄对本王极为推崇?”听了那些话,厉晓却问了一个跟余萍主题无关的问题。 余萍复又磕了一个头,才抽噎着说道:“两年前,兄长前来都城谈生意,不想冲撞了贵人,还好王爷相救,才使兄长免了牢狱之灾。” 厉晓想了想,自己两年前好像是看林枫的小儿子不顺眼,就总是去找那林傲声的麻烦,好像是顺手就帮了个外地来的商人。 听到这些,再结合刚才看到的,厉晓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心中更是喜不自禁,终于轮到自己出头了,看这回太子还能怎么办,也能让父皇看看自己也不是那么,那么,哼,总之,是比太子强。 厉晓把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寒衣,看着寒衣因哭泣而显得更加柔弱的身体,心中怜惜更甚。赶忙上前几步将寒衣从地上扶起来,自然而然地将人带进自己怀里,看着寒衣因哭过后更显水润的双眼,更是心猿意马起来。 “王爷。”寒衣柔柔唤到,目光却瞥到还在跪着的余萍身上。厉晓见状,心中更是觉得余萍此人令人厌烦得很,便不耐烦地说道:“起来吧。”余萍默默起身站起,不言不语。 厉晓轻抚着寒衣细嫩的手,柔情蜜意地说道:“美人放心,本王这就进宫,为你讨回个公道来。” “王爷,不可!”余萍急忙阻止。 厉晓只觉胸中一口恶气吐不出去,脸上表情难看,寒衣见厉晓气的狠了,又柔柔的唤了一声:“王爷!” 厉晓见寒衣如此,也不好当着寒衣的面对着余萍发脾气,只好忍耐着问:“嗯?你又是什么意思,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厉晓甩袖坐回椅子上。 “王爷,您想吗?”余萍说着,用手指了指上面。 “大胆!!!”厉晓猛地站起,用手指着余萍,“你好大的胆子啊!” 余萍复又跪下,“王爷,民女不奢望王爷现在就相信民女的忠心,但是王爷,请听民女一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王爷您出头的话,虽是利国利民,但也会让陛下怀疑您啊。”余萍说着就抬起头,语气诚恳,“谁都知道,陛下宠爱太子,这件事即使成了,也会让陛下心生隔阂。” “王爷,民女来此不求其他,就是想为家中惨死的父兄讨还一个公道,也是为了帮助王爷您啊!王爷胸怀大志,志向高远,却被太子及晋王如此打压,民女为王爷您不忿啊!”余萍说着,身子已是气得微微发抖起来。 厉晓听得此言,咽了一口口水,又坐回椅子上,手指也不自觉的摩挲着椅背。他知道他不该相信这个女人的,谁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真是假,要是其他皇子派来陷害他的人那就糟了。 可是,也不能更坏了不是吗,反正这个形势下去,也绝不可能会是他登上皇位,说不定等别的皇子登上皇位,还要对他斩草除根。就算这个女人真的有其他想法,一个女人,又能做什么?他只要多注意些就行了。而且作为皇子就算真的做错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事。而且,厉晓把目光投向寒衣,尤其,他也舍不得这个美人啊。 不如,就听听这个女人能说出什么来。 想到此,厉晓出声:“好吧,你就说说你怎么帮本王。” 余萍抬起头,注视着厉晓,直到这时,厉晓才发现余萍这个女人虽然貌不惊人,但却有一双黑的渗人的眼睛,只看一眼,就让厉晓觉得不舒服,不自觉的就避开了那双眼睛看过来的目光。 “王爷,可以如此。”余萍注视着厉晓,缓声说道。 第二章 晏家子乾 马车慢慢行走在满京宽阔的街道上,余萍就坐在马车里,微撩着窗帘,看着这来来去去的人,她看得怔了。 马车停在路边,安野凑近窗边,低声说道:“小姐,就是这条路了。”余萍的眼珠转了转,将目光放在了安野脸上,好半天才有了反应:“嗯,我知道了,一会儿你将马车赶到一边去,就不要和寒衣过来了。”说完,就将帘子放下,不再看着窗外了。 安野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嘴唇也神经质的抿着,目光锁定着车窗,半晌才低低的回答道:“是,小姐。” 马车里总是阴暗得很,余萍就坐在最角落里,阴沉沉的,配上她冷漠的表情,就像刚从棺材里刨出来的尸体一样。每当这时,寒衣总是胆战心惊得很,就连目光也不敢随意的转动了。 马车外传来安野的声音,余萍从马车上下去,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将目光投向了街道的尽头。 那里慢慢行来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来,虽然看着没有多精美华贵,但在细节处却处处显示着世家大族的风仪来。 马车越行越近,余萍算好时机便冲了出去,猛地跪在了马车行进之路前方。 “吁!”拉车的马儿猛地被扯停,打了几个响鼻,蹄子在地上踏了几下,扬起一阵尘土来。 车夫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突然冲出来是想死吗?”说得急了,还用马鞭在车辕上狠狠地敲了两下。 而旁边围观的人见着这一幕的,也是议论纷纷。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啊,突然就冲出来,可吓着我了。” “哎,这女人谁啊,居然去拦晏大人的马车。” “什么,这是晏大人的马车,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还不要讹上晏大人哦。”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不乏说得难听的,若不是被寒衣拉着,安野早就冲出去了。而余萍处在议论中心,依然不动如山,等着马车中的人下来。 “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还跪着不起来了,这马车可没碰到你,还不赶紧走。”车夫厌烦地挥了挥手,见余萍还不动,便回头要找护卫将余萍给轰走。 “民女求见晏大人,民女有冤,还望晏大人给民女做主啊。”余萍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要喊冤就去大理寺,拦晏大人的……” “好了,晏秀,不要说了。”从马车中出来一个人来,淡淡的打断了晏秀的话。晏秀见他的少爷如此说,便有些愤愤不平地住嘴了。 晏子乾微微的笑了笑,走上前要将余萍扶起来,“你有何冤,若是我能管,必不会袖手旁观的。” 余萍抬起头来,“民女……”余萍红着眼眶,又咬着唇不说了。晏子乾对着余萍安抚的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晏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人还未近,那爽朗的声音已是传来。 “下官拜见成王殿下。”说着,晏子乾便撩衣下拜。而周围围观的人见此情景,也是忙不迭的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口中不整齐的喊道:“见过成王殿下。”“王爷千岁。” 看见自己来到后造成的效果,厉晓心中的虚荣是被大大的满足了。 厉晓嘴角勾起自得的笑容,心中满意,“晏大人,快起来吧,不必多礼。”然后厉晓将目光转向周围跪着的百姓,“大家都起来吧,本王也不是不近人情的。” 晏子乾自地上起来,却依然恭恭敬敬,见此厉晓更是心下自得。“晏大人,这是?”厉晓将手指向余萍,皱眉,疑惑着开口。 “回禀王爷,此女拦下下官车架,言是有冤要诉,还请让下官将其带去大理寺……”晏子乾话未说完,便被厉晓打断,“还去什么大理寺,本王就在这,你有何冤屈,都说给本王听,本王给你做主。” “王爷圣明。”余萍伏地高呼,晏子乾躬身而立。 而周围虽然起来但却隐隐注意着这里的人见到此幕也是觉得厉晓仁慈得很,身为王爷却还如此平易近人,为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做主呢。 周围人隐隐的议论声厉晓也听见了,于是更是端着架子,显得自己更有威仪些。 余萍抬起头,泪珠不住的从眼眶中滚落,虽是一张平凡的脸,但让人见了也是心下不忍。“王爷,渝江水患,朝廷派来的……” “住嘴!”晏子乾厉声喝道,转身面向厉晓,“王爷,站在街中议事,有失礼节,不如下官做东,宴请王爷,王爷以为如何?”晏子乾躬身问道。 “可这……”厉晓的目光却是放在了余萍身上,晏子乾见状说道:“也可让此女前往,将冤情诉于王爷。” 厉晓也知晏子乾不可能让余萍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些说出来的,心中虽有失望,但还是同意了,“你既有冤情,便一同前来吧。”说完,厉晓便转身先走了。 晏子乾见状,心中微松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王爷圣明,晏大人仁慈,肯听小女冤情。”余萍头深深触地,语音哽咽。擦了一把泪,起身跟了上去。 周围的人见没什么可看的了,虽然还想知道后文,也只能不甘心的散去了,只有几个对国事比较敏感的人听到渝江,隐隐觉得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茶馆雅间 厉晓坐在最上座,晏子乾陪于下座,而余萍,则站在二人前方,垂首抹泪。 “好了,你有何冤情,就在这都说出来吧。” “王爷,大人。”余萍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可眼泪却依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余萍的目光注视着厉晓和晏子乾,缓缓说道:“渝江水患,祸及泽城,而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不光贪污赈灾银款,还强逼商户贱卖建造渝江大坝的材料,民女父兄虽知此事不可为,但却不敢违抗,只好留下证据,哪知,哪知……”余萍压抑的哭声传来,听得人心酸。 “好啊,好啊!”厉晓简直怒不可遏,用手使劲的拍打着桌面,气得脸都红了。“父皇对这些人如此信任,他们就是如此回报父皇的信任的,本王这就进宫,向父皇告上一状,也为那泽城的万千百姓讨回一个公道来。”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王爷。” “恩?”厉晓抬起的屁股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怎么了,晏大人,还有什么事,你千万不要拦着本王,本王现在气的很,哼!” “不是的,王爷。”晏子乾将目光放在余萍身上,目光中充满怀疑,“王爷怎知此女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为何不去大理寺,而是当街拦下下官车驾,而且……” 晏子乾话未说完,余萍便猛地直起身子,“晏大人这是何意,是不相信民女吗?”余萍的声音越说越大,好似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目光中也透露出刻骨的恨意。 “民女刚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若大人还不信,民女愿用生命证明!”说完,余萍便猛地将头向地上磕去。 “等等!”晏子乾急忙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有血,慢慢地从地上晕染开来。 晏子乾连忙向门口走去,他不敢去动余萍,只能要护卫赶快找郎中来。 晏子乾的脚腕被一只手抓住了,他低头看去,就见余萍侧躺在地上,细细的喘着气,血从她苍白的脸上淌下来,触目惊心。 余萍费力地举起手,将手中书册递给了晏子乾,“大人,大人,民女绝无虚言,大人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 晏子乾连忙将书册收于袖中,忙安慰道:“你放心吧,王爷及本官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你现在先不要说话了,安心等郎中来。” 余萍脑子已经有些被磕得不清楚了,但嘴中还在喃喃细语着:“我父兄因此祸身亡,我恨啊,我好恨啊,爹,爹,大哥,你们为什么要死啊,为什么……”余萍细语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晏子乾蹲在旁边看着余萍,眼神复杂,他只是有些怀疑,毕竟渝江水患不是小事,若清查此事,必牵扯甚多,而且,余萍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偏偏就被成王看见。 晏子乾闭了闭眼,是他着像了,只想着如何去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却忘了自己进入官场的初衷是什么了,不就是为了天下不再有像余萍这样有冤不能诉的人有一个公道,不就是希望大厉能够海清河晏吗。 厉晓坐在椅子上,有些发怔。他虽是皇子,可因为母家不显,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才能被皇帝重视。其实现在越演越烈的皇位之争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他虽然有野心,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没想搅进去,但心中总也是有些不甘的。 他总想做出什么事来让父皇看看他厉晓也不是那么不堪大用的,所以余萍出现后他也只是略略想了想就同意了,反正按余萍设计的,就算最后出了什么事也跟他没关系,他也只是碰巧遇见这件事罢了。反倒是成了,能让他那个眼高于顶的太子大哥狠狠摔个跟头。 可他没想到余萍为了让晏子乾相信,居然这么狠,还真是有些吓到他了。也不用如此吧,那些事又不是假的,渝江发大水不是一次两次了,总是有人去贪污的,只是没人捅出来罢了。毕竟现在官场上就是这样,你不贪,还有别人贪,你要是洁身自好,别人心里就不安定了啊。 不过,厉晓看向晏子乾,心想这个估计就是个洁身自好的,晏家嫡长孙,也不会看上那些,晏家更重视的是清名。 不一会儿,便有郎中来,将余萍带走去医馆了。 这时,晏子乾才羞愧的对着厉晓说道:“让王爷见笑了,此乃刚才女子呈上的证词,还请王爷过目。” 晏子乾将书册至于手上,恭恭敬敬的呈给了厉晓。 第三章 皇帝心事 明华殿 崇德帝看着御案上的书册,面沉如水。 看皇帝脸色如此差,殿内侍奉的宫女太监们是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来,唯恐这位帝王注意到自己。 厉晓和晏子乾虽然坐在椅子上,但也仅仅只是搭了个边而已。晏子乾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的存在感力求降到最低。 而厉晓则仗着自己是皇子,就算皇帝再生气,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就偶尔拿眼睛瞟一下皇帝,挪开,再瞟一下,再挪开,周而复始。 崇德帝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厉晓的目光,但他现在并没有力气说什么。他现在觉得他很累,也很失败。他最宠爱的孩子联合大臣对他进行欺瞒,将赈灾之事当成了自己敛财的手段,他是信任太子厉昭才会每次都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做,可他的大儿子让他失望了。 他其实知道他的儿子们会接受下面的官员的孝敬,以来发展自己的势力,毕竟他自己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可他没想到他的好儿子居然做的这么过分,不光昧下赈灾银,还用劣质材料来修建渝江水坝。 怪不得,怪不得,渝江每每水患,必然会将大坝冲毁,而朝廷就要拨款赈灾,他的好儿子是从这里贪下多少银两呢。 崇德帝不得不想到两年前和大瑶之间的韩章之战,若不是……他又岂会接受大瑶的求和,是不是现在大瑶的土地已经成为他厉国的土地了。 作为一个皇帝,心中总是想要做出一番宏图霸业来,而不是只守着先祖的基业,崇德帝想的就是将大瑶收入厉国囊中,做到自己先祖都没能做到的事。 为了这个,他登基二十余年,励精图治,夙兴夜寐,丝毫不敢放松。而当时大瑶内乱颇多,党系之间互相倾轧,他认为是自己的机会到了。韩章之战啊,可最终也只能停在了韩章。 崇德帝闭了闭眼,叹了口气,看向厉晓和晏子乾。 对于厉晓这个儿子,他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胸无大志,不堪重用,这就是他对自己的五儿子的全部看法。可今天看到他和晏家的嫡长孙一同前来,他还以为晏家已经被他这个五儿子拉拢了,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这个儿子以前藏拙了。 可晏家,是不会被任何人拉拢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那么,就真的只是凑巧么,崇德帝对此持怀疑态度。 “朕命你二人秘密前往渝东,调查此事,有先斩后奏之权。” 晏子乾撩袍下拜,神色恭敬,“臣,遵旨。” 厉晓心中暗喜,脸上不动声色,“儿臣,遵旨。” 医馆内 余萍脸色惨白的倚在床头上,将郎中吩咐好的药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好像感觉不到药汁的苦涩。 余萍将药碗搁在床头的小几上,在寒衣的搀扶下慢慢地向外走着。路过门口时就被晏子乾留在这里照看余萍的晏秀发现了,“喂,你去哪,少爷交代了你要在这里养病的。” 余萍转身面向晏秀,微微行了一礼,“我的身体并无大碍了,多谢晏大人了,还请阁下替我对晏大人说声谢谢。”余萍说完又是一礼,才转身离去。 虽然余萍是在对自家少爷进行感谢,可看着那张死人脸,晏秀是怎么也品不出来感谢的意思来。低低的嘟囔了一声,“切,做小姐的怎么还不如自己的侍女讨人喜欢呢。”想到寒衣那貌如天仙般的容貌,又嘿嘿的傻笑了两声,还摸了了两下嘴,“长得可真是美啊,天上的仙子也就是这样了吧。” 安野追随余萍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可在余萍看过来后又很好地掩饰住了。 他只是一个跟随在小姐身边微不足道的车夫及护卫罢了。 马车走在出城的路上,寒衣担忧的擦着余萍头上的冷汗,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您……” 余萍黑沉沉的眼珠转了过来,看着寒衣,寒衣只能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沉默的坐到了一边。 余萍低头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翠玉镯子,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饰品了。她其实知道寒衣和安野想说什么,但她觉得这些话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不急不缓的出了城,马车就停了下来,余萍让安野在城门处打探,等到有了消息再来告诉她。然后就闭上眼靠在马车壁上休息了起来。 厉晓出了皇宫便和晏子乾分头行动了,他直奔自己王府,心里的喜意简直压都压不住。他现在只想迫切的找一个人来分享自己的喜悦,他第一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王妃,不过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好。他那个王妃是个喜好虚荣的,若是她将这件事说漏了嘴可怎生是好。所以厉晓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与自己的王妃说这件事了。 等回了王府,厉晓便让府里的总管收拾好他的行李。又点了几个他看着比较顺眼的侍卫,便离开王府,向着和晏子乾说好的地点前去了。 晏子乾回到府邸,便直直的向着自己祖父的书房走去。 晏子乾看着自己祖父皱眉沉思,也没有打扰,拿着小桌上的点心吃的欢快不已。 所以当晏渊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自己最满意的孙儿吃的嘴角都是点心渣的蠢样子,当时晏渊就觉得有一口气哽在了自己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气得晏渊狠狠地拍了桌子斥道:“你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还有一点大人的样子吗?”晏子乾瞧自己祖父好像是真的生气了,马上就牵着晏渊的手,撒娇道:“爷爷。”那声音简直腻的能甜死人,“孙儿这不是只在您面前这样吗,爷爷!”又晃了晃晏渊的手,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毫不羞耻的卖了个萌。 晏渊被晏子乾臭不要脸的样子气笑了,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说:“好了,小孩子脾性,可不要让外面人知道晏大人这么幼稚啊。” 晏子乾撇了撇嘴,装作不屑的说道:“哼,那些凡人,不配知道。” 晏渊被晏子乾这幅模样逗得大笑。 晏子乾趁机将刚才进宫的事说了,也说了皇帝的反应及旨意。 晏渊正色道:“子乾啊,对于陛下让你和成王前往渝东调查太子贪污这件事,你决定如何?” 晏子乾看着自己的祖父的眼睛,微微笑了,“祖父,晏家的祖训已经决定了我应该如何做了。” 晏渊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孙儿,这是整个晏家最有天赋的孩子,他从小就将他带在身边教养,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让他继承晏家,继续晏家的荣耀。 可是这件事太大了,若是爆发,一定会让天下人都责难太子,可是崇德帝会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吗。九年前的事,真是让他每每想起,就觉得骨缝里都是冷风吹进去的寒意。 可他看自己孙儿那自信满满,势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样子,又不忍打击。 晏渊在心底无奈的摇头,“很好,子乾,不用害怕,放心去做吧,在朝里还有祖父呢,没人能使什么花招。” 晏子乾抿着唇,内心复杂,半晌才回答道:“是,祖父。” 一列车队混在出城的人群中,慢慢地驶出了城门。 晏子乾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感受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大脑难得的放空着。 突然,晏子乾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并且听到了晏秀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声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赶紧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将目光放在了成王搭乘的马车上。 晏子乾的目光被一个女子吸引了,可以说,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饶是他心志坚定,不近女色,也恍惚了一下。 然后,他便注意到躬身行礼在成王车驾边的余萍。余萍身着黑袍,面目冷肃,晏子乾看着这一幕就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余萍和之前见到的有些不同了。 晏子乾心中想着这些,但是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到前方。听到了成王应答的声音,“……当然可以,你是很重要的证人,你就跟在后面吧。” “民女多谢王爷。” 厉晓余光看到晏子乾接近,说道:“本王让这个女人跟着车队一起前往渝东,辅助查案,晏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王爷英明。”晏子乾小小的恭维了一下。 果然就看到厉晓脸上掩饰不住的骄矜之色。 厉晓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都赶紧回马车上去吧,不要继续浪费时间了。”他现在可是等不及要去渝东好好大展拳脚一番了呢。 晏子乾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本想和余萍说几句话,但看这样也只能等路中休息了呢。 而他身边的余萍则是连看也不看晏子乾,便带着身边仙女一样的寒衣离开,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了。 第四章 初到泽城 厉晓坐在由侍卫从马车上拿下来的凳子上,哼哼唧唧着。 他虽然心里想的很好,但是真落到了实处上,他这就算是离开都城,也是去京郊附近的皇家庄园游玩的娇生惯养的货,显然是不能接受离开京郊后那坑坑洼洼的路面。 身为皇子,有一个别人企及不了的高贵身份,就是喜欢在自己不爽时让别人也不爽。 厉晓吊着眼梢,看着那些自己带来的忙前忙后的太监,侍卫就想找个由头骂上一通。正当厉晓嘴里的炮火要倾泻而出时,从旁边有人端过了一碗水来,立刻厉晓心中的火气就降了下来。 厉晓可以说是笑眯眯的接过了那碗水,一饮而尽。要不是边上还有这么多人,他可真想抱过寒衣好好的亲亲她。 寒衣看见厉晓看自己的目光,不胜娇羞的低下了头,低声说道:“王爷,奴婢知道这路难走,苦了王爷了。但还请王爷稍作忍耐,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啊。”寒衣抬起头,声音更加低了起来,“而且,王爷,晏大人也与王爷一同前往渝东,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 厉晓看着寒衣的脸,终于从寒衣的美貌中挣扎出来,将重点放在了寒衣的话上,“你是说,借由拉拢晏子乾,拉拢整个晏家!”说到这,厉晓好像才终于理解了这话的意思。 可以说立刻厉晓的心中便欢喜了起来。那可是晏家啊,当年太祖起兵之前,晏家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名门大族了。厉国建国已有三百余年,晏家经历风风雨雨,虽有低潮,但一直都未曾脱离厉国世家大族阶层。 晏氏子弟多入朝为官,少数不入朝廷的也是名师大儒,门生遍天下的。可以说如果能拉拢了晏家,就有了强大的后盾。厉晓想到自己母家不显,娶的王妃的家世也不是多么显赫,若是能够拉拢道晏家,那是一件多么长脸的事啊,一定能让自己父皇高看自己一眼。 只可惜的是寒衣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厉晓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王爷,小姐说过,晏家是不可能被拉拢的。”寒衣语气轻柔地说道。 厉晓听寒衣如此说,心中便是一股怒气,只觉得这主仆两人在耍自己,就连平时看得喜欢不已的寒衣的美貌也不能让他压下这股怒气。 好在寒衣及时补救,又说了一句话,“小姐说,晏家虽然不能被拉拢,但是一路上让晏大人对您有好感,在一些时候能为您美言几句就已经足够了,晏家继承人的一句话有的时候是能让陛下听进心里的啊。” 厉晓看着寒衣,不自觉的就顺着寒衣说的想下去,并问了出来,“你都说晏家不能被拉拢了,还能怎么让晏子乾对本王有好感并为本王说话?” “小姐说,晏大人虽入官场已两年有余,但其骨子里还有着文人的清高傲骨,心中总是忧国忧民,不屑任何阴谋诡计,但求问心无愧,名留青史。而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寒衣的声音越说越低了下去。 可厉晓听得却是愈发仔细,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听见寒衣停了下来,便不自觉的用眼神催促着。 寒衣微微笑着,“以身作则,爱民如子。” 晏子乾走近坐在车辕上的余萍,在离余萍三米之外处停了下来,“余小姐。” 余萍听到声音,看到是晏子乾,便从车辕上下来。福了一礼,礼貌但疏离的说道:“晏大人。” 晏子乾藏在袖中的双手扭了扭,才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余萍长揖一礼,说道:“之前的事,在下多有得罪了,还请余小姐谅解。”说完,晏子乾就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不动了。 余萍连忙侧身,避过了晏子乾的礼节,余萍本想上前将晏子乾扶起,脚迈出去才想起男女有别,又将脚收了回来,只是站在原地说道:“晏大人此礼民女万万受不起,晏大人快起起身吧。” 晏子乾不动,余萍有些急了,又是连忙说道:“民女身份不明,晏大人之前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民女并没有觉得大人做错了什么,若民女是大人,定然也会怀疑的。”说完,余萍眼带急切,微弯了身子看着晏子乾。 晏子乾抿了抿唇,听到余萍如此说,他心中更是羞愧了。他堂堂的八尺男儿,居然,居然。晏子乾越想越是羞愧,当他听到余萍并不跟他计较时,心中是大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余小姐有容人雅量,在下佩服。” 晏子乾直起了腰,但眼睛只是瞧着余萍的鞋尖,并不往上看。“一路颠簸,余小姐还要保重身体,若是路上缺了什么药材,可一定要与在下说。” “民女晓得,让大人费心了。” 二人又是互相客套了一番,晏子乾才拱手告辞。而余萍站在原地看着晏子乾的背影,眸色深沉。 也许是真的听进了寒衣的话,这一路上厉晓虽然因为路上颠簸而脸色不好,但也只是在马车上而已,一旦下了车,还是装出了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来。 而与晏子乾交谈时,也只是谈论这一路上的风光,绝口不提朝廷的事,也在余萍帮助下,混过去了几次失言,没有暴露自己想要拉拢晏家的意思。 厉晓躺在马车里,又不期然的想起了寒衣,心中就是一片火热。不过又马上想起了余萍,又咬牙切齿了起来,这女人也看寒衣看得太紧了,再加上还有别人,他也不好发落了她。 厉晓气哼哼的想,等到解决了渝东的事,一定把余萍打发的远远的,只让寒衣留下就行。 嘿嘿嘿,厉晓想到这些,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厉晓伸了一个懒腰,舒舒服服的又睡过去了。 奔波了半月有余,终于到了泽城。毕竟余萍是泽城人,厉晓和晏子乾都觉得从泽城开始调查为好,毕竟还有余萍这个证人。厉晓下了马车,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躺没了。 晏子乾下了马车,看着城门外的灾民,脸色更不好了。这段日子,一路走来,可以说渝东的每座城池外都聚集了不下万人的灾民。成王和他虽然尽了最大的力量救治灾民,可因为行程原因,也只能留下银两和侍卫在之前的城池布粥。 可这些又能救多少人呢,晏子乾闭了闭眼,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还是要将那些贪官污吏,国之蛀虫都绳之以法,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才不枉他身上穿的官服,晏子乾握紧了拳头。 晏子乾心中坚定起来,依然像之前一样依着成王的命令派了人去城中买来粮食去救助灾民。 厉晓站在马车旁边,看着前方那些衣不蔽体,甚至身有恶臭的灾民,脸露嫌弃。余萍站在厉晓身后,扯了扯厉晓衣袖。厉晓便马上换上了一副忧国忧民的忧思范,余光看见晏子乾往这里走,还装模作样的骂了那些贪污的官员几句。 “公子,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您看现在是否要进城?”这是厉晓和晏子乾约定好的,在外面就不要暴露自己皇子的身份了。 厉晓背着手,仰着头,矜持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大呼着:好爽啊! 一行人进了城,找了一个小客栈投宿。厉晓看见这客栈环境,登时就有些不悦了,刚想张嘴,就看见寒衣乞求的眼神,就把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唉,自己可真是一个痴情种子啊,厉晓摇了摇头,如此想到。 晏子乾本想现在就去调查渝江水患的事,但是厉晓这次是真的没能忍下去,不过看在寒衣的份上,以及寒衣说的那些话,只能及其委婉地说舟车劳顿,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再去调查比较好。 晏子乾躬身行礼,应声答是,退下了。 厉晓在房间中等了一会儿,果然就看见余萍带着寒衣和安野前来。 “已经到泽城了,这两天怎么办?”厉晓问道。 “拖,然后在这段时间。”余萍面无表情,黑黝黝的瞳仁注视着厉晓,“让王爷您民心所向,有足够的资本和太子与晋王竞争。” 晏子乾屏息听着隔壁厉晓房间的声音,只可惜,余萍声音太小,什么也听不到。 晏子乾抚了抚下巴,眯着眼睛,回想着这一路上余萍的表现。本来一开始她是真的以为余萍只是一个可怜的失去了父兄的女子,但是余萍的所作所为让他慢慢地不再这么想了。 出现的时机巧妙,恰好就让成王看见。一路上也若有若无的提点着诚王,来拉拢他。一路上,成王虽然厌恶那些灾民,但是在余萍的劝说下,也是留下了人和银钱,若是之后这件事被人知道,又会为成王得到多少民心呢?朝中大臣会怎么想,会觉得成王也是可以押注的吗,他们会如何觉得自己这个晏家人的态度呢?陛下呢,太子和晋王呢?会把晏家从不站队这个规矩打破吗? 晏子乾闭上眼,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余萍,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家的小姐吗? 第五章 胸有成竹 余萍倚在窗边,眼神平静的看着下方热闹不已的集市。 渝东地区水系繁多,所以船运,商业都比地处北方的满京要发达的多,而泽城更是渝东地区的中心城池,城中富户多不胜数。所以现在即使刚刚发了水灾,城中也是热闹得紧。 在这种情况下城中富户也不吝于用些许粮食来表达自己的善举了。 嗯,这种情况更容易为成王厉晓拉拢民心呢,等到太子厉昭手下官员贪污事发,而厉晓却为国为民,操劳不已,至少在渝东地区能得到百姓拥戴。 余萍轻轻抚着手腕上的镯子,还要再多加一些筹码才行呢,也不能放过晋王厉晔,用什么办法把厉晔也拉到渝东的这摊祸事中呢? 笃笃,“小姐。”寒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吧。” 寒衣走到余萍身后,余萍虽然背对着寒衣,看不见寒衣的动作与表情,但寒衣也不敢造次,依旧恭恭敬敬。 “小姐,您要的东西,安野已经送来了。”寒衣双手奉上手中之物。 余萍转过身接过一打纸张,随手翻了翻,说道:“嗯,告诉安野对孟家的监视不要停。”想了想,又说道:“最近就不要上街了,有事就让安野去做吧,不要让人认出来,咱们回到泽城的事现今还是要保密。” “是。”寒衣躬身应是。看余萍又陷入了沉默,自己也默默的站到一边,不说话了。 及至傍晚,门外传来厉晓高声且有些不悦的声音,余萍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让寒衣唤来小二上来饭食,与寒衣一同吃了。 过了一会,余萍觉得厉晓应该已经吃完晚饭了,才带着寒衣及守在门外的安野去了厉晓的房间。 进了门余萍就看见厉晓坐在桌边,脸上是疑惑的神色。余萍带着寒衣和安野就要向厉晓行礼,被厉晓阻止了。 “余萍,你到底想做什么?”厉晓一脸不解。 不怪厉晓如此问,昨日下午余萍说拖,他本来还以为还要他像是之前路过的那些城池一样继续对难民施恩。但是今天早上余萍却让他前往泽城下属的小河镇去找一个什么教书先生,说起那个教书先生,厉晓就生气。 没什么能耐,却是恃才傲物,他有这个资本吗,居然还敢看不起他!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啊! “王爷,请听民女一言。” 厉晓没说话,但是用眼神示意余萍最好能给他一个解释。 “王爷,您与晏大人一同前往渝东调查贪污一事,您是一定要借此机会让陛下看到您的才干的,但是王爷之前……”余萍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 厉晓有些尴尬的咳了一下,他知道余萍想说什么了。他想反驳,却又反驳不上来,只能闷闷地憋下这口气。示意余萍继续说。 余萍看到厉晓脸色好转,才继续开口道:“所以一定要为王爷您在此有如此才干找一个理由呢,让陛下和满朝文武都觉得有一个理由来解释呢。” “等等,为什么要功劳给别人啊,难道不应该全是本王的吗?”厉晓对余萍说的有些不满,要是按余萍说的,岂不是在这件事上就没自己多少事了吗? “王爷,其实这主要还是因为陛下的原因。太子殿下虽然在这件事中是重罪,但太子殿下是纯皇后的孩子,陛下也许会一时厌弃太子,但只要过些时间,陛下想起纯皇后的好来,太子依然是陛下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 厉晓想起自己父皇对已逝的纯皇后的情谊来,也是沉默。 “所以,王爷您虽然要踩着太子上位,但也要把握好一个度。既能让陛下看到你,又不至于陛下在您羽翼未丰前因为太子的原因而处置您。所以一个为您吸引目光,解释您突然有如此作为的人就是需要的了,也不会让陛下觉得您以前是藏拙了。”余萍看着厉晓眉目舒展了开来,接着表忠心说道:“若不是因为民女是一个女子,会让人觉得不可信,民女宁愿自己来。”余萍语言恳切,厉晓微有些动容,心想这余萍虽然长得普通了点,不过倒也是一心为着本王。 不过,“那个姓伏的,感觉也不是多有本事的,能像你说的那样吸引别人的目光吗,为本王打掩护吗?” “王爷放心,伏先生曾师从黎钰黎老先生,也是少年英才,不过因为官场上的一些原因,所以才辞官回乡的。伏先生是有大本事的人,即使不为了那个原因,民女也希望王爷能得到伏先生的帮助。” 厉晓一听那人居然是黎钰的弟子,心里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不过想起那伏青云的没有眼色,还是有些不悦。 “王爷,据说伏先生为官时与晏丞相私交甚好,王爷您若是能得到伏先生相助,晏丞相想必也会对您另眼相待的。所以还请王爷一定要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啊。” 厉晓皱着眉,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没办法,那伏青云居然给他脸色看,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马上,厉晓就又想起一件事,“那父皇让调查的事就全让那晏子乾去做吗?” “当然不,王爷,太子在渝东地区羽翼甚多,晏大人若是想私下调查而不惊动其他人,在短时间内只能调查一个皮毛来。若是想用民女上呈的证据,就势必要和泽城首富孟家相接触。 可孟家家主不是那么好说动的,孟家与太子牵连甚深,晏大人很有可能会无功而返。等到晏大人收集了证据,孟家家主有了警惕,王爷便可捷足先登,民女必能为王爷说动孟家。” “真的,余萍你真有把握?”厉晓有些不敢置信。 余萍微微欠身,语气肯定:“还请王爷耐心等候。” 晏子乾从孟家大门走出来,脚步闲适,丝毫没有刚刚被拒绝了的沮丧。晏秀已经赶着马车在孟家大门口等着了,看见晏子乾从门内走出,便欢天喜地的问道:“少爷,您出马一定成功了吧!”晏秀笑弯了一双大眼。 晏子乾好笑的敲了敲晏秀的脑袋,无奈的说道:“你家少爷又不是万人迷。怎么可能什么事都随着心愿。”说着,就上了马车。 晏秀一听,真是吃惊不已,在他心里,他家少爷就是那天上的神仙下凡,哪有他家少爷做不成的事。也赶忙随着他家少爷爬上了马车,按捺不住地问了起来。 “少爷,少爷,怎么回事,那姓孟的居然这么不识好歹,要不然阿秀去偷偷打他一顿,给少爷您出气。” 晏子乾似笑非笑的看着晏秀,直看得晏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绞着手指,嘟囔道:“只是开一个玩笑嘛。” “我今天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光凭着余小姐给的证据还不足以让孟泰松口。”晏子乾摸了摸下巴,说道:“让人去搜集孟家犯事的证据,越多越好,越详细越好。” “是,少爷。”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就听见晏秀欢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少爷,您昨天让调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嗯?这么快吗?” “嘿嘿,阿秀也没想到那个余小姐在泽城居然这么有名气,不过想想也是吗,她那个侍女那么美,要是没人知道才奇怪呢。少爷您不知道,这泽城啊,有多少人爱慕寒衣呢,都偷偷私下打听余小姐什么时候放寒衣出府呢。听说了余家的事啊,都……” 晏子乾继续似笑非笑的看着晏秀,晏秀咳嗽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关于余小姐的事就比她的侍女寒衣要少很多了,只听人说余小姐天资卓绝,从小就是个神童,是比他的兄长还要受余老爷子器重的人,甚至有传言说余老爷子想要把余家传给余小姐呢,不过也只是传言罢了,并没有事实依据。” “是这个跟着咱们一路来的余小姐吗?” “是她没错,有泽城人曾经见过余小姐,而且余小姐身边的侍女也太有辨识度了,打听余小姐的时候,都在说余小姐的侍女呢。” 晏子乾想起寒衣那张貌若天仙的脸,也不得不承认,实在是太美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美。 不过,晏子乾总觉得这个余萍有些怪怪的,她有些太过阴沉了。不过又想到余萍一夕之间失去家人,她一个女子,虽然还有一个侍卫和侍女,但是一路风波的前往满都告状,尤其是身边侍女貌美,可能更加引来不法之徒的觊觎。过于警惕阴沉,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些,晏子乾到是为自己如此怀疑一个刚刚遭逢大难的弱女子非君子所为了。 应该是余萍从小便是天赋惊人,被余家老爷子偏爱,多教导了一些东西吧。晏秀刚刚不是说,泽城的人都知道余家余萍,聪慧过人吗。 晏子乾靠在马车壁上,放松身体,不在想着余萍的事了。反而开始思索怎样才能撬开孟泰的嘴,把陛下交给他的事做到最好,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也让祖父能够为自己骄傲。 第六章 泽城故人 天下着大雨。 余萍打着伞,微微低着头,不让匆匆路过的行人看见自己的脸。 雨沾湿了余萍的裙角,湿漉漉的垂着,无端的让人不喜。 余萍低头看着走过的每一块青砖,不知不觉的,思绪又飞走了。她总是这样,在没有什么事要做的时候,总是会走神,但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神时在想什么。 等余萍的思绪转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又转身往回走。 飞雨商行 进了商铺,余萍也没有收起伞。店里伙计看随着伞沿滴落下来的水,脸都黑了。 伙计走上前,陪着笑,刚要开口,就看见那用伞挡着脸的女子递过来一枚玉玦。 伙计看见玉玦,就知道这是他们东家的贵客到了,让另外一个人去找东家来,而他自己则将余萍引至后院,上了茶,退了下去。 余萍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又默默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白小雨进来时便看到余萍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发着呆,自己也看着余萍发起呆来,在别人眼里普通的容貌,可在白小雨的眼里,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比余萍更美了。 白小雨看着余萍发呆,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萍萍,你在想什么呢?” 余萍听见声音猛地转过神来,眼神锐利,可看到是站在门口的白小雨,也放松下来说道:“怎么不进来?” 白小雨自知失言,呐呐地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走了进来。 不过很快又开心起来,兴高采烈的说道:“萍萍,你看我给你带的东西。”一边说着,边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大箱子放在了桌子上。 白小雨偷偷瞟了一眼余萍,有些羞涩的笑了起来。两只手在袖子里紧张的握紧,有心想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跟萍萍邀功,但又担心萍萍会不喜欢,每次在萍萍面前自己总是患得患失,萍萍一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吧。 想着想着,白小雨悲从中来,要不是看余萍还站在自己面前,都想要大哭一场了。 余萍看白小雨的表情一会儿羞涩,一会儿忧虑,一会儿又难过,就知道他心里又在乱想。余萍只好转移话题说道:“你又给我带了什么东西,我也很想知道呢。” “真哒!”白小雨一阵傻乐,手不意思就放到头顶挠了挠,却摸到一手水。这才想起一路上他害怕雨水浇到箱子上,都是让下人把伞打到箱子上的,进门前才匆匆的用布巾擦了擦。 余萍注意到了,但是她没有说,只是把视线放在箱子上,不在看白小雨了。 白小雨把箱子打来,邀功道:“萍萍,你看这个,这是大瑶今年最流行的胭脂了,我挑了好几种颜色,这个最配你的肤色了。还有这个,这个是我专门找人给萍萍你配的头油,你用了一定可好看了,还有……” 白小雨说得兴高采烈,但看余萍兴致不高的样子,自己的兴致也有些低落了,泪花开始在眼中闪。 余萍见了不禁有些头痛,温声说道:“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白小雨听了抿着嘴偷偷笑了,把箱子底下堆着的东西才拿出来。 “萍萍,这个是你说要的前朝刘子真的草书,这个是黎老先生的画作,这个是《小春夜宴图》,还有这个……”白小雨每往外拿出一样东西,就要说一声,就为了余萍能夸奖他一声。 这时,白小雨又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余萍,“萍萍,这时渝东地区大部分官员的贪污受贿的证据,我花了好多银子去找人从早到晚跟着那些人呢,好不容易才拿到,自己也贿赂那些官员好多银子呢。”说着,指了指余萍看得地方,“这就是我贿赂他们花的银子的证据。” 白小雨星星眼,扭捏着看着余萍。 余萍淡淡的笑了,说道:“还要多谢谢小雨呢,如果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仇。” 余萍垂着眼,沉默了下来。白小雨看着余萍这个样子,有些慌了,“伯父如果知道萍萍你这么难过,也一定会难过的,所以,不要再伤心了。” 白小雨声音低了下去,又补了一句,“而且,我是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去做的。” 余萍沉默,白小雨低落。 余萍叹了口气,说道:“我要回去了,谢谢小雨你的这些东西。” “没,没事的,萍萍你喜欢就好。” 白小雨站在商行门口,看着余萍坐的马车慢慢驶离自己的视线,神色冷了下来。 “小巫,你去查查和萍萍这一路来的人里有几个男人,都有谁和萍萍的关系近。如果不会对萍萍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的话。”白小雨眼神阴鸷,“就杀掉吧。” “是,少爷。” 在雨声中,有声音回答道。 回到客栈,余萍就将手中白小雨刚刚给他的前朝刘子真的草书给了厉晓,让厉晓拉拢伏青云。 厉晓觉得自己身为皇子的威严在伏青云那里受到严重打击,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最后还是靠着寒衣才能继续调动起厉晓的积极性来。 余萍带着安野在楼下角落里等着晏子乾回客栈来。 有点冷,余萍心想。 但是懒得动。 也不想吩咐安野。 那就这样吧,再等一会儿,就行了。 就在余萍坐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的时候,晏子乾进了客栈的大门。 安野上前恭敬地将晏子乾请到了余萍那里,之后站在余萍身后,不再动了。 晏子乾有些疑惑,看着余萍,等着她先开口。 余萍将从白小雨那里拿到的哪些证据递给了晏子乾。晏子乾有些疑惑,接过来一看,大吃一惊。 “这?余小姐。”晏子乾没有多说,但他眼中的疑惑以及怀疑却是明明白白。 “飞雨商行的白东家,不知晏大人知道吗?” “听说过哪个人,只是六年就使飞雨商行遍布厉国与大瑶,是一个商业奇才。” “白东家曾与家兄相交莫逆,是极为要好的朋友,民女也是因为白东家的原因才能逃过一劫。而对于民女家族的事,白东家也是对此愤怒不已,所以,才会如此帮助民女。” 晏子乾听了余萍的解释后没有说话,只是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余萍。 “大人若是不信此事,尽可查证。” “余小姐为什么不把他交给成王殿下呢,毕竟,王爷才是这次的主导者啊。” “这件事,王爷来做,没有大人来做更合适。” 一个聪明人,不愧泽城传言余老爷子对于继承人更属意她。 晏子乾笑了一下,“这种事本官当然义不容辞,可是……”晏子乾看向北方,他倒要看看,这个余萍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余萍声音正气秉然,“大人您绝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退缩的,因为民女知道晏氏之人都是不为强权折腰,是为民请命,忧国忧民的国之栋梁啊。在民女心里,大人您更是其中表率,所以民女才会在进了都城第一个找到您,正是因为您身为晏氏之人,绝不会因为对方有高高在上的身份而退缩,一定会为民女伸冤的!” 晏子乾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到后来,笑得腰都弯了,“余小姐啊余小姐,我还从没听过一个人能在正主面前这么……”晏子乾停顿了一下,他想说拍马屁,但这样形容一个女子好像不太好,于是他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这么夸奖别人的。” 虽然知道余萍是在说好话,但不可否认的是,余萍说话让他很愿意听。所以他也就不介意在听听她接下来还会说什么了,看她怎样说服自己给成王争取更多的利益。 “不过,余小姐之前的一番话有的地方说的可不对,余小姐进了都城第一时间找的,恐怕是成王殿下吧。” 余萍脸上有些狂热的表情渐渐褪下,换上的是平时那一番冷漠与无动于衷。“谁知道呢,谁当时会注意那样不起眼的民女呢。” “这些东西不是白给我的吧,你有什么条件?” “这些证据虽然都是真的,但毕竟不是用正经的办法得到的,所以还是从当地商户入手最为合适。” “所以……” “民女希望这件事能够完全是王爷的功劳,在大人您写给陛下的奏折里。” “孟家可不好办呢,既然余小姐认识白东家,为何不从这里入手,而且,”晏子乾扬了扬余萍给他的证据,“这上面不是也有关于白东家贿赂官员的证据,白东家对余小姐可真是尽心啊。” 余萍表情越发冷漠,她伸出手不容置疑的将那一沓纸张从晏子乾手里抽出来,将关于白小雨的纸拿出来,塞进了身后安野的手中。晏子乾只是看着,但笑不语。 “白东家不行,至于孟家,民女自有办法。还是请晏大人好好想想如何将王爷的功劳写出来吧。” 说完,余萍就带着安野向楼上走去。 晏子乾看着余萍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余萍这个人,真的是不能小看呢,来到泽城不过刚刚三天,感觉事情就可以马上结束了,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呢。 晏子乾摸了摸下巴,笑了。 第七章 河镇书生 小河镇 今天没有下雨,但天也是阴沉沉的。余萍跟在厉晓身后想一些有的没的。 厉晓龙行虎步地往前走,心里有点憋闷。本来这几天来这里看伏青云的脸色就已经让他不满了,昨天听余萍说今天会来跟他一起来小河镇,他还以为寒衣也会一起来的。 没有美食,没有华裳,现在连美人也看不到几眼了,厉晓真是一点动力也没有了。 清河书塾,伏青云就在这里做教书先生。 在进门前,厉晓又让身边的人看看自己的仪表,确定自己还是英俊贵气,这才满意的进去了。 厉晓安静的从后门进去,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前面的伏青云看见了,但是只装作没看见,依旧讲自己的书。 余萍以及跟来的一众侍卫就安静的站在廊下,等着这节课结束。 可能是这几天厉晓实在是没有给伏青云留下什么好印象,厉晓在后面坐了半个时辰还多,这节课也没有结束。厉晓坐在后面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他在自己还小时就不愿意上课,那些大臣们也更愿意给聪慧的厉昭和厉晔开小灶,不怎么关注他。 说真的,厉晓自从成年后出宫建府,真的是没再怎么学过习。今天不过是第四天,他觉得他已经要疯了。 好不容易容易讲完课,厉晓一个精神,拿过窗外侍卫递过来的前朝刘子真的草书,从一群闹哄哄的孩子中穿过,来到伏青云面前。 “伏先生,在下知道先生喜欢这刘子真的草书,特地为先生寻来一副,还望先生掌掌眼,也让在下能够向先生学习一番。”厉晓恭敬地说道,但却又不失风度。 虽然很多时候厉晓心里想的怎么不情不愿,但是他毕竟是皇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让他比普通人多了一份难言的贵气与骄傲。 余萍站在门外看着,心里评价道,还是很能唬人的,再加上厉晓的好容貌,他正经起来时还是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余萍对劝伏青云这件事更有把握了。 伏青云一听这是刘子真的草书,就有一些按捺不住了。 他这些天也看出来厉晓的身份非富即贵,也有拉拢他的意思,可他更喜欢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对于厉晓的意思,他总是装作不懂,只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知难而退。 可他现在实在是有点控制不住啊,可他如果接过来,那他以后还有什么理由来拒绝呢。这可真是搔到了他的痒处,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厉晓看伏青云在哪里纠结,心下暗自得意,又把手中的东西往前推了推。 伏青云心中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不能违背原则,硬是将自己的目光从上面撕开,说道:“万少爷的意思鄙人知道,但鄙人只是一个山野村夫,当不得万少爷如此厚爱。”说完,也不再看厉晓,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厉晓见伏青云还是如此不动脸色,他都如此示好了,居然还敢拒绝。他身为皇子什么得不到,一个乡下的教书先生也敢如此折他面子。一瞬间,厉晓都想让侍卫把伏青云抓住,狠狠地臭骂他一顿。 不过厉晓还是忍了下来,看向余萍。 余萍行了一礼,低声说道:“王爷放心,民女必能为王爷做成此事,还望王爷消消气。” 厉晓闭上眼睛,对着余萍摆摆手,示意她赶快去。 余萍追上伏青云,唤道:“伏先生,还请留步。” 前面伏青云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发现是那万少爷身边跟着的侍女,停下了脚步。 余萍在距离伏青云还有三米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看到周围没人,就说道:“听说伏先生六年前曾是大理寺少卿?” 这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所以伏青云点了点头。 “伏先生您曾是黎老先生门下高徒,更是元熙十八年的状元,不过两年就已经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更是得陛下看中,您前途无量,为何离开官场!” 伏青云听到这些并没有生气,因为余萍说的都是事实,他只是有些好奇余萍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所以他没有打断,继续听着。 “是因为您知道了官场的黑暗吧,因为那被活活打死的父女,只因为凶手是太子母族,您无法为其伸冤,就连陛下也默认此事,所以您才愤而离开的是吗?” 伏青云神色冷了,那是他这么多年也无法忘记的事,永远无法忘记那对父女绝望的表情,而他只能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余萍还在继续,“您知道的,这几年渝东一直发大水,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是,这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可是因为太子的中饱私囊,下面官员的欺上瞒下,使多少灾民流离失所啊,伏先生!” 伏青云定定的看着余萍,说道:“可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不过,一介散人罢了。”这句话,说得寂寥而无奈。 “不,伏先生,您有雄才伟略,为什么只是因为那一次的事就选择离开,而不是努力的选择改变这些黑暗呢?” “陛下因与纯皇后的情谊,对太子放纵得很,若是有一天太子登基,这天下还要多出多少像那对父女一样的人啊。” 伏青云闭上了眼,他怎么可能没想过这种事呢,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努力过呢,可是他一个人,终究还是力薄。 伏青云叹口气说道:“你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什么,直说吧。” “伏先生,之后我对您说的话,希望您能仔细考虑一下,即使不能同意,小女子也希望您不要对别人说。” 伏青云皱了下眉说道:“我伏青云不是那样的人,你安心说吧。” “伏先生,少爷他其实是五皇子成王殿下。” 伏青云睁大了眼,但是没有出声,继续听着余萍说话。 “小女子泽城余氏,因为泽城水患,太子党羽的贪婪,小女子一家皆……”余萍停顿了一下,擦了一下眼泪,才继续说道:“幸得王爷仁慈,肯为小女子伸冤,有了王爷,想必这渝东千万百姓也能得诉冤屈。” “伏先生,也许王爷不如太子聪慧,不及晋王才学,可王爷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有想要对这个国家做出改变的决心!” “伏先生,您难道不想让这个国家更像您想象中的样子吗,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能依靠自己的劳动生活的更好!” “伏先生,小女子相信王爷能做到这些,王爷是真正将百姓放到了心里的,王爷一定能完成您当年无法完成的事!” “伏先生,您难道不想亲手为这个国家的改变做些努力吗,为了这个国家,为了黎民百姓!” “伏先生,小女子知道说得再多也不如事实更让人信服,所以,小女子不求伏先生现在就有答案,但只请伏先生看看王爷的所作所为,看王爷是否值得您离开这里吧!” 余萍每说完一句,语气就激烈一分,说到最后,余萍甚至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余萍说完,对着伏青云深福一礼,转身快步走了。 伏青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余萍的背影出神,心中思绪繁杂之极。 厉晓远远的就看见余萍的身影,往后一看,没看到伏青云,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好心的安慰着余萍,“没什么,那个伏青云就是个木头样子,说服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厉晓说话时,高高仰起头,背着手,傲慢地哼了一声,慢慢地踱着步走了。 安野警惕的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身体紧绷不已,他总感觉所有人都是不怀好意,想要伤害他家小姐,尤其是在这么乱的地方。 民工,衙吏,还有更多衣不蔽体的难民。毕竟只是一个小镇,管理也没有府城那么严格,安野皱眉,更加小心翼翼的将余萍跟紧了。 余萍找了一个没有那么多人的地方停了下来,也让身后跟着的安野松了一口气。 余萍看着远方的情景,沉默着。 那里是波涛滚滚的江面,也是渝江大坝建造的地方,无数人的血泪建造了它,它却是无数人的埋骨地。 可人都是不服输的啊,你能一时打到我,却不能阻止我站起来。 你曾无数次的摧毁了无数人的家庭,可我们依然不会服从你,你只能在我们的手里变得服帖。 也许你总会波涛汹涌,一次又一次的卷土重来,可我们永不服输。 余萍看着眼前那些干得热火朝天,充满希望的人们,不禁这样想到。 灾难永远打不倒人心。 “啊,真是不屈的人啊!”余萍喃喃地说道。 安野在身后听见,他想像寒衣那样也能说个话来回答他的小姐,可是他的嘴笨,可能就要一直这样沉默了吧,他有些沮丧。 “余小姐。” 身后有声音,余萍转过身去看。 是晏子乾。 第八章 成王暴戾 余萍和晏子乾站在一起看着远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晏子乾似是不经意般的说道:“今日在下前去拜访伏先生,可伏先生却是有些精神恍惚,不知道余小姐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民女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啊,晏大人在担心什么?” “余小姐千万不要如此自谦啊,在在下心里,余小姐巾帼不让须眉,让人佩服得很呢。” “晏大人过誉了。” 一阵难言的沉默。 晏子乾心想着如何再挑起话题,试探余萍。可惜的是这段日子每一次的试探,余萍都会说自己只是一个女人,轻飘飘的转移话题,他也不好继续下去,让人以为他在为难一个女人。 真是一个狡猾的人啊。晏子乾嘴角噙着笑,脑中思绪流转。 晏子乾抬起手,指向远方说:“余小姐怎么看那里?” “那里,是渝江,还是更遥远的地方?”余萍转头看向晏子乾,意味不明的问道。 “是只有一江之隔,却比这里富庶了无数倍的大瑶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大瑶盛产玉石,水系繁多,商业发达,水稻也是一年三种,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国家,比厉国富庶也是正常。”余萍表情不变,淡淡回应了晏子乾。 “但是厉国兵强马壮,我相信,一定还会在出现两年前那样的机会的。” “可惜渝江水患,外族虎视眈眈,大瑶新登基的皇帝也不是个野心小的,晏大人还是回去再好好想想吧,怎么让国库更充足些继续让厉国兵强马壮。” “可韩章城及周边的土地还属于厉国,而且瑞将军也是不会让它重新属于大瑶的,余小姐说是吗?” “是啊,瑞将军。”余萍轻轻回应了一句,晏子乾没有听清,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声。 余萍却改了口,只说:“晏大人说的是,是小女子没有见识。”说完也不看晏子乾,转身就走了。 剩下晏子乾有些怔愣的站在原地,想着自己是哪说错了话,平时余萍也就是脸色冷了点,也没有这样明显的怒气啊。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生物。晏子乾摇摇头,也转身走了。 走了没一会儿,安野说有人在后面跟着。余萍皱眉想了想,停下脚步,看向身后。 没一会儿,藏在一个小摊子后面的白小雨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余萍。可他看见余萍居然没和自己说话,转身就走,登时就急了,“萍萍,萍萍,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嗯?白小雨。” 白小雨听余萍这个语气就着急了,急急地解释道:“我只是担心萍萍你,萍萍这么好看,要是有人喜欢上萍萍,岂不是会给萍萍你造成困扰,我是来保护你的啊,萍萍——”白小雨拉长声,轻轻攥住了余萍的袖角。 “我有安野来保护就够了。” “不够!!!”白小雨大吼。 余萍有些诧异的看向白小雨。然后他的气势又低下来,也不肯说话,只是玩着手中的布料。 “渝东的这些官员没有什么异动吧,晏子乾之前调查的动作没有让那些人有察觉吧。”余萍直视前方,嘴唇不动,轻声说道。 说到正事,白小雨也正经起来,“萍萍放心吧,一切都正常。” 白小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萍萍你还会留在泽城吗,可不可以不要去满都。” “我必须去,我还要帮助王爷,还要报恩。” “你骗人!”白小雨有些委屈的说道,“萍萍,成王刚愎自用,喜好奢靡,你要是想报复太子也可以选晋王啊,以萍萍你的能耐,还不是想做什么都容易得很。”最主要的是,成王他还好色啊,虽然他现在目光都在寒衣身上,可萍萍这么优秀,在白小雨心里,全世界所有人都喜欢萍萍。 白小雨目光微微向后看了一眼,想着自己有几分把握杀了安野,这样就可以吧萍萍带走,只属于自己了。而且有时候安野看着萍萍的目光,真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白小雨阴暗的想。 余萍叹气,可他知道白小雨有时候就是听不进去话,只能跟他慢慢磨。 “王爷对我全家都有大恩,我怎么能知恩不报呢,是不是,小雨。”余萍放慢了语气,跟白小雨说道。 白小雨咬唇,他的萍萍在撒谎。他敢保证,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萍萍了,他的萍萍绝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决定在夺嫡之战中帮助成王的。 可是白小雨看着余萍略显苍白的脸,只能点点头说道:“那萍萍你等我,我很快也会去满都的,这样就能继续帮你了。” 说开以后,余萍和白小雨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可白小雨的心却没办法享受,他的心中在咆哮着,为什么萍萍你能相信安野和寒衣,却不能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可面上依然是羞涩的笑容。 余萍最后和白小雨在小镇上唯一的茶馆门口前分手,可白小雨转身又偷偷摸摸跟上去了。在厉晓包间隔壁也要了个房间,趴到墙上去偷听去了,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虽然安野跟着,可他担心萍萍嘛。 厉晓在这段时间喝茶,听小曲,玩得是不亦乐乎,看到余萍进来,也知道正事重要,把身边的人都挥退下去了。 “王爷。”余萍停顿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您和晏大人这次一定是会狠狠打击太子的势力,可是那样的话就会让晋王在朝廷中一家独大了啊,您毕竟没有晋王根基深厚。” 厉晓有些不悦,可他也知道是这么个事,“你阴谋诡计多得很,你倒是说说怎么办。” 余萍没有反驳,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王爷可先斩晋王一臂,晋王母家平西侯三房嫡子舒和,曾是晋王伴读,如今是渝东巡抚,这舒大人下面有这么多人贪污受贿,这位大人最低也要有监管不力的罪责啊。” “你有证据吗,父皇可是说要证据的。” “不必有证据,王爷,这次的事这么大,即使陛下有心相护,但为了给天下黎民一个交代,也决不可以轻饶了太子,可陛下舍不得啊。” “你是说,把大部分的事说在这个舒和身上,那晏子乾怎么办,他可绝不会偏帮任何一个人的。”厉晓有些恨铁不成钢,之前这余萍办事也挺利落啊,怎么今天越来越不靠谱。 “王爷,晏大人一定会同意的,太子有错,可晋王也同样有错,既然如此,那么就选一个最合适的办法。晏大人虽然心系百姓,可他更是晏氏继承人,也是要考虑晏家的利益的,决不能彻底惹恼了陛下的。” 厉晓不满的咕哝着,他的父皇只想着已逝的纯皇后,对后宫的其他妃子甚至可以说是视而不见了。厉晓想起自己苦苦等了一辈子的母妃,心里更加不满。 要是他的父皇只只想着纯皇后还好,可是,想起两年前被大瑶送来和亲的那个和纯皇后七分相似的女人,厉晓恨得牙根都痒痒了,他的母妃算什么啊,后宫里其他的妃子都算什么啊。 厉晓心情越来越差,看见余萍还没有眼色的坐着,忍不住的就把茶杯冲着余萍扔了过去,“你还在这坐着干什么,说完了还不滚!” 余萍看着盛怒中的厉晓,也不敢躲,额头被砸出了血。也没有说话,弯身行了一礼,就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了担忧的安野和白小雨,这两个人简直要比受伤的余萍感觉还痛了。 “还好,只是一个小口子,不严重。” 白小雨不赞同的哼了一声,把余萍扶到隔壁,就打发安野赶紧去找郎中。 “萍萍,成王这样暴戾,你还要继续帮他吗?”白小雨一脸愤愤,他刚才听到声音,真是恨不得冲进去,给那个草包点颜色瞧瞧。 “王爷只是性子急了些,平时还是仁慈得很的,余家之后能否伸冤,也要倚靠王爷的。” 白小雨噘嘴,他想说那不是还有晏子乾吗,可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在他心里,晏子乾可比成王更值得警惕。 白小雨看着靠着椅背闭眼休息的余萍,心中又是不可抑制的往上翻涌着无法控制的想法。他想把萍萍关起来,只属于自己,谁也无法再看到他的萍萍。 之前萍萍身边只有安野一个男人,他虽然难受,但还可以忍耐。但是现在成王,晏子乾,而且等到了满都后,还会有更多的男人看到他的萍萍,他们一定都会喜欢萍萍的,因为他的萍萍是这么优秀。 白小雨咬紧牙,他忍不了。他如同魔怔一般向余萍伸出手,现在萍萍闭着眼,安野也不在,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就算萍萍会讨厌他,但是他们还有那么久的时间不是吗? 白小雨的手停住了,因为余萍睁开眼看着他,面无表情,余萍等着白小雨给自己一个解释。 他的手好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他有些局促的站着,目光闪烁,不敢看她的眼睛。 “萍萍,三年以后,我能,娶你吗?”白小雨眼神迷离,喃喃问道。 余萍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叹气道:“白小雨,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第九章 余萍心计 余萍在这里已经坐了有一个时辰,手中的茶也已经凉透了,一开始还会来这里询问换些茶水的仆从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余萍一点也不着急,老神在在的喝着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 过了很久,孟泰才从门外踱了进来,可他的这份闲适在看到余萍后就消失无踪。 孟泰脸色难看,他以为余萍在就在三个月前的大火中和整个余家付之一炬了,可现在她又出现在这里。他知道,事情决不简单,可能就连前两天来他这里探口风的人也和余萍有关系。 孟泰再没有来时候的随意,一脸凝重的坐在主位,先开口道:“余侄女啊,唉,孟叔父自从知道了你们家的事,这几个月来是一直没有睡好,你要是有什么困难的,孟叔父能帮的一定会尽量帮你的。” 余萍嘲讽的勾起了嘴角,说的可真是好听啊,必须是能帮的,而且是尽量。 “孟叔父,既然您这般说,侄女还真是有些事要孟叔父帮忙呢。” 孟泰脸上的笑停顿了一下,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掩盖住,才说道:“哈哈,余侄女你先说,若是孟叔父不行,不是还有你其他叔父吗。” 孟泰意有所指地说道,但心里却想着等降低余萍的警惕心,就把她抓起来,正好安野那个护卫也没有跟着余萍,真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孟叔父是好心,侄女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侄女可真是对孟叔父这两年和大瑶之间的商运生意担忧的很呢。” 孟泰脸色冷了下来,也不再挂着笑,将茶杯放在身旁的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余侄女在说什么,孟叔父的生意有什么可担心的。” “孟叔父,您忘了么,当年给孟家牵线和大瑶做生意的人就是侄女我啊。侄女是知道您只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的。但是您,好像做了一些不属于您的生意呢,” 余萍声音不急不缓,可却说得孟泰背后都流出了冷汗。 厉国明文规定,商人与大瑶之间的商业往来,每一样往来商品,都必须上报朝廷,记录在册,同时缴纳大量赋税。同时,黄金白银,盐铁之物都是朝廷明令禁止往来的物品。一经发现,轻者流放,重者抄家灭族。 孟泰攥紧了拳头,笑笑说:“余侄女,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啊。”孟泰语带威胁,脑中已经开始思索怎么让余萍闭嘴了。 “长云街七号仓库,常昌。” 孟泰闭眼,长叹一口气,大势已去,他心中叹道。他早就知道余萍不简单了,不过两年,就能把余家带到一个新的台阶上。他以前还可惜余萍是一个女人,现在才知道,还好她只是一个女人。 “你想要我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要孟家做什么。”他问的平静,可却好像瞬间老了十岁一样。 “太子身居高位而不仁,成王心系百姓,以身作则,孟叔父,您觉得怎么样?”余萍语气平静,可却没有给孟泰拒绝的权力。 孟泰沉默,他这两年正是因为靠拢了太子,才敢越来越大胆,甚至是是律法于无物,去做那抄家灭族的事。可现在,余萍让他去做那个告发太子的引子,还要去向另一个可以说还毫无作为的王爷歌功颂德,他在想这件事是否值得,太子能否将孟家保下来。 余萍看他沉默,继续说道:“孟叔父,你可知道,前两天来这里拜访的人正是晏家嫡长孙,晏家的继承人。这样,您心里可还觉得这件事值得一做?” 孟泰还是犹豫,孟家几十年的基业,不是余萍这三两句话就可以打消他的忧虑的。 余萍也不着急,她的时间多的是,她一点也不着急。她摸着手腕上的镯子,不紧不慢的开口,“为太子做事的人何止百千,没了孟家,还会有更多的人讨好太子。可是您的孟家,只有这一个啊。” 余萍起身,大步向孟泰走去,声音冷凝,“就算你不去,我也有其他的备选,不过是你孟家在泽城更有说服力罢了。不过,我可不知道还会不会劝王爷和晏大人对孟家网开一面,将那些罪证说得轻一些了” 孟泰抬起头,看着余萍。她冷漠而决绝,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像是从火中前来索命的厉鬼。 她说:“我余家全族因此祸身亡,那么,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她是从火中走出的鬼魂,要将别人也拉进火力来,一起丧命。 余萍脚步悠然的往前走,心想这孟泰还算有些眼色,没有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她停下脚步,晏子乾在前方的小馄饨摊冲着她招手,笑容有些傻,她这么想着,可也不得不想着晏子乾走去。 余萍刚刚坐下,晏子乾就笑眯眯端了一碗馄饨过来说:“尝尝,这里的馄饨很不错,皮薄馅大,汤也很鲜呦!” 余萍低头看那碗馄饨,脸上表情似悲似喜,她记忆里,也有这么一个人对她这么说过啊。她闭上眼,将这种情绪遮掩住,不让对面的晏子乾看出端倪来,“谢谢大人,不过民女,不喜欢吃馄饨。” 她坚定地将碗推回去,没有犹豫。 晏子乾抿着唇笑了笑,“余小姐来泽城这一路上都智珠在握,什么事都难不倒余小姐,不知这次如何呢?”他问的随意,因为只是几件事中就可以看出余萍不是一个不打无准备的仗的人。可以说,他毫不担心这次余萍前往孟家的结果,他反倒是很担心孟家家主呢。 余萍微微倾身,盯着晏子乾的眼睛,说道:“民女微不足道,王爷才是智计无双,民女做的一切都是王爷指导的,王爷有谋略,有仁心,还希望晏大人回了都城也能多多这般说些王爷的事呢。” “王爷龙子皇孙,身份尊贵,自然是让下官诚惶诚恐,不敢妄议。”晏子乾回答得滴水不漏,不给余萍机会。 余萍沉默,她知道晏子乾秉承晏家祖训,不会也不可能像她预想的那样,不过,在泽城说得再多都没用,还是要看在都城会发生的事。 “晏大人觉得渝东巡抚舒大人是怎样的一个官员呢?” “我大厉的朝廷命官,自然是摆袖却金,冰壶秋月之人。余小姐未免想的有些远了。”晏子乾脸色严肃,不见刚才的笑容。 “晏大人应该知道民女这个时候问这种事,是什么意思。” 晏子乾脸色发冷,带着微微的怒气,他没办法忍受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余萍,不要随意揣测人心,这种话,不要再说第二次,这种事我也绝不可能做。” 余萍挑眉看向晏子乾,低声开口:“民女既然这般说,就是舒大人一定是有让民女这般说的理由,不过是更加突出舒大人罢了,民女也是为了晏大人着想啊。虽然陛下说得言之凿凿,可是啊,纯皇后是那样一位奇女子,九年了……” 她长叹一口气,起身低头,将视线放在桌上的馄饨上,轻轻开口:“晏大人还请为晏家多多着想呢,毕竟,这么多年,您在都城也知道陛下有多宠爱太子,不要让陛下骑虎难下呢。” 晏子乾看着余萍走出馄饨摊,低低地问了一句,“是成王吗?” 她没回答,连脚步也一丝不乱,渐行渐远了。 晏子乾确定余萍走远,已经看不到他,才微微弯腰,用手撑在了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深深觉得,余萍把人心看得太透了,她说的那些,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知道她说的不对,甚至与他一直以来的准则背道相驰,他知道他不能那么做。可他却更知道,晏家利益高于一切,所以余萍才会说那些吧。 她远离都城,却比谁都将局势都看得透彻,将人心把握的如此精准。她现在追随成王,而今后的局势又会变成什么样,他甚至无法想象。 余萍,晏子乾低低地笑了起来,余萍! 安野就好像是一抹幽灵,无声的来到余萍身后,“成王的侍卫被人打了好几个,觉得丢脸现在正在大发脾气,小姐,你晚些回去吧。” “是谁?”余萍问的肯定,笃定安野知道答案。 “是白东家。”安野说出这番话时,有些些的窃喜,他当然知道白小雨对他的敌意,他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这次不过是小小的报复一下。 余萍转头看向身旁的巷口,她看见白小雨躲在巷子深处,偷偷看她。 可她只是看了一眼罢了,只是一眼,就不再看了,只是和安野,离那里越来越远。 她没有回头,也没看见身后的白小雨。 第十章 成王威名 城门处的守卫百无聊赖的在城门口闲聊,现在这年月,城里的人不想出去,而城外的人想进则进不来,他们的工作可以说是非常清闲的。 在闲聊中的小头领余光中感觉到有马车接近,还以为是这几天总去城外的那些个冤大头,可仔细一看却是泽城以孟家为首的泽城几大富户。登时正经起来,打发旁边的守卫站回原地,自己也是挺胸抬头的站着。 车队出示出城文书,没有停留的驶向远方。 小头领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暗叹,真是有钱人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也这么有钱。他摸摸肚子,继续插科打诨去了。 马车在城外一处施粥的棚户前停了下来,孟泰当先下了马车,看向前方。 在那些衣不蔽体的灾民中有一个最耀眼的人,他丰神俊朗,长身玉立。对每一个前来领粥的灾民没有不耐,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安抚人心。他对孩子及其怜爱,不在乎他们脏兮兮的小手抓着自己的锦袍,耐心的安抚每一个小孩子,看着那些孩子脸上灿烂的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孟泰身后的其他三个家族的族长沉默着看着那里,他们昨天都在自己的家里见到了余萍。他们心中愤恨,恐惧,可是却不得不来这里。 可是看到成王如此表现,他们心中的不安也稍稍放下了些,希望,成王和晏大人能够抵挡太子的怒火吧。 孟泰带头向前走去,脚步沉重。当孟泰他们来到棚户前,厉晓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站在了所有人前方,大义凛然的说道:“你们是谁,我在这里施粥是得到官府许可的,不是让人可以捣乱的地方!” 其他人隐隐向厉晓靠拢,对孟泰他们怒目而视。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孟泰他们猛地跪了下来。 王族长说:“成王殿下,请您一定要为这泽城为这渝东的千万百姓做主啊!” 冯家主说:“王爷素有贤名,渝东官场官官相护,贪污腐败,民不聊生啊,请您一定要为这千万百姓做主啊!” 李族长说:“王爷仁慈怜悯,心系百姓,一定要为这些被知府大人欺压的百姓们做主啊!” 孟泰总结说:“我们这些人在知府的胁迫下做了丧良心的事,可是我们心中也是知道这些事不该做,可是,民岂敢与官相争,王爷清正廉洁,还请一定要彻查渝江水患,还渝东官府一个清白啊!” 孟泰带头高呼:“成王殿下!” 旁边那些本来是想要保护厉晓的人们一时听到这些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还是知道一些,这位这些天来施粥的公子是成王殿下。这个温柔的,善良的,仁慈的人就是成王! 一些被余萍安排在人群中的人看气氛到了,当下跪倒在地,应和孟泰,口中高呼:“成王殿下!”“王爷圣明”“王爷千岁” 其他人也是如梦初醒一般,呼啦啦的跪下,也是一起喊道。 厉晓微微出声,所有人就同时都安静了下来,听着厉晓的话。 “各位,对于这几年,渝江水患,父皇也是忧心得很,所以才会让本王同晏大人一同来这里查看灾情。但本王自知才疏学浅,所以一切都以晏大人为主。但是,今天,这天灾却居然是人祸。” 厉晓沉下脸色,声音也低沉下来,“本王定然还这渝东千千万万的百姓一个公道,那些贪官,本王决不轻饶!” 厉晓掷地有声,“绝不辜负大家对本王的信任!” 人们都欢呼起来,热泪盈眶。是不是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背井离乡,终于也可以期待未来,是不是也可以信任朝廷。 而成王告诉他们,这一切,都可以。 余萍和晏子乾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前方山呼海啸。晏子乾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的讨好一个人,明明知道这个人在利用自己,可还是一而再的想要和她说更多的话,对别人的白眼也是视而不见。他转头看余萍的侧脸,她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让他自己也平静了下来。 他想,也许这不是我不够坚定,而是这个人,实在是太神奇了。 “余小姐真是好谋划啊,即使之后都是下官的功劳,也要被人说是王爷的好呢。下官做了这么多牺牲,余小姐怎么补偿呢,这也是一个让晏家扬名的好机会呢。”奇怪,晏子乾摸摸自己的后背,感觉好像有人在瞪自己一样,可是仔细一看又没有人,真是让人费解。 “晏大人在担心什么呢,等回了都城,所有人都知道是晏大人的功劳,只是您不敢居功,所以才会将功劳都让给了王爷,这里远离都城,这些声音,又有什么关系呢。”余萍语气不变,既像反驳,又像恭维。 强词夺理,这是晏子乾唯一的想法。她恐怕从一开始谋划的就是这些声音吧,回到都城,又可以让成王隐藏在我的身后。反正,谁会相信一直碌碌无为的成王殿下会有如此作为呢。他简直要拍手叫好了,当然,如果余萍她没有把他自己也算计进去就更好了。 李知府在自己五姨太腿上悠闲地吃着葡萄,哼着小曲,自在得不得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管家的声音。 登时李知府就气得从自己五姨太腿上起来了,这喊的是什么,什么叫老爷不好了。 身旁的五姨太伸出葱白似的手指轻轻给李知府揉着胸口,呵气如兰,“老爷——”看见怀里美人媚眼如丝的看着自己,那点火气,登时就像风中的小火苗,哧的一声就灭了。 这时,管家也连滚带爬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李知府还没来得及呵斥这不成样子,管家就说出了让他震惊不已的话来。“老爷,成王和晏家的晏大人来泽城了,而且,而且,城中那些富户到城外告了您一状,现在,正往这里来呢!”说完,管家就瘫在地上,汗如雨下,说不出话来了。 李知府猛地起身,惊骇不已。可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也不是白过的,他能从一个地方小官坐到一城知府绝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 李知府马上冷静下来,立刻吩咐下人打扫庭院,而他则是匆匆走向书房,要将藏在自己书房暗格中这么多年的留下的证据都毁掉。 他留着那些,本是想要做一个证据,以免以后出了什么事会被上面的人牺牲掉。可是如今就连皇子都来了泽城,他没办法拦着一个皇子听人状告后搜自己的宅子,那么他只能毁了所有一切不利的证据,能拖一时是一时。 李知府阴暗的想,等他写信向太子言说此事,陛下信重太子,自己一定会没事的。看到时,这两个人怎么办,是皇子又怎么样,陛下喜欢的是太子啊。 他加快脚步,进书房后就仔细的将门拴好,才走向其中一个书架。 他从书架后隐藏的暗格中拿出了几本书册,刚想点个火盆,将这些都扔进去,就听见门被踹的四分五裂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见门口地上躺着的下人,在所有人前方站着的身着锦袍的青年,就知道,自己,完了。 厉晓走进来,毫不费力的从心死如灰的李知府手中抽出了那几本书册,笑着说道:“真是好容易啊,一点也不费力呢。”他刚想翻开,就看见余萍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心领神会,将手中的东西一起抛给了晏子乾。 “晏大人,本王对着渝东的情况一点都不熟悉,还是能者多劳,都交给晏大人了。晏大人可不要让本王,让等着的百姓们失望啊。” 晏子乾笑笑,行礼,“下官绝不辜负王爷信任。” 厉晓出了书房,余萍也立刻跟了上去。 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厉晓让人守住周围,有些不悦的问道:“为什么本王就不能继续下去啊,那些人可都是很信任本王呢。”这时候,他倒是忘了,一开始余萍让他来城外亲自去施粥时,他满心的不愿了。 余萍垂首,“王爷,您来渝东这次,这些民心就是您最大的收获了。至于其他的,做得太多,还不适合现在的您啊。” “王爷,其他城池也有您留下的人在赈灾,等到处理其他的官员时,百姓们也会下意识地以为是您的原因啊。” “您什么都不做,不用劳累,却依然可以得到百姓拥护,这岂不是更能体现您的威名吗。” 厉晓有些惊奇地看向余萍,“你居然也会拍马屁,啧啧啧,真是不容易啊。” 厉晓的重点完全不在余萍说得上面,偏的是不止一点点,可他倒是开心得很,他又不是傻,怎么可能不知道余萍平时都是让寒衣做拍马屁这种事的。当然,他也很享受美人的仰慕。可是他没想到,听到余萍的恭维竟然让他更开心。 “余萍,这种话以后可以多说说嘛,本王也不是一个严厉的人。” 她张了张嘴,可是忽然不知道,对于这样一个人,她还能说什么。 余萍有些无奈的闭上了嘴,她觉得她没办法再和他沟通了。 第十一章 各人心事 满京下雨了,噼里啪啦的砸的人睁不开眼。 荷花开得正好,青翠欲滴的莲叶上捧着或粉嫩,或洁白,或淡紫的莲花。亭亭玉立,玉洁冰清,它们只是安静的在那里开放,就是美的。 厉昭身子斜斜的倚着,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小亭,也不在意自己被雨打湿的身体,用手轻轻拨弄着花苞。 他眼神迷离,想着那个对他来说可以说是遥不可及的人,手中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揪下来一截荷花。厉昭将手抬到眼前,有些呆滞的看着这截破损的花枝。 它还是这么美,让人惊叹,可是已经是破的了,就不会再让人珍惜了。 厉昭忽然又有了火气,将手中的花揉的不成样子,狠狠的扔回了池子里。 他呆站在原地,风吹过来,让他被雨打湿的半边身子一阵阵发冷。 “殿下,成王离京日久,属下无能,查不到成王去了哪里,还请殿下责罚。” 厉昭站在那里,语气轻柔,犹如对情人的低语,“晏家的晏子乾也有好几天没有上朝了,晏渊那老匹夫还说什么邪风侵体,去城外庄子修养了,当本太子是个傻的吗。”他低头轻轻搓弄手指,将手上的汁水弄干净。 厉昭猛地将茶杯都扫到了地上,怒声喝道:“你们这帮废物,本太子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常佑深深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在太子喜怒无常的时候打扰太子。 厉昭整理自己的衣袍,安安静静的坐在了石凳上,看着亭外的荷花池,无论什么时候,眉间阴沉之色不散。 他拢着自己的衣袖,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轻声说道:“既然我的好弟弟这么喜欢在外面玩,而晏子乾居然也不知劝阻,那么,就让他们,”厉昭歪了一下脑袋,眯着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温柔,语气轻的犹如叹息,“一直在外面玩吧。” 常佑安静退去,不曾言语。 泽城也在下雨。 天阴沉沉的,豆大的雨珠砸在人身上生疼。可是没有人说话,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安静而肃穆,静默着看着场中心。 那里跪着一个人,再没有平时保养得富态的姿态。他狼狈的,无力地跪在那里,接受着每一个人的审视。 他犹自在那里怒吼着:“我是朝廷命官,是在吏部登记在案的四品大员,就算你是皇子,你也没资格这么做,你们不能这么做!!!” 李知府已经没有平时风度翩翩的样子,他是困兽,犹自挣扎着,他不想死。 他不想死! 他眼里满是这几天熬出来的血丝,死死瞪着前方的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厉晓慢慢地走近他,低着头像是在看一只匍匐在地上的蝼蚁,满眼嘲弄。李知府抬起头,仰视厉晓。雨洒在他的脸上,睁不开眼,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成王对他的不屑。 他的心中蒸腾起怒火,这个人是皇子,生来高贵,不知民间疾苦,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可是,今天,他要把自己的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抹消,只因为他是皇子吗,他生来高贵吗! 他不甘心! 厉晓低头,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用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甚至还在渝江水患的事上做手脚,李知府,你有此下场,自作自受。” “父皇旨意,本王与晏大人有先斩后奏之权,你,这回死心了吗?” 厉晓转身,向着行刑台走去。身后是李知府的高呼声,但厉晓无视了他。 他眼神漠然,想着狼狈的跪在地上的李知府,他心中涌上来的竟是一阵阵病态般的快感。 他眼神茫然,想起自己还小,还住在皇宫里的时候。太子是皇后嫡子,宫里所有人都偏疼他。他出身不高,还不被自己父皇所喜,他的优秀只是换来太子的嘲弄与打压。 他不敢抗争,甚至让自己平庸下来,只敢在阴暗的小角落里偷偷地,偷偷地咒骂着。 他用打骂宫女和太监来发泄自己,但是被父皇知道后,他已经很久不再这样了。但是今天在这样一个地方,他发现自己开心的颤栗起来,他的手指都在发抖。 他想,他病了。 病了很久也没有好。 但是,他想继续病下去。 晏子乾看着向这里走来的厉晓,有些玩味的勾起了嘴角。 他绝对没有看错,成王刚才的气势,绝对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子能有的,果然,生在皇室,没有简单的人。 他看向藏身在人群中的余萍,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成王如果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能的话,她也能更容易些吧。 晏子乾恭敬的迎接走到行刑台的厉晓,“晏大人太客气了。”厉晓客套一句,坐在了主位上,“时间到了,晏大人,行刑吧。” “是,王爷。”晏子乾神色严肃,而场中的刽子手也已经准备好。 “行刑!” 大雨,血,人头。 人群中有高呼声传来,自发的跪下,向解救了他们的救世主称颂着。 但同样也有人脸色难看,隐藏在人群中,没有被人发现。 厉晓想,我真是一个虚伪的人,什么也没做,却又什么都得到了。 但是,既然我什么都不做,余萍也能让我得到这些,那么,请让我继续虚伪下去吧。 “本王向这里的每一个人保证,如果不能还渝东官场一个清白,你们一个公道,本王绝不离开渝东。” 厉晓掷地有声,身姿挺拔,无数人痴迷于他的神采,高喊:“成王殿下!” 余萍和晏子乾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厉晓还在为了自己的名声奋斗着,当然,他也心甘情愿。 是余萍先打破的沉默,“晏大人,你不用回去主持大局吗?”她的意思很明显,不要再跟着我了,赶紧走吧。 “那里有王爷,府衙里也有王典史,不需要我再做什么。” 余萍没有再说话,只是略略加快了脚步。 “余小姐,你觉得之后该怎么做呢?”晏子乾歪着头,看着余萍。 余萍停下脚步,认真的看向晏子乾,“晏大人,您也知道,这里的事瞒不了多久,太子殿下也不是好糊弄的,现在相对于渝东官场,您还是想想怎么面对太子殿下吧。” 他的笑容更大了,“你放心,我知道的,这里的事传出去还要几天,我会尽量加快行程的。” 余萍摇了摇头,“太子能在纯皇后逝去这么多年还能在都城横行无道,行事张扬,靠得可不只是陛下对纯皇后的情谊。我猜,太子的人马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 晏子乾看着余萍认真的神色,有些失笑,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女人来担心,不过不能否认的是,自己心里是高兴的。 晏子乾本想打趣两句,但是想到余萍的性子,恐怕就连现在的冷漠脸也不会再摆出来了。将到嘴的话咽下去,改成了:“祖父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派了一些身手不错的人来暗中保护王爷和我。太子毕竟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一些事,所以,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他转过头,不再看余萍,轻声说:“我也让他们保护你了的。” 余萍没听清,疑惑的问了一声,但晏子乾却不肯再说了。 两个人无言的往前走,都在心里暗自思索着自己的事,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但是晏子乾感觉却很好,在满京,他绝对不可能可以这么悠闲地在街上闲逛,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安静的,不言不语的。 晏子乾皱起眉,那天的感觉又来了,那种要杀人一样的目光,让他芒刺在背。 他警惕的注意着周围,他自己没事,但是如果牵连到身边的余萍就不好了。 余萍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晏子乾思绪一转,就知道这道目光只是针对自己,心下微松,笑道:“没什么。” 他转头四顾,似是在看周围的景色,“余小姐,雨越下得大了,寒风扰人,我们还是回客栈吧。” 余萍看他,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 大雨滂沱,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远远的跟着余萍和晏子乾,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小巫,不如杀了晏子乾吧。” 白小雨低声喃喃,低头看地上的青砖。 巫越没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用回答的。他的主人每次遇见余小姐的事情就犹豫不决,反反复复,毫不见平时的杀伐果断。 “不行呢,如果这样做,萍萍一定会生气吧,萍萍现在本来就已经不再理会我了,不能再让萍萍生气了。” “可是,真的好生气啊,那个晏子乾怎么敢和萍萍离得那么近。” “等到萍萍将他利用得彻底,就杀了他,一定要!” 白小雨抬起头,眼睛赤红,咬牙切齿,满心不甘。 他就是一只疯狗,要咬死所有靠近余萍的人。 第十二章 林中遇险 马车在小路上急速行驶着,颠簸得很,可这一次就连最娇气的厉晓也没有说什么。 寒衣撩开马车帘子,让风透进来一些,也让余萍好受了很多。 “小姐,安野说,白东家一直让人远远的跟着咱们,您……” “我晓得。” 寒衣有些吃惊,看向余萍,有点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了。 余萍坐直身子,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让胃里翻涌着的好受了些,开口说道:“寒衣,你知道,之后我们就要一直在都城了。而你的美貌,就是最好的武器。” 寒衣嘴里有些发苦,却依然坚定地说道:“我知道,小姐,寒衣一切都遵从您的吩咐。” 余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晓得你心里是不愿意的,你还是回去吧。” 寒衣猛地抬起头,握紧拳头,咬牙开口,“小姐,寒衣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请您,让奴婢一起去吧。”她眼眶湿润,却极力的掩饰着,不让余萍看出来。 余萍错开眼,看着窗外,“我知道每一个人都苦,我也希望能早一点结束。” 寒衣看着余萍,却更想哭了。她看着她再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好像所有的精气神都用光了。她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只靠胸中一口气吊着,才没有死。 她说所有人都苦,可她才是最苦的。 “寒衣,你记得,一个女人,光有美貌还不够,还要有对付男人的手段,你要让他们得不到你,但又不会因为你的态度而退缩不前。” “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所以时远时近的距离才是最好的。” “厉国的纯皇后,大瑶的鲁贵妃,你都可以向她们学一学。” 寒衣偷偷看余萍的表情,发现她还是平静如初,才低低的应了。 “至于白小雨,他想要的太多了。” 安野听着马车里的声音,他想,还好,他要的不多,只要继续这样,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还有一天,安徐城就要到了。 厉晓连马车都没下。只在上面吃了晚饭,就休息去了。 余萍和晏子乾分坐在火堆的两旁,他给她烤土豆吃。 晏子乾几次想挑起话题,可是看着余萍的冷漠脸,又憋了回去。 树叶从树上掉下来几片,晏子乾皱眉,没有风。 安野向火堆窜了过来,却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安野目眦欲裂,拔剑猛攻上去。寒衣在远处看见,也是立刻向余萍跑过去。 “保护王爷!”有侍卫喊道,大部分侍卫将厉晓的马车团团围住,保护厉晓。 这时候晏子乾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怀里护着余萍,手起剑落,砍起人来毫不犹豫,向着马车那里冲过去。 刀光剑影,绵密的像是一张网,将所有人都罩了进去。 余萍皱眉,这些黑衣人不去马车那里杀厉晓,却只冲着晏子乾来,即使马车那里也有人,可明显只是拖着那里的侍卫来这里驰援晏子乾罢了。 安野是最先赶到的,安野身上溅满了血,自己的,别人的,他是拼了命的。 寒衣也是随后赶来,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的。 晏子乾自己武艺不弱,又有他祖父晏渊安排的人保护着,倒也是有机会查看周围的动静。 他看见寒衣兵不血刃的放倒那些人,思绪翻转,还是一朵食人花呢,就连自己之前也看走了眼,以为寒衣不过空有美貌罢了。 所有人护卫在余萍与晏子乾身边,慢慢向马车的方向移动着。 那些黑衣人也是发了狠,拼命阻止着他们到马车那里。外围的人一个一个倒下,那些人用自己的生命来争取机会。 晏子乾咬紧牙,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他发誓,他永远也不会忘了这一天的血的。 厉晓从车帘的缝隙中向外看,他看见他最喜欢的寒衣被埋在人群里,刀光血影,他甚至看不见那张让他倾心不已的容颜。厉晓有些神经质的扣着窗沿,但最后也只是闭上眼,坐在马车的最中间。 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希望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吧。 晏子乾首先将余萍推上了马车,余萍马上转身,要将晏子乾也拉上来。 寒光闪闪,余萍停下动作,看向远处枝繁叶茂的大树。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左臂,挡住了晏子乾的后心。 晏子乾瞪大了眼,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他一个翻身,上了马车,“去安徐城!” 晏子乾转身看向余萍,不敢碰她。他不敢处理余萍的伤,那只箭,贯穿了她的左臂,他只能等安全下来,让随行的医官医治。 余萍闭目调息,说不出话来,太疼了。 “杀!!!” 马车忽然加速,差点将晏子乾给甩出去。 “小姐!”那是安野撕心裂肺的喊声。 余萍睁开眼,她额头上满是冷汗,但也尽量抓着马车中固定的东西,稳定身体。 在被风刮起的的车帘的缝隙中,晏子乾看到扎在马屁股上的一支箭。 他又向后看去,有自己人,也有黑衣人追了上来。不过自己人的数量很少,想必是都保护成王去了。黑衣人还有弓箭手,很快安野他们都摔下马,陷入苦战。安野不顾伤势的向前猛冲着,即使隔得那么远,他也看见安野身上的血和他如同野兽般的眼睛。但是很快也看不到了,只有黑衣人还如影随形地跟着。 晏子乾暗骂一声,他尝试着去安抚马匹,可惜收效甚微。 他跌跌撞撞的回到马车厢,看见余萍紧紧靠着马车壁,脸色苍白,脸上都是冷汗。 他心中愧疚,他也不是傻子,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余萍只是受了牵连罢了。而且,晏子乾看向余萍左臂,她穿的是黑衣,看不见血迹。但是,他知道,那里一定全是血。 她是因为他才受伤的啊,想到这里,晏子乾心中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又酸又涨。 他扒着马车,靠近余萍。 余萍机警地睁开眼,警惕地看着靠近的晏子乾,眼中满是防备。 晏子乾看着余萍因为防备而微微眯着的眼睛,心中苦笑,他平静了一下呼吸才说道:“余小姐,马车颠簸,你还有伤,你可以稍微的靠着我。” 余萍听见此话,反而是向后挪了挪,“晏大人,男女授受不亲,恐怕会对晏大人名节有碍,民女一个人就可以了。”她向后缩着身子,和晏子乾拉开距离。 晏子乾几乎要被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着这个。而且,她说的是对他名节有碍,她倒是找了一个好理由。 晏子乾向余萍靠近,在余萍冷漠的能冻死人的视线中,坚定地将她轻轻抱在自己怀里,让余萍能够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以为余萍至少会反抗一下的,但是她顺着他的动作,只是身体僵硬罢了。 他撩起帘子看向车后,看见那些黑衣人已经被甩掉了,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罢了,早晚那些人会顺着痕迹跟上来的。不过,看不见那些人至少心情好了很多,他也有些心情和他怀里的人说说话。 “余小姐,你太瘦了,身上一点肉也没有,要好好吃饭呢。今天的晚饭还没有吃,不过还好的是,我怀里有一个烤好的土豆,等安全了,你就把土豆吃了吧。” 余萍抬起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晏子乾看着余萍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余小姐,在下也没有说什么啊,怎么这幅表情。”他笑的眉眼弯弯,他越看见余萍的这种表情,他就越想逗逗她。 余萍重新把头低了下去,连看也不看他了。 晏子乾有些忧伤的叹口气,也不再逗余萍了。他本就是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可不能做得太过了。 马车一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马车辘辘的行车声,车厢刮过树枝的噼啪声。 他低头看余萍的头顶,她没有一般女子那些镶金带玉的头面,只有一根束发的黑色发带。浑身上下也只有左腕上的镯子做装饰,身上也没有女人都有的脂粉香,只是清清淡淡的皂荚味。 这么久,她一直是素面朝天的,说实话,这样的余萍是普通到了极点的,扔进人堆就找不到了。 可是,她有比所有人都耀眼的地方,她的气质,她的智慧,令人注目。 “马车一直在向上跑。” 余萍的声音拉回了晏子乾的思绪,等他明白了这句话时,眉毛就狠狠地皱了起来。 “你确定吗?” “确定。” 晏子乾向外看,天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更是让他看不清外面,可是他相信余萍。 现在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看向怀中的余萍,她也正在看他。 “民女没事的,晏大人放心吧。” 心有灵犀。 晏子乾来不及细想心中出现的这个词,抱紧余萍,小心地护住余萍的左臂,就向马车外滚了出去。 掉下去的时候,晏子乾心里只想到,还好马车这么长时间速度已经降了下来,不然自己可是一定会在余萍面前出丑了。 第十三章 雨夜山林 得益于最近总是不断的下雨,林中土地湿润,加上地上没有大块的石头,跳马车的晏子乾和余萍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即使如此,晏子乾还是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能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怀里的余萍。晏子乾皱眉,自己已经最大限度的护着余萍了,可是余萍的伤口还是有些撕裂开了,从贯穿的伤口里细细的流着血。 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晏子乾咬牙站了起来,却是一个踉跄。该死的,脚踝好像在刚才跳车时扭到了,现在一用力就是钻心的疼,不过还是可以忍耐的。在这种时候,他一定要保护好余萍。 他弯腰要将地上的余萍扶起来,“余小姐,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余萍知道现在不是计较那么多的时候,她握住晏子乾的手,在他的帮扶下站了起来,却在晏子乾想要背着她的时候,摇头拒绝了。 “民女只是手臂受伤罢了,腿脚倒是不碍事的,晏大人好意民女心领了。” 晏子乾看着余萍坚定的表情,他知道他没办法说动她了,也只好妥协,但是依然要让余萍靠着他走。 走了很久,雨越下越大,余萍的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可她只是咬着唇,一言不发的跟着晏子乾的脚步。 晏子乾看着余萍,心中越发愧疚,可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只能寄希望于赶快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能让余萍休息下来。 “下了雨,就把血腥味都冲掉了,那些黑衣人想必是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我们的。” 余萍眼珠动了动,她现在不想浪费任何力气,所以不想附和晏子乾的话。好在晏子乾也不是想听余萍说话,他只是想说些话,即使能转移余萍一点点的注意力,那也是好的。 “此间事了,余小姐应该会定居在满京吧。满京最美的就是三月了,那时候整个京城梨花的都会开放,整个城市都是白色色的,余小姐想必也一定会喜欢的。” “只可惜现在时间有些过了,不过,满京里还有很多其他的美景,微微湖,看星阁。冬天也很美,泽城这里冬天是不下雪的,可是,满京每到冬天,大雪像鹅毛一样,整个都城都是素白的,很美。” 晏子乾唠唠叨叨的说着,一刻也不停,将满京能数得上美景都说了一遍。 也许是运气来了,又向前走了几百米,晏子乾便看到前方有一处凸起的黑色轮廓,连忙向前快走几步,果然是一处低矮的山洞入口。 晏子乾心里一喜,将余萍安置在山洞入口,自己则向山洞深处走去。一路上,他看见很多散落在山洞两旁的干燥粪便,心中暗想这可能是某个野兽的住所吧。想到此,他暗暗地摸出了一把匕首来,小心地向山洞深处走去。 山洞深处没有什么,晏子乾仔细检查了一遍,松了一口气。余萍的伤要尽快处理,他真的不希望还要余萍继续在大雨中走了。 他走回洞口时,就看见余萍靠在山壁上,天色极黑,他看不见她的脸色,但是看见她还在那里,他就安心。 他想扶余萍起来,可余萍自己撑着山壁,慢慢地站起来,避过了晏子乾的手,向山洞内走去了。 晏子乾尴尬的摸摸鼻子,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跟在了余萍身后,随时能照看着的距离,又不至于太近,让她反感。 余萍走过了山洞地一个转角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向前走。这个位置,既能听到洞外的声音,又不至于被人一眼看见。 余萍垂头看向贯穿了自己左臂的那只箭,现在终于暂时安定下来,也该处理它了。 晏子乾也看见了余萍的目光,他走上前,想碰余萍又不敢,愧疚而焦急,“余小姐,都是因为在下的原因牵连了你,现在说再多对不起都是无用,若是余小姐日后有什么事,在下义不容辞。” 余萍没说话,她慢慢撕开自己左臂的袖子,漏出伤口来。那里已经不再流血了,但却被雨水冲的发白。 晏子乾看见余萍裸露出来的手臂,有些脸红的转开了视线,轻声开口:“余小姐,在下可以帮你……” 话还没说完,晏子乾就听见了拔匕首的声音,他心中一惊,再顾不得许多,连忙看去。 只见余萍手中握着匕首,毫不犹豫的将匕首贴着自己手臂,将箭的尾端斩断,之后又是反手一拔,就将留在手臂里的箭矢拔了出去。 血流了出来,余萍脸色不变,甚至是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只是安静地用割下的衣袖将手臂包扎了起来。 晏子乾想问,想说什么,可是他最后也只能是保持沉默。他能说什么,是惊讶于她的决绝,还是怜悯她的刚强。他没有参与她的过去,不知道她的经历,他也没有权利对她的事情做出任何评价。 但是,他心疼她,一个女人,应该是在父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漠的仿佛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个世界,随时都可以抽身而去,她的眼里什么也没有,她不留恋任何东西,也不爱任何人。 她的黑衣是对自己家族的祭奠,是对所有离世的灵魂的哀悼,可是,晏子乾觉得,她自己好像也要死去了。 “晏大人。”余萍的声音打断的晏子乾的胡思乱想,“对于您刚才说的,民女有些话要说。” “你说吧,我听着。”晏子乾微微的向前躬身,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余萍和他说话,无论什么话题,他都开心得很。 “对于救了晏大人这件事,晏大人不必挂怀,民女不过是为王爷分忧罢了,若是晏大人有什么损伤,对王爷来说也是麻烦得很。” 晏子乾张了张嘴,有些自作多情的笑笑,“可是毕竟是救命之恩,无论如何,这是抹不掉的。” “您说得对,这是救命之恩,无论民女出发点是什么,但结果是民女救了您。” 晏子乾眼神发亮,余萍说话时低头轻轻抚着自己腕间的镯子,“晏家百年望族,而您是晏氏嫡长孙,自然也该是有些私产的吧。” 晏子乾皱眉,“我自是愿意把那些都给你的,可是这些岂不是少了,回了京城,我可以去和我祖父说……” 余萍摇头,“我只是想要向晏大人您讨一个京郊的庄子,来安置一些人罢了。” “嗯?只是一个庄子的话也太少了吧,我还是……” “我只是需要一个庄子来安置泽城的人而已,这才是民女最需要的。而您说的那些,民女还是知道晏家从不加入夺嫡之战的,不需要您为了这个去做为难的事,民女不希望这样。” 晏子乾听了余萍的话就笑了出来,“你还知道我晏家祖训,那你还要把我弄到泽城来。” 余萍冷漠脸,“这也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啊,晏大人。” “你总是有理由,我是说不过你的。”晏子乾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晏大人是君子,自然是不会与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的。” 晏子乾自知这种时候是说不过余萍的,很自觉地转移话题。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雨已经停了下来,借着山洞外透过来的一点光亮,影影绰绰的,晏子乾看见一直被余萍紧紧握在手中的匕首。 那把匕首应该被用了很久,他看不清,但他有这种感觉。而且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吧,虽然她没有说,可是一个女子,遇见这种事,还受了伤,肯定还是会害怕的吧,她一直握着它,是想让自己不至于垮掉吗? “余小姐的匕首很是锋利呢,不知这匕首是余小姐那里得来的?”当时天黑,可他依然看见那一闪而逝的寒光,当真是削铁如泥,他这话也不算恭维。 余萍的脸在黑暗中微微僵了一下,手中的力气也不自觉加大,可语气却是淡淡的,“是很久以前一个人送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不知余小姐可否介绍在下认识一下,在下对这些锋利的兵器很是喜爱。” “他死了。” 余萍语气发冷,说完就闭上了眼,不再说话了。 晏子乾懊恼不已,自己提起了一个不好的话题,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余萍也没有说话,只是靠着山壁,闭目调息。 他偷偷看着余萍,她不说话,他也不敢在这种戳到人痛处时再说什么,也是放松了身体,靠在山壁上休息,却没有闭上眼,而是守护着这一方安宁。 他凝神听着山洞外的动静,山洞里一时陷入安静中,只剩下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第十四章 暗生情愫 山洞里很安静,他们运气很不错,山洞外并没有黑衣人来,可是自己人也没有。 晏子乾知道急不得,现在能有一个容身的地方就已经该知足了。 晏子乾摸摸怀里的土豆,现在不好出去找东西吃,虽然冷了,但是至少熟了。等到明天早上,就可以给余萍吃了。 想到这,他不自觉得就看向了余萍,却发现余萍呼吸粗重,让他心中陡然一惊。 他连忙将手附到余萍头上,手下温度滚烫,余萍发烧了。 现在的情况不允许生火,可是余萍又是受伤,又是淋雨,最后还是穿的湿衣服睡的觉,也不怪她会发烧。 晏子乾抿唇,心中焦急,他是既想出去找些能用的药材来,即使是一些水也好,可他又不放心将余萍一个人留在这里。 正在两相为难时,余萍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的热源,自觉自动地靠了过去,抱住晏子乾的腰,将脑袋埋在晏子乾的怀里。不自觉地来回拱来拱去,将晏子乾的衣服都蹭乱了。 晏子乾浑身都僵硬了,只是感受着怀中余萍滚烫的身体,就连动也不敢动了,甚至好像就连思绪都停止了。 半晌,在余萍力气越来越大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想着她手臂上还有伤,不能这么用力。他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才红着脸,小心翼翼的挪开余萍搂着自己的手臂,将她轻轻拢在自己怀里。 咚——咚——咚 在这一丝声音都没有的山洞里,晏子乾似乎都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好似要从自己的胸腔里蹦出来一般。他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点烫,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发烧了。 好热,我是在火里吗?我要被烧死了吗? 是不是人被烧死的时候都是这么痛苦,没有办法呼吸,也没办法逃开。 余萍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那是一处半新不旧的宅子,院子里种着她亲手栽植的花木,地面则用大块的青石铺着地面,余萍最喜欢下雨的时候,她坐在廊下,听着雨落在青石上,总会有一种哒哒的声音。 余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出来是哪里。想不通,也干脆就不想了,她熟门熟路的向后走着。 在经过一处小院子时,她不经意的向里面看去,里面在木槿树下站着一个人,在看见那个人的一刹那,黑白的世界也有了颜色。 木槿粉色的花瓣扑漱漱的掉在那人的肩膀上,他背着身,余萍看不见他的脸,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她必须要看见他。 她踏进院子里,可是一瞬间就有大火扑面而来,包围着整个小院,包围着那个人,他身上忽然有大片的血迹晕染开来,在白色的衣服上,触目惊心。她拼命地想喊,喊那个人离开,可是那个人充耳不闻,只是踉踉跄跄的,步履蹒跚的,慢慢向南走着。 她想追上去,至少拉住他,可她的身子像陷进了泥沼中,动也动不得。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渐渐再也看不到了,眼泪也扑漱漱的掉了下来。 她还是失去了他。 晏子乾发现怀里余萍睡得很不安稳,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嘴唇也是紧抿着,手里无意识的紧握着那只匕首,左手也无意识的紧握着。 晏子乾怕余萍的伤口更严重,将她的左手握在自己手里,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直到余萍安静下来,也没有停止,缓慢而坚定地,一直动作着。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她有一双凌厉的眉毛,像一柄刀一样,能够直刺到人的心里去。就连唇角的弧度也是尖利的,总是从这张嘴里说出尖刻的话来。本应该是令人不喜的,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多的注意到这个人,也越来越觉得让人欢喜的很。 明明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容貌,可是在他眼里,真是越看越美。一开始的时候,余萍和寒衣站在一起时,他总是会先注意到艳光四射的寒衣,之后才是被寒衣衬托的黯淡无光的余萍。可是现在,他有一种说起来不可思议的想法,他觉得,余萍比寒衣还要美。 他定定的凝视着余萍,只觉得这张脸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和自己的心意。 她的一切都很美。 虽然余萍睡着,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轻轻将头扭了过去,脸色发红,但是手上的动作没停。 天渐渐亮了,余萍也是满身冷汗的从噩梦里醒了过来,睁开眼时,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眼里迷迷糊糊的。 晏子乾在旁边看得有趣,他还从没看过余萍的这个样子,没有了平时伪装的坚硬与冷漠,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一个普通的早晨,安安静静的醒了过来。 余萍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所在晏子乾怀里,左手还在他的手里。她的脸色迅速的冷了下去,她想起身离开,却是全身发软,根本就起不来。 晏子乾有些讨好的将土豆递给了余萍,极为期待的说道:“余小姐,这个土豆你吃了吧。”对着余萍想要离开的动作,视而不见,反倒是隐隐的阻拦着,让余萍只能窝在自己怀里。 余萍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晏大人也是一晚没有吃饭了,晏大人也吃些吧。” 晏子乾轻轻摇了头,“你生病了,就该多吃些,这一个土豆本也没有多少,你都吃了。”说着,不由分说的将土豆塞进余萍手里。 他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余萍身上,摸了余萍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轻声说道:“你的温度还是有些高,我去给你找些水和药材来,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 晏子乾有些担忧,但是不能不去找药材来,无论是高烧,还是左臂上的伤口,都不能再等了。 “民女没有关系,晏大人放心去吧。”余萍双手握着土豆,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余小姐,你我也算是共患难了,还这般大人,小姐的互相称呼着,是不是太过生疏了。”晏子乾有些窘迫,却是依然坚定的说了下去,他很想和她的关系近一些,即使只是一个称呼也好。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你也可以叫我子乾的。”晏子乾有些羞涩的说完,发现余萍还是低着头,没有反应,他虽然有些失望,可也知道急不得。 他站起身,看着余萍,语气温柔,“那我这就去了,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小心些,我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的。” 说完,似乎也是害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余萍看着晏子乾的背影,眼神复杂。 晏子乾对她有些过于关心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将土豆放进嘴里,食之无味的嚼了起来,努力将嘴里尝不出味道的东西咽下去。 白小雨已经够她头痛了,不要再来一个了。她不会爱任何人,所以她不希望他们将时间耗在她的身上。 毫无意义。 第十五章 知晓心意 晏子乾藏身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呼吸轻缓,看着树下的三个人。 他眯着眼,心中暗暗思索如何杀了他们还能不惊动其他人,他让自己尽量忽略心中的焦急,让自己暂时不去想余萍那里的事。 可是那怎么可能,晏子乾要将自己的牙都要咬碎了,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必须一击即中,不然一定会惊动更多人来这里。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下方的人,心中则是想了好几个办法,但是觉得不妥,又将其排除了。 他的额间隐隐见了汗意,时间拖得越久,他的心中就越不安,就越是担忧余萍。他知道余萍有心计,有谋略,也有手段,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他怎么可能不担忧。 她,她毕竟还是要人保护的。 树枝微微颤了一下,晏子乾警惕的回头,看到了一只呆头呆脑的猴子蹲在树枝上看他。 那猴子也不怕人,看见他的目光,也不闪躲,直直的和晏子乾对视着。 晏子乾看着那只猴子,计上心来。他微微蹲下身,在手里放了一个刚才摘得果子来,平伸向前方,看向那只猴子。 那猴子也不负晏子乾众望,身形利落的到晏子乾身边,伸手抓向晏子乾手里的果子,就要往嘴里送。 晏子乾抓着猴子的爪儿,将猴子扔向对面的树。而那只猴子也在过程中发出叫声,吸引了树下人的注意。 那三个人机警的转头去看,却发现不过是只猴子罢了,“不过是只猴子,想必这里……” 站在最前方的人听见身后没了声音,立刻转头去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眼前闪过一抹血色,他摸向自己的脖颈,甚至没有感觉到痛,就只能不甘的倒下了。 晏子乾微微喘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才敢将呼吸放得粗了一些。他匆匆的将这三个人的尸体藏进灌木丛里,就急急忙忙的向山洞的方向跑去,虽然他出来时给山洞做了一些伪装,但他不确信能不能骗过那些人的眼睛。 那只猴子落到树上后,就又重新回到了晏子乾身边,也不记仇,就看着晏子乾处理那些人的尸体。现在看他要离开了,急得吱吱叫了两声,急忙跟上晏子乾的脚步,在他身上扒了两下,蹲在他的肩膀上不动了。 晏子乾看这只猴子,刚才着急也没有细看,现在一看发现这只猴子长得还是很小巧玲珑的,应该可以讨女孩子的欢心。这样一想,也就没有赶这只猴子下去,反而是带着这只猴子继续走了。 他一路上都在暗暗祈祷着,希望余萍平安无事,可等他跑到山洞入口前,看着自己亲手做的伪装都被拆除时,只觉得眼前一黑,耳中轰鸣不断,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想。 也,也许是余萍她饿了,渴了,所以才会出来,其实她是平安无事的。 他心里这样想着,一定就是这样,一定就是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继续走的,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个想法,支持着他继续进去。余萍她聪慧而有手段,一定不会有事的。 山洞里满是血腥味,晏子乾恍惚了一下,扶着山壁,坚定地向里面走去。 他刚刚走到拐角处,迎面就撒过来一阵药粉,向着晏子乾飘来。他眼神一凝,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暗自发力,猛地转过转角。 匕首已经向前刺去,可最后却是硬生生收住。他呆住了,随即心中就涌上来狂喜,是余萍,她还好好的,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一个大男人,在这种时候,却几乎要流泪了。他心中恍惚,连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也没发觉,他只是怔怔的向着余萍走了过去,想要看看她,摸摸她,确认她还好,自己的这颗心才能安定下来。 余萍向后退了一步,也是这一步,让晏子乾从这种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看着余萍冷漠如初的眼睛,好像数九寒天当头一桶凉水泼了下来,让他凉个彻底。 他停下脚步,勉强笑了一下,“余萍,我很担心你,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晏子乾说不下去了,他不敢想象那种场景,他想,他终于明白了他对余萍的感情。 他爱她。 这爱情来得猛烈而又不讲道理,让他招架不住,却又心甘情愿。现在,他也只希望,对面的人总有一天能拥有和他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晏大人过虑了,民女并非是手无寸铁,还是有些许招架之力的。”余萍看是晏子乾,也放松下来,靠着山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微喘着气。 晏子乾无视了那个晏大人,连忙上前想要看看余萍是否受伤,他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他伸出的手被余萍阻止了,“民女无事,晏大人不必担忧。” “可你身上有很多血!”晏子乾语气急促,眼露焦急,她怎么就能这么能逞强呢。 余萍还是摇头,“都是别人的血,我自己是没有受什么伤的,都被我杀了。”说到最后,余萍语气阴森,右手也握紧了匕首,青筋暴突。 晏子乾听到这些更是心疼,余萍一定很害怕吧。他知道,没有人想做刽子手,即使是形势所迫,可是看着余萍苍白的脸,他的心无法抑制的因为这个女子心痛起来。 她不应该背负这么多的。 余萍感觉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在轻揉着自己头顶,她抬起头,看见晏子乾神色复杂,眼神中满是疼惜。她转过头,不想看见他的这种眼神, 可晏子乾不许,这是第一次他在余萍面前如此强硬。他两只手轻轻掰过余萍的脑袋,让他和自己对视,没办法再转头。 他向她靠近着,直到余萍的眼中倒映的满满都是他,才停了下来。余萍略显慌乱的垂下眼,不和晏子乾对视。 他的声音坚定的传来,包围着余萍,“我发誓,今后都再不会让你经历这种事了,余萍,你相信我,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保护你,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余萍只是低垂着眉眼,“晏大人言重了,民女并没有做什么,当时无论是谁在马车上,都会那样做的。”她转移了晏子乾说话的重点,之后又轻轻地,不容拒绝的将晏子乾的手拿了下来,陷入了沉默。 晏子乾苦笑,“我知道你一定会说这种话,但是我也知道我要做什么,余萍,时间会证明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的。” 他知道余萍一定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他不想逼得太紧,他虽然希望余萍能给他同样的回应,但他知道,说得再多,也不如做出行动来,他会让她看见,自己的决心。 他绝不会动摇的。 两个人之后都没有说话,像是雕塑一般静坐着。半晌,还是晏子乾先败下阵来,打破了这片沉默,“我在外面找到了一些果子和药材,你吃了之后就把那些药也用了吧。” 他退开,回到安全的距离中,将怀里收着的东西掏出来全放在余萍面前的地上。 这时,一只毛茸茸的爪儿伸过来,迅速的抢走了一枚果子,卡擦卡擦的吃了起来。 一时两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小贼身上,刚才那种有些尴尬的气氛也是消失不见了。晏子乾见余萍终于有了动作,好似对那只猴子很感兴趣的样子,连忙将那猴子抓过来,捧在手上,向余萍献宝说:“这猴子是我在外面见到的,聪明的很,也不怕人,你要不要也抱一抱?” 晏子乾向前送了送,可那只猴子好像发觉了他的意图,吱吱尖叫着,顺着晏子乾的手臂,又爬到了他的肩膀上,蹲着不动了。 晏子乾尴尬的摸摸下巴,“你不要生气,这猴子实在是不知好歹,你等我说说它。” 余萍摇摇头,不在意的说,“可能它就是喜欢晏大人吧,所以不喜欢别人。” 晏子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呃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这只猴子这么喜欢晏大人,晏大人要带它离开吗?”余萍递了个梯子。 晏子乾一听,哪有不顺着梯子爬的,“这猴子还是属于山林的,外面的世界不适合它,等我们走了,就把它放走吧。”晏子乾看着蹲在自己肩膀上的猴子,也是稀罕得很,可他知道,他不能把它带到外面去。 它理应是自由的,没有人能够只是为了自己,就剥夺其他任何人拥有自由的权利,即使只是一只猴子也不例外。 余萍从地上拿起了一个果子,也不嫌脏,直接就吃了起来,“可是也要起一个名字吧,不能总是猴子猴子地叫啊。” “你说的是,不如余萍你来给它取一个名字吧。” “民女没读过几年书,恐怕起不来什么好名字。” “没事,你起得都是好的。”晏子乾说得大气,完全没骨气的,无条件的的讨好着余萍。 “既然如此,那就……”余萍看着猴子金色的毛,想了想,“叫它溶金吧。” 第十六章 查明伤情 余萍靠在洞口的大石头上,晒着温暖的阳光,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而晏子乾坐在旁边,和草药们奋斗的欢快不已。 溶金从远处的树林里窜到晏子乾身前,手舞足蹈,吱吱叫着。 晏子乾看溶金的动作,眼神一凝,但是对着余萍却是笑的温柔,“阿萍,林间风大,你还是回山洞里再休息吧。” 余萍看了晏子乾一眼,神色不明,对阿萍这个称呼不置一词,只轻轻点点头,“民女晓得了,晏大人也小心些。”说完,就起身回到山洞里去了。 晏子乾有些憋气的鼓鼓嘴,也不知道是为了余萍一如既往地疏远的态度,还是余萍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总之,啊啊啊!他跟在溶金身后在林中穿梭着,心里却想着自己在阿萍面前真的是好没有威信啊,反倒是自己在余萍面前总是气短,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算了,这都不重要,阿萍对谁都是这样,也不光光是自己吗。 晏子乾隐藏在叶冠中,垂眉耷眼,对谁都这样,自己也没有任何不同啊。 不过,晏子乾握紧拳,很快就不会再这样了,他有信心得很。 沙沙沙,身下的草丛里传来衣服摩擦草叶的声音。他的表情登时正经起来,微眯着眼睛,身体发力。 溶金似乎也感受到了现在紧张的气氛,但是依然没心没肺的吃着果子,唔,没关系啦,这种事情这两天发生很多次了,都是自己的功劳才能让这个长得美美哒两腿怪发现这些人呢。 溶金吃的欢快,让晏子乾看得是心中怪不是滋味的,这小没良心的,自己在这里提心吊胆,它倒是万事不愁。 树下走过来一行五人的小队伍来,当中一人一马当先的在最前方开路,苦大仇深的阴沉着脸。 是安野,晏子乾一眼就认出了余萍的这个沉默寡言的护卫。 “安野。”晏子乾出声,同时从树上跳了下来。安野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眼睛一亮,可看见是晏子乾时眼睛里的光马上就熄灭了,他还以为是他的小姐。可是这样也不错了,安野安慰自己,找到了晏子乾,马上也会找到小姐的。 “跟我来,阿萍她现在一个人,我们快去!”晏子乾跳下树,没问现在的形势,马上就要带人去余萍那里。她一个人,实在是太不让人放心了,他实在是不想前几日的事情再发生了。 安野听见现在是他的小姐自己一个人,心中焦急,恨不得能直接飞到余萍那里。他抿着唇,紧紧跟在晏子乾身后,阴暗的想,如果再看到那些黑衣人,他一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面的四人看安野完全忘了发消息通知其他小队的事,只好自己无奈代劳,等一抬头,晏子乾和安野在前方已经快要跑的没影了,只能连忙拔腿追了上去。 白小雨站在山洞前,踟蹰着没有进去。余萍坐在拐角处,摩挲着手中的匕首,像是抚摸自己的爱人一样温柔。 他终究还是没有进去,“萍萍,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我是来和你道别的,不过我也是要去满京的,你若是有什么事,但又不想见我的话,你就让安野来商行找我吧,我,我无论如何一定会帮你的。” 他说完,又在原地站了很久,也没听见山洞里有声音传来,他闭上眼,忍住眼眶中的热意,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不能再留下了,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的想要冲进去的。 余萍看着外面透过来的光,忍不住轻轻地自言自语,“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也不想……”话未说完,山洞外就传来声音,余萍惊醒,迅速将自己流露出来的软弱收了起来,面露厌恶。 “小姐!”安野看见余萍,忍不住喊道,他想向余萍飞奔过去,却是猛地停住脚步,恭敬地慢慢走过去,单膝跪下。 “安野无能,让小姐受此磨难,还请小姐一定要责罚安野。”余萍低头看着安野,叹了口气,亲手将安野扶了起来,“不必如此,这不怪你。”余萍摇头说道。 安野握紧手中的剑,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她。 “安野,你的伤势如何,可有让寒衣看看?” 安野更是羞愧,自己还要让小姐挂心,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寒衣说没有大碍,小姐不必担忧小人。” 晏子乾站在远处看着,看安野似乎和余萍说了几句话了,就抱着溶金上前来,不着痕迹地挤开安野,献宝道:“阿萍,多亏了溶金,不然也遇不上安野他们。”说着,就把溶金往前递了递,在这几天,晏子乾不遗余力的教导下,溶金虽然还是最喜欢晏子乾,但是有时也能让余萍抱一会儿了。 余萍没看溶金,她只是定定的看着晏子乾的眼睛,缓慢开口,好像每一个字都是思考很久才说出来一般。“晏子乾,我余萍天生就是个坏胚子,所有人在我眼里只有利用,你最好还是离我远些,不然,你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 晏子乾微微笑了,之后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直接笑出了声来。 余萍继续冷漠脸,好像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傻子。 晏子乾终于收住笑,抹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阿萍,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但人生是由无数个选择组成的,而我想,我的选择里,永远也不会有远离你这一项。”他笑的温柔,包容而宠溺。 “还有啊。”晏子乾抬手放在余萍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两下,“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一个女孩子,放狠话不适合你,以后你要威胁谁,我就去帮你做了。要是还不行,我就打他们一顿,给你出出气。” 余萍有些恍惚的看着晏子乾,阳光太刺眼,她有点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了。可她很快收拢心神,也没有继续说话的心思,带着安野迅速离开了。 安野转头看到晏子乾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家小姐的背影,眼神冰冷,目露警告。 晏子乾眼神玩味,这个安野,对阿萍的心思不简单呢。但偏偏阿萍好像很相信他,这就让人难办了啊。 在随后赶来的人的保护下,那些黑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出去也讨不了好,没有再出现,让一众人安静到了山林外 一出了山林,晏子乾见到随行的郎中,连忙让他们给余萍看左臂上的伤。而安野知道他的小姐居然受了那样严重的伤,还是受了晏子乾的牵连,一时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郎中刚刚给余萍看完箭伤,就被晏子乾和安野联合着带到余萍听不到声音的地方,询问起来。 郎中看着眼前这两个人高马大的人,心中直突突,咽了口吐沫才鼓起勇气说道:“啊,余小姐的伤,还好是贯穿伤,箭头没有留在肉里,没造成更大的损伤。而之后呢,保护的也很好,这个呢,只要之后好好吃药,多多休养,好起来还是很快的。两位,你们就放心吧。”郎中摸着胡子,打马虎眼地说道。 晏子乾皱眉,安野脸色也不好,他们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我不想听这些我已经知道的,我只想知道这伤会不会对阿萍之后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晏子乾存着一分希望开口,希望郎中能给他一个好消息。 “这个,这个嘛……”安野拔出自己的匕首,直接钉在了郎中身后的树上,眼神狠厉,仿佛在说,要是再不说点有用的,这匕首就要扎在他身上了。 晏子乾看了一眼,没有阻止,反倒是隐隐的有些支持。 郎中看着眼前两人,心中更是没底,但看着那把锋利的匕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这个,影响还是会有一点的,但是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以后左手可能不能再提重物了,不过,左手本来就用的要少一些,所以……”郎中说到最后,已经不敢继续说了,对面的两个人眼神太可怕了。 晏子乾脚步沉重地走回余萍身边,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但他不可能瞒着她,他心中天人交战,眼神也不敢对着余萍。 “晏大人不必如此,一切都是民女自愿的,不干晏大人的事。”余萍语气疏离,晏子乾被余萍这番话说得气极反笑,他也的确笑了出来。“阿萍,我知道你是要和我划开距离,但是,我不许。”这最后几个字,晏子乾是贴着余萍的耳朵说的,他也满意地看见余萍的耳根发红,向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晏大人,我们还是说一些正事吧。”余萍表情正经,让晏子乾看惯她的这幅表情的人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于是自己也不复刚才的样子,正经起来。 “晏大人觉得,这次来刺杀的人,是谁派来的呢。” 晏子乾笑了,“你想说,是舒和吗。”这不是问句,晏子乾已经想到了余萍的意思。 “是,最好是把这件事说到舒巡抚身上。” “阿萍,我真怀疑你的目的,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针对晋王呢。倒是对太子殿下……” “晏大人身居京城,应该知道陛下对太子的宠爱,民女也只是避其锋芒,以待他日罢了。” “就算陛下再宠爱太子,作为皇帝,也不会容忍太子如此作为的。” “可是太子这些年做的过分事还少吗,陛下最多也不过是恼了太子几个月罢了。”余萍看向满京的方向,继续说道,“何况还有云妃娘娘。只要云妃娘娘还在,陛下也不会重罚了太子的。而且,晏大人,您也要想想晏家吧。陛下似乎,对晏丞相有些不满呢。” 晏子乾叹气,“阿萍,你总是能抓到人的弱点,让人根本没办法拒绝你说的任何话。”你之前,是过得怎样的生活呢,一直在揣摩人心,勾心斗角吗?而之后的话,晏子乾含在嘴里,终究没说出来,现在,还不是他能说这种话的时候。 有风吹过来,吹乱了余萍的头发,她向后拢了一下头发,开口说道:“民女长在深闺,总是要学会看人眼色的。”余萍一句话就将晏子乾又一次这样的感叹掐死在了萌芽中。 晏子乾知道她不想说这个话题,可每次这个时候,他总是忍不住的想要问些什么。不过,他想他以后不会再问了,他没能参与她的过去,但他可以参与她的未来。 并且,他相信,只会是他,一直是他。 第十七章 舒和罪证 马车走在路上,余萍凝神听着路上行人的议论声,都是在说这几天成王的事迹。 为民请命,收押舒和,大快民心。 老百姓们只知道当官的有贪污的,不清廉的,鱼肉百姓的。但真要他们说出是谁来,他们还真不知道。接触不到上层的人是容易盲从的,很多时候,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人云亦云。 舒和虽然做不到绝对清廉,毕竟官场如此,而且他也要为他身后的主子着想。但要真是说他大奸大恶,还真不是如此,他是下来镀金的,是来赚名声的。以前也为这里的人做过不少实事,被人叫上一声舒青天。 但是现在所有恶名大都被推在他的身上,还有人在市井中传播流言,他以前所做过的事似乎一夜之间就被人遗忘了。 不知实情的,痛骂他;知道实情的,不敢说话。 余萍叹气,人天性如此,习惯遗忘,感情凉薄,她亦如此。 余萍在安野搀扶下下了马车,对着晏子乾抱着溶金示好的表情视而不见。 溶金依然是呆头呆脑的样子,蹲在晏子乾肩膀上,对周围人的视线毫无感觉,抓着根香蕉吃的欢快。说起溶金,晏子乾在离开山林之前本想将其放生,都已经上了马车准备要走了,可是溶金跟在马车后跑,叫声凄厉,让人心里发酸。 晏子乾放了它好几次,可都是一样的结果,最后没法子,把它也抱到马车上一起走了。可能是溶金也感觉到晏子乾要走,还不想带着自己,之后就赖在晏子乾身上不下去了,本来之前有时还会给余萍一个面子,可现在不管谁来,溶金都势要挠花那个人的脸。 余萍看着井井有条的府衙,丝毫没有主事人被收押的惊慌,心下微惊。她是知道厉晓的能耐的,让他吃喝玩乐,仗势欺人还可以,至于正事,可真不是余萍小瞧他。至于厉晓带来的哪些人,不过是一些溜须拍马,说些好听话的人而已。 那么是寒衣,也不是,就算厉晓在喜欢寒衣,甚至也愿意给寒衣撑腰,这些做事的人也不会信服一个女人的。可是余萍看这些忙碌的人,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余萍思绪翻转,马上便想到了一个人。果然,这么久的造势也不是完全没用的。 “小姐!”“少爷!” 两道声音不分先后,话音刚落,门内就扑出来两条人影。 晏秀是嚎啕大哭,抱着他家少爷诉说着这段日子的提心吊胆,寒衣就含蓄多了,问小姐安,之后先是偷偷看看余萍的脸色,又看看安野的脸色,才安安静静的站在余萍身后,低眉顺眼,不言不语。 晏子乾揽着大哭的晏秀,眼中无奈,但他也拿晏秀没办法,他才不过14岁,晏子乾平时都拿他当自己的弟弟的。哄了好久,才将将让晏秀收了眼泪,但也连连在晏子乾耳边唠叨着。 晏子乾抬眼一看,发现余萍已经走进大门里去了,连忙跟上去,一同走了进去。 剩下晏秀在后面心生疑惑,他可能在其他的事情上迟钝一些,但对他家少爷那是上心得不得了。他家少爷除了将他抚养长大的祖父,就从没对人这么殷勤过。 晏秀学着他家少爷,摸摸下巴,露出一个笑来。 厉晓坐在主位上,看见余萍和晏子乾一同进来,微微有些不自在。 当时围着他们二人的黑衣人是最多的,可是大部分侍卫都在保护他,也造成了这几天晏子乾和余萍的失踪。余萍他不在意,可是晏子乾不行啊,他是晏渊最看好的孙子,这要是有什么损伤,还不得算在他头上啊。还好晏子乾没事,不然他还真的得好好想想怎么敷衍晏渊那老头。 不过厉晓又是仔细想想,他为什么要愧疚啊,他是皇子,所有人都来保护他不是正常的嘛。这些天厉晓一直在心里这样说,可是今天这两人回来还是有些不自在。 而且,厉晓目光向旁边斜了一下,这伏青云的确是个有本事的,这几天晏子乾不在,那些事他又不大懂,都是这伏青云做的。还能做的让人交口称赞,挑不出个错来,又给他涨了不少名声。 这两人可别给本王说出什么不好的来,只可惜这伏青云担忧晏子乾,一定要亲眼看见他平安无事才能放下心来。 余萍一进来看见厉晓身后站着的伏青云,在看见脸色不大好的厉晓,只是一个心思,就想到了该怎么做。 她眼中含泪,目中含着感激,望着厉晓,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说出了一声,“王爷!”盈盈就要拜倒。 厉晓见状连忙上前搀扶,没有让余萍真的跪下去。余萍声音哽咽,“王爷,还好王爷搭救,不然林深路险,民女和晏大人还被人追杀,若是没有王爷,民女真不知……” 厉晓听见此言,心中满意余萍的会看人脸色,脸上也是挂上了一副义愤填膺之色,口中愤愤,“那些贼子目无王法,本王总有一天要将他们都绳之以法!”“王爷英明。” 随后进来的晏子乾见此情景,还能说什么,不过,也的确是成王派人将他们带出来的,不然,晏子乾也不敢一个人就带着余萍走。说的也不算撒谎。 可是,还是很不爽啊,虽然知道余萍是在装,可是见到她这副除了冷漠之外的样子,却不是因为他,还是有点心塞。 看见晏子乾进来,伏青云眼带关切,晏子乾对着他安抚的笑笑,示意自己无事。 伏青云这才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不然,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老友说这件事。 厉晓在余萍那里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才看向晏子乾,询问道:“晏大人可还好,可需要郎中再看看,若是需要什么药材没有,尽可和本王说。” “下官无事,让王爷担忧了。” 厉晓满意的点点头,对晏子乾的识相很是满意。 “晏大人虽说是无事,可毕竟在外奔波日久,伤了元气,这几天还是好好休息休息,这里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嘛。”厉晓说的冠冕堂皇,可意思却是让他赶紧走。 晏子乾看了一眼余萍,发现她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知道她是有事要和成王说,只得自己无奈退下。 “伏先生,刚才还有人来和本王说,要找你问些事呢,伏先生不如先去将那些事处理好了?” 伏青云同样也看了一眼余萍,之前在小河镇的时候,他就感觉这个女人不简单了。现在看成王支走所有人,单单只留下她一个人,更能佐证他的猜测。 晏子乾在外面站了一会,果然就看见伏青云也出来了,他想着,成王果然还是留下阿萍一个人了啊。 “伏叔。”晏子乾唤道,伏青云走上前来,关切问道:“子乾,刚才王爷在里面,我也没有开口问,你可有受伤,你可千万不要瞒着你伏叔。” 晏子乾笑道:“伏叔,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倒是伏叔,居然会出山,当年祖父可是怎么挽留伏叔你都不肯留下呢。” 伏青云摇头,“我并不打算回到官场上去,不过那个人也的确点醒了我。”“不回官场,那伏叔你要去哪?” 伏青云微笑,“我打算做一个向老师那样的人,去各地游历吧,去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为这个国家做些改变的事。那个人说得对,不能只是偏居一隅地看着,还是要自己做啊。” 晏子乾只是沉默的听着,没有搭话,只是在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伏叔说的人是阿萍吗?您觉得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伏青云站住身,皱眉问道:“阿萍,你说的是那个叫余萍的女子吗?” 晏子乾有些羞涩的笑笑,点点头。在长辈面前说这种事,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吗。 “子乾,伏叔劝你还是离那个余萍远些吧。” “为什么,阿萍她很好的,而且她还救了我。”晏子乾不解。 伏青云皱起眉,“救命之恩,她可有向你要求些什么?”他的话还算是委婉的,但意思还是很明确,余萍没有挟恩以报吧。 晏子乾狠狠摇头,为余萍正名,“没有的,我本来也是与她说要告诉祖父,可她只是向我要了一个郊外的庄子,也是为了安置她余家的人而已。” 伏青云叹气,“这也正是她的高明之处啊。” 晏子乾低头,他不能跟长者顶嘴,但是他绝不会那样想余萍的,没有亲身经历当时的事,又怎么会知道那些惊险呢。 “子乾,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些吧。伏叔虽然只见了她两面,可伏叔知道,这个女人智计过人,胸有谋略,但是野心勃勃,心冷如铁。你没有办法改变她,而她也不会迁就你的原则,最后也不过是徒添一笔心伤罢了。” “子乾,万万不能答应。”他直视伏青云,一字一顿,坚定不已。 他想,他早就栽进一个名叫余萍的陷阱中了,没有人能把他救上来。 等这里所有人都走以后,厉晓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余萍,正好你回来了,你快给本王出个主意。那个舒和死不认罪,本王虽然将他收押,但也不能总是没个名头啊。” 说起这个,厉晓就头疼。那舒和油盐不进,被收押之后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就在那里拖着。他之前的确是在其他官员那里搜到一些东西,不过也只是孝敬舒和的账本罢了,虽然也是个错处,但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能将舒和给关起来。 他可不是之前那些没有后台的人,平西侯手握重兵,他虽不是平西侯那一房的人,但他的父亲在朝中同样官职不小,自己也曾是皇子伴读,晋王心腹。 厉晓知道舒和背后这些人的意义,所以也没有屈打成招什么的。不过他也知道,拖得越久,变数越多,这里的事瞒不了多久,早晚满都的人都会知道。到时候,若是能给这舒和定下死罪的罪状还是找不到,麻烦的就是他了。 想到这,厉晓不禁有些埋怨余萍,“你瞧瞧你出的是什么主意,栽赃舒和,这是说让你栽赃就栽赃的吗,现在好了,怎么办?” “王爷放心,民女既是说了此事,必能让王爷将此事办的稳稳妥妥,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的。” “嗯?”厉晓有些怀疑,不过余萍倒还真没说过大话,说的那些事也都做到了,“那行,本王就看你怎么做,就给你,给你两天时间好了。你最好不要让本王对你失望。” “民女遵命。” 第十八章 畏罪自杀 阴暗,潮湿,寒冷。 横流的污水,吱吱叫着跑过的老鼠,以及,在两边双眼空洞的的囚犯们。 这里是没有光,没有希望,也没有声音的地狱。 余萍一行三人目不斜视的向前走着,对两边传来的哀求声,咒骂声听而不闻,只是一直向着目的地前进着,一往直前。 在最深处有一个单人牢房,但也只是相比于其他牢室环境好一些罢了,只有一束射进来的阳光,才是这间牢室里最奢侈的东西。 守着的牢头想必是已经得到了吩咐,看见余萍她们连话也没问,知情识趣的留下了钥匙走了。 余萍看向牢中的舒和,即使是在这种地方,也无损于他的气度。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余萍心中赞叹,不愧是当年的都城四公子之一,这么多天,他也依然淡然如许,丝毫不被影响。 是有恃无恐,还是等着满都来人,也可顺便告上成王一状呢。余萍缓缓开口,“舒巡抚。” 这时舒和好像才感觉到身后来了人,慢慢转身过来,当他看到寒衣时,微微惊讶了一下,眼中一抹暗光流过,但很快消失不见了。 但余萍看见了,“舒巡抚,你现在与其想着如何进献美人,为你的主子挣功,还是先担忧自己如何活着吧。”她微微皱眉,将死之人,还敢觊觎寒衣。 舒和轻轻笑了,这个人就连笑时也是温柔规矩的很,给人一种算计好了的感觉,令她不喜。 “这位姑娘说的,本官倒是听不懂了呢。我何罪之有,又担忧什么?” 余萍没有接话,只是从安野手中接过一打信纸,从栅栏的缝隙中递给了舒和。 舒和蹙眉接过,只是略翻看了几张,脸色就凝重下来。这上面公然是他的笔迹,他的官印,甚至就连信纸也是被特意做旧了的。 舒和脸色凝重,再没有之前的轻视之心,他捏紧手中的信纸,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都是假的。” 余萍点头,“您说得对,这些的确是假的,可是谁会相信呢。这是大人您的字迹,您的官印,就连信纸民女也是特意做旧了的。没有人会相信您的。” 舒和现在很想把手中的信纸都撕毁,然后狠狠砸在对面余萍的脸上。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现在更应该做的是知道这个女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才好让她将这些东西都销毁。 他温柔地笑起来,即使现在处于这般不利的境地,他依然波澜不惊,“这位姑娘,你想要什么,只要在下能做到,必义不容辞。就算在下没有那个能力,可在下身后的人,也一定可以。” 余萍看着他,缓缓摇头,“民女只想要您死。” “你不要太过分!”他皱眉说道,“假的就是假的,它成不了真,只要我在陛下面前解释,你以为你能做什么,成王能做什么,你不要太天真了。” “您说的都是对的,民女没办法反驳您。” 虽然余萍如此说,可是舒和看她从开始起就面无表情的脸,心底就微微发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现在感觉腿有些没力气,有点发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好像有一种天然的气势,让别人在她面前,只能不甘的被压了一头。 他细细喘气,额间见了些许汗意,手心也是出了冷汗,他有不好的预感。 “但是,您也要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也是不会在陛下面前告王爷的状的。” 舒和看着余萍,扯起嘴角,“我是朝廷命官,四品大员,平西侯府的人,就连成王也不能那么做。” “是,您说的都对,可是,如果是畏罪自杀就不一样了。”余萍抬起袖子,像模像样的擦了擦眼角,语气悲悯,“王爷一心为民,却是不想查到了舒大人身上,王爷左右为难,本想将舒大人带回京城,等候陛下发落,可谁知……” 舒和咬着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现在已经不只是腿发软了,就连身上也没有了太大的力气。 “想必舒大人身上的药也发作了。”舒和震惊的看着余萍,“不过您放心,这药是不会被人查出来的,寒衣,你说是吧。” 寒衣躬身,轻声细语,“小姐放心,寒衣的药是不会被任何人发觉的,舒大人也可以放心。”寒衣脸上带着浅淡笑意,端的是风华绝代,此世无双。 可舒和已经没有力气去看美人了,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扶着墙,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失了气节,就已经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安野手里拿着从牢头那里拿到的钥匙,进了牢房,走到舒和身边,轻轻解下他的腰带。 舒和眼睁睁地看着安野打开牢门进来,解开他的腰带,将腰带在横梁上打了一个死结,眼神冷漠的看向他,之后就会向他走过来。 舒和咬着嘴唇,他知道以他现在中了药的身体,想要离开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是,他看向余萍,她是这三个人中的首领,如果他能挟持到她,他就一定能离开这里。 他暗暗积蓄力量,趁着安野还在那里系着腰带,他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腿上,向着站在牢门口的余萍冲了过去。 他知道这种办法很难成功,但即使只有一点点可能,他也不能放弃,坐以待毙不适合他。无论如何,他不想死,还是用这种不堪的,毫无尊严的理由。 他几乎要碰到余萍的衣角了,他的眼中也迸出了惊喜的光芒,在他眼里,余萍和寒衣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毫无威胁,只有安野会让他忌惮,但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可是他最后停住了,他震惊的看着寒衣,她那只纤细白皙的小手就像铁钳一样狠狠钳着他的手腕,让他无法挣脱。 “寒衣,不要弄伤了舒大人。”余萍淡淡开口,丝毫不为刚才的事惊慌。 “是,小姐。”寒衣应道,将手轻轻抬到舒和鼻前,动了动手指,便有淡淡的香味飘了过去,舒和屏住呼吸,可是不知那气味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使他不闻,还是让他身上的力气迅速消失。 如果不是寒衣支撑着他,他可能已经丢脸的倒在地上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身后安野已经从凳子上走了下来。现在他反倒是没有刚才的气愤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轻轻挣开寒衣的手,寒衣也不愿一直握着一个男人的手腕,顺势放开,不过微微将余萍挡在身后,用戒备的态度对着舒和。舒和踉跄了一下,靠在栅栏上,才稳住自己的身体,右手在自己袖子的隐藏下,狠狠握成了拳头。 他尽量站直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狼狈。 他想,他会死,但至少不能毫无尊严。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这恐怕不是成王的命令吧,成王也不会有这样的胆量,这是你自己做的。你是谁,是什么人,是太子的人吗?” “太子想把这里的事陷害到王爷身上吗!”他说到最后,已经是语中含怒。 如果他一定要死,舒和想,那请让我在这最后一刻做我能为王爷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他死死盯着余萍的眼睛,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 在舒和的目光下,余萍眼神慌乱了一下,虽然很快就转过了头,但还是让舒和心中确定了一些东西。 “安野,你还在等什么?”余萍厉声喝道,恼羞成怒。而她的这种表现,更是让舒和确认自己心中猜想,他攥成拳头的右手微微动了动,不再说话,安然等待自己的结局,嘴角甚至带上了笑意。 “是,小姐。”安野快走两步,想要将舒和拉过去。 舒和挣扎了一下,挣开安野的手,他不再倚靠,慢慢站直了身体,轻声道:“不必麻烦阁下了,在下自己也可以。”他轻笑着,慢慢走过去。 安野看向余萍,发现她并没有不满,自己便退到一边,监视着舒和,以免他在耍什么花样。 可是舒和没有,他身上没有力气,就只能一步一挪的走着,他走地极慢,可却没有人催促他。 舒和走地极慢,一步一步的奔赴自己的刑场,他想了很多,想温柔的母亲,严厉的父亲,以及自己决定要一生追随的晋王殿下。 他以为在这种时候他会愤懑不平,会恐惧,会痛恨。可是奇怪得很,他的感觉现在迟钝了起来,只是有点淡淡的惆怅,遗憾于最后不能对父母尽孝,还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不孝,没办法再侍奉父母了。 他轻轻叹口气,他不想让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还要被不好的情绪充满,就让他用这种心态过过人生的最后一刻吧。 即使死,也要挺直自己的背脊。 他走到凳子前,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看向头顶的腰带,轻叹一口气。说是心里一点不怕死是假的,没有不怕死的人,可是在没有选择时,他也不能让自己难看,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用左手支撑自己站上凳子,整理了一下绳结,不再想那些了。 “现在这样,有意识的,知道自己一定会死,舒大人,你害怕吗?”余萍语气轻忽,看着自己的鞋尖,问出了这个问题。 舒和有些惊讶地看向她,有些惊讶,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成王败寇,就是如此。 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即使问这问题的人是要害死他的人,甚至她问这个问题不安好心,可他还是仔细想了想,才回答道:“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可是,在害怕之前还有更多比死亡更重要的东西。”说完,他面带笑意,不再畏惧的将自己的头放进了绳结中,自己将凳子从脚下踢倒了。 瞬间,他就感觉到窒息,没有办法呼吸,他不自觉得张大了嘴,希冀可以获得更多的空气。他想要用手让自己轻松一些,可是最后,他生生抑制这种想法,将自己的右手深深藏在自己的袖子里,无论如何痛苦,都没有将自己的右手拿起来。 他想,原来死这么痛苦啊。 余萍微微仰头,安静地看着舒和,看着一个人慢慢死亡的过程,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慢慢消逝。像烟花坠落,像花儿萎靡,像一切美好的事物凋零在泥土中,任人践踏。 她想,原来死是这么痛苦的事。 他在最后一刻,也没有怨恨,没有对着她这个罪魁祸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没有辱骂,没有痛恨。 余萍摸了摸自己藏在袖间的匕首,轻轻叹气,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啊,在死亡面前也是从容,并不怨恨。可惜自己可能是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而且死还会让我失去一切,那么,余萍想,让别人死吧,自己不要死。 余萍最后看悬挂在那里的舒和一眼,转身就要离开了,身后安野唤道:“小姐。”安野的目光看向舒和右手,询问道。 余萍摇头,“无论是谁,都可以,走吧。” “是。”安野将牢门锁上,和寒衣跟着余萍一同离开了。 堪堪走到大牢门口时,余萍就换上了另一幅表情,焦急而不知所措,急急和守在门口的兵卒说道:“兵大哥,不好了,舒大人畏罪自杀了!” “什么?!” 厉晔失手打破了一个茶盏,他皱眉看向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盏,思索刚才的心悸感从何而来。最近太子总是找自己麻烦,让自己无暇他顾,损失了不少人手,会是太子吗,他又做了什么。 “王爷,王爷,大喜事啊!”有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声音欢喜。 “嗯?是什么?” “王爷,太子在西郊坠马了!” 第十九章 太子坠马 一只素白的手挟着一枚白玉棋子,在棋盘上游移不定着。 云妃轻咬贝齿,看向对面的崇德帝,两颊生晕,垂下眼,娇声道:“陛下棋艺高超,却总是拿臣妾寻开心,臣妾不依啦。” 崇德帝朗声笑道:“朕怎么就拿爱妃寻开心了,嗯?爱妃若是说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陛下——”崇德帝只觉香风扑面,云妃香软的娇躯已经靠在了他身上,他不自觉的抚上了云妃的脸颊,面露怀念。 云妃低眉顺眼,靠在崇德帝怀里,笑的温婉,这是她依照宫里的老人所说的,学了两年的,纯皇后的笑。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这两年里,她甚至是不眠不休的模仿着,到最后,所有人都说,她简直就是纯皇后了。 可是即使再像,在某些人心里,她不过是个卑劣的偷盗者,偷走了只属于纯皇后的一切宠爱。 他痛恨她。 崇德帝很快就从对过去的缅怀中清醒过来,在看着怀里的人,也没有了刚才的欣喜。他轻轻将人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站起来,“朕还有些公文没有处理,爱妃就自己回宫吧。”说完,也不再看身后行礼的云妃。 云妃起身,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轻轻挑拣着棋盘上棋子,将它们放回自己的盒子里。 云妃从大瑶带来的贴身侍女寒祈匆匆走来,在云妃身边附耳说道:“娘娘,太子在西郊坠马了。” 棋盒掉在了地上,云妃怔怔的看着,想着自己刚才听到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嘴唇颤抖的问道:“他,太子他,他还好吗?” 寒祈上前,轻轻搀扶着云妃,“还个奴婢不知道,不过御医已经全都去了,冯太医也在,太子不会有事的,娘娘。”寒祈暗暗捏了一下云妃,才让云妃想起这还是在外面,才能勉强收住自己的表情。 她在寒祈搀扶下走回自己的寝宫中,刚刚回去,就似是全身无力,瘫坐在软榻上。心中思绪烦乱,既想他平安无事,又想他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寒祈,你,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太子是否还好?” “是,娘娘。”寒祈退下,登时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了云妃一人。 云妃心中矛盾,她让寒祈去打听消息,可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想听到个什么消息,是他还好,还是他要死了。她手中的丝帕被她团来团去,没个停止,翘首看着宫殿口,想看见寒祈。 等到天将黑了,寒祈才重新踏进云霁宫来,云妃枯坐一天,滴水未沾,一时隐隐有些发晕了,但她只是定定看着寒祈。 “快,快说,他,他怎么样?” “回娘娘,太子摔断了两根肋骨,受了些惊吓,娘娘不必担忧。” “这样啊。”云妃挺直的腰背微弯了下来,如叹息一般开口。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心里,更多的还是希望他能安好的。 寒祈发觉了,可她不能说。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崇德帝的妃子,更因为她是大瑶的公主。 厉晔对着镜子仔细地整理自己的衣冠,直到满意。衣襟上的每一丝褶皱都被他仔细地抚平,身上的悬挂的玉饰,香囊也是他精心挑选,和他的衣服相配。 在镜前磨蹭了有一炷香,他才满意,“备车。”门外传来低低的应是声,厉晔最后在镜前最后确认了一次,才满意的离开。 厉晓走进东宫,就看到整个宫殿里的人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有宫人迎上来,在前方为厉晔领路。 这是厉晔第一次来东宫,越看厉晔心中越是不忿,这是父皇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了东宫吧。 厉晔握紧拳头,在心中咆哮着,厉昭是父皇你的好儿子,难道我们不是你的儿子吗,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厉昭!而这种想法等他到了内殿后更是无法忍受。 崇德帝眼中慈爱,一勺一勺的给厉昭喂药,他从没这样慈爱过。当然,也可能是他的爱都给了纯皇后,纯皇后死了,就又都给了厉昭。现在,又要分给云妃一些,更是没有他们的位置。 厉晔一开始心中愤怒的几乎要喊出来了,可是很快,他就平静下来,这种事,这些年太多了,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嫉妒而不得,回自己母妃怀里哭鼻子的小孩子了。 这么多年,他已经长大了。 “儿臣参见父皇。” 这时候,崇德帝才从自己和儿子之间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清醒过来,看向自己跪拜在地上的四儿子,颔首,“是个有心的,起来吧。” 厉晔垂着的头眼神嘲讽,不过是来探望厉昭,就能得您一句夸奖,真是讽刺。 厉昭看向厉晔,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他轻轻咳了一声,沙哑开口:“父皇,儿臣好累啊。” 崇德帝一听,忙心疼的开口,“你受了伤就要好好休息,你睡吧,父皇在这里陪着你。”他轻轻将厉昭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替他掖了掖被子。 厉昭垂着眸子,挡住自己眼中的情绪,“可是父皇,这里有其他不相干的人,儿臣睡不着。” 崇德帝皱眉,看向之前听闻厉昭坠马而来的几个儿子,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厉晔身上,“你把你这几个弟弟送到御书房,然后,”崇德帝顿了一下,本想说之后就出宫吧,但是一想老四也是来看小昭,总不好太对他太严厉了,“你母妃也很久没见你了,之后你去看看她吧。”说完,就转过头,继续慈爱的看向厉昭,做自己的慈父去了。 厉晔看到厉昭的目光,不屑,嘲讽,轻视。 他握紧了拳头,从牙缝中开口说道:“儿臣,遵旨。” 厉昭看着厉晔转身之前愤怒的眼神,心情大好。 他永远也别想挣过自己,只要自己还在一天,他就别想出头,谁也不能抢走母后留给我的东西。 厉昭迷迷糊糊的想,不过好像马上又要多了一个厉晓了呢,不过没关系,这些年自己可不止打断了一个人的妄想,总会让他们知道,不属于自己的,永远也不要想染指。 厉晔面无表情的走在宫间的小道上,他在想着刚才的事。厉昭这些年一直是肆无忌惮,张扬肆意,做事从不顾忌后果。他甚至明目张胆的打压其他皇子,可是父皇对此视而不见,甚至隐隐默许,他知道,是因为纯皇后。他只想让纯皇后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 他又想起自己的大哥,只不过是在纯皇后的葬礼上没有极为悲痛,就被父皇斥责,甚至到最后成年也没有封王,最后郁郁而终。至今想起,还让他胆寒,正是如此,所以每次在太子面前,即使他再愤怒,也是恭恭敬敬,不让太子抓到把柄。 可是他觉得他已经快要忍不了了,纯皇后,永远都是她。一个死人,却让后宫所有人都没有出头之日,他的母妃也是。 德妃早就听到消息,自己的儿子进宫,而且还在向自己的宫殿这里来,早早地等着。可等她看见自己儿子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心中微叹,知道是在太子昭那里受了气。从小就是这样,其他的皇子气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自己总是有办法给小晔出气,只有太子。 “母妃。”厉晔像小时候那样伏在德妃膝头,闷闷开口。 德妃心疼的将手放在厉晔头上,不出声,无声的安慰着。过了很久,厉晔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母妃,纯皇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九年了,还让父皇念念不忘。”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崇德帝如此容忍,崇德帝又不是瞎子,看不到太子和杜家的所作所为。 德妃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早早就挥退了宫人,现今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陛下早晚会忘了的。小晔,只要你比太子优秀,还有你外祖家从旁帮扶,早晚有一天你父皇会看到你的。” 厉晔蹭的站了起来,“又是这样,你总叫我更优秀,可父皇眼里只有厉昭一个儿子!”他咆哮着喊道,声音里是满满的不被自己父亲认可的愤怒。 德妃眼神狠厉,可手上安抚的动作却是温柔不已,也让厉晔从愤怒中慢慢回过神来,愧疚道:“母妃,对不起,我……” 德妃微笑着打断道:“傻孩子,和母妃说什么对不起。”她看着这个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儿子,心中骄傲,“小晔,你只要继续像现在这样就行,其他的母妃都已经为你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生的小野种阻拦你的。” 厉晔眼神闪了一下,眼中暗光流过,微微点头。 小野种? 厉晔走出宫门,想着自己母妃这些年一直挂在嘴上的词,之前自己只以为是母妃对厉昭心生厌恶,才会这么称呼他,可是,每次母妃说这话时总是暗藏不屑。 他抬起头,看着已经西移的太阳,心想,总不可能无风不起浪,自己的母妃绝不会说落人话柄的话,即使只有自己在她面前也一样。 太子昭,这么多年,总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第二十章 成王归京 两侧的行人看见远处行来的车队,面上嫌弃,纷纷退到路边,等着车队过去。 无他,只因为这车队后面还有一辆灵车,上面放着一个棺材,透着死气,晦气。 这让在渝东被人都快要捧成神的厉晓心中不快,他自己看着后面坠着的棺材也是不舒服得很。他当时听说余萍找到了舒和的罪状心里还开心得很,但下一刻听说舒和畏罪自杀,心中又有些担忧平西侯府的人会找他麻烦。 他本想将舒和直接下葬在安徐城,可是余萍好说歹说的让他改变了主意,让他松口带着舒和遗体进京。 厉晓看着眼前的余萍给他的一个小木盒,心中满意,管他舒和是怎么死的,管他那些罪证是不是真的,他可不像晏子乾和伏青云想得那么多,别人死不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就行了,这一点余萍是甚合他意。 不过,也因为这事,伏青云更加坚定了要自己游历各地的决心,不打算和他回京都了。厉晓撇嘴,没见识的东西,要不是余萍劝着,他一定送他和舒和作伴去。 “王爷,伏先生不想与您同回京城就随他吧,反正也不过是在渝东为您的名声找个掩护罢了,若是他真的随您回了京城,反倒很多事您都要束手束脚了。” “只要能让伏先生为您做一点事,他身为黎老先生的弟子,其他的文人学士也会对您有好感的,也是为王爷您造势啊。” “之前民女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若是伏先生真的决定随您回京城,民女反倒要伤脑筋了。” “而且,王爷雄韬伟略,壮志凌云,也不需要别的人来辅佐了。” 厉晓想起之前余萍说的那些话,深感赞同的点点头,的确,有余萍一个就足够了,这些阴谋诡计,她玩的很好嘛。他优哉游哉的躺倒在马车里,怀里抱着那个小木盒,真希望能马上回去啊,到时候就可以大出风头了。 晏子乾和余萍在前方慢慢走着,而晏秀和安野等人则在后面远远跟着,晏秀几次想和安野打听打听余萍的事,但是看到安野和余萍如出一辙的冷漠脸,又默默地萎了。 他心里为自己的少爷哀叹,自家少爷看上谁不好,偏偏要看上余萍那样的人,少爷以后一定会吃很多苦。 晏子乾和余萍在前方静默无言,晏子乾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余萍则是不想说话。 他斟酌很久也不知该如何起一个话头,因为舒和,因为她的冷漠。 正在这时,一个青年人拉着一头老牛从两人面前经过,那老牛脚步迟缓,眼里不住的往下流着眼泪。 晏子乾略微皱眉,上前问道:“这位兄台,恕在下冒昧,请问这牛要牵到哪里去?”那人本是不耐烦,可看见晏子乾身着华贵,也就好声好气的回道:“公子,这牛老了,拉不动犁了,要送到官府去统一宰杀了。” 那老牛似乎也听得懂话,在后面默默流泪,让人心酸。 晏子乾说:“放了它吧,我不忍看它那副恐惧发抖的样子,就这样没有罪过而走向死亡。”那男人皱眉,要不是看晏子乾可能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他肯定骂出来。 男人脸色纠结,“这,这个。”晏子乾说:“我给你十两银子,你把这老牛放了吧。”晏秀将银钱递给男人,那男人得了银钱,喜笑颜开的离开了。 晏子乾轻轻摸着那老牛的头,“人没有罪,而走向死亡,总会让人不忍的。”他拍拍老牛的头,说道:“你走吧,不要死。” 那老牛也是颇通人性,好似听懂了晏子乾说的话,哞哞叫了两声,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晏子乾叹气,他知道以余萍的聪慧一定已经听懂了他刚才说的话,他没办法直接指责她,也不想这样做。也许人真的分亲疏远近吧,明知道那个人是错的,还是忍不住要维护,为她找各种理由辩解。也许晏家的其他人在这里一定会痛斥他吧,他猪油蒙了心,去包庇一个有罪的人。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余萍,也许是刚才的事有了契机,让他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你不该那样做的。” 余萍眼神疑惑,“晏大人在说什么,民女听不懂。”她歪着头,皱眉问道。 “你在我面前还要装吗,你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压低声音,不想让别人以为他恼了她。 余萍脸色冷了下来,就像平时那样,永远面无表情,“民女的确是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晏子乾抿唇,他有时候的确会觉得伏叔说的是对的,但是,他绝不会妥协。“你在我面前还要嘴硬,难道我不会护着你吗,我总会向着你的。” 余萍只是摇头,“晏大人,您在说什么,民女是真的不懂。” 晏子乾叹气,他知道余萍终归还是不信任他的,有时他真的有一种无力感,在她的冷漠面前,好像没有人能让她融化,她永远是坚硬的。可他觉得自己好像更冷漠,舒和的死只是让他一时触动,不敢置信,可之后他想的却是如何为余萍掩藏。他很矛盾,他知道这是错的,可他忍不住的想要这么做。 余萍却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和他耗下去了,她和安野向着车队走去。正在这时,一个挎着篮子的村妇撞了余萍一下,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也是急着赶路没看到,别生气啊。”她在余萍身上连连掸着灰尘,趁着众人都不注意时塞给了余萍一张纸条,之后点头哈腰的走了。 余萍不动声色将纸条攥在手里,等回了马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才将纸条从自己手心中拿出来看,只见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字:太子坠马。 这是白小雨的字,她认得,既然如此,那么就是真的了。 太子果然不好对付呢,余萍心想,若是自己真的是想着如何用渝东的事狠狠打击太子,将所有的事都毫不保留的说在太子身上。可是太子的这一手,必定让皇帝怜惜他怜惜得不得了,即使一时能让皇帝因为压力处置太子,可过了些日子,太子依然是太子,可成王却讨不了好了,有再好的名声有什么用。 余萍揉揉额角,心想还好是将晋王做了替罪羊,想必皇帝也是不介意自己的四儿子为自己最宠爱的太子昭背黑锅吧。到时候,太子和晋王狗咬狗,而成王却将被太子手下暗害的舒和尸体送回平西侯府,那么晋王即使知道成王也不是个无辜的,也必须要咽下这个苦果呢。 毕竟就连舒和自己都说了,是太子害了他啊。想到这里,余萍微微皱眉,成王不会说是自己逼死舒和,而伏青云远离都城,也不会说,那么只剩下了晏子乾。 余萍透过车窗的缝隙看向外面看着她马车的晏子乾,眯眼沉思。他说他喜欢自己,但谁知这喜欢又有几分,而且自己要做的事一旦被他得知,就绝没有转圜的余地。而且他也不像白小雨一样,会被爱情蒙住眼,对她所做的一切事甚至还要推波助澜几分,他不是白小雨那样的人。 到底是继续保持现在的样子利用他,还是彻底远离呢。余萍有些头痛的收回视线,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这些事以后也可以再想,现在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堵住晏子乾的嘴吧。 “吱吱吱。”溶金蹲在窗棱上,双爪儿捧着一物,不断向着余萍作揖,喜人得很。 “送我的?”溶金双爪儿往前递了递,意思很明显,余萍也就拿了过来。 是一枚玉牌,余萍知道这是什么,她这两年对着满京所有排的上名号的世家大族的人都仔细的调查了一番,自然知道这是个什么。 是在晏家代表自己身份的玉牌,虽然达不到见牌如见人的效果,但是一些小事还是可以解决的,毕竟满京里想讨好晏家嫡长孙的人也很多,而这玉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必要是心腹才可。 虽然这个玉牌不能证明什么,但好歹可以说明晏子乾的态度,至少他不会将舒和的事说出去,这样就足够了。 晏子乾虽然离得远,但是余萍好像依然可以看见他嘴角噙着的淡淡笑意,温柔且包容。 余萍猛地转回头,不想多看,握紧手中玉牌,既然如此,还是继续利用着吧,毕竟,他还是很好用的。 晏子乾看着余萍匆匆忙忙的下了马车,向着厉晓的马车走去,一个目光也没有施舍给他,不禁有些委屈。不过转念一想,她好歹是接受了自己的东西,还没有还回来,这就已经是一个进步了。 也不知余萍和厉晓说了什么,等她下了马车后,就听见厉晓的声音传了出来,“现在开始都给本王连夜加速赶路,出发!”不过也是,虽然棺材的夹层中塞满了冰块来降温,但是尸体毕竟还是会腐烂的。若是舒和留下的东西也烂没了就不好了,之前也是加速赶路,不过没有连夜罢了。 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然后长长的车队就慢慢移动起来,向着北方去了。 一路赶路不提。 时过几日,厉晓远远遥望,已经能看到满京巍峨的城门了。 厉晓心中虽然激动,但脸上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面目冷肃,也是能让人信服。 满京,我厉晓回来了,今后,所有人都将看到我。 天下也将知道我的名字,厉国五皇子成王厉晓! 第二十一章 治水之法 崇德帝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面前御案上厉晓及晏子乾呈上的证据,虽然表面上还是严肃,不动声色,但是心里还是极为满意的。他本以为以晏家人的性子是绝对不会顾惜任何事,只要达到他们心中认为的公正,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甚至可能他们要的就是这个,让天下人都看见他们,并且颂扬着。 一开始他的确是对太子气愤不已,也想着让晏家的人去调查一番,好让他也吃吃苦头,不要再这样无法无天下去。可是他很快就后悔了,太子再怎样,还是他与致儿的孩子,小时候也是乖巧无比,是自己辜负了致儿的托付,没有照顾好小昭,才让他越长大越是张狂。 尤其是之后小昭坠马,更是让他心疼不已,心里暗想着无论晏子乾查到什么,无论如何,他都会压下来。至于自己五儿子,他只认为他是跟着去混的,并不觉得他能有什么作为。 不过没想到这晏子乾倒是个有分寸的,并没有做什么让他不快的事,像他爷爷那个老狐狸一样,比其他那些古板固执的晏家人更得他的青眼。 他随意的向后翻着,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舒和竟然畏罪自杀。 舒和不是老三的伴读吗,当年老三还特意求了一个恩典,加上他看在平西侯府的面子上,以及其他人有心讨好,没几年也将他拔擢成了渝东巡抚。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纸张上那个名字,心里竟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还好是当年老四的伴读做了渝东巡抚,是不是这样更能让小昭独善其身呢。毕竟就算是他是皇帝,有些事也不得不妥协,这些年,虽然自己百般维护,可是依然有很多朝臣不看好太子昭,这些他都知道。 他有些无奈的叹气,还好自己还能继续为小昭铺路,才能不辜负致儿对他的期望啊。 他总是舍不得让她难过的。 崇德帝抬头,看向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站着两个人,沉声问道:“舒卿的遗体呢。” 厉晓时刻记着余萍对他说的话,一切跟太子搭边的事保持沉默就好,既不要讨好,也不要得罪。所以他虽然很想在自己父皇问话时显摆一下,但也只是垂头站在原地,等着晏子乾去回答。虽然这么听一个女人的话有些没面子,但是在这两个月里,余萍可以说是算无遗策,没有说过大话的时候,所以稍微听听也没关系吧。 晏子乾恭敬回道:“王爷说落叶归根,虽然舒巡抚畏罪自杀,但也绝不能让舒巡抚的尸身葬在外面,所以是一路快马回来的。在进城时,王爷便吩咐了人,将舒巡抚尸身送回了平西侯府了。” 崇德帝有些诧异的看向厉晓,虽然晏子乾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能说到这种程度,也只有他很欣赏一个人时才会这么说的。他看着厉晓有些傻的咧起嘴角,偷偷在那里笑,还用眼睛偷偷看他,脸上满是期待他夸赞的神态。 他失笑,这个老五倒是个傻人有傻福的,想必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眼高于顶的晏家继承人也夸了一句吧。 他点点头,“你们两个都是好的,这些证据也是费了心思的,朕记得你们的功劳,都下去吧。” 晏子乾很明趣的没问,现在事情已经不是他可以再插手了,至少也要是自己祖父的那个级别才行。他行礼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厉晓却没有走,他磨磨蹭蹭的就是没有动弹。崇德帝看向这个自己从前从未关注的孩子,也还算有些耐心的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要和父皇说?” 他不过是问一问,但没想到厉晓猛地点头,表示自己还真的是有话要说。 崇德帝示意厉晓说吧,厉晓这才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拿了出来,打开,里面是几张薄薄的纸张,厉晓小心地将此物捧了过去,放在崇德帝面前的御案上。 “父皇您快看,这是儿臣在泽城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当时真是喜不自胜,只想着赶快拿回来让父皇也开心些呢!” “哦?”听厉晓这么说,崇德帝也是好奇起来,颇有兴味的看了起来。 崇德帝的手微微的颤起来,这竟然是一份大瑶如何治理水患的办法,甚至这上面连如何做能更好都写了出来。这会是真的吗,他抬眼看向还带着喜意站在自己面前五儿子,会是有人想要借着自己这个儿子的手做些什么吗? 他带着警惕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不怪他想得多,而是这大瑶治水之法一直都是极机密的东西,即使这两年大瑶一直在向厉国进贡,这也是没能让厉国染指的地方。因为厉国渝东多水患,大瑶是绝不愿意资敌的。 瑞轩在大瑶作为秦家义子生活了十二年,得到的只是最后他守着的韩章城。至于其他的,他也知道以当年大瑶那混乱的局面,也是不容易,所以他并没苛求。 崇德帝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这些,你是哪里来的?” 厉晓见崇德帝终于问起,挺起胸膛,将早已与余萍对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回父皇,儿臣与晏大人一同前往渝东调查,可是儿臣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儿臣其实只是看晏大人如何做罢了。而儿臣是第一次离开都城,所以对外面好奇得很,总是去外面走走。” 说到这,厉晓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了头,才继续说下去,“那时儿臣去看征夫如何重建渝江大坝,发现那里有一个衙役在鞭打一个老者,儿臣一时看不过,就阻止了,然后送那老者回家,给了他一些吃食,银两。而在与这位老者的交谈中,儿臣发现这位老者对治水一道颇有见地,所以之后只要无事就去讨教一番。也许是老者看儿臣诚心,就将这送给了儿臣。之后儿臣才知道那老者参加过大瑶建大坝的工程,两年前才逃难到这里的。” 厉晓看了一下崇德帝的脸色,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对自己的说辞有什么怀疑,这才放下心来。“父皇,儿臣觉得,这治水之法不是假的,那还是要赶快找朝中的大人们商量一下如何实施,也让那些黎民百姓都知道父皇的厉害呢!” 崇德帝慢慢笑了,“那老五你觉得朝中有谁能把这件事做好吗?” 迎着崇德帝深邃的目光,厉晓毫无惧色,说出了一个与余萍说好的几个人完全不同的答案来,“儿臣推荐瑞将军!”他的眼睛都亮了,他实在是太崇拜瑞轩了,两年前的韩章之战实在是太棒了。可惜韩章之战后,瑞轩就死守韩章城,一直没回过都城,说是怕大瑶反扑,要不然,他一会想方设法的和他认识的。 崇德帝看着厉晓不似作伪的激动,微微放下心来。他对自己的这个五儿子崇拜瑞轩的事也是有所耳闻,甚至当年第一次来这里求他,说是自己要参军,去韩章城参军。 崇德帝知道了厉晓应该不会与前朝的人有太多牵扯,至于是不是真的,还要时间来证明。他也有了和自己儿子说笑的心思,“那可不行,瑞卿要镇守韩章城,哪里能做这些事,” 厉晓眼带期待,“父皇,你把瑞将军调回来吧,儿臣知道朝中很多大臣都不喜欢瑞将军,但是,瑞将军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啊,瑞将军能从大瑶手里夺来韩章城,就比瑞家其他人强多了。” 崇德帝看着脸露期待的厉晓,他也知道瑞轩既然能在大瑶潜伏了十二年,是个能忍且有才华的人,并且能当机立断的舍弃自己在大瑶的一切,也是个爱国的。但是他想起小昭对瑞轩的态度,终归还是自己的儿子更亲近些,“好了,这话不是你应该说的。治水的事父皇会好好考虑的,你先下去吧。” 厉晓鼓鼓嘴,心有不满但是也不敢在继续说了,“是,父皇,儿臣先下去了。” 崇德帝看着厉晓离开,有些感叹的对一直侍奉在这里的元然说道:“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副孩子心性。” 元然陪笑道:“陛下,这才说明王爷他心性单纯,对您没有私心啊。”心性单纯对于皇家人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崇德帝脸上的笑容微收,但也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了。 元然看见崇德帝脸上的表情,垂下头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恭敬至极。他虽然对着皇帝是忠心的,可是也要给自己找好一个退路啊。 平西侯府 梅氏伏倒在舒和的棺木上,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舒和父亲站在棺木前也是面色铁青,眼中都是血丝。他虽然没向梅氏那样哭出来,但是悲伤,愤怒与无力感已经将他深深包围了起来。 侯府里其他两房的人也是面带悲伤的安慰着三房夫妇,尽心尽力,倒不像是假的。 侯府三房之间虽然平时也有些小摩擦,但感情还是很可以的。倒是多亏了当年老侯爷有远见,只让自己的正房夫人生下孩子。 并且为了以后兄弟之间也不起嫌隙,让大儿子继承爵位,二儿子参军,三儿子考科举。这样更是让自己三个儿子互相守护相望,再加上祖上是开国功臣,皇帝对平西侯府也是多有眷顾。 所以不但没让三个兄弟因为家产纷争,反倒是让侯府更上一层楼了。这也是太子跋扈,还有皇帝宠爱,但是晋王依然敢和太子相争,而其他皇子则无奈败退的原因了。 无论别人怎么劝,梅氏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甚至到最后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也停不下来。她风华正茂的儿子啊,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长的未来要走,却就这样离开了她。 白发人送黑发人,要她怎么能不悲伤。 想到以后都看不到自己的儿子叫自己母亲,她就难过的恨不得和她的儿子一起去死。 梅氏晕倒了,晕在舒和的棺木上。舒成柏将自己的结发妻子抱在怀里,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舒成柏吩咐下人将梅氏送回自己的房间里,并让人好好照顾,即使再伤心,他自己也要继续留在这里料理他儿子的后事。 “晋王爷来了!”管家匆匆走来,说出这一番话来。 虽然侯府现在主要是忙舒和后事,可是王爷来了也不能不招待,即使他们侯府是王爷母家也一样。 “快请王爷进来!” 第二十二章 一见钟情 满京在北方,天入了秋,下着雨,直接能凉到人的骨缝里。 院子里的木槿花都谢了,花瓣落了一地,也没有人去扫。溶金就在这厚厚的花瓣的毯子上一手拿着香蕉,一手抓着从晏子乾身上扯下来的配饰,吱吱叫得欢快。 余萍坐在廊下,看着溶金在细雨中玩得身上都是泥的样子,心中暗想,还好不是自己的猴子,该头疼的也不是自己。 寒衣走了进来,她看见余萍正襟危坐的坐在廊下,快走几步,到余萍身后,俯身说道:“小姐,已经把那个消息透露到晋王的耳朵里了。” “人可靠吗?” 听到余萍这么问,寒衣有些紧张地咬紧了下唇,蹙起了眉头。余萍转头就看到寒衣的表情,用眼神示意寒衣回答。 “请小姐恕罪,那两个人并不是我们的人,而是白东家找来的。”寒衣单膝跪在地上,垂头不敢看余萍的表情。 “不是什么大事,你起来吧,还有其他事吗?” 寒衣从地上站起,却依然不敢将头抬起来,“从成王府传来的消息说,皇帝今日早朝已经处理了好几个晋王一系的人了,而对太子,依然是庇护的很。” “果然如此。”余萍轻轻感叹了一句,可眼中却是淬了寒冰。 “还有,让人盯紧了成王身边的人,一旦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至于白小雨。”余萍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些不重要的事就找他做吧,毕竟他的根基比咱们要深厚。” “是,小姐。”寒衣低低应了,在退出院子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余萍一个人,虽然院子里还有晏子乾特意送来刷好感的溶金在活跃气氛,可是她依然觉得,那个人寂寞的很。 明明余萍还不到二十岁,可寒衣觉得她老了,她有年轻的外表,可她的心却已经趋于平缓,不再为任何事激烈的跳动了。 寒衣眨眨眼,将眼中的泪意眨回去,离开小院,她只能做她能做的事了。 余萍默默思索着,刚才寒衣带来的消息在她心中反复想着。白小雨不是问题,她知道他有多迷恋她,倒不必担心他了。 那么就是太子和晋王,皇帝偏帮太子,打压晋王,必会让晋王以及其身后的平西侯府不满。所以即使知道那个消息可能会让皇帝不满,可是舒和之死,就是一根扎在晋王和平西侯府心尖的刺。 他们以为舒和是被太子派的人杀死的,而太子也的确是派了人去了渝东,这是太子无法反驳的地方。 她知道,这些年晋王一系因为皇帝的原因,只想着暗中积蓄力量,不与太子发生冲突。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浑水才好摸鱼,所以舒和必须死。 不过太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到时他一定会想办法转移视线,以太子心性,必会将出了风头的成王作为下一个打击对象。 余萍不知到时太子是会从成王母家下手,还是成王妃那边,倒是有些棘手,她不喜欢有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这让她感觉很不好。她用手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继续思索,想成王以及成王妃有多少亲族,有谁是比较容易被下手的对象。 而且,寒衣不能和她继续窝在这个小院子里了,她的美貌应该有更大的用处。她也要仔细想想,该怎么最大限度的做到最好。 余萍心中知道寒衣刚烈,甚至心有所属,她也知道用形势所逼这个词也无法掩盖她的冷漠和自私,但是,一切都没有办法。在这里,她若是想要完成她想的事,更多的势力是必须的。 为此,她可以利用任何人,一直跟随她的安野和寒衣,或者是对她抱有好感的晏子乾和白小雨,所有人都是她向上走的踏脚石。 她想,也许死后我会下地狱吧。因为,我曾辜负了那么多的人。 余萍走出院子就看见寒衣坐在院子口,缝补着一件衣服,看见她走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向着她走了来。 “寒衣,你陪我上街上走一走,这一次,就不要戴面纱了。” 寒衣全身震了一下,但是却只是恭顺的伏下身子,没有任何异议,“是,小姐。” 满京的街道无论何时都是人声鼎沸,热闹不已的,但是今天,却有些许不同。 在两个女子走过的街道,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那个女子的美貌而倾倒。甚至还有人来回在女子身边走着,就是为了能够多看她几眼。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余萍看周围人的反应,心中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份效果,不必她做什么,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寒衣貌美,也能让那个人知道,她终于来了。 这来满京的一路上,余萍可以说是将满京所有权贵子弟都在心中过了一遍,容貌不好的不要,家世不够的不要,能力不够的不要,对自己计划没有帮助的不要。她虽然要利用寒衣,可也不忍寒衣去讨好那些没能耐的人。 最后,她心里留下一个人,这个人绝对是最合适的。 元熙二十四年的武状元,镇国公三子,禁军统领楚云起。 这个人是比较合适的,瘌痢头的儿子自家好,何况寒衣这样完美,她若不是根基还太浅,也不想寒衣去做这种事。所以虽然这楚云起再优秀,她也是不满的很。至于楚云起可能会看不上寒衣这种事,她完全没想过,在她心里,寒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了。上马可杀敌,提笔做文章,洗手作羹汤,拈针绣山河,至于容貌,更是其他女人只能仰望的。 刚好,今天楚云起会巡视满京,正好可以让寒衣与他偶遇。她向身后的安野吩咐了几句,安野点头,转身走了。 余萍坐在茶馆的二楼临窗处,看向下方,这里是楚云起今日巡视的必经之路。寒衣就在下方,虽然穿的不起眼,可是在人群中,她仍是最耀眼的那个。 寒衣在一处卖些胭脂,钗环等饰品的小摊子前挑拣着。摊主见寒衣美貌,也是更加热情,连连介绍自己摊子上的小饰品。 “这位姑娘,你可真是有眼光,这可是从大瑶那里来的胭脂,都是用当季最好的花瓣做的。你闻闻这香味,素净淡雅,最适合你这样的美人了。还有这颜色,也是极配姑娘你的皮肤。来来来,姑娘,你试试,就知道我没唬你了。”摊主热情的扯着寒衣的手,极力推销自己的胭脂,要是这样的美人买了自己的胭脂,那自己的生意之后还不得好的不得了。 寒衣蹙眉,这个动作更是让旁边悄悄看这里的男人恨不得自己上前抚平美人愁绪,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可是,我不太喜欢这个颜色,可我又很喜欢大瑶那里的东西,这?”寒衣攥紧手中的帕子,纠结不已。 摊主本以为寒衣皱眉是不喜欢他的东西,可听这么一说,心下大定,“哎呦,客人呦,您不喜欢这个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其他大瑶的胭脂呐。来,您看看,看有没有您喜欢的。”说着,摊主又拿出了几盒胭脂,殷勤送到寒衣面前。 寒衣展颜一笑,更是让周围暗暗传来吸气声。寒衣继续挑着胭脂,余光看到安野站在隐蔽处,给她打了一个手势,她微微点头,示意知道。 不多时,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走到寒衣身边,隐隐围住她,嬉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快让哥哥们看看!” “美人,你看上什么了,尽管说,哥哥们给你买。” “美人,不如跟哥哥们走,让你过穿金戴银的日子啊!” 这些人围住寒衣,贪婪的上下打量着。周围的人和摊主见这些人唐突美人,也是义愤填膺,就想着英雄救美,也在寒衣面前露脸。 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斜着眼看向周围,凉凉说道:“黄三爷看上的人,你们可给老子警醒着些。”当然,这话也就是在这平民聚集的地方说说,在满京,不知有多少像男子嘴中黄三爷一样的底层混混头子。这些人不敢招惹权贵,不过在平民中还是很有威望的,谁也不想惹这种人。 周围的人虽然还是一脸愤愤,可却也没有要再向前的了。摊主也是一脸无能为力的无奈,他这种在这里做生意的人,更是不敢惹这种地头蛇,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了。 寒衣眼中含泪,轻咬下唇,无助地看向周围,可周围没有一个人敢接上她的目光。寒衣轻轻颤了一下身子,垂下美眸,似是惊恐不已。 那些人连连逼近,“哎呀,小美人,不要害怕嘛,哥几个也是为你好,这棉布可配不上你。跟哥哥们走,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可比你现在的日子要好得多。” 寒衣从喉间挤出细细的声音,“我不要。” 那些人可不管寒衣要不要,围着她,簇拥着向前走着。寒衣为使那些人的手不要沾到自己身上,也只能无奈的向前走着,一双美目向四周看着,希望能有人来救她。 可她很快失望了,这里是满京的平民区,平时很少有权贵来这里。而周围的人不敢招惹黄三爷,没有人敢为她出头。她脚步沉重地往前走着,面上盈盈欲泣,心中却思索着小姐选中的楚云起什么时候会出现,她到时该用什么样的样子遇见他。 楚云起喜欢什么样的人,是柔弱的,刚强的,还是其他的什么样子。她心中没有一点头绪,不过她想男人应该都会喜欢柔弱一些的人吧,像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靠着他们,全部都是他们。 可是,他不是那样的人啊,所以无论她有多美,他也没爱上她。寒衣自嘲笑笑,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呢,没有人了,再也没有了,他是独一无二的。 寒衣心中思绪烦乱,可面上不显,依然是楚楚可怜的含着眼泪,看向周围。就在这些人簇拥着寒衣几乎要走出这条街道时,街角有骑着高头大马的一行人从寒衣面前经过。 寒衣登时大喊:“大人,大人,救命啊!” 身后有力道传来,推了寒衣一把,也有人想要捂住寒衣的嘴,口中骂骂咧咧,“你这臭娘们,喊什么喊,惊了大人的马,你担待的起吗!” 寒衣顺着力道倒在地上,抬起头,一双盈盈水目,就看向了前方。 今天楚云起是例行巡查满京,本来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没想到到了锦云街时却是听到了有女人的呼救声,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欺负女人,所以他听到有女人呼救声,虽然还是像平时冷着一张脸,但他心中的确是有怒意上涌的。 就那样巧之又巧,天时地利,他看见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那一定是心动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分析形势 最近的雨真是一直下个不停,明明出来时已经停了,还出了太阳,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就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不大,也打不湿人的衣服,但是无端端得让人心烦。 余萍枯坐在那里,从寒衣离开,她就没有动过,甚至连指头都没有移动,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像一根木头。 寒衣是一直跟着她的老人了,从那时起,就再没有离开过。有无数的人觊觎寒衣的美貌,可都被她不动声色的挡下了,她从没想过要利用寒衣的美貌,可是今天,她亲手把寒衣推了出去。 她心中是不愿意的,她知道,可她依旧这样做了,甚至没有任何怨恨。 她心里又是心酸,又是难过,不止一次的想过下去将寒衣拉上来,不让她去做这种事了。可她最后还是没有动,只是呆呆的看着下面,看着寒衣渐行渐远的身影。 原来,我的心已经变得这么硬了。 我果然是要下地狱的。 余萍枯坐一天,只喝了些茶水,如今腹中空鸣,浑身不适,她想撑起身站起来,可是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她张张嘴,说不出话来,眼前发晕,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她无力地伏在桌上,身边是来来去去的人,可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她脸上满是冷汗,浑身发虚,抵挡着胃部绵绵不绝的疼痛,她费力的将手放到了藏着匕首的地方,摸着它。 在她以为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了。可是,在这时,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关切的看着她。在发现余萍的情况不好时,急急地将她抱了起来。 迷糊中,余萍听到有急促的声音,“阿秀,快去叫郎中来!”之后,她就彻底的陷入黑暗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余萍是在浓重的药味中醒来的,醒来后就看见晏子乾坐在床边,微微垂着头,睡着了。她摸摸自己的匕首,见还在,放下心来,这才有精力打量周围,想着自己晕过去之前的事。 寒衣。 想到这,余萍当时就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躺着了,她要去看看寒衣还好吗。她虽然知道,以寒衣的本事,是吃不了亏的,可是人的心是不会因为这种借口就安稳下来的。她一定要亲眼看到,才能安心。 余萍一动,晏子乾就醒了,看见余萍居然想要下床,吓得他连忙将余萍按回了床上。“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做。你现在身体还弱着,不要乱动。” “没什么,只是想喝些水罢了。”余萍虽然心中着急,但是也不想在晏子乾面前表现出来。晏子乾殷勤地端来水,扶着余萍喂她喝了。 这是余萍才不经意间问道:“晏大人是如何知道民女在哪呢?”“是溶金,溶金带我来找你的。”晏子乾看向缩在凳子上,怀里抱着一根香蕉睡着的溶金,笑着开口。 “还好溶金找到你了,你不知道,你当时的状况有多吓人,我真怕……” 余萍扬声,打断晏子乾,“多谢晏大人了,民女真是无以为报,还希望晏大人不要见怪。” 晏子乾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这时门却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绝色美人来。 是寒衣,余萍高高吊起的心,现在才慢慢落回原处。 晏子乾看见有人来,也不好再说下去,只能站起身,掖了掖余萍的被子。“你的身体还未大好,最近好好将养着,我之后再来看你。”他对着余萍笑笑,向寒衣示意了一下,才离开了。 寒衣端着药进来,关切开口,“小姐,您先把药喝了吧。”余萍接过药,一饮而尽,这两年,她几乎是将药当成了饭,从没落下过。 “寒衣,昨天之后怎么样?”余萍出神地盯着药碗,静静听着寒衣说话。 “回小姐,楚大人救了奴婢后,就将奴婢送回了小院,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寒衣看见余萍出神的样子,抿着唇,轻声开口,“小姐放心,奴婢有分寸的。” 她点头,“那就好,人家救了你,你还是要好好上门感谢一番,才不失了礼数。” “是,小姐,奴婢晓得了。” 余萍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晏子乾是怎么回事?” 寒衣没有说话,到是先跪了下来,“请小姐恕罪,都是寒衣和安野的错,没能及时发现小姐不适,还请小姐责罚。” 余萍叹气,“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就罚你们,起来吧。”寒衣从地上站起,才开口说道:“当时是晏大人先发现小姐身体不适,将小姐送到了客栈,并找来了郎中,而且晏大人在这里守了一夜,天亮时才去上了早朝,之后又回来这里看小姐您了。” 听寒衣说完,余萍才注意到这里不是她的房间,而且听寒衣的话,晏子乾是一夜没睡的。她想起晏子乾眼下的青影,略觉头痛,真是越来越扯不清了。 余萍决定不去想这些事了,“你一会儿告诉安野,让他挑些礼物,不引人注意的上晏家感谢一番吧。” “是,小姐。” “你现在跟我说说,满京昨天和今天都发生什么事了。” “回小姐,渝东一事牵连甚多,虽然昨日早朝皇帝处理了晋王的几个人,可是还有更多的人正想办法脱身。太子虽然因为皇帝的原因不会受什么处罚,但是他下面的官员却是不一定的,现在听说也是急得很。”寒衣停顿一下,看见余萍疑问的目光,才继续开口,“奴婢斗胆猜测,皇帝是不想闹大这件事,听晏大人说,皇帝将这件事交给刑部查办了。” 余萍点头,“你猜的对,这件事闹大对谁都没好处,不管这个罪名是皇帝哪个儿子的,都是他儿子的错。皇帝是绝不会想让天下人觉得他是一个昏君的,他只是想要借此敲打敲打晋王罢了。” 寒衣皱眉,还是有点不能理解,“可是渝东水患,官员贪污这是确有其事的,皇帝怎么堵住悠悠众口呢。” “所以,舒和死了。舒和的死,不光是要激化晋王和太子的斗争,也是要给皇帝一个完美了结此事的借口。渝东巡抚,平西侯府家的人,会让天下人满意的。” 寒衣齿冷,这些上位者的想法,做法,她永远也无法苟同。可是,寒衣看小姐单薄的靠在床上,小姐是没关系的,她永远都会帮着小姐的,为了那一个承诺,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余萍仔细想想,发现事情并没有超出她的预计,继续问:“晋王那里可有什么动作?” “回小姐,我们的探子没能靠近晋王身侧,所以晋王府的事不知道。不过在外面守着的人汇报说,晋王昨日傍晚差了人出府,找了些市井流氓,要散布什么消息呢。” 听到这里,余萍才算满意,“很好,告诉他们,有些事不用太着急,小心不要暴露了。还有,昨日去成王府的人,怎么说?” 寒衣面露难色,嗫嚅道:“听说是被赶了出来。” 余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寒衣连忙开口,“小姐,不如让寒衣去一趟吧,成王他……” “不必,他就是等着你上门,才会如此做的,不必理他。该来的还是要来,防不住的,我们小心应对就足够了。这些天无论是多么微小的消息都要来说与我,知道吗?” “是,小姐。”寒衣连忙应了。 余萍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想继续在客栈里住,虽然晏子乾找的是最好的客栈,要的是最好的房间,可是到底没有家里好。 寒衣扶着余萍上了马车,一路上走的是慢之又慢。一炷香的时间硬是走了半个时辰,余萍的反抗全在寒衣的泪眼和安野一副要负荆请罪的表情下败退了。 关于余萍的身体,寒衣和安野是一点也不敢放松,尤其是在安徐城外遇险后,更是将余萍当成了一个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连别人碰一下,都要飞一个刀眼。 马车虽然慢,但还是慢慢靠近了小院。 院前站着一个人,身着黑袍,面色冷峻,看着行来的马车,眯起了眼。 寒衣从马车上跳下,楚云起看到,紧张的吞了口唾沫,还好寒衣站稳了。 寒衣看见楚云起,眼睛亮了亮,笑容甜美,“楚大人,您怎么来了?” 楚云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是不敢来的,可是他的同僚都在怂恿他,甚至跟他串休,来给他创造机会。有的人还语重心长的跟他说,那么美的女人,是要多费些工夫的。 他心中羞得几乎要爆炸,可是脸上依然是犹如面具般的冷漠,就连声线也是冷凝的,“我只是来看看你。” 寒衣似乎是觉得惊喜得很,漂亮的眼睛也是微微睁大,略垂下头,“楚大人莫走,奴婢去请示小姐,来好好招待楚大人。”说完,提着裙角,急急忙忙的小跑着走了。楚云起有些紧张的注视着寒衣,之后看见寒衣脸上大大的笑容,向他跑了过来,停下时微微有些踉跄,楚云起连忙扶了,之后又一脸冷漠的收回了手。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嫌弃她呢。 寒衣脸红了,揪着裙角,嗫嚅道:“请楚大人跟奴婢来吧。” 寒衣转身欲走,楚云起在身后握住她的手臂,之后又像是被烫了一般,赶快收回手,“是在下唐突了。” 寒衣声音更小,“奴婢没关系的,是楚大人没关系的。”楚云起看着寒衣因为脸红而更显娇媚的脸庞,心跳的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他也是低声开口,“寒衣,我从未看轻你,你也不要看轻自己,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寒衣惊讶抬头,看楚云起的确是满满的关心,不像是别人那样只是敷衍。 她最后只是行了一个万福礼,微笑道:“是。” 第二十四章 情之一字 “唉,你们听说了吗,最近疯传的那件事?” “听说了,听说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会没听说过。” “不过你们说,这事是真的吗?” “说不准,我听我爹说啊,当年啊,纯皇后进宫之前的确是有一个未婚夫呢。” “不是吧,难道那件事是真的!”其他人惊呼着。 那人赶快连连摆手,让那几个人小点声,“你们小点声,要是让太子的人听到了,咱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个人语气严厉,其他人也是自知失言,连忙放小了声音,“刘大哥,我们知道,你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刘大哥看见其他人着急催促的样子,自己反倒是不急了,慢慢悠悠的喝着茶,等看够了那些人焦急的表情,才放下茶杯,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出自己的独家秘闻。 “我爹和我说,当年纯皇后还是杜家闺女时,杜家还是个破落户,但是人家纯皇后生得好,也有才华,当年真是有好多达官贵族想将纯皇后娶回去做个诰命夫人呢。但是人家纯皇后偏偏就看上了来京赶考的一个穷书生,还和人家订了婚,本来三个月后就要成婚了。但是啊,咱们现在的陛下,在一次宫宴里对纯皇后一见钟情,非要将人纳进宫去。这杜家是欢天喜地的,也不顾纯皇后的反抗,就把人家送进宫去了。” 那个人住了嘴,满脸得意,看见自己同伴们都是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飘飘然。 这时有一人犹犹豫豫问道,“那,那个纯皇后的未婚夫呢?”满桌鸦雀无声,都将自己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刘大哥。刘大哥咽了口唾沫,他本是不想继续说的,但是想起自己收到的五十两银子,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两。咬咬牙,得罪太子都是虚无缥缈的,这么多人说,也不差自己一个,才继续开口,但是声音低了很多,“听说一年后就死了。” 其他的人听了这话后都是若有所思,有些事他们这些底层人还是知道的。比如,比如当年杜致刚进宫,崇德帝就顶住所有人的压力,封了杜家之女杜致为皇后,一年后就产下一子,可崇德帝却并没有什么表示。本来宠爱的女人生下孩子,至少应该表示一下吧。 现在听了这个刘大哥的话,这几人都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那则传言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讨论这个话题,连忙匆匆付了钱都走了。 余萍和覆着面纱的寒衣就坐在那桌人旁边,由耳力过人的寒衣说给余萍听。在外面走了一天,听了一天的流言蜚语,也是蛮累的。 坐在椅子上,寒衣低声问道:“小姐,这些,是真的吗。” 余萍眯眼看着窗外街上来来去去的人,半晌低声开口回道:“都是真的,不过有些人把一些重要的消息隐藏了,才会让人这么浮想联翩的。” “当年纯皇后怀有身孕,前往大安寺进香,纯皇后的未婚夫安一祥就偷偷前往见了纯皇后一面,想要和她私奔。纯皇后可能是想到自己的家族,没有同他离开。但是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没想到却被皇帝的人发现了。皇帝本想秘密处死安一祥,但在纯皇后恳求下,还是放了他。可没想到的是,安一祥回了家,就上吊自杀了。” 寒衣小小惊呼一声,连忙看向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她们,才放下心来,继续听余萍说。 “纯皇后听说后,当即早产,生下了太子,崇德帝本想将其直接立为太子,可被太后阻止了。当时立纯皇后为皇后,皇帝就已经忤逆了太后,这次只能听太后的话,但是还是在太子五岁时以其聪慧为由,立为太子。纯皇后早产,又忧思过度伤了身子,生下太子之后就缠绵病榻,太子可以说是皇帝一手养大的,再加上还是自己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如此容忍太子也说得过去。” 寒衣欲言又止,余萍看的好笑,问道:“你还想问什么,都问吧?” 寒衣这才问道:“那皇帝没有怀疑过太子的身份吗,就算知道是假的,可是心里难道没有疙瘩吗?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里入手呢?” 余萍眼神发冷,嗤笑一声,“那又怎么样呢,爱情是不讲道理的。就像鲁贵妃,难道那个人不知道她生的儿子是个草包,鲁家人都是废物吗,那又怎么样呢?厉国的杜家和太子,皇帝不也是如此吗?” 她连说了两个那又怎么样呢,而寒衣知道余萍从不说多余的废话,心中知道余萍这是气的狠了。可有些事,有些人是禁区,那不是她能触碰的地方。 东宫 厉昭心情颇好的侍弄一盆花草,小心翼翼,珍而重之。他摸着娇艳的花朵,哼着歌,心里想着,她最喜欢的就是花花草草,这一盆花,虽不名贵,但是颜色少见,她一定会喜欢的。 他似乎是想到了她的笑容,更是自己笑出了声来。他只要想到她,他就很开心。 可是他所有的好心情全在常佑说的一番话后消失不见,他眼神阴鸷,“外面真的是这么传的。” 常佑深深埋下头,他不怕太子发怒,最怕的却是这种不辨喜怒,这说明,太子已经气到极致了。 “你下去吧。”常佑连头也不敢抬,匆匆的离开了。 厉昭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大殿中,看向刚才还被自己小心呵护的花草,一伸手,就将花盆甩到了地上。他眼神冷漠的看向地面,放声狂笑,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好好好,真是很好,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那样一个女人,才会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痛苦的伤疤说给她听,他就是一个傻子。 他是风暴的中心,他现在只想毁灭一切。他唯一的真心,所有的爱慕都给了一个人,可却换回来这样的结果,将他的真心踩在脚下,甚至弃如敝履。 他猛的站起身,大步向外走着,所有看见他的人,都是恭恭敬敬的伏地跪下,可他似乎却能看到那些人眼中的嘲弄。使得一路上他的怒火没有因为时间而消退,反而越积越深。 他径直走到云霁宫,没让人通报,就走了进去。 他虽然是太子,可是崇德帝宠爱他,整个皇宫没他不能去的地方。不过他成年后不会再往后宫之中走了,也怕有人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可是两年前大瑶的云惠公主前来和亲,他就经常来了,对外说是来找云妃麻烦,可到底如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虽然没人通报,可云妃还是知道厉昭来了,满心欢喜迎了出来,却看见他脸色阴沉似乎能滴出水来。她心中揣揣,跟着厉昭进了宫殿,挥退了宫人。 四下无人,厉昭心中的怒火也不在压抑,抬脚就踹翻了一个花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将云妃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要抚平他的怒气,嘴里也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厉昭挥开她的手,发出啪的一声,云妃的手迅速红了起来,可她没管,依然关切地看着他。厉昭似笑非笑,“谁?谁惹得我生气,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怎么有这样恶毒的心肠,你怎样说我没关系,为什么要造谣我的母后!” 云妃慌乱摇头,“我没有,我没有,你在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心中惶恐,想要抓住厉昭的手,可是再一次被挥开。 “那你敢说外面的流言跟你没有关系,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云妃眼中含泪,连连摇头,却是伤心的说不出话来了。 厉昭冷笑着掐着她的下巴,“真是一副好容貌,怪不得当年父皇要求和亲的是端惠,你却自己巴巴的送了上来。你给我记得,你现在得到的一切,甚至大瑶的和平,都是因为我的母后,你永远也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 他的手把她的下巴都掐疼了,可她完全感觉不到,她定定的看着厉昭的双眼,轻轻地,轻轻地问了一句,“可你在大瑶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厉昭似乎要被她的眼神灼伤了,他放下手,冷声开口,“呵,你居然还记得。”他胸口鼓着怒气,几乎是咆哮着开口,问了一个这两年每次都使他们不欢而散的问题,“为什么是你来和亲,为什么不是端惠!” 她的声音越发轻了,眼睫也垂了下去,“可是她已经成婚了啊。” “可林落已经死了,死在韩章之战中了。而父皇只要求端惠来。” “可是在她的心里,林将军是永远也不会死的,他们只属于彼此,没人能分开他们。” “呵。”他冷笑,“都是借口,你记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我的母后身上,所以今天的事最好不要再出现。” 云妃已经不想和他争论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她做得了,她只想问他一个问题,“那我曾经拥有的,也是这样吗?” 厉昭看着她垂下的头,只能看见微微苍白的一点皮肤,他心中一痛,可是想起自己母后,他又狠下心来,恨声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 她慢慢抬起头,缓缓笑了,“臣妾知道了,太子还是快回吧,这样来一个后妃宫中,似乎对您的名声更加有碍的,莫惹了陛下生气。” 厉昭看着她,觉得她的笑容真是假得很,他的心中有两个声音各据一方,争吵的不可开交。 一个声音说,她是你的云惠啊,是你在大瑶时一见钟情的人啊,不要再伤害她了。 而另一个声音却说,那才不是爱情,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那张脸罢了。 那个声音继续说,可你总是因为她才牵动了思绪不是吗,她所有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你爱她。 那个声音只反驳了一句,可是她主动要求和亲,她背叛了你。 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平静,一切都结束了。他深深看她一眼,拂袖离开,一言不发,没看到当自己离开时,云妃从眼中滚下的泪。 他没回头,她也没回头。 寒祈一直等在门外,直到厉昭走了,她才进了宫殿上前将云妃扶到软榻上,为她拭着眼泪。她看着自己从小侍奉的公主,在来了厉国后,总是流泪,总是为了一个人流泪。 可那又怎么样呢,爱情,总是半点不由人的。 云妃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半晌,竟是笑了出来,“还好,他还能这样和我说话,如果当年来的是端惠,可能这里的一切,都要被她给毁了吧。”她痴痴的笑了,可眼泪却滚得更凶了。 一切都是她的错,她知道。 第二十五章 又起风波 难得的好天气,余萍躺在躺椅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寒衣坐在余萍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挑拣着盒子中的拜帖,信件,挑出有用的,读给余萍听。 她整理半天,最后将有用的总结了一下,说:“小姐,这里主要有成王和晏大人让人送来的京外庄子的地契,和晏大人约您去游湖的邀约,其他的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既然地契已经送来了,就把人都安排进去吧,让安野亲自去,不要经别人的手。” “是,小姐。”寒衣本想安静退下,将这一方天地都留给余萍,可是她看到脚步匆匆前来这里的安野,就把抬起的身子又重新落了回去。 “小姐,成王妃的弟弟,安平伯嫡子李定喜将林尚书的儿子林傲声打死了。” 余萍睁开眼,眼神锐利,站起身,脚步不停的向外走,“确定人被打死了吗?” “都在这么传,想必人是真的死了的。” 余萍脚步不停,反问,“都?” “是的,小姐,当时两人发生冲突时,有很多人都在围观,将林傲声送到医馆后,直接就有人说林傲声被李定喜打死了。不过属下猜测,应该是有人在后面推动这件事。” 余萍嗤笑,“林枫是坚定的太子党,做这件事的还能有谁。” “可是。”安野不解,“太子这不是在自毁长城吗?” “呵,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那个疯子心里只有他的母后纯皇后。其他的,都是随时抛弃的棋子,反正皇帝宠爱他,没了林枫,还有其他人。” 走到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了,余萍上车后,安野问,“小姐,先去哪?” “先去成王府,免得成王在人怂恿下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是,小姐。”马扬蹄开始跑了起来,一路不停,直奔成王府。 余萍下马车时,暗叹来得正是时候,成王在侍卫的簇拥下,带着王妃正要上马车。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是要去找人麻烦的。 余萍扯着寒衣的袖子,向着成王小跑过去,嘴中也扬声道:“王爷,请您听民女一言!” 成王和成王妃一同向这边看过来,厉晓看见寒衣,眼睛一亮。而旁边的成王妃看见自己夫君这副样子,看寒衣的目光几乎要喷火了。都是这个狐狸精,蛊惑王爷,让王爷同意她一路随行,把王爷的心都勾走了。 厉晓的目光始终在寒衣身上,自从回了满京后,余萍倒还是来了几次,可一次也没带寒衣一同来,他早就想寒衣想得不行了。 “王爷,民女可否能问您是要去哪吗?”余萍问的直接,对于厉晓,她已经总结了一套办法出来,直来直往,但又要在不着痕迹中体现对厉晓的尊重。 厉晓倒是没有要隐瞒的想法,对于余萍,他还是信重得很的。尤其是那套大瑶的治水之法,让他这两天出尽了风头,上门来拜访的人真是比以前加起来还多。 对于这件事,余萍倒是持支持态度了,只不过对厉晓说不要随意许诺什么,就不再管这件事了。倒是让厉晓当时惊讶了好一会,因为一直以来余萍都是秉持着低调的想法的。不过他很喜欢现在这样就是了,他最喜欢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所有人的赞叹声里,那让他有一种成就感。 “没什么,只是去找一些不长眼色的人,让他们知道,这厉国的天下姓什么!” 厉晓说的愤怒,但余萍仔细看他的表情,发现他倒是没有那么生气,只是一种被触犯了自己威严的不爽。余萍心中一定,更加确定自己该如何劝说了。 “王爷,经渝东一事,陛下和朝中大人们认可了您的本事,所以这件事一定是有人眼红您的成就,想要利用李小伯爷来陷害您啊。王爷,您一定不要陷入那些小人的陷阱啊,他们是想让您在陛下面前失去现在的优势啊。王爷,三思啊!” 厉晓还没对余萍的一番话发表什么意见,就听见旁边成王妃的尖叫声,“你这个小贱蹄子,在王爷面前胡说些什么,那些个没眼色的触犯王爷,难道王爷不能教训教训他们吗!” 余萍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因为她知道厉晓这个人最不容许有人忽略他,越过他。 果然,等成王妃这一番话说完,厉晓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你这无知妇人,乱说些什么,丢人现眼,滚回去!” 成王妃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她看见厉晓面沉如水,好似她若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就要杀人一样,她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寒衣,眼神狰狞,之后捂着嘴,眼中含泪的向王府里跑了回去。 厉晓看见自己的王妃回了府里,发现余萍和寒衣都是垂着头,旁边的下人也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心中满意。“好了,跟本王到书房来。” 进了书房,里面不留一个下人,只有寒衣还继续跟随着余萍。厉晓坐下后,才说道:“余萍你现在可以说该怎么办了,别让本王失望,知道吗?”厉晓意有所指。 “是,王爷,请您听民女说。李小伯爷打死林尚书之子这件事不到半天,就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定是有人在后推动,想要借此拉王爷下水。王爷您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立刻进宫,表示您虽不相信李小伯爷会打死人这件事,但是要京兆尹一定要彻查此事,秉公执法。无论如何,您一定要表现的极为悲痛。若是林尚书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您一定要忍着才是。” 厉晓一时没说话,他觉得余萍真是给他出了个昏招,那李定喜是个什么样子,自己还不知道吗?仗着自己有个做王妃的姐姐,还是家中独子,所有人都偏疼他,简直就是纨绔中的纨绔。要说他会打死人,他是完全相信的。还彻查,彻查到最后,岂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姓林的老匹夫死了儿子,肯定会疯了一样攀咬所有人。 余萍不必看厉晓,就知道他现在心中隐虑,“王爷,您若是不如此表现,可能明天就会有人参您纵亲行凶,无论如何,您是说不清的。所以唯一能挽回的就是您在陛下心中的形象了,只要陛下相信您,其他人都是无所谓的。” 厉晓眉头松了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啊。然后就听余萍继续说了一句话,“而且王爷放心,民女有办法让这件事沾染不到王爷身上。” “嗯?你说的是真的?”厉晓倒是来了兴趣。 “还请王爷拭目以待。” 余萍目送着厉晓进宫,之后转身立刻上马车,让安野将马车赶到之前林傲声被打之后送的医馆。 “小姐,我们的人在看到林傲声送到的医馆后,就立刻去控制医馆中郎中的所有家人,总算赶在了太子之前。”余萍肯定了安野的做法,“你们都做得很好。” 在马车行进中,余萍撩开帘子看向外面,问了安野一个问题,“现在京中关于太子的流言还有吗?” 安野沉默一下,才回到:“回小姐,还有,但是已经被人为地压住了。” 果然,听了这个回答,余萍也没有心思继续看外面,将视线收回来,安坐在马车中。旁边寒衣小心地看着余萍的表情,说道:“请小姐莫要为此伤神。” “怎么会?”余萍目视前方,语气淡淡,“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余萍走进医馆,就有一个长相普通的人擦肩而过,轻声道:“太子的人来过了,但是无功而返。” 余萍径直向后院走去,对别人的阻拦视而不见,很快,她就见到了她的目标。那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可是现在,他的背微微弯着,眼神也是略微浑浊。他看见余萍走来,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你就是他们说的余小姐吗?” 余萍点头,“是我。” “老夫知道你的意思,但是……” “阁下放心。” “你,你说话可算话?” “阁下放下吧,不过这是基于您完全配合的情况下,否则……”余萍的话没有说完,但话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唉。”他叹气,“余小姐也放心吧,老夫也是识时务的。” 山羊胡老者说完之后就转身步履蹒跚的走远了,嘴里还能听到他的低语,“一定做好,一定会做好的。”他的背脊,在余萍的视线里,好像越来越弯了。 余萍转开目光,不想再看。 “继续让人看着他,决不能让太子的人跟他有接触。” “现在,去晏家投拜帖,我要去求见晏子乾。” 第二十六章 心意难定 晏子乾有些尴尬的站在晏渊的书案前,看着祖父手中把玩着那份拜帖,心中暗恼自己干嘛要现在来找祖父呢。 晏渊看着自己孙子脸上那懊恼的表情,呵呵笑了出来,在晏子乾恼羞成怒之前,将拜帖还给了晏子乾,笑着说:“好了,看你那副心急的样子,祖父还能把那个女孩子吃了不成,快去吧,莫要让人等急了。” 晏子乾扭扭捏捏的告退之后,内心雀跃的出府找余萍去了。而后面晏渊看着自己孙子透着欢快的背影,笑着感叹了一句,“年轻人啊。” 余萍在外面等他,这个认知让他很是开心,虽然他知道余萍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但是能主动来找他,在他们二人的联系中,这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余萍身姿挺拔,似一棵永不会被折断的白杨树。晏子乾的脚步慢了下来,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那一个人,再容不下其他了。 她在宽大的黑袍下越发显得消瘦的身子,形销骨立,似乎一阵风就要吹走了。他将这种想法挥出脑海,走上前,自然而然的将余萍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轻笑,“阿萍,我知道你找来有事,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余萍颔首,和晏子乾一同向前方走去。 余萍先开口打破的沉默,“晏大人,民女记得京兆尹的府尹赵大人曾是晏丞相的学生吧?” “你是想见安平伯的嫡子吗?”显然,晏子乾也听说了李定喜打死了林傲声的事,可他还没来得及去找余萍,她就已经来了。 “是。” “嗯——”晏子乾摸摸下巴,眯着眼说道:“啊,赵师兄最是铁面无私,想要让赵师兄通融,可不容易呢。现在安平伯府以及其他人都想走赵师兄的路子见李小伯爷一面,我帮你,有什么好处吗?” 余萍看见晏子乾笑的露出一排大白牙,抿了一下嘴唇,低声说道:“还请子乾一定要帮我。” 晏子乾笑弯了眼,“哎呀,居然还撒娇,真是拿你没办法啊,看来只能帮阿萍你了。” “阿萍等等我,不要生气嘛,我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 余萍跟着衙役在一间间囚室中穿梭着,说起来,这不是余萍第一次来厉国的监牢了,第一次,还是安徐城见舒和时,她逼死了他。 “就是这了,你快点,没多少时间啊。”说完,那衙役转身就走了。 李定喜在牢中看到有人来看自己,喜不自禁,可他看到站在外面竟然是一个女人时,高涨的火焰立刻降下来一些。“喂,你,就是你,你是不是父亲派人来接本少爷出去的?”他颐指气使,这副样子他反倒不像是在牢里,而是余萍在里面,任他呼喝了。 余萍低眉顺目,“回小伯爷,民女是成王殿下派来救您的。” 李定喜一听,这女人居然是自己的王爷姐夫派来的,那岂不是说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吗。他倒是没怀疑余萍的话,因为那个赵知连他爹安平伯的面子都不给,估计也只有自己的王爷姐夫才能让他松口了吧。 “小伯爷,您恐怕还要继续受苦几天……”余萍话还没说完,就被暴怒的李定喜打断,“还继续,老子一天都等不了,你现在就让姐夫找人把我接出去,快点!” 余萍冷眼看着,李定喜额头上暴起的青筋,等他住了嘴,才慢慢开口,“小伯爷,您要知道,您打死的人是林枫林尚书的独子,想要让您出去,王爷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的,还请小伯爷体谅。” “等等。”李定喜皱眉,“我没把林傲声打死啊,就打了他几拳,出了点血,他被抬走时还生龙活虎的骂我呢。” “不,林少爷死了。” 李定喜抖了一下,“你,你可别吓唬我啊,我,我姐姐可是成王爷的王妃。”他挺胸抬头,逼视着余萍,让自己忽略心中的不安感。 这林傲声被没被他打死可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他要是只是受伤,这不过就是一起斗殴事件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林傲声要是死了,李定喜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林枫就一个儿子,还是吏部尚书,一品大员。 不过,不过也没关系啦,哈哈,他的姐夫可是王爷呢,就算真是把林傲声打死了又怎么样?这么一想,他的勇气好像瞬间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了。 “小伯爷,王爷已经进宫为您求情去了,但是,林尚书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请小伯爷一定要配合王爷呢,只有这样,才能让您真的免了这场牢狱之灾啊。” 呼,李定喜是真的放下了心,“你说吧,本少爷听着呢。” 余萍看着盲目自信的李定喜,果然,还是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更容易利用呢。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想,把一切都交在别人手里,还以为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小伯爷您只要咬死了您没打死林少爷就行,其他的,王爷都会为您安排好的。” “哼,本少爷本就没打死他,是他自己运气不好,还能怪本少爷吗?” “是,您说的都是对的。”余萍低眉顺目,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 晏子乾告别了赵师兄,并且承诺之后自己一定还会来府上叨扰,赵知才放晏子乾离开。 晏子乾和余萍走在去安平伯府的路上,安野和寒衣都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阿萍,不用我帮你么?” “不必了,回了满京,晏大人还是与王爷保持些距离吧,免得陛下多想。” 晏子乾做西子捧心状,“啊,这是用过就丢吗,就连称呼都变了呢,阿萍真是好绝情啊。”晏子乾一副小媳妇状,仿佛余萍是个穿上裤子就走的恶霸,满脸控诉。 余萍叹气,这时晏子乾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地契来,在手上啪啪的拍着,一副大爷款,“小美人,来笑一个,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余萍停住自己的脚步,看向晏子乾手中的地契,问道:“都是满京京郊的吗?”晏子乾点头,没想到余萍就真的对着他笑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他很确定,余萍笑了。 她的笑很浅,很淡,只是微微的勾起了嘴角,但这是一个从小接受最严厉的教育的女人,能做到的极致了。 余萍从怔住的晏子乾手中抽出那一叠地契,将上面的信息记住后,将这些都放到了安野手上。 晏子乾回过神,跟上余萍的脚步,笑着开口,“我会以为你会继续无视我呢,没想到……”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余萍淡淡的回答了他的疑问。 “哦,是这样啊,那是不是说我以后可以拿钱收买你了?”晏子乾笑眯眯的,问了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 “也许可以吧。”余萍却给了一个完全不确定的答案。 “晏子乾啊。”余萍终究还是叹息着开口,“你不必为了我改变自己的原则,不值得的。” 晏子乾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也许余萍做的那些他并不是完全不在乎,可他只是没办法对那次一同逃亡的余萍视而不见,但也许他的心里深处还是抵触着她的所作所为吧,那是与他这么多年所受的教育完全不同的理念。 最后,他们还是分道扬镳了。也许下一次见面,他才能知道他到底该如何做了吧,那时,他一定不会再犹豫了,无论是离开,还是彻底坚定地和她站在一起。 安平伯府门口。 余萍拿出成王以及李定喜给她的信物,在下人通报后,就被毕恭毕敬的请了进去。 进了书房后,余萍发现成王妃也在这,她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虽然儿子很重要,但是嫁入皇室的女儿同样重要,所以也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勾引厉晓的想法吧。 她目不斜视,走到书房正中,行礼之后,就将自己的来意说清了。至于像是给李定喜那样出个主意,她没做,因为像是安平伯这样老奸巨猾的人,能在伯府日益走下坡路的时候,将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室,就说明了他的城府已经不需要她做那种事了。 她就算现在将视线放在自己脚前那一片地上,但是她也感觉得到,旁边成王妃那要吃人的目光,至于还没爆发,想必是还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还好没让寒衣一起进来,否则,以成王妃的气度,肯定是会疯了一样的要抓花寒衣的脸的。 安平伯沉吟了一会,才出声打破沉默,“这位余姑娘,你放心回去吧,王爷的意思下官知道了。”他将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了自己的女儿,“刚好,王妃之前回来找下官,也听到了余姑娘说的事,可以让王妃回府时和王爷说,也不必再麻烦余姑娘再跑一趟了,劳累了姑娘。” “伯爷所说极是,倒让伯爷为民女考虑,民女惶恐得很。” “无妨,同为王爷办事,自然要一同为王爷分忧。” “伯爷说的是。”余萍说完后极有眼色的找了一个理由离开,将书房里的空间都留给了安平伯父女。 还没走远,余萍就能听见书房里传来的成王妃的尖叫声,领路的下人尴尬的看了她一眼,发现余萍只是低头走路,连旁边的景色也不曾打量一眼,暗暗舒了一口气。 而余萍心里却想着,一个城府深沉,老奸巨猾的男人,却有两个这样不成器的儿女。 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好开心啊。 第二十七章 只待明日 厉昭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书。 “殿下。” 厉昭将书放下,托腮沉思,完全将身后的声音忽略了。常昌已经习惯了厉昭的这种状态,以前还会忐忑不安,不过这些年经历下来,他们已经有了对付这种情况的办法了。 那就是,赶紧说,赶紧说,赶紧说,重要的话说三遍。 “殿下,属下已经买通了那个曾给林傲声医治过的郎中了,至于目击证人,也已经准备好了,其他的证人也准备好了,只等待明天赵大人开庭审案了。” 厉昭又换了个姿势,现在变成了用右手撑着头,“啊,这样啊,那么那个郎中的家人呢,控制住了吗?” “这……”常昌微一迟疑,就看到厉昭森冷的目光,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属下无能,没能找到那个郎中的家人,请殿下责罚。” 厉昭用手摩挲着书的封面,叹了口气,“果然如此。”他沉默了一会,在地上跪着的常昌开始流冷汗,心里暗暗想着,自己这次是不是死定了的时候,厉昭开口了,“把安排的人都撤回来吧,就算是继续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常昌不明白厉昭的心思,不过他不需要明白,他只需要按照主子说的去做就行了,就在常昌起身就要离开时,厉昭又开口了,“不过,将所有的人手都派下去,好好看看厉晔和厉晓身边最近都多出了什么人,一个不差的回来告诉我。” 常昌本来都要起来了,可是听见厉昭的声音,差点没趴到地上去。本来么,以前的模式都是他们报告,厉昭点评并下达新的命令,之后就没有别的事了,而且最好在结束之后赶紧毫无声息的离开,不然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就要暴躁的杀人了。以前就有一个倒霉鬼,就是因为厉昭命令下达后,依然跪着没走,等着厉昭的后续,结果被打的两个月都在休养。 “是。”常昌回道。等了一会,常昌见厉昭这会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命令了,想要再一次偷偷地起身离开。 没想到厉昭今天像是反了性一样,又是开口说道:“常昌,你已经成婚了吧。” 常昌稳定着自己的心跳,然后就听见了厉昭的问题,当时就楞了一下,几秒后才回道:“是,是的,臣已经成婚七年了。膝下一子一女,皆正妻所生。”常昌还以为太子是要查问他的情况,忙不迭的说得一清二楚。 听了常昌回答后,厉昭一时没有说话,但是常昌这会没有再试图离开,因为他发现太子好像有很多要说的话。 他叹息着开口,“你若是惹了你的妻子生气,你会哄她吗?” 常昌一听,这是他们的太子殿下有了喜欢的女人吗,好像还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能让他们的太子殿下如此伤神。常昌心里想得再多,也不过一瞬间,“是的,殿下。”常昌自诩过来人,虽然主仆有别,但是不自觉的就想帮帮太子殿下,这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啊。“殿下,女人总是要被哄着的,您是男人,总要退让着的。” 不过,说完后,常昌就有点后悔了,一时嘴快就说了这种话。太子殿下自从两年前,云妃进宫后,脾气就越来越不好。不过任谁知道自己父亲有了一个与自己母亲七分像的女人,心里都会不开心吧。 常昌心中忐忑,等着厉昭继续。 “是啊,是啊,我都知道,可是……”厉昭停下了,他知道这不是能和别人说的事,即使是他的心腹也不行。“你下去吧。” 常昌离开后,厉昭极目远眺,似是想要看到这深深宫墙中他所思念的那个人。 厉昭心中问着,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要来和亲,明明应该是端惠公主不是吗,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了云惠公主。 这两年,他不止一次的问过,问她,也问自己。 可是最后,好像也只有一个答案能回答他了。 那就是,她不爱他。 余萍在为厉晓磨墨,听着厉晓这两天不间断的抱怨与牢骚,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就是死了个儿子而已,又不是以后不能生了,至于这两天一直跟本王做对,这么拐弯抹角的骂本王吗!” 当然至于,林枫都五十了,那么多房小妾,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儿子死了,能不疯吗? “啊?其他的那些个大臣也是没有眼色的,前几天不是还天天登门,和本王套交情吗,现在呢,人呢!” 人家都是冲你上献出去的治水之法,看能不能从你这里走个关系,现在你麻烦缠身,皇帝还隐隐有将事情交给太子的人的想法,谁还理你。 “厉晔也是成天阴阳怪气的,谁知道他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闭上他的臭嘴吧!” 人家看你吃瘪,自己还置身事外,自然是落井下石了。 “还好父皇还是信任我的。” 你的事把关于太子昭的流言压了下去,你该不会以为皇帝是一片慈父心肠吧,别做梦了。 余萍只是安静地在那里磨着她的墨,表面不置一词,但是心里嘲讽的飞起。 厉晓可能也是说累了,拿起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把目光放在余萍身上,“余萍,明天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本王可不想再继续听那些人的冷嘲热讽了。” “王爷放心,民女已经安排好了。” 厉晓对余萍也是放心的很,余萍说的话,做的事,没有一件不和他的心意,让他极为满意。 “那好,你下去吧。”厉晓摆摆手,他找余萍来,本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要抱怨抱怨,说些不能在别人面前随便说的话。 “是,王爷。”余萍安静地,掩门离开。 余萍在成王府里已经是熟门熟路,闭着眼睛也能跟领路的下人离开,可是今天有点不同。 挡在面前的是成王妃的贴身侍女,她面上不屑,语气也是轻蔑的对着余萍说道:“王妃要见你,你快点跟我走,不要让王妃等急了。” 带路的下人带着讨好的笑,“柏雪姐姐,这余小姐是王爷的客人,这……”他还没说完,柏雪的声音就尖利的响了起来,“怎么,王妃要见一个人还轮得到你来插话吗,没眼色的东西,还不滚!” 柏雪趾高气扬的看着余萍,对余萍普通至极的容貌就开始了挖苦,“哼,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了一副什么样子,还敢勾引王爷,我呸!还在那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走,让王妃等急了,你担待得起吗?” 余萍抬脚,慢慢的跟了上去,柏雪见此,嗤笑一声,扭腰在前方带路了,那下人见此,也不敢阻拦,刚想去找王爷,就听见柏雪在前方说道:“王妃在大厨房要了一碗燕窝羹,你去端给王妃,要是稍稍晚了,仔细你的皮。” 余萍随着柏雪穿过游廊,走过花门,成王府的后院是余萍没来过的,今日一见,即使成王并不受宠,可王府内部,依然极尽奢华,不失大气。 进了成王妃的小院,柏雪就来到成王妃身边伺候,打扇,忙的不亦乐乎。院子里只有跪在地上的余萍,以及在下人服侍下舒舒服服的成王妃。 成王妃不说话,其他的下人也对余萍视如空气。而余萍见此,就知道成王妃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她也就收敛心神,任毒辣的太阳晒在身上,一动也不动。 虽然入了秋,可是太阳依然毒辣的很,余萍不过跪了半个时辰,就觉得膝盖刺刺的疼,耳朵里也是嗡鸣之声。汗水润湿了她的眼皮,可是她还是苦中作乐的想,自己的身体还是差得很啊,不过和以前相比已经好很多了,若是以前,想必自己都已经晕过去了,之后几天都下不了床,只能修养着。 成王妃看见余萍依然是跪的腰身挺拔,没有一点失礼的地方,心下不喜,不过她也知道下马威该结束了,不然一会儿人真的晕过去了,她也不好办。 “你起来吧。”成王妃看着自己蔻红色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 余萍也不客气,直接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起来时微微晕了一下,但是依然再起来后,挺直了自己的背脊。 成王妃看余萍那副死人一样的表情就生气,虽然她没有那个寒衣美貌,但是架不住王爷总召这个女人来啊。她总觉得余萍面无表情是对所有人的一种鄙夷,她觉得别人不配让她有表情。 成王妃压下了心里的火气,慢慢开口,“余姑娘是泽城人?” “是。” “啊呀,看余姑娘面相,已经及笄了吧,可有婚配?若是没有,这满京大好儿郎,可有相中的。别害羞,余姑娘说出来,凭着王爷看重你,本王妃也为你说和说和。” 余萍抬起眼,死气沉沉,直盯得成王妃寒毛直起才缓缓开口,“民女已有婚约,王妃不必如此忧虑,民女及民女的侍女都没有那般心思。还请王妃以后不要这般了,有这些时间,还不如想想如何收拢王爷的心吧。” “你!”成王妃惊怒站起,用手指指着余萍,嘴中已经说不出话来。 说完那番话,余萍就变回了恭敬的姿态,让人挑不出错来,甚至想刚才那番话似乎也不是眼前这个如此恭敬的人说出来的。 成王妃气急攻心,就要让身边伺候的人给余萍一点颜色看看。可是,成王终于姗姗来迟。 成王看见自己王妃,微不可查得皱皱眉,问余萍,“你没出府,怎的到了王妃的院子?” 成王妃听见问话,心立时就提了起来,等听见了余萍波澜不惊的回答才慢慢放下心来。 成王也是满意的很,可以说他对余萍越来越满意,有眼色的人总不会让人厌恶的。“好了,既然都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出府吧,不要忘了本王吩咐你的事。” 余萍走后,厉晓看向自己王妃,叹口气,也没说什么,就转身走了。留下成王妃满含期待的眼,又慢慢熄灭了。 自己的这个王妃啊,从小被家里人宠惯了,脾气真是不让人待见,可是终究是自己的王妃,也是不容其他人来说什么的。 夜凉如水,晓星残月。 明华殿内灯火通明,崇德帝就在这灯火之中批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少的奏折。 元然上前,低声提醒,“陛下,夜深了,歇了吧。” 崇德帝搁下笔,掐了掐自己皱起的眉心,“明天就是京兆尹公开审理那个案子的日子了吧。” “是,陛下。” “唉,都是让人不省心的啊。”崇德帝停了一下,“元然,明天,你去,把一切一点不差的回来告诉朕。” “是,陛下,奴婢遵旨。” 第二十八章 当堂庭审 若说满京最近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什么,那一定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事端了。 先是渝东贪污之事爆发,平西侯三房,渝东巡抚舒和畏罪自杀,晋王一系被打压,被取代的官员不知凡几。 之后是关于太子身世的流言,不过因为崇德帝的原因,大家也就是心照不宣,不过心里都明镜的状态。 最后就是这成王爷的小舅子,安平伯府的嫡子打死吏部尚书林大人独子林傲声的事了,而今天,就是京兆府尹公开审理此案的日子了。 真是,所有生活在满京的老百姓们,都有一种最近在看大戏的感觉,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又一出。不过,可能所有人心里都在大喊着,不要停,继续! 平时他们与那些上层人士相距太远,完全没有相交性,现在,这些流言蜚语,足以让他们心中最隐秘的地方被满足了。 天还没亮,京兆府尹门口就已经围满了人,所有都想看看这些上层人,贵族被官老爷打板子的样子。 人们大声喧哗着,向周围人说着自己的独家秘料,说着那些已经不知失真到哪里的流言。可说的人不在乎,听的人更不在乎,他们想要的,就是这种隐隐的平衡感。 巷子里有一辆青皮小马车隐藏在阴影中,余萍就坐在马车里,靠着车壁,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着那边闹闹吵吵的声音。她昨天跪了半个时辰,虽然最后离开成王府时好似没什么大碍,可是回去后就灌了好几碗汤药,今天才能从床上爬起来,来到这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寒衣坐在余萍身边,为她轻轻打着扇,送过去些微凉风,让她好受些。 马车里一时寂静至极,只能听到人淡淡的呼吸声。外面的声音变了,余萍睁开眼,将车帘撩起,视线也放到了远处。“寒衣,最近怎么样?”她说着话,看着人群中那些明显和普通老百姓不同的人,眯眼将那些人的容貌都记下来。 余萍说得没头没脑,可寒衣听懂了,“回小姐,请您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中。” 余萍微微点头,不再说话,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远处的京兆府里。 赵知身着官服,而堂下则跪着这两天已经憔悴不堪的李定喜。 赵知一拍惊堂木,口中喝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虽然赵知已经知道下面人要告的状,周围的老百姓也知道个大概,但是一些必要的程序还是要有的。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下人服的男人,他抹着泪,“大人啊,您一定要为我家少爷做主啊,那安平伯家的小伯爷当街行凶,不过因为一点小小的口角,就把我家少爷给……”说到最后,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堂下李定喜,有人告你当街行凶,你可认罪?” 李定喜跪在地上,满脸不情愿,听到赵知这样问,暗中翻了个白眼,才有气无力的回道:“赵大人,这奴才说得不清不楚的,我和林傲声是发生了冲突,可没打死他啊,大人您可要明察啊。” “你胡说!”那男人差点从地上蹦起来,冲着李定喜怒目而视,恨不得冲过去生吃了李定喜。 “肃静!”赵知皱眉,“本官自会查明真相,既然你二人各执一词,那现在,宣证人。” 立刻就有衙吏领了命,下去带证人前来了。李定喜目光逡巡着整个大堂,看到一处小偏门的纱帘下露出一双靴子来,他定睛一看,觉得好像是宫里的公公穿的,暗想这估计就是余萍说得宫里来的替崇德帝做耳目的人了。 他又把目光放在旁边跪在地上,哀哀哭着的男人身上,撇嘴不屑,谁知道这是真哭还是假哭。死的又不是你爹,哭得这么伤心给谁看呢,呸! 不一会儿,就有证人前来,都是穿着普通的老百姓。这辈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全都跪在一起,挤挤挨挨的互相挤靠着。 赵知示意后,那些人就你推我,我推你,终于有一个人壮着胆子,磕磕巴巴地说到:“回,回大人,草民那天看到的是,是林少爷和,和这位小伯爷打,打起来了,之后林少爷一身血的被抬走了,之后,之后草民就不知道了。” 赵知点点头,看向下一个人示意继续。那个人咽口唾沫,说道:“回大人,草民围观的时候比较早,就看到林少爷身边的下人拦住了小伯爷,和小伯爷起了冲突,两边的下人一起打了起来,之后草民听见人群中林少爷的喊声,说是脚踝扭到了,疼得很,要人带他去医馆,之后林少爷放了几句狠话,就带着人走了。” 赵知皱眉,两个人明显说的完全不同,不过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涉及到的两个人非富即贵,这种情况很正常。 下面的人继续一个一个的说着,之后说的不外乎之前两种情况,一说林傲声是被打死了才抬走的,有一说林傲声当时好好的,能说能走。 赵知将视线放在了堂下一脸无所谓的李定喜身上,以及满脸泪痕,跪在地上到现在也没抬起头来的人。之后视线隐晦的放在了纱帘后的人身上,他知道这是皇帝身边的元公公,元公公来了,就说明皇上对这件案件的看重。 不过,不看重也不行吧,林尚书是两朝元老,而他身为吏部尚书朝中不知多少人被他提拔过,现在人家独子被打死了,怎么的也得把罪魁祸首弄死才能让他心中怒气稍稍平息吧。 只可惜苦了他,成王再不受宠也是皇子,真是个苦差事。他心中又想到,晏师弟前些天来为了一个人来求他,就为了见李定喜,也不知那人是师弟的谁。 他心中思绪翻转,也不过一瞬间罢了。他让现在的证人都离开,之后又传进来一个可以说在此案中关键性的人物了。 堂下颤颤巍巍走来一位老者,浑浊的眼睛,弯着腰跪在地上后就再没有抬起来。 赵知只觉得这位老者可能是吓到了,估计被不少人恐吓,威胁过吧。想到这,他放缓了声音,“老人家,你不要怕,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如实说来就好。” 老者不住点头,半晌才嘶哑着开口,“回禀大人,老朽乃是惠济堂的郎中,当时……”老者停顿了一下,微不可察的叹口气,他想起自己才五岁的孙儿,自己的儿子儿媳,终于还是说道:“当时那位林少爷不过是扭了脚,老朽给上了药后,林少爷就走了,也不知那传言是怎么来的,说是老朽的医馆死了人。” 围观的群众哗然,而一直哭着的男人也抬起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老不死的,你撒谎,当时少爷浑身是血,刚抬到医馆就,就,好啊,你一定是被人收买了,才在这里信口雌黄!”男人转过头,对着赵知大喊道:“大人,大人,他撒谎,他没说实话,他一定收了……” 啪。 是赵知拍响惊堂木的声音,“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男人愤愤住了嘴,但是依然将愤怒的视线对准了李定喜,他心中已经认定了安平伯府的人,甚至是成王府的人为了给他洗清罪责,让人收买了这老头。 “老人家,你确定是这样吗?” 老者点头,声音坚定,“回大人,确实如此。” 赵知点点头,又是传了好几个证人前来,都是医馆里的小工,旁边商铺的掌柜等人。那些人也是众口一词,皆说的和那老者一致。 李定喜见此,心中有了底气,开口说道:“赵大人,我就说我是被冤枉的吧。说不定是这刁奴挑唆,不然当时林傲声为什么来找我麻烦,这满京谁不知道我和这林傲声不对付,是连看见对方都嫌烦的。” 李定喜看向身边的男人,不怀好意,“说不定是这刁奴收了谁的好处,挑唆着林傲声来找我麻烦,之后就谋害自己主子,想要嫁祸给我呢。” 这话颇多漏洞,不过现在所有证人众口一词的情况下,这也只能说是最可能的一种情况了。 男人口中高呼,“大人,大人奴才冤枉啊,冤枉啊。” “我家少爷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端的是高情远致之人,被我家大人教育的那般好,除了这李小伯爷,谁会讨厌我家少爷啊!” 可没想到,在那男人高喊冤枉时,外面围观的人就有人高喊道:“那林傲声死的好,他强抢民女,霸占了俺家闺女,死的好!” “林傲声就是一个恶霸,仗着自己有一个好爹,现在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我怎么不知道那林傲声是一个好人呐,那我家的铺子是被谁抢走的!” “还好他现在死了,要不然,老子早晚也要打死他!” 外面嗡嗡的议论声不断,但无一例外的是都在说林傲声的坏话。 赵知皱眉,看向外面围观的人,不过人太多,他看不见是谁在说话。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大都在说林傲声的坏话,庆幸人死了的好。 赵知让衙吏让围观的人安静下来,不然就全部驱散,人群这才安静下来,继续看赵知判案。 余萍坐在小马车里,冷眼看着京兆府尹门口的骚动慢慢平息下来。她放下帘子,让安野将马车赶走,现在,一切已成定局,翻不了盘了。之后到底还会发生什么,她已经不在意了。 她算计了这么多天,每天只休息几个时辰,现在只想回去好好歇一歇。 不过她还以为太子至少也会安排一些人来,不过看今天堂审的样子,应该是将所有人都撤了下去。估计是知道没能控制那个老者的家人,知道自己这次是输定了吧。 不过太子本意也不是毁了成王,而是要将京城里的流言平息下去。 不过,余萍知道,太子马上就会失去林枫这个吏部尚书了,而她也一定会在这后面推上一把的。 第二十九章 何苦来哉 满京的看星阁高耸入云,是京城中第二高的建筑物,站在看星阁上,就能俯视满京大部分的建筑物。不过越高的楼层,越是需要身份才能上去。 余萍陪着厉晓坐在看星阁最高层上喝着茶水,今日风轻云淡,晓风拂面,稍稍抚平了余萍被厉晓从窝着的小院里喊出来的气闷。 厉晓对着寒衣大献殷勤,金玉珠宝,香料宝石,都被厉晓拿来讨美人一笑。 余萍冷眼旁观,估计厉晓是知道了楚云起的事,才会有今天这一出吧,估计今天的其他事,都已经被厉晓抛到脑后了。 她慢慢品着手中的茶水,心中想还好当年皇帝因为三皇子强抢民女的事,狠狠训斥过除了太子之外的所有皇子,所以她当时才敢利用寒衣的美貌让厉晓能见她一面。不然,她一个默默无名的女人,成王凭什么见她,她一介草民,凭什么护住貌若天仙的寒衣。 呵,你情我愿,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余萍将视线尽量放远,还好这看星阁的确是足够高,她所在的又是最高层,勉勉强强能看到林府。 三日前,京兆府尹审理安平伯之子打死林尚书独子林傲声一案,没想到却是结果惊人。李定喜的罪没定下来,反倒是林尚书溺爱儿子,让其养成一幅恶霸性子,做了不少恶事被愤怒的百姓们说了出来。 当时群情激愤,不少人嘴里都喊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要求一定严办林傲声,儿子死了,可是他爹还在啊。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估计当大官的爹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当时元然元公公还在京兆尹里旁听,看到这种情况,回宫之后即使想为太子隐瞒,但是事情都爆了出来,他也不想惹火上身,所以是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而在公开审案结束后,这件事也没有平息,反倒越来越严重了。所有人都在说,所有人都在骂,仿佛崇德帝不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他就是一个昏君了。 最后结果就是林枫暂时停职在家,等着刑部查出个结果来。 墙倒众人推,林枫做吏部尚书这么多年,早就有人觊觎他的位置了。她不过让人散布了些许谣言,就能得到这种结果,真是,让人开心得很啊。 而今天,就是结果该出来的时候了。 太远了,她虽然能看到,但是依然看不清那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不过,她安排的人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那一行人,穿着白色的囚服,慢慢地移动着,离开林府,离开权利。 余萍极目远眺,看着那一行白色的小点慢慢地走出她能看到的极限。 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厉晓看余萍一直都在看着窗外,不禁好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余萍收回目光,“回王爷,民女不过见窗外阳光正好,看看天气罢了。” 厉晓撇嘴,他才不信呢。“今天早朝,父皇决定流放林府所有人,估计这个时候,林府的人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吧。”厉晓说的不甚在意,他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要说他真的在意什么,也只是余萍那决不食言的能耐吧。 说是把李定喜捞出来就捞出来,说是能不牵连他就真的跟他没关系,说是拉林枫下水今天林府所有人就都被流放了。啧啧啧,还好余萍是向着他的,不然,他都不知道要被人坑几次了。还好当时他决定听听余萍的话,不然,说不定余萍她就要投靠别人了,就连寒衣他也不能再这样看到了。 余萍看着寒衣脸上的笑容,依然是得体且羞涩,但她了解寒衣,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可能若不是这人是厉国的成王厉晓,就要连尸体都要找不到了吧。 余萍开口,为寒衣解围,“王爷,之前那事,陛下可有想好了人选?” “那事,什么事?”说完,厉晓才明白余萍说得好像是关于大瑶治水之法之后是谁得了这个好处,想到这件事,厉晓撇撇嘴,满脸的不高兴,“谁,还能是谁,瑞家那些拍太子马屁的人呗。” “是瑞家的人啊。”余萍幽幽说道,不知在感叹什么。 “嗯?怎么,你也知道瑞家?” 余萍微微笑了,捏紧手指,“厉国的人谁不知道瑞家呢,就算不知道,也不会不知道瑞将军的。” 厉晓拍手,对于余萍和自己英雄所见略同高兴得很,“你也知道瑞将军是吗,瑞将军真是国之栋梁,若不是瑞将军,大瑶这两年也不会这么安分,大快人心!” 余萍看着厉晓说起瑞轩是那发自内心的推崇,小声附和道:“是,王爷高见,民女受教了。” 厉晓是眉开眼笑,他就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夸瑞轩。余萍掩袖轻咳,转移了话题,“王爷,还有一个月,就要到陛下的圣诞了,王爷可有想好准备什么贺礼?” 呃,厉晓卡壳,这他还真没想好,往年他也不受重视,这送贺礼都是太子和晋王在出风头,根本没他们这些其他皇子什么事。所以他虽然也会搜罗些稀罕物,但还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没办法,不受宠,自然也就代表着没有人给他私下塞私房钱,他母妃的家族也不是那么特别显贵的,他的王妃家族亦是如此。 不过今年吗,他和晏子乾一起前往渝东好好地出了把风头,他又有上献治水之法的功劳,怎么说今年也得好好想想。不过,厉晓转了一下眼珠,这就剩一个月了,上哪里去找能让他脱颖而出的珍宝去。 他把视线放在了余萍身上,他记得当时在渝东,能那么快掌握那些人的证据,以及拉拢到伏青云,都是因为余萍。好像是因为她认识飞雨商行的东家白小雨,白小雨的生意遍布两国,一定有不少宝贝。 厉晓这样想,他也这样说了,“余萍啊,本王记得你认识飞雨商行的白小雨。” 余萍垂下眼眸,她知道厉晓的意思了,“请王爷放心,您将此事交给民女吧,民女定不让您失望。” 厉晓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那就好,你尽管去找白小雨吧,有什么好东西都让本王看看。” “是,王爷。”说完,余萍垂下头有些羞涩的笑了,“王爷,民女有一事求您。” 厉晓一听,登时来了精神,余萍有事求他,这可真不容易,“什么事,你说就是。” 余萍的头愈发的低了,脸上也染上了红晕,怯怯说:“民女听说皇宫是全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了,民女真的是很想看看皇宫,哪怕只是一眼也可以。” 厉晓哈哈大笑,“只是这点事啊,你放心吧,倒时你就跟着小乐一起进去吧。”李晓口中的小乐,就是成王妃李定乐。 余萍轻轻勾起嘴角,“多谢王爷,民女,感激不尽。” 厉晓走了,有世家子弟约他骑马,这倒也是一个开拓人脉的好办法。 余萍起身,没有顾忌的遥遥望着远方的林府,现在已经看不到林府一行人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微微笑了起来。 安野走进来,看见余萍愉悦的样子,有些犹疑的不知是否该说他探听到的事。 “你说吧。”余萍并未回头,但她仿佛如同看到了安野的纠结一般,开口问道。 “是,小姐。”安野垂着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说道:“今日林枫流放,所以吏部尚书的职位是由,是由瑞轾担任。” 余萍沉默了一会,才若无其事一般的开口,“又是瑞家啊。” 她慢慢离开看星阁,走入人潮如织的大街上,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慢慢走着。 “那位穿黑衣的姑娘,请你等等。”余萍听见有人喊她,转过身就看见一个摆在街角的算命摊子,喊她的就是稳坐在那里的算命先生。 余萍无视他,继续往前走。却听身后的声音不依不饶地传来,“姑娘,你不是这的人,又何苦来此。” 余萍有了些兴趣,坐到算命摊子前,“先生这是何意?” 算命先生年轻得很,不过二十来岁,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笑呵呵说道:“先生在下可不敢当,不过和师傅学了些皮毛罢了。” “姑娘,不介意在下看看你的手相吧?” 余萍伸出手,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算命先生用锦帕包着自己的手,端起余萍的手仔细端详着。 他微微皱眉,“姑娘,你想听真话假话?” 余萍好笑,这给人算命还要问人家要听真话假话吗?“那我先听听假话吧。” 算命先生作势摸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嗯,这假话啊,我从不说假话骗人,姑娘你还是问在下真话吧。” “好吧,那真话是什么?” “真话就是,余姑娘,你不适合这里,继续留下也不过伤害更多人罢了,您还是回去吧。您,何苦来哉。” “苦。”余萍看着面前的人,慢慢笑了,“我不苦,我心里快活得很。” 余萍反手抓住算命先生的手,“人总是要为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承担,无论对错,没有期限,先生,你说对吗?”她死死抓着他的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 她想放手,可是他却是不放了,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您……”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全部堵在喉咙处,一句也吐不出来,最后只是无力地放开了余萍的手。 “唉——”余萍轻轻叹气,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裙子,“先生这命算得可不准,所以恕小女子不能给先生银钱了,免得砸了先生的招牌。” 她转身慢慢融入人群中,他看着她的背影,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何苦来哉。” 第三十章 心有千结 余萍坐在小院里独属于自己的躺椅上,昏昏欲睡,最近她的身子愈发的乏了,若是没有什么事,她能一天就这么在昏沉中过去。 恍惚间有微凉的手指搭在她的腕间,她警觉地睁开眼,就看见那日的算命先生坐在她的旁边,搭着她的手腕,微皱着眉头,给她把着脉。而寒衣和安野就站在旁边,一脸关切的看着。 她冷漠地收回手,看向寒衣,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小姐,颜先生精通药理,是奴婢请来为您调养身子的。”寒衣半蹲着,她知道自己自作主张了,但是小姐身子愈发差了,即使小姐会罚她,她也要这么做。 余萍轻轻叹气,没说什么,继续将自己的手腕递过去,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过了很久,颜白鹿才开口,“实话说,余小姐的身子很不好,若是不好好调养着,恐怕……”他话中未尽之意,寒衣和安野都听懂了。 “还请颜先生一定要想想办法,寒衣感激不尽!”安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中也是迸出了光来,紧紧盯着颜白鹿。 颜白鹿没看他二人,只是看着闭目养神的余萍问道:“余小姐,您想治吗?您想,活着吗?” 余萍沉默良久,才开口,“应该是没有人想死的吧,你说吧,吃些什么药?”寒衣和安野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姐没有拒绝。 颜白鹿却不说,反而问道:“在下能知道余小姐当年是中了什么毒吗?” 余萍眼中杀气盎然,看着面前这个人,若不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她一定杀了他。 颜白鹿不惧,和余萍对视着,可没一会余萍就好似对颜白鹿失去了兴趣,也不想回答他的话,默默的闭上眼,缩回椅子里了。 颜白鹿使眼色给寒衣,示意她回答。 寒衣咬紧牙,闭上眼,豁出去般的说:“小姐中的毒是生下来就有的了,是……”寒衣看了一眼余萍的面色,低声说道,生怕惊扰了闭眼假寐的余萍,“毒是皇宫里特有的秘药,心有千千结。” 颜白鹿沉默,果然如此,“当年是谁给余小姐解的毒?” 寒衣上前一步,“是奴婢。” 颜白鹿点点头,“还好,你的药理还不错,不过余小姐中毒毕竟时日久了,解毒之后余小姐身子恐怕就不大好了吧。” 这件事寒衣最有发言权,这些年余萍吃的药以及吃食都是她亲自把关的,就怕她的小姐再在不知不觉中吃些什么不好的东西。“是,不过之后吃着药膳,也补回来些,只是……” “只是这两年又吃了虎狼之药,把身子又给毁了吧。”颜白鹿替寒衣把没说完的话补完了。 他有些暴躁的起身,来回的转着圈,他心中生气余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但是又没有责怪的余地。 他语气不顺,“把余小姐这两年吃的药的药方子都给我拿来。” 寒衣忙不迭的去了,余萍支着自己的头,眯着眼,语气慵懒,“颜先生指使我的人倒是顺手的很。” 颜白鹿看余萍说话,本是想好好骂骂她,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但是最后想起余萍身份,还是委婉着开口,“余小姐,您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就算别人再怎样尽心尽力,也是使不上全力啊。您也要想想跟您来的这些人啊,所有人都很担心您。” 余萍一脸冷漠,看着颜白鹿面无表情,颜白鹿看着这样的余萍,最后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与她争论这些,毫无意义,还是想想怎么治好她吧。 寒衣回来将一沓厚厚的药方递给了颜白鹿,他坐下仔细看着,思索很久,才拿起笔,写了一份现在最适合余萍身体现状的药方来。 他将其递给寒衣,“现在先照这个方子抓药,这些日子,我会经常来的。” 寒衣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仿佛在捧着什么珍宝一样,她和安野都是感激的连连说道:“多谢颜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真是……” 颜白鹿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好感激的。倒是余小姐,你们多劝劝吧,慧极必伤,她这样思虑甚多,吃再多药也没用。” 寒衣和安野保持沉默,颜白鹿见他们这个样子,也知道了他们的话根本劝不动余萍。 他背起自己的小箱子,低声对着余萍说:“余小姐,我还是那句话,您还是回去吧,没有人会希望您这样的。” 余萍脸上的表情犹如永远不会融化的寒冰,就连眼珠好似也被冻上了一般,只是直直的看着前方,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先生慢走,小女子身子不爽利,恐怕只能让安野送先生了,还请先生万莫见怪。” “您,唉……”有一番话在他的嘴里滚了好几次,但是他最后还咽了回去,他想她绝不会想听到那些的,他若是说了,恐怕会立刻翻脸。不,恐怕连翻脸都不会,她会杀了他吧。 那是她心中的禁地,犹如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余小姐,我欠他一个人情,而现在,我欠您的,只要您一声吩咐,无论什么事,在下定不推辞。” 余萍看到颜白鹿坚定而毫不退缩的眼神,似乎被灼伤了一般,“你走吧,你什么也不欠我。”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沙哑而艰涩,这一句话,似乎是她从喉咙口硬挤出来一样。 颜白鹿觉得她好像要流泪了,她坚硬的,厚厚的阻隔着所有人的屏障,好像一瞬间,就坍塌了。他沉默着对着余萍行了一礼,默默转身离开了。 颜白鹿走后,寒衣和安野都是安静的站在原地,一点也不敢打扰余萍,任她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走吧,我们去郊外的庄子看看。”她觉得她现在做什么都好,但是不能再这样窝在院子里了,她只会胡思乱想。 余萍站在小山包上,遥遥望着远方。她微微眯着眼,看着远处不甚清晰的车队,问安野,“远处的车队,安野你能看清吗?” “是各处分封的王爷来给陛下贺寿的。” 这不是安野的声音,余萍转头看过去,是晏子乾。 不过几日不见,晏子乾却瘦了一大圈,之前穿在身上还合身的衣服,如今被风一吹,却显得空荡荡的。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倒是精神得很,仿佛将所有的疑惑都一扫而空,终于晴朗起来。 晏子乾走到余萍身边站定,“马上就是陛下圣诞,各位王爷借此来京为陛下祝寿是应该的。而那个车队打得旗子,应该是齐王爷的标志。” “齐王啊。”余萍感叹一句,不知何意。 晏子乾转头看余萍的侧脸,这几日他心中颇为煎熬,进退维谷,可是最后,他还是抵挡不了想要来看她一眼的冲动。他想,我无法拒绝,也无法妥协,那么,让时间来决定一切。 “晏大人如何看这位齐王呢?” 若是其他人这般问,晏子乾绝对会随便找几句话敷衍过去,反正是绝不会留下把柄在其他人手里,即使只是几句话。他不想敷衍余萍,只能仔细的想了又想,将自己记忆中所有的关于这位齐王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包括祖父对齐王的评价。 他沉思一会儿,才回道:“都说齐王爷是一个情种,两年前对一位江湖上的侠女一见钟情,使了百般手段才让那位侠女成了侧妃。也只有这件事才让人们注意到了齐王爷,不过……” 余萍疑惑看他,晏子乾才微笑说道:“不过祖父说齐王城府深沉,韬光养晦,不要随便小看了呢。” 似乎是怕余萍不信,他又补充道:“你也知道我祖父曾任帝师,祖父的话,当是无错的。” 余萍微微颔首,“民女自是信的。不过民女又不和齐王打什么交道,所以民女倒是对齐王爷与那位侠女的故事更感兴趣呢。不知晏大人能否与民女说一说那位侠女呢?” 晏子乾笑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事,“自无不可。”他回忆了一下去年这时的情景,慢慢说道:“那的确是一位英气勃勃的女子,让人看到的第一眼不是注意她的容貌,而是她身上那股宁折不弯的气势。而且,叶夫人与齐王伉俪情深,在齐地也是被人传为一段佳话呢。” “叶?”余萍疑问。 “是,叶夫人在江湖闯荡时用叶秋秋这个名字。” 余萍低头,神色晦暗不明,“叶秋秋啊,真是一个好名字呢。” 晏子乾没听清,疑问了一声,但是余萍却不再说,再度陷入了沉默里。晏子乾已经习惯了,和余萍在一起总是充斥大部分时间的沉默,不过他已经有了经验。每当余萍沉默下来时,就代表她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了,只要在继续提起一个新的,余萍感兴趣的话题就可以了。 至于一直是晏子乾在担任挑起新话题的责任,他完全不在意,女孩子嘛,总是腼腆的,他都懂。 所以他顺势就提起了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我听说,最近京城中许多世家子弟什么也不做,就在街上闲逛,只为了一睹仙子的容貌,那位女子的美貌甚至惊动了陛下。”这就是提醒了,有时候,怀璧其罪。 余萍也是顺势跟着晏子乾的话题,将刚才的一切翻过,“不过是人以讹传讹,哪里有那么美的人。” “若是其他人也这么想就好了。” “晏大人放心吧,马上就是陛下圣诞,谁还会关注不知是真是假的人呢。” “正因为马上是陛下圣诞,才更要小心。” “楚统领会保护寒衣的。” 晏子乾哎了一声,“原来如此,若是楚统领,那倒不必担心了。楚统领的人品是值得人相信的。” 他来时只看到远远守着的安野,却不见寒衣的身影。当时还觉奇怪,寒衣是不会离开余萍身边的,他当时还以为他是没看到。现在想来,是和楚云起在一起吧。 余萍伸出手指遥遥指着远方齐王的车队,问道:“既然看到了,晏大人不必去迎接吗?” 晏子乾摇头,“此非我职责,我不能去。” 余萍点点头,率先离开,“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第三十一章 福祸相依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余萍的马车坏了,天黑了,进不了城了,余萍觉得这是祸。 可以不用这么快和阿萍告别了,晏子乾觉得这是福。 不能进城,说不定外面有人想要对小姐不利,真是让人忧心,安野觉得这是祸。 不过不管众人怎么想,几人还是只能去了余萍在郊外的庄子住。 在这里说一下,属于晏子乾的私产,京城郊外的田庄已经全都被余萍不客气的当做救命之恩的报酬收走了。所以现在,即使余萍不想晏子乾去庄子上,可是因为晏子乾无处可去,也不能让人露宿野外吧,再加上晏子乾的厚脸皮,余萍只能无奈的带着晏子乾去现在已经属于她的庄子了。 安野先走一步,照着余萍的吩咐,去庄子里吩咐下人,好好招待晏子乾。虽然晏子乾示意不用,但是安野无视了他,当然,安野一直都在无视他,敌视他。 晏子乾表示我也很绝望啊,我能怎么办呢。 走到庄子时,就看到已经有人在门口候着了。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经过两人时,晏子乾默默的比了一下身材,发现自己被比了下去,他默默地退了。 虽然这曾经是晏子乾的私产,可是再给了余萍后,这就不再属于他了。所以虽然吃完晚饭后,晏子乾还想和余萍在庄子走走,沟通一下感情,但是看着寸步不离的,安野特意为他安排的,那两个身材比他还要强壮的女人,他觉得他要是不听话,可能会被人打死吧。 他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眼含泪水的和余萍告别。 嘤嘤嘤,阿萍好绝情啊,晏子乾的心里有一个小人在咬手绢哭。 “庄子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吧。”余萍一边拿着汤匙搅着汤药,一边问侍立在旁边的安野。 “小姐放心,安野已经让他们都隐藏好了,不会被晏子乾看出来的。” 余萍抬起眼皮轻轻撩了一眼,有些不满安野的态度,“慎言,即使是私下里,也要让人挑不出不错来,免得人前忘了。” “是,小姐,安野晓得了,必不会再犯。” 余萍捧起药碗,试了一下温度,感觉已经可以下嘴,就一饮而尽。她咂咂嘴,感觉颜白鹿在报复她,这药可比寒衣给她配的还要苦多了。 “这里有别的人伺候着,你去打探打探,莫被晏大人发现了。” 安野单膝跪地,“小姐放心,安野必不辱使命。” 安野走后,余萍看看天,又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刚刚喝了那么多苦药,应该吃点宵夜犒劳犒劳自己。正好安野和寒衣都不在,也没人管着自己,也能吃点肉解解馋。 余萍边往厨房走边想我真是太惨了,我明明是主子,可是过的连下人都不如,我连肉都吃不到。于是她毫无愧疚心的拿了一个鸡腿就走。 余萍看着眼前的人,默默地将鸡腿藏到了袖子里,面无表情看着晏子乾。示意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为什么大晚上的会跑到厨房来。 晏子乾摸摸鼻子,颇不好意思,自己肚子饿了,来这里想要不惊动任何人的找些吃的,没想到被自己最不想现在看到的人看到了。 “啊,今天的月光很好啊,阿萍也来赏月吗?”晏子乾端着架子,笑得风度翩翩。 “晏大人今日没能进城,还不回去好好歇着。明日早朝,若是失仪,倒都是民女的错了。” “阿萍,你在关心我吗?”晏子乾眼睛亮亮的,唰唰的射向了余萍。可惜余萍面无表情。 “咳。”晏子乾颇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放心吧,阿萍你不知道,我明天休沐,不然也不会出城了。” 余萍点点头,”若是如此,民女也就放心了。不过更深露重,晏大人还是早些歇着吧。”她说完就站在原地定定看着晏子乾,一定要看他离开才能放心。 咕噜噜噜。 晏子乾尴尬的把视线移到别处,装着自己没听到声音。好丢脸啊,刚才自己怎么没走呢,不然现在也不会这样没面子了,尤其还是在阿萍面前。 余萍迟疑了一下,想到厨房里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鸡腿,就在自己袖子里。 晏子乾转身欲走,可是他鼻翼翕动了一下,他闻到肉的香味了,就在他鼻子前方。他的手里被塞了一个油纸包,摸着形状像是鸡腿。 余萍微微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的发顶,听见她淡然的语气,“晏大人是客,可却是让晏大人连晚饭都没能吃好,都是民女的错,还望晏大人万莫见怪。” 余萍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她怕自己再留下一会儿,就要忍不住要把鸡腿抢回来了。 余萍脚步顿了一下,她觉得今晚她好像和平时不一样,从前她绝不会去想这些没用的事。就算饿了,即使忍着,也不会做出自己去厨房找吃的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还舍不得一个鸡腿,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丢脸。 欢情花。 味苦而涩,可振人心神,引人隐欲,不似平常。 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颜白鹿在她的药方里加了欢情花。 她从不看自己吃的药的药方,这些一直都是寒衣管着的。而寒衣,可能也有和颜白鹿一样的想法吧。 余萍摸摸自己腕间的镯子,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晏子乾回过神来时,余萍已经走远了。可是他依然记得余萍靠过来时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她带着细茧的手,将鸡腿放在他手里时那柔软的,温暖的手。 他摸摸自己涨红的脸,握着鸡腿。怎么办,他问自己,舍不得吃了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当时为什么要怔住啊,当时是多么好的机会,就应该一把抱住阿萍。虽然这样会显得自己孟浪,但是这样的机会说不定就再也没有了啊! 晏子乾要把自己的头发薅秃了,他好后悔啊!!! 等他回头,就发现他身后就站着如影随形,阴魂不散的二人组,阴恻恻的盯着他。 他更后悔了。 无论晏子乾在后面如何悔不当初,余萍也不知道了,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安静的躺上床,将那些不靠谱的,不着调的想法通通赶出自己的脑海,等着安野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二更天。她皱眉,安野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但是以安野的身手,还有什么麻烦能留住他吗? 她有些焦躁的在地上来回踱步,几乎是瞬间她就想到了很多不好的想法。 像是安野被人发现,被人严刑拷打,被人折磨。这种不好的想法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她慢慢坐回床上,捂着因为焦急而隐隐发痛的心口,细细的喘着气。 她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好像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往最坏处想。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依靠任何人,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拿命换回来的。 除了她的弟弟,和她早死的母亲,她的心里没有任何人。 可是,可是这一切后来全部被改变了。 她捂住脸,哆嗦着嘴唇,她现在没办法再承受任何一个人离开她了。 “来人。” 她拉开门,走出去。她觉得她自己一个人继续在里面的话,她一定会窒息的。 从阴影里无声无息地走出一个矮小的男人,如果不是他自己走出来,就连余萍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小姐。”男人单膝跪地,恭敬不已。 余萍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去搬一个躺椅来,我要在院子里等安野回来。” 男人利索的搬了一张躺椅回来,在想要重新回到阴影中时,余萍叫住了他,“你就在这里吧,莫回去了。” 男人惊讶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之后就立刻收回了表情,不言不语的静立在余萍身后。 可能是因为有人陪着,余萍觉得好了很多,心里那些几乎要把她逼疯的不好的念头也被她压了下去。 余萍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将脸缩在毯子里,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直直的看着院子口。 院子里细微的风吹来,激得人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余萍又往毯子里缩了缩,几乎要将脑袋也放进毯子里。 天上晓星残月,细碎的星子洒在深蓝的天空上,让人不知不觉就沉醉在这其中。感叹天地的辽阔,自身却如此渺小,觉得在这样一片夜空下,一切的苦恼与烦忧,不值一提。 人生来一无所有,最后也要一无所有的离开人世。 余萍打个哈欠,放屁。她心里对曾经这么说过的人嗤道,若真是如他所说,那他怎么不去死,反正什么也没有,活着干嘛?也没看他少吃几碗饭,少花几分钱了。最后还不是汲汲营营地往上爬,追求权力与富贵,嘴上说得好听,可惜尽说废话,没用的东西。 余萍又看看天,这么一会已经快要三更天了,而安野还没回来。 她揉揉眉头,心想若是安野再不回来,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去找他。 她在躺椅上没一会就换了好几个姿势,反正是怎么躺都不舒服。 余萍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男人不动声色地向前移了一步,决定如果余小姐想离开这个院子,就按照安首领的话,一定要拦着。 正在这时,院外有低低的脚步声传来。男人将手放到后腰处,这脚步声既不是安首领,也不是寒阁下。 余萍也听到了,她眯着眼,静静地看着院门,而脑子则是在飞快的思索着。 那个人终于露出脸来,她有着和曾经余萍极为相似的一点。 那是野心勃勃,是无论如何也根本压不住的欲望。 她微微笑了,虽然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以余萍的目力完全看不到她的笑容。但是她还是笑了,以一种恶狠狠的笑容,对着余萍。 “余萍!” 第三十二章 我有美梦 庭院里一时静谧无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男人微微将手背到身后,全身戒备着,他不认识这个人,而看起来小姐也不像是欢迎的样子。 那么,就是敌人。 他慢慢地,慢慢地,在庭院里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里,弓起了身子。像是被人驯养了的豹子,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能毫不顾惜的扑向敌人,撕裂她的喉咙。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庭院口的那个人,眼中满是敌意。 三更天,夜更黑了。庭院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即使仔细看,也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似乎连风都不再眷恋这里,在密密的黑暗里,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所有人都遗忘了这里。 男人站在余萍的身后,虽然也不过是比那个人要好一些的,清楚一些的轮廓。但是他就是觉得小姐的全身好似都僵硬了一般,平时不过是冷漠,而现在,却好像置身于数九寒冬,再也不会解冻了。 他很清楚的感觉到,小姐恨那个人。 那种浓烈的,却又狠狠压抑起来的,马上就要爆发的恨意。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似乎马上就要疯狂的咆哮,但是却又压抑到了极点,矛盾至极。 “你先下去吧。”男人听见余萍这样说,他迟疑了一下,但是服从命令的天性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警惕的看了一眼那个人,慢慢退下了。 “果然是你。”余萍的声音好似完全没有被突然造访的讶异,有的只是淡然。但是两个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余萍装出来的表象,她们互相仇恨彼此,恨不得对方死了才好。 “余小姐算无遗策,连人心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猜到是我,也不奇怪。”叶秋秋嘴里虽然说着夸赞的话,但是任谁都听出来其中的讽刺意味。 余萍的脚趾在鞋子里来回移动着,缩在袖子里的手指也是一刻不停的抚摸着镯子,可脸上依然是不动声色。她心中恨极,可说出来的话依然是不咸不淡,但却直戳对面人的心口,“听说叶夫人与齐王爷伉俪情深,让人羡慕得很呢。” 叶秋秋猛地握紧了手,咬牙切齿,她现在只庆幸天黑无灯,对面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刚想开口,扳回一局,就听见对面余萍又问了一个让她哑口无言的问题,“父母在,不远游。叶姑娘倒是不顾惜家中老父老母,来了这么远的地方,也不为家里两位老人想想。” 叶秋秋咬牙,“你不也是如此,你不是也来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余萍只是冷笑,并不回话。 叶秋秋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要从嘴里吐出来的伤人话咽了回去。她重新高昂起头颅,在余萍面前炫耀着,她那少的可怜的胜利感。 余萍拿起之前被风吹灭的烛台,将其重新点燃,举着它,慢慢走近了叶秋秋。 她面目冷肃,定定的看着眼前强装镇定的叶秋秋,缓声开口,“安野呢?” 叶秋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可能是余萍不再紧抓着之前那几点不放让她松了口气吧。她仰起头,用近乎无礼的姿态看着余萍,嗤笑开口,“呵,余萍你这是在关心一个男人吗?” 余萍神色冷漠,依旧只是看着叶秋秋。 叶秋秋微微咬了一下下唇,才不甘开口,“不过是一点迷药,再过一会儿,他想必就会回来了。” 余萍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叶秋秋看着余萍毫不留恋的样子,神色微微有些狰狞,她能感觉到,余萍看不起她,她在蔑视她。 几乎是连想都没想,她向前踏了一步,高声说道:“余萍,你连问都不问,他在哪么?” 余萍脚步顿住,可马上,她就继续向前走,再没有为她的任何话停留了。 她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再知道了,因为,只要某人死了,她自然就知道了某人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秘密。 叶秋秋神色狰狞,“余萍,你还说你爱他,我看你根本就不配说爱这个字。你这个比石头还冷还硬的人,你根本没有心!” 余萍脚步不顿,似乎根本没听到叶秋秋在说什么,很快就走到房门面前,走了进去,将身后的人彻底关在外面。 “余萍!你枉费他如此对你,你枉费他一片真心,只有我爱他!” “他的仇,我来报!” 叶秋秋喘着粗气,捂住嘴,慢慢流下泪来,她觉得她的心很痛。为了他,为了自己。 余萍进了屋子,并没有继续向屋内走。她只是静静靠着门,侧耳听着叶秋秋的喊声,面无表情,可是手中的烛台却慢慢越握越紧。 有微微的抽泣声,之后是凌乱的脚步声,最后彻底的没了声息,一切归于静寂。 余萍慢慢滑坐在地上,环抱住了自己。 她的头埋在膝盖里,双臂紧紧勒着膝盖,每当她没有安全感之时,她都用这种姿势,仿佛有谁在抱着她一样,抱得是那样紧。 紧紧的,永远也不会放开她,永远保护她。 她真羡慕叶秋秋啊,她是那样的率性与自然,有任何想说的话都可以说出来,不用担心任何后果。因为总是有人保护她啊,她做的一切祸事都有人帮她承担,帮她扛下来。 她有哥哥,有父亲,有母亲。他们都会保护她,无条件的相信她。 可是她永远也无法像叶秋秋那样,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她为了她的弟弟,她母亲的愿望,以及其他人对她所有的奢求。 她的母亲总是看着她叹气,对她说:“萍儿,你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子。” 而其他的人也对着她叹气,“殿下,您如此优秀,为什么却不是男儿呢。” 她只能让自己更优秀,其它的女孩子在绣花下棋时,她在背书,她在学习策论,她在揣摩人心,她在约束自己从不浪费时间去做任何玩乐的事。 但是,对着她叹气的人好似越来越多了。 她不懂他们为什么叹气,明明她越来越优秀,可好像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她比男人更优秀,比男人更强硬,那些年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来活着。 到最后,除了她的弟弟,她惶恐,厌恶一切男人,因为她知道了她是要嫁人的,可她内心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了。 她甚至想过,等她帮助自己的弟弟走上至高位,她就出家为尼好了。 可是,他出现了。 她怎么可能不爱他。 她把所有的,爱一个人的力量,都倾注在了一个人身上。 当时她只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她如此痛心断肠,又甘之如饴了。 可是,那个蠢货,让她失望了。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将自己投向床铺,连衣服也不换,鞋子也不脱,就那样趴在床上,闭上眼,任自己就这样进入梦乡。 我在做梦,余萍这样想。可她虽然知道,却没办法让自己醒过来。 她慢慢向前走着,看着左右,可惜的是周围被白茫茫的雾气包围着,什么也看不清。 她闻到了花的香气,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是她依然向着那个传来香气的方向走去。 这里很熟悉,熟悉到余萍觉得自己在这里走了无数次,她甚至觉得即使闭上眼她也能不摔跤的继续走。可是若说这里是哪,她又说不上来,好像她的脑海里的一切也跟着这雾气,变得朦朦胧胧了。 在长长的,鹅卵石铺着的小道上,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一般。 可是余萍不害怕,这是在梦里啊,谁也不能伤害我啊。我是独自一人,但是我不觉得孤单,我喜欢做梦。 那是一棵高大的木槿树,至少也有十几年的树龄了。而在那棵树出现在余萍的视线内,周围的雾气就慢慢一丝一丝散了开来。 余萍心里好奇,而在梦里她也有平时绝不会那么旺盛的好奇心,她慢慢走上前,想要抚摸那树干。 就在她走进木槿树的范围内,有无数的花瓣劈头盖脸的向着余萍砸了下来。不是夸张,真的是砸,那花瓣多的甚至让余萍无法睁开眼,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吸到了花瓣。 余萍有些恼怒,是谁这么讨厌,不光进了她的梦里,还用花瓣砸她。 她用手护着眼,抬起头想要看树上的什么人。 有清朗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说完了这句诗,上面的声音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这么美,连花都配不上你了。可是,我真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配衬上你的了。” 花瓣终于不再落下,余萍觑着缝隙,抬头看向树上人,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 可是这树明明不高,但那个人就如同远在天边一般,看不真切,余萍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那人白色的衣角,听见那个人的声音,“阿萍,你喜欢吗?阿萍?你喜欢这些吗?你喜欢吗?你喜欢……” 之后那个声音就扰人的一直喃喃着,余萍心中忽的一阵火气,即使在梦中也无法压抑。她抬起脚,狠狠踹上了树干,尖声喊道:“闭嘴,闭嘴!” 木槿树被她踹的扑簌簌的开始掉下花瓣,被余萍恼怒地挥开,她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了,她只想让那个恼人的声音闭嘴。 “阿萍,阿萍!” 余萍被身上的越来越重的摇晃感晃醒了,她朦朦胧胧的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面色焦急的喊着她,“阿萍。” 她的眼泪忽然就没来由的流了下来,她咕哝一句,“闭嘴。”就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因我爱你 余萍朦胧间感觉到身边的热源,不自觉的就拱到了热源边,伸手抱住,想着反正寒衣还没来叫她,那就再眯一会。 真暖啊,是寒衣新缝制的枕头吗?寒衣可真是贴心,知道自己睡觉时喜欢抱着东西,就总是给自己缝许多又好看又柔软的抱枕。 余萍紧紧手臂,把头也往自认为的抱枕那里缩了缩。手感真的不错啊,寒衣是用的什么缎子,余萍迷迷糊糊的想着,手也是到处摸索着,时不时还捏上一捏。 咦?抱枕怎么变硬了? 余萍迷蒙地睁开眼,看到了面前的,好像是男人喉结一样的东西。 她眨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咳,阿萍,你,你现在能把你的手那个,拿开吗?”晏子乾脸红红,虽然看阿萍这样一幅迷糊的样子很可爱,但是,但是,现在是早上啊,他不想抹黑自己在阿萍心中的形象啊! 手?余萍后知后觉的感觉了一下自己的手在哪,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好像是在一个人的腰腹处啊。 腰!? 余萍瞬间清醒了。 她默默地将手从晏子乾腰上拿下来,默默地摸索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见还是睡前那样,才放下心来。之后她又默默地把身上藏着的匕首拿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朝着晏子乾捅了过去。 余萍起身跪坐在床上,先是拢了一下头发,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期间匕首一直就在手中握着,她默默地将尖端一直朝着晏子乾,轻轻颔首,“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刚才晏子乾心中突然感觉到危险,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他搓着手,脸上满满的是讨好的笑容,就差身后没有一根尾巴,像是溶金一样,冲着余萍讨好的摇着了。 听见余萍的话,晏子乾知道若是不能有一个让余萍信服的理由,她才不会管自己的身份地位,绝对会在自己身上捅两个窟窿出来。 虽然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气短,有失男子汉气概,但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晏子乾总是在心中如此感叹着,唉,身为一个男人,就是要有无时无刻包容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气度。 心里这么想着,可是晏子乾完全不敢表现这种想法出来。他默默地看了一眼余萍手中握着的匕首,现在天亮,他能看得很清楚,虽然那把匕首用的很旧了,但绝对被保养的很好,削铁如泥不在话下。 他咽了一口口水,支支吾吾,“嗯,这个吧,是昨晚你走了后,我就回房了吗,可是我吧,嗯,没有睡意,对,就是没有睡意……” 笃—— 余萍直勾勾地看着晏子乾,将匕首很轻易的插入了床柱,之后又慢慢地拔了出来,轻轻擦了擦上面沾着的木屑,点了一下头,“抱歉,晏大人继续说吧。” 晏子乾又咽了一下口水,“呃,其实就是昨晚我听到阿萍你的院子里有人在喊,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没想到在外面听见你的声音好像很难受,所以我进来看看,就是这样。” 说完晏子乾还狠狠点了点头,想要说明自己这回说的是真的,完全没有欺骗。 余萍微微眯着眼,心中思索晏子乾说的真假。 应该是真的,他没说谎,可是,还是好像捅死晏子乾啊,让他去死吧! 晏子乾看着余萍越来越危险的眼神,简直想哭。自己真的没有趁人之危啊,自己真的不是登徒子啊,自己对阿萍的心意是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轻怠的意思啊。 “我说了什么?” “嗯?”晏子乾不解。 “我的意思是。”余萍微微倾身,盯着晏子乾的眼睛,不放过里面任何神色,“在这里,你听到了什么?” “闭嘴,阿萍你说闭嘴。当时你好像做了噩梦,我想……” “好了,不用说了。什么也没有,是吗,晏大人。”余萍语气不容置疑,神色也是凝重。 晏子乾听闻此话,也是收敛了脸上讨好的神色,直起身来,似乎想要往前走上一步,但是最后还是留在了现在的位置上。 他理性而理智,只是微微笑了。 “阿萍,这点你不用担心,的确是什么也没发生。” 余萍冷眼旁观,她心中知道晏子乾绝对还有下文。 果然,“可我想说,在我心里并非如此,我不会因此轻怠你,因为。”晏子乾每说一句,就向前走上一步,到最后,他站在余萍面前,俯视着她。 看她因为刚刚起床而略有凌乱的发丝,脸上被压出的印子,寡淡的脸色,毫无出奇的五官。 晏子乾心中对自己说,这个女人是真的不美,普通到了极点的脸。可能所有人第一印象就是普通至极,甚至没有第一印象,因为他们可能去注意美若天仙的寒衣去了。 我为什么爱她? 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一个晚上。 她冷漠而狠毒,没有正义感,不善良,不优雅。似乎所有不应该形容女人的,不好的形容词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 她甚至直到现在也不愿对自己说上一句实话,她对他只有利用与谎言,可是,我为什么爱她? 他有的时候也同意伏叔对他说的话,他们不是同样的人,也许到最后也不过徒添一笔心伤。 所有的理智都在说,不要爱她。 可所有的欲望却说,她必是你的。 那是不可阻挡,汹涌而至的,他十八年来,唯一的一次,冲破了理智树下的牢笼,走到外面,看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叫余萍。 他看着余萍的眼睛,慢慢开口,“因为,我爱你。” 余萍脸色不变,可以说她早预料到了晏子乾可能会说的一番话,她挥刀便刺,却被晏子乾握住手腕。再一次听到了那不容置疑的,“因为,我爱你。” 余萍嘴角勾起冷笑,她就要像一条毒蛇那样的吐出毒液,露出獠牙,叫面前的人知道她的厉害,绝不是可以让人在她面前说这种话的人。 最后一刻,晏子乾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余萍的嘴。 他脸上带着笑,如春风拂面,永远不在乎余萍到底说了多少伤人心的话。“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但是你不必说,永远也不必说。” 他停顿了一下,在余萍警惕的目光中,弯腰接近了余萍。“你要说的我都晓得,我都晓得。” 他慢慢地,慢慢地,极为虔诚的,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这甚至不是一个吻,这只是一个男人不忍轻怠了自己的爱人,而做的最大限度的爱慕之情了。 余萍瞳孔收缩,嘴中发苦,她想狠狠地嘲讽他,可是最后,她也只是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他深情而温柔,虽然这眼神她因低着头,完全没看到,可是他的目光不改分毫。 “我爱你啊。”他嘴中轻轻喃喃,笑意清浅。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慢慢离开了这里。 晏子乾走后,余萍慢慢抬起头,抿着嘴唇,神色恍惚,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心思如同大海,深不可测,并且永远风急浪高,危险难测。 她侧身靠在床上,眼神放空。 可能连余萍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她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习惯性的放空思绪,在她觉得不如意,或者有让她不愿接受,不愿去想的事,习惯性的无视一切。 余萍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要说出什么些来,可是她最后只是垂下眼,默然无语。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沉默,将一切烂在心里,就如同在受到伤害时,她习惯性的在自己身上寻找安全感,也不愿向外踏出一步。 有轻轻地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余萍思绪。她坐直身,收敛了脸上全部神色,说道:“进来吧。” 男人走了进来,不做声地,连眼神也没有向着上方看去,只是安静地跪在余萍身前。 余萍眼神冷漠,只是看男人跪着,一语不发。 最后还是余萍打破了沉默,她收起匕首,慢慢走到男人身前,低头看他,“你说吧。” “属下无话可说,一切都是属下的错,还请小姐只责罚属下一人。” 余萍微微笑了,“你倒是义气。” 男人深深俯首,腰更弯了。 余萍看着这样的男人,无端的叹了口气,“你本也不是我的人,这不怪你,我也没法责怪你,下去吧。” 男人震惊抬头,嘴唇嗫嚅着,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余萍却已经越过了他,朝着房门外走去了。 余萍走到门外,看晴朗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身心都轻盈起来。 而安野就是这时从外面走来,刚行到余萍近前,就深深跪了下去,一语不发,他也不需要说话,余萍全部知道。 她只是遥遥看着远方,连目光也没分给安野,“下去领罚吧,你晓得的。” 听闻此话,安野反倒是松了口气,低低应了是。之后反复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说他回来后听到的,看到的。 他欲言又止,余萍瞧出来了,“我晓得我要做什么,你不必说。” 安野看着余萍,看她依然是往常那样平静无波的样子,只是不知是否真是如此。 “你下去吧,让所有人都离开,不必人伺候了。” “是。” 所有人鱼贯而出,只余下余萍。 余萍抱了抱肩膀,刚刚觉得还晴朗的天,现在倒觉得冷了。 第三十四章 郡主柴蒸 余萍和安野刚刚进城,就被面前的,女扮男装的,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女孩子,拦下了马车。 余萍冷漠脸。 安野冷漠脸。 这是主仆二人第一次表情如此统一,真是可喜可贺。 可惜寒衣不在,不然就是主仆三人一同统一表情了。 只可惜对面的人完全没体会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她跺着脚,娇憨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是哑巴吗?”刚说完这句话,这人似乎就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失礼了。 她咬咬唇,有心想要道歉,但是她又不好意思,自己刚刚还在趾高气扬的,现在就要道歉,好没面子的。 而且周围看热闹的人好多啊,自己要是真的道歉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可是娘一直在教育自己要知礼识礼,就连晏大哥也更喜欢有礼貌的女孩子。自己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样说一个女孩子,好像真的不太好吧。 柴蒸有些鼓气的嘟嘟嘴,都怪小瑜姐姐啦,都是小瑜姐姐最近在自己面前说这个余萍坏话啦,不然自己绝对不会来的。 她绞着手指,扭扭捏捏,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一声微不可闻得对不起时,对面的余萍终于说话了。 “这位阁下想必是对小女有些误会,请一定要给小女一个解释的机会。” 余萍面上含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柴蒸转头一看,旁边就是一个小茶馆,她矜慠地点点头,跟上了余萍的脚步。 安坐后,余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对面的柴蒸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若不是余萍的心神都在柴蒸身上,她还真是听不到。 看着余萍有些讶异的面容,柴蒸赌气般的喊道:“你笑什么啊,不就是一声对不起嘛,哼!” 余萍歪了一下头,看着柴蒸,眉眼舒展开来,带着淡淡的笑,似是哄着小孩一般,“没有笑话你,只是看见你就觉得面善,想要用笑来讨好你一番罢了。” 柴蒸眨眨眼,有些小羞涩,“真的呀,你没骗我呀。” 只是一句话,就把自己来找茬的目的给忘了,急得后面站着的侍女直跺脚,我的郡主哎,你咋这么好骗呢,人家明显是诓你啊。 “不知宝嘉郡主来找民女什么事?民女惶恐得很。” 说起正事,柴蒸登时正经起来,她坐直身体,摆出自己郡主的架子来,“你说,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接近晏大哥是要做什么?” 柴蒸歪了一下头,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是又想不出来是什么。算了,不想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余萍面上带着亲近的笑,奇异的却不显得谄媚,她没有回答柴蒸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民女记得,郡主闺名是单一个蒸字吧?” 柴蒸有些炫耀的说道:“当然了,娘给我起名字的时候,说那天的雾气像蒸汽一样,就给我起名蒸字。可好听,可好听了呢。” 余萍微笑着附和,等柴蒸炫耀完才想起来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是宝嘉郡主的,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站在后面的侍女心好累,我的郡主哎,话本里都是骗人的,女扮男装怎么可能会不被人看出来呢,男人和女人之间差那么多。 余萍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自然是因为民女仰慕郡主啊,很多人都知道郡主行侠仗义的事呢。” 柴蒸真的好想抓住余萍的手来回摇,你真的好有眼光啊,所有人,就连娘都说我在胡闹。 一瞬间,柴蒸就把余萍引为知己。等等,还不行,她还没有说她和晏大哥是什么关系呢。 余萍垂下眼,瞬间就带上了哭腔,“民女是上京城来告状的,民女家人都在渝江水患中丧生,多亏了晏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不然,民女还不如死了的好。” 柴蒸看到余萍塌着肩膀,默默地流着泪,突然就觉得自己好过分。自己娘亲简直要把自己宠上天,可是余萍呢,她连家人都没有了,一定很难过,自己还这样揭她的伤疤。 她坐到余萍身边,将自己手帕递过去,无措道:“你,你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这些不好的事。” 余萍接过手帕,破涕为笑,“郡主果然心地善良,就连晏大人也这般说呢。” “真的吗?!”柴蒸脸上是大大的笑容,“晏大哥真的这么说吗,真的吗,真的吗?” 余萍点点头,回应了柴蒸的问题。 柴蒸笑的连牙齿都露了出来,“你真好,你一点也不像小瑜姐姐说的那样呢,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柴蒸的侍女要疯了,我的郡主哎,你咋这么好骗呢,人家明显是敷衍你啊。 “民女身份低微,恐不能如此。”余萍诚惶诚恐,那侍女这才好了一点,还好这个余萍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柴蒸拍桌,义气干云,“这有什么,我就要和你做好朋友,哼!” 余萍略有些担忧,“可是,郡主你的那个小瑜姐姐,好像不喜欢民女呢?” 柴蒸摇头,“不会啦,小瑜姐姐一定是对你有误会所以才会这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和我是好朋友,一定也能和小瑜姐姐成为好朋友的。”她有着迷之自信,觉得自己的好朋友总是和谐的,都是最好的。 “那,那我可以叫郡主小蒸吗。”说完,余萍似乎是自知失言,连连挽回道:“当然,要是郡主不喜欢的话,民女……” 柴蒸直接挥手打断,“当让可以了,你叫我小蒸,我叫你小萍,这样才是好朋友呢!” 余萍看着柴蒸,专注的,只看着她,轻轻笑着说,“嗯,好朋友,是好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似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至于刚才的不愉快,早被心大的柴蒸忘到脑后去了。 侍女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我的郡主哎,你又交了一个好朋友,也不知道这个“好朋友”这回又想从您这得到什么呢,您可长点心吧。 柴蒸可开心了,她最喜欢交朋友了。因为晏大哥说过,人生的乐趣就在不断地交友中,并且从中能找到自己的缺点与憾处,学习别人的优点,充实自己。 自己最听晏大哥的话了,所以自己最喜欢交好朋友了。 虽然那些好朋友有的会不知不觉就不和自己做朋友了,但是自己还是最喜欢交朋友了。 余萍眼神一扫,就看到坐在角落里对她比着手势的白小雨,她目光微微一凝,对着柴蒸笑道:“小蒸,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今天……” 柴蒸善解人意的说道:“我知道啦,你去吧,我们以后一定要经常见面哦,小萍。” 余萍微微笑着,“一定会的,就怕小蒸你以后会嫌我烦呐。” “怎么会啊,我最喜欢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了。”柴蒸嘟嘴,小萍居然误会她,自己好伤心,回去一定要买好多糕点来安慰自己。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第三十五章 寒衣失踪 余萍随着白小雨的脚步,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这期间余萍一直和白小雨保持着三米之上的距离。 白小雨苦笑,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余萍,半晌沉默。 “你,你这些天还好吗,你……”白小雨还有很多话要说,他想问,成王暴戾而自我,你在他身边出谋划策还好吗?还有前些天风波,虽然最后解决的很好,但是他是知道的余萍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尤其是她的身体还不好。 还有更重要的是,他想问,晏子乾。 可是余萍好似知道白小雨要问什么一般,她提前打断他,“白东家若是只想和小女说这些,那么恕小女不能奉陪了。” 白小雨咽下满嘴苦涩,“萍萍,寒衣她,好像失踪了。” 余萍听完,死死地皱起了眉毛,“失踪,怎么会失踪,寒衣一直在城里啊。”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理清自己的思绪,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回答她。 “不,在城里也不代表就一定安全,无论是太子还是晋王一定想知道最近的事都是谁在背后搞鬼,不过他们应该想不到是一个女人,他们一定以为是晏子乾在帮成王。至于寒衣失踪,应该是像晏子乾说的那样,皇帝圣诞在即,有人忍不住了。可是楚云起一直陪在寒衣身边,应该不是那个时候出事的,一定是寒衣自己独处时。” 余萍心思电转,已经想到了很多。至于白小雨,他一定知道寒衣在哪,不然他不会亲自来跟自己说,一定会派他的手下来的。 余萍看向白小雨,“你知道寒衣在哪是吗?” 白小雨点头,“是,我知道。”可是白小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余萍笑了,“你想要什么,白小雨?”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难道我只是想在你这里得到吗?”白小雨大吼,为余萍对他的轻视而难过。 他丧气摇头,他应该早就知道他的萍萍是什么样子不是吗?“我什么也不要,因为我知道萍萍你若是想知道,早晚会知道寒衣的下落,不过早晚罢了。我只是想要和你多说说话而已。” 说到最后,白小雨几乎是恳求了,他改变不了铁石心肠的余萍,只能放低自己,只求她能和自己说说话也好。 余萍沉默了很久,她开口时,似乎嗓音都沙哑了,“白小雨,你知道瑞轩吗?” “我知道。”白小雨有些奇怪余萍突然提起瑞轩做什么,据他所知,余萍和瑞轩并没有联系。 “瑞轩十四年前潜入大瑶,以皇后母家秦家义子的身份进入军队,这才在两年前的韩章之战中,从大瑶手中夺得韩章城。”余萍嗓子眼发痒,她只能不住地咽着唾沫,才能让自己继续说下去,“瑞轩在大瑶曾有一妻,正是当时镇守韩章城将军的妹妹,在她知道瑞轩是厉国人之后,自裁身亡,一尸两命。” 白小雨仔细看着余萍的表情,可惜余萍深深垂着头,他看不见,只能听见余萍艰涩的话语。 “我知道这些,萍萍你说这些是要说明什么呢?” 余萍抬头,直视白小雨,似乎要看见他的心里去,“我想说的是,我和瑞轩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连爱情都能牺牲的人,所以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你不要再来了。这世上如花美眷那么多,你何苦如此。” 白小雨略有激动的抓住余萍的肩膀,“你总是说这种话,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你既然说你和瑞轩是一样的人,那你就像他一样的骗我,利用我吧,我不在乎这个的!” 余萍摇摇头,坚定而决绝,“不可能的,永远也不可能。” 白小雨眼睛都红了,他犹如困兽一般在狭窄的小巷子来回走着,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暴虐的想法。 他偷偷看了一眼余萍,不如杀了她。 即使只是尸体,那也是属于自己的,哪里会像现在一样,那样多的人看见了她,她属于任何人,却不属于自己。 “寒衣在哪?”余萍好似看不到白小雨危险的表情,兀自问着。 白小雨停下自己的步伐,深深看着余萍,“在舒家京中的一处宅子里,舒家似乎是想在皇帝圣诞时将寒衣上献,用寒衣的美貌来挽回盛宠,说不定也起了分纯皇后的宠的意思。” 余萍心中点了点头,没想到居然是舒家。不过,分纯皇后的地位,那真是无稽之谈,这世上是没有能胜过死人的。不过她记住白小雨说的地方了,毫不犹豫地就离开了小巷子。 白小雨目送着余萍的身影远去,踉踉跄跄的跟上余萍的脚步,最终在巷口停下,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 他的神色狰狞而狠毒,可是,几乎一瞬间,他就好像想到了什么,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欣喜之色。 萍萍为什么要用瑞轩来证明,明明这世上负心薄幸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瑞轩? 因为大瑶吗?因为瑞轩在大瑶做过奸细吗? 那么,萍萍其实是大瑶人吗? 白小雨抿着唇笑了,一定就是这样的,一定就是这样的,一定是! 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成王不知道,晏子乾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他连忙奔向巷子深处,哈哈大笑出声,萍萍是大瑶人,是大瑶人!那么他还担心什么,他什么也不用害怕,萍萍不会爱上这里任何人的,绝不会。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乱掉的衣冠。他现在只要想着如何在萍萍面前用最好的形象出现就行,只有他能帮助萍萍。 余萍慢慢走着,嘴角勾起笑来,现在白小雨应该已经体会到自己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了,如果不理解,那么也没有继续和他接触的必要了。 以白小雨的心思,他一定会觉得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而心喜,这样才对她有利。 白小雨,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安野纠结了很久,才问道:“小姐,这样好吗,白小雨他不会说出去吗?” “他不会的,他自认为爱我如命,现在他有了我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更会觉得离他的目标近了一步,他怎么会舍得说出去呢。” “可是,他是厉国人啊,这……”安野还是纠结的不得了。 “白小雨没有对国家的归属心,只要可以,他甚至可以是北方草原上的塔木人。只有利益才能让他安定下来,我若是再不给他一颗甜枣,他早晚要拖我下水的,现在这样是刚刚好的。他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可是全部是他自己猜出来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安野懂了,之后他又问了一个问题,“小姐,那位宝嘉郡主……” 余萍沉默了,良久她才回答了这个问题,“多好听的名字呀,多好看的人啊,安野你说是吗?” 余萍她似乎也不需要安野来回答她,她自言自语着,“世间男子多薄幸,海誓山盟如冰融。” “怎么会多薄幸?阿萍你看看我啊。” 余萍又看见了晏子乾。 第三十六章 拜托一事 “你跟踪我。” 余萍声音冷凝,几乎能淬出寒霜来。 晏子乾连忙摇头,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只是担心阿萍你,你不让我跟着你,我只能在你回去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了。” 晏子乾颇为委屈,说出的话也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余萍只是向安野确认,晏子乾说的是否真实如此。待看到安野点头,余萍才放下心来。 有些事有的人能知道,但是有的人却决不能知道。 余萍看着晏子乾,心中暗暗思量,正想着如何解决寒衣的事,他就送上了门来,不使唤一下晏子乾,余萍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瞬间,余萍面上就带上了焦急的表情,“民女自是相信晏大人的,民女自知失言,本应向晏大人好好赔罪一番,可是,可是,寒衣她……” 晏子乾果然上当,“寒衣,寒衣怎么了?” 余萍双目含泪,“寒衣她,她失踪了。”她擦了擦眼角,颤声说道:“会不会,会不会向晏大人说的那样,有人,有人想要……” “不会的!”晏子乾抓住余萍肩膀,对住她的视线,“不会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寒衣,你不要担心了,寒衣一定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余萍泪眼朦胧,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晏子乾。 可是晏子乾对她说,相信我,我能保护你的一切。 余萍激动地揪住晏子乾的衣襟,“真的吗,晏大人您……您若是真的能找到寒衣,我,我……”余萍捂住嘴,已经说不下去了。 还好之前余萍已经走到了自己小院的那条巷子里,周围并没有人,所以也没有人看到这一切。 晏子乾扶着余萍,将她送到小院前,用帕子擦擦她的眼泪,“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寒衣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寒衣还没找回来,你先病倒了。” 余萍抓着晏子乾的衣袖,只能连连点头,而说不出话来了。 晏子乾看向安野,低声道:“照顾好阿萍。” 安野用眼神回答晏子乾的这句话有多么白痴,他自然会照顾好他的小姐。 晏子乾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余萍,才转身离开。 余萍在帕子的掩盖下,看到晏子乾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才放下帕子。 她把帕子放回袖间,表情冷淡,完全不复刚才的崩溃样子。她心里暗暗吐了口气,还好晏子乾好骗,用寒衣失踪的理由把刚才的事搪塞了过去,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拢了一下头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问道:“现在没人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安野。” “是,小姐。”安野组织一下语言,没办法,想必伶牙俐齿的寒衣,他就不会说话的多了。 “寒衣是在今早丑时时被人进院子里掳走的,当然,寒衣也是没有反抗的。她留下消息说,请小姐不必担心,计划可照常进行。” “寒衣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余萍点点头,并不为寒衣担心,她想的是另一回事,“丑时的事,白小雨这么快就知道了,安野。” 安野单膝跪地,“小姐恕罪,属下立刻就排查院子里的人。” 余萍摇头,“不必了,还是留着他们吧,不然,白小雨总是也放不了心。反正贴身伺候的人都是信得过的。” “是,小姐。” “好了,现在我们该去拜访一下手握重权的楚统领了。” 现在这个时候,楚云起正在城墙上巡视。领着一对身穿甲胄,一板一眼的军士仔细巡视着城墙,一丝一毫也不曾放松。 余萍站在城门处,仰望着城墙上的楚云起以及所有的士兵,微微抿唇。 “您看这城门,在想什么,不会是在下想的那样吧?” 余萍听见声音,厌恶的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在下本是要给寒衣送余小姐您的新药方,可是却发现寒衣失踪了。”一边说着,颜白鹿一边看着余萍的表情。 她完全不慌乱,或许是因为她心中并不在意,可是颜白鹿宁愿觉得余萍是胸有成竹,他总是不愿意将她想的太恶毒,即使,余萍真的是那样的人。 “余小姐,您到底想做什么,您居然让寒衣去,去结识楚云起!”那两个字他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来。 余萍心中厌恶,语气冷淡,无视颜白鹿说的话,“颜先生医术这般精妙,不如小女向王爷建议让先生能为国效力吧。” “余小姐!”颜白鹿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过去。 余萍无视他,直接带着安野离开,向着城门走去。 “您一定要这样仇视所有人吗,一定要这样将所有人的好意都弃如敝履吗?”颜白鹿拔腿追上,低声质问。 余萍冷笑,“这种话,放在两年后说,实在太晚了。” 颜白鹿怔在原地,只能看着余萍的背影越来越远。 真的是,太晚了吗。 一切都无法挽回吗。 余萍来到城门前,换上一副忧愁的面孔,想要上前对着守城的兵士搭话,可是又总是踟蹰不前。 她急得连连在原地跺着脚,地面似乎都要被她给踩出小坑来。 余萍就这样在附近来来去去的人诧异的目光中纠结着,纠结了一刻钟也没纠结出个结果来。 倒是站在城墙上的楚云起看到了余萍,他知道她,那是寒衣追随的小姐。 他不愿用伺候这个词,他觉得那样会折辱了寒衣。 楚云起没看到寒衣的身影,略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很快的就下了城墙,向着余萍走了过去。 张哲说过,你要追求一个人,就要讨好她身边的所有人。 楚云起虽然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心里还是很赞同的。 而且,寒衣也很尊敬她的小姐。爱屋及乌,他对余萍也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希望以后余萍能将寒衣的卖身契还给她。 “余小姐,你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楚云起停在余萍三米之外,开口问。 张哲说过,对自己意中人之外的所有女性,都要保持距离,不管是谁。 楚云起对这句话也很赞同。 第三十七章 谎言怂恿 余萍殷切的抬起头,脸上满是期望,在看到楚云起时,这种期望更是达到了最大值。 “楚,楚统领。”余萍嗓音哽咽,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她急急地想要走到楚云起面前,但是最后想到了男女有别,并且面前的人还和寒衣……所以她最后还是停下脚步,留在了原地。 楚云起暗暗松口气,还好没过来,不然他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余萍又不是其他的随便什么人,而是寒衣极为尊敬的小姐,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 余萍泪眼朦胧,“楚统领,怎么办,寒衣她,她……”她以袖掩面,哀哀的哭了起来。 楚云起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山脸,但是他听到余萍这么说,心中已经无法遏制的焦躁起来。 他低声吼道:“寒衣,寒衣怎么了?” 余萍从袖间抬起头来,似是被吓到了,只是呆呆的回应道:“寒衣,寒衣失踪了。”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又是急急说道:“寒衣真的失踪了,她,院里的下人都没看见寒衣离开,可是今早民女就一直没看到寒衣。” 楚云起压住心中不好的念头,艰涩到:“也许寒衣只是出去了呢,刚好没被人看到。”这个理由楚云起自己都不信,但是他只能这么想,也许寒衣真的只是自己离开了呢。 余萍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寒衣绝对不会自己离开的。寒衣吃过自己容貌的亏,之后就再没自己一个人离开过。” 楚云起眨眨眼,眨掉那并不存在的,好似如影随兴得湿意。 他安抚道:“余小姐放心,在下必竭尽所能找到寒衣的,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而且在下还有很多朋友,也会帮助在下找回寒衣的。请余小姐放心。” 他说得郑重,在寒衣心中最重要的人面前郑重说,我一定会保护寒衣。 余萍泪眼婆娑,连连点头,“拜托楚统领了,拜托了,一定要找到寒衣!” 楚云起坚定点头,嘱咐两句后转身回到城墙上,余萍遥遥目送他的身影,微微勾起唇。 余萍藏在小巷里,看着楚云起带着一队人,骑马离开城门处,也是对着安野吩咐道:“无论如何,在崇德帝圣诞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找到寒衣,知道吗?” 有黑色的人影离开,去执行余萍的命令了。 “现在,就差成王不知道了。走吧,我们去成王面前再哭诉一番就结束了。” 厉晓在书房中暴怒的砸了好几个花瓶,吓得余萍只敢站在角落里默默地抹着眼泪。 厉晓看着余萍的眼泪就觉得心烦,他顺手抄起一个花瓶砸到了余萍脚边。余萍惊讶的喊出声,可是看到厉晓暴怒的如同狮子一样的眼神,又生生的将其咽了回去。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寒衣现在还下落不明,你就知道在这里哭,你还有什么用!”厉晓口不择言,几乎要把余萍给贬到地底去。 余萍以袖掩面,只敢默默的哭,连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么没用!要是寒衣出了什么事,你就给寒衣陪葬去吧!!” 余萍惊讶的抬起眼,看到厉晓似乎不似作伪的表情。余萍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响亮,听的人膝盖隐隐发痛。可是现在两个人都没精力注意这个,余萍膝行向前,抓住厉晓的袍角,哀哀道:“王爷,王爷,请听民女一言。” 厉晓厌恶的看了一眼余萍,挣开余萍的手,坐下俯视着她,冷漠道:“你说吧,别让本王失望。” “王爷,民女斗胆猜测,定是有人觊觎寒衣美貌,并且想着陛下圣诞在即,想要将寒衣献给陛下。”余萍觑了一眼厉晓,看他面上深思的神色,知道厉晓是听了进去。 “王爷,那人既然如此打算,定然会把寒衣藏得极深,离陛下圣诞不到一月,王爷,我们不一定能找到寒衣。而且若是贸贸然打草惊蛇,说不定他们还要为难寒衣啊。” “若是王爷真的不顾一切寻找寒衣,那人说不定还要反咬一口王爷您,说您陷害他啊,说您误会他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啊。他随便可以把寒衣藏在哪里,并且永远让我们都找不到。” 厉晓睁大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你的意思是,是不管寒衣了?!” 余萍磕了一个头,声音里复又带上哭腔,“王爷冤枉民女了,寒衣与民女一同长大,民女怎么可能不担心寒衣。”余萍抬起头,眼睛通红,但是目光坚定。 “但是,为了王爷大业,一切牺牲都是有必要的!” 厉晓看着余萍的目光,心中震动至极,他没想到余萍为了他居然会做到如此地步。 而且,她说得对,他难道真的要因为寒衣,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了自己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的吗? 厉晓咽了口唾沫,心中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 寒衣是很美,天下无双的美。可是,若是以后自己……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 “你说得对,唉,寒衣她,本王会记得她的。”厉晓靠在椅子的椅背上,悠悠的这般说道。 余萍垂下头,勾起嘴角,嘲讽的笑了。 “王爷,我们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但是,将消息透到陛下耳中,让陛下知道来满京告状的女人被人掳走了。等到陛下圣诞,无论那人是谁,他都一定会在陛下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厉晓拍桌,“你说的对啊,本王不能大张旗鼓的找,可是本王能暗中下绊子啊。”厉晓越想越美,简直看到了一月后,宫中宴席上那个人铁青的面色了。 “本王这就进宫。”厉晓风风火火的站起来,就想着马上进宫和他的父皇好好说说这件事。 “王爷等等!”余萍急忙拦住了兴奋的厉晓。 “什么事?快点说。” “王爷,你用什么名目和陛下说这件事啊。陛下知道民女当时是找的晏大人告状,王爷您只是当街遇见罢了,现在您为了寒衣失踪的事去找陛下,陛下心中会如何想?” 厉晓皱眉,好像真的是余萍说的那样啊,“那你说,怎么办?” “王爷,您可以进宫找赵妃娘娘,让赵妃娘娘旁敲侧击的说,自己听说京中来了一个女人,都说她美如天仙,可是现在突然失踪,也不知是谁做的呢。”余萍微微笑着,如此建议道。 厉晓皱眉,他不想让自己母妃搅到这些事情里来,但是,余萍说的也没错。自己去说这件事,绝对会让父皇怀疑自己,若是让母妃以玩笑的语气说起,就不会这样了。 厉晓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收起眼泪的余萍,慢慢点了点头。 余萍笑了。 第三十八章 有花月季 “余小姐请留步!” 余萍正跟着下人离开成王府,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她。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穿着锦衣,背着手,满脸严肃的表情站在廊下。 那个下人一看到小男孩,就连忙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谄媚道:“小王爷,您……” “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我和这位余小姐说些话。”小男孩没看那个下人,背着手,只是看着远处不曾过来的余萍。 那下人迟疑了一下,一边是王府的小王爷,一边是王爷的客人,这? 小男孩已经不看那个下人了,定定的朝着余萍走了过来。那下人一看,该不会是小王爷来给王妃找场子吧,这可不是自己能管的,他看了余萍一眼,心想她还是自求多福吧,府里谁都知道,王爷可能不喜欢王妃,但是对小王爷那是宠爱的很得很。即使现在只有一个儿子,也没让其他的女人生下孩子来。 那下人最后看了一眼,匆匆走了。 小男孩走到近前,余萍对着他行了一礼,小男孩侧身避过,反倒是对着余萍行了一个后辈礼。 余萍惊讶害怕的似乎要晕倒了,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世子爷,民女受不起。” 厉则安坚持的行完了后辈礼,直起身,对着余萍恭敬说道:“余小姐胸有沟壑,算无遗策,安佩服至极,还望余小姐能不吝赐教,安感激至极。” 余萍心中讶异,没想到两个蠢货居然能生出来一个好儿子来,真是不容易。不过面上依然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世子爷在说什么啊,民女听不懂,民女可没有那个本事能教导世子爷,世子爷抬举民女了。” 厉则安抿抿唇,看着眼前表现出来懦弱的,小心翼翼的女人,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人家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的拒绝,他若还是抓着不放,反倒显得自己没有风度了。 他虽然还小,但是已经以一个大人的身份来要求自己了。他很明白王府的现状,自己父王不受宠,母妃家族势力不显。无论最后是太子登基还是晋王,成王府都不会有好结果,最好的不过像是皇祖父的弟弟齐王爷,有一块自己的封地,但是也一直被上位者忌惮着,一直除之而后快。 他一直忧虑这些,但他还这么小,任谁都把他当成一个孩童,不管他的父王和母妃有多宠爱自己,也不会象听一个大人的话那样重视自己说的话的。 他知道,但是他没办法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但是一直也没有改变现状的方法,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女人,余萍出现后,成王府的现状立刻就改变了。 他知道,转机来了。 厉则安踏前一步,微转头,看到周围是成王府的小花园,终于又找到了继续的借口。“余小姐,你看,这花多美。” 余萍低眉顺目,只是恭维着说:“王府的花园自然是美的,民女从没看见这么花团锦簇的花园呢。” 厉则安轻轻笑了,“的确花团锦簇,可惜的是花无百日红。而且牡丹艳冠群芳,所有人都喜欢它,总是让人想要把好的东西都给它,而看不见别的花了。” 余萍看着面前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孩,终于笑了,“世子爷说得对,牡丹的确所有人都喜欢,但是,这风雨这般大,娇弱的花可经不起打击呢,而且还有那么多同样美丽的花花觊觎着它的地位。您说是吗?” 他点点头,微笑,“余小姐说得对,还有那么多花啊!”他感叹着,却又不知在感叹什么。“余小姐,安想送母妃一朵花,你看那朵花合适呢?” 余萍看向四周,遥遥指着一朵月季花说:“依民女看,那朵月季雍容华贵,馥郁芬香,是最适合王妃的花了。” 厉则安定定看着余萍的表情,尤其是余萍决定是哪朵花的时候,更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余萍走过去,将那朵月季折下来,亲手送到厉则安手中,“世子爷,您把这花送给王妃,王妃一定会很欢喜的。” 厉则安缓缓叹道:“真是希望以后母妃也能收到这月季花啊!” 余萍垂眉笑道:“一定会的,请世子爷放心吧。” “余小姐刚才是要出府吗,安也不好继续耽搁余小姐,安这就找下人来带余小姐出府。” “世子爷客气了。” 厉则安遥遥看着余萍的身影慢慢离开小花园,勾唇而笑。他现在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老成而持重,满满的算计。 他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余萍一个人身上,但是也不能放过在余萍面前显示皇家威仪,这女人心大得很,他恐怕自己父王压不住她。但是女人也有女人的好处,一般人是不会想到一个女人在自己父王后面出谋划策的,出人意料。 这也算是,一点好的地方了吧。 他手中转着那只月季花,真是越看越美,他已经决定以后每天都送给母妃一朵月季花了。 余萍慢慢踱步出成王府,就看到安野站在一处阴影中,安静的等着她。 她走上前去,抬起头,眯着眼,语气冷淡,“走吧。” 安野垂眸应是,跟了上去,可他看着余萍的背影,总觉得小姐好似心情不好,进成王府之前还不是那样的。他欲言又止,一边想着问一问,一边想着还是算了吧,小姐不喜欢有人窥探她。 “啊,一直忙着寒衣的事,倒是忘了齐王了。怎么样?”余萍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叶秋秋。 “回小姐的话,齐王以及其一行人,已经进了驿馆。齐王一行人从进了京后,就一直未踏驿馆一步,属下的人也未能打探到什么。属下无能,还请小姐责罚。”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呢。” 余萍背着手,站在街上沉默了一会,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既然不知道,那就去看看吧。”虽然余萍知道既然连安野都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她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可是,总要去碰碰运气。有时候,她觉得她的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第三十九章 暗流涌动 柴蒸在人群遮掩下,探头探脑的打量着驿馆,活像一只想要偷米的小老鼠。 余萍漫步到驿馆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勾唇而笑,心情好了些许。 “小蒸。”她遥遥唤道,给柴蒸一个反应的时间,免得吓到她。 柴蒸听到有人喊自己,发现是余萍后,喜笑颜开,挥手道:“小萍,又见面啦,好巧哦!” 余萍掩唇微微笑了,“嗯,的确呢,想必是天上的神明也想让我们再遇见呢,小蒸。” 柴蒸张口,怔住了,她没想到余萍居然会对她说这种话,真的是,真的是,好让她开心啊!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呢,虽然有点遗憾不是晏大哥,但是也好让人羞涩哦。 柴蒸扭捏着,绞着手指,红着脸问,“真的啊,小萍,你觉得遇见我很开心吗?” 余萍笑容越发大了,甚至连眼睛里也微微发着光,“当然了,我最想的事情,就是能遇见你啊,小蒸。”她上前一步,语气低沉,“小蒸。” 柴蒸歪头看着余萍,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到是哪里奇怪,索性也不想了。小萍是自己的好朋友,这点小小的事情她是不会在意的,就是这样相信小萍! “小蒸你来这里做什么?”余萍问道。 “啊!”柴蒸右手握拳,砸在了左手手心上,猛然醒悟到自己忘了什么,“我是来这里偷窥哒,我好好奇叶夫人是什么样的大美人呢,能让渔舅舅那么喜欢呢!”柴蒸说的神神秘秘,靠近余萍低声说着。 最喜欢和好朋友分享秘密了,可惜小瑜姐姐不愿意听这些,柴蒸星星眼看着余萍,希望她能有和自己分享秘密的喜悦,她就开心了。 余萍看着柴蒸期待的眼神,心口软成一团,还是一个孩子啊,只有孩子才有这样干净的眼神。虽然话题主人公是叶秋秋,但是如果柴蒸愿意,她也愿意和她说这些事。 余萍也是压低了声音,把头靠过去和柴蒸咬耳朵,柴蒸兴奋的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她在乎的不是说什么,而是这种好像在分享秘密一样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血液上涌。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余萍的话,生怕自己漏掉什么。 “既然小蒸这么想知道叶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不如进去看看?” 柴蒸转着眼珠,犹豫道:“可是娘不让我去,我求了好久,娘也不肯陪我来。”她嘟着嘴,有些丧气。 余萍只是一想就知道了这位澜歆公主在想什么了,这位公主殿下乃是当今崇德帝的同胞妹妹,当年自然是极力支持自己兄长了,甚至付出了自己的婚姻。 婚后只有一女,驸马就死在当年的夺嫡之战中,崇德帝想必是也有所愧疚,所以将不足满月的柴蒸封为郡主,以示恩宠。 齐王厉渔当年是站在崇德帝的阵营中,明哲保身的,所以才能既有封地的好好活着。可这不代表崇德帝不忌惮他,若不是顾忌着天下人的想法,想必齐王当年可能就已经被斩草除根了。 澜歆公主想必也是知道自己哥哥的想法,才三令五申的要求柴蒸远离齐王吧。毕竟当年再深的兄妹情,也抵不过权利,上位者总是多疑的。 余萍看着身边懵懵懂懂的柴蒸,垂下眼,慢慢狠下心来,轻笑着道:“公主是多虑了,齐王也是您的亲人,公主实在是想的多了。” 余萍看着柴蒸依然有些摇摆不定,她犹如一个魔鬼那样的引诱着,让迷途的人在她的引导下迷失。余萍尖利的,犹如镰刀一样的尖利的唇角勾起,语气轻缓,每一句都说到了柴蒸心里。 “小蒸,你只是想看看叶夫人不是吗,又不是去看齐王爷,你稍微躲一下就可以了。而且就算是你看到了齐王爷,那也没有关系啊,王爷是你的亲人,只会对你好的。而且这件事除了你我和你的侍女,没人知道,所以公主殿下也不会知道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会帮你的。” 余萍停顿一下,补了一句,“会一直帮你,一直。” 柴蒸略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余萍,她被她说蒙了,完全想不到反驳的话,而且还隐隐觉得余萍说得对。 柴蒸向身后一直跟着的侍女看去,“絮儿,你不许和娘亲说,知道吗?”最后她还是妥协在自己心中的渴望里,她要去看看哪位叶侠女,哪位叶夫人,她好好奇哦。 絮儿脸色难看,“郡主,公主殿下说过……” 柴蒸看着余萍默默的支持,挺直了腰,“你是我的侍女,还是娘亲的侍女啊,你听谁的话啊?” 絮儿差点就在大街上跪下了,可是看着郡主的脸色,她硬是忍住,知道不能在大街上出事。她将腰深深弯下,恭敬不已,“自然是听郡主的话,奴婢知错,还请郡主息怒。” 柴蒸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没什么啦,现在咱们就走吧。”柴蒸停顿一下,又警告道:“不许告状哦,如果娘亲知道了,就一定是絮儿你告的状,哼!” 柴蒸转身就走,她已经等不及了。 絮儿恶狠狠地瞪着余萍,恨不得让余萍死在自己的目光下,这个不知哪来的贱民,居然迷惑郡主,罪该万死! 余萍落后柴蒸,走在絮儿身边,“小心莫要说漏了呢,不然小蒸可是会生气的。小蒸脾气好,不代表有些奴才可以背主。” 絮儿目光更加凶狠了,可是余萍却已经追上了柴蒸,将她留在身后,对那些视线视而不见。 絮儿握紧拳头,她一直知道郡主单纯,善良。她也一直觉得公主是对的,反正有公主在,还有陛下宠爱,郡主就是要像现在这样每天开开心心的,不用去想那些个后宅手段,阴谋诡计。 而虽然以前也有郡主的“好朋友”利用郡主,但也不过是想要在陛下面前露脸,以后好有一个好姻缘。公主不在意这些,所以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在意,反正只要那些人能哄郡主开心就好了。 可是,这个余萍绝对不能再留在郡主身边,等到回了公主府,她一定要向公主禀告。 余萍似有所觉,转身看了一眼絮儿,而絮儿也看着余萍。 两个人,以柴蒸为中心,暗流涌动。 第四十章 仗势欺人 “秋秋,宝嘉那丫头想见见你,你想见吗?你若是不愿,我就让人打发了她。”厉渔坐在叶秋秋对面,颇有些讨好地说道。 “见吧,我又不是见不得人,宝嘉郡主深得崇德帝喜爱,还是随了她的意吧。” 厉渔垂下眸子,“只是苦了秋秋你,和我一起来满京,劳累了你。” 叶秋秋起身,笑的疏离,“王爷多虑了。” 厉渔看着叶秋秋,微不可闻得叹口气。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得到佳人芳心,两年过去,他好像也没在她心中留下太多痕迹。 不过,他有的是时间。 叶秋秋下楼时第一眼就看到了余萍,她抿唇,虽然早就做好了在满京看到她的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让她觉得,厌烦得很。 厉渔看见叶秋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他一直很关注叶秋秋,所以即使只是一瞬间,他也注意到了。 他看向下面的人,宝嘉郡主,一个侍女。以及最近风雨的源头——泽城余氏。 他蹙眉,这余萍怎么和宝嘉在一起,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不过,也不外乎是为了权,名,钱。余家没了,可人还是要活着的。 余萍看似一直和柴蒸说话,但是注意力一直在楼上。叶秋秋出来的第一瞬间,她就注意到了。 余萍掩面咳嗽了一下,遮住面上的表情,也许别人没注意到,但是她看得很清楚,叶秋秋在齐王之前走了出来。而看齐王和旁边的下人的样子,并未大惊小怪,看来这两年一直是这样的情况。 有趣,没想到叶秋秋居然真的能让齐王如此死心塌地,看来,叶秋秋的作用更大了。 余萍默默地思索了一下,本来对于有关齐王的事情,她有些把握不住,可现在看到叶秋秋,计划可以在增加几成成功率了。 虽然她和叶秋秋互看不顺眼,甚至恨不得对方去死,但是毕竟两人有着同样的目的,必要时候,还是可以化敌为友的。 也许在场的几个人只有柴蒸依旧单纯得很吧,就连絮儿也暗暗想着如何在澜歆公主面前好好告余萍一状。 柴蒸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叶秋秋。只觉得她气势凛然,英气勃勃,不愧是女侠。她从小就向往着说书人口中的江湖,那些刀光剑影,恩怨情仇,她真是百听不腻。 只可惜娘亲不让她闯荡江湖,知道了她的志向后,狠狠骂了她一通,那还是柴蒸第一次看见她娘那样生气呢。不光如此,之后她就被关了禁闭,连府门都出不去,何谈去闯荡江湖,她连继续去听说书都不行了。 现在看到了活生生的,曾经赫赫有名的叶侠女,她可一定要好好问问江湖是不是真的那么有趣。 叶秋秋板着脸,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抬起眼,语气嘲讽,“那边坐着的是谁,我可不知道满京何时有了这一号人物,能和王爷郡主同桌了。” 厉渔讶异挑眉,秋秋平时脾气很好啊,今天怎么会故意找茬。看来,厉渔眼带深意的看着余萍,既然秋秋不喜欢这个人,那么找机会让她再不能出现在秋秋面前吧。满京这么大,离开一两个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而且,前些日子的风波,满京也有很多人想要她消失吧。 柴蒸瞬间就鼓起嘴,不开心的开口,“小萍是我的好朋友,是我让她坐在这的。” 余萍的袖子被柴蒸抓住,不想让她站起离开。 叶秋秋掩唇而笑,“郡主,我知道你心善,总觉得所有人都是好的,但是,有的人可真的可未必如此啊。像是狗,总是忍不住自己想要咬人的欲望的,郡主可要小心啊。” 柴蒸怒目而视,叶秋秋这话说得着实严重了。在讲究说话的艺术的贵族中,这话可以算是极为不客气的了。柴蒸张嘴就想反驳,可是这是厉渔说话了,“宝嘉,不要任性,秋秋说的也没错。” 厉渔语气不疾不徐,但是却有一种让人不容反驳的意味。 柴蒸瞪大眼不敢置信,她被母亲和皇帝宠惯了,总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所以厉渔虽然是柴蒸的长辈,可是她一点也不怕他,因为她知道,娘亲一定会给她撑腰的。 余萍反握了一下柴蒸的手,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她摇摇头,语气冷淡,完全不为叶秋秋针对她这件事动摇,“王爷说得对,民女的确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但是郡主厚爱,给了民女这个特权。” 叶秋秋暗中咬紧了牙,她最恨得就是余萍永远这幅万事不挂心的态度,所有人都不在她的眼里,可偏偏所有人都喜欢她,听从她。 现在她身份要高于她,她一定要狠狠地,狠狠地羞辱她。 叶秋秋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她冷笑一声,“谁给你的资格说话,不过一个贱民,也敢在王爷和郡主说话的时候插嘴,好大的胆子啊。” 厉渔轻拍着叶秋秋的后背,为她顺着气,“秋秋莫为了这样一个贱民生气,气坏了自己,我该心疼了。不过这贱民的确没规矩,我这就让人掌她的嘴可好?” 余萍依旧不为所动,仿佛被人说要掌嘴的那个人不是她,“王爷,叶夫人,容民女一言。厉国大律法规定,只有奴籍之人,才能被人称为贱民。若有违背,伤名誉者,可向官府告状,索要赔偿。” 柴蒸星星眼,她忽然觉得小萍好帅哦。 厉渔眯起眼,这回是真的仔细打量起余萍来。之后,他嗤笑一声,“怎的,你还要去告本王一状吗?” 余萍只是轻轻颔首,“您既然伤害了民女的名誉,民女虽为女子,可也不会害怕的。” 厉渔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几乎要忍不住大笑了,“好啊,好啊,你去告吧,本王倒要是看看,这结果如何,要赔你多少银子?” “民女也知道王爷手眼通天,但是长兄如父,总会给民女一个公道的。不过王爷也不必担心,陛下如此宠信王爷,陛下圣诞没让其他的王爷来,偏偏只让王爷来了。依陛下如此宠爱王爷,王爷赔不了多些银子的,王爷大可放心。” 厉渔的神色变了。 第四十一章 多虑者思 气氛凝滞了,似乎就连时间都在四人中停止了。 厉渔脸色难看,心中估量着余萍的话有几分可信。他心中想要告诉自己余萍是骗人的,但是,他把目光转向柴蒸,只看见她对着余萍满是崇拜的脸。 他咬牙,若是其他人这般说,或者这女人在其他时候这么说,他绝对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只是现在深受皇宠的宝嘉郡主就坐在旁边,他决不能那么做。 她有这个勇气吗,他又换了一个角度思量着,也许她刚才只是在说大话,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么会有这种因为一件无聊的小事就告御状的勇气。 可是,这个余萍不是普通女人啊。她能在泽城余氏一族覆灭时逃脱,孤身前往满京告状,一个人就把满京的水搅混了。 而且,这个女人从一开始,无论他和秋秋怎么说,面上的神色都没有任何改变,端的是镇定。一个平民会在天潢贵胄,皇亲贵族面前这样镇定吗? 并且她一番话直接抓住了他的短处,那就是崇德帝对他欲除之而后快。每想到这些他就暗恨生不逢时,他出生时,他上面的哥哥都已经成年了,等他也有能力介入夺嫡之战时,已经晚了。他毫无办法,只能隐藏下来,全力帮助厉深坐上皇位,来换取自己的平安。这才能在厉深登上皇位后,天高皇帝远的任他逍遥。 可是他知道厉深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只看其他的王爷根本不用在厉深生辰时进京,可他却偏偏每一年都不能落下,就能知道厉深对他的想法了。 而余萍到底是谁,她能把这些看得这么清楚,她真的只是一个商户家的女儿吗?还是因为柴蒸呢,余萍会是厉深的人吗,因为想要扶植太子,所以利用余萍来打击晋王和其他的皇子吗?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满京之前的事他知道得很清楚,在这场风波里,受到最严重打击的就是晋王,但其次就是太子了,这应该不是厉深的手笔。 那么,余萍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厉深每年宣他进京用的是想念幼弟的名头,天下人都觉得他们二人兄弟情深。除了澜歆,晏丞相应该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有多么恶劣了。 余萍不动声色,低头看着桌子。厉渔的沉默在她的意想之中,因为城府越深的人越是容易想得多,明明很简单的事,却偏偏要想东想西。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很明白,现在厉渔心中的纠结,疑惑与杀意。 余萍心中默数着,站起身来,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只是不同的是,这其中有崇拜,有探究,也有痛恨。 余萍向后退了一步,离开椅子,向着三人行了一个万福礼。“叶夫人说得对,民女身份卑微,的确不能和郡主与王爷同桌。是民女越了本分了,民女这便退下。”说完,余萍慢慢直起身,将目光对向了柴蒸。 “郡主,民女可能和絮儿姑娘一同离开?民女自知不懂规矩,不过絮儿姑娘一直伺候郡主,想必对规矩是清楚得很。所以民女想好好向絮儿姑娘学习一番呢。” 柴蒸嘟嘴,“小萍,你不要称自己民女,也不要叫我郡主,我们是好朋友,你要叫我小蒸的,这还是你说的呢。” 叶秋秋迅速将目光射了过来,“蒸?哪个蒸?是蒸汽的蒸吗?”她问的急促,就连呼吸都乱了。 柴蒸和厉渔疑惑的看向她,叶秋秋勉强笑了一下,“我失态了,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就名蒸,这个字偏得很,偏偏两个女孩子都叫这个字。” 柴蒸惊讶了,因为女孩子真的很少有叫这个字的,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女孩子和她一样。她的好奇心瞬间就被勾了起来,“是谁啊,夫人能和我说一下吗,我能见见这个人吗?” 叶秋秋脸色难看的笑了,垂下头,不看柴蒸了。 柴蒸瞬间丧气,但是也不能逼着叶秋秋吧,而且舅舅还在这里虎视眈眈呢。小萍刚刚才惹怒了他,她还是不要再惹恼了舅舅了。 柴蒸这样想着,也注意到了厉渔眼神不善,一直没有将目光从余萍身上挪开。“啊,小萍你问絮儿做什么啊,这些规矩我知道的可清楚了,我们一起走,我说给你听。” 余萍眯眼,对着柴蒸微笑,“小蒸,你不是想要和叶夫人说话吗,怎么还要和我一起走。” 柴蒸鼓起嘴,刚要说话,就被叶秋秋截住了话头,“宝嘉郡主,妾身也想和您说说话呢,您留下来和妾身说说话吧。” 柴蒸为难的看着叶秋秋,又看向余萍。至于絮儿一直在旁边打眼色,被读眼术一直不及格的柴蒸忽视了。 余萍靠近柴蒸,在她耳边低声说:“叶夫人可是真的闯荡过江湖的侠女啊,小蒸你不是一直对江湖很好奇吗,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可是,她刚刚那么说你,她好讨厌啊。” “叶夫人只是快言快语了些,她出身江湖,自然就会对一些看不过眼的事仗义出声啊。” “真的是这样吗?”柴蒸有些疑惑,感觉刚才叶秋秋是在针对小萍啊,不像是小萍说的那样啊。 “自是如此,小蒸信我。” 柴蒸一听余萍这样说,眉开眼笑道:“我自然相信小萍你啦,你和絮儿去吧,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絮儿哦。” 絮儿听见结论,简直要吐血了。我的郡主哎,这余萍心怀叵测,不安好心,一看就是个坏胚子,您怎么就这么信她啊! 柴蒸没看到絮儿难看的脸色,因为在她记忆里,似乎絮儿的脸色就没好过。 “絮儿,你和小萍先离开吧。你要好好照顾小萍哦,要和睦共处呢。”柴蒸笑眯眯的,对絮儿寄予厚望。 絮儿感觉真的要吐血了,可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绝不可能驳了郡主的意思。 她看向余萍,只觉得她脸色淡淡,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郡主看上这个女人哪里了。 余萍离开前和叶秋秋目光对上了一瞬,可两个人同时移开了目光,就如两个陌生人,甚至可能,连陌生人也是不如的。 第四十二章 女人心思 柴蒸蹦蹦跳跳的走出来,看见她这样走路,絮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说:“郡主!”而柴蒸也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不再跳了。 没办法,絮儿就是娘亲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小奸细,总是跟娘亲告状,之后娘亲就要罚自己。她虽然知道絮儿是为自己好,但是有的时候真的不喜欢。 不过柴蒸天生乐天,一瞬间就把那些烦心事抛之脑后了,兴致勃勃地问余萍,“小萍,小萍,你和絮儿这些时间都说了什么啊?跟我说说嘛!” 絮儿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恶狠狠看向余萍,那目光简直恨不得像是要生吃了余萍才好。 可惜的是,心大的柴蒸没看见,至于余萍,她从小见这种目光多了,现在絮儿的目光,在她接受的无数目光中,还不到火候呢。 “没什么,只是絮儿姑娘和我说了一些要遵守的规矩罢了。”余萍目光促狭的看向柴蒸,“也和我说了些小蒸你的事呢。” 余萍笑眯眯的的,看起来心情颇好,只是对面的柴蒸就没那么明媚的心情了,嘟嘟囔囔地说道:“絮儿怎么什么都和小萍你说啊,真讨厌。” 余萍牵起柴蒸的袖子,示意她跟自己走,“小蒸无须挂怀,我也只是想更了解你而已,知道小蒸你小时候的事,我倒觉得我和小蒸之间更亲近了呢。” 柴蒸惊讶抬头,“真的呀,小萍你真的这么想?” 余萍点头。 “呼——”柴蒸长长呼出一口气,“吓死我嘞,我还以为小萍你知道我以前做的傻事,就不和我做朋友了呢。” “怎么会呢,我很喜欢小蒸啊,而且那些在我眼里也不是傻事,而是小蒸你真性情呢。” “嘿嘿,我也很喜欢我自己!我也觉得我自己真性情!” 余萍垂目浅笑,“好了,现在小蒸你能和我说说,我走之后你和齐王爷与叶夫人都说了什么吗?” “啊!对对对,我要和你说的,刚刚差点忘了。”柴蒸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后知后觉道:“小萍,小萍!没想到叶夫人真的闯荡过江湖哎,真是太精彩了,简直比说书人说的还精彩!” “就比如叶夫人当年一人一剑,就挑了十三座土匪寨,那可真是太帅了,巾帼不让须眉。而且江湖里真的有武林大会啊,所有人以武论成败,刀光剑影,好多门派都会参加呢,真好啊。还有还有,叶夫人还说了很多其他的事,一件比一件精彩,小萍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啊。” 柴蒸说的兴起,不管不顾。余萍暗暗使眼色给絮儿,让她出声。跟在后面的絮儿咬紧牙,满是不情愿,可是想起余萍威胁她时说的话,她即使再不甘愿,也只能按照余萍的意思来。 “郡主,您快别说这些了,又是死人,又是刀剑的,絮儿有些怕呢。”絮儿微笑着说,打断了柴蒸的话。 柴蒸后知后觉的住了嘴,小心翼翼打量着絮儿和余萍的脸色,发现絮儿的确是面色泛青,看起来不好受的很。她又去看余萍,“小萍,你也害怕么?” 余萍看着柴蒸有些丧气的表情,微笑说道:“我倒是不怕这些,只是我更想知道叶夫人和齐王爷之间的故事呢。我总听人说他们二人伉俪情深,即使在满京,也被流传成了一段佳话呢。” 柴蒸复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小萍你肯定也想知道,还好我特意问了呢!” “叶夫人和我说,她当年见一人不义,抛妻弃子,义愤难当,就决定要刺杀那个人。刺杀哎,小萍,感觉好刺激啊。那种暗中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真是太棒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那样呢!” “小蒸你是郡主啊,不必暗中,光明正大的行侠仗义就行啊。” “小萍你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也要像叶夫人那样做一个大侠,正好,我听说最近满京里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大美人,被人给掳走了,我们去解救她,做一个大侠吧?” 余萍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点头同意,“好啊,不过小蒸你现在还是把刚才的事说完吧,我很好奇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柴蒸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又跑题了,“对对对,继续说。决定要刺杀那个人,只是没想到那负心汉不仅身边有无数护卫,自身武艺也是极好,叶夫人被他重伤,只能孤身逃出去。之后就被英雄救美,被渔舅舅救下来了。啊呀呀,英雄救美啊,好浪漫啊。” 说到最后,柴蒸又不可自拔的陷入了想象中,要是晏大哥也能对自己英雄救美就好了,只可惜晏大哥一直恪守孔孟之道,连看自己一眼都不多看的。 不过好处就是晏大哥也不看其它的女孩子,想到这,柴蒸颇心虚的看了一眼余萍,她当时还以为小萍勾引晏大哥呢,还好自己火眼金睛,知道小萍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才不会做那种事呢。 余萍心中飞速思索着,“那,齐王爷对叶夫人好吗?” “当然好了,叶夫人说渔舅舅总是送她各种金饰,叶夫人喜欢刀剑,渔舅舅也能打造宝刀名剑来送给她嘞。还有啊,叶夫人说她是北方人,口重得很,齐王府的菜肴都是小舅舅亲自找来的厨子,就是为了照顾她的口味。真羡慕啊,渔舅舅和叶夫人感情真好。” 柴蒸有些小嫉妒的说,身为女人不就是想找到一个宠爱自己的夫君吗。现在看到一个如此恩爱的一对壁人,她不可避免的幻想自己以后的相公会是什么样。 如果,是晏大哥就好了。 哎呀,自己怎么能这么想,真是太不知羞了,还好没有其他人知道,不然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金饰,刀剑,以及佳肴。 叶秋秋也是费尽心机了,余萍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腕间的镯子,皱眉。虽然叶秋秋做的这些她是受益者,但是,果然还是很讨厌她啊,还是很希望她死掉啊,真是太碍眼了。 果然女人太聪明了是会惹人厌的,这样聪明的女人,之后还是只剩下寒衣一个吧。 太多了,就恼人了。 第四十三章 易有乱潮 厉国在大瑶的北方,可没想到这些时日比大瑶的雨水还多,日子不好过啊。 余萍和柴蒸分手后,没多久天就开始下起了暴雨。大雨打湿了余萍的裙角和鞋子,湿漉漉的贴着,可是余萍的心情反倒很好。 这般大的雨,想必农田里的粮食被泡了吧,庄稼长得不好。可能就连塔木人的牲畜也要被这雨浇出病来,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知道所有人都不好过,她就开心了,只有这样,才更容易有动乱吧。 继续下吧,这雨,下得越大才越好呢。 在雨幕中,余萍看见有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站在自己的小院门口。余萍在伞的遮挡下,不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她简直想爆粗口了。 楚云起一直穿黑衣是怎么回事,她不和他接触没事,可是寒衣因为她,所以也总穿黑衣啊,这是怎么回事,情侣款吗?以后一定要寒衣换一个颜色的衣服穿,什么颜色都行,就是不能和楚云起一样。 余萍想得极多,可是走到楚云起面前时脸上怯怯的,隐隐带着期待,“楚统领是找到寒衣了吗?有寒衣的消息了吗?我去求了好多人,可是民女势单力薄,民女……” 余萍难以启齿,最后喏喏地住了嘴,只是极为期待地看向楚云起。 楚云起点点头,“余小姐放心,我的人已经找到了寒衣的消息,只等天黑将寒衣救出来。我来告诉余小姐,让你不要再担心了。” 余萍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楚云起,脸上也露出大大的笑来,可马上似乎就觉得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有些不矜持,便用袖子遮住了嘴,可即使如此还是能看出她是极为开心的。 看见余萍如此高兴,楚云起也放下了一些心。虽然寒衣总是在他面前说她的小姐有多么善良,多么仁慈,多么体恤下人,可是他总是担心的。 就像他府中的下人也不会说他的坏话,他总担心寒衣是在强颜欢笑。现在看余萍如此,他总是放下了一些心,也对以后想要做的事更有把握了。 “找到消息就好,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余萍声音越来越轻,似乎真的只要知道寒衣的消息就足够满足了。 楚云起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对余萍说一下,“余小姐,我的人在寻找寒衣时,碰上了另外一支人,但是最后不知何意,看到了在下又退了回去。” “是吗?”余萍低声回道。 “嗯?余小姐知道是什么人吗?”楚云起有些急切,他决定今晚就去救寒衣,不希望还有其他的波折。 余萍抬头浅笑,“楚统领放心,那应该是民女求来的朋友的人。那人知道楚统领,所以就退下了。” “如此便好。”楚云起点头,放心了。“消息在下已经送到,余小姐万莫再担心,在下一定会将寒衣安全的带回来的。” 余萍深蹲,行了一礼,“如此,便拜托楚统领了。” 雨下的似乎将天地都蒙上了一层白纱,蒙蒙的,楚云起只是走了几步,余萍就有些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余萍悠悠叹气,倒是对寒衣一心一意的,只是可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余萍刚想开口吩咐安野,就听安野咳了一声,余萍敛息肃容,打量四周。 晏子乾慢慢从拐角里走出来,身上湿漉漉的,这大雨在外面站的久了一会,打着伞也是没用的,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楚云起武艺不弱,不然即使家族荫蔽,也当不上禁卫军统领了。看来他应该早知道晏子乾站在那,甚至可能他说的那些人他其实知道是谁的人。 他毕竟是禁军统领,掌管整个满京的禁卫军,这满京想必是没有什么事能瞒住他吧。 “晏大人若是来和民女说寒衣的消息,倒是不用了,民女已经知道了。” 余萍在其他人是想怎么装就能怎么装,可是在晏子乾面前,她真的很久没用自己的演技了。没办法,已经被人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再装下去也没意思。 晏子乾苦笑,“唉,我就是晚来一会,功劳就被人抢走了。不过英雄救美这种事,美不是我想救的,我也就不当英雄了。” “那美是宝嘉郡主么?” 晏子乾皱眉,“跟郡主没关系,你不要这般说。” “那好,那我们就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郡主一个交代。” 晏子乾只能继续报以苦笑,“你知道的,郡主她很好,可是我们不合适。我,不能那样做,我会害了她的。” 余萍冷笑,“是啊,那样就阻了晏大人位极人臣之路呢。可怜郡主也知道,到现在也不敢表现自己的心意,不然,澜歆公主那么宠爱郡主。呵,晏大人不愧是晏家人,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晏子乾苦笑,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只能沉默。 余萍深吸一口气,“抱歉,晏大人,是民女无礼了,还请晏大人不要见怪。民女只是不忍郡主她……可是民女知道这种事不是任何人的错,不能苛求任何人,想必郡主也是知道的。倒是民女错了,晏大人千万不要迁怒到郡主身上,这一切都是民女自作主张。” 晏子乾点头,“我知道,可能是寒衣失踪,让阿萍你有些火气吧。你好好休息,以楚统领的本事,想必你明天就能看到寒衣了。” “借晏大人吉言了。” 余萍站在原地看着晏子乾的身影也慢慢融入雨幕中,又是叹了一口气。她揉揉眉心,觉得真是头痛,她宁愿跟人勾心斗角,也不想管人感情上的事,真是伤尽了脑筋。 “真是麻烦。”余萍感叹了一句,想到安野,嘱咐道:“安野,你以后可莫要如此,感情的事还是两情相悦的好,不然,麻烦得紧。” 安野心中苦涩,可是也只能应是,因为他知道,小姐绝不会留一个有那样想法的人在她身边的。 “好了,现在人都走了,安野,你亲自带人,不择手段的也要阻止楚云起把寒衣救出来。” “是,小姐。” “机灵点,做事时把事情都推到舒家就是了,是舒家不想人被救出来。” “是,小姐。” 余萍摸摸下巴,今天第三次叹了一口气。真是的,若是让不知道的人看到刚才,还以为自己有多讨厌寒衣呢。 还好没人看到,不然自己可真冤啊。 第四十四章 夜有鸦鸣 晓星残月,屋中烛火如豆,燃着的灯芯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寒衣就坐在桌边,慢慢地绣着一方帕子,那上面是郁郁葱葱的木槿树,帕子上粉色的花瓣在寒衣的绣工下如活了一般,似乎放在鼻下轻轻闻一下,就能嗅到上面那淡淡的花香味。 她下手不疾不徐,如同在做着一篇画,不停顿地一直绣着帕子,脸上神色淡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坐在寒衣旁边,一脸崇拜的看着寒衣,“寒姐姐,你可真厉害,这花绣的像真的一样,真好看。” 寒衣笑了笑,“不是什么难的事,你要是想学,姐姐可以教你。” 小丫头捧着脸笑了,“真的呀,寒姐姐,你真的要教我啊?!” “这还有假?寒姐姐还能骗你不成,你去拿针线来,现在你就开始学吧。” 小丫头跳起来,开心的转圈,“寒姐姐你真好,你不光长得好看,人也很好!” 寒衣放下帕子,“不过是教你些针线罢了,我就变成好人了。在你眼里,好人可真好当。” 小丫头拿了一个小竹筐,里面放的小丫头珍藏的针头线脑,撇着嘴道:“别人可不愿意教我针线,这都是能赚钱的门路呢。哪有像寒姐姐你一样,针线好,还愿意教人的。” 寒衣拧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说:“好了好了,莫说那些了,你既已把东西拿来了,就开始学吧。” 小丫头重重点头,“好哒。” 寒衣慢声细语,轻声地告诉小丫头该怎么下针,用什么样的针法才能绣出更好的花来。一时间,一人教的认真,一人学得仔细,倒是和谐。 嘎—— 有粗嘎难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不止一声,叫起来后就不停歇了。 小丫头生气的把手里的布条放下,本来就学的颇艰难,现在还有乌鸦在叫,真是晦气。 “寒姐姐你等我,我这就把那只乌鸦给打跑。”她蹬蹬蹬跑到门口,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寒衣看着漆黑的夜色,抚了一下自己的簪子,拿起旁边放的剪子,将过长的灯芯剪短了。 小丫头又蹬蹬蹬地跑回来,邀功道:“寒姐姐,我把那乌鸦给赶跑了!” “我知道,小玲最厉害了,好了,快坐下来,让寒姐姐接着教你。” “嗯!”小玲重重点头,坐下来,又重新拿起被自己扔在桌上的布条。 过了不久,小玲揉揉眼,打了一个哈欠,“寒姐姐,我好困哦。” 寒衣放下帕子,看着小玲,笑了,“小玲要是困的话,就稍微休息一会吧。” 小玲摇头,“还要和寒姐姐学绣花呢。” “绣花不急,什么时候都能学,但是人累了就要休息啊。” 小玲已经困得说不出话来了,迷糊着点点头,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寒衣看小玲已经睡着,复又拿起帕子,慢慢地绣起来。 过了有一刻钟,窗外又响起了乌鸦叫声。寒衣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一个全身黑衣的融在夜色中的男人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寒衣,“楚云起今晚会来救寒阁下您,小姐意思是,让我们全力阻止。” 寒衣点头,“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寒衣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男人听见寒衣回答,又慢慢地隐藏进黑暗中,没有惊动任何人的离开了。 寒衣又站在窗前,看着漆黑的夜色,有些头痛的揉揉额角。真是的,那楚云起总来凑什么热闹,真是哪都有他的事,好好当他的楚统领不行吗? 寒衣极不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楚云起是脑子和他的脸一起冻上了吗,自己明里暗里拒绝那么多次,是完全听不出来吗?看他要是敢坏了小姐计划,她才不管他的身份,她绝对怼死他。 寒衣坐到梳妆台前,这舒家为了笼络她,让她安心待着,可真是没少给她好东西让她拾掇自己。不过也是啦,自己毕竟是要在半月后送到崇德帝圣诞上的礼物,自然要让礼物美美哒了。 寒衣拿起粉盒,就毫不吝惜地往脸上扑粉,又不是自己花钱买的,用起来真是不心疼啊。寒衣转了一下眼珠,等会一定混乱的很,不然自己先藏起来几盒,要知道这可都是好东西啊,在外面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只要自己能抓住机会,把这些东西都送到自己人手里不就行了。寒衣伸手抚平脸上的笑,自己才不是贪图这点东西呢。既然舒家要让自己给他们干活,就要舍得东西才行啊。而且小姐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不管是上下打点,还是贿赂官员,钱都是必不可少的,自己可不能让安野专美于前。 寒衣咳嗽一下,自己可真不是贪小便宜啊,自己是有很正当的理由的。所以,稍微拿一点没关系的吧,反正舒家家大业大的,现在又死了一个舒和,舒家又少了一个分钱的人。 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 嘿嘿嘿,寒衣拼命压着脸上的笑。将梳妆台上的抽屉全打开,将里面满满登登的金饰,玉石,钗环毫不客气的全塞到了自己身上。 塞不下硬塞,也得全部拿走。 小姐总说自己长得好看,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自己到时可不能白干活。 到时就算小姐不说什么,她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寒衣又仔细看了一遍,见没什么值得拿的了,就又开始拾掇起自己,为马上要开始的大战做准备。 她将自己的脸抹的苍白到毫无血色之后,又开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真是很用力啊,寒衣将手拿下来后,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不过效果还好,达到了自己的要求。 她又拨弄了一下头发,弄了几缕碎发下来,让自己显得柔弱些。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好,这可真是一副被欺凌了的小白花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啊。 她之后又在身上藏了根针,只要到时候该哭的时候哭不出来,就狠狠扎自己一下。 到时自己见到楚云起时委委屈屈,幽幽咽咽的哭诉一番,恐怕所有看到自己的人,都会以为自己被虐待了一样,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想来小姐也是如此,加剧满京中各个世家的矛盾,夺嫡之战的混乱。只有这样,才更好成事。 寒衣把一切都准备好,现在,就等着楚云起来了。 第四十五章 寒氏白莲 寒衣翘着脚,哼着歌,优哉游哉地绣着手中的帕子,完全没有人前那种柔弱的,清婉的气质,完全就是一个女流氓。 这两天真是憋死她了,一直有人跟着她,就是独处时也有小玲跟着她,让她完全没有释放自己的机会,真是要憋疯她了。还好今晚会有一场混乱,让她暂时舒服些,不然她一定要搅得这里天翻地覆。 虽然平时看楚云起挺不顺眼的,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很希望他能快点出来的。 唉,寒衣随后叹了一口气,之后还有半个月要继续装样子,真是难熬啊。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姐,自己好想念小姐啊。也不知道安野那个不解风情的,没有颜色的,比楚云起还面瘫的人能不能照顾好小姐。就看安野那副气死人的样子,就知道在小姐面前还是自己更受宠。 寒衣在那里胡思乱想,手中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慢。她慢慢叹口气,放下手中的帕子,希望小姐不要来啊,到时这里一定混乱无比,自己有保命的手段,自然不惧那些。可是小姐从小体弱,即使一直将养着,可是这两年也不好了,小姐怎么能受得住那些冲撞呢,平白连累了小姐。 寒衣拄着头,慢慢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没出口,就慢慢消散进了夜色中。 无人发觉。 踏踏踏—— 浓浓的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甚至传来一阵阵回声。 “小姐,莫再向前走了,会被前面的人发现了的。”安野低声阻止余萍。 余萍远远眺望黑暗中的,关着寒衣的小院子。她是真的看不清,可她依然坚定地遥望着。 “前面有很多人吗?” 安野感知一下,虽然前方那些人呼吸,自身存在都降得非常低,但是安野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很多次多陷入生死危机,自然要比那些人更机警,更沉默。 虽然那些人也是楚云起从小栽培的心腹手下,可毕竟是没上过战场的。在这一点上,就落了安野下乘。 “是的,小姐,属下感知到的就有二十人以上,可能还有其他没有来的吧。” 余萍点点头,的确,如果说,镇国公三子只有这么几个寒酸的手下,才让人惊讶。 “我在这里等着,安野你去吧,那些人也只有你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行动了。” 安野脸僵了一下,“怎么会,小姐,所有人都为您马首是瞻,所有人!” 余萍叹气,“随便吧,无论怎样都可以,你去吧。” “是,小姐。”安野踟蹰一会,才低声说道:“请小姐万万保重自己,安野绝对会誓死保证小姐计划的进行的。” 安野慢慢步入黑暗中,以余萍的目力很快就看不清他了,她拢了拢自己的披风,缩了一下脖子,感叹,晚上还真是冷啊。真可惜,自己不能亲自去看,也不知到时会混乱成什么样子呢? 楚云起身后跟着两个人,在漆黑的小院里,躲着巡夜的下人,快速奔走着。他的眼睛似乎在黑夜里闪着光,缩在草丛里辨认着寒衣可能藏身的地方。 守卫很多,一队五人,来回巡查,每半个时辰都会换班,以免在夜晚人困乏时守不好院子。 楚云起眼神幽暗,这一看就是舒家二房,手握西北重兵的舒成松的手笔。不然那舒家一个侯爷,一个文官能训练得出来的。 棘手了。 楚云起暗道,他能找到寒衣,但是想要将寒衣安全带出来,就有些困难了。他抿唇,向身后的手下比了一个手势,之后带头向前潜行而去。 楚云起额头暴起青筋,恨不得出口骂人。 又找错了,第三个院子也没有寒衣。也不知那些人把寒衣藏在哪了,这般隐匿。 那跟在楚云起身后的两个人,颇好奇的看着浑身都是风雨欲来的架势的三少爷,心中暗想,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能让从小就冷心冷情的三少爷如此上心。 楚云起贴着墙根,慢慢地和自己的两个手下离开这处小院落,直到彻底隐藏进黑暗中,才迅速离开。 又是一处小院落,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里即使已经二更天了,依然燃着灯。 楚云起眯眼,他心中有一种直觉,他觉得寒衣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等他。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眯眼打量这小院落周围的守卫。这仔细一看果然是有些蹊跷,明明看着和其他地方一样是那些人,可是他却能感觉到这些人和其他地方的守卫不一样,那种气势就不一样。 看来就是这里了,楚云起心中欢喜,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无法带寒衣离开。要知道他带来的人可都是他从小父亲就为他开始训练的亲卫,今天他挑来的也都是其中的好手。 要不是顾忌着平西侯府背后的晋王,生怕晋王之后对寒衣怀恨,毕竟寒衣容貌如此,就已经会带来无尽风波了。他绝对会带兵封了这里,光明正大带寒衣离开,让那些心中龌龊的人知道,寒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辱的。 楚云起示意一下,慢慢向着小院落潜行过去。身后两人看得很清楚,刚才三少爷那个手势的意思,必要之时,可不留活口。 两人抖了一下,看来三少爷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三少爷从小便亲厚,可从没下过这样的指令。 自求多福吧,两人暗说。 寒衣眼神一凝,趴在地上,听外面的声音。 多了几个心跳声,也不知是自己人,还是楚云起的人。寒衣从地上爬起来,塞了一下从衣服里掉出来的翡翠配饰,掸了一下衣服,打开门,站到门口。 寒衣来回摆了一下角度,之后就仰起头,用蘸了洋葱水的帕子抹了一下眼睛,就开始哗哗的流眼泪。 寒衣哭得伤心不已,楚云起啊,你可千万不要让小姐失望啊,你可一定要和平西侯府,和晋王起冲突啊。 靠!这洋葱也太辣了! 所以等楚云起终于不惊动任何人的进了院子后,看到的就是美人望月流泪,眼眶通红的悲伤样子。 美人在那里哀哀切切地流着泪,真是哭得人心都碎了。这个时候,那两个人终于明白了自己三少爷的想法。为了这样的美人,就算是为其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两人在心中呐喊,平西侯府,这个梁子,结大了。 如果余萍在这里,她一定会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千万不要被寒衣这个惯会装模作样的白莲花给骗了。 第四十六章 不眠之夜 “楚大人!” 寒衣的声音微微带着颤音,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的真假,“真的,真的是您吗?不是寒衣看错了么?” 她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扑倒了楚云起身前,伸手就想摸摸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楚云起抓住寒衣举起来的手,语气低沉,“是我,寒衣,是我!” 寒衣伸手捂住嘴,无声地哭了出来,小声地喃喃着“太好了,太好了,楚大人,楚大人!” 楚云起手足无措的看着寒衣,他对女人,尤其是寒衣的眼泪,最是没辙。 寒衣看到楚云起绷着脸,不知该如何做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楚云起看见寒衣的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摸了一下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寒衣低低问道,生怕惊动了别人,“楚大人是来救寒衣的吗?”她看见楚云起点头,脸色发红,低下头,嗫嚅道:“可寒衣一介弱女子,恐连累了楚大人。奴婢是贱籍,楚大人莫为了奴婢和这里的主人交恶,奴婢不值得。” 楚云起只是低声说道:“你值得。莫说这些了,快走吧,我一定将你带出去,难道你不想见你的小姐吗?” 寒衣皱眉,颇犹豫,不知如何是好。她自然是想离开这里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五体不勤,若是真的和楚大人一起走,定会连累了他。她下定决心,即使自己真的很想念小姐,她也不能和楚大人离开,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了楚大人。 楚云起看寒衣面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寒衣虽柔弱,但却意外的刚强,这也正是他欣赏的地方。 “得罪了,寒衣。”寒衣还没反应过来楚云起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被楚云起拦腰抱起,吓得寒衣猛地抱住楚云起的脖子,不敢撒手。 温香软玉,美人在怀。 楚云起只能在心中默念,现在是在做正事,现在是在做正事,现在是在做正事! 四人一路躲躲闪闪的到了中庭,趴在草丛中,四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来回巡视着的守卫。楚云起回头,无声问道:“接应的人准备好了吗?” 两人点头,也是无声回答道:“都在外面备着,三少爷放心。” 楚云起觑着两班人换班的间隙,搂着寒衣的腰迅速的冲了出去,直到再次被假山挡住身形,才停下来。 寒衣一双美目滴溜溜的转着,偷偷找自己人藏在了哪,顺手把袖笼里要掉出来的几只钗环塞了回去。 嘎—— 有乌鸦的声音慢慢从头顶响起,又慢慢远去。 寒衣嘴角慢慢露出一个笑来,让旁边的一个人看得呆了,寒衣对他微微笑了一下,那人猛地转回神来,想起面前这人是三少爷喜欢的,连忙不敢再看。 楚云起皱眉,远处有哄闹的人声,火把的亮光向这里迅速移动,很明显那些人发现了寒衣不在自己房间里了。 寒衣小声说道:“可能是小玲醒了,可是那时小玲明明已经睡熟了。” “莫管这些了,快些走!”说完,楚云起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不能再继续藏在哪里,早晚会被人找到,还不如现在趁那些人还没发现的时候离开。 有一人从怀里拿出一枚烟花,抬手放了出去,等烟花在天上爆开来,那些守卫也来到近前时,才和另一人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出去。 寒衣担忧道:“那两位大哥,不会有事吧?” 楚云起抿了一下嘴唇,压下心里的担忧,安慰道:“放心吧,他们若是不敌,想要离开还是容易的。” 寒衣拍了一下自己胸口,娇憨道:“那就好,那就好,不会有事就好。” 前方有人拦住了路,那人黑纱覆面,手持弯刀,双脚微分,就正正拦在路中央。 来者不善。 楚云起把寒衣放下,嘱咐道:“寒衣,你去旁边,不要出来。”寒衣点头,小跑着藏身在假山边,注视着两人。 楚云起拔出自己的剑,速战速决。 刚交上手,楚云起就知道面前这人武艺不下自己,无论他用怎样的招式,那人都能接下来。 他能打败自己,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他在拖延时间。 楚云起咬牙,又加大了几分力道,去发现面前的人依然游刃有余。 满京何时来了这样的人,他居然完全不知。 寒衣眯着眼,看向场中两人的打斗。心中赞叹,安野的武艺看来又精进了不少,自己也不能再偷懒了,否则自己不用药,恐怕就要打不过安野了。 她又看向楚云起,没想到这楚云起也不是个花架子吗,能和安野过招,就也很不错了。她本来还以为这楚云起,是靠着父兄战死沙场的荫蔽,才做上的禁军统领呢。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人在那边!快,快点!” 正在打斗的楚云起听到声音,虚晃一招,便向着寒衣的方向奔去。只是这黑衣人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看透了楚云起的意图,又生生把楚云起带回了战场里。 楚云起双目发红,手上的动作更是凌厉了几分。 安野嘴里含着东西,含糊开口,不让楚云起听出自己的声音,“楚统领快些走吧,你也不要指望你的那些人了,他们都被绊住,来不了了。若是让那些人发现了楚统领,你可如何交代,擅闯民宅一事?” 楚云起收手,咬牙切齿,“你是什么人?为何助纣为虐,你可知……” 安野不听,“那些人就快来了,你还是快走吧。” 楚云起怒而拔剑,却被寒衣拦下。她抓着楚云起的手,垂着头,让楚云起看不清她的脸,“那个人说得对,楚大人,您快走吧,不要因为寒衣,而毁了您。” “我……” “楚统领,寒衣虽是贱籍,但也绝不会趋于权贵。无论是谁,他们的阴谋都绝不会得逞。楚大人,半月后,您一定要来皇宫看寒衣啊!” 寒衣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楚云起,推开他,提起裙子向着来路跑了回去。 楚云起刚要追,就被安野拦住了去路。他双目发红,犹如被惹怒的狮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楚统领,莫负了美人一番心意啊。”说完,看了一眼寒衣刚刚藏身的假山,悠悠然的运起轻功飞走了。 楚云起生生咽下喉头涌出的血,看了一眼身后被寒衣拦住的人,暗暗记下,只能无奈离去。 余萍站在街角,看着皎洁无暇的月光,感叹,今夜果然是一个不眠之夜呢。 第四十七章 红颜祸水 “咳——咳——” “阿嚏——” 余萍抱着热水袋,缩在被褥里,擤了一下鼻涕。 那天晚上的确是太冷了,虽然披了披风,也抱了暖炉,但是回来的时候依然伤风了。 我觉得我要死了,余萍又擤了一下鼻涕,摸了一下自己通红的鼻子,这样想到。 “小姐,您该喝药了。”安野端着药,从门外走进来。 “安野,你知道吗?其实药喝杂了也不好,我最近药喝得有些多了。”余萍死气沉沉抬起头,对着安野说。 安野点头,脚步不停,把药碗递到了余萍眼皮底下,“小姐既然知道,药喝多了不好,为何还不顾惜着自己的身体?” 余萍和安野默默对视,最后余萍败下阵来,只能把那苦死人的药喝下去。余萍舌头动了一下,感觉到还在,放下心来,她还以为她的舌头被苦没了呢。 安野将空的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伸手试了一下余萍泡脚的水的温度,又往里面到了些热水。 余萍打了个哈欠,喝完药就有些困了。她摇摇头,打起精神,问安野。 “昨日回来后我也没有问,寒衣如何了?” 安野抽搐了一下嘴角,违心回道:“回禀小姐,寒衣很好,她什么事也没有,请小姐放心。” 余萍眯眼,觉得安野口不对心,但是她也不想拆穿,反正总不会是于她有害的事。“那就好,昨日楚统领回去后,可又有什么事发生?” “回禀小姐,楚云……”安野看见余萍不赞同的目光,连忙改口,“楚统领回去后,便回了自己的练功房,苦磨武艺了。不过,属下听说,楚老夫人的房间是在楚统领回去后,才熄的灯。” “这样啊。”余萍摸着下巴,“我记得楚老夫人在半年前,就开始给楚统领相看满京的闺阁小姐了吧,镇国公府已经举办了好几起赏花会了。” “回小姐,的确如此,京中有传闻,楚老夫人相中的是左丞的嫡亲妹妹。” “小姐,左丞相曾出使大瑶,您万不可与其见面。”安野面带担忧,他可不觉得那个左丞相是个记性不好的,几年前见的人,现在就忘了。 余萍靠在床柱上,闭着眼,打了一个哈欠,“无妨,黎丞相心怀天下,哪里会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 黎?安野好像明白了。 “楚老夫人想的倒是很好,可惜的是,黎丞相的嫡亲妹妹可不是那么好娶的。而且寒衣哪里差了,要真说是门当户对,倒是那楚云起配不上寒衣!没眼色的东西,不知所谓!” 安野垂下头,小姐,好像也只有您会觉得寒衣是哪里都完美的吧,好像其他人都被寒衣坑过不止一次。而且,小姐您不是说过,即使人后也要注意言辞,免得人前忘了,落人话柄的吗? 余萍眯眼,打量面前的安野,忽然厉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安野抖了一下,连忙回道:“回小姐,安野什么也没想!” 余萍上上下下打量安野半天,直把安野看得冷汗直流,才施恩一般开口,“那就好,你去准备一下,虽然楚统领没救出寒衣,但是我还是要去问一下的。” “是。”安野躬身退下,擦了一下冷汗。 余萍又打了一个哈欠,慢慢从被窝里站起来,甩甩脚上的水,穿上鞋,推门走了出去。就看见明明应该已经离开的安野,又急急地向这里走了过来。 “小姐,楚统领已经在门外了。” 余萍讶异挑眉,咳嗽一下,“倒是个有心的,难为楚统领了啊。”之后回到屋子里拿起桌上的圆葱,将其凑到眼睛前,熏得自己泪流不止时,才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副眼眶通红的样子,满意的拿开圆葱,自己可是思念了寒衣一夜啊。 没办法,生病的时候,实在是不想再用演技了,还是用圆葱凑一下吧。 余萍跑得气喘吁吁的到门口迎接,左右张望着,却只看到了面色难看的楚云起,没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踱步到楚云起面前,语气哽咽,“见过楚统领,民女迎接来迟,还请楚统领见谅。实在是,实在是民女……”说着,不经意间露出自己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楚云起愧疚不已,自己明明说过一定会救出寒衣,但是自己却食言了。他想要光明正大的救出寒衣,可是家中老母极力反对,甚至以死相逼。 他知道自己父兄战死沙场,让自己母亲心伤了很久,所以他依着母亲的意思,只在京中做禁军统领,却没有上战场。他实在是不忍再让自己的母亲,像之前那样日日以泪洗面了。 可是,寒衣。 他是一个懦夫。 他哑着声音开口,“余小姐,是在下说大话了,没能救出寒衣,我……” 余萍含泪摇头,闭上眼深深吸气,“这不怪楚统领,您已经尽力了,民女知道,民女如何能怪您。” 两人之间是难言的沉默,一人心里在受着无尽的煎熬,而另一人,暗中翻着白眼,你可什么时候走啊,你不觉得两个人傻站在这里很可笑吗? “余小姐,在下先离开了,不过在下一定会想办法带回寒衣的。” “楚统领慢走。”余萍屈膝行礼,送离了楚云起。 “带回?”余萍咀嚼着这个词,慢慢笑了,“看来楚统领在皇帝圣诞之前,是不会再动手了。” 安野也是松了一口气,“属下还以为,楚统领会不管不顾的救出寒衣呢,还好。” 余萍又是咳嗽一声,她憋了好久,刚才不好在楚云起面前咳嗽,“这多亏了楚老夫人啊,毕竟楚统领是楚家的独苗苗了,楚老夫人自然会非常关注自己的儿子了,估计楚统领每天吃了什么,楚老夫人都是知道的。” “况且,楚老夫人看不上寒衣,估计也是希望寒衣在皇帝圣诞宴饮上,一举得宠,断了楚统领的心思。” 余萍停下脚步,看着满院残红,勾唇冷笑,“可惜红颜祸水,这心思,可不是那么好断的。” 第四十八章 随行参宴 李定乐看着走在马车外的余萍,有四处看了一遍,发现寒衣那个狐狸精果然没跟着,心里大快,看来京里传闻的是真的了。 李定乐放下马车帘子,对成王让她带着余萍一同进宫,参加崇德帝圣诞的事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而且,自己坐在马车里,可是余萍那个女人却只能在下面走着,更是让她心里开怀的很。 她看向对面和乐融融的父子二人,心里更是骄矜,自己可是王妃,怎么能是余萍那样的一个商户之女能比的。王爷不过是暂时被那个女人迷惑了,很快,以王爷的英明神武,就能认清余萍那女人的真面目,王爷也能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他的。 厉则安坐在厉晓腿上,和他的父王一起看着一本书,端的是父子情深。 一家三口在这马车之中享尽了天伦之乐,而余萍走在马车边,左袖捂住嘴鼻,右袖则一直将身上悬挂的一枚香囊遮挡起来。 这副样子又惹了李定乐不开心,她无意中撩开车帘,就看到余萍一直遮面的动作。她厌恶地移开视线,口吐恶言,“余小姐遮着面做什么,莫不是觉得什么不堪入目,入不得余小姐的眼。哎呀,本王妃记得余小姐是生着病的吧,看样子还没大好,这入了宫,若是过了病气给……” 余萍死气沉沉地看了一眼李定乐,依然没有拿下自己遮住嘴鼻的袖子,李定乐眉头上挑,刚要张嘴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厉晓的声音,“好了,当街吵闹,像什么样子。你既不愿看,就不要再向外面看了。” 厉晓一锤定音,堵住了李定乐所有想说的话。 李定乐咬唇,颇为委屈,每次自己和余萍这个贱女人,发生冲突的时候,王爷都向着那个贱女人,明明自己才是他的正妃,可她反倒不如余萍在王爷面前得脸。 她看向自己的乖儿子,可是自己的乖儿子也是微微摇头,不赞同她再找余萍麻烦。 她狠狠攥住手中帕子,该死的,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都被余萍那个贱女人给笼络走了。等到了宫里,李定乐目光微沉,看自己怎么让她好看 厉则安看向马车外的余萍,也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脸色苍白的像鬼一样,露出来的眼睛也能看到深深的眼袋,虽然看起来用粉掩盖起来了,但是那么严重,怎么可能完全盖住。 他向马车外探出头,“余小姐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是没有休息好吗?” 余萍俯身,表示恭敬,“回世子爷,民女是因为知道马上能进皇宫,见到各位贵人,心中激动,所以才夜不成眠。” 厉则安微笑,小小年纪,就颇有皇室风范,“那就好,这般安就放心了。” 李定乐咬咬唇,终究在厉晓严厉的目光下,没有再说出什么来。她颇为不甘心,咽不下一口气,只能愤愤的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眼不见为净了。 余萍见马车的帘子放下,很久也没有人再从里面探出头来,小声的咳嗽两声。李定乐有一句话说得对,她若是生着病,就很有可能连皇宫都进不去,所以,还是,低调些吧。 余萍将视线放在正在走过的这条街上,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彩色的丝绦,那丝绦迎风招展着,端的漂亮。在一个月前,满京中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为了崇德帝的圣诞,就连整个厉国也热闹起来。 即使再远的官员,也会不远千里的派遣心腹,压着自己的贺礼,千里迢迢地送往满京来。 余萍闻着空气弥漫着的香草味,稍稍冲淡了自己身上的香囊的香味,觉得好受了一些。她看着满街高高兴兴,犹如自己生辰到了一般的人们,眸色深沉。 临街里有酒楼里在高谈阔论,大谈国事的文人儒士。他们品茶抿酒,抒发着自己的议论,期望着能入了皇帝耳中。 “要我说,咱们的陛下真是明君,若不是陛下英明,又怎能让那大瑶年年进贡,俯首称臣!” “那是自然,那大瑶,早晚是咱们厉国的囊中之物。我厉国铁骑,终将踏平大瑶国土!” “我厉国兵强马壮,那大瑶内乱颇多,更是小儿即位,那大瑶河山,早晚要属于我厉国天下!” “大瑶算什么!我厉国铁骑,早晚要连北方的塔木族也纳入版图,成就千秋伟业!” “哈哈哈——!”众人笑起来,“兄台说得对,不光大瑶,就连塔木族也早晚要被我厉国铁骑踏平!” 众人一同站起,遥遥向着皇宫的方向跪拜。 余萍停下脚步,一脸冷漠,站在酒楼前听着那些人的高谈阔论声,不知不觉,就连掩着嘴鼻的衣袖放下,也没有注意到。 “余萍——”厉晓皱眉,扬声唤到,这余萍怎么回事,走着走着怎么就掉队了。 李定乐满脸喜意,几乎要压不住的讽刺出声了,看到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使眼色,才不情不愿的咽了下去。 余萍加快脚步,跟上马车,低下头,复又用衣袖遮住嘴鼻,才低声回道:“王爷,民女见有书生在赞叹陛下功绩,一时心向神往,目眩神迷,倒忘了还在街上,还请王爷责罚。” 厉晓刚要说什么,就被厉则安截住了话头,“罚余小姐做什么,余小姐是对的,若是安在街上听到有人在夸赞皇祖父,安也要走不动路了呢。不过,余小姐,我们毕竟是要进宫为皇祖父贺寿的,还是注意些,不要误了时辰才好啊。” 厉则安笑眯眯的,看着余萍。 余萍深深弯腰,有些惶恐道:“世子爷说得对,是民女无状了。” 厉则安的目光在余萍身上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就又缩回了马车中,不再看余萍了。 余萍从怀里拿出一条锦帕,捂在嘴上,压抑的咳了两声。等到拿下锦帕时,就看见雪白的锦帕上,有极刺目的,几缕殷红的血丝。 余萍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将锦帕团在手里,在转过一处街角时,趁人不注意,将锦帕扔掉了。 第四十九章 语出惊人 进了宫门后,余萍就跟着李定乐,和厉晓,厉则等一行人安分开,男人和女眷是在不同的地方等着的,所以两方人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行去。 李定乐坐上小轿,由宫人慢慢抬着走,余萍以及李定乐的贴身侍女柏雪,就跟在小轿旁边,向着皇宫深处走去。 进了皇宫后,余萍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即使深深的呼吸也呼不到气来。她看着四周高高的宫墙,只觉得这像是一个大笼子,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可偏偏所有人,都喜欢向着牢笼里面,飞蛾扑火,死亦不惜。 这皇宫里人那么多,可真正能出头的,受人瞩目的又有几个。所有人,都不过是为了最终那一个,站在最高点的那人,成就他权利巅峰的踏脚石罢了。 余萍眼神迷离,看着远处巍峨磅礴的宫殿,连呼吸都不均匀了。 身边柏雪看余萍的样子,还以为她是震惊到连脸都白了,心中嗤笑道:“土包子一个,没一点见识,还想着勾引王爷,当真可笑。” 不过毕竟是在皇宫里,即使柏雪心中再怎样看不上身边的人,也不会傻到说出来的。 宫人先将李定乐抬到了太后所居的慈宁宫,现在时辰还没到,众多女眷就先在这里向太后请安,吃些瓜果,说些八卦,等到了时间,在陪同太后一同前往长乐殿,参见宫宴。 太后坐在高高的主位上,明明已经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如同三十岁的妇人,不见老态。今日是皇帝圣诞,平日礼佛的太后也是盛装出席,即使在一群人比花娇的年轻女子间,也是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余萍垂着头,缩在角落里,力使众人都不注意到自己。柏雪跪在李定乐身后,对着太后行礼,被慈眉善目的太后叫起,笑眯眯的叫李定乐上前,问了许多关于成王厉晓的事。 成王妃诚惶诚恐,她的夫君和她都不算受宠,一年里也就几次的机会能见到太后。这少之又少的机会自然被她好好利用,说了不少俏皮话来哄太后欢心,太后也是被哄得眉开眼笑,连连拍着李定乐的手。 李定乐更是想要使劲浑身解数,再好好哄哄太后,说不得还能在陛下面前也得了好,给自己夫君得些好处。 “云妃娘娘到——”有宫人唱到。 慈宁宫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凝起来,所有谈笑的,说话的,都骤然停了下来。等云妃进来,面对的就是这样令人尴尬的处境。 可是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好似没看到那些贵妇娇女隐晦的眼神,只是走到正中,跪下给太后行礼了。 这时李定乐的处境就很尴尬了,她刚才一直在讨好太后,所以也就一直陪坐在太后身边。这云妃来给太后行礼,她是应该离开的,毕竟这云妃是她父皇的女人,断断没有给她也行礼的理由。 可是太后死死攥着她的手,那力度,甚至都把她攥疼了。她看见太后嫌恶的面色,什么也不敢再说了,低下头,看自己鞋上硕大的珍珠,不去看旁边太后的脸色了。 就这样,太后没有叫起,而云妃就依然跪在正中,也不知是下面谁起了头,开始有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云妃面色不变,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依然没有叫起,这是很明显的意思了。 太后不喜这个人。 良久,太后慢慢笑了,“快起来吧,地上凉,云妃你曾经也是大瑶的千岁,可莫着了凉。让人以为厉国有哪里不好,大瑶的公主在这里生了病。” 有人在下面掩面低低笑了,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她还没承认你呢,你就是大瑶的公主,是上不了厉国皇室玉碟的。 云妃在寒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低着头,恭敬回道:“太后说的是,臣妾在这里的确身子差了些,厉国天寒,也不像臣妾小时居住的宫殿,用暖玉做砖,冻不到人的。” 太后脸色难看,下面的众多女人们脸色也不好看,至于手被太后抓住的李定乐,她觉得自己的手要被抓掉了。 云妃垂着头,即使不看她也能知道殿中众人的脸色,无非是铁青难看的。可是她既然知道哦,这里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容下她,她也无需总是小心翼翼。这也是端惠教她的道理,对于永远也不可能接受你的人,示弱毫无意义,只会让他们看轻了你。 厉国与大瑶自建国来就是世敌,无时无刻不想着吞并了对方。她一个从敌国来和亲的公主,尤其还与九年前逝世的纯皇后如此相像,估计,满京没有人能容下她的。 在所有人都静默的时候,余萍挺直腰,踏前一步,朗声道:“太后娘娘,民女实在是对云妃娘娘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还请太后娘娘准许!” 余萍话语坠地有声,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余萍身上。 李定乐暗暗咬牙,心想余萍这贱女人突然冒出来做什么,就不能好好当她的隐形人吗。若是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受苦的不还是她。 太后看了一眼站在所有人身后的余萍,目光深沉,她记得这人是和老五媳妇一起进来的。她看向了坐在自己下首的李定乐,微笑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哀家也不是听不得别人话的人。” 云妃也看到了余萍,目光闪动了一下,双唇微张,似是惊讶至极。还是寒祈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她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好在刚才所有人都在注意余萍,没人看她,才让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余萍目光扫了一下站在大殿正中间的云妃和寒祈,脸上是刚正不阿,甚至可以说是气势汹汹的表情。 她张口便说道:“云妃娘娘,您说那种谎话,难道就不觉得亏心吗?!” 殿中众人表情各异,太后也是坐在上首看不出喜怒,所有人都在等着余萍的话。 而余萍,也的确没让他们失望。 第五十章 当众羞辱 余萍高高昂着头,像是永不服输的斗鸡一样,挑衅一般看着云妃。而云妃只是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说道:“本宫倒是不知为何要亏心,你便说说吧,若是说得本宫不满意,本宫可不会轻饶了你。” 余萍冷笑,丝毫不惧,“云妃娘娘,你既已来了皇室,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伺候陛下,孝敬太后娘娘,才是您应该做的事!你怎能如此对着太后娘娘说这般的话,当真是……”余萍似是不好意思说出那句毫无礼仪一词,愤愤的掩了面,不再说了。 太后坐在上首微微笑了,看着余萍,目中分明有赞赏之意。无论这个女人是因为什么,想要出头,但是只要能狠狠下了云妃的面子,她就开心了。 太后轻轻拍了拍李定乐的手,有些赞许道:“好媳妇,你这侍女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倒是让哀家想起了老五,小时候老五也是这般能说会道呢。” 李定乐掩面笑道:“太后娘娘谬赞了,是王爷有福气才能让太后您赞赏啊!” 余萍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在冷笑,李定乐不知是不是被他爹娘给养傻了,一个皇子,用能说会道来形容,难道还是一个好词吗? 殿中所有人都在笑,看着站在正中的云妃,不怀好意。 太后挥挥手,让李定乐回了自己的座位,之后笑眯眯的问道:“你这丫头,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余萍欣喜不已地上前一步,谄媚道:“回太后娘娘,奴婢还有话说。”她将目光对准了云妃,嬉笑道:“云妃娘娘,你刚才说的话,说大瑶皇室暖玉做砖,想来应该是真的,毕竟大瑶富庶,这是谁都知道的。” 余萍停顿一下,看周围众人脸色,几乎所有人都面色不太好。想来也是,余萍说的话没讽刺云妃,反倒说大瑶富庶,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看尽众人脸色,当然也没漏过了上位的太后,余萍敛目,继续说道:“可是,即使大瑶再富庶,也不会给一个公主的宫殿暖玉做砖吧?当然,若是宝惠公主,还有些可能。” 众人哄堂大笑,有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说的是啊,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还想要暖玉做砖,可真是白日做梦!” “人家大瑶宝惠有鲁贵妃那个宠妃护着,端惠也是皇后嫡女,那个云惠算什么,听说母妃只是鲁贵妃身边的宫女,爬了龙床才有我们的云妃娘娘。” “说的也是啊,可有些人啊,就是没什么本事,偏偏还自命不凡,可真是可笑!” 哈哈哈—— 众人不住的笑着,看着云妃,面上满是嘲弄。云妃直直的站立在殿中央,背脊挺拔,毫不为那些充满了恶意的话动容。她看向余萍,对着她微笑。 余萍同样回以微笑,却是嘲讽居多。余萍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刻意显露出自己腕间的镯子,好似在显摆一样。 太后心情很好,她以前毕竟还顾忌着她的皇帝儿子,皇帝可是喜欢云妃的紧啊,就为了那和杜致七八分像的脸,就好几次的违逆了自己。这让她就不禁想起了九年前的,宠冠后宫,盛极一时的杜致。 那就是一个妖女,她迷惑自己的儿子,让他和自己离心。不光如此,还给皇室蒙羞,就算死了这么久,也不消停。她虽深居后宫,但是并非没有半点办法得知前朝的事,她若是没点手段,也做不了皇后,捧不起自己的儿子了。 前些日子可真是气死她了,就连那个杜致生下来的儿子,她也不喜欢。偏偏皇帝把他当个宝贝一样,虽然知道那的确是皇室血脉,但是还是让她如鲠在喉,每每想起当年的事,就让她更恨杜致一分,也更讨厌云妃一分。 那杜致,就是祸害。九年后的现在,这云妃,也同样是一个祸害。 太后身后的林姑姑,上前轻轻为太后捏着肩膀,俯身在太后耳边轻声说道:“娘娘,您看那云妃。还是给些颜面,不然让陛下知道了,又该生气了。您何苦为了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伤了和陛下之间的母子情谊啊。” 林姑姑语重心长,开解着太后。 太后攒起眉头,哼了一声。 “好了,云妃,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还要哀家仰着头看你吗?”她闭着眼,颇是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云妃回自己的座位上。 云妃屈膝行礼,“是,太后娘娘。” 余萍也是默不作声站回到李定乐身后,冷眼看着殿中众人。 不过所有人也都不敢大声,太后刚刚还发了一通火,可没人敢这时候上去触霉头。 这时,却听,门外有宫人唱道:“澜歆公主到,宝嘉郡主到——” 殿中众人听到,都是松了一口气。 众人就看见有一穿着火红裙子的影子,小跑着飞进了太后怀里,太后也是眉开眼笑,“哎呦,我的宝贝可终于来啦!” 柴蒸嘟嘴撒娇,“祖奶奶,阿蒸好想你啊!” 跟在后面进来的澜歆公主皱眉斥道:“宝嘉,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还不给你祖奶奶行礼。” 柴蒸还没说话,太后就先不干了,“你这丫头,成天虎着脸,吓到了哀家的宝贝疙瘩,看哀家饶不了你。” 澜歆无奈的笑,自己这个闺女反倒在自己母妃面前不得宠了,她看着在太后怀中撒娇的柴蒸,好像看到了当时还没有离宫建府的自己。 柴蒸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身后的林姑姑也是好话不断,下面众人也在凑趣,哄得太后是眉开眼笑,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到脑后去了。 李定乐揪着帕子,她早知道澜歆公主和宝嘉郡主得宠,居然在太后面前也能如此欢笑。她不自禁的想,若是能如此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啊,就再也不用看其他王妃的脸色了。 余萍看了一眼李定乐,看她脸上满是憧憬之色,撇撇嘴,继续做自己的木头桩子去了。 余萍默默看着端坐前方的云妃,没让任何人发觉。 云妃身边的寒祈走到太后前面,小声说了些什么。就见太后脸色难看,狠狠剜了一眼云妃,最后挥挥手,让寒祈退下了。 寒祈走回云妃身边,将云妃搀扶起来,就走出了慈宁宫。 余萍眯眼,她出去做什么,马上就是崇德帝圣诞的宴席,现在所有女眷都在慈宁宫等着,她出去做什么? 她记得寒祈扶着云妃离开时,主仆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余萍抿唇握拳,她得去看看。 第五十一章 宫中寻人 余萍想,她得去看看。 但是,她怎么出去呢? 余萍将目光转向李定乐,她正和旁边的韩王妃说的开心,捂着嘴,不知说到了什么,两人都笑得开心。 李定乐最是重面子,自己在成王府即使什么也没做,也让李定乐觉得她下了她的面子,给她脸色看。若是她直接上前说,她要出去,估计李定乐能生撕了她。 余萍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不着痕迹的靠近李定乐,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有了感觉。 噗—— 没有气味,声音也不是很响,但是,这依然让前方的李定乐和韩王妃听见了。 韩王妃用袖子捂面,嘲讽笑着,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那种嘲笑的意味已经很浓了。 李定乐面色发青,她的手指直接抠破了手心,即使心里再恨,也得保持着面上优雅的笑意。 她简直想把这个丢她面子的余萍生吃了。 她微微压下火气,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余萍怎么可能会如她心愿。 又一次。 李定乐这回面色不是发青,而是发紫了。 余萍战战兢兢的走上前,跪下去,语气发颤,“王妃……” 李定乐勉强撑起笑意,“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韩王妃也在一边插嘴道:“姐姐,这是你的侍女吧。”说着,她斜着眼,看了一眼跪着的余萍,“这是身子不舒服,发了病吗?既然如此,姐姐怎么还让她进宫啊,若是冲撞了……” 李定乐打断道:“不过是吃的东西有了差错,不是什么大事,”她目光里露出嫌恶,“你既不舒服,就下去歇歇吧。” 余萍低头,羞赧的脸都红了,小声说道:“回王妃,民女还可以忍耐。” 忍耐!? 余萍能忍耐,李定乐觉得自己忍耐不了了。 若不是顾忌着身边的韩王妃,她绝对要一耳光打过去。 “莫忍坏了身子,还是下去歇歇吧,本王妃让柏雪带你下去。” “多谢王妃垂怜,民女定很快回来,继续侍奉王妃。”说着,余萍就低着头,和不耐烦的柏雪离开了。 二人来到茅厕处,柏雪不耐烦道:“你给我快点啊,莫误了时辰!” 余萍低头,声音虚弱,“我可能是吃了些寒凉的东西,现在腹中难受得紧,时间可能会长一些。让柏雪你在这里等我,我也颇不好意思,这来路我已经记下了,不如你先回去,等我好了,自己能找回去的。” 柏雪冷笑,“你一个人?就你这幅蠢样子,若是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办?” 余萍的头更低了,“你放心,在这宫里,我自是谨小慎微,绝不会给王爷和王妃带来麻烦的。倒是王妃现在身边也没个贴心人,那些慈宁宫的宫人也不知王妃喜好,对王妃照顾不周可怎么办?” 柏雪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虽然是王妃身边的侍女,但是能进宫的机会还真不多。若是能在今天这个日子,得到一些贵人的青眼,自己以后不管是离了王妃,还是继续在王府里当个管事娘子,都是好的。 她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嘴里还是呵斥道:“你这是在说慈宁宫里的宫人不好吗?” 余萍诚惶诚恐,“我没有这意思,我哪里敢说太后身边的人坏话啊。” “哼,谅你也不敢,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宫里,除了我还有谁更了解王妃喜好,我得回去伺候王妃。至于你,你给我警醒着些,宫里的贵人,可不是你能冲撞的。” 余萍连连点头,柏雪看现在余萍的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余萍一直站在柏雪后面,看她慢慢走远,才回想刚才一路走来观察到的情况。 可能是因为崇德帝圣诞的缘故,这一路来,巡逻的侍卫一直不断。不过因为这里地方特殊的原因,这里倒是人少得很。 只要自己小心些,这皇宫的规格都差不多,自己还是能避着人的。就算遇到人时,也可以用自己第一次进宫,迷路了来做借口。 余萍心里想好了之后若是遇到护卫,自己该如何应对,才离开了这里。 余萍一路避着人走,可能是运气好,竟也没碰到人。 在哪? 这样乱走不是办法,应该先好好想想,她为什么会离开,离开后会去哪? 她当时记得太后面色不是很好,似乎气愤之极,为什么会这样? 太后虽然讨厌云妃,但是在柴蒸和自己女儿在的时候,还是会有好心情的,那么是什么事让她那么生气? 崇德帝。 一定跟崇德帝有关,现在马上要到宴席开始,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冲突? 现在中宫无后,云妃独宠。 余萍抿唇,崇德帝可能是要和云妃一同前往宴席吧。 呵,余萍冷笑,真是讽刺。作为皇帝,能给一个女人荣耀,却不给她权利,还不如,连荣耀也不要给。 她心中不甘,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能介入的了。余萍深吸一口气,还是转身往慈宁宫的方向走。 “殿下,殿下……”寒祈小跑着,嘴里小声呼喊着。 余萍眉头一皱,“慎言。” 寒祈猛地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左右打量一下,发现附近没人,焦急地小声说:“殿下,娘娘本应陛下旨意,前往明华殿,与陛下一同前往宴席。可是半路上却被太子拦住了,时间没有多少了,这可怎么办,若是误了时间,受苦的还是娘娘!” 寒祈要哭了,这太子总是整幺蛾子,平时就算了,现在这种要紧的时候,还来添乱。 余萍听完这些话的反应是,直接用手提起了裙子,匆匆向前跑去,看到还愣在原地的寒祈,催促道:“带路,快点!” “是,殿下,往这面来!” 很快的,就来到了一处宫殿转角处。余萍站在这里,已经能听到前方传来的争吵声,周围有宫人守着,首先如何能越过这些人的包围圈就是一个问题。 而且,就算过去了,又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带走余芷呢? 余萍深思,很棘手啊。 第五十二章 云妃名芷 余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为了进宫,并且不引人注意,她穿的是和柏雪一样的侍女服,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李定乐的侍女。 她看了一眼身边焦急的寒祈,捂着嘴,低声问:“我有了一个办法,但是那些周围守着的人?” 寒祈上路的点点头,“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帮您拖住他们。” 余萍点头,示意寒祈附耳过来,“我一会冲过去,你只要保证,那些人拦不住我就行了。” 寒祈不明白余萍的计划,但她知道,只要自己听殿下的就行了,绝对不会有错的。所以,她狠狠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余萍深吸一口气,然后不管不顾的,蒙头盖脸地冲了出去。 寒祈跟在后面,有人冲上来想要阻拦,就死死拦着,拦不住,就放声尖叫,上手就挠,不管不顾也的确阻退了许多人。毕竟那些人在宫里也要看人脸色,现在明摆着的崇德帝独宠云妃,寒祈作为云妃身边的大宫女,他们也不敢太过得罪了。 就这样的,居然也让余萍顺利的冲到了云妃和太子身边。 在跑过来的过程中,余萍就将今天在脸上扑的粉,全部都蹭在了袖子上,露出了自己那张寡淡的脸,争取让厉昭看不来自己是谁。说实话,今天早上,余萍看见自己的脸色,都觉得很惊讶,自己都要认不出自己了。 余萍猛地扑在了云妃脚下,声泪俱下,嚎啕大哭,抱住云妃的腿就不撒手。 “娘娘,娘娘,您救救奴婢吧,您救救奴婢吧!”余萍嘴里反复叨念着这两句话,剩下的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抱着云妃的腿,将脸也埋起来,嚎啕着不肯放手。 厉昭脸色难看,但还是温声说道:“你是哪一宫里的人,犯了什么事,莫再哭了,弄皱了云妃娘娘的衣服。” 余萍只是摇头,死死搂着云妃的腿,却什么也不肯说。 云妃只看了余萍一眼,就默默低下头,轻声说:“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陛下那里也需要您侍奉,您一直不回去,莫落了他人话柄。” 厉昭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瞪大眼,咬牙切齿,上前逼近一步,却听抱着云妃腿的女人哭得更大声了。 而云妃也没阻止这种毫无礼仪的动作,只是默许着这种动作。 厉昭慢慢退后一步,看着云妃,又四处看了一眼,没看见寒祈,气的笑了起来。“真是好忠心的奴才,不愧是千里迢迢,也要从大瑶带来的人,就是忠心。” 厉昭伸手想要扯起余萍的头发,看看这人到底是谁。云妃微微侧身,将余萍挡在了身后。 厉昭伸出的手就僵了半空中,愣愣的看着云妃,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显的,反映出她的抗拒。 厉昭一瞬间心慌的不知该如何动作,他咽了口唾沫,忽然又怒从心中起,低声咆哮,“你以为你随父皇一同赴宴,就能代替母后了吗?你记住,余芷,你只是一个代替品!” 他说完看着余芷的反应,每一次他这样说时,她都会情绪激动。这一次他也想知道她的反应,至少,厉昭看了一眼余萍,一直埋着脸,抱着余芷腿哭泣的女人,不会因为这个人而让余芷想要疏远他。 他记得很清楚,寒祈是从小跟着余芷的人了,但是她也从没有在他面前这样明显的偏颇过。 她一直是以他为重的,他一直很清楚。 可余芷让他失望了,她听了这话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保持着侧身挡住余萍,低着头的姿态,“殿下教训的是,臣妾岂敢妄想,与纯皇后相提并论,臣妾晓得分寸,殿下放心。殿下,陛下久看不到您,恐来了人寻,殿下还是快去吧。” 厉昭看着像是一块磐石一样,永远不会动摇的余芷,有心想要道歉,但终归还是拉不下脸来,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下雨了吗? 余萍摸了一下头顶,在那里有一块湿湿的,小小的痕迹,那里有一滴水珠。 余芷哭了。 就那样面无表情的,安静的默默流泪。一滴一滴的砸在余萍的头顶,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歇的暴雨。 余萍不禁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宫里一共就三位公主。自己有母后护着,宝惠也有鲁贵妃,只有云惠,只有余芷,只有她早死的,不受宠的,被鲁贵妃打压的李昭仪。 她一个人,小小的,躲在角落里,连声音也不敢发出,默默哭着。 看见自己喜欢的,也不敢说,只敢偷偷地用羡慕的眼神看着。 鲁贵妃太跋扈了,当时整个后宫都被她把持着,自己虽有秦家撑腰,可后宫里终归是没了秦家的女人帮扶着。自己当时羽翼不丰,也不想和鲁贵妃交恶,即使看到了,也不过是让人暗中看护些罢了。 她什么也没能为她做,但是,两年前,她却为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甚至失去了她的爱情,不过是为了当年小小的帮助。 余萍丝毫不顾及形象,就盘腿坐在地上,捏着腕间的镯子,默默等着余芷哭完。 她以为会很久的,甚至已经做好了一会劝劝的准备。 可很快的余芷就擦干了眼泪,若无其事的笑笑,“让萍妹妹你见笑了,居然哭了这么久,倒是越大越爱哭鼻子了。” 余萍摇头,半天憋出了一句,“莫哭了,那样一个人,不值得你哭的。” 余芷笑了,余萍也分辨不出这笑容里,是欢喜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端看你愿不愿意了,说来也是我下贱了,即使他如此对我,可他能和我说说话,我就已经满足得很了。能看到他,我就开心得很,倒是我耽误了他。” 余芷垂下目光,“他加冠以久,却不肯相看那些名门贵女,皇帝也是心烦得很。”说着,又苦涩的笑了起来“估计马上,他就要连这样对我说话也不会有了,他总要有自己的家庭的。” 余萍接不了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余芷现在这些苦恼,都是她的原因,她都记得。 余芷觉得那全是她的错,但余萍觉得那些却全是她的错,因为她的私心,她的软弱,毁了余芷。 第五十三章 有女端惠 余芷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在余萍面前说这些做什么,好像是自己不满似的。 她勉强笑了一下,示意边走边说,问道:“萍妹妹,你来了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余萍没回答,反而问道:“在慈宁宫里,你与那太后那般,若她想惩治你,你怎么办,难道崇德帝会帮你吗?” 余芷笑,“萍妹妹放心,那太后的确是想对付我,不过都被我躲过去了。” 余萍冷笑,“你以为这是靠你自己吗,若不是太后身边的……”余萍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反正你以后不要再惹她,纯皇后都死了,你能斗过她?” 余芷惊讶的瞪大了眼,对上余萍冷漠的眼,诺诺的点头答应了。 余萍又问:“你,这两年,你,你还好吗?”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似是觉得自己问了废话,又自己接道:“肯定不好吧,一定是不好的,我知道。” 余萍急急地往前走,远远将余芷落在后面。 余芷只能连忙加快脚步,紧紧跟着,生怕窜出其他人来,惊到了余萍。 余萍停下,转身定定看着余芷,“你该知道,我来了,是做什么的吧。” 余芷嘴唇哆嗦了一下,“我知道,我自然知道。” “你若是不愿,我也不会逼你。等我做成了,定带你回去,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余芷下意识得低头,这是她多年皇宫生活的习惯,用低头来掩饰自己的表情和想法。 “我怎么会不愿呢,我当然是愿意的,你说什么,我做就是。” 余萍想说什么来安慰她,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从来没做过安慰人的活计,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一个,难过中的人。 难道她要说,你莫难过,我即使做什么,也不会伤害厉昭的,你们两个,一定会幸福的在一起生活的。 谁都知道这不可能,说了不过让余芷更难过。 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一开始,他们两个人,就是不同的立场。 现在厉昭在意的不过是儿女私情,等到以后,国仇家恨,他又该怎么选择呢。 可无论怎样,被夹在中间的,难过的,一直都是余芷。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我自己也可以,不用你……”“我晓得了,你说吧,我做些……” 两人看向对方。 余芷苦笑,“你知道,我爱他。可是,我是大瑶人。在我拥有爱情之前,我必须是一个大瑶人。” 余萍沉默,还有什么,会比这样毫无希望的爱情,更催断人肠吗? 她解下腰间悬挂的香囊,双手交给了余芷,同时递过的,还有一枚带着香味的玉佩。 “这香囊里装的是心有千千结,这玉佩你随身悬挂,可不受此毒影响。” “我本想着,你只给崇德帝一人就够了,但是现在看来,还要加一个太后。你回去将这香囊分开,太后身边有我的人,你不必担心如何送出去。” 这些话太令人惊讶了,余芷一时都没有注意,太后身边竟也有余萍安插的人。 这心有千千结,可能大瑶皇室的人,没人不知道。 鲁贵妃曾用此毒谋害秦皇后,致使秦皇后血崩难产而死,皇后嫡子生而失母,成辉帝誉之不详。 余芷颤抖着手接过,这种事,本也不是她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会知道的。 可是,可能是眼前的女人,为了自己弟弟立威,在明嘉帝登基前,生生在所有宫人面前,用此毒,还施彼身的毒死了鲁贵妃。 甚至有人传闻,死去的三皇子与宝惠公主,都是被端惠所杀。为的就是,铺平明嘉帝的登基之路,也为了偿还秦皇后的鲜血。 她不该忘了的,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从小被秦皇后当做男子教导的,甚至是比秦家的继承人还要优秀的女人。鲁贵妃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没能算计了她。端惠这样的女人,不是她这样的,一个深宫女人能相提并论的。 “心,心有千千结?” “没错。”余萍慢慢合拢余芷的手指,让她握拢香囊,“就是你想的那个。” 余芷看着面无表情的余萍,终于想起了,被大瑶所有人鬼怪化的端惠公主。 她是魔鬼。 “这玉佩你收好了,要一直带着,莫离了身。不然,你也知道,后果有多严重的。” 余芷只能不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余萍抿唇,低声说道:“我其实,也不是想杀光所有人,你不要那么害怕。我想,一个废太子,活着还是很容易的。” 余芷惊讶抬头,嘴唇抖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总是想你幸福的,这两年,是我对不起你,阿芷姐姐。” 余芷眼中含泪,狠狠摇头,“怎么是你对不起我呢,这是我自愿的啊。我,我怎么舍得你,而且林将军他……” “谁在那里?” 余萍余芷迅速回神,整理好表情,余芷上前一步,挡住余萍,而余萍也是躬身低头,说不出的恭敬。 余萍目光向四处打量了一下,原来她二人这不知不觉的,竟走到了要举报宴饮的长乐殿来。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余萍心里想到了,一个自己很不想见到的人。 晏子乾。 什么缘分?余萍想要哀叹了,真是不想遇见什么人,就偏偏遇见什么人。 还好他没听到自己和余芷的话,她还是很信任晏子乾的风度的,至少不会听人墙角。 “咦?是小萍!” 余萍冷眼看着柴蒸和晏子乾一同走来,面上的表情,让晏子乾看了,没来由的有点心虚。 可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错事,自己心虚个什么劲? 晏子乾走上前来,对着余芷行礼,“臣见过云妃娘娘。” 柴蒸虽然看不惯余芷,但在她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不情不愿的行礼了。 “宝嘉郡主是认识这丫头吗?”余芷对着柴蒸得不情不愿,视而不见,笑着开口问:“这丫头第一次来宫里,没想到竟迷了路,本宫正急着去找陛下,倒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丫头了。还好见到了郡主,既然郡主认识这丫头,就带着这丫头走吧。” 余萍也在后面帮腔,“多亏了云妃娘娘呢,不然民女真是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余芷笑言,“不是什么大事,本宫急着去明华殿侍奉陛下,郡主和晏大人自便吧。” 说完,余芷就急匆匆的走了。 第五十四章 心有所属 晏子乾呼气,放下一颗心来,还好没问自己怎么和宝嘉在一块。 他皱皱鼻子,感觉面前的余萍,身上有一股柑橘的甜香味。 他不会闻错的,毕竟厉国没有柑橘,只靠着与大瑶两国之间商运往来,可偏偏他最爱吃柑橘,是不会闻错这味道的。 可能是错觉吧,或者是云妃娘娘身上的香料,毕竟阿萍她从不用熏香。 “小萍,你没事吧,怎么会迷路呢?云妃她没有为难你吧?”柴蒸一脸担忧,拉着余萍的手,满脸担忧地问道。 余萍目光一闪,抿着唇微笑,“没什么事,云妃娘娘和善的很,对我很好。我看小蒸你好像很讨厌云妃娘娘,不过我看云妃娘娘很好啊?” 柴蒸嘟嘴,“谁管她好不好,反正我就是讨厌她,一个大瑶人,还想代替皇后娘娘,哼!” 余萍笑了,“我知道了,好了,既然小蒸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她看向晏子乾,“晏大人,您还是快回去吧,莫让人看见您在这,无论对谁都不好。” 柴蒸想说什么,但是被余萍狠狠握了一下手,也知道余萍说的对,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无论是对晏子乾,还是对她自己,都不好。 自己娘亲想必也不想这种事发生,她想的是找一个大家族的嫡次子,不能继承家族,也不走仕途的男人。只能靠着她,在她的荫蔽下,不能反抗她的夫君。 可是她如何想要这样一个男人,她知道娘亲是为自己好,但是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娘亲终归是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晏子乾风度翩翩的笑了,在余萍面前,他总是想要表现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像是开屏的孔雀,想要用自己最华丽的一面,来吸引自己的心上人。 “我知道,不过,我有事想要和你说一下,阿萍,你能来一下吗?”晏子乾眨了一下眼,对着柴蒸看了一眼。 余萍瞬间就知道晏子乾想做什么,她看了一眼自从晏子乾刚才说完那句话后,就有些恍惚的柴蒸,叹了口气。 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今天就做一个了断。 于是余萍点头,“好。”她又看向柴蒸,“小蒸,你能在这里等等我吗,我们一起回慈宁宫,不然我自己一个人,真怕找不回去呢。” 柴蒸胡乱地点着头,她现在心里乱极了,在之前被她压下的,那些关于余萍和晏子乾之间两人的流言,现在就像是将她的大脑当成舞台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来回吵闹着。 “好一个祸水东引。”刚到转角,看不到柴蒸,余萍就不给面子的说了出来。 晏子乾尴尬的笑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嘛,若是我再不做什么,郡主陷得就更深了。她一个女孩子,却在这种时候约一个外男,让人知道了,恐对郡主名誉有瑕。” 余萍点头叹气,“我知道。不过你有什么事,若是没什么事,呵——” 余萍冷笑,笑的晏子乾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我是有消息要告诉你嘛。我进宫之时遇到了楚统领,他说他守卫宫廷时,舒家人进宫的队伍里,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他猜测那是寒衣。” 余萍点头,“还有吗?” “没了,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免得你再担心寒衣。只是,寒衣她……”晏子乾皱眉,有些担心一会儿宫宴上,被当做礼物上献的寒衣,该怎么办了。 余萍摇头,“晏大人放心吧,寒衣不慕名利,自不会被宫中繁华迷了眼。而且寒衣卖身契在民女手里,自不是那舒家能随意处置的。” 晏子乾摇头失笑,“你总是有办法的,那我就放心了。” 余萍看晏子乾,最后还是低声说:“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晏大人你。” 晏子乾惊喜地笑了开来,正想乘胜追击,再说些好听话,加深自己在余萍心中的地位。但是转眼,余萍就已经走远了,看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晏子乾呵呵笑了,傻兮兮摸了一下自己的头,也转身向着长乐殿的方向走了。 柴蒸一直在原地等着余萍,余萍回去时就看见她站在原地,脸上表情恍惚而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蒸,我们走吧。” 柴蒸猛然回神,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眼带关切的余萍。她勉强点了点头,说:“好啊,我们回去吧,这么久了,祖奶奶也该担心了。” 两人一路沉默着往回走,路上柴蒸数次打量余萍,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 余萍看见了,但是她没说话,也不想发表什么意见,更不想现在还想用话来欺骗她。晏子乾表现的很明显,他不想娶郡主,他对柴蒸的心意,只觉得为难。 说来也是,等到再过二十年,晏子乾一定也会像他祖父一样,成为一个权臣。他不会想娶一个郡主,断了自己的路的。 想来柴蒸也是知道,所以从来没在澜歆公主,或者皇帝与太后面前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明明白白被人告诉不可能,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那个人,还是被她认作是好朋友的她,这更让人无法接受吧。 “小蒸……” “你不用说。”柴蒸眼里含着泪,笑着看余萍,“我都知道,其实我一直知道,我和晏大哥之间不可能的,只是我一直不死心罢了。” 她吸了一下鼻涕,继续说:“我以后不会在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了,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差劲的,喜欢我的人很多的,早晚我能找到一个,比晏大哥还优秀的,却喜欢我的人。” “小萍,晏大哥真的很喜欢你啊,不过,你这么优秀,的确和晏大哥很配呢,你们以后一定要幸福的在一起啊。” “这是我的祝福啊!” 余萍头顶满是黑线,这怎么还扯到自己身上来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被晏子乾那个坑货给坑了,晏子乾绝对想到了,可他还是让自己说,那个心机男! 远处长乐殿里,和人攀谈的开心的晏子乾,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一下鼻子,心中暗想,是谁在想自己,该不是阿萍吧。他就知道,阿萍一定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很喜欢自己的。 晏子乾自满的笑了。 第五十五章 人不为己 余萍对着柴蒸期待的目光,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没办法,让人失望不是她的性格,硬上也要上,反正就是上。 到时自己如何和晏子乾说,也是自己的事,估计晏子乾也不会向外说,所以最后柴蒸也不会知道结果如何,自己即使答应了,也没什么关系。 呃,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现在还是先答应下来,度过眼下这段时间。 于是从开始硬着头皮点头的余萍,到最后是心安理得,毫无负担的答应了。 反正这也不是自己第一次骗人了。 柴蒸眼中含着淡淡的泪意,忐忑的看着余萍,直到余萍点头,才惊喜的笑了起来。 她转回头,强忍着心酸,笑道:“小萍,晏大哥他真的是很好的人,我从没见过那样耀眼的人。也许你不知道,晏大哥有多优秀,有多少人只是想要和晏大哥说一句话,都开心不已。我,你,你以后也一定会知道,晏大哥的好的。” 余萍停住了脚步,柴蒸诧异看她。 余萍上前一步,抱住了柴蒸,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低声说:“我们可以晚一会儿回去的,不急。” 柴蒸睁大眼,然后慢慢地,有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落。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没办法停住的哭了起来。 “小萍,小萍!”她甚至无法支撑她的身体,只能靠着抱着她的余萍,嚎啕大哭着。 那不是之前余萍装出来的哭声,这是真的伤心到极点,悲鸣出来的泪水。 “哭了以后就忘了吧,不要再想了,那一切都太让人难过了,小蒸。”余萍轻拍柴蒸后背,安慰着。 “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啊,我只喜欢一个人,那样的一个人啊!” 柴蒸哭的是连形象都不顾了,眼泪鼻涕的往下流,可是她完全注意不到,她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爱情。彻底消失了。 母亲已经和祖奶奶说了,要给她向崇德帝求一个恩典,要如同公主一样,盛装出嫁。 母亲也问她,她可有意中人,她多想说,她喜欢晏大哥。可是,可是她怎么能毁了他,他应该前程似锦,应该有无数的人,心心念念的爱慕着他。他不该困在她的身边,被折断翅膀。 她都知道,所有的道理她都懂。 可是,难过是不会因为她知道而减少的。 她想,她可能一辈子都要这样难过了。 柴蒸可能是哭累了,抽抽搭搭的,倒是不哭了。 余萍拉着她,坐在台阶上,顺着她的头发,“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遇见晏大人的吗?” 柴蒸抹了一下眼泪,抽噎着说:“我,我要和你说,说不定以后我都不会再和别人说了。” 余萍显然也知道,澜歆公主要给柴蒸找夫家的事,而这也多亏了,她在公主府里的小奸细。 “我第一次遇见晏大哥,是在五年前,我当时还是小孩子,听多了说书人说的那些故事,就总想着像故事里的人那样,行侠仗义。” 柴蒸眼神迷离,显然已经沉浸在回忆中,而余萍也是静静听着。 “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我,特意甩了他们自己上街,想要找一个恶霸,做一次大侠。小萍你也应该能想到,我当时就是胡闹。可没想到我真遇上一个,欺负人的坏人,我当时就想象我想的那样,打跑坏人,可是我身边没跟着下人,那里能打过他。那时,那个人他……” 柴蒸拢了一下头发,露出一个甜蜜的笑来,“晏大哥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大英雄,他救了我!”柴蒸激动的抓住了余萍的手,似是想要让余萍也感同身受的,感觉到她的激动。 “我当时看见了晏大哥,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啊。好像神明把所有令人嫉妒的,为人称道的,美不胜收的好东西,都给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天之骄子,就是我梦里会梦见的人。我从不信一见钟情,可我就是喜欢晏大哥,连理由也没有的,就是喜欢他。” 柴蒸兴奋的表情沉寂下来,可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她以后就连想都不能再想那个人,因为即使她不爱她的丈夫,也不能如此不公平的,还在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她要把晏大哥从她心里赶出去了,也许艰难困苦,可她总要这么做。 余萍看着没落的柴蒸,慢慢开口,“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呢,你明明那么喜欢他啊!只要你和公主殿下说,公主那样宠你,一定会同意的。” 柴蒸摇头,“不可行,晏大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娶我呢?” 余萍靠近柴蒸,在她耳边开口,低声细语,引诱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蒸你既然喜欢晏大人,那么让他永远陪着你,不好吗?你也不用如此难过,也不用和他分开,他会永远属于你,只属于你。” “闭嘴!!!” 柴蒸大吼,从台阶上跳了起来,对着余萍横眉立目,“不要说了,我绝不会那样做的,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我会生气的!” 柴蒸又补了一句,“我绝不会伤害晏大哥的,永远不会!也不会让其他人伤害晏大哥!” 余萍有些委屈,“我知道啦,以后不会再说了。”说完,低下头,嘟囔道:“我也是看小蒸你难过,才这样说的嘛,干嘛那么凶。” 柴蒸也是觉得自己刚才语气不太好,拉着余萍的手晃着,“我知道啦,只要你以后不再说那种话,我就不凶你了,好不好?” 余萍低低切了一声,“还有条件的。” “不要生气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柴蒸讨好笑着。 余萍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犹如被霜雪冻结,完全不是柴蒸想象中的赌气样子。 余萍听着柴蒸的话,眼珠动了一下,看着柴蒸拉着她的手的手,慢慢笑了,“嗯,好。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了。” 柴蒸也笑了,只是那是和余萍的笑容,完全不同的开心的笑。 她什么也不知道。 第五十六章 柴蒸之言 两人重归于好,好像之前的争吵完全不存在一样。 余萍打破沉默,“小蒸,你知道的,我不喜欢……” 柴蒸一听,就知道余萍要说什么,连忙打断,“小萍,我,我最好的朋友是你,而且我看得出来,晏大哥也喜欢你,他对你是特别的。答应我,现在不喜欢晏大哥没关系,但是,不要那么急着否定,看看晏大哥,好吗?” 余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好吧。”她回答的很无奈,但是她实在是拿柴蒸没办法。 柴蒸抿唇笑,掩住眼中的苦涩。 余萍没看柴蒸,也知道她心中的不好受,就算嘴上说的再好听,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好朋友,也没办法就那样心胸开怀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自己撮合给自己的朋友。 “小蒸,你知道澜歆公主,相中了哪家的少爷吗?” 柴蒸嘴唇哆嗦了一下,她心中极力掩饰的,不想面对的,终归还是被人提了起来。 柴蒸叹气,像是一瞬间长大了。 “好像是瑞家的人,但也好像是,娘亲没和我说过,也不会和我说,这还是我偷听来的。”柴蒸望着远方,神色低沉的回答余萍的问题。 “瑞家啊!”余萍感叹,但是也不知在感叹什么。 柴蒸以为余萍对瑞家不够了解,不知瑞家情况,于是开口为余萍解释起来,“瑞家这一代有三个孩子,长子瑞轾,次子瑞轸,三子瑞轩。娘亲相中的人就是次子瑞轸,瑞家有顶大梁的,深得太子哥哥信任的瑞轾。有镇守韩章城,立了大功的将军瑞轩。所以次子不是那么优秀,也是能一辈子富贵荣华。娘亲就想为我找这样一个人,不用为家族担忧,也不用仕途努力,只要能讨好我,伺候好我就可以。” 柴蒸眼中又有了泪光,咬着唇,“可是,我不想,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抽噎一下,抹了一下眼泪。 余萍看了一眼沉浸在低气压中的柴蒸,低声说道:“小蒸你是一点也不想嫁人吗?” 我只想嫁给晏大哥,但是我和晏大哥却又绝对不能在一起。 柴蒸内心嘶哄着,点点头,“我不想嫁,我宁愿一辈子陪着娘亲,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嫁人呢?难道我嫁出去就一定会生活的很好吗?我现在就生活的很好,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难道这世界上还会有人比娘亲对我更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希望压在一个不了解的,不知道品行的男人身上呢?难道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想着,如何嫁给一个好一些的男人,然后生一个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如果生了一个女儿,就要重复自己走的老路吗?这是为什么?!” 柴蒸一瞬间就化身为了十万个为什么,问了那么多,连余萍也不能回答的问题。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对于女人,有天生的压抑与歧视。余萍沉默着,很多事情,道理她都懂,但是即使她能这样的,运筹帷幄的翻云覆雨,却也绝不敢站在所有人面前,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切都因为自己是一个女人。 余萍轻轻摸了一下柴蒸的头,安慰她,“以后莫在旁人面前说这种话,他们会觉得你不是一个好女孩,她们会讨厌你的。” 柴蒸点头,“我知道,我从来没和旁的人说过,小萍你是第一个。” “那就好。”余萍长出一口气。 柴蒸握拳,“我若是能做一个像是大瑶的端惠公主,那样的女人就好了。杀父杀兄,鸩杀贵妃,扶植幼弟。一个女人若是能做到像端惠那样,真是不虚此生了!” 余萍嗤笑,“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天生的天煞孤星,一辈子的孤鸾之命,注定要孤独一辈子的。她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那是所有人眼里的不羁者,倒行逆施的罪犯,不顾伦常的野人,没人喜欢她。以后莫再说这种话了,让别人听到了,他们会以为你疯了的。” 柴蒸据理力争,“怎么会,我就觉得端惠应该是所有女人的榜样,只有那样的人才掌握了自己的人生,不然活得像一个提线木偶,这辈子有什么意思?!” 余萍低头,“你只是听过她的事,觉得她活的自由,觉得羡慕。可是如果可以,又怎么会有女人想要那样活着,那是泡在苦水里的生活,没人喜欢的。如果有选择,谁不想活的简单呢?”她脸上是淡淡的忧愁与彷徨,只是她低着头,没让柴蒸看见罢了。 柴蒸吐吐舌头,不与余萍争论了,反正她心里这么想的,别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可说服不了她。 余萍也知道,所以她没继续说,只说道:“以后在我面前就算了,莫在旁人面前说,否则你那几句话,就会让人以为,你对陛下有什么不满,对公主殿下也不好。” 柴蒸吐吐舌头,眯眼笑,“知道啦,我就在小萍你面前说嘛,不会和别人说的。” 余萍问了一个问题,“小蒸,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不嫁人,你愿意吗?” 柴蒸惊讶的瞪大了眼,嘴唇哆嗦,“真,真的吗?是真的吗,小萍?!” 余萍点头,“是真的,不过可能会损伤你的名誉,小蒸你还愿意吗?” 柴蒸狠狠点头,“愿意愿意,我愿意!小萍,我们是好朋友啊,你一定要帮我!” 余萍深深地看着柴蒸,好似要看进她的心里,半晌才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柴蒸兴奋起来,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对余萍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可能是余萍在齐王面前,还敢怼他和他的王妃,并且不落下风的原因吧。 “是什么办法?小萍你先跟我说说,我好协助你啊!” 余萍却是摇头,“不可,你若是知道了,若是说出去怎么办?看你现在这么开心,我可不信你能守得住秘密。” 柴蒸捂住嘴,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好啦好啦,我不问了,我就知道小萍对我好。” 余萍拒不接受对方的糖衣炮弹。 两人一路说笑回了慈宁宫,到了近前,两人收敛笑容,余萍跟在柴蒸身后,又踏入了慈宁宫里。 第五十七章 宴饮之始 柴蒸快乐的像是一只小鸟,飞进了澜歆公主的怀里,即使捂着嘴,也挡不住那传出来的笑声。 澜歆笑着摸柴蒸的头,“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柴蒸摇头,“没什么啦,就是想娘亲了。”柴蒸嘟着嘴,使劲往澜歆怀里拱。 “你这丫头。”澜歆拍了一下柴蒸,“这嘴是抹了蜜吗,怎么这么甜?告诉娘亲,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嗯?” 柴蒸不悦抬头,“娘亲,你怎么这么想我呀,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我才不闯祸嘞!” “是呀是呀,这满京谁不知道,宝嘉郡主是多么乖巧的孩子。”柴蒸听见旁边有人这么说,颇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了澜歆怀里。 虽然她说的是真的,但是这么直白,还是让人觉得好不好意思啊,柴蒸脸红红的想。 “是呢,宝嘉她啊,最是乖巧了,可是本宫的心头肉呢!”澜歆也是接过话来,同那人一起夸起柴蒸来。 柴蒸奇怪,这是谁啊?她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娘亲身边的人。 只是瞬间,她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她又默默地将头埋了回去,支起耳朵,听自己娘亲和瑞老夫人的对话。 看样子虽然还没有明说,但是好像瑞老夫人已经知道娘亲的意思了,一直在这里说她二儿子的好话。 切,这满京谁不知道谁啊,那瑞轸什么样,她还能不知道吗。那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一天天就知道之乎者也,一副酸腐样,自己都能打的他一个跟头,哪有像晏大哥那样文武双全啊。 想到晏子乾,柴蒸神色低沉下来,还好她将脸埋在澜歆怀里,没让任何人发觉。 不要再想晏大哥了,不可能的,不要再想了。柴蒸暗暗告诫自己,现在自己应该想的是,小萍如何帮自己,不用嫁人,真希望小萍能做到啊。 这样想着,柴蒸也将目光放到了余萍那里。 余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不住地为李定乐端茶送水,这才让李定乐神色好看些,但还是警告余萍,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否则她绝饶不了她。 余萍点头哈腰,才让李定乐把刚才的事给翻过去。 殿中的人说了一会话,就有宫人进来,小心禀告着前方宴席就要开始,请各位贵人移步。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的,跟着太后的步辇,前往长乐殿,参加宴席。 时近傍晚,太阳落下去后,总会使人觉得黯淡无光之感。但是长乐殿中,上方悬挂着无数的琉璃灯,每隔几米也燃着儿臂粗的烛台,生生使宫中亮如明昼。 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不愧是宫里主要来做宴饮的宫殿,它向所有人显示了,厉国强盛的国力。不怪厉国人总有一种优越感,总是看不起大瑶和塔木族。 余萍心中感叹,仰着头,看着上面流光溢彩,炫目不已的琉璃灯。那灯做工精致,雕的花纹是栩栩如生,让人不禁感叹那工匠的绝妙手艺。 柏雪看着余萍的表情,自己为她是被这富贵景象,给迷花了眼。小声嗤笑道:“真是个土包子,没见识!”她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优越感,毕竟自己可不是第一次进宫了。自己是王妃身边最得脸的人,那些恩典可不是余萍这个商户女,一个贱籍能知道的。 她高傲的扬起头,等着余萍对自己投以羡慕,嫉妒的眼神。 余萍只消看一眼柏雪,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不重要的时候,余萍还是会顺着柏雪的意,听着她那些炫耀的话。 这次也是如此,柏雪秀着自己的优越感,不停的说自己知道的宫里的秘闻。 这个余萍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总是时不时捧一下柏雪,让她说得更多。她一心二用,一边听着柏雪的话,一边打量着这殿里的人。 平时可没有机会让自己能面对面的看这些人,自己一定要趁此机会,将得来的消息和这些人结合起来。 余萍用余光不住打量着殿内的人,这时她感觉到坐在前面的厉则安好像看她了。 她瞬间收敛自己的行为,垂眉束目,说不出的守规矩。 厉则安觉得余萍那里好像变了,但是他又说不上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余萍,力求把这点不对劲找出来。 余萍站的越发直了,这小狐狸,人不大,心眼比大人还多。不愧是皇家的人,天生就会勾心斗角,跟人明争暗斗,真是好天赋。 虽然厉则安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余萍也烦得很,只希望赶紧出点什么事,让厉则安注意自己。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余萍刚刚这么想,就听殿外传来宫人长长的唱诺声。 “陛下到——” “云妃娘娘到——” 殿中所有人站起,跪下高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后又是说道:“见过云妃娘娘!” 在跪下的时候,余萍抽空往太后那里看了一眼。太后虽然不用跪,但那不光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一国之主,所以太后也是起身相迎,对着崇德帝微微颔首。 余萍注意到太后虽然面上没什么,但是袖中的手可是攥成了拳头的。余萍看到后,默不作声,低下自己的头,将自己埋没在人群里。 崇德帝立时上前,扶住太后,又是好一番母慈子孝的景象。 皇帝和太后同居高台之上,右手边第一位就是太子昭,而左手边第一位就是余芷。 看见这一幕有人不着痕迹的皱眉,果然,陛下宠得很这和纯皇后七分相像的女人,有人幸灾乐祸的看向厉昭,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想法,被人取代了自己母后的位置,还不得气疯了。 只是那些看戏的人,明显没看出什么来,厉昭神色淡淡,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就连那些平日拈酸吃醋妃子们,也是言笑晏晏,和余芷说的开心。完全看不出她们私下里,恨不得余芷去死的样子。 崇德帝目光微微扫视了一边殿内,颔首,淡声道:“起身吧。” 众人山呼万岁,磕头起身。 第五十八章 画中心意 “父皇!”厉昭身姿挺拔,站于宫殿正中,意气风发,让人赞叹好一个儿郎。 崇德帝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甚至是有些纵容的看着厉昭,这面貌,让那些皇子看了,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心里恨得滴血。 厉昭对那些嫉妒的视线视而不见,“父皇,自从您生辰将近,儿臣是苦恼的连头发都要白了。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还有什么宝贝是父皇没见过的呢?”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太子这话可以说是,将他们要送的贺礼都贬斥了一顿,毕竟在他们眼里再好的东西,可是在一国之主面前,也算不得什么宝贝。 太后轻笑,“难为你这孩子了,哀家知道你一直素有孝心,无论什么样的东西,都是一番心意啊。” 崇德帝也是笑,“母后说得对,无论送的什么,今天这个日子,朕都开心。”崇德帝目露无奈,一边是自己母亲,一边是自己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做一个夹心饼干,真是不好受啊。 厉昭好似没感觉到太后对他的敌意,闻言笑道:“倒是儿臣说错了,祖奶奶教训的是。可是儿臣真是这般想的,所以儿臣另辟蹊径,只想着如何将东西送到父皇心里呢。” “你这孩子,你哪里有错?”崇德帝不赞同的说,但是面上分明是一副满意之色。 “父皇,儿臣苦思冥想,简直是食不下咽了,还好最后想到了送什么贺礼,还请父皇亲自过目。”厉昭说着,示意自己身后的宫人,捧着木盒上前。 元然亲自迎上前,对着厉昭讨好笑,厉昭也是微微回了一个笑容。只是这样微小的回应,就让元然欣喜不已,只觉得自己之后更有保障了。 元然沉下心思,恭敬地捧着木盒,快步走回崇德帝身边,亲手打开了盒子,那盒子里赫然厚厚的一打纸张。 崇德帝只是看了一眼,就双目泛红,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张一张翻看着。 余萍微微凝目,若不是时机不允许,她简直想为厉昭拍手叫好了。真是好手段,那盒子里放的想必就是纯皇后的画像,余萍可不信,崇德帝能为了其他什么如此失态。 利用崇德帝对纯皇后的情谊,让自己的贺礼脱颖而出,毕竟厉昭说的是对的,崇德帝坐拥一国,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也只有纯皇后才能让他视如珍宝了。 想必之后无论其他人送的是怎么样的宝贝,也越不过厉昭了。不过还好,自己为厉晓准备的,也不是那种粗浅的东西。让他出个风头,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些,余萍对着崇德帝和太子都没了兴趣,只专心致志盯着舒家那边。 厉晓伸头看着,想要知道那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能让他的父皇这样失态。 “应该是纯皇后的画像,笔录一类的东西。”余萍微转目光,就看到了附在厉晓耳边,这样说的厉则安。 傻爹傻娘,却偏偏生出一个聪明儿子,真是不寻常,估计厉晓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万人于水火,才没让自己儿子成为讨债鬼。 厉晓大手狠狠摸了厉泽安的头,把小孩的头发都揉乱了,小孩气呼呼的瞪了一眼厉晓,小脸泛红的转过头,拨弄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去了。 “真是父王的好儿子。”厉晓夸道。 小孩低低地切了一声,板着脸,丝毫不为其动心,只是小脸上满是红晕。至于李定乐,也是微笑着看着这两父子。 不过一会,崇德帝就已经收敛了表情,重新变成了那个端庄威严的皇帝。 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自然也有不少人猜到了,木盒里装的是什么,更是让人对纯皇后和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知道的更加清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崇德帝对纯皇后的确是一往情深了,这作为一个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是多么不容易。 在纯皇后之后,除了余芷,他再没有其他的妃嫔了。甚至在太子昭之后,他没有其他的孩子,只是思念着,那样一个已经离去的人。 余萍只想叹息,为何都是皇后,可结果却差的那么多。 “好!好孩子,这些都是……”崇德帝轻轻抚着纸张,问道。 “回父皇。”厉昭也是微微带着哭腔,“儿臣这些年,日日思念着母后,一刻也不敢忘,这些都是儿臣,实在抵挡不了思念之情时画的,为的就是稍稍藉慰思念之情。” “好孩子!”崇德帝叹息,“你母后若是知道,定也是欣慰的很,来,到父皇身边坐。” 崇德帝招手,元然极有眼色的搬了椅子来,就放在崇德帝身边。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皇子脸色都变了,余萍甚至看到,厉晓的指甲刺破了手心。 厉昭坐在崇德帝身边,太后脸色不好,但是她知道这时候,崇德帝刚和厉昭一起怀念纯皇后。正是一片慈父心肠,可听不见她说什么,所以虽然看不惯厉昭,但也还是生生忍下了,只是脸色越发难看了。 “皇帝,哀家看啊,这太子可真是个有孝心的,这贺礼可是送到皇帝你心里去了。”太后言不由衷的夸道。 崇德帝笑,“朕的儿子,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他们可不光孝顺朕,这一番孝心,对着母后也是不少。” 太后对上崇德帝别有深意的眼睛,微笑着说:“哀家自然知道,皇帝你的儿子都好。快,看看哀家其他的好孙子,都给皇帝你送了什么?哀家可真是等不急了!” 崇德帝颔首,“母后说的是。” 韩王上前,心中叫苦。大皇子死后,这自己在众皇子中,就是辈分最高的,可是也偏偏是这样,每次什么事,自己都排在太子后面。虽然是长幼有序,可也得尊卑有别,万万没有太子在最后面的道理。 自己估计是这辈子,都出不了头了。只希望以后能做个闲散王爷,谁上位,都不关他事。 他奉上自己的寿礼,说了几句吉祥话,被崇德帝不咸不淡的夸了两句,就躬身退下。 而现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即使看到太子寿礼后,也不显慌乱,自信满满的晋王身上。 第五十九章 神赐之剑 余萍眼神玩味的看着站在正中的厉晔,她只觉得那腰身挺拔的厉晔,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有一种誓要与太子厉昭一争高下的决心。 啧。其实她蛮不明白的,到底是什么给了厉晔信心,让他觉得他能挣过厉昭呢。 难道是舒家给了他信心吗?因为杜家即使到现在,无论太子怎么扶植,却也是依然烂泥扶不上墙。因为他有比厉昭更雄厚的母家,比张扬跋扈的太子更得人心吗? 可是厉晔好像明显不想让自己注意到,崇德帝的态度啊。之前满京流言,都没改变崇德帝对太子的态度,那么还有什么比之前,污蔑纯皇后的清白还要严重的,打击太子的事吗? 看不清现状的人,总是让人觉得愚蠢的。 不过,余萍看向厉晓,还是让他继续这么蠢下去吧。 殿正中的厉晔正在信心满满的,向着众人叙说,自己要送的寿礼。 “父皇,儿臣斗胆猜测,您最想的就是踏平大瑶与塔木,一统中原,成就千秋霸业。所以儿臣……”厉晔还在慷慨激昂的说着,但是坐在上位的厉昭,颇无趣的打了一个哈欠,嘟囔道:“斗胆猜测,还真是斗胆啊,你有胆子吗?” 崇德帝听到,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而站在下方的厉晔,因为听不到上面的声音,只看到了崇德帝的笑容,还以为自己的话说到了崇德帝心里,于是更加信心满满。 “所以儿臣千方百计寻来了一物,据传此物乃是神明怜悯世间战乱,特意赐下平息战乱。得此神剑者必荡平灾祸,斩妖邪,除奸佞,世间必海清河晏。得此剑者必是神明授意的天定之人,儿臣偶然得来此剑,便知道,这定是天意,所以儿臣特将神剑献与父皇,愿父皇早日一统江山!” 厉晔跪下,殿中其他的人也是随着一同跪下,口中高呼。 余萍心神恍惚的跪下,脸色苍白,那会是她想的么,应该不会吧,怎么会呢? 她猛地侧头,将视线放在远处的叶秋秋身上,她也陪着齐王进宫来了。 叶秋秋脸色淡然,完全没有她这样的惊骇之色,但也同样的一副意料之中之色。叶秋秋也微微侧头,看向余萍这里,她抿着嘴唇,不想和余萍对视,转过头去。 余萍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那是叶秋秋送出去的,一定是叶秋秋! 她眼中充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叶秋秋就在她的嘴里,直接生嚼了她! 叶秋秋,必须死!今日此辱,她必还之,否则她余萍誓不为人! 余萍闭上眼,心如死灰,没有力气再睁开眼了。 崇德帝叫起众人,迫不及待的问道:“果真是那神之剑?不过不是有传言说,那剑随着林落之死失踪了吗?” “父皇。”厉晔满脸喜色,“儿臣也没想到,不过儿臣想可能天意如此,助您霸业!所以儿臣一得到此剑,便想着送于您手中,这世上,也只有您有资格得到此剑!” 崇德帝抚掌笑道:“好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 元然看皇帝兴趣这么高,也是凑趣道:“听说那大瑶的林落十三岁上战场,就是因为这神之剑,才让他逢凶化吉,七年来逢战必胜,成为大瑶的常胜将军。现在陛下得了神剑,那一统天下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崇德帝大笑,他一直为两年前的失利而烦心,总想着什么时候再对大瑶出兵。可是这两年大瑶在新登基的明嘉帝手里,竟是开始走上坡路,倒是厉国,水患不断,国库亏空。 他总觉得再次攻打大瑶遥遥无期,可是谁想得到,先是他的五儿子给他送来了治水之法,现在他的三儿子又给他送来了神之剑。那岂不是天意要他踏平大瑶,做成先祖也未能完成的事,让他千古留名? 他心中畅快至极,第一次的对着厉昭之外的孩子,也有了吾家有儿初长成之感。 厉昭没看得意的厉晔,也没看自己开心的父皇,更没注意殿中的那些,不断说着恭贺之词的人。 他只看着余芷,可余芷只看着那个轻纱附面,安静站在厉晔身后,捧着剑的女子。 厉昭觉得她看得不是人,而是那柄剑。 对于那神乎其神的神之剑,他自然也是好奇的很,所以在他二人还不是现在这幅样子的时候,他问过那神之剑是不是,真的是神赐下来的,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余芷只说,那是端惠的嫁妆,当着大瑶文武百官的面,亲手交到林落手中的。 至于那百战百胜的传闻,余芷说,林落的确是传言中说的那样,很少败仗,但是也非是逢战必胜。他所有的,让人称道的战争中,能够胜利只有两个原因。 林落从小就不肯落于人后的努力与坚持,以及端惠在朝中不遗余力的,全身心信任的支持。 那里有剑能那么神奇,说让人打胜仗就打胜仗,靠的还不是人的努力?不过是被人们神话罢了。 那神之剑现在更多的意义,可能就是林落和端惠公主之间所代表的情意了。 厉昭知道,余芷有多推崇端惠,又有多崇拜林落。现在在林落死后,此剑就这样被厉晔呈上来,他知道他心里应该为自己国家高兴,但是他心里还是担心余芷。 “此剑在林落死后就失去踪迹,听说就连端惠都没找到,本太子倒是好奇得很,三哥你是怎么找到的?”厉昭笑眯眯的问道。 厉晔闻言浅笑,“只要有心,总是会找到的,您说对吗,太子殿下?”他反问了回去,没有回答厉昭。 厉昭收敛脸上的笑意,眯起眼睛看向厉晔,这是在说自己没有心吗? 该死的厉晔。 厉晔微微转头,向身后站着的女子说道:“去将此剑呈给父皇吧。” 女子微微点头,表示明白,抬脚走上前去。其他人也是目光追随着女子,对那被置于盒中的神之剑好奇得很。 女子走到半中,停了下来,因为她的面纱掉落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从那被捧着的木盒上,放到了女子的脸上。 第六十章 貌惊众人 长乐殿中一时静极,所有人都在惊叹此女的美丽。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那是怎样的一副容貌呢,没有人能说的出来。明明有那么多词语来形容一个女子的美丽,可是在这样的一个人前,好像那些话语,都失了颜色。 说她弱柳扶风,失了风骨;说她美艳绝伦,失了纯真;说她美若天仙,可让人觉得连天仙也没有这般美。 那是美的化身,让人看了一眼都觉亵渎。 她能勾起每一个男人的欲望,与一个男人拥有的野心,不相上下的独占欲。看了她,就想着独占她,不再让任何人看了。 这就是所有的看见此女容貌后,大多男人的想法。 余萍看着寒衣,微微点头。老话说的对啊,要想俏,一身孝。寒衣换下了平日沉闷的黑衣,换上了一身更能显示她美貌的华服,真是美的耀眼了。 余萍看着眼前的厉晓,自从寒衣的面纱落下后,就怔怔的一副看呆了的样子。 她又将目光转向坐在前方的赵妃,看她一副惊喜的样子,就知道她认出了寒衣,这样正好,她暗暗想到。 崇德帝只失神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不在为寒衣美色所迷。在他心里,红颜枯骨,再美的女人,也抵不过已经死了九年的纯皇后。 只是看着寒衣如此美貌,他还是微微皱起了眉,怎么感觉好像知道此女呢,但是想不起来从哪里知道的。 厉昭不为寒衣美色所动,但是心中却是想到,厉晔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光要进献神之剑,还要献上这样美丽的女人。 他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要分走自己母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若是平时,他一定恨得要死,甚至可能直接嘲讽出声。可是现在他矛盾的很,他既不想自己父皇看别的女人,又不想余芷一直陪伴父皇。 他知道他不能这样想自己的父皇,甚至觊觎自己父皇的女人,但是,但是他爱余芷啊。 他不自觉的又看向余芷,他也不知道看她做什么,也许只是想要自己更坚定自己的想法,让他能够反抗吧。 余芷没看他,她一直扭头看着殿中,甚至就连和旁边的妃子说话也顾不上。厉昭皱眉,余芷在看谁? 他顺着余芷看的方向,只觉得她看得好似是殿外的人,但是太远,外面的侍卫又多,他也不知道余芷在看谁。 他微微皱眉,余芷为什么看一个外人,也不看他,难道自己不比那些侍卫要长得好看的多吗?他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余芷不看他,他也不看余芷了,哼! 厉晔很满意这种效果,他要的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为这个女人的美貌惊讶。父皇虽然还会念着纯皇后,但是男人天性,他自己就是男人,很了解男人是什么样子,虽然一开始父皇可能不会表现出什么,但是他不信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父皇会无动于衷。 厉晔嘴角噙着笑,自信满满地看了一眼厉昭,这个只在纯皇后的荫蔽下的太子,看若是父皇不再念着纯皇后,你还能怎么办! 厉昭看到厉晔的表情,回了他一个冷笑,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然后转过了头。 厉晔气急,但还是忍住,就让厉昭再得意得意。等他从太子宝座上下来,看他怎么磋磨他,难道他还能指着杜家那个破落户吗。那杜家不拉他后腿,就不错了。 自己等着,自己不急。 寒衣因为面纱掉落的原因,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慢慢向前走。 元然迎了上来,面上带笑,恭敬的很。他也猜到了厉晔的想法,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能否在后宫中出头,但是这么美,估计还是很容易的,自己还是要先拉拉好感。 “姑娘,将神剑交给奴婢就好。”说完,他就伸手想要将神剑从寒衣手上拿下。 咦?元然惊讶了一下。 寒衣微微攥住神剑,不肯将神剑交给元然。元然皱眉,看向眼前从刚才面纱掉下后,就一直低着头的女子,“姑娘,你这……陛下还在等着呢,莫让陛下等急了。” 他小声提醒,生怕别人看出端倪来。毕竟这样美的人,平生仅见,若是触犯天颜,可是令人惋惜得很啊。 “公公……”寒衣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救救奴婢……” 元然讶异挑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厉昭看元然久不回来,就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代替崇德帝开口,“元公公,这是怎么了,为何还不将神剑呈上?” 元然额头冒汗,伸手就要硬夺过来。在陛下面前,他可不管你有什么冤屈,就算再好看的人,也不能阻了他。 可是寒衣的手就如同铁钳一样,元然想不通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也不想想,只想着赶紧夺了神剑,献给陛下才是正经。 厉晔也感觉到不对了,低声说道:“寒衣,将神剑给元公公。” 寒衣终于松手,让元然将神将拿了过去。她怔怔抬起头,看着元然背影,眼中含泪,嘴唇苍白而毫无血色,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受了大委屈的。 余芷冷静看着,可以说她心中毫无波澜,毕竟能上战场,被人称作万人斩的寒衣,她可不觉得会这么脆弱。 不过,神剑,林落林将军的佩剑,在大瑶,那就是常胜将军林落的代表。 也许寒衣这番作态,也不全是假的,可能更多的还是因为神剑吧,毕竟,寒衣是那样崇拜林将军啊。 不过不说寒衣,就说她,就说大瑶所有人,就没有不崇拜林将军的。林将军风头无两,甚至一度盖过,以军功起家的秦家。 那是那样一个耀眼的人啊,余芷叹惋。 想得再多,也不能不干活。所以余芷清了清嗓子,问道:“姑娘,我看你目中含泪,这是舍不得神剑了?”余芷调笑一句。 寒衣浑身颤了一下,僵硬着身子,低声说道:“回娘娘,的确如此。民女看见神剑,甚至亲手拿过,只觉得兴奋,才目中含泪,多谢娘娘怜悯。” 云妃轻笑,“姑娘如此蕙质兰心,想来以后会经常看到神剑的。” 其他妃子听见余芷的话,愤恨的揪紧手中的帕子,这云妃好大心,这样的女人进了后宫,哪里还会有她们立足之地,倒是她自己,仗着和纯皇后七八分像,倒不用担心。 可她们担心啊!这云妃,想做好人也别踩着她们! 一时,众多妃子心中都狠狠地咒骂着余芷。 “呀!”赵妃一拍手,惊喜道:“这不是前些日子,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失踪了的寒仙女吗?!” 厉晔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第六十一章 寒衣归属 厉晔猛地截住赵妃的话头,微笑道:“原来娘娘也知道那个传言,当时果真是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那样的一个女子,现在会在哪,真是令人叹惋啊。”厉晔叹气,一副惋惜的样子,很明显的告诉别人,寒衣不是那个女人。 赵妃尴尬的笑了笑,用余光看周围的其他妃子,都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她。她又微微看向寒衣,只见那个女人垂着头,站在厉晔身后,根本不鸟她。她讪讪笑了,默默地闭上了嘴。 余萍叹气,厉晓这么蠢,总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估计都是赵妃的遗传。之前传言传的那么凶,再加上以寒衣美貌,估计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说,可偏偏赵妃说了出来。 也不是蠢,就是一根直肠子通到底,说话不经大脑,生的一个儿子也是如此,找的老婆也是这样,还真挺不容易的。 余萍心中想,就只有厉则安是个聪明的,估计三代里的智商,都长在他身上了吧。 厉昭抿唇笑道:“真是如此吗?可孤觉得,那位姑娘好像不是那么想的呢。” 厉晔反唇相讥,“太子真是火眼金睛,连女人想什么,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果真厉害。” 厉昭也是毫不相让,“皇兄客气了,孤可没有这般本事。神之剑在皇兄手里,就连这美若天仙的女人,也被皇兄找到了,孤甘拜下风。” 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但是知道在这种场合,也不能太过分,只能暗戳戳的互相损两句,就只能罢手。 崇德帝面色深沉,也不阻止两人,只是静静看着,让下面的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个女人的确是美到了极致,让人不知道比她更美的人,是否存在世上,可能只在天上才会有了吧。那么这么美的女人,真的会那么容易就找到吗,而且前些日子,赵妃的确是跟他说笑话般的说起这件事。难道会那样巧的,满京中就出现了两个这样容貌的女人。赵妃她还是很了解的,那种心性,不是个会勾心斗角的。 而且皇子寿礼,一定都会当做秘密般的藏起来,直到现在才拿出来。那么一个母族并无太大权势的妃子,会有能力知道一个皇子的寿礼是什么吗?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的三儿子,会是这样做的人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中下,就不会轻易拔除。 虽然崇德帝还是觉得自己儿子不能这样做,但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个声音再说,就是他做的。 只是老三身后是舒家,舒家前些日子刚刚死了舒和,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对舒家怀柔,不能让君臣之间起了嫌隙。所以即使这的确是老三做的,他也该当做没看到才行,甚至要为他掩饰,免得其他人知道后,都以为皇室是这样无法无天的,能随意掳了人去。 这老三,真是让人不省心,果然还是小昭最好,最贴心了,总是贴心不已。 德妃看着崇德帝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一片慌乱,这孩子真是的,她虽然知道他想要锦上添花,神剑配美人,可是也要把烂摊子收拾好啊,怎么能让传言流传出来。 她虽然心急,但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自己为自己的好儿子说话,就让崇德帝更加怀疑。 不过按照她这几十年来,揣摩崇德帝的心意,觉得皇帝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什么,毕竟皇帝是最要面子的。不过事总有例外,所以她也不敢肯定,只能揣揣地等着。 崇德帝微笑,“好孩子,朕知道你的一片孝心,朕喜得很你的寿礼,果真是朕的好儿子。” 厉晔满脸喜色,“父皇,儿臣只是想孝敬您罢了,其他的倒是没多想,儿臣当不起您这番夸奖的。” 厉昭冷笑,倒是太后掩唇笑道:“果真是一番孝心的好孩子。” 厉晔诚惶诚恐地回道:“皇太后谬赞了,父皇的儿子都是对父皇一片孝心,儿臣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太后轻笑,“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 崇德帝等太后话音落下,说道:“德妃,这也是皇儿一番心意,那位姑娘,就入住你的清霄殿,好好伺候你,免得浪费了皇儿一番孝心。” 其他妃子一听,哎?陛下的意思,好像不是要纳寒衣为妃,只是让她当个宫女而已。瞬间,很多人的心就放了下来,果然,自云妃之后,陛下应该是不会再破例了。 德妃也是开心,这样美的女人进了自己的地盘,看自己怎么把她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 德妃领旨,之后款款坐下。 其他妃子转念一想,哎?这么美的人,连她们都想一看再看,难道皇上不会吗? 虽然这女人没有封妃,少了一个劲敌,但是德妃也不是好相与的啊。 该死的,她们又开始揪帕子了。 余芷抿了一下嘴唇,听到这种结果,可是寒衣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反倒是盈盈下拜,谢了恩。她看向余萍,只觉得她胸有成竹,根本不担心寒衣。 余芷要自己放下心来,连萍妹妹都觉得不必担心,她跟本比不上萍妹妹,只要跟着萍妹妹就好。而且以前萍妹妹每次和鲁贵妃斗法时,好似处在下风,但最后赢得一定是萍妹妹。这次也一定是如此,说不定萍妹妹又在计划什么,她可不能坏了萍妹妹的计划。 这样想着,余芷安下心,不在胡思乱想,安静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只是,直到寒衣都要跟着德妃的宫女离开长乐殿了,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余芷又有些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再不说点什么,等寒衣离开了,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她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她一直注意的余萍,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正在余芷着急时,就看见殿外急匆匆走进一个小太监来,跪拜过后,崇德帝示意,那小太监就尖声说道:“陛下,楚统领求见。” 崇德帝面无表情,微微点头,“宣。” 第六十二章 皇帝赐婚 楚云起进殿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寒衣。他暗暗心惊,因为他明显看到寒衣眼中存着死志,好像下一刻,就会不顾一切地燃烧自己的生命。 他和寒衣对视着,只一眼,他就越了过去,而寒衣也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那个人。 寒衣很清楚的感觉到,楚云起告诉她,他一定会带她离开。 寒衣双目垂泪,脚下像是生了根,再也走不动了。 “楚卿,何事?”崇德帝有些惊讶,因为每次宫中有什么宴席,楚云起是从来不参加的。那日他一定会和其他人调休,来拱卫宫廷。 楚家满门忠烈,一心为国,再加上楚家本就子嗣单薄,楚家现在就只剩楚云起和楚老夫人还在,楚老将军和两位少将军已经战死沙场。对于忠心的楚家,他自然是相信,放心的让楚云起做禁军统领,守卫满京。 楚云起跪在地上,“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德帝面上微带了笑意,“楚卿,起来吧。” 楚云起并没有起来,依然跪在地上,“陛下,臣今日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想恳求陛下,请陛下为臣赐婚!” 他说的铿锵有力,跪的是腰身挺拔。 殿中众位大臣小声的议论起来,这楚云起今年已经19了,按说早该成婚了,但是先是要守楚老将军的孝期,之后又是他的两个兄长,所以楚云起直到现在也没有成婚。 晏子乾眼珠滴溜溜的转,一会看一眼跪着的楚云起,一会看一眼停住了的寒衣,嘴角勾起一抹原来如此的笑。 楚老夫人脸色难看,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他想做什么,她一瞬间就知道了。 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呢,他怎么就那样执迷不悟的想要娶那个女人呢?那样一个下等的,一个贱籍的,给人做奴婢的女人,如何能配得上他。 再美的容貌有什么用,难道这样的人能对他的仕途有什么用吗?而且这样的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怎么能好好地服侍他,照顾他。 楚老夫人捂住胸口,轻轻细细的喘着气,极力控制脸上的神色,免得让崇德帝看出什么来。 崇德帝眼神一扫,就看到了僵站在殿门口,没有离开的寒衣,明白了什么。 崇德帝微笑,“楚卿可是厉国少有的好儿郎,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有这个福气,被楚卿求到了朕面前。” 楚云起声音掷地有声,“回陛下,并非是哪一家的小姐,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女人罢了,可在臣眼里,她是最好的。”楚云起停顿一下,继续说道:“臣从小仰慕陛下,更是羡慕陛下与皇后娘娘之间的爱情,而臣觉得,臣遇到了那个人。” 人间自是有情痴,楚云起想表达的是,崇德帝如此,他亦如此。他爱的不是那个人的家世,他爱的只是那个人。 因为当年的杜家只是个破落户,而纯皇后杜致更只是杜家庶女罢了,可她依然是成为了女人中最尊贵的皇后。 崇德帝看着楚云起,看他坚定的毫不动摇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人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无论别人怎样阻挠,也不会放弃的决心。 他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崇德帝轻叹一口气,“楚卿是喜欢哪家的姑娘,说出来,朕定为你指婚。” 楚云起磕了一个头,“多谢陛下。陛下,臣喜爱的女子,就在这里。” 崇德帝将视线放在女眷那边,就听楚云起说道:“回陛下,那个女子,是寒衣。” 寒衣,寒衣是谁? 殿中所有人都有这样一个疑问,不着痕迹的将视线放在女眷那里。 “寒衣她,就是晋王殿下的侍女,现在是德妃娘娘的宫女了,臣所喜爱的,就是她。” 众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想到了,刚才赵妃说的那番话,失踪的寒仙女。而楚云起说的女人,就姓寒。 能来这里的,都不是傻子,几乎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明白了什么。不过摄于晋王权势,谁也不敢说什么。 崇德帝很满意楚云起的话,这样就没有说寒衣的真实身份,将错就错,虽然可能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但毕竟还是一块遮羞布不是。 崇德帝冲着德妃笑道:“德妃啊,楚卿看上了你的宫女,不知道你舍不舍得割爱啊?” 德妃掩唇笑,“陛下说的哪里话,臣妾自然是舍得的。” “楚老夫人,你觉得呢?”崇德帝又对着楚老夫人说到,当然他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皇帝说出口的话,自然不容许别人拒绝。 楚老夫人也明白,微笑回道:“老身也是满意的很。” “好。”崇德帝点头,德妃的宫女很有眼色的将寒衣带了回来,寒衣就失魂落魄的跪在楚云起身边。 楚云起偷偷地握住了寒衣的手,希望自己能给她力量,寒衣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 崇德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微微点头,“元然,拟旨去吧。” 元然躬身应答,“是,陛下。” “楚卿,朕有成人之美意,今日你便不必当值了。”崇德帝微笑着说。 楚云起及寒衣再次叩拜,之后起身离去了。 余萍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轻轻叹气,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楚云起能站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自己也不该再苛求什么。 崇德帝看着从之前开始就默不作声的厉晔,语气淡然,“老三,凉州的行宫破败的很,工部已经决定今秋前去修葺,但是朕不放心的很,你一起前去,正好可为朕分忧。”说完,崇德帝就微微敛下双目,做昏沉之状,明显不想再听厉晔说什么了。 德妃猛地咬住唇,厉晔也是惊讶抬眸,舒家的人更是一瞬间就有小小的议论声传来。 崇德帝要放逐厉晔,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凉州那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又穷又苦的烂地方。当官的都没人愿意去,当初修建行宫,也只是为了彰显皇家威仪,历任皇帝都没有去过凉州行宫去的。 余萍笑了,总算没有白费心思。厉晔既敢掳走寒衣,就要承担代价。 第六十三章 微言大义 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厉晔僵站在原地,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许久,看崇德帝好像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才慢慢挪上前去,跪在地上,接了旨。 之后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开始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对周围其他人的议论声,嘲笑声,幸灾乐祸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余萍看着这样颓废的厉晔,总觉得那里怪怪的,可若说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搞得余萍很焦躁。 “嘿,让厉晔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遭到报应了吧,嘿嘿,让你绑架寒衣,活该。”厉晓很是开心,终于看到厉晔吃瘪了,要是太子有一天也能这样,就更好了。 余萍暂时按耐下心中的疑虑,走上前,小声对着厉晓说道:“王爷,晋王被陛下放逐,这正是您表现的好时机啊。那些追随晋王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要另投明主,您一定要抓住机会。” 厉晓目光一亮,好像是这个理啊。 “不过,余萍,那个东西真的能让我出风头?本王心里怎么没底啊。” “王爷放心吧,民女有万全把握,定让您大放异彩。” 厉则安转头,看着余萍,笑眯眯道:“余小姐总是这般智珠在握,安佩服的很。” 余萍垂头,“世子爷言重了,民女万不敢当。” 厉则安挑眉,他倒要看看余萍这个女人,还能装傻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四皇子的寿礼已经送完,就轮到了厉晓。 厉晓整整头发,扶正了自己头顶的金冠,掸掸衣袖,便意气风发的走上前去。 余萍看到厉晓整理自己头顶的金冠,皱了一下眉,心中有灵光一闪而逝。她苦苦思索,连厉晓都不去注意了,想了半天,才想到了自己刚才觉得违和的是哪里。 厉晔与太子争锋多年,什么挫折没受过,可以说这么多年他在太子手里就没讨到过便宜。他对崇德帝的偏心应该了解的很清楚,那么他会这么容易的就颓废下去吗,就这样放弃了? 只是因为离开了权力中心,离开了满京,去凉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绝不会。 若是她没记错,凉州虽然贫瘠,但是多矿产,厉国境内很多用来铸造兵器的铁矿,就来自凉州。 也不知崇德帝此举,究竟是想成就太子,还是成就厉晔了。 余萍甚至觉得舒家掳走了寒衣,就是为了这一刻,既然在满京中斗不过太子,那就离开满京,天高皇帝远的发展自己的势力,等到合适时机再杀回来。 余萍几乎要给厉晔鼓掌了,真是好深的心思,她都要甘拜下风了。 太子势力的确如日中天,这么多年也是顺风顺水,可也正因如此,他被崇德帝保护的太好了。如果真的斗起来,他必然不是厉晔的对手,再加上还有一个在齐地虎视眈眈的齐王,也不知是谁能笑到最后。 厉晓捧着一个小木盒,腼腆至极的笑,这是余萍嘱咐的,让人以为他的没有心机,放松对他的警惕。 当然到底有没有用,就见仁见智了。 “父皇,儿臣觉得太子殿下说的很对,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珍宝是父皇没有的。”听见此话,崇德帝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但是心里还是很熨帖的,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儿子呢,不管真话假话。 这也是余萍要求的,既然知道崇德帝喜欢什么,就投其所好,狠狠地在他面前夸纯皇后,夸厉昭。 厉晓摸摸头,有些傻的笑了起来,“所以儿臣也是苦思冥想,到底送什么好。儿臣想了很久,才想起在泽城时,听了很久伏先生的教导,所以儿臣便把当时伏先生说的话都写下,想要献丑给父皇。” 伏青云的第三个作用,引起皇帝和众大臣的好感,让他们知道厉晓,也曾是被黎老先生高徒教导过的人。 “哦?”崇德帝感兴趣道,“呈上来吧。” 元然将盒子放在崇德帝面前桌案上,崇德帝微微看了下,笑道:“的确是真知灼见,不愧是黎老先生的徒弟。”崇德帝将盒中的纸张粗粗分为了两份,“朕记得,晏丞相是伏先生好友,至于黎丞相则是黎老先生后人。这伏先生的话,两位爱卿也可和朕也一同探讨一番。” 晏渊和黎臻一同站起,谢恩行礼。 元然手中执着两份手稿,先到晏渊处将其递上,之后才到黎臻处。 元然果真如此选择,她想要送出去的,已经送到那个人手上了。看到这种结果,余萍知道,自己来参加这次宫宴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了,虽然在厉晔那里出了些差错,不过也差不多了。 毕竟厉晔想要出去容易,但是回来可就难了。 首先说好的是晏渊,不过意料之中,他对伏青云辞官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对于伏青云的事,他是上心得很。 倒是黎臻,在看到最后一页纸时,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是很快就掩饰下去。也是借着晏渊的话头,夸赞了一声。 崇德帝也是大致看了后面的内容,也是晏渊的话赞同不已,他微微点头,“伏先生微言大义,老五是有了大造化,才能得到伏先生一番教导。” 晏渊黎臻二人又是连连口称不敢,是成王天资聪颖,伏青云能够指导成王,是伏青云的幸运。 这话谁来说都不行,因为只有他二人才与伏青云熟悉,有关系,所以只有他二人才可以这般说。 崇德帝微微笑了,“两位爱卿坐下吧。”他又看向厉晓,满意道:“老五,伏先生是个有大能耐的人,你能得其指点,是你的造化,以后谨言慎行,莫离了伏先生的心意。” 说着,崇德帝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从盒中拿出一张纸来,让元然给厉晓送去。“这上面有伏先生这些年的心得,你拿回去,继续好好参详。一日也不可忘,可明白了?” 厉晓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是自己送上去的吗,自己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还还给自己一张是做什么。 他虽然不懂,但是余萍一定懂,等他回去好好问了余萍就行。他这样想着,双手接过,喜气洋洋地回去了。 真不容易啊,自己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被父皇夸奖呢。 他回去后,直接就将其递给了余萍。余萍也是利索接过,马上放在眼下看上面的内容,她也很想知道崇德帝的意思,要知道,揣摩圣意是很重要的。 余萍皱眉抿唇,厉晓看余萍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疑惑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厉则安也很好奇,可惜他父王回来直接就将其给了余萍,他根本没看到。 余萍不动声色的将纸张塞到了自己的袖笼里,弯腰恭敬道:“回王爷,没什么。想来陛下也只是想您更努力些,更爱护百姓些。” “这样啊。”厉晓点点头,然后就转回头,不再注意了。 第六十四章 绝望之死 余萍出了宫门,和成王府的马车分开后,就向着角落里走去。 在那里,安野在等着她。 余萍缩着身子,搓着手,给自己一点温暖。这秋天啊,白天看起来暖得很,但是到了晚上,可真是能冷到人骨子里。 “阿萍——”余萍停下脚步,向后看去。还没等她看清是谁,就有温暖的感觉萦绕了全身,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抬起头,就看到晏子乾有些讨好的笑。 “阿萍,你身子不好,莫着了凉。”说着,晏子乾就把披风的襟带系的更紧了些。 余萍可没有把到手的东西推出去的习惯,更何况这披风都是用上好的绸缎制成的,都是现在自己用不起的。不,应该是,没有资格用。 她拢了拢披风,淡声道:“晏大人放心吧,郡主她已经想通了。” 晏子乾失笑,垂下目光,“我……” 余萍哈出一口寒气,“晏大人若是没事,民女就先行告退了。毕竟,这天可真是太冷了。” 晏子乾张了张嘴,好像要说出什么来,但是最后也还是咽了回去,嘱咐道:“阿萍你,小心些楚老夫人吧。” “晏大人多虑了,楚老夫人可是被人称作活菩萨的人,民女小心什么呢?” 晏子乾摇头笑,“你啊,鬼点子总是这么多。” 余萍沉默。 “你,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些吧。毕竟楚统领可是楚家的独苗苗了,楚老夫人她肯定不甘心的。” 晏子乾说完,两人中间就陷入了一阵沉默,晏子乾勉强笑笑,“阿萍你既没什么要说的,我就走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余萍依然低着头,连看也不看欲走的晏子乾。 晏子乾叹了口气,终归还是转身走了。 余萍也是叹了口气,她到底该怎么和晏子乾说,他和白小雨不一样的,他的立场注定了他和她的对立面。她不想做一个欺骗人感情的人,她痛恨做那样的人,可是晏子乾总是不听自己的话,她又不能说自己是大瑶人,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吧。 她头痛不已,真是拿晏子乾没办法。 “萍萍,你是不是对晏子乾很没办法,不如,我去杀了他吧!” 余萍回头,就看见白小雨狰狞的笑,以及血红的眼珠。 看见余萍转回头,白小雨猛地收敛自己的表情,但是因为太快了,反倒让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有趣的很。 “你不要做没用的事,晏子乾他……”余萍抿了一下唇,“别杀他。” 白小雨笑嘻嘻的上前,扯住余萍的衣袖,和她一起往安野那里走去,“知道啦,我最听萍萍的了,萍萍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白小雨,你知道……” 白小雨笑眯眯打断,“我知道萍萍你又要说什么,说太多就没意思了,不是吗?不要再说那些了,我不会听的。” 白小雨歪了一下头,做天真无邪状,“萍萍,你想不想瑞轩死,你要是想,我就提着他的头送给你。” 余萍袖中的手猛地攥成拳头,但是面上还是淡淡的,“死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将那个人的希望与梦想,都毁灭给他看的绝望。” “那么就像是大瑶的林蒸那样,知道自己的夫君,自己腹中的孩子的父亲是厉国人,甚至是杀死了自己的哥哥的仇人,最后在韩章城墙上,自裁身亡那样的绝望吗?” 白小雨依然笑着,看着余萍,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余萍深深看着白小雨,目露警告,“白小雨,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些话是说不得的。而有时候,不用绝望,死是非常容易的事。”余萍扯出自己的袖子,大步向前走去,将白小雨落在后面。 白小雨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再说话可没好果子吃。 他嘴里含着一个词——端惠。 端惠不光在大瑶人人皆知,就连在厉国也是大名鼎鼎,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就是了。 他知道大瑶端惠与常胜将军林落的事,自然也听过两人当年是如何的恩爱。虽未成婚,但是已是大瑶人尽皆知的恩爱情侣了。可是毕竟人已经死了不是吗,既然死了,就不要还占着活人的地方。 什么常胜将军,他嗤笑,若是常胜,怎么会死。若是他,定是先下手为强,杀了那瑞轩,还会给他背叛的机会吗? 害人害己,没用的东西。 他遥遥跟着余萍,直到余萍和安野汇合才离开。 在离开这里之前,他遥遥看向一个方向,示威般的露出一个笑来,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小姐。”安野和寒衣一同迎上前来。 余萍在看到寒衣一瞬间,就换上了一副担忧与欣喜交杂的表情,她握住寒衣的手臂,急声道:“寒衣,寒衣……”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寒衣也是一副同样的表情,可嘴里却是安慰道:“小姐,寒衣没事了,您不要哭。”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好像要把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都随着眼泪一同丢掉。 安野上前安慰了几句,两人也就顺势止住了哭声。余萍这才好似注意到了一直站在后面,没有上前来的楚云起。 余萍上前,对着楚云起行了一个万福礼,声音激动,“今天多谢楚统领了,民女这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只是陛下赐婚,寒衣身份低微,这……” “陛下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万没有收回之理。至于寒衣身份,在下并不在乎这个。只是寒衣的卖身契……” 余萍笑道:“民女与寒衣一同长大,亲如姐妹,自然不会扯了寒衣后腿。等明日,民女就去衙门消了寒衣的卖身契,楚统领放心。” “那就好,我……”楚云起尴尬停下。 余萍极为善解人意,“这天头越发冷了,民女先回马车里了。寒衣,楚统领对你有救命之恩,快来这里谢谢楚统领。” 于是寒衣红着小脸,在余萍揶揄的目光里,走向了楚云起。 余萍自觉回避,上了马车,把一方天地都留给了二人,就连安野,也被她给支到了马车后面。 第六十五章 盖世英雄 “小姐。”寒衣走进屋内,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余萍,“楚老夫人的帖子,说是请您参加镇国公府的赏花会。” 余萍搁下笔,接过帖子,“终于来了啊。” 她翻动手中的帖子,嘟囔道:“赏菊?这时节菊花都要落光了吧,还赏什么菊。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找茬就找茬,以为别人都傻,看不出来吗?” 她又看最后写的时间,发现就是今天下午,复又冷笑道:“呵,这是等不及了吧。两天前刚从皇宫里出来,今天就下了帖子,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小姐,那您要去吗?”寒衣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我若是不去,岂不会让人以为我怕了她。现在这时候可不能示弱,不然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余萍随手将帖子扔到一边,“去回了吧,寒衣。就说到时,我定盛装前往。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主角可是你啊,寒衣。你可要好好打扮,要艳压众人才行,可不能让人看了你的笑话,让人觉得,你配不上楚云起。” 寒衣脸微微一僵,但还是笑道:“是,小姐,寒衣晓得。”说着,她就要离开。 在寒衣的手碰到门时,听到余萍说:“寒衣,你在担心什么呢?” 寒衣转身低头,恭敬道:“回小姐,寒衣不敢。” 余萍笑了,这是她在没有别人在时,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来,“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不怪你,你和叶秋秋不一样。但是,寒衣,人总要走出去,不能老是向后看,那样没有出路的。” 寒衣欲言又止地看向余萍,就听她继续说道:“你现在也不用担心,要知道,你要嫁的,只能是盖世英雄。” 说完,余萍就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笔,似乎是不经意说道:“马上要到冬天了啊,北方的塔木族人要忍不住了吧,真是让人忧心啊,楚家的人都死在了那,也不知道现在守着那里的人,能不能打退塔木人。” 寒衣缓缓跪下,“多谢小姐指点,寒衣晓得了。” 余萍看也没看寒衣,只是自顾自的写着什么。 寒衣走出屋子,叹了口气。 安野抱着剑靠在廊柱上,看着走出来的寒衣,不解道:“你叹气了?有什么好叹气的?” 寒衣睨了一眼安野,语气很冲,“怎么,我叹口气还不行吗,叹口气还碍到你的事了吗?!” 安野更疑惑了,“我怎么了,我没说什么啊,你怎么这么生气?” 寒衣冷哼一声,“25岁的老光棍,你可长点心吧!” 寒衣气冲冲地离开了,搞得安野很疑惑,也不敢上前问,他摇摇头,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懂,一会晴,一会雨的。 他还以为只有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才会成天伤春悲秋,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没想到寒衣现在也变成了这样,女人可真是情绪化。当然,小姐是不会这样的,小姐最是冷静,才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恼怒呢。 而且还骂他老光棍,他磨磨牙,看来自己练功要更努力了,早晚要打她一顿。 安野抱着剑,闭上眼,默默调息着。 余萍侧着耳朵,听着门外停下来的争吵声,捂着唇,低声笑了起来。 寒衣说的没错,安野这榆木脑袋,怪不得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也不知道谁能让安野开窍。 马车走在路上,余萍撩着帘子,侧耳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引论声。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明明崇德帝两天前晚上才赐婚,今日早晨圣旨才下来。可是看样子却感觉好像满京的人,都知道了寒衣和楚云起要成婚的事,这消息传的可太快了。 会是谁做的呢?镇国公府像是晏家一样,是纯臣,从不参加皇子间的争斗。所以,有人看楚云起不顺眼,看到他要娶一个下等人,推波助澜,想要让他失去来自自己妻子那面的助力。 不过会是谁呢? 太子,不像,以他的脾性,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么是晋王吗?因为楚云起的出现,让他被贬到了凉州?可也不像,先不说他现在应该忙着去凉州的准备,就算没有,他也不会做这种撕破脸的事。何况,她觉得她的猜想是对的,厉晔应该是故意为之,想要离开满京,不与太子争锋,到外面发展自己的势力。 厉晓更不可能,他没这个心计,要说是厉则安还有可能,但是他太小了,厉晓可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如此心机,并且支持了。 那么,是齐王吗,尤其还有叶秋秋那个女人在。 想来是了,齐王估计是也想要争一争得,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尤其叶秋秋还在那里妖言惑众。 叶秋秋,余萍念着这个名字,几乎要笑出来了。她也的确笑了出来,寒衣看得疑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小声问。 余萍摇头,示意没什么。 “寒衣,你知道今天楚统领,会在镇国公府吗?” 寒衣想了一下,肯定道:“回小姐,楚统领他现在应该是在皇宫当值,没有在镇国公府。” 原来如此,余萍点头。楚老夫人不光是等不及了,也是挑了一个楚云起不在的日子。她可能还是心存侥幸,以为皇帝怎么也不会把正妻的位置赐给寒衣,顶多是侧室。 可她也不仔细想想,楚云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着崇德帝求赐婚的旨意,崇德帝怎么会只给寒衣一个侧室的位置。 她忍不住了,虽然不能把寒衣返回去,但是敲打敲打还是可以的嘛。 余萍打个哈欠,无聊得很,真是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自己偏偏还不能拒绝,打扰自己午睡,真讨厌。 马车晃晃悠悠,在余萍的瞌睡中终于到了镇国公府,余萍在寒衣搀扶下下了马车,看镇国公府门前停着的那些装饰豪华的马车,就知道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自己又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而且寒衣美貌之名现在已经传遍了满京,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有多少是想来找茬的。 所以说,其实,应该说是寒衣有一场硬仗要打才对。 第六十六章 以势压人 那守门的下人本是笑容满面的等在马车外,等着伺候贵人,但是等看见是余萍和寒衣下来后,就耷拉着眼皮,满心不情愿,半死不活地说道:“两位小姐,这边来,马车去在那边安置。” 他说着,可也不见有人来领着安野去放置马车,至于他躬身邀请的方向,更只是大门旁边的一个小偏门罢了。 那下人扯着嘴角假笑,“两位小姐见谅,实在是这大门还要进其他客人,忙碌的紧。而寒姑娘早晚都是府上的夫人,这为府上的客人行个方便,也没甚大不了的,是不是?” 余萍似笑非笑,看着大门处站着不动的几个人,都是满京中的官宦小姐。正站在那,以袖掩面,带着嘲讽笑意笑意看这里。 那下人又是上前一步,弓着腰,赔笑,“两位,快点吧,这赏花宴马上要开始了,可莫要让老夫人等急了。” 余萍仰头看天,“小哥说得对,可不能让老夫人等急了。不过这正是天最热的时候,恐怕老夫人正在午休呢吧?” 那人不明白余萍怎么说出这番话来,但还是回道:“正是呢,老夫人现下正歇着呢,不过两位要是先进去候着,老夫人醒了见到二位,一定开心得很。” 余萍大笑,拍手,“小哥说得对,但是有一点还是错了。这老人见到未来儿媳妇开心,那是一定的,不过若是醒来后见到儿子,一定更开心,你说是么?” 那下人笑了,“这是自然,两位,快进吧,这天头这么毒,晒到二位那可就不好了。” 说着,依然躬身向那个小偏门的方向。 余萍依旧噙着笑,只是这回是对着寒衣说:“这镇国公府好久没举办赏花宴了,想来楚大人也是很久没见到楚府这个样子了,老夫人举办赏花宴,怎么能不让楚大人看看呢。寒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以后嫁进镇国公府,就要随时以老夫人的喜好为准。老夫人最喜欢什么,当然是自己的儿子楚大人了。你现在就去找楚大人,让楚大人回来好好孝敬老夫人,让老夫人能承欢膝下。等老夫人一醒来就见到楚大人,一定欢喜的很,想来也会更喜欢你这个媳妇。” 余萍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番话,等她说完,就肉眼可见的周围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尤其是站在门前,一直没进去的几位小姐中有一位,脸都被气红了,恶狠狠地瞪着余萍,那目光中的火简直要把余萍烧成灰烬了。 那下人脸色虽然也不好,但是毕竟受过训练,还能保持着镇定。他笑呵呵道:“余小姐,少爷现在正在宫中当值,怎好用这等小事去叨扰少爷?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少不得要发怒了。” 余萍大声喝道:“你这下人,好生无礼。陛下仁厚礼贤,怎会如此?而且侍奉老夫人这等大事,怎能说是小事,要知道,当今圣上最重孝悌,若是知道了你这般说,还以为整个楚府都是这般,你可能承担得起?!。” 余萍没有势力,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商户女,寒衣身份更是卑贱。既然如此,那她就用势来压人,让人心里堵得慌,但是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那下人听余萍这般说,脸都白了,猛的跪在地上,向着皇宫方向磕头,“奴才可没有这样的心思啊,奴才不敢啊!”他连连磕头,磕的地上有血丝晕染。 余萍复又换上一副笑颜,柔声道:“小哥起来吧,谁也没说什么啊,何必这样害怕呢,快起来吧。” 那下人左右看看,见门口的那些官宦小姐们都偏过头,不看这面,才战战兢兢站起来。但是也不敢再说话了,只是束着手,低着头,安静站着。 这时从镇国公府门内走出来一个老者,那老者身形微胖,刚出来就连连作揖,“哎呦,小姐们呐,这天头这么毒,几位还不进去吃些冰,这要是晒到了,倒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不是了,快些进来吧!” 那几位小姐掩唇笑道:“楚伯,这天头哪里有你说的那样毒辣,晒不坏人的。” 楚伯笑眯眯地说:“这天头晒不坏的是我们这些做粗使活的人,可几位小姐都是水做的,哪里能晒着,听老奴一句话,赶紧进去,吃些冰,消消暑。这天虽入了秋,但这太阳也是大得很。” 那几人娇笑着,互相笑闹着进去了。 楚伯和门前的几位小姐说话时,一眼也没有看余萍和寒衣,余萍就知道,这楚伯也是来给她们下马威的。余萍心里好笑,果然,楚老夫人是乱了阵脚了,不然,堂堂的镇国公府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楚老夫人年轻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是,老了。 也许是接连丧夫丧子,让她没了年轻时那种力量了吧。 楚伯将几位娇小姐哄了进去,才向着余萍走来,先是狠狠踹了一脚那下人,才陪笑着说道:“都是这下人没眼色,竟然怠慢了寒姑娘。”说着,似是不解恨,又是踹了一脚,那人也没了趾高气扬之色,只是低着头,喏喏受着。 说着,楚伯又是对着寒衣说道:“快,寒姑娘,老夫人这两天一直就在念叨您呢,您来了老夫人一定开心。”他对着余萍视而不见,只是对着寒衣赔笑,“快随老奴来吧,这赏花宴就要开始了。” 寒衣不动,只垂着头站在余萍身后。而余萍也是面上带笑,不发一言,只看着楚伯。 楚伯看这样子,心里暗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长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从小伺候人的,给她恩典也没用。这样的人,少爷到底是怎么看上的,他可真是想不通。 楚伯只好也对着余萍笑说:“余小姐,赏花宴就要开始了,您快些吧。” 余萍深深看了一眼楚伯,微笑道:“我知道,不必三催四请的。” 说着,余萍就带着寒衣越过楚伯,头也不回的向着镇国公府走去。 只留下楚伯在原地面色铁青,心中暗恨。 第六十七章 苏氏小瑜 楚伯进了门后,就将余萍二人交给了一个老嬷嬷,说是自己还要在门前迎接,不便接待,还请两人见谅。 余萍笑笑,这回终于没再说出什么难听话,放了人走。 那老嬷嬷膀大腰圆,面容凶恶,一看就是个做惯了粗活的。她一个人能把余萍和寒衣一起装下,那粗糙的大手,也不知是做什么的,能有那么厚的茧子。 余萍知道和这种人拐弯抹角是没用的,因为她们听不懂,她们更习惯的是撒泼打诨,甚至用手来解决问题。 所以这一路上,无论那老嬷嬷意有所指,指桑骂槐的话说得再难听,余萍都当没听见。 搞得老嬷嬷很挫败,不是说这是个硬茬子吗,怎么跟个软蛋似的,连话也不敢说。在府外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怎么进了府就跟个闷头鹅似的,自己说了那么多,都不带反驳的。 余萍又不傻,刚才毕竟是在镇国公府外,那些人还要顾忌些。若是自己在镇国公府里面还那样嚣张,自己被人打了,都没人管的。楚老夫人大可用一句,不懂规矩,连下人也看不过眼,就打发了自己,吃亏的反倒是自己。 老嬷嬷带着余萍二人走过长长的游廊,一路左转右转,穿过了无数月亮门,才来到了赏花宴举行的小花园。 大多数的菊花的确是败了,但是镇国公府是有花房的,这花园里摆满了菊花,随着阳光散发着金色的色泽,耀眼的很。 在余萍二人进来后,花园中诡异的静了一下,然后就是细小的议论声,众位小姐们带着异样的目光看着两人。 这时花园里的小姐们心里的想法就是,好好看看这两日满京中传遍的主仆俩,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能让楚统领当着文武众臣的面向陛下求赐婚的恩典。 等看清寒衣容貌时,众人都是撇嘴,切,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伺候人的下贱胚子。众人都是不屑,掩盖住自己心里酸酸的嫉妒感。 余萍带着寒衣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众女看到,又是一阵揪着自己的帕子。真不知道那女人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楚统领青眼,在镇国公府举办的赏花宴上,直接坐在所有人的上首。 苏小姐,也就是之前在大门前听见余萍的话,之后气红脸的那个,看到余萍和寒衣直接坐在自己右手上位,抿着唇,微微羞涩笑了。向着余萍微微点头示意,之后转回头,和旁边的女孩子说起话来。 余萍凑过去,毫不客气的将头挤了过去,对着那个女孩子的不善目光,看也不看,和苏小姐说起话来,“苏小姐,听说你和宝嘉郡主的关系很好。” 苏瑜还没说话,就听旁边的女孩子嗤了一声,“那是当然了,整个满京都知道,小瑜和郡主是最要好的朋友,可是某些下等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哼!” 苏瑜连忙阻止,“玉婷妹妹,别这么说。”苏瑜又转过头,对着余萍歉意笑笑,“玉婷总是这样心直口快,但是没有坏心的,余小姐千万不要介意。” 玉婷切了一声,气呼呼地转过头,和另外一面的女孩子说话去了。余萍笑笑,无论是玉婷的敌意,还是苏瑜的话里有话,都不在意。 苏瑜知道余萍,因为她知道柴蒸喜欢晏子乾,但是她听说晏子乾最近和一个商户女走得很近,她仗着自己和柴蒸关系亲近,说了许多模棱两可的话。 她知道以柴蒸对晏子乾的在意,她是绝对会去找余萍麻烦的,她一直拭目以待,等着柴蒸又去当街出丑,因为她听说余萍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可是最后她得到的消息却是柴蒸和余萍反倒尽释前嫌,成了好朋友,这余萍反倒是借着她做跳板,和柴蒸搭上关系了。她心里不舒服,本想再和柴蒸说些什么,但是也不知余萍和柴蒸说了什么,柴蒸到现在也不来找她了。 等到前几日陛下圣诞上,楚云起向陛下求了恩典,要娶余萍侍女寒衣的时候,这讨厌就升级成了恨。可她知道,这余萍绝不简单,可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心里只想着那些没用的,她得从长计议。 她笑笑,“余小姐是泽城人吧,我从没去过泽城,不知道余小姐可能和我说说泽城风貌?” 余萍也笑,“苏小姐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是对我知道的很清楚吗,那对泽城应该也了解吧,还要我说什么呢?”她说的颇为无辜,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在苏瑜心里造成了什么。 苏瑜脸颊的肉猛的抽动了一下,勉强笑道:“余小姐在说什么啊,你我第一次见面,我怎么会了解你呢?” “无所谓,了不了解都一样。”余萍眼珠黑沉沉的,注视着苏瑜,看得苏瑜一阵心慌,“苏小姐,请你以后在郡主面前多说些让人开心的事吧,之前苏小姐说的,不太好呢。” 苏瑜扯着嘴角,“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些事,不能和余小姐你说话了,见谅。”说完,她就急匆匆离开自己的座位,加入其他的小团体去了。 余萍冷眼看着,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收回了身子,和寒衣一起呆坐着发呆。也没人想和她们两个人说话,在这些大家小姐眼里,余萍二人总是上不得台面的,没人愿意理她们。 余萍也乐得清闲,自己竖起耳朵听着寒衣低声说着,她从那些一起说悄悄话的女人那里听来的八卦。 比如说,那个玉婷在那里说小姐你的坏话啦。 又比如说,武家的小姐前几日和凌家的小姐,一同看上了一支簪子,两人血拼啦。 或者又比如说,满京四公子前几日在陛下圣诞上,一同出现,真的是好帅啊什么的啦。 余萍疑惑,厉国风气这么开放吗,可以这样许多女孩子在一起讨论男人吗?好像真是这样啊,厉国风气的确是比大瑶风气开放些,自己虽然是公主,但是想要自己上街还是不行的,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你。 这一点好像还是厉国要好啊,余萍心里暗暗点头,对于寒衣说的那些八卦,更有兴趣了。 余萍忽然听见那边有人哄堂大笑,冲着她露出嘲讽的笑来,她看去,就看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章玉婷,皱起眉。 第六十八章 余萍发威 那些人毫不顾忌的,冲着余萍就大声说道:“哎呀,就是那个人吗?看起来不像啊。” 有人接道:“嗤——天煞孤星可不是看看就能看出来的,这人哪,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最后章玉婷嬉笑道:“那可不是,听说那余萍克死了自己所有亲族,就活了她一个人,还不是天煞孤星是什么!咱们可不能和她走的近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克咱们了!” “说的是啊。”“真可怕。”“好吓人啊。” 众人隐隐围着余萍,叽叽喳喳,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来伤害余萍。 苏瑜看了看余萍,眼珠一转,没说什么,静看事态发展。 余萍端坐在小凳上,背景挺得笔直,完全不为那些人说得恶毒话所动,更难听的她也不是没听过。倒是寒衣受不了,一双美目死死盯着那些说余萍坏话的人,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些人也不太想得罪寒衣,毕竟是镇国公府未来的当家女主人,还是不要得罪太过。但是章玉婷完全不管这个,她只知道寒衣抢了小瑜的位置,让小瑜这些天一直难过得很,自己身为小瑜的好朋友,可一定要好好为小瑜出出气。也让那个下贱胚子知道,麻雀就是麻雀,是当不了凤凰的。 她斜着眼,嘴角是嘲讽的笑,冲着余萍的方向,大声说道:“瞧瞧,有的人啊,就是上不得台面。这是什么地方,什么人能来的,可却偏偏有人一点眼色都没有,居然穿着棉布做的衣服来。这知道的是明白,因为余家小姐是商籍,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来参加镇国公府的赏花宴呢!” 众人哄堂大笑,章玉婷挑衅地看向余萍,等着她反驳自己,好让自己再好好羞辱羞辱她。 余萍只是轻轻地撩了她们一眼,就又重新的将视线放在桌上的点心碟子上,看也不看她们。 气的章玉婷咬牙,又看向一直坐在余萍身后的寒衣,看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心情又觉好起来。 她这回是冲着寒衣讽刺,“呵,有的人天生一副魅惑像,谁知道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还好意思端着。就算给她登天的梯子,她也上不去,早晚摔得鼻青脸肿的!” 众女都知道章玉婷在讽刺谁,这回没有人笑了,就算她们心里再讨厌寒衣,可是寒衣以后的身份,也不是她们能得罪的起的。于是就有三三两两的人,结着伴向着章玉婷告辞,说是要去花园其他地方赏花去了,不再趟这趟浑水。 章玉婷气的鼓起嘴,这些没骨气的,之前不是都说的很开心吗,现在倒是不敢了,哼! 余萍阴沉着抬起头,慢慢站起身,缓声开口:“女子有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章小姐你当众大声谈笑,不娴静贞洁,未谨守节操,没有羞耻之心,此为无妇德。” 余萍看着铁青着脸色的章玉婷,毫不怜惜,她既然能如此辱没寒衣,就要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她继续说道:“当众口出恶言,言辞内容粗俗不已,这恶劣之言,代表你没有妇言。” 章玉婷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猛地喊道:“闭嘴,不要说了!” 余萍冷笑,完全没有停下的想法。只是这时苏瑜上前一步,隐隐挡在了二人中间,眼中隐隐带了泪光说道:“余小姐,玉婷妹妹口不择言了,苏瑜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不要再这样说了,这些话,若是传出去,玉婷妹妹可要怎么办?” 余萍看着委屈的苏瑜,就知道可能没办法再继续数落章玉婷了,因为人总是同情弱者。她再继续咄咄逼人的话,只会让不明真情的人,以为寒衣一朝得道,她余萍也跟着鸡犬升天,就开始得瑟了。 她微微叹气,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停下了。毕竟苏瑜可不是没脑子的章玉婷,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她敢肯定,只要她继续说下去,苏瑜虽不会再说些什么,但是之后肯定会报应到寒衣身上。因为,楚老夫人,她就姓苏啊。 她刚要说自己不介意,刚才的一切应该都是误会,别人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事人信就行了。 “什么口不择言,本郡主看章玉婷她说人坏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柴蒸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开口,就斥责章玉婷。 柴蒸微转头,偷偷地向着余萍咧着嘴笑了起来,余萍看见她,也微微对她笑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瑜脸僵了一下,“郡主,您也知道,玉婷妹妹她就是心直口快,总是因为这个得罪人,但是没有坏心的,大家都知道的。” 柴蒸不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看向周围其它围着的人,问道:“苏小姐说大家都知道,那你们知道吗?” 众人既不想惹宝嘉郡主,也不想惹苏瑜和章玉婷,都是默默低下头,不敢说话。 苏瑜听见柴蒸对自己的称呼,默默攥紧了帕子,柴蒸以前从不叫她苏小姐,都是亲亲热热地叫她小瑜姐姐的。 她默默咬紧牙,都是余萍那个女人,不光抢走了柴蒸,还让她的侍女抢走了表哥,该死! “嗯?说话啊,怎么都不说了!刚才不是都说的很开心吗,怎么现在都不说了,啊!说啊!” 众人把头低的更低了,谁也惹不起柴蒸啊。 “好了,小蒸,不要生气了,也没什么的,我和寒衣都没放在心上。”余萍安慰道。 柴蒸嘟嘴,挨到了余萍身边,“小萍你就是太心软了,这样不好,她们都欺负你。” 余萍浅笑,“好了,这毕竟是在镇国公府,又不是你的地盘,还是收敛点好。” 柴蒸切道:“我才不怕呢,我有娘亲给我撑腰。” 余萍掐了一下柴蒸的鼻子,“是啊,你有澜歆公主给你撑腰,看你回去公主关不关你禁闭。” 柴蒸哀嚎,“絮儿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 苏瑜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垂下眸子。 章玉婷在柴蒸来后也不敢再说话了,其他人也生怕触到郡主霉头,都沉默下来。 小花园里,就只剩下余萍和柴蒸还在小声说话。 “老夫人到——”有嬷嬷在外面高喊道,给众人提了一个醒。 小花园里除了余萍三人,都吐出了一口气,还好,这压抑的气氛,终于结束了。 第六十九章 心有风云 众人起身肃立,恭敬地迎接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被两个老嬷嬷扶着,慢慢走到主位坐下,微笑道:“好孩子们,都别站着了,坐下吧。” 众人谢礼坐下,但是依然都是抿嘴轻笑,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种闹哄哄的样子,都在楚老夫人面前端着。 楚老夫人也明白,也没有苛求,吩咐侍立在旁边的嬷嬷说道:“去让厨房把准备好的点心都端上来吧。” 那老嬷嬷微微蹲下身,回道:“是,老夫人。” 吩咐过之后,楚老夫人将视线放在场中众女身上,她进来之前,在花园外特意等了一会,所以很清楚的听到了所有人的争执。无论是章玉婷对余萍寒衣二人的嘲讽,还是余萍的反唇相讥,或者苏瑜和柴蒸的争锋相对。她都听的一清二楚,没有一点遗漏。 她心累的叹气,这余萍是个不简单的,刚才她说的那些话,若是传出去,估计明天章玉婷就要上吊来以示清白了,免得给章家蒙羞。 她很明白,苏瑜不是余萍的对手,就更不可能是寒衣的对手。她当时看得明白,余萍对于章玉婷对自己的嘲讽,不屑一顾。但是当章玉婷嘲讽寒衣时,余萍就炸了。 楚老夫人微笑着说:“今天来镇国公府参加赏花宴的,都是给我这个老婆子的面子。” 众女连呼不敢,不敢接楚老夫人的这顶大帽子。 楚老夫人满意的微笑,虽然镇国公府接连失去男人,但是在厉国依然有动摇不了的地位。 “一会等下人端来了点心,孩子们可要好好尝尝,为了今日的赏花宴,厨房的人可是想了很久的呢。”楚老夫人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众女又是连连讨好说,镇国公府的点心定然是好的,她们今日有口福了。 “大家都这般拘束做什么?”楚老夫人看向苏瑜,“小瑜,你不是第一次来了,要好好替我招待各位小姐们。” 苏瑜仪态万千地站起,行了一个万福礼,“是,姑母,小瑜知道了。” 楚老夫人满意点头,苏瑜嘴角也是露出笑来。 众女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楚老夫人,看苏瑜,看余萍寒衣。有好戏看了啊,寒衣是未来的镇国公府的夫人,但是楚老夫人却偏偏要苏瑜招待众人。 但是看苏瑜和寒衣的位次,寒衣是坐在苏瑜上首的,紧靠着楚老夫人,而另一边的首位也是宝嘉郡主,这个大家就不管了,毕竟皇室的人,总要有特权的。 大家看不懂了,不明白楚老夫人是要做什么。于是所有人都睁大眼看,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去厨房端点心的下人回来了,为众女布上,又默默退下。 苏瑜轻声向众人介绍,这一盘是什么点心,那一盘叫什么名字,还有这个点心有什么特点。她都娓娓道来,做足了主人的姿态。 楚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看向寒衣,她从进来看见她,就看她一直默默垂着头,坐在余萍身后的位置。而余萍也是如此,垂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可她不信。 无论是管家楚伯传来的话,还是她之前亲耳听到的,这余萍都不是如此安静的人。 楚老夫人站起身,花园中的人都看向了她。 楚老夫人微笑道:“人老了,就没办法一直坐在一个地方了,而且这赏花宴就是为了你们年轻人办的,这里有小瑜招待,我放心的很,就不在这里了。”她说着,慢慢走向寒衣。 在寒衣面前停下,“寒衣,你扶着我,去别的地方走走。你早晚要嫁进来,正好也熟悉熟悉镇国公府。” 众女惊讶,苏瑜也是不可置信,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样子。 寒衣起身,扶住了楚老夫人的手,恭敬的说道:“老夫人,让寒衣扶您。” 楚老夫人微笑,“好孩子。”之后,楚老夫人挥退了下人,又吩咐下人不可怠慢了众女,才和寒衣二人慢慢离开了这。 柴蒸看楚老夫人走远了,饿虎扑食一般向着余萍扑了过来,“小萍,你是不是把我的事给忘了!” 余萍摸摸柴蒸顺滑的头发,“怎么会,我忘了谁的事,都不会忘了小蒸的事的。” 柴蒸切了一声,没说话。等了一会,看余萍也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才嘟嘴,气囊囊地说:“小萍,你到底……” 柴蒸看见余萍促狭的笑,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哼的一声,抱胸道:“小萍你再不和我说的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总是用这种话来威胁自己的好朋友,但其实,最不想失去这个朋友的,往往是她们自己。 余萍笑笑,“莫生气,小蒸。真的不是我不和你说,而是这件事要做的话,有一个人不可或缺,但那个人现在不在满京,我已经给他去了书信了。” “那好吧,那我就原谅你好了。”柴蒸转了一下眼珠,“不过,你得说说,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不用……” 余萍猛地握了一下柴蒸的手,柴蒸立刻闭上嘴,不再说了。 苏瑜走过来,看向柴蒸,颇有些委屈,“小蒸,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小蒸你以前不这样的?”她咬着唇,绞着手指,满怀期待的看着柴蒸。 柴蒸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漫不经心道:“苏小姐,我们的关系好像没有亲近到,你可以这么叫本郡主的地步。” 苏瑜睁大眼,不可置信得捂住嘴,眼中满满的是被伤害的痛苦。她颤抖着身子,好似就要站立不住一样,苏瑜抖着唇,强笑道:“是我逾矩了。”说完,就踉踉跄跄的走远了。 柴蒸看着苏瑜装模作样,低低地切了一声,“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似的,都要被她骗,我才不像章玉婷那样蠢呢!” 余萍给柴蒸顺毛,“是啦,小蒸是最聪明的。” 柴蒸丧气地看余萍,“你就知道哄我。” 余萍微笑,没说什么。 柴蒸叹气,“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啦,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不过小萍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怕我喜形于色,被别人知道就不好了。” 余萍轻轻摸着柴蒸的头发,眼神放空,“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的。” 柴蒸扭头,对着余萍大大的露出一个笑来,让余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第七十章 慈母心肠 余萍和柴蒸吃吃喝喝,其他的人也很有眼色的,没有上前来找不痛快。 她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天南海北的聊着,有时两人明明在说着一件事,可是下一刻,一人的话题无缘无故就歪到了天边,可是另一人也能很自然的接上话。 就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总能第一时间,就明白对方说什么。 “小萍,要不是你是女人,我都想嫁给你了,你实在太了解我了!”柴蒸看着余萍,突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余萍垂头浅笑,没有说话。 因为我最是会揣摩人心,我总是会让人觉得,我与他人相交莫逆,是最好的知己。 余萍心有所感,看向小花园里,寒衣正和人推脱着,脸上带着假笑,向着她这里走来。 寒衣跪坐在余萍身后,一言不发。 柴蒸很好奇,可是看寒衣面色,也不好问。于是转过头,看向桌盘里的小点心,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柴蒸这个样子让余萍也是松了口气,还好柴蒸没问,她能搪塞其他人,但是不知该如何搪塞柴蒸。 余萍凑过去,低声说道:“小蒸,寒衣面色不好,而且今日赏花宴也该没我们的事了,我带着寒衣先回去了。” 柴蒸转了一下眼珠,也是低声回道:“好啊好啊,正好我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了,我送你们。也免得有不长眼的,要拦着你们。” “多谢小蒸了,我也在苦恼这个。” “嗨,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啊,快走吧!” 苏瑜看见余萍站起,就想要去问问,正好刚才寒衣回来,她什么也没打探出来。可是马上柴蒸也站了起来,苏瑜立刻就打消了想法,现在可能不是个好机会。 众女也是这样的想法,都是默默看着余萍一行人离开,也没人敢阻拦。 直到坐上了马车,余萍微笑对着同样坐在马车中的柴蒸说再见,才示意安野可以离开了。 寒衣自回来后,就一直是沉默着。余萍微皱眉,问寒衣,“寒衣,楚老夫人都对你说了什么?” 寒衣抬起头,思绪不禁回到了,和楚老夫人一同说话的时候。 她们两个人,寒衣扶着楚老夫人,最近的下人也和她们离着十米以上的距离,两人说什么,其他人绝对听不到。 一开始两人间是绝对的沉默,有一会,才由楚老夫人打破了沉默。 “寒衣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做人母亲的?” 寒衣沉默一下,才笑道:“老夫人,您言重了,寒衣知道您一切都是为了楚统领,寒衣佩服您。” 楚老夫人笑了,轻轻摸着寒衣的手,“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说的话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楚老夫人叹口气,似有无限愁绪,“好孩子,楚家的男人现在就剩下了云起,他还总是不省心,想着要去北地,那是那么好去的地方吗?他的父亲,他的兄长,都被埋葬在那吃人的地方。” 寒衣沉默听着,不发一言。可她的眼圈慢慢红了,她想起自己惨死的父兄,现在楚老夫人一番话,又让她回想起当时的痛苦。 楚老夫人似乎也不需要寒衣回答,她只是想倾倒苦水罢了。“我就这一个孩子了,他不光是楚家的根,更是我的心头肉啊!好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寒衣恭敬回道:“为人父母者,总是为子女操劳,寒衣明白。” 楚老夫人轻拍寒衣的手,又夸了一声,“好孩子。”说着,她褪下腕间的一枚玉镯子,轻轻套到了寒衣手上,轻声道:“这是我嫁到镇国公府后,我的婆母给的,是要传给当家长媳的。寒衣你虽不是长媳,但也是第一个嫁进府里来的,这镯子你收好,可莫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那镯子玉质细腻,触手温润,寒衣稍微感觉一下,就知道是好东西,可是…… 寒衣看楚老夫人苍白的脸,和微微发黑的眼眶,扯出一个笑来,“这镯子这般贵重,寒衣愧不敢当。”说着,就要将镯子还给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阻止了寒衣,“好孩子,你留着吧,既然早晚是镇国公府的人,就不要推辞了。” 她又拍了拍寒衣的手,“好孩子,小瑜也是个好姑娘,你们以后可以多接触接触。”说完,楚老夫人咳嗽一声,笑着说:“老了,吹不得风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好孩子,你回去吧,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可没有和同龄人一起赏花来的有趣。” 寒衣连说不敢,目送楚老夫人离开。 寒衣怔愣,丧夫丧子的楚老夫人,总是让她不自觉想到自己母亲,那个因为她的容貌而一直保护她的女人,还没享到自己一点福,就彻底离开了她。 寒衣看到余萍看她的目光,垂下眸子,退下腕间的镯子,轻声道:“没什么的,小姐,只是楚老夫人给了寒衣一枚毒镯子。” 余萍接过镯子,仔细看了看,又还了回去,“这些我是不懂的,你好好想想怎么办吧。” “是,小姐。” 马车中一时安静下来。 余萍看着垂头的寒衣,慢慢挪到她身边,问道:“寒衣,还有其他的吗?楚老夫人只是给你一枚镯子吗?” 寒衣咬唇,微微侧头,避开余萍的目光,“回小姐,只是一些话,不是太重要,寒衣可以不说吗?” 余萍深深看着寒衣,最后点点头,“可以。” 寒衣心软了,余萍看得出来。 这是女人的通病,总是比男人更感性,无论是怎么样的心如铁石,女人都是比不过男人的。 寒衣做不了像是瑞轩那样的人,也成不了叶秋秋,更不是她。她总是心软,软的只要对她好一点点,对着她付出一点点感情,她就不舍得伤害那个人。 可是,男人的心,是不会像女人那样的。 寒衣看到余萍闭着眼,心中慌乱,她以为是自己的隐瞒,使小姐对自己不满了。 “寒衣,最近厉则安不是总派人来,问盛宴上皇帝赐回的那篇文章是什么吗。等回去了,你就把它给出去吧。” 寒衣疑惑,“小姐不是要留着吗,为什么要给出去?” 余萍语气慵懒,“最该着急的可不是我,合该是成王府的人,吊了厉则安几天胃口,也够了。那篇游记,厉则安该知道崇德帝的意思,就让他不满,去把满京的水搅得更浑吧。正好晋王离京,该有接手和厉昭作对的人。” 寒衣恍然,“是,小姐。” 第七十一章 长星与真 马车刚到余萍住的小院子门口,就有一个穿着下人服的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来。双手持着拜帖,恭敬地递到安野手上,“安公子,这是我家老爷的邀请函,请余小姐过府一叙。” 安野打量那个人,即使身穿下人服却也不显得卑贱,身姿挺拔,目光清正,即使是一个下人也端的是英俊了。 安野接过邀请函,是黎府,就什么都明白了。安野从车窗中将邀请函递进去,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接过,安野就重新面无表情的守在马车边,一副神游太空的样子。 寒衣先检查了一遍,发觉没什么问题,才给了余萍。 余萍扯起嘴角假笑,“既是黎府送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寒衣垂目,“以防万一,小姐。只要是关于小姐的,怎样小心都不为过。” 余萍笑笑,接过那邀请函,看也没看,就扔到了马车角落。 她闭上眼,吩咐道:“现在就去吧。” 寒衣皱眉,她们中午出发,到的镇国公府参加赏花宴,虽然没有花多少时间,但一番折腾下来,现在也是申时了。现在天黑得早,虽然现在天还是亮的,但是过不了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了。 “小姐,现在?不如我们明天再……” “不必,早去早回,我也没什么要和黎家的人说的。” 寒衣语滞,“是,小姐。” 马车慢慢地走了起来,压过青石板道,向着黎府而去。 余萍不期然的想起自己的母亲,大瑶的秦皇后。那个冷漠的,高傲的,最后却惨死宫中的女人。 所有人都知道大瑶的端惠聪慧而狠毒,是不输男子的女人,但是一个皇家的公主,最多也不过是能比民间的女子多识些字罢了,其它的她身为一个女人,是什么也学不到的。 是她的母亲,那个秦家的女人,却比秦家的男人还要优秀的存在。她教她兵法,教她六艺,教她天文地理,教她一切男人应该学的东西。 余萍冷笑,现在想想,还是要感谢那个女人的冷酷无情的。不然,可能她和弟弟,就都要被鲁贵妃给磋磨死了。 那种又爱又恨的滋味,实在是不好过。 今天,她就要看到黎长星了,她激动的手心都出汗了。她一定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秦真连私奔的念头都动过,也不想入宫。 马车到了黎府,那一直跟随的下人直接上前,和守门的说了什么,也没用通报。那下人就回来,弯腰恭敬道:“余小姐,快请吧,老爷一直在等您呢!” 余萍冷眼看着这人如此作态,又忍不住的露出一个冷笑来,可等她冷笑出来后才发现,自己被马上就要见到黎长星这件事,给搅乱了心神。 自己平时是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这般多的情绪的。这样不好,太情绪外露会被人看透的,尤其是黎长星那样的人。 她不信一个能让秦真那样的女人爱上的,会是个简单的。 厉国大气,大瑶秀婉,这体现在两个国家的方方面面。 余萍现在已经去过不少,厉国的官宦府邸。就说成王府,她就去过不止一次。 这些府邸即使修建时,也有特意装点的秀丽婉约的,但是在细节处,依然是厉国的方正大气。 黎府不一样,进了这里,让余萍有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大瑶一样。那个五步一假山,十步一流水,层层叠叠,环环绕绕,那是巧夺天工。 带路的下人介绍道:“我家老爷年轻时,曾在大瑶游学,这宅邸就是按照大瑶的规矩建的,可是厉国的独一份呢!”那下人与有荣焉,说的很是自豪。 寒衣转了一下眼珠,问道:“黎老爷喜欢大瑶那面的风格,那黎夫人呢?我记得黎夫人可是厉国人,也喜欢这样的宅子吗?” 那下人挺直胸脯,傲然道:“夫人当然喜欢了,老爷和夫人情深似海,老爷喜欢什么,夫人就喜欢什么。” 寒衣笑笑,本想再问,可看到余萍脸色难看,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遂不敢再说了。 那下人也不介意寒衣说不说话,继续指着他们路过的景致,一处一处介绍着。 “余小姐,这里就是老爷的书房了,小人只能送到这了,您请!” 余萍点点头,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面白无须,书生气十足的中年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余萍上前,行礼,嘴里却是微讽道:“民女一介商籍,却能被黎老爷在书房这等地方接待,民女惶恐。” 黎长星没有官职,他是因为自己的儿子黎臻是左丞相,加上还是黎老先生的儿子,被所有人尊称一声黎老爷。 黎长星苦笑,“不要挖苦我了,我听见小臻和我说的那篇策论,我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余萍沉默,她来时想得很生气,可是这一路上,这气慢慢就散了,毕竟跟自己没关系,自己生什么气。 就算黎长星有如花美眷,该生气的也是死了的秦真,而自己,巴不得秦真不好过。 想到这,余萍就笑了,是那种很开心的笑。秦真活着,她没能让她吃亏,而她死了这么久的现在,她终于能笑话她。 秦真,你真是个蠢货。 可是又一想,秦真都死了,她就算再开心,秦真也不知道,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登时就收了笑。 黎长星看着余萍,不自觉的向前一步,似是想要摸摸余萍,可是马上就醒转过来,停下脚步。可依然喃喃着,“太像了,太像小真了!” “黎老爷,你就想要这样的,和我在外面一直站着吗?” 黎长星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见到秦真的孩子太激动了,竟然一直在外面站着,没有让余萍到书房里坐着,是他的不是了。 他恢复风度翩翩的样子,请余萍进到书房里再继续说。 余萍看他,终于有点明白秦真为什么喜欢黎长星了,想来秦真生活在武将世家的秦家,从小见到的就是孔武有力,只会打仗的男人。 这黎长星年轻时也是俊秀男子,和秦真一直见到的男人不一样,自然可能是欢喜到了心底去。 当然,可能会有其他更多的原因,不过,她没兴趣知道。最好所有人都认为秦真是个贤惠的皇后,一心只有成辉帝才好。 让她那倾尽了所有心血,甚至不惜和秦家闹翻的爱情,彻底被人遗忘吧。 这样她余萍才开心。 第七十二章 有恨不绝 余萍坐在椅子上,慢慢啜着茶,目光只放在这杯茶上,一点也不看黎长星。 黎长星也是沉默着,踟蹰着,不知该说什么来打破这沉默,看见和小真这样像的女儿,他总是能是想到当年那凄厉喊着的秦真。 “小萍啊,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义不容辞!” 余萍这才抬起头,语气漠然,“我来这里做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黎长星攥紧拳头,咳嗽一声,“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不该来这,你……” 余萍将茶杯搁下,发出“咯”的一声,“女人如何,女人就不能来吗。”之后她冷笑,“刚才那话你应该和秦真说,看她会不会给你一耳光。还好她死了,不然,呵——” 黎长星皱眉,“你怎么能直呼小真名姓,她是你的母,母亲。”他似乎不想说母后二字,好像这样做,就能掩盖什么一样。 可余萍最喜欢揭人伤疤,让人痛心断肠,而她自己,即使损人不利己,也开心。 “母亲?”余萍笑,“秦真是大瑶皇后,黎老爷理应该尊称一声秦皇后。” 黎长星难堪的别过眼,不敢看余萍嘲讽的目光,“你,你是大瑶的公主,是明嘉皇帝的亲姐姐,来这万里之遥的厉国做什么?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如果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你……” 余萍拢着自己的袖子,抚摸自己腕间的镯子,“我大瑶的云惠公主还在厉国,我自然是带她回去的。至于我的身份,现在只有你知道。而且,端惠公主正在大瑶垂帘听政呢,怎么会来这里呢。” 余萍逼视黎长星,黎长星苦笑,“你相信我,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难过的垂下眼,声音发涩,“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我会替她保护你的,我发誓!” 余萍轻笑,“誓言如果有用,这天下,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流泪痛苦了。” 黎长星沉默,他知道余萍在说什么,她在说瑞轩,也在说他自己。 “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别把我的身份说出去,也别告诉你的好儿子。若是有人知道了,我就知道是你说出去的,我就算离开这,也绝对会让你家无宁日。黎长星,我说到做到。” 黎长星看着站起的余萍,好像就像看到了秦真站在他面前一样,他心神恍惚,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颤抖嘴唇,哆嗦着说:“我,我怎么会说出去呢,我怎么会说出去呢!你去做吧,做什么都可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一定会!” 那是他迟来的承诺,那是秦真想要上战场,证明女人不仅仅可以待在后院,也可以像男人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秦家阻止她,他也阻止她,他没有保护她。 秦真是那样要强的人啊,连秦老将军最后也无力阻止,去偏偏被他阻拦下来,只因为那可笑的,千年来的规矩。他当年很清楚地看见,秦真眼中的光没了,却还在对他笑。 他何德何能,能得此佳人倾心。 余萍皱眉,看着瘫在椅子中的黎长星,心中感叹,秦真那样的女人,也不能和自己心中爱慕的人相守,皇命难违,命运弄人。 只是这属于无可奈何的事,黎长星也阻拦不了,秦真再坚强,也是女人,知道自己要嫁进宫,不能和爱人相守,就动了私奔的念头。可是秦真若是真的离开,定会为秦家带来灭顶之灾。 在她看来,黎长星是没做错的。可是,好像不管是秦真,还是黎长星都不这样想。 秦真死于生产时的大出血,可为什么会大出血,却是因为鲁贵妃给她下的毒,她不信秦真不知道这件事,像她那样多智近妖的女人,是什么都了然于心的,可是她默许了这件事。 余萍记得很清楚,那是她十岁那年。稳婆说她的母后难产,可能不太好了。她是不信的,秦真太聪明了,聪明到让她觉得她一辈子,连追她的背影都没资格。 她当时以为是秦真的谎言,可是当她进去看后,看到几乎将整张床都染成了血色的秦真,她知道,秦真死定了。没有人可以在流了那么多的血后还活着,而且,她看到了,秦真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秦真脸色雪白,双目发直,语调冷漠,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留了那么多的血,问颤抖站在床边的稳婆,“是男孩还是女孩。” 稳婆连忙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小孩,“回,回娘娘,是,是男孩!” 秦真点点头,没看出来高兴,也没看出来不高兴,“都下去,本宫与端惠说说话。” 宫女欲言又止,可秦真积威甚深,没人敢反驳她,都依次慢慢退下。 “你要死了。”余萍语气默然得很,好像对方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秦真笑了,“是,我要死了,终于要死了,还好这回生了个儿子,不是女儿,他们终于要满意了!” 余萍还小,但她虽小,却也知道死是让人难过的事,“你要死了,为什么还要笑?” “你怎么不问我,我口中的他们是谁?” “这跟我有关系吗” “好好好,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女儿,你最好永远这样冷漠。可是你别忘了,你是我生出来的,你的全部都是我给你的,就算我要死了,我也能让你失去一切,让你知道忤逆我的下场!” 余萍知道,秦真说真的,她有这个能力,这十年她看着秦真布置人手,那些人只听秦真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江山必须要是你弟弟的,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秦真的儿子,比所有人都优秀。然后,你去厉国,让一个叫黎长星的男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秦真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余萍只觉得她疯了。 余萍无力反抗,“是,我知道了。” 秦真狂笑起来,笑得又有血崩出来,可她毫不在乎,依然大笑,“他有儿子,我也有个儿子,我要看看,到底是谁生的儿子更厉害。你嫌女人无用,我就生一个儿子,跟你做对!!!” “黎长星,你怎么不去死!” “我诅咒你,诅咒所有姓黎的人,生不得所爱,死不得善终!!!” “黎长星!!!” 第七十三章 权利是我 在最高处戛然而止,秦真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余萍就安静站着,冷眼看着,等到秦真停下,才走上前去,看秦真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脸色青白,是失血过多的状态。余萍本以为秦真之前如此疯狂,一定会满面狰狞,难看得紧。虽然秦真本来就不怎么好看,自己这张脸,可以说是完全遗传了秦真的毫无特点。 可是余萍没想到,秦真是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的,眼中却是迷茫之色,好像不知道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她的本心。 余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她也不想明白,就让秦真死不瞑目,才是合了她的心意。她与秦真,与其说是母女,还不如说是仇人才来的贴切。 秦真死了。 余萍拍手笑道:“怪不得你一定要生个儿子,果然是比我这个女儿好,我出生的时候都没让你死呢,秦真。” 余萍歪头,“看你说的话,是和那个叫黎长星的人有仇吧。”她咧嘴阴森笑了,“我偏偏不去做,我宁愿老天一道雷劈死我,也要你死不瞑目!” 余萍离开床边,趁着别人不知道秦真死了,到处翻找着秦真的东西,以前她可没有这个机会。 这皇后的寝宫,可以说是简约到了极点,余萍翻了半天,只找到了几件皇后朝服,和皇后分例内的首饰,其他的真没什么了。 怪不得成辉帝看不上秦真,本来长得就不好看,还不知道好好拾掇自己。她以前还觉得成辉帝贪慕好颜色,现在想想也有道理啊,这秦真和鲁贵妃比,就跟山野村姑似的,身上还有一种武人特有的气势,不怪男人不喜欢。 进宫三年才有自己,十年后,才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对于秦真来说,这可真不容易啊。 余萍把视线集中在了秦真的床上,她毫不犹豫的就上前,翻动被褥。 在最隐秘的地方,床与墙壁的夹缝里,有很多的小东西。 有干了的小泥人,掉色的铜钗环,绣的歪歪扭扭的手帕,以及很多的秦真亲手写的书信。 她发现了所有信,写的都是关于一个叫黎长星的人,她当时就来了兴趣,盘腿坐在地上,一张一张拆开来看。 当时的余萍看不懂里面写的什么,等到后来她才明白,被秦真如此重视的,是她的爱情。 她看得无趣,又将这些重新塞回了夹缝里。她没兴趣了解黎长星,反正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离开大瑶的。秦真一句话说的挺容易,说离开大瑶就离开,说去厉国就去厉国,这天下又不是她秦真的,说话跟做梦似的。 她拍拍身上,施施然离开这里,到了外面,她看着围成一圈的人,寒声道:“母后薨了。” 那稳婆本来一直抱着小孩,轻轻哄着,听到这话,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若不是旁边秦真的大宫女接的快,小孩就要被摔倒地上了。 余萍冷眼看她,看得那稳婆冷汗潺潺,连连磕头求饶。 余萍移开目光,吩咐道:“杖毙吧。” 稳婆大声哭嚎,却马上被太监拖了下去,堵住嘴,之后就有闷闷地皮肉拍打声传来。 “母后薨了,梨清,你去禀告父皇吧。” 梨清福身,眼眶发红,诺诺应道,转身去了。 抱着小孩,侍立在一旁的橘清将手中的小孩交给旁边的宫女,上前轻声对着余萍说,“殿下,娘娘她……” 余萍冷漠,拢着手,“橘清,母后临死前说,要你将母后所有的人手都交给弟弟,在弟弟成年前由本宫来保管。” 橘清行礼,“公主殿下,娘娘哪里有什么人手,您想多了。” 余萍嘴角勾起笑,“母后心心念念的一个人啊,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这?” 橘清脸色难看,她是秦真从小到大的侍女,是秦真绝对的心腹,对秦真忠心得很,从秦府跟到了皇宫,一直伺候秦真。 秦真也信她,她这么多年布置的所有人手,除了她自己知道,就只有橘清知道的最清楚,连秦家也不知道。这股力量余萍一定要得到,不然就凭她这小身板,弟弟还是刚出生的婴儿,自己还不得被鲁贵妃给整死。 不用别的,就说给秦真下的毒,给她来点,自己明知道是什么,但是鲁贵妃只要来句照顾自己,跟成辉帝撒撒娇,自己捏着鼻子也得咽下去。 未来的日子很黑暗,自己得早做打算,秦真一死百了,啥也不管,苦了自己了。 橘清咬着嘴唇,强笑着说,“公主殿下,您说笑了,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娘娘心里也是一心顾着陛下,哪里还有别人呢?” 余萍微笑,只说了一个人名,“黎长星。” 橘清身体微微摇晃,她听到黎长星这个名字,犹如惊雷一声,劈的她神魂俱惊。 黎长星这个名字,公主殿下怎么会知道呢,这十多年,黎长星的名字就像是上玉城的禁忌一样,没有人敢提。公主殿下应该是不知道的,可是现在公主殿下如此笃定,那么只能是皇后娘娘对公主殿下说的。 “娘娘提这个人,只是娘娘以前的一个旧友罢了,其他的没什么的,殿下。” “只是一个旧友吗,若真是如此,为何要黎长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还和人家比生儿子,这是结了大仇吧?” 橘清低下头,无可奈何,“是,公主殿下。” 黎长星颤抖着唇,对着余萍说,“我,我怎么会说出去呢,我怎么会说出去呢!你去做吧,做什么都可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一定会!” 余萍只是一个恍惚,就想到了那么多以前的事,她很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橘清将秦真的势力全部交给她之后,就上吊自杀了。对于黎长星和秦真的事,她什么也不知道。 余萍沉默,“那就好,你最好不要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她走上前去,在书桌上放了一个掉色的铜钗环,“这可是个好东西啊,黎老爷好好收着吧。” 黎长星眼中含泪,颤抖着拿起来。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黎长星一定会因为秦真的原因不会说什么,但是曾经的初恋情人再重要,也比不过自己的儿子。 现在黎长星说得好听,等到以后自己和黎臻有了冲突,他向着谁还不一定。 自己还是要做两手打算才好。 第七十四章 无力阻止 余萍走到书房门口,就要离开。 黎长星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要离开的余萍,嘴唇嗫嚅着,他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发问。 吱—— 门从外面打开,余萍迅速收回手,倒退两步,将来人看清。 那是一个打扮颇雍容华贵的夫人,手上端着一盅羹汤,聘聘婷婷地走了进来。 她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余萍,待看到余萍暗淡普通的脸,才移开目光。 那妇人端庄微笑着,“夫君,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些乳鸽汤,给你补补身子,也不要这样劳累了。”说着,她走上前去,将手中端着的汤盅放在书桌上,眼波流转,“我也很担心你,夫君。” 黎长星下意识地将铜钗环藏了起来,之后先看了一眼余萍,才看向方婉君,“嗯,我知道了,婉君,你先离开吧。” 方婉君咬了一下唇,刚才黎长星的神态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袖袍中的手握紧成了拳头。半晌才假笑道:“是,我知道了,夫君。” 她转身离开,深深看了一眼余萍,似乎是想要把她的容貌记下,才慢慢离开了书房。 余萍勾唇讽笑,“真是好恩爱的一对爱侣啊,黎夫人进黎老爷的书房,都不用敲门的。” 黎长星怔怔的看着余萍,然后笑了,“你和你母亲一样,连讽刺人时都一模一样。” 余萍迅速收敛笑容,眉间也皱了起来,“我是我,跟秦真有什么关系,一个死人,还要我和她扯上关系吗?” 黎长星面对余萍,总是有些紧张,他舔舔唇,“小真毕竟是你的母亲,你不要这样说话,她该难过了。”他不敢说得太重,因为余萍会有这样的反应,并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 秦真是一个太偏激的人,在她的世界里,不是爱,就是恨,好像永远也没有中间的过渡地带。 她恨他,可她身在皇宫,不能报复他,也许,她只能折磨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她偏激的连秦家都恨。 他,总觉得在面对余萍时,挺不起身子。 他给了她太多苦难,他都能猜到,因为他太了解秦真了,尤其是在那件事发生后。 “呵——”余萍冷笑一声,却没再说。 黎长星从刚才那种激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再一次觉得余萍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厉国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太危险了。 “你要是想要带云妃娘娘离开,我也有些办法,你还是……” “不必——”余萍一甩袖子,声音冷凝,“你当真以为我只是为了这个来的,我可没那么狭隘。” 余萍推开门,走出去,只剩一句话还留在书房内,“我是为了秦真的野心来的,谁也没办法阻止一个死人。” 黎长星脱力的倒在椅子上,闭上眼,难过的想要流泪。 秦真的野心,就是一统大瑶与厉国。她熟读兵法,勤练武艺,为的就是让秦家能名扬天下,青史留名。 可是最后,一切都没了。 秦家摧毁她。 大瑶摧毁她。 他也摧毁她。 秦真啊秦真,曾经那样踌躇满志,野心勃勃,誓要与天下男子一争高下的秦真,已经被摧毁在了牢笼般的,皇宫里。 余萍慢慢跟着前方的下人往前走着,漫不经心看着黎府,她很久没看到大瑶风格的建筑了,现在想想,还真有点想。 余萍安安稳稳的离开了黎府,她本来还以为黎长星那样表现了,方婉君肯定会来找她麻烦,正好她也可以打探打探当年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方婉君不是李定乐,没跟她一样没脑子。虽然那是她的地盘,可那更是厉晓的地盘,她做什么,厉晓还不知道的一清二楚。 马车哒哒的往前走着,余萍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虽然黎长星态度很好,但是她心累,黎长星又让她想到了秦真,真是恶心的要呕死她了。 她昏昏沉沉的,这一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她身子有些受不住了。 寒衣端坐在余萍身前,为她轻轻按揉着穴道,让她好受些。 马车停下,寒衣皱眉,探出头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颜白鹿站在路边,面如冠玉,在夕阳映衬下,端的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一枚浊世佳公子。 寒衣翻了个白眼,臭嘚瑟,还以为自己长得有多好看呐,笑的那个蠢样子。别人可能会恍惚一下,心中赞叹。但是她每天照镜子时都能见到这世间最美的脸,她早就对各色美人有抗体了。 有病。寒衣心里只有这个想法,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这个时候,真是个没眼力见的。 心里这样想着,可寒衣脸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温婉笑着,下了马车。 “寒姑娘,我听说这两日余小姐一直在找我,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寒衣点头,“小姐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颜先生您商量。不过,今日天色已晚,这……” 颜白鹿笑着说:“在下明白,明日在下必登门拜访,只是没有拜帖,还望余小姐千万莫将在下拒之门外才好呢。” 寒衣掩唇而笑,“颜先生说笑了。” 寒衣回了马车,就见余萍已经睁开了眼睛,连忙问道:“是扰了小姐安静吗,寒衣该罚。” 余萍摇头叹气,“没有的事,你不要总这样捕风捉影的,我怎会罚你。” 寒衣低着头,偷偷笑了。之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小姐,我们找了颜白鹿好几天,都没找到,这今天怎么他自己就突然出现了?” 余萍拢了一下袖子说道:“这不是在黎府附近吗。” 寒衣歪头,颇不解。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小姐的意思是,颜白鹿的老师是黎老先生!” “除了黎老先生,还有谁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寒衣同意的点点头,“是哦,不过真没想到,黎老先生居然也精通占卜和医理。我还以为黎老先生只做学问呢。” 余萍笑道:“黎老先生是奇人,也许能和其比肩的只有……” 余萍沉默,因为她想说的人,是秦真。 第七十五章 郎君白鹿 余萍微微趴在茶馆二楼的窗户上,外面蒙蒙细雨,烟雨朦胧。 余萍微眯着眼睛,静静等待着。 前些日子她让颜白鹿装作在街上偶遇柴蒸母女,当街断言柴蒸不能早嫁,否则于己或者于未来夫家,都是不利。 澜歆公主本是不信,甚至以为颜白鹿是来骗钱的骗子,当时就想要隐藏在周边的侍卫赶走颜白鹿。 不过还好的是,余萍给了颜白鹿一个托,一个说明颜白鹿身份的托。 当那个托大呼小叫的说出颜白鹿是黎老先生学生,学的就是占卜之术,是鼎鼎有名的白鹿郎君的时候,澜歆公主即使还是心有疑虑,但是依然将颜白鹿当做了座上宾,请进了公主府。 之后发生了什么,余萍就不知道了。但是传言总是比正经的事情要传的快一万倍。前几日街上的事已经被看到的民众,捕风捉影的说了出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都有。 公主府也一直没有辟谣,这更是助长了人们的八卦心思,传的更起劲了。 就说现在,余萍身在的小茶馆,旁边的好几桌都在说柴蒸的事。即使没说柴蒸的事的,也在说晋王的事,那就更难听了,都传言晋王要完了,与皇位彻底无缘了,说起来,还挺令人惋惜的呢,明明是那样一个俊俏的郎君。 不过,选皇帝可不是看你长的多好看,最后还是要看皇帝的心思。 众人唏嘘,不过其中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就要好好分辨了。 余萍在这里坐了多久,就听了多久的八卦,这厉国是比大瑶要言论自由啊,有些话在厉国能说,但在大瑶说了,绝对是要诛九族的。 余萍无聊的嚼花生米,对那些八卦,左耳听,右耳出。 正在余萍觉得无聊透顶时,就听见噔噔噔的声音,朝着她这里跑来。 柴蒸站定在余萍面前,“谢谢你,小萍。”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余萍微笑。 柴蒸垂眸,“从来没有人这样陪着我胡闹的,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忍不住的想……” 余萍站起身来,轻轻抱住柴蒸,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关系的,人生只有一次,总是要由着自己的心意来一次啊。没有人会怪你的,你没错。” 柴蒸悄悄流了一滴眼泪,但是立刻就擦干了,离开余萍的怀抱,低着头,轻声道:“娘亲要我先离开京都,先到城外的普生寺住一段时间,等过了这段日子,再把我接回来,明天就走。” 余萍点头,“这样也好,虽然现在是你想要的,但是这样多的流言还是对你不好,公主做得对。等我有时间,一定会去看你的。” 柴蒸微笑着说:“好啊,我等你,小萍你可一定要来啊。” 余萍点头,“一定。” 柴蒸笑了,挥着手,向余萍道别。 余萍坐下,耳中听着刚才没有声音,但是现在越来大的议论声。那些人自以为隐蔽的偷看余萍,却全被余萍看在眼里。 余萍又开始无聊的嚼着花生米,百无聊赖。 颜白鹿走来坐下,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头,全灌了。 余萍对他拱了拱手,“多谢颜先生仗义相助,小女在此感激不尽。” 颜白鹿手中把玩着茶盏,笑了,“既然余小姐相要谢我,在下若是不接受,反倒显得不知好歹了。” 余萍拢手端坐,“颜先生想要什么谢礼呢,若民女可以,民女义不容辞。” “余小姐定能做到。”颜白鹿歪头,“还请余小姐将从这几日开始跟着在下的人,都收回去吧,在下保证,绝对不会做威胁余小姐的事。” 余萍也歪头,眼中尽是迷惑的光,“颜先生在说什么,小女听不懂。” “余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您何必对在下如此防备,在下也是从余小姐的家乡来的啊。”颜白鹿有些不满,他自认为他没有威胁到余萍的地方,还几次帮她,但是余萍依然如此不信他,还要人一直监视他。 他平生最喜自由,最不喜欢的是有人挟制他。 余萍收敛脸上的神色,不再装相,“从我的家乡来又怎么样,我记得颜先生最是悲天悯人,对所有苦难之人都心怀仁慈,小女也是稍加防范啊。” “我知你必引起战争,我也知你必不能信我。我会离开满京,再不进这里一步,这样,您能放心吗?” 余萍瞟了他一眼,直接干脆,“不能。” 颜白鹿苦笑,“您何必如此谁都不信呢,要知道这世上还是值得信任的人更多,您不能一辈子这样。” “呵——信任这种东西,给出去的太多,收回来就不容易了。颜先生也要小心啊,向您这样总是轻信他人的人,小心别阴沟里,翻了船。” 颜白鹿喃喃,“我以为他改变了您。” 余萍没理他,探身往外面看了一眼,“颜先生,我知你志向只在山野,所以我劝你最近低调些好,崇德帝想来已经知道你在满京的事了。崇德帝对黎老先生的学生一直是拉拢为主,颜先生你,要是不想为官,还是赶紧出城吧。” 颜白鹿苦笑更深,这是一个套啊,直接把自己给套进去了,自己还没办法出来,真是让人无奈得很。 颜白鹿起身抱拳,“余小姐提醒的是,在下这就出城了。至于余小姐的人,大可一直跟着,让您看看,在下决不食言。” 余萍微笑,“拭目以待。” 余萍打了个哈欠,今天应该是没什么事了,还是回去吧,回去还能补个觉,想想就美。 她刚要起身,就听下面有惊喜的声音传来,“阿萍!” 余萍向下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自己的打算破灭了,真生气。 晏子乾走到楼上来,有些讨好着说:“好巧啊,阿萍,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 余萍嘲讽,“晏大人好闲啊,也不用去衙门里当值,真是清闲。” 晏子乾将自己肩膀上蹲着的溶金递过去,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又要这样说,不过我可真是冤枉,今天我休沐呢。只是出来走走,就能碰见阿萍你,很有缘是不是?” 余萍摸着溶金的毛发,沉默不语。 第七十六章 国家利益 余萍和晏子乾漫步在细雨中,晏子乾的伞大半都在余萍那边,他自己的肩膀很快就浸湿在细雨中。 他们漫步到微微湖旁,在斜风细雨中,默然无语的看着涟漪阵阵的湖面。 绿柳,晓风,细雨,美人,君子。 微微湖美,人也美,相得益彰。 余萍抱着溶金,它温暖的皮毛像一个小火炉一样,驱散了寒冷。 晏子乾微微侧头,看着余萍的侧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很享受这种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氛围。 “阿萍。”晏子乾声音淡淡的,似乎刚刚出口,就要被这雨给打散了。“当时在陛下圣诞上,我见你一直盯着神之剑,便知你喜爱它,刚好陛下将其赐给了我,我虽不能给你,但是……”晏子乾对着余萍眨眨眼,“我可以借给你啊!” “为什么?”余萍不解,神之剑,对于这片大陆上的人,是怎样的一个诱惑啊,崇德帝还能赐给晏子乾吗? “神之剑是要人冲锋陷阵,或是要人诛邪铲佞,这不是帝王之剑,是忠臣之剑。就像它的前一任主人,是大瑶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将军林落,他是忠臣。” 余萍看着雨景中美得不可胜收的微微湖,语气低沉,“听说林落给神之剑起名风露,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之意。神之剑并非只是忠臣之剑,它还是……” 晏子乾很自然地接过,“还是见证了端惠公主和林落将军爱情的信物,是不是?” 余萍眼神迷离,“啊,是啊,是啊。” “千多年来,神之剑见证了太多事,爱情只是其中极小的一部分。人们会因为时间而苍老,但即使时间再残酷,神之剑也不曾磨损。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再伟大英雄的事迹,也会因为时间而被人遗忘,只有神之剑不会,它是最忠诚的见证者。”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无论那些事在人的心里占多大的地位,它终归会过去。不要永远沉迷在过去,它除了让人难过,不会有任何让人觉得振奋的地方。而你爱的人,并且也爱你的人,不想你难过。” 晏子乾语气低沉,神色关心,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表现出了他对余萍的担忧与关心。 余萍难堪的别开头,嘴角僵硬地勾了一下,“你说得对,但是有些事别人说的容易,没有经历过是无法体会那种感觉的,忘记是怎样困难的一件事啊。” “我知道,但人不能总是向后看,我希望你能走出来,让自己开心一点。” “我想,我会努力的。”余萍低低的应了一声。 晏子乾终于笑了,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余萍的头,但是犹豫了半天,手都举了起来,还是放了下来。 “你刚才说的,要将风露借给我,是真的吗?” 嗯?风露。 晏子乾马上反应过来,原来余萍说的是林落给神之剑起的名字,“当然了,你喜欢的话,可以借给你五天!” 余萍似笑非笑,“说了这么多,就只借给我五天吗?” 晏子乾挠挠头,嘿嘿笑道:“五天后,我就要启程前往北地,监察军队,自然是要带着风露,来显示皇恩浩荡,免得有人对我打击报复。” 余萍摸着怀里的溶金,“是啊,估计很多人都看你不顺眼,你可要小心啊,免得没栽在塔木人手里,反倒栽在自己国家的人手里啊。” 余萍悠悠叹气,对晏子乾的未来前景很看不好。 晏子乾尴尬的笑了起来,“好像也没有吧,我也没那么讨厌吧?” 余萍迷之微笑。 “对了,楚统领向陛下求了旨意,要像历辈的楚家的男人一样,镇守北地。这件事,你知道吗?” 余萍抚摸溶金的手微微缩紧,溶金吱吱叫了一声,不满的看着这个丑女人,窜到自己的美美哒主人身上,美滋滋的。之后冲着余萍龇牙咧嘴,笨蛋,你弄痛本猴啦! 余萍这才回神,“我不知道,我也没听过这件事,是什么时候的事,已经确定了吗?” 晏子乾回答,“就是两天前早朝时的事,我本不想和你说的,毕竟这是楚统领自己做的决定,我不觉得别人能够置喙。” 余萍冷笑,“啊,看晏大人这话说的意思是,我是一定会阻止的喽?” 晏子乾连忙摇头,表忠心道:“没有啊,我没这个意思啊,阿萍你千万不要冤枉我啊,我很可怜的。” “我怎么会阻止呢,男人就是要建功立业,而楚家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他们的价值。” “战场很危险。” “难道因为危险,就没有人保家卫国了吗;难道因为危险,就会有人退缩吗?”余萍定定看着晏子乾,“这世上从没有这样的道理,如果说,人出生的时候就应要背负什么,那么一定是即使死也要保卫国家的决心。” 晏子乾赞叹而着迷的看着余萍,“阿萍,你很美。” 余萍的美不在她的外表,而在她比男人还要坚定的内心。 “您过誉了,只是家国天下,没有国,更不会有家,无论做什么,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余萍看着微微湖,感叹一句,“真美啊,总有一天,一定会……” 晏子乾没听到余萍后面说了什么,只听到了余萍前面说的,他犹如叹息般开口,“阿萍,我好像,更加爱你了。” 余萍面上神色一僵,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晏大人,您心怀天下,是一个绝对的忠臣,我想问问您,您对厉国和大瑶怎么看?” 晏子乾看着远方,眼中是鸿鹄大志,“厉国的儿郎,必将光明正大的踏进上玉城的土地。” 余萍笑了,“那您对夺得了大瑶韩章城的瑞将军如何看呢?” 晏子乾沉默一下,才说道:“也许世人皆以为瑞将军是一个狠心绝情的狠人,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国事,岂能儿女情长。瑞将军此法有违伦常,但他给了厉国一个交代。” 余萍笑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在国家这个大的前提下,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他是没错的,没有人错,谁都没有错。” 晏子乾直觉觉得不太对,余萍的语气很奇怪,但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来,就听到余萍继续说道:“晏大人啊,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女就此拜别了。” 第七十七章 犹豫不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晏子乾追上去,拽住了冲进了雨里的余萍。 晏子乾大吃一惊,因为转过头来的余萍,脸上都是湿漉漉的痕迹,很明显是哭了的。 为什么晏子乾这么肯定呢,余萍脸上的痕迹不是雨水呢。因为直到现在下的雨,也只是朦朦胧胧的细雨,连打湿人的衣服都做不到,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余萍脸上有这么多的水痕呢? 晏子乾的心猛地被攥紧了,他从没看过这样绝望的,无助的余萍。 余萍她啊,总是心事重重皱着眉,总是费尽心思的陷害别人,要不然就总是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 他从不知道,余萍会哭。 一直不哭的人,突然流了泪,晏子乾不知道,会是这样的让人心疼。 他轻柔的将余萍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生怕惊到了余萍。 余萍揪住晏子乾胸前的衣服,默默地,无声的哭着。很快的,晏子乾就觉得自己胸前的那块衣服,湿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阿萍这样伤心。 晏子乾觉得很无力,他没办法保护阿萍,阿萍她是那样独立的人,根本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也不需要他。也许,就连白小雨都比他更重要。 “我会保护你的,一定会,一定会的,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哭了。”晏子乾轻轻拍着余萍的后背,嘴里轻哄着。 两个人,在细雨中,在微微湖旁,在昏暗的雨幕中,相互依偎着。 哭了很久,哭得余萍都开始打嗝了,才红着脸,从晏子乾怀里出来。 “给晏大人添麻烦了,只是民女……”说着,余萍就又忍不住的开始抹起了眼泪。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萍,你能和我说说吗,我想帮你!” 余萍苦笑着摇头,“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没办法的。” 余萍又有要哭的架势,连连摇头,晏子乾也不敢再继续问,生怕余萍情绪不稳,再狠狠大哭一场。 余萍看着晏子乾,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民女已经好多了,晏大人不必担心,民女没事。” 晏子乾皱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皱起的眉毛,很明显的表现出,他不信。 余萍看着微微湖,“真是好美的景色啊,尤其是在细雨中,微微湖更是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之美。看着这样的景色,再难过的人,都会好起来的。”余萍看着晏子乾,行了一个万福礼,“多谢晏大人关心,但是民女身上的事很是麻烦,民女不希望晏大人因为民女的原因惹到麻烦。” “能和晏大人说说话,民女就已经很开心了。” 余萍笑颜如花,平凡普通的脸,也因为这没有丝毫阴霾的笑容而变得亮眼起来。 晏子乾无奈点头,“好吧,我不问了,不过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余萍吐着舌头笑道:“晏大人不用担心,民女您还不了解吗,是绝对不会吃亏的,一定会找晏大人帮忙的。” 晏子乾也笑了起来,“走吧,我送你。” 余萍点头,跟着晏子乾,慢慢走着。 “萍萍!!!” 白小雨像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过来,猛地将余萍从晏子乾的伞下拽出来,护在自己的伞下。对着晏子乾怒目而视,像是一只守卫雌性的雄性,要咬断其他雄性的喉咙才能罢休。 晏子乾皱眉,嘴唇也因为不悦而抿紧。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看着余萍,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她想让自己怎样做。 他尊重她。 余萍看着白小雨,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紧缩,脸色苍白。凄苦的笑了一下,无奈的对着晏子乾说道:“晏大人,您先走吧,民女和白东家有话要说。” 晏子乾上前一步,很怀疑以白小雨的嚣张,余萍的可怜,白小雨会不会欺负余萍。 呃,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了,余萍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不过也不能不小心啊,余萍毕竟是女孩子,打不过男人也很正常啊。 白小雨也上前一步,神色冷漠,但是眼中却带着讥诮之色,“晏大人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萍萍说什么吗,还不快点走?!” 晏子乾理都没理白小雨,只是专注的看着余萍,“真的没问题吗,真的不需要我留下吗?” 白小雨撇嘴,切了一声。 余萍微笑,“没关系的,晏大人,您快回去吧,雨就要下大了。我没事的,白东家会送我回去的。” 白小雨趾高气扬的哼了一声,高高仰起头,又哼了一声。 晏子乾笑了笑,“好吧,我这就走,阿萍你小心。” 他说完,留恋不舍得连连回头,慢慢转身离开,直到走到拐角处,看不到他的身影。 白小雨和余萍走到小巷子里,警惕的左右看看,才说道:“萍萍,那个恶毒的女人没有为难你吧?” 余萍低下头,“王妃是万金之躯,怎么会为难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商户之女呢?你多心了,小雨,我没事的,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那个女人总是找各种借口为难你,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就高贵了吗,还不是只是一个侧妃,好像自己是王府的主人一样,她算个什么东西!” 余萍呵止道:“慎言,王爷于我有救命之恩,王爷喜爱夫人,我就要像尊敬王爷一样尊敬夫人。小雨,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 白小雨摇晃余萍的肩膀,“萍萍你醒醒吧,那个……人为什么要救寒衣,还不是看到寒衣貌美,而且那不过一个恶霸,安野能打扁他!” 余萍苦笑,“安野武功再高有什么用,而且寒衣武艺也是不弱,可是,这没办法和权利抗衡,那县令说要抓安野下狱,就下狱,而我却连什么办法都没有。那种无力的感觉,我连死了的心都有。” 余萍目光飘散,“即使那位大人真的在利用我也没关系,只要我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好,只要我有权利就好,只要活着就好。但是我慢慢发现,我伤害了很多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对的,我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小雨干涩的咽下一口唾沫,“别这样说,萍萍,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没伤害任何人,你一直在保护安野和寒衣啊。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一直在利用你啊,你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得罪了那么多人,我知道你想报答他,但你该偿还够他的恩情了。不然再这样下去,就算成王那个傻子一直当你的挡箭牌,也会有人查到你身上的!” “满京的水太深了,这里不适合你,你只是想来这里给伯父报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离开吧,萍萍,离开这吧,我求你了!” 余萍苦笑,“这怎么能算报仇了呢,还不够,我余家祖辈不会甘心的。” 白小雨似乎是痛极,不自觉的退后,但看到伞离开余萍头顶又连忙回去,“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改变的,那至少让我帮你,可以吗?” 白小雨目光深沉,定定看她,说出了开始演戏时的第一句真话,“为了你,我死了也是甘愿的。” 余萍看他,似是受了极大震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七十八章 是否是爱 雨开始慢慢下大了,即使撑着伞,也会打湿衣角。 可是站在伞下的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只是静静地沉默着,一言不发。 良久,余萍先说话了,声音艰涩,“小雨,你已经帮我足够多了,不用再这样做了,不值得的。” 白小雨苦笑,“也许吧,但是我帮你已经成了习惯了。我若是不这样做,反倒浑身不舒服了。” “我答应你,等我看到太子倒台那一天,我一定会离开,小雨。”余萍嘴角坚定的抿着,但最后还是妥协。 白小雨扶着额头,“这真是个好借口,等真到了那一天,可能你也没有任何价值了,就要被那个人给狡兔死,走狗烹了。” “萍萍你听我说,我不劝你离开,但是你至少防着点那个人,他想做的事是大逆不道,是要株连九族的。你小心些,不要当了替罪羔羊。” “还有,让安野一直跟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余萍笑的清淡,“嗯,我知道,我会小心的。谢谢你,小雨。” 白小雨脸红了,“跟,跟我说什么谢谢,这都是应该的。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两人都是低下头,红着脸笑。 晏子乾慢慢从转角离开,脚步放轻,呼吸轻缓,极力不让里面的人发现自己。 虽然听墙脚不是一个君子该做的,但是余萍破天荒的居然哭了,他一定要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他心里放心不下。 依照白小雨说的,那个人是一个王爷,曾经救过寒衣,有一个侧妃,并且他在满京。而如果他想登位的话,就是大逆不道,那么绝对不是皇帝的皇子。 既非皇子,又是皇族,有野心,宠爱侧妃,现居满京。 齐王厉渔。 晏子乾几乎是马上就猜出了答案。 怪不得,他一直奇怪得很,为什么阿萍她说要报答成王,要为成王争取皇位,但是阿萍除了引起混乱,坑所有人以外,并没有为成王做什么。 而她看似为了成王争取利益,却是连为成王培养人手都没有,没有争取任何官员为成王效劳。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引起混乱,在所有人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推波助澜。 她不是来帮助成王的,而是来帮助齐王的。齐王远在千里外的齐地,还被崇德帝深深忌惮着,那么想要谋夺皇位,就只能是越混乱的局面对他越有利。 而他相信,阿萍也不是那样软弱的人,不会被齐王牵着鼻子走,但是…… 阿萍哭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可抑制的想起来,余萍对着白小雨说的那些话。阿萍在他怀里哭,只在他面前那样做,连白小雨都没看见她的眼泪,是不是可以说,在阿萍心里,自己是特别的,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他握紧拳头,抵在嘴唇上轻咳一声,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齐王是吗? 他既有陛下赐下的神剑风露,就要诛邪斩佞,才能不负皇恩。 自己年后前往北地,正好可以去看看齐王是否得民心,是否贪污到搜刮民脂民膏。 至于这两个月,他会好好看着齐王的。 雨哗哗下着,只是小巷子里的余萍和白小雨已经没了之前那种气氛,反倒比伞外的雨还要冷。当然,自顾自散发寒气的是余萍,白小雨还是嘿嘿傻笑着讨好余萍的。 两人向巷子外走着,白小雨疑惑道:“刚才演的那出戏,是为了晏子乾吗?” 余萍点点头,“是,他太聪明了,我害怕我再做些什么,他会怀疑我的身份,毕竟很多事不应该是一个被养在深闺里的小姐该知道的,该会的。既然早晚会很麻烦,不如现在就给他一个答案,让他先入为主,多给我些时间就够了。” 白小雨撇嘴,他可没觉得晏子乾哪里聪明了,就是个傻蛋。 “聪明,他哪里聪明了?聪明的是我才对,我一下子就知道了萍萍你的言外之意,是第一个知道萍萍你身份的人,萍萍你说我是不是最聪明!” 白小雨眼巴巴地看着余萍,想要让她夸夸自己。 余萍看着白小雨,有些头痛的点头说道:“啊,小雨最聪明了,最厉害了。” 白小雨收敛脸上的神色,转过头,咦嘻嘻嘻的耸动着肩膀笑了起来。 余萍神色冷了下来,在白小雨转过头,看不到她时。 我想,我要变成瑞轩那样的人了,利用感情,利用谎言,无所不用其极,我真是太坏了。 白小雨笑完,又转回头来,“萍萍,就算晏子乾发现你的身份也没关系,我一定会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的!” 余萍沉默一下,“别胡闹,若真是有此事,一定先告诉我,知道吗?” 白小雨很委屈,嘟着嘴问:“萍萍,我直接全都做了不好吗,你总是向着他,总不让我杀他。你是不是喜欢他啊,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闭上你的嘴,白小雨。”余萍喝到。 白小雨气呼呼地把伞举高,哼了一声,立志这一路都不要和余萍说话了。白小雨把余萍送回去,可怜巴巴的看着余萍接过安野手中的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寒衣站在雨中,撑着伞,默默等着余萍。 余萍立刻就知道寒衣这是有话要和她说,示意边走边说。 “小姐,楚大人对奴婢说,他五天后就要启程前往北地,镇守栎木城。” 余萍点点头,“果然。” 寒衣皱眉,“小姐,奴婢用不用……” “自是不必,你是楚统领未婚的妻子,也算是家人。武将在外,家眷不可离京,这是规矩,你想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要做的只是在这段时间讨好楚老夫人,别让人抓住了把柄,等到事成,你自可以摆脱楚云起。”余萍沉默了一下,“所以你留在这,我和安野去。” 寒衣张张嘴,不知该怎么说,她难道能说楚云起是个好人,请小姐手下留情,大发慈悲,不要像杀了舒和那样害死楚云起吗? 她不能,她也知道自己心软,所以她…… 余萍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知道寒衣现在在想什么,“寒衣,你记得,我们是什么人。还有,别忘了小蒸。” 余萍说的这个小蒸,是大瑶的林蒸。 寒衣知道,她的小姐的意思,她只能默默地,苦涩的,说:“是,小姐。” 余萍走在前面,幽幽叹口气。 寒衣真是要气死她了,跟余芷似的。 “你喜欢上楚云起了吗?” 第七十九章 她有秘密 寒衣听到余萍的话一惊,连连否认,“怎么会,小姐,寒衣心里……”她咬了咬唇,她不能说那个人的名字,“寒衣只是不忍,只是不忍楚老夫人还要丧子,老夫人她让奴婢想到了奴婢的娘亲。” “奴婢,奴婢只是……” 余萍停下,转过身来,笨拙的抱住寒衣,轻拍她的后背,“我知道,我都知道,别说了。” 等寒衣情绪稳定下来,余萍抚着她的脸,“寒衣,我知道你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你永远也不要忘了我们是大瑶人,和厉国人天生就是势不两立的。楚云起现在再好,也建立在他以为你是厉国人的身份上。我知道这苦了你,人最难过的就是违背自己的心,但是,寒衣,请至少忍耐一下吧,就算是为了我。” “寒衣,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阿芷姐姐,但是我好像总是弄巧成拙。” 寒衣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扯着余萍的袖子,摇头哭道:“没有的,没有的,小姐,小姐没有伤害我,寒衣,寒衣一直很开心能伺候小姐,小姐!!!” 余萍也要哭了,这回不是之前在晏子乾面前演戏的假哭,而是真的要哭了。但她忍住了,因为她告诉自己,除了不得为之的时候,再也不要软弱了。 余萍抚着寒衣的头发,轻声呢喃着,“不要哭了,谁都再不要哭了。” 安野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打扰。 在雨幕中,三个人就这样静静站立,气氛一时安静至极。 而打破这气氛的,是余萍不解风情的喷嚏声,马上,寒衣的身体僵硬了起来,慢慢止住哭声,脱离了余萍的怀抱。寒衣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被鬼迷了心窍一样,就这样哭了。 哭了!!! 自己都多少年没哭了,尤其今天还是在小姐和安野面前,自己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寒衣以拳抵唇,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咳,这天寒,小姐在外行走了这么久,想来寒风入体,寒衣去为小姐熬一锅姜汤去。” 安野却是在后面不解风情地说道:“你哭啦,寒衣,你哭啦,怎么哭啦,谁惹你啦。”安野真是一点都不明白,像寒衣这样硬气的女人,严刑逼供都不能让她流泪,这是怎么啦? 寒衣和小姐说什么了,突然就哭了。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比下雨的天还麻烦,说哭就哭。 余萍看了一眼寒衣的面色,默默地没有说话,因为她觉得安野好像死定了,她说什么都没用。 寒衣咬紧牙,仔细数了一下居然有四个啦,安野是要死吧,那她就成全他。 寒衣恭敬地执伞将余萍送进廊下,之后满面笑容的向着安野走了过去,余萍面无表情,默默看戏。 安野满脸疑惑,“厨房要先出院子,不是往我这里走的,你来干什么啊?对了,你刚才怎么哭了?” 寒衣额头崩出青筋,微微笑了,“安野,你看那里是什么?” 安野没感觉自己身后有什么,但是对寒衣的信任,还是转过头去看。 身后风声乍起,首先,安野手里的伞飞了。 之后,安野被寒衣在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安野转身拧腰,在哗啦啦的大雨里,脚一滑,摔坐在地上,懵了。 安野摸了一下自己湿透的头发,然后看了一眼地上散架的伞,之后又看向寒衣,歪头想不明白了。 寒衣打着伞,居高临下,满脸不屑,“25岁的老光棍,你可长点心吧!” “啊?”安野疑惑,这话寒衣是不是和自己说过,怎么今天又说这种话了。 余萍招招手,示意安野到这里避雨,实在是看不过眼,安野实在是太呆了,怪不得寒衣总是欺负他。 安野摸摸脑袋,走到余萍身后侍立,劝道:“小姐,外面天寒,还是进去暖暖吧。” 余萍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雨,良久才问道:“安野,你知道寒衣没说的那个人是谁吗?” 安野震惊,抿抿唇,强装镇定说道:“安野不知,寒衣没和在下说过这个,小姐恕罪。” 余萍垂下眸子,“这样啊。” 安野缓缓吐了口气,虽然刚刚寒衣踹了他一脚,但是他不会在背后说寒衣不愿说的事的。虽然会隐瞒小姐,但是,这样的话,他觉得对谁都好。 余萍轻轻笑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寒衣心里想的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什么都知道啊。”她幽幽叹气,眼神迷离。 “不过也是很正常的事啊,他是,那样优秀的人,有再多人爱他我都不奇怪。” “小姐。”安野嗫嚅。 “我不怪你,毕竟谁都有秘密,你帮寒衣保守秘密是对的。我也不怪寒衣,我为什么要怪一个女人从未说出口的爱情呢。这是不对的,我不能那样做,爱情是自由的。我能管制一切,用权利,用金钱,用阴谋,但唯有爱情是我无法管制的。 “它是自由的表率,而我想让寒衣自由。” “我不能总让寒衣这样跟着我,这样在阴谋里挣扎,这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做的,这不对。我已经不对了,不能也让其他人和我一样,这会很让人难过的。” “寒衣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想要对着好的人,也有想要报复的人,不能什么都以我为中心。就像今天一样,连心里的想法,都不敢完全说出来,这不自由,这不是寒衣该过的生活。” “安野,你也是一样。我希望你也能自由。” 余萍定定看他,眼中带光。安野仔细看去,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安野慢慢单膝跪地,“公主,安野不想要自由,安野只想在您身边供您驱策,为您杀敌,这是安野唯一的价值。” “你是秦真培养的人,不用如此,我不怪你。” 安野只是看着地面,声音坚定,“公主,自从您选中安野,安野的主人就只有公主您。您若是不要安野,安野就像是被主人不信任力量,而抛弃的野狗,只有一死,以证忠诚!” 第八十章 冰释前嫌 城外是整装待发的军队,所有人神情肃穆,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气氛冷凌,显示出厉国重武的气势来。而站在最前方的就是身着盔甲,身姿挺拔的楚云起,另一个就是穿着副都御史官服,腰配神剑风露的晏子乾。 两人都是满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都是身姿挺拔,龙章凤姿,让人目眩神迷,围在城门口,在军队前面叽叽喳喳的少女们,都嬉笑着,推搡着,红着脸看着那两人。 晏子乾微笑着,嘴唇不动,对着旁边的楚云起低语道:“下官真是没想到,楚将军会去北地,下官还以为楚将军会一直做禁卫军的统领呢。” 楚云起横了一眼晏子乾,也是低声细语,“在下倒是没什么,反倒是晏大人,战场凶险,大人切记小心啊。” 晏子乾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军队是要在崇德帝来酬军之后,才能开拔,所以楚云起公然开起了小差。 那是几天前,自己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崇德帝表示,塔木族来犯厉国天颜,此不能忍,他愿为战前先锋,扬厉国国威。 崇德帝答应了,这也是自然。毕竟其他武将世家,比如瑞家,舒家都各有自己镇守的方向,北地阻拦塔木族的,一直都是楚家,自他父兄皆战死沙场后,北地虽也有被他父兄培养起来的其他武将,但是威名与本领都是不及他父兄。 北地一时危矣。 他楚云起虽然比起自己父兄来说,是稚嫩不已,但他小时也曾跟随自己父兄上过战场,瞻仰过自己父兄的风仪,聆听过自己父兄的教导。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北地,更清楚塔木人凶残的本性,他更是曾经作为斥候深入过塔木族人的领地,他对那里的一切都知之甚清。 他想要报效国家,想要在战场上体现自己的价值,他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永远在满京里,当一个禁军统领。 楚家的男人,就应该活在战场上。 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因为他的母亲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他纠结的无法决定,就这样在满京中当了这样久的禁军统领。 他心中有鸿鹄之志,却是怯懦又纠结。 男人总是无法拒绝女人,他没办法在母亲期盼的眼神中,违背她。 可是他爱寒衣,他想要给寒衣最好的,想让寒衣被京城中所有的贵妇小姐都羡慕。 也许寒衣只是一个借口,一个终于可以让他完成愿望的借口。 他从来不知道,他居然是这样的人,一个欺骗了两个女人的人。 他下朝后,先是找来自己的副官张哲,让他代领禁军统领一职,他这几日要好好熟悉将来要带走的军队,没有时间再巡视满京,他让张哲代替他,等着朝廷正式的命书下来。 等他回去,就见府中的下人都是噤若寒蝉,楚伯面色凝重的迎过来,“少爷,您去祠堂吧,老夫人在那里等您。” 楚云起颔首,向着祠堂走去。 祠堂里供奉着楚家列代先祖,他的父兄也在其中。 这里面燃着长明灯,终年烟火缭绕,香炉中的香从没有断过,总是楚老夫人亲自来这里上香。她来这里,经常就是一待一整天。 楚云起进去时,就见楚老夫人跪在蒲团上,闭着眼,手中执香,垂头敬拜。 楚云起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也拿起香,点燃后,默默地插在香炉上。之后就在楚老夫人身后的蒲团上跪下,默然不语,在楚家先祖的牌位下,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楚家先祖的所有名字。 楚老夫人似乎是将心里的话都说完了,慢慢站起身,想要将香插在香炉中。不过可能是因为跪久了,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楚云起连忙扶了一下,楚老夫人就在楚云起的搀扶下,将手中的香插在了香炉里。 “云起啊——”楚老夫人叹道。 “娘。” “娘知道你心里是有大抱负的,就像你爹,像你两个哥哥一样。可是因为娘的私心,硬生生折断了你的翅膀,你怨娘吗?” 楚云起舌头都要打结了,“怎么会,娘,我怎么会怨您,儿子知道,娘您是对儿子好。” 楚老夫人笑了,拍了拍楚云起扶着她的手,“是娘之前想差了,楚家的男人是该活在战场上的,只有战场才是楚家男人的归宿。楚家的男人可以站着死,却不能跪着生,是娘忘了楚家祖训。是娘错了,是娘想差了,你原谅娘,好吗?” 楚云起想都没想,就要跪下,他让他的母亲这样对他说话,实在是大罪过。 楚老夫人死死抓着楚云起的手,不让他跪下,楚云起抱住楚老夫人,“娘,您没错,您不需要儿子来原谅你,因为您是为儿子好,儿子都知道。” “好,好,好孩子,为娘的好孩子!”楚老夫人眼中含泪,抱着楚云起,“答应娘,一定要活着,娘不阻止你,但是你一定要回来看娘,一定要,不要让娘一个人,答应娘!为娘就这一个要求,你答应娘好不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楚云起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向下落,这是在他知道自己的父兄皆亡后,第一次落泪。 “娘!儿子答应您,儿子一定活着回来,一定给您争一个诰命回来,您相信儿子!” 楚老夫人直身,眼中含泪,抚着楚云起的脸,“傻孩子,娘还缺诰命吗,娘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用,只要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子两个就这样在楚家祠堂里,冰释前嫌,再无嫌隙。 楚云起回过神来,不期然想起寒衣的话,“哪里有不知道孩子的母亲呢,老夫人什么都知道,但是老夫人实在是害怕了,老夫人不是不想满足你。但她的恐惧,让老夫人没有安全感,你一定要让老夫人充满了安全感,不再恐惧你的离开,才是真正尽了你的孝心啊。” 楚云起笑了笑,觉得自己母亲是慈爱且和善,寒衣是温柔且善解人意,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和寒衣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他很有信心。 第八十一章 将离满京 真热闹啊。 余萍坐在马车里,轻轻撩着帘子,这样想着。看这样子,估计满京里的姑娘们都出来,看晏子乾和楚云起了。每到这个时候,余萍都要感叹,厉国真是开放,能准许未婚的女子上街,只要后面跟着丫鬟和仆妇就行。 外面人潮涌动,满京中未嫁的大家小姐们都想看晏子乾和楚云起的风采,唯有隐藏在角落里的马车,堪堪避过了一劫。 “小姐,您真要亲自去北地吗,您的身体……不如让只让安野去吧,您吩咐的事,安野哪次都完成得很好!或者让寒衣跟着也好啊,寒衣会医术,安野可不会!” 余萍摇摇头,“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谁都不能代替我。至于寒衣你,你得留在满京。” 寒衣气闷,闭上嘴,闷闷不乐坐到一边去了。 “寒衣。” “哎,小姐,寒衣在呢。”听到余萍唤自己,寒衣马上又喜笑颜开的回了一声,特别开心。 “给余芷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小姐。寒祈每月出宫一次,都能将东西带进去。” “还是要小心,那毕竟是皇宫,被人查出来就没法解释了。” 寒衣随手指了一下城门的方向,嬉笑说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和楚大人说过了,那个接班的张哲也知道,会照顾寒祈的。别人都用搜身,寒祈不用。” 余萍点点头,又说道:“虽然楚老夫人看起来是不阻拦楚统领,哦不,是楚将军了,但这并不代表,她接受了你。对于楚老夫人来说,寒衣你依然是一个身份卑贱的,诱惑了她的儿子的女人。” 寒衣沉默,她知道,那枚镯子,就已经代表了楚老夫人的想法。 她看不起她,想要她死,更想要苏瑜接替她的位置。 “不要以为自己武功高,会用毒药,就小瞧了楚老夫人。能让自己的夫君除了自己,没有一房妾室,怎么可能会是简单的人。寒衣你虽然要对她恭敬,免得别人抓住你的把柄,但是也不用总是去侍奉她。” “寒衣晓得,小姐放心。” 余萍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说。半晌,将手附在寒衣手上,低声道:“很快了,马上所有人就都可以回去了,不要急。” 寒衣眼神闪动,很想说,她不急,一点也不急,只要能陪在小姐身边,在哪里都可以。她只想说,可不可以不要去北地了,不要算计楚云起,他是一个好人,他不应该死。 寒衣只能沉默。 余萍复又嘱咐道:“等我和安野离开后,寒衣你除了不得不出去,就不要离开院子了。若是成王找你,你就找厉泽安,他虽小,但却是心不小。” “厉泽安应该已经开始怀疑我的目的了,但是还好的是,崇德帝重新赐回来的那篇游记,能稍稍转移他的视线。” “他若真是因为怀疑你来找你麻烦,你就去讨好李定乐,厉泽安还是很在乎自己的母亲的。” 寒衣有点疑惑,“不会吧,小姐。厉泽安就算真是怀疑,也应该是因为小姐你没有真为成王做什么事,毕竟那治水的方法,得了便宜的也是别人。可是前些日子,晋王离京,您不是游说了很多人支持成王吗。厉泽安为什么还要怀疑?” 余萍笑了一下,“因为上位者总是多疑,他厉泽安怀疑的是我这个人,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觉得我可疑。这种怀疑是没有理由的,也不会停止,你只要谨言慎行就好。” “是,小姐。” 余萍想了一会,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其他的这两天自己也都说过了,寒衣也不会忘了,不用自己再说一次。 余萍正想着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忘的,就听见一直吵闹不已的外面,瞬间安静下来。 安野在外面敲了敲马车壁,“小姐,崇德帝来酬军了,应该马上就会出发了。” “你看着就好,等人少了,就跟上去,暂时别让晏大人和楚将军知道。” “是,小姐。” 余萍等了一会,就听见外面山呼万岁的吼声,那声音声震云霄,吓得飞鸟都不敢向这里飞了。 余萍定定看着寒衣,寒衣装作没看到余萍的目光,自顾自的低着头,嘴里哼着听不出调子的小曲。 余萍幽幽叹口气,那已经算不得是叹气了,声音之响亮,在寒衣耳中,跟刚才外面的山呼海啸也不差什么了。 寒衣抬起头,僵硬的冲着余萍笑了笑,“嘿嘿。” 余萍也冲着寒衣笑了笑。 寒衣委屈的瘪瘪嘴,无可奈何的下了马车。 我很不爽,我要找茬! “寒衣,我院子里种了一片向日葵,我不在满京的时候,你帮我浇水啊。” 寒衣目光如炬,恶狠狠瞪着安野。 “你是不是幸灾乐祸,你是不是能跟着小姐去北地,我去不了,你就可开心了啊!”寒衣歪着头,双手掐腰,像一个找人麻烦的流氓。 安野皱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为什么要幸灾乐祸,我有什么要幸灾乐祸的?” 寒衣语结,她能说她就是这样的吗,以前每次她能陪着小姐,但是安野不能的时候,她都偷偷的在心里幸灾乐祸来着。 “咳。”寒衣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就回去了把你那些向日葵都拔了!” 安野不可置信的看着寒衣,完全不明白寒衣怎么能这么狠心,寒衣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在两个人闲聊打屁的时候,外面的人群慢慢散开了,安野看到三三两两往回走的人,路过他们的小巷子。 安野扬起马鞭,寒衣一看,下意识退了一步,她还以为安野要造反,要抽她呢,虽然有时候她的确挺欠抽的,但是安野一个男人也不能打女人啊! 啪—— 嗷—— 安野和寒衣同时诧异的看向对方,寒衣才发现,原来安野的马鞭是抽马的,不是冲着她,这她就放心了。 “寒衣,你怎么了?” “咳咳,我吊吊嗓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小姐,不然,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说完,寒衣就赶紧跑了,太丢脸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安野一脸疑惑,完全搞不懂寒衣在干什么。 而在马车里听完了全程的余萍,已经捂着嘴笑得肚子都痛了。 第八十二章 殊途同归 安野赶着马车,远远的跟在军队旁边。 像安野这样做的人有很多,有许多商队就远远坠在军队左右,求军队庇护。毕竟去北地一路山高水远,穷山恶水,路上有不少山匪等着打劫,能够跟着军队一起走,会增加不少安全性。 楚云起看到了,但是没说什么,能为别人行个方便的话就不要吝啬去做,这是他父亲当年教他的道理。至于晏子乾,楚云起才是这支军队的将军,这种小事,他不会管的。 “安野,到了下一个城镇时,你就找一个车夫代替你吧,毕竟这一路两千多里,你即使是铁人,也受不了的。” “是,小姐。”安野默默思索着,离这里最近的城镇是曲河县,在那里也有他们安插的线人,正好可以找他们来,别的人他也不放心。 后面有人策马赶来,停在安野旁边,让马慢慢走着,和安野赶得马车处在同一位置上。 安野看了一眼,是巫越。 巫越恭敬地向着马车说道:“余小姐,主人请您前往一叙。” 余萍在马车内说道:“安野,把马车停下吧。” 安野刚刚停下马车,就看到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停在旁边。 白小雨从里面跳下来,甚至都等不及巫越去给他拿脚踏,白小雨凑到前面来,伸出手,“萍萍,这马车太高了,你身体不好,我扶你下来。” 余萍微微倾身看着白小雨的手,皱眉,她移开视线找安野,却听到白小雨说:“萍萍,我听说宝嘉郡主这段日子在普生寺礼佛,哎呦,这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郡主殿下,能受得了寺庙里清苦的生活吗?” 余萍冷冷看他,白小雨脸上却只是讨好甚至有些谄媚的笑。 安野慢慢握紧手中的剑,巫越见状,也是将手背到了身后。这两个人只要等着一个契机,就能撕咬到一起去。 这时,余萍却笑了,温婉而羞涩,她红着脸,小声说:“那麻烦小雨了。” 白小雨也是红着脸笑,小心翼翼的握住余萍的手,“我希望你一直麻烦我。”他一个使力,就把下马车时身形不稳的余萍拽进自己怀里,抱着余萍,用气音说道:“千万不要麻烦别人,不然,我该生气了。” 余萍用刚刚离开马车车厢时,从怀里取出来的匕首,抵在白小雨的腹部,“这可不行呢,人活在世,总是要麻烦几个人的,哪能让别人白白占我的便宜,肯定是要给他一下的,你说是不是,小雨?” 余萍的一语双关,白小雨听出来了,他笑眯眯的放开手,反正也占够了便宜,他知足了。 “萍萍,你的马车太小了,你坐着也不舒服,到我的马车上来吧。这到北地两千多里,我很心疼萍萍你啊。” 余萍眼神一闪,笑了,“也好,我的马车也的确是小了些。”她转头看安野,吩咐道:“安野,你继续赶着马车,顺便给寒衣写的信你不要忘了,免得回去时寒衣又要闹了。” 安野抿唇,“是,小姐。安野知道了。” 白小雨的马车的确是比余萍的不知豪华了多少倍,就说那可以让人躺下的软榻,就比余萍那寒酸不已的马车要上档次。 余萍歪在软榻上,随手从小书架上抽出来一本话本来,拈着桌上的小点心吃,比坐在小凳子上,给余萍泡茶的白小雨更像主人。 白小雨将泡好的茶端过去,“萍萍,反正你那里有我的人你我是心知肚明,何必还要安野写信回去告诉寒衣呢,难道是你和安野知道,但是寒衣不知道吗?” 余萍喝了一口茶,“既然心知肚明,你不如将那人是谁告诉我,以后我想知会你什么,也不必安野还要去找你。” “这可不行,萍萍这么好,我如果不让人看着你,萍萍就要被人抢走了!”白小雨笑嘻嘻的,将头放在软榻上,不错眼的盯着余萍,生怕她跑了一般。 余萍将茶杯放下,“无所谓,如果这能让你放心的话。但是,白小雨,别碰我的底线。” 白小雨依旧嬉皮笑脸,“底线,是那个宝嘉郡主柴蒸吗?这底线到底是因为柴蒸,还是因为那个林落的妹妹林蒸呢?我不太知道唉,萍萍你和我说说吧,要不然,我真怕有一天碰到萍萍你的底线呢!” 余萍却是不再和白小雨说话了,专心致志地看手里的话本,一丝眼神也不分给白小雨。 白小雨的脸扭曲了一下,但是瞬间就安静下来,也拿起一本书,靠在软榻上,静静地和余萍一起看书。 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才到了曲河县,毕竟是跟着军队一起走,慢是正常的。现在这只军队两万人众,等到了各大州城,还要从当地调兵,以及从其他不会路过的州城赶来的军队。等到后来,军队人数越来越多,也会走的越来越慢的。 依然是白小雨先跳了下去,牵着余萍的手,顺便占了一回便宜,才开始进城。 军队是不进城的,他们只在县外扎营。 白小雨找了一间县城里最好的客栈,整个包了下来,对着余萍说:“萍萍,你先休息,我有些事情要办,等会回来找你。萍萍你想要什么,我回来买给你啊!” 余萍站定,用行动表达自己要跟着一起去。 “那萍萍你猜猜,我要去做什么,你要是猜对了,就让你跟我一起去。”说完,白小雨就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很明显的,他作弊了。 “是军队的粮草吗,你捐的,这是第三批了吧?”余萍挑眉说,不光白小雨监视她,她也同样监视白小雨。 他们两人也许在做这件事时心里想的不一样,要的结果也不一样,但是最后,殊途同归。 白小雨嬉皮笑脸,挨挨蹭蹭的过去,挤在余萍身边,“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萍萍。的确,我的商行能做的这么大,都是因为我大量的给边关捐粮食,每年都要耗费我几十万两的银子呢!” 余萍似笑非笑看着白小雨,轻轻掸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我似乎记得,白东家的飞雨商行不光只在厉国吧,好像在大瑶,也是最大的商行呢。” 呃。白小雨僵住了,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回答,好像不管怎么说,自己都会死的很惨啊。 第八十三章 曲河有书 余萍没去,她对白小雨的生意没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在这个曲河县里,能得到多少她感兴趣的。 除了安野,还有巫越也跟她,余萍知道,白小雨嘴上说的安野一个人保护不好她,好说歹说的让余萍也带着巫越,其实是想要监视她。 “巫越,你跟着小雨有多少年了?” “回余小姐,有十三年了。” “这么久啊,真不容易啊。” 安野内心不屑,切,自己也跟着小姐十年了呢,有什么好得意的,语气扬什么扬! 在关于余萍的事,安野终于不用再被寒衣骂是木头脑袋了。 “小雨他平时不做生意时,都做些什么呢?你别多想,如果不能说的话,就不用说了。” “当然没有!”巫越一时嘴快,但是等他回过味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他能说他的主人不做生意时,不用应酬时,就只是想着如何偷窥余萍吗,或者就是拿着厚厚一沓的余萍的画像,猥琐的流口水吗? 他能这么说吗!明显不能,要是让主人知道了,估计他就可以先给自己准备一副棺材了。 不过让他撒谎也有点难度,毕竟他从来都是没说过谎话的。 “呃,主人他,平时闲暇时,没什么要做的事情的话,就,就是一心思念余小姐!对,就是这样,主人很喜欢余小姐您,这是真的!” 巫越情真意切,觉得自己成了神助攻,也许回去他可以让主人给他涨工资。 “呵——”余萍轻笑,意味不明。 巫越疑惑,这“呵——”是什么意思啊,能不能说得清楚点啊,这样笑是什么意思啊,感觉好像在鄙视他一样。 余萍却没管巫越的疑惑,自顾自地在这条旧货街上,看能不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余萍逛了很多旧书摊子,翻了很多本书,大多是些游记,杂文一类的书。但是没看到自己感兴趣的,意兴阑珊的叹口气,收回手,打算回客栈了。 有人看余萍要走了,连忙出声:“这位小姐,你是想要买旧书吗?” 余萍寻声看去,是一个衣服打满了补丁的小孩,那个小孩虽然衣着破旧,但是腰背挺直,目如朗星,丝毫不为自己困顿的生活而觉得低人一等。 他的眼里有光。 余萍感兴趣的走过去,蹲下身,和小孩平视,“是你说你有旧书要卖吗?是什么样的书?” “不是我要卖书,是程爷爷,小姐你要是想买的话,就跟我来。”小孩不卑不亢的和余萍直视。 “好,你带路吧。” 旁边有一个旧货摊的的主人看不过眼,插嘴说道:“这位小姐,你可别听那小孩的话,那程老头卖的什么书,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小姐你可千万别惹火上身啊!” 小孩像是被激怒的公牛,猛的冲了过来,脸颊通红,看起来想要和那个摊主好好理论理论,但是好像因为顾忌着什么,只能恶狠狠放了一句狠话,“你不要胡说,爷爷说了,只要是书,就是好的!” 那摊主斜斜地瞟了一眼小孩,嗤了一声,依旧是对着余萍说:“小姐,你要是不信的话,就问问这条街上的人,看是不是都这么说,你问问就知道了。” 余萍看委屈的小孩,又看周围冷眼旁观的众人,心下有了计较。 她对着小孩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说得对,只要是书,就是好的。你带我去看看吧,若是合我眼缘,全部买下来也不成问题。” 小孩喜笑颜开,“小姐,您这边走!” 摊主看余萍真的要跟小孩走,急了,“这位小姐,你怎么不听劝呢,我还能骗你不成,这里的人都知道,这祖孙两卖的……”摊主不说话了,但是眼神依然表现出不赞同。 余萍笑了笑,没说什么,跟着小孩走了。 余萍一路跟着小孩七拐八拐,越走越偏,附近也是越来越脏乱差,小孩脸红扑扑的,显得颇不好意思,一个劲说,快到了,就快到了,马上就要到了,别着急。 在小孩第五十次这样说时,小孩开心说:“小姐,走过这条小巷子,就要到了,这回是真不远了!” 安野和巫越耳朵一动,两人都听到了巷子另一端传来的喝骂声,安野遂使了一个眼色给余萍,余萍微微点头,示意知道。 小孩兴冲冲的转过巷子,可是待看到那几个耀武扬威的衙役还在殴打一个老人时,就愤怒的像是一颗炮弹,要冲过去将那些人都炸死。 安野伸手拦住小孩,捂住小孩的嘴,将小孩藏在自己身后,任凭小孩拳打脚踢,也不放开。 巫越上前,看也没看那瘫软在地上的老人和散乱在地上,沾满了脚印的书册一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偷偷地给其中一个衙役递过去一枚银锭子,“官爷,我家小姐要路过这,这……小小意思,您拿着和几位官爷吃酒去。” 那衙役点了点银子的重量,满意的点点头,露出笑容,“嘿,我们这些人啊,就是要与民方便,这你家小姐要过来,我们也不能堵着啊。走走,兄弟们,咱们吃酒去,也给人家小姐让路啊!” 这小巷子又窄又脏,只能容一个人走,这几个人堵在这,别的人的确是过不去的。 那几个衙役也不白拿巫越的银子,什么都没说,从巷子另一端离开了。 直到几个人走的看不见了,安野才放开钳制着小孩的手。小孩猛冲出去,嚎哭着,“爷爷,爷爷!”边想扶着已经晕过去的老人起来。 可他人小,力气不够,老人就一直躺在地面上,出气不多。 安野上前,微微一使力,就将老人抱起,小孩一看,连忙抹干净脸上的眼泪,也顾不上地上散乱的书,在前面带路,让安野将老人放在床上。说是床,其实也不过是木板上铺着茅草罢了,余萍真没想过,在如此靠近满京的县城里,居然会有这样穷的人。 余萍叹气,“巫越,你去请郎中来,快去快回。” 巫越闻言,转身离去。 小孩听见了,抽抽搭搭的离开床边,来这里给余萍道谢。 第八十四章 一切都美 小孩一直忙前忙后的照顾着老人,一会给老人擦擦汗,一会给老人盖上破布做成的被子,像是一个陀螺一样,一直没停下来过。 小孩不住嘴的问余萍,“可爱的小姐姐,那个请郎中的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看到他啊?” 余萍挑眉,好笑的看向小孩,真是个小孩,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只是因为自己帮了他,就能这么快嘴变得这么甜。 她摸摸小孩的头,语气难得的温柔,“放心吧,很快那个大哥哥就会回来了。” 小孩眼中含泪,一直提着的心也因为余萍温柔的话语而稍稍放了下来,他不好意思的擦擦眼睛,“小姐姐,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找书。” 余萍笑,“不用,我不着急,你去照顾你爷爷吧。” 小孩正左右为难着是继续照顾爷爷,还是给余萍找书,虽然他是想去照顾爷爷的,但是余萍刚才还帮了他,就这样把人放在一边好像不太好,也不是爷爷平时教自己做的。 “咳咳——” 安野的声音也同时传了过来,“你爷爷醒了。” 小孩猛地扑了过去,在靠近后硬生生止住,趴在床边,“爷爷!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阿涉,你没事吧?”老人虚弱的声音传来,但是在他睁开眼后第一个想起来的,第一个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小孩。 君涉哭唧唧的说道:“阿涉没事,爷爷你怎么样?” 程然笑着摸摸君涉的头,咳嗽一声,“爷爷也没事,阿涉放心吧。” 君涉瘪着嘴,明显不信,但是也没有和程然争论什么。 “郎中来了。”巫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啪的一声推开房门,将背上的郎中放下,“先生,就是这了。” 那郎中颇气愤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皱掉的衣服,皱着眉,嫌弃不已地对巫越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有这么请人的吗!你这是绑架,我……” 巫越往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了一枚银锭子,之后又放一枚,然后又放一枚。 郎中定定看着桌上的三枚银锭子,咽了一口口水,收敛了脸上的怒色,没再说话,安静的走到床边,君涉很有眼色的让开,让郎中给程然把脉。 郎中摸了走自己的山羊胡,“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虚了点,我给开副方子,吃上几幅就行了。” 君涉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郎中,却看见郎中不满的皱起眉,“这连张纸也没有,我怎么写药方啊!” 君涉的小脸慢慢红了,他们家的确是太穷了。 巫越寒声道:“不用写,你说就行了,我能记下来。” 郎中不满的嘟囔两声,最后还是没敢说什么,一叠声的报了一串药名。最后郎中拿起桌上的银锭子,满意走了。 巫越这回没离开,他给安野眼色让他去抓药,安野本想当作没看到的,但是余萍也给他眼色让他去,安野握握手中的剑,出门抓药去了。 程然已经看出来了,那边的余萍是这几个人中的领导者,再加上君涉一直在旁边小声对他说之前的事,让他心里也有了章程。 程然被君涉扶起,即使刚刚被衙役毒打了一顿,额头上还带着淤青,但是这个老人依然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双手平铺在腿上,背脊挺直,并不是靠在墙上,而是依靠自己挺直了背。 “多谢这位姑娘了,老夫这把老骨头死不足惜,但是阿涉还这么小,又因为老夫的原因,周围的人都对阿涉有偏见,老夫真是放心不下阿涉啊!” 程然说的情真意切,爷孙俩都湿红了眼眶。 余萍仿佛感觉不到这种气氛,依然带着得体的笑意,用和程然同样的姿势,坐在一张小椅子上。 “老先生言重了,阿涉这孩子一看就是赤子之心,没人会讨厌这样的孩子的。” 程然苦涩的笑了笑,“老夫听阿涉这孩子说了,姑娘你是想要买书吧,咳——老夫的书都在那了,就是刚才弄脏了,姑娘若是不嫌弃,就随便看看吧。” 余萍依然端坐着微笑,“老先生,那些书我已经看过了,并没有小女想要的书,不知老先生还有其他的书吗?” 程然脸上是羞愧的神色,“姑娘,那就是老夫全部的身家了,不能给姑娘想要的,真是对不住姑娘啊。” “真的只有这些吗,可是小女在街上听到老先生这里可是有,很多书呢!”余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显示出自己的期望来。 君涉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程然拍了一下肩膀,打断了。 余萍眼神闪了闪,什么也没说,对着不好意思的君涉笑了笑,笑的君涉小脸通红,更不好意思了。 程然仔细地看着余萍,她身上穿的是棉布制成的裙衫,按理来说,这样的气质,还有这样的的两个一看就知道不简单的侍卫,一定是出身不小的贵族家的小姐。可余萍只穿着棉布裙,女子爱美,若不是律法规定,怎么会有女子放着绸缎不穿,却去穿棉裙呢,余萍看起来也不像是差钱的人。 商户之女?不像,这种气质不是商人家的女儿能有的。 那就只能是犯官之后了,那么她感兴趣的书会是什么书,她能对什么书感兴趣。 程然苦笑,他都躲到这种地方来了,还是有人追来了吗,他本来以为那些衙役就已经是极限了。 余萍只看程然的表情,就知道某种人的老毛病犯了,那就是聪明人总是爱多想,虽然往往总是庸人自扰。她也没兴趣再哄着这一老一少,她站起身,走上前,“既然老先生这里没有小女想要的书,小女就先离开了,至于请郎中的钱,老先生不必介怀。”,既然没有她满意的答案,那她说几句话总是可以的吧,要是想反驳她,那就还钱啊,虽然那是巫越的钱,但他们不知道啊。 余萍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小女告辞了。” “小姐姐!”君涉在后面喊道。 余萍回身,对着君涉笑,“阿涉,要好好照顾老先生啊。” 君涉看着余萍的笑容,只觉得余萍的一切都很美。 第八十五章 有猴病了 “那小孩后来冲出来了,喊余小姐你了,好像还想来找您来着。” “不过马上就被那个老头叫回去了,声音挺严厉的,小孩本来一开始不想听的,但最后还是回去了。” “小孩问了,爷爷你不是还有很多书吗,为什么不拿出来呢。老头说,那是什么书,那是能拿出来的么,而且能对这种书感兴趣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以后不要再想了,也不要在上街找人买了。阿涉,这会带来麻烦的,爷爷不想你出事,听爷爷的,好吗?” “小孩本来一开始挺不服气的,但是最后听到老头这么说,还是听了。” “等安野送药去的时候,老头倒是挺客气的,还一个劲管安野要地址,说是有了钱一定还。” “就安野那种把警惕刻到了骨子里的人,肯定不会说啊,所以安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不过我看见小孩一直跟着安野来着。” “安野警惕心不行啊,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小孩跟踪了,好丢人啊。” “那个老头到底什么意思,什么书能让人这样如临大敌的,开玩笑吧。” 安野皱着眉,喝了一声,“说够没,说了一路了!” 巫越斜斜看了一眼安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想继续说。就听见前面余萍的声音,“我还以为巫越你是个话说的人呢,没想到,真是人不可貌相。” 巫越咧咧嘴,终于闭嘴了。 “滚!这是给人看病的地方,不是给畜生看病的地方!”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众生平等,既然人生病了要看病,为什么猴子生病了不能看病,没有这样的道理啊。”说着,晏子乾还想再进医馆里去。 那人怒发冲冠,鼻孔都因为气愤而变大了,只听他一声怒吼,声震四方,“再不滚,就抽死你!”他挥舞着扫把,几乎扫到了晏子乾鼻尖。 晏子乾还想再理论一下,不管那人难看的面色,“医者父母心,我相信老先生不会不管一条性命的,你让我进去,我再和老先生说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治好溶金,多少钱都行!” “你这是侮辱人!这是给人看病的地方,不给畜生看病,赶紧滚!”那个人拄着扫把,大马金刀往门口一站,就是不让晏子乾进去。 “晏大人。” 晏子乾转头去看,就看见余萍站在自己身后,当即就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道:“阿萍,先等一会,溶金生病了,我先找人来给溶金治病。” 余萍上前,抱过溶金,摸摸溶金萎靡的小脸,“既然这里不治,那就走吧。我和小雨一起来的,他随行的队伍里有大夫,让那个人给溶金看看吧。”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晏子乾的声音很惊喜,看来他已经在这里哀求太久了,一点点希望都能让他无比兴奋。“不过,那是白东家的人,阿萍你?” “没关系,走吧。” 巫越警惕的看着前面的晏子乾,小声对安野说:“这个晏子乾总是来找余小姐吗?” 安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虽然他也挺烦晏子乾的,但是他更烦白小雨。 巫越切了一声,没再问,只是有时会对着路过的人隐蔽的打些手势。安野瞟了一眼,没管。 “溶金不是应该在满京吗,怎么会来这?” “我本来是要府里的下人好好照看溶金的,但是今天军队扎营后,我就感觉好像听见了溶金的叫声,出去一看,果然是溶金。他跑的爪子都裂了,毛上全是血,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喊着我。当时我的心啊,我真没办法形容那种感觉。” 溶金回了晏子乾怀里,即使溶金现在睡着,但也还是下意识想要和晏子乾在一起,在余萍怀里时,一直在不安的挣动着。 余萍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溶金是只好猴子,还是一只好看的猴子。” 晏子乾温柔地摸着溶金的毛,笑着开口,“我都没被阿萍你这样夸,倒是溶金,比我这个主人还要好运。” 余萍没理他,说起另外一件事,“晏大人可是晏家的人啊,还是陛下面前的红人,随便一个身份都能让人诚惶诚恐了,晏大人倒是连医馆都进不去。” “别讽刺我了,我要是真不讲理的闯进去,我就不配姓晏了。” 余萍轻轻拍手,赞叹,“晏氏家风,令人敬佩。”过一会,余萍又主动问道,“那你拿溶金怎么办,如果他一定要跟着你的话。” 晏子乾皱眉,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说道:“阿萍,我不骗你,我来县城本来是想着花些钱,找一个人能一路跟着我到北地去,他就专门照顾溶金就行。我本来还犹豫,溶金要是不认那个人怎么办。可是现在,我看见阿萍你了啊!” 晏子乾睁大眼卖萌,忽闪忽闪着他比余萍还长的眼睫毛。 余萍挑眉,“你要是请我,我可不便宜,钱是收买不了我的。”晏子乾咬牙,好像是做了多么难决定的事一样,“既然钱不行,那我在满京附近的村庄里还有几百亩地,这个行吗?” 余萍作势思考,半晌,才大发慈悲般说道:“那好吧,既然你诚意这么足,我就勉为其难帮你照顾溶金吧。” 晏子乾伸出小拇指,“拉钩!” 余萍看着晏子乾的小拇指,神色恍惚了一下,但马上就收敛起来,笑,“不用了,我还会骗你不成。” 晏子乾执着的不肯放回手,余萍面无表情,最后还是轻轻地和晏子乾勾了手指。登时,晏子乾就收回手,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萍萍!”白小雨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想要挤开晏子乾,关心问道:“萍萍找巫河做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晏子乾怡然不动,站在余萍身边,硬是没有被白小雨挤开。 余萍却是退了一步,离开两人周围,对着白小雨说:“不是我,是晏大人的溶金,溶金的爪子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裂开了,我想让巫大夫给溶金看看。” 白小雨点点头,挑剔的看着晏子乾,颐指气使,“真没用,自己的宠物都看不住。” 晏子乾额角抽了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忍了。 第八十六章 有书绝妙 余萍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孩,温柔问道:“我只知道你叫阿涉,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呢?” 君涉局促的动了动藏在鞋里的脚趾,踢到了自己脚边的麻袋,才醒过来赶紧说:“我,我叫君涉,听爷爷说是取自谦谦君子,用涉大川之意,希望我能用自己的谦卑来走过世间的苦难,不心怀恨意。爷爷说,他希望我……”君涉突然停嘴,他看余萍微笑着的,带着一脸鼓励之色的笑容,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很羞耻。 就好像在炫耀什么一样,但是根本没什么好炫耀的。 君涉舔舔干燥的嘴唇,“小姐姐,你叫什么?” “我叫余萍,萍水相逢的萍。” 君涉呆了呆,他家里虽然穷,但是爷爷从小教他读书,他是认字的。他当年学的时候,就觉得“萍”这个字,很不好。 好像不管用“萍”这个字来组什么词语,都给人一种离别的感觉,她永远是寂寞的,萍水相逢,下一刻,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君涉嗫嚅着,半晌说:“啊,萍,也是一个很好的字呢,和小姐姐很配,和小姐姐一样好看。” 余萍轻笑,揉了揉君涉的头,“跟姐姐说,你来这里找姐姐,你爷爷知道吗?” 君涉低头揉着自己的衣角,“知道,爷爷知道。”他弯腰提起地上的麻袋,打开,“小姐姐,这里有很多书,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要是有,小姐姐你就都拿去吧!” 余萍忽然想起安野和自己说的,程然的身份。 他不过是一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在满京那种富贵地,七品这种官职可能连高门大户家的得脸下人都是不如的。按理说,翰林院这种地方就是锻炼人的,就算当年程然官职低,但是熬个几十年,坐到五品,甚至四品官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他会逢迎。 可事实上,程然却是在翰林院连一年都没待上,就被罢免了。 没人知道原因,安野也没查出来。 也许,原因在这些书里也不一定。程然一个翰林院编修,还能做什么事惹怒天颜呢,除了编的书不入当权者的眼,余萍想不出神,什么原因了。 余萍回神,接过君涉递过来的麻袋,微微踉跄一下,脸都黑了。 她当时看君涉很轻松的扛着麻袋,觉得自己也能很轻松的拿起来,难道自己还比不过一个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孩吗? 结果很明显,她比不过,而且还差得很远。 余萍直起身,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安野,你把这个麻袋搬上去。” “是,小姐。”安野扛起麻袋,噔噔噔的就上楼了。 余萍招呼道:“阿涉,你也上来吧,等我挑了喜欢的,就把钱给你。” 君涉涨红了脸,喊道:“我不要钱,这些书是我给小姐姐你的,我才不要你的钱!”说完,君涉转身就跑,生怕余萍还要跟他提钱,像是后面有人追一样的跑了。 君涉跑了很远,足足跑了两条街才停下,停下后向后面看了看,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垂头丧气的往家里走。 而这时余萍已经在楼上,搂着溶金,吃着糕点,一本一本的翻着麻袋里的书。 没什么太多有趣的,余萍随手翻着,有些失望。本以为被程然那样护着,还曾经惹怒了先皇会是什么不容于世的禁书呢,也不过如此吗。 是批判了挺多人,说了挺多厉国先祖皇帝的错处,但是也不至于要罢免程然吧。一个皇帝,要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还当什么皇帝。 余萍想了想,好像厉国先皇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余萍一心两用,一边走神想东想西,一边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她又拿起一本程然编纂的厉国史记第一册,只翻了一会,就凝住了目光。 余萍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了,怪不得,怪不得程然被罢免,要是她,斩了程然都有可能,她现在甚至想赞叹厉国先皇的好气度了。 余萍将溶金放在桌上,给它掰了一根香蕉,如获至宝般的将书藏好,这真是她到曲河县找到的最好的宝贝了。要不是程然,她还真不知道这个秘密,厉国藏得很好啊,就连秦真那样的女人,居然都被瞒过去了,不然秦真当年不会不和自己说的。 这是一个杀手锏,一定要用在好地方,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效果。 现在的余萍不知道,这个她现在所心喜的杀手锏,觉得一定会给厉国重重一击的办法,最后,究竟是帮她完成愿望,还是给了她重重一击,让她痛苦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现在余萍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很是开心,吩咐安野,“安野,你一会就去找君涉,给他些钱,算是谢谢他送来的书。”她小心翼翼抚摸着书,“这是好东西啊,至少不能欠人人情。” 安野点头,领命而去。 余萍用手指绕着溶金的毛,溶金吃着香蕉,嫌弃的看了一眼余萍,觉得真丑,又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手里的香蕉上了。余萍也不介意溶金的目光,她早就知道溶金很聪明了,做出这种表情来很正常。因为在这只猴子心中,除了晏子乾,其他人不是丑八怪,就是傻蛋,要不就是烦人精,反正没一个好的。 “这些话我也不能和别人说,就和你说说吧,反正你也说不出去。”余萍忽然捂住自己的头,自嘲的笑了,“我是疯了,才会想着要和一只猴子说心里话。” 余萍苦笑,站起来毫无形象的伸了一个懒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去了。 余萍这面和风细雨,甚至还有心情躺一会,但是君涉那面可以说是疾风暴雨了,打得他都抬不起头来。 君涉在程然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绞着手指,小声反驳,“小姐姐是好人,才不会做那种事。而且爷爷也教过阿涉,要知恩图报,小姐姐帮了阿涉和爷爷,既然小姐姐想要书,为什么不给小姐姐呢?” 程然看着阿涉,半晌重重吐口气,无力地坐到椅子上,扶着头,神色痛苦,“希望那个姑娘会像阿涉你说的那样善良吧。” 第八十七章 与人失散 余萍一个人站在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街头,茫然四顾,到处都是欢笑着人。每个人都发出巨大的尖叫声,欢乐明快的大笑声。 天空中也放着平时禁止燃放的烟花,巨大而明亮,每当在天空燃烧时,人们都会发出赞叹与惊叫声。 在这场整个县城都在庆祝的县令生日的庆典中,每个人都是都是走出来在街上载歌载舞,即使拥挤到可能连人的鞋都被其他人踩下来,但是每个人都是那样开心。 嗯,余萍想,这个县令不是特别好,能让所有人都这样爱戴他;要不就是特别坏,强迫别人把他的生日当成节日过。 余萍被人挤到了街边,她看着檐角上挂着的明灯,以及加上很多人手中提着的花灯,加上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歇的燃烧的烟花,在余萍眼里形成了来回流动的色块,在她眼前来回晃动着,让余萍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余萍真的吐了,她扒着墙角,弯着腰,很狼狈的吐了出来。她可能天生和热闹犯冲,她在这种地方,完全没有觉得开心,只觉得乌压压一片人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余萍靠着墙,勉强站起身,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时大脑发热,就同意跟着君涉一起来玩。没想到现在她和所有人都被挤散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就她这小身板,根本就挤不开人群,回到客栈去。 有一只手,摸摸索索的放在余萍后腰处,还在不停移动着,向着余萍身体上方移动着。 余萍猛然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站在阴影里,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余萍只能看到那个人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 粗嘎的声音在余萍耳边暧昧的响起,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冰凉而黏腻,无端的让人恶心。“这位小娘子,这是和人失散了,要不要哥哥帮帮你?”说着,那人的手也不老实的往余萍身上继续摸着。 余萍眯起眼,眼神冷漠,但是声音却是怯怯的,“这位大哥,你真能帮我吗?” “嘿嘿,当然,当然,你转过来,让哥哥好好看看你!” 余萍微微点头,慢慢转过去,趁那个人还在贪婪的看她,余萍握在手里的匕首,刁钻而狠毒的刺进了男人身体里。 男人震惊得慢慢倒在地上,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余萍。那个女人握着还在滴血的匕首,眼神狠毒,面无表情。完全没有刚刚刺中人的应有的恐惧,只是慢慢的走近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这是余萍第一次自己动手,而不是自己发出命令,让别人去杀人。余萍以为自己至少会有心理波动,但是什么都没有,她心里安静的连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安静的,像是曾经千百次曾这样做,慢慢举起匕首,想要了结这个男人。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来摆脱这个境地,但是余萍和安野失散,本来就气不顺,再加上身处自己最讨厌的氛围中,余萍已经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了。更何况余萍并没有杀人的负担心理,因为秦真培养出来的人,是完全不会有这种想法的。秦真也不会允许余萍的胆怯,那些在余萍面前被秦真杀死的人,可以堆成一座小山,就为了让余萍没有这样的负担心理。 余萍有时觉得,她冷静,冷漠,冷酷地不像一个活人。 男人的胆子都要被吓破了,完全没有刚才意气风发,还调戏女人的胆量,他只能捂着伤口,慢慢地带着惊惧的表情,向后挪动着。面前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这种压制性的气势,让他连呼叫求救的想法都生不起来,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靠近的余萍,慢慢地裤裆洇湿了。 余萍抽动鼻子,面露嫌弃,只想着速战速决,这个男人是被吓破了胆,但是等过这个劲,她不一定能打过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虽然,刚才那一匕首刺得刁钻,但是人临死时的反扑,还是不可小瞧的。 “啊!杀人了!!!” 余萍连看都没往发出喊声的地方看,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男人,警告他的挥了挥匕首,就遮着脸,急匆匆的趁着围过来的人还不多时要离开。 有围着的人想拦住余萍,可看到余萍手里的还滴着血的匕首,和那双野兽般的眼睛,还是退缩了,让余萍顺着这些人让出来的缝隙跑开了。 人太多了,余萍刚刚跑出包围后,就将匕首重新被她藏了起来,在她的腹部沾上了一抹血迹。让看到的人连忙躲避,生怕余萍突然倒下,粘上他们。 余萍跑得气喘吁吁,捂着腰,慢慢在人群中走着,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声。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感觉她跟本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 余萍转头四望,想要看这附近有没有她认识的人,但是她无奈叹口气,还是没有,看来还是只能自己回去了。余萍顺着人群走,皱着眉,她住的客栈就在人群走的反方向,就她现在这体力,根本就挤不开人群能回到客栈去。 唉。余萍只能也顺着人群的方向走,又想起刚才的男人,他没死,还是一个麻烦啊。他看见了自己的脸,而且现在说不定在医馆治好后,就要到衙门告她一状。 要是安野没跟她走散就好了,或者能遇到自己在这里的线人也好啊,可惜什么都没有。虽然即使自己被告到县令那里,自己也不怕,但终归还是一个麻烦,还是得早点解决。 她应该到一个显眼的地方去,好能让安野更容易找到她。 余萍下了决定,想起曲河县里有一处穿县而过的河流,听说庆典后面会在那里放河灯,烟花也是在那里放的,而人们现在也大多往那里走,余萍顺着人群,也向着河边移动着。 余萍脸黑了,这河边的人也没少到哪啊,都是一样多的人啊。 正在余萍顺着河边走,想着能不能碰到一两个人时,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萍——” 余萍脚步不停,反倒走得更快了。 余萍心里默默祈祷着,神啊,请让我甩了他吧,然后让我遇见我想遇见的人吧。 第八十八章 美满心愿 余萍面无表情的拿着一盏兔子灯,只有小孩子才会拿着兔子灯,附近只有她一个大人这样,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傻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周围繁灯如昼,火树银花,那些移动的光点,映衬在河面上,像是无数的星子都掉进了人间,随着河水一起起伏。就连讨厌热闹的余萍,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很美。 晏子乾手里也提着一盏莲花灯,在走动中,那忽明忽灭的光芒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他轻轻笑着,声音低沉,在周围巨大的尖叫声中,让余萍听不见他的声音。 “你说什么?”余萍喊道。 晏子乾笑着看余萍,然后摇摇头,抬起手,指着远处一个卖河灯的小摊子,“我们去买两盏河灯吧,很多人都在买。” 余萍点点头,率先向着那里走去。她现在不太着急了,刚才就在她躲着晏子乾时,让她遇见一个人,虽然她不认识他,但是那个人很明显的认识她,一张口,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没有了后顾之忧,她也想着好好玩玩,等到明天军队启程,估计就没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了。还要伺候猴大爷,更是不简单,她已经能预见她以后的悲惨生活了。 卖河灯的是一位老者,那老者看见余萍和晏子乾相携走来,就从摊子上挑好了两盏河灯,递给两人,同时还递过去两支笔,笑着说:“老汉这河灯和别家不同,两位可以把愿望写在上面,等放河灯时,要是被河神看到了,说不得就被满足了呐!” 余萍左右看看,的确有很多人拿着笔,在河灯上写着什么,不时和旁边的人笑语着。 晏子乾在低头往河灯写愿望的时候,偷偷的看余萍在写什么。 蘅?芷?这两人谁?跟阿萍有什么关系?跟阿萍的萍都是草字头,是阿萍在余氏的兄弟吗? 寒衣,安野。刚才那两个字应该是阿萍的家人,看来阿萍是把寒衣和安野也当成自己的家人了,他从来没见过像阿萍这样没架子的人,阿萍真是太好了。 都幸福。那个蘅和芷应该已经是死去的人了吧,唉,阿萍一定是太想念家人了,这种时候,也没办法忘记他们呢。他有的时候真的很担心阿萍,但是他很明白阿萍不需要他这种无谓的关心。 阿萍真是善良啊,这种时候只想着别人,完全没想着为自己呢。但是上面为什么没有写他的名字呢,估计是因为河灯太小了,写不下了,对,一定就是这样。 晏子乾下意识的忘了余萍只写了六个字,河灯就算再小,也没小到那种地步。 至于余萍要是听到了晏子乾是这么想她的,估计得啐他一脸,她善良?呵呵哒。 余萍搁下笔,她没什么好写的了。然后她就看见晏子乾挨挨蹭蹭的过来,伸头看了一眼她的河灯,然后说:“阿萍,是这个河灯不够大吗?我再给你买一个吧,你可以接着写。” “哎?没有,我已经……” 晏子乾不听,已经付了钱,又买了一盏河灯,递给了余萍,然后把自己手里的笔递过去。 余萍挑眉,瞬间就知道了晏子乾在搞什么,她慢悠悠接过笔,在新的河灯上继续写。 柴蒸。啊,阿萍和宝嘉郡主是好朋友,嗯,可以理解。 白小雨。为什么要写这个讨厌的人的名字啊,他有什么好的! 楚云起。寒衣的未婚夫,我了解,写就写吧,对我造不成什么威胁。 巫越。这谁?又一个不认识的人,写这人干什么,没用啊。 君涉。哦,我知道这小孩,好像阿萍挺喜欢这小孩的,好像是给阿萍送了什么东西,阿萍很喜欢。 嗯,应该写自己的名字了吧,没关系,最后一个也没关系,这才能体现他的重要性不是吗?自己在最后一个,是多么重要啊,压轴呢。 “我写好了,我们去放河灯吧。” 哗啦啦,晏子乾的美梦碎了一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谁的名字都在上面,就是没有他! 晏子乾勉强笑了笑,“唉,这河灯还是太小了,阿萍你估计又没写下吧,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这回余萍却不接了,她双手捧着河灯,“没什么要写的了,走吧,你要是想写,我就先去了。” 晏子乾扯着嘴角,委委屈屈的说:“阿萍你真的没什么要写得了吗,真不写了?” 余萍摇头,先向着河边走去,晏子乾满心不甘,但是有苦说不出,一步三拖得跟着余萍走。 到了河边,余萍和旁边的女孩抵着头,背着晏子乾,偷偷和那个女孩说了什么。女孩看着她和晏子乾,暧昧的笑了笑,点点头。 余萍将手中的两盏河灯慢慢放入河中,看着它慢慢随着水流离开她,她虽然知道老人说的河神是假的,但是心里还是不可控制的想着。啊,如果真的有神的话,请您至少满足我这样一个愿望吧,请至少,眷顾我一次吧。 余萍看着身边委委屈屈的晏子乾,旁边的女孩看到了,捂着嘴偷偷笑了,递过去一盏河灯,捅了捅余萍,用下巴指了指还在那里兀自低落的男人。余萍接过,轻声道了声谢,想要递过去一枚银子,表达谢意。女孩摆摆手,示意不要,然后蹲在旁边看事态发展。 余萍靠近晏子乾,捧着那盏河灯,向晏子乾展示,低声说道:“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晏子乾眼前一亮,急切道:“能能能,阿萍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旁边的女孩子笑得眼睛都弯了,在她看来,旁边的两个人头都挨在一起了,一定是恩爱的很,她蹭着慢慢离开,生怕惊动了两人。 余萍慢慢张开唇,语气轻缓,像是一只露出了獠牙的毒蛇,“你知道,征和三十六年发生了什么吗?” 晏子乾看着在忽明忽灭的光芒下的女人,这个女人有一张普通至极的脸,却有一颗比金石更冷硬的心。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些,可却没办法把这些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 他微微笑了,掩饰自己的表情,也是声音低低的,让所人都以为蹲在河边的这一对男女,是情热中的爱侣,“阿萍,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萍歪头笑了,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我就是很好奇啊,怎么了吗,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第八十九章 剧烈冲突 余萍歪着头,眼中的光明明灭灭,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样,无辜而软弱,“我就是很好奇啊,怎么了吗,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晏大人?” 晏子乾仔细分辨着余萍脸上的表情,但是余萍装的很好,在她脸上只能看到淡淡的好奇,至于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就像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女孩子,因为一点好奇而应有的表情。 晏子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像余萍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问一个没有原因的问题,而且还是那样一个敏感的年代,他不得不多想。 他觉得很难堪,他喜欢余萍,这是无法否认的,但是每当他觉得他的感情更深刻时,余萍总有办法让他开始疑惑,这样的感情,真的能得到对方的回应吗? 她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他很疑惑,也很不安。 余萍不可捉摸,绝不是可以让一个男人掌握的,她比男人更强硬,总让他觉得挫败,好像他毫无用处。 余萍轻轻靠过去,在晏子乾耳边又轻轻问了一遍,“晏大人,您能和我说一下征和三十六年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晏子乾语气平淡,垂着眼睛不看余萍,他觉得余萍的眼睛太亮了,他不敢看。“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你以后不要再问了,也不要去问别人,可以吗?” 余萍有些委屈,眼中含泪,“民女知道了,晏大人不用这样,民女不会再问了。” 的确是不会再问了,因为她已经从晏子乾的表现中,知道了她想要的答案。 晏子乾看着余萍微红的眼圈,勉强扯了一下嘴角,面色僵硬,“你何必呢,何必试探我呢,余萍,何必呢?!” 余萍面上有些夸张的表情,像是退潮的潮水一样消失得迅速,面无表情,“晏大人在说什么,民女听不懂。”她拿起刚才没有还回去的笔,在河灯上写上了晏子乾的名字。 在这盏河灯上,只有晏子乾的名字。若是以前,晏子乾看到这一幕,一定开心的不得了,但是现在,他只觉得难过。 余萍慢慢放出河灯,看河灯慢慢地和之前的河灯一样远去,站起身来,“晏大人,人也开始少了,笔也要还给老者,我们走吧。” 余萍站着,晏子乾蹲着,他从下往上看余萍的脸,现在烟花已停,只剩下了溶溶的月光,又柔弱又坚定的照在余萍的脸上。像是在这一刻,连余萍不可融化的心,也被这月光温柔了。 “好啊,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晏子乾捶捶腿,站起来,对着余萍温温柔柔的笑。 热闹的街头,人群退出后,显出比平时更寂寥的感觉。有小摊贩急急忙忙的收拾摊子,也有人们急着回家,到处都是急急忙忙的人群。急匆匆的来,也急匆匆的离开。 余萍和晏子乾就在街上慢慢走着,晏子乾把余萍挡在自己与街道的中间,免得急匆匆的人们冲撞到了余萍,他小心翼翼护着她,却又保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让余萍觉得尴尬。 “你……”晏子乾迟疑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余萍将碎发别到耳后,“晏大人想说什么,就说吧,民女听着。” “溶金是个脾气不好的,你要是这一路一直照顾着溶金,免得累到你,不如……”余萍幽幽抬起头,定定看着晏子乾,等着他的下文。 晏子乾避开余萍的目光,有些紧张,“这一路去北地山高水远,一路艰险,你一个女孩子去太受累了,即使有安野照顾你,也是不方便。现在离满京也不远,不如阿萍你回去吧。” 余萍停下来,仰起头,又露出一个微微疑惑的笑容,满是无辜,“晏大人是什么意思,民女去北地是为了家父以前的生意,民女此去也是为了生计。而且即使我余氏只剩下民女一人,余氏也不能失信于人,这生意民女必要和以前的家父的合作者说明,晏大人为何要阻拦?这事好没有道理啊。” “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何必这个时候,而且这个时候北地马上要打仗了,那里太危险了,我不希望你去,这就是我的理由,我担心你,阿萍。”晏子乾是满目的担心,是真的为余萍的担心,要不是他之前不知道,不然他一定会阻止余萍来吧。 余萍停下,慢慢笑了,笑的冷漠而阴森,“晏子乾,你何必说谎呢,你就是不想让我去吧。为什么不让我去北地,是害怕我做什么吗?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你害怕什么?你何必这样?!”余萍声音越说越高,到最后简直算得上尖叫了。 路过的人诧异地看着路边的男女,有想要上去劝劝的人,但是余萍一脸怒容,猛然大吼一声,“滚!” 余萍对着晏子乾怒目而视,“你终于觉得我不可理喻了是不是,你觉得我恶毒是不是,你觉得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在冒坏水是不是!”余萍呼呼喘着气,胸脯不断起伏着,却慢慢露出一个笑来,“你想的对,晏子乾,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要去北地使坏主意,你最好现在能解决了我,否则等我到了北地,我绝对要所有人好看。” 晏子乾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余萍一声大喝阻止了,“你闭嘴,让我说!” 余萍手指颤抖,在怀里掏了好几次才颤着手,拿出自己的匕首,硬生生塞到了晏子乾手里,“你要是害怕,觉得我会坏事,那就现在解决我吧,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啊,这里没人认识你和我,你就算杀了我也没事,反正你姓晏不是吗?你总是有特权的,害怕什么,来吧。” 余萍挑着嘴角,笑得张狂而肆意,满是疯狂的看着晏子乾。 晏子乾低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匕首,嘴唇颤抖,慢慢扯起一个笑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我没有不信你,阿萍,我没有不信你。”他有些哀求的想要去拉余萍的手,却被余萍冷冷躲开,他慢慢垂下头,觉得手里匕首是无比烫手。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知道,你一直不信任我,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来吧。”余萍语气淡淡,嘴角甚至带上了温柔的笑。 晏子乾抬起手里的匕首,仔细打量着,想要对余萍解释什么,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晏子乾,你想要对小姐做什么?!” 第九十章 他说再见 “晏子乾,你想要对小姐做什么?!” 安野执着剑,剑已经微微出鞘,满身煞气的向着晏子乾冲了过来。身后君涉手里也拿着一个砖头,抿着小嘴,怒气冲冲的跟着安野身后跑。 余萍面色冷淡,拢了一下头发,语气平静,“跟你们没有关系,不要过来。” 安野停下来,恨恨地站在原地,虽然因为余萍的命令不能上前,但还是用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晏子乾,生怕自己一错眼晏子乾就要伤害小姐了。 呃,不过晏子乾手里的那把匕首好眼熟啊,好像在小姐手里见过。哼,一定是晏子乾抢走的,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不光要伤害小姐,还抢小姐的东西。 夜风呜呜吹着,街道上的人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三三两两离开了这里。很快的,这里就只剩下了对面站着的余萍和晏子乾,以及站在余萍后面警戒晏子乾的安野和君涉。 天空中是密布的星子,那碎碎散散的星光,好像都落在了晏子乾的眼里,被余萍看个正着。 “我,从没有过那种想法,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伤害你。也许我曾经怀疑过你,但是在那个雨夜里,就已经消失了,阿萍。” “救命之恩吗?完全不必,我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啊,那说不定也是我的苦肉计而已,可不要被我骗了啊,晏子乾。” “这真是一把好匕首,很锋利。”晏子乾轻轻摩挲着,指尖很快就被匕首划开一道血口,他毫不在意,捏住匕首尖端,将匕首还给余萍,“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我宁愿伤害我自己,也不想伤害你。” 晏子乾眼神放空,没有看站在面前的余萍,声音越发低了,仿佛一出口就要被风吹散了,但是余萍站在他面前,还是能听得很清楚,“我的心意我一直希望你能知道,但是我现在明白了,这并不一定要你明白,让你接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戒心这样重,让你永远这样戒备所有人,但是现在没关系了。我想,也许我并不一定要你接受我的心意了,因为,我觉得,就让我这样看你,也足够了。” 余萍看着晏子乾,嘴唇哆嗦一下,眼中含泪,终是不忍心再看这样的晏子乾,别过头去。 这一番动作似是真情流露,又似乎是余萍在继续伪装。但晏子乾完全不在乎,他轻轻笑了一下,帮着余萍拢了一下她被夜风吹乱的碎发,“我就这样看着你,就行了。但是如果你能……我还是很开心。” 余萍接过晏子乾递过来的匕首,感觉上面还带着灼人的温度,似乎是要烫到她的心里去。晏子乾远远走了,直到他走到街的那一面,对着余萍挥了挥手,余萍眯眼看去,好像晏子乾对着她说了一句,“再见了。” 直到晏子乾慢慢彻底走出余萍的视线,她才低头,叮的弹了一下匕首,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小姐姐,你没事吧?”余萍的衣服下摆被君涉轻轻拽了一下,余萍收敛笑容,换上一副忧愁之色来,转身蹲下,无奈的露出笑,“天太晚了,阿涉再不回去,程老先生要担心了。走吧,小姐姐送你回去。” 她的声音疲惫至极,让君涉觉得余萍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用了,小姐姐,阿涉一个人可以回去的,小姐姐快回去吧,小姐姐很累吧?” 余萍摸摸小孩的头,“小孩子不要任性,要听大人的话,小姐姐说要送你回去,你就不能拒绝,知道吗?” 安野在余萍领着君涉要走时,趁着空隙给了余萍一个安心的眼神,余萍看了,的确是安心下来,她知道安野把那个男人解决了。 “小姐姐。”君涉站在门口,远远冲着余萍挥了挥手,“再见了。” 余萍一惊,想起之前晏子乾也是对她说起这句话。 不过无所谓了,无论晏子乾是因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是个什么心理,都跟她没有关系了。晏子乾的威胁,已经被她扼杀了,晏子乾应该不会再怀疑她了。像他那样从小被当作一个最严格的君子来教导的人来说,说出什么,就绝对不会反悔。 虽然以后可能会失去一个帮手,但是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担心了。基于一个男人的心理,即使不是像白小雨那样的变态,也总是想要去了解自己喜欢的人的一切的。她来这里不过两年,有很多的事都要做,其实有些关于她身份的尾巴没有处理好,毕竟是无端端出现在厉国,只要仔细的调查下去,总是会发现疑点的。 白小雨已经发现过了,所以她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索性是白小雨没有归属感,即使她是大瑶人也不在乎,但是这依然被他当做了一个把柄握着,时不时就要威胁她一下。 可晏子乾不一样,他是厉国晏家人,是一个绝绝对对的爱国者,他可以容许自己的谎言,但绝不可能容许自己的身份。若是被他发现了,那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还是少接触的好,余萍搓搓手,哈了一口哈气。 身上骤然温暖,余萍疑惑的转身去看,只能看到安野又远远的坠着她的脚步,跟随着她。 余萍微微笑了,她还是更喜欢寒衣和安野的关心,这让她没有负担感,没有罪恶感。 “安野,那个男人,你解决了吗?” “回小姐,那个男人好像是被吓破了胆,离开医馆后并没有去衙门,而是回了自己家躲了起来,属下去时,他惧怕得很,一个劲说再也不敢了。所以属下斗胆决定,只是威胁那个男人一番,给了他一笔钱,却没有杀死他。” “你做得对,咱们不过是在这落一下脚,还是不要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了。反正那个人也不打算说什么的话,也不用去管他,明天就走了。” “至于晏子乾那里,暂时把人手撤回来吧。还是从楚云起哪里下手,我还有其他的事要他帮忙呢,不能松懈啊。” 第九十一章 拦路告状 马车轱辘辘地走,白小雨歪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余萍,支着下巴,“萍萍在想那个小孩吗?那个小孩有什么好想的,还不如想我呢,我就在萍萍你面前嘞!” 余萍将目光从书中抬起来,“马上要到哪了。” 白小雨不接,“萍萍好偏心哦,到现在都没给我什么礼物,那个小孩一哭,萍萍就去哄他,还给了他你的玉佩,我都没有萍萍的东西。”他噘着嘴,特别不忿。 “你跟一个小孩较什么劲,不过一枚玉佩,你要多少我买给你就是。而且这话你已经说了半个多月了,还没说够吗?” 白小雨瘪嘴,说不够,再说一个月都不够。 马车停了。 安野骑马过来,在帘子上形成一个明显的阴影,余萍只消一看,就知道那是安野。她倾身过去,安野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小姐,前面好像有人拦住了军队的路,楚将军正在处理。” 余萍一听就来了兴趣,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拦军队,瞬间就让她有了想要去围观的冲动。 “马上就要到霞仪县,听说这个镇子以前最著盛名的的是那里傍晚的霞光,但现在……”白小雨呲牙乐了一下,“是山匪。” 余萍学着晏子乾的动作,开始摸自己的下巴,“虽然这里有山匪,但是总不会是他们拦军队的,除非他们想死。那么,估计就是深受其害的老百姓了吧,不作为的县令,应该是这么回事吧。安野,你去看看。” “是,小姐。”安野骑着马,冲着军队前方去了。 余萍感觉还没过一会,安野刚刚走,军队就又缓慢而坚定地动了起来,余萍皱眉,撩开帘子,只能看见一堆一堆的人跟蚂蚁一样向前挪动着,完全看不到安野在哪。 马车也慢慢动起来,“萍萍放心吧,估计是安野还在前面看情况呢,别担心。” “我没有。”余萍故作冷淡的收回手,将心神全部沉浸在书里。 白小雨噗噗笑,但是也没有反驳余萍。 “小姐。”是安野的声音。 马车也停了下来,白小雨先下车,将余萍扶了下来。 站在安野身边的是一个年轻人,抿着唇,紧握着拳头,双目赤红,看起来生气到了极致的样子。 余萍一个目光过去,安野安抚了一下年轻人,走过来,低声对着余萍要说什么。白小雨一看,也挤过来,想要听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余萍目光一转,没管他,示意安野继续说。 安野看了一眼白小雨,压住自己的不满,说道:“小姐,那个年轻人是霞仪县的一个秀才,按他说曾家中薄有资产,但是三年前一家尽皆毁在山匪手中,加上霞仪县县令的不作为,他家的冤屈一直没能得到伸张。” “这三年按他来说一直没放弃的想要告翻那个县令,还要收拾山匪,一直不停奔走着,因为这个,连上一次的春闱都因为县令的暗中下手没能参加,这仇是不共戴天了。” “这次军队过去,他拦住军队,是想要告状的,但是楚将军只是派了下面的人去办,估计是没什么结果了。” “属下听那秀才说了,那个县令在这里已经连任八年了,跟土皇帝是一样的,所以他才想着趁这次军队路过来碰碰运气。因为他听说这次军队里不光有楚将军,还有带着神剑的晏家人,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是楚将军只派了一个下属,估计是解决不了这里山匪之事的,他觉得很失望,觉得没希望了。” 余萍摇摇头,“不会的,无论是楚云起还是晏子乾都不会这样的,我估计那个人可能只是一个障眼法吧,肯定还有其他的手段的。” “那两人都是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人,即使因为不能误了军队行程,也不会让山匪猖狂的。” “不过,我倒是可以借了这个机会,卖人一个好啊。” 余萍这样说,也是因为看见那个秀才,觉得那个人是一个值得投资的人而已,不然她才不会管这人是不是有血海深仇,是不是和人不共戴天,她都没兴趣。 “安野,你和那个人说了一会话,你觉得那个人,有价值吗?”不过自己只是看还是可能会有偏差,还是听听安野怎么说吧。 “他应该是个有孝心的人。”嗯,应该是,能三年来一直不放弃的想要告倒县令,还想要连根拔起山匪势力,就是为了自己父母,合该是个有孝心的人。 “很坚定,是一个不肯轻易放弃的人。”嗯,应该也是。能三年来受尽打击,还不放弃,说他不坚定都是侮辱了他。 “学识也该是不错的,听他说,他能这三年一直没彻底遭了毒手,也是因为他的先生一直暗中帮他。”嗯,看来也没错了,若真不是优秀到一个地步,也不会让他的先生一直帮他了,毕竟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如果不是真的欣赏一个人,是不会上赶着帮一个人的。 余萍大致了解了后,心中想了一会,换上一副义愤填膺之色,到年轻人面前声援他,“这位大哥,我听了安野说了你的事,心中是真的佩服你。你要是不介意,请一定让我帮帮您。” 年轻人一副狐疑之色,很不相信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女人能做什么,但是别人的好意还是要感谢的,“多谢姑娘,但是此时颇为复杂,还是不要连累姑娘了。” 余萍握拳,声音气愤,“这位大哥,你千万不要客气,我最看不惯这样的事了,不管是谁,只要见了,我就不能不管!这位大哥你也不用担心会连累我,我能从泽城一路前往满京去告状,就更不会怕这点事了。你一定要让我帮你,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尸位素餐的官员了!” 年轻人不住地上下打量余萍,“你,你是那个泽城的余萍吗?” “没错,就是我!大哥,你知道我吗?” “我当然知道你,我听到了你的事后,也想过要去满京告状,只可惜……” 余萍善解人意的点头,微笑说:“放心吧,大哥,你现在不用去满京了,我一定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那是年轻人形容不出来的笑,只能把它归于鼓励的笑容了。 第九十二章 稀世珍宝 这里是齐地,是齐王厉渔的领地。 余萍知道这个,所以如果能够将厉渔带到坑里,她就更开心了。 她晃着脚,摇头晃脑的听着戏曲,时不时地喝一口白小雨沏的茶,真是快活得紧。 这戏唱的是“阳春三月初相遇,一见钟情。”余萍似是极喜欢这折戏,轻轻地和台上的旦角一起唱着。 “萍萍,你喜欢?你要是喜欢,我就找来这人,让他一路唱到北地去。” 余萍掩唇轻笑,“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觉得这戏文唱得真好啊。”余萍搓搓手指,又笑了一下,“叶夫人真是好福气,能得齐王殿下一心相待。” 白小雨眼波流转,“我也是一心一意,我……” 吱嘎—— 安野推门进来,就看见白小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他。安野不解,但是白小雨总是情绪化,他不想管他。 “小姐,您猜得对,果然有人开始调查任县令,而且有线人说看到有人去府城了,但是不知去做什么。” 余萍心神都放在戏文上,听见台上的旦角唱到高潮处,不自觉的拍了拍手,回了声好。 安野也将心神放在了戏文上,那唱的是才子佳人,是卿卿心意。 那唱的是叶秋秋。 安野张口无言,只嘚讷讷地低下头,连话都不敢说了。 白小雨眯眼,将目光连连在余萍和安野之间移动,想着这两人之间是怎么了。 余萍眯着眼,轻轻笑了,“那宝贝,会在哪呢?那么宝贵的东西,一定会在她身边吧,要能随时查看才行啊,会在哪呢?”她慢慢站起身,直直看向楼下还在唱着戏的戏台,“那宝贝,会在哪?” 她又猛地转过身来,揪住安野的衣服,轻轻摇着,像是一个孩子,歪头笑,“安野啊,你说宝贝,会被藏到哪去了?” 安野喉间发涩,喉咙里咕噜噜了半天,才能勉强发声,“属下,属下也不知道。” 余萍点点头,双手交拢,矜持的点点头,“也是,那是宝贝,怎么会轻易被人知道在哪?”她的眼睛幽幽的闪着光,带着莫名的情绪,看着台上唱戏的人,“不过,我一定会找到的,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那是我的,不会被别人夺走的。你说是不是,安野?” 安野急急忙忙点头,甚至恨不得把头都点掉,“是,是,是……” 他想,还好寒衣不在这,因为她也想要那宝贝,可是,那是永远也不被允许的事。 白小雨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彻底排斥在外的感觉,让他觉得,他从没靠近过余萍,他们之间依然是如天堑般的遥远。 “是什么样的宝贝让萍萍你这么喜欢,这要你说,我一定给你找来!” 余萍面上带着僵硬而诡异的笑,像是戴在脸上的面具,无端让人觉得虚假。她缓缓摇头,白小雨仿佛能听到余萍摇动脖子时发出的吱嘎声,像一个死人。 他觉得心惊。 “不必了,但是多谢你。”余萍依然温文有礼,好像白小雨刚才感觉到的,都是错觉。 余萍又是不自觉的看向楼下戏台,发现下方的戏文已经换了,她怅然若失,真是觉得还没听够。“安野,你一会下去,找哪位刚才唱戏的小哥,让他到我们下榻的客栈来,在为我唱一遍刚才的戏文。” 安野“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看到余萍一直面带微笑看着他,他低下头,又低低应了一声。 “好了,现在说说,刚才的事吧,安野。”余萍支着下巴,因为没戏可听,而显得意兴阑珊。“算了,不必说与我听了,我也没兴趣。你跟了我这么久,这点事,还是可以做主的。你去吧。” 安野迟疑,他猜到了小姐在想什么,他虽然迟钝,但并不傻。但他还是点头,他总是没办法拒绝小姐,她的命令是一切,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是,小姐。” 余萍唉的叹口气,无奈摇头,“这里这么大,我该去哪里找呢,这么大啊!”她转着手上的镯子,越转越快,最后慢慢停下,不确定道:“碰碰运气吧,神会眷顾我吗?” 她又是自嘲一笑,“神从来不眷顾我,我可能不会找到他。” 白小雨的喉咙哽住了,他觉得余萍疯了,也许不是她疯了,而是他出现了幻觉,要不然余萍怎么会有这样软弱的表情。 他觉得,余萍好像要哭了。 但他觉得这是错觉,即使不是,他也要这样认为。余萍不会为任何人而波动的,即使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他,他也不想有人会成为例外。 “安野,我走了。这里的事解决的话,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归功于我们,好好拉拢季言,再过几月,就是春闱,以他的学识,足够榜上有名了。” “小姐是想要在朝廷里安插人手吗?” “我还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吗,我安插的人手足够了,不用他。他有别的用处,只要能保证让他参加春闱就好。” “是,小姐,安野领命。” 余萍像是一阵风,轻飘飘的飞出去了,她面上带着笑,不知为什么,就是那样安静笑着,离开了。 白小雨眼睁睁看着余萍离开,没有出声阻拦,只是当余萍离开后,就杀气腾腾的揪住安野的衣领问:“这是怎么回事?萍萍她怎么了?你别想瞒我!” 安野面无表情,轻轻扯开白小雨的手,“你想听什么,白东家。你也听到了,小姐只是去找一个宝贝去了,那是稀世珍宝,小姐势在必得。” 白小雨转着眼珠,很明显不信,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将信将疑放开安野,不错眼珠的看着他。 安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缓声慢语,好像也是受了余萍的影响,变得奇奇怪怪,用绝不会平时出现的语气,轻柔说:“白东家,在下先离开做小姐吩咐的事了,你请自便。” 安野离开,白小雨怔怔坐回去,满心疑惑。 是什么宝贝,让萍萍这样放不下手。 第九十三章 上玉初遇 风雨交加,暴雨如瀑,乌云罩顶,电闪雷鸣。 叶秋秋浑不在意的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只是瞬间又被大雨浇湿了,她也毫不在意,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这雨里。 她用手捂着腹部,那里不住地流着血,掉落在地面上,瞬间就被大雨冲的毫无踪迹。她侧耳倾听,能听到身后不远的地方有轻轻地啪嗒声,那是追来想要对她斩草除根的人的脚步声,以及她肚子的咕噜声。 这些日子她疲于奔命,三日未进食水,若不是她从小习武,估计这条命没送到别人手里,反倒要自己默默死了。 大雨将地面浇得湿透,每走一步都是一个清晰的脚印,那些人正是因为这脚印,能够一直追踪她。她心里知道该抹除印记,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力气。不光是未进食水,她也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再加上她的伤,她觉得今天可能就是她的死期了。 那些人如同跗骨之蛆,从韩章城一直追到了厉国境内,也不肯放过她。不顾也好,叶秋秋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来吧,在她死前,让她再杀几个人。 她慢慢笑了,颇为开心。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即将死亡的未来,只是为了这个既定的结果,开怀不已。 其实死了也好,这样的话,就谁也找不到他了,那是自己一个人的,永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跟余萍,跟寒衣,跟瑞轩,都没有关系。 瑞轩。 叶秋秋每想起这个名字,就恶心的想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冷漠而残忍,让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不,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啊,余萍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他们一样的让人恶心,一样的恬不知耻。 叶秋秋慢慢滑坐在地上,靠在树干上,无力地闭上眼。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就一会,很快我就可以起来,等我有了力气,就可以再杀几个人了。 自己会死吧,其实我不怕死,只是,不能回去见母亲和大哥了。不过,我这个女儿,这个妹妹,已经让他们费劲了心思,都不想再管我了。所以,等我死了,希望他们也不要难过。我已经不是一个好女儿,好妹妹了,就不要再让他们难过了。 还好的是,我应该会是死在厉国,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会以为我还活着,他们不会伤心的,这样就好。 足够了。 她想着想着,开始慢慢哼起了一首小调,轻快的,缓慢的,在这场大雨里,像精灵一样的纯洁。 我不怕死,只是没能杀掉瑞轩,还是有点遗憾。 她轻微动着手指,摸着自己手指能摸到的地方,她手中的剑的一块花纹。 这是林落送她的剑,她一直很小心的保养着,即使这么多年,还依然像是新的一样,这是她最自豪的地方。 那是春意融融,晓风和畅,她第一次看见那个人。 上玉城里的人都是富饶而平静的,即使朝堂混乱,但是在都城,依然是最富饶安静的地方。这是大瑶几百年来积累下的财富,是圣上昏庸,也能民众富足。 可她很穷,她不满她大哥给她找的夫家,加上她是江湖叶家的女儿,从小就是跟着大哥走南闯北地跑,根本不像一般的女孩没离开过家,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留书离家出走了。 她当时想的很好,这么多年自己在外面也过得很好啊,所以这回也没什么关系,等到大哥不想着让她嫁人,她再回去。但是她想得很好,却忘了以前她在外面过的好,是因为有她大哥打点一切,这回只有她自己,她花钱还没有节制,很快的就把离家出走之前带的钱都花光了。 她到了上玉城,别人都是富足而满足,只有她一贫如洗,连馒头都要吃不起了。 她想过要回家,但是回去肯定要面对大哥的怒吼,母亲的眼泪和啰嗦,她又不想回去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现在她一个女人,也要被一文钱难倒了。 她把身上能当的都当了,换来的那些钱又让她过了些日子,但是上玉城花费实在太高了,她感觉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干,但是没过几天,她又穷了。 这回没有办法,她强忍着不好意思,上街卖艺了。 第一天她因为拉不下脸来招呼,就傻傻的站在街上一整天,什么也没干,就内心天人交战来着。 第二天她还是不好意思,一分钱没赚到,只能吃了一个馒头果腹。 第三天她决定不纠结了,去当铺把自己的剑给当了,她想着反正是活当,等到大哥来找她,就可以赎回来了。 当她泪眼婆娑的走出当铺,站在街上继续发呆,想着不能坐吃山空,要不还是卖艺吧。在她纠结不定时,有一把温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那真是形容不出来的好听,就像是天上的仙乐,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是高山流水般的让人陶醉的琴筝声。让人一听,就陷了进去。 叶秋秋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声音,还能让人这样着迷。 那人轻轻笑了,将手里的东西向叶秋秋眼皮底下递了递,“这是你的东西吧,我看到你当时颇为不舍,就帮你赎了回来,拿着吧,以后不要再去当铺当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当铺都是坑人的。自己喜爱的东西,是金钱衡量不了的,千金难满心头好,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以后不要再当自己喜爱的东西了,不值得的。” 她抬起头,看到那个人,那是无法形容的感觉,明明只是有点英俊的脸,但她就是觉得,面前这个人,英俊到让她窒息。 她看呆了。 当时叶秋秋迷迷糊糊的接过来自己的剑,完全没想为什么自己当得活当的剑,却能被其他人赎回来,她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一眼都不错。 他挥挥手,“再见了,小姑娘。” 她也挥挥手,“啊,啊,再见,再见!” 哎!!! 再见!!! 不要啊!!! 她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呢,就这样走了! 叶秋秋靠在大树上,微微挑起了嘴角,还记得当时那种颇然心动的感觉,那种再知道了林落离开后,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怅然若失。 她之后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到处打听那个人,可等她终于知道了,她却想哭。 林氏长子林落,端惠公主的驸马。 明明林落是那样优秀的一个人,武状元,剿匪有功,平定海患,都是他。可人们好像只知道他是驸马一样,把他之前的功劳全忘了。 她为他不满,可是后来她知道,她有多可笑,他那样优秀的人,为什么要自毁前程,选择尚公主。明明以他的能力,再过几年,就是大瑶的肱骨之臣。 因为,他爱她啊。 她当时心都碎了。 叶秋秋眼神骤然凌厉起来,她听见有哒哒的马蹄声向她这里过来,她皱起眉,该死的,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在她回忆的时候。 她决定了,一定要多杀几个人才好。 叶秋秋握紧剑,全神贯注,眯眼看黑暗的树林。 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穿着蓑衣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秋秋,声音温和,“姑娘,你好像受伤了,需要帮助吗?” 哈!? 叶秋秋更是戒备了。 第九十四章 青山妩媚 叶秋秋默默戒备着眼前的男人,剑即出鞘,一触即发。 当然,那个男人并没有感觉到这紧张的气氛,笑着摆摆手,耸耸肩膀,向叶秋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他从马上下来,走到一个叶秋秋能接受的位置,摘下头上戴的斗笠,语气温软,“还下着雨,姑娘,这斗笠你带着吧。” “站住,别动,就站在那!”叶秋秋扬声喊,持剑威胁道。 男人站住没动,扬手将斗笠扔了过来。叶秋秋身上肌肉紧绷,强忍着没有挥剑劈碎斗笠,但也任那斗笠掉落在泥地上,没有去捡。 男人无奈的笑,“我没有恶意啊,我只是想帮你。”他歪头看向身后,笑意更大,“是真的,你看,那些人我都帮你解决了。” 叶秋秋侧耳听去,发现果真如此,那些如影随兴得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到了,都被面前这个男人解决了。可她即使刚才沉浸在会议中,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可她什么声音也没听到。这说明不是这个男人是绝顶高手,就是这个男人有很多下属。 那个都不是好解决的,主要是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叶秋秋将身体靠在树上,看似放松了警惕,但是肌肉已经完全绷紧了。她敢保证,只要一瞬间,她就可以在那些隐藏起来的人反应前,杀了面前这个人。 “你想怎么样?” 男人摸着下巴,唔了一声,“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刚才哼的那首小调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听过,但是它很好听,你可以告诉我吗?” 叶秋秋看着面前的男人,哈了一声,就是这种原因吗?这种让人想一想都觉得傻的理由?! 叶秋秋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面前的男人疯了,有在昏暗的树林里,瓢泼的大雨下,就为了问这个问题的吗。男人将斗笠摘下,脸上已经全湿了,但还是执着的,站在那里,等着叶秋秋的答案。 叶秋秋强忍着眼前不时闪过的黑暗,咬着嘴唇,“这小调叫青山妩媚,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你不知道很正常。”叶秋秋停顿一下,用眼睛瞟着面前的男人。其实直到现在她都没看清这人长什么样,他站的地方正正是一棵大树下,连月光都透不过来,完全不能知道面前的人是个什么状态。 “我告诉你了,也没什么事了吧,我先走了。” “呵,姑娘,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让我帮帮你吧。” 叶秋秋慢慢握紧剑,嘴角挑起笑来,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你想要什么,我不认识你,你想做什么呢?” 男人手足无措,“姑娘,你多想了,我真的只是想帮你而已。你看,你一直在流血,这样下去,你身体会撑不住的,让我帮帮你。” “不用!我不用你帮我,我要走了,你最好不要跟过来!”叶秋秋将剑平举于身前,盯着面前的男人,慢慢向后退去,只要这个人敢动一下,她就像一个野兽一样扑上去,撕碎他! 可是男人没有动,只是慢慢看着叶秋秋退后,隐藏进林子中,不见了。 男人轻笑,抚着嘴唇,“这是哪里的人啊,我从来没见过她,她真有趣。” “她也很美,尤其是唱着歌的时候,更美了。” “我的收藏品里,还没有这样的人呢,我得得到她。” 有林间飒飒的声音传来,又瞬间消弭于无形。 男人接住树上掉落的叶子,慢慢笑了。 叶秋秋在树林中极速奔跑着,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自己,她很肯定,是那个男人的人。还好自己刚才休息了一会,还有一点体力,不然自己现在肯定已经跑不动了。 不过,也没用了。叶秋秋看周围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黑衣人,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了。那个男人好像不想伤害自己,不然自己还是赌一赌吧,就赌自己能活下去。 她虽然不怕死,但是能活下去,谁不想活下去呢。 男人看着去而复返的叶秋秋,笑容更大了,他殷勤地走上前,扶助叶秋秋,让她靠坐在树上。他将斗笠给叶秋秋带上,看着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温柔笑了,“你还好吗?” 叶秋秋死气沉沉抬眼,“还好,死不了。” “那就好。”男人松口气似的点点头站起,“这里这么大的雨,湿气重,不利于姑娘休息。我带姑娘出去吧,到外面也好养伤。” 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抱起叶秋秋,大步向着树林外走去。 叶秋秋闭上眼,随波逐流,“你叫什么,怎么会在这?” “我叫厉渔,我来这里是来打猎的,没想到下了雨,没能及时赶回城里。不过还好,要不是这雨,在下还遇不到姑娘呢。”男人笑眯眯地回答,等着叶秋秋脸上出现惊诧或者一脸荣幸的表情。 但是没有,叶秋秋平静的像一潭水,轻轻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很明显,身为大瑶人的叶秋秋,根本不知道厉渔这个名字代表什么。本来也是,一个女孩子,更注意的还是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很少有去注意家国时事的。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厉渔尤不死心,追问道。 叶秋秋连眼皮都没撩,懒懒回道:“你谁啊,很有名吗,像是林落将军一样有名吗?” “那是没有,不过我还活着,没像林将军一样有名到已经死了。” 男人低头看怀里的女人,她睁开了眼,正用如同野兽般的眼眸盯着他,手中的剑也是半出鞘,抵在他的喉咙上。“你闭嘴,我可以马上让你这样毫无名气的死去。垃圾,就凭你也配和林落将军相提并论,笑话。” “谁也不能侮辱他,谁都不能!”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要激动,你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厉渔目光中满是打量,并不为叶秋秋刚才的话生气,他自认是一个很大方的人,会原谅口无遮拦的女人的。 “你睡吧,等醒过来了,一切都好了。”厉渔声音低沉,哄着怀里的叶秋秋。 叶秋秋皱眉,不想睡,可是不知道厉渔的声音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她听了后,越来越无法抵御身体深处传来的疲劳感。她慢慢闭上眼,任自己沉入黑甜的梦乡。 厉渔看着入睡的叶秋秋,温柔笑了。 第九十五章 恶人言爱 “在那漆黑的雨夜里,独身一人的女侠面对着无数凶残的如同野兽般的黑衣人,她的身上有无数的伤口,她心中已经觉得自己无法离开这里了。可是她的心在怒吼,在咆哮,她还没有完成她的使命,结束被恶人统治的黑暗,拯救被压迫的劳苦大众,她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 “雨下得越发急了,夜更深了,英勇而正义的人已经绝望了。” “但是,这时候,好像来了一个从天上走下来的仙人,他高大而勇敢,帮助独身一人对抗邪恶的女侠打败了恶势力。” “那是英雄救美,也让美人一见钟情,一段美好姻缘,就这样诞生了!” 小孩挥舞着手臂,又喊又跳的说道。 余萍支着下巴,垂着眼眸,静静听着。 “啊,多令人羡慕啊,王爷和叶夫人一直都是这样恩爱呢,所有人都知道王爷最喜欢夫人了,真好!”小孩捧着脸,满脸钦羡地说。 余萍百无聊赖的挑着石子,无所谓的嗯了一声,“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小孩一挺身板,得意洋洋,“说书先生都这么说啊,我听了好久才听全的,村里的其他小孩都喜欢听我说的王爷和夫人的故事!” 余萍扔掉石子,站起身,点点头,“这样啊,真的很让人羡慕啊。” “哼,那当然了,你是外乡人,不知道……哎?!你去哪啊?”小孩挥着手,跳脚喊着余萍的名字。 余萍背着身,挥挥手,走远了。 看来连一个普通的小孩子都知道这些事啊,还能说的头头是道,看来厉渔可能是真的喜欢叶秋秋吧。当然,这跟自己没有关系。 余萍站在一个小土包上,极目远眺,只能看到袅袅的炊烟,青翠的山峰,扛着锄头说说笑笑的人们。 这里也没有,她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有人说叶秋秋曾来过这里。不过,可能也只是来这里落脚吧,并没有做她想象中的,期望的事情发生。 “出来吧,白小雨。”余萍拢了一下碎发,语气淡然。 白小雨讪笑着走出来,挠着头,嘿嘿笑着,“萍萍,原来你看到我了啊。” 余萍没理这废话。 “萍萍,你在找什么?”白小雨走到余萍身边,也是看向远方的青山,垂着眸子,“你想要什么呢,只要我能,只要我有,都给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信我,只要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余萍笑了,“那么,我富可敌国的白东家,你能让死人复活吗?” 大风卷起余萍的裙角,像是一只即将随风离去的蝴蝶,让人掌握不住。她飘忽的眉眼,寡淡的唇色,紧抿的唇角,每一样都表示着,你离这个人的心里,还远得很。 没等白小雨说话,余萍就捂着嘴,低着头轻轻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这不是玩笑,白小雨知道。 “你,你在这里找什么吗,是厉渔私开铁矿,贩卖私盐,或者金矿。当然,金矿很小,不过也是厉渔要造反的证据不是吗,你要找这些吗?” “我不要,你给晏子乾吧,他带着风……”余萍在出口之前急急收回风露二字,“他带着神剑,就是帮崇德帝来调查的各地官员的,监控军队不过是一个幌子。需要这些的是晏子乾,不是我。” 白小雨点头,“嗯,不过我的人都是这一年来才开始收集的证据,加上厉渔颇为谨慎,都是他的心腹在负责这些事,我的人并没有掌握太多决定性的证据,这也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崇德帝要的不是证据,他要的只是借口而已。”余萍从石头上蹦下来,扶着膝盖稳住自己,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在崇德帝死前,他都要为下一个皇帝铲除厉渔的,不管最后登上皇位的人是不是厉昭。那是他的心头刺,眼中钉,他早就忍不住了。” 不过,崇德帝暂时应该不会有心情管厉渔吧,她给余芷的东西,应该已经开始用了。崇德帝毕竟是男人,可能还没有那么快显出效用,可太后不一样,她老了。 厉渔和叶秋秋应该会被留在满京一段时间,作为崇德帝忌惮厉渔就近观察他的方法,厉渔不会很快回到自己的封地。那么就看,太后能否在这段时间,快点死了。 寒衣应该会明白她的想法吧,会告诉余芷,加大药量吧。 “在想什么?” 白小雨的话打断了余萍的思索,余萍下意识摸向自己怀里的匕首,发现是白小雨后,才放下手。“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这段时间,那个季,季什么……” “季言。” “哦对,季言,他的事怎么样了。” “说起来那倒真是一个聪明人,他好像猜出来解决这里事情的人是晏子乾了,但他依然对安野感激戴德的。安野给了他银子,给他雇了护卫,护送他去满京参加来年的春闱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军队已经走到下阳城了,再有十天,大概就要到北地的最后一座城市,直面塔木族的燕回城了。” “很快啊。”余萍感叹,“不过也没办法啊,不快一点的话,等他们到了黄花菜都要凉了,还打什么仗。” “听说现在北地挺乱的,总是有小股的塔木人趁夜越过边境线,到北地的村子里抢劫。现在哪里的村子人人自危,到了傍晚就已经看不到人了。” 余萍点点头,“啊,真乱啊。不过,真是太好了。” 白小雨吃吃笑起来,“我也觉得很好,简直是太好了!” 他停下脚步,握着余萍的肩膀,眼神发亮,“不觉得我们很配吗?都是那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从骨子里腐坏的坏人,别人越痛苦,我越觉得开心,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幸福。” “我恨纯洁,我恨善良,我都不希望哪里有什么美德,我希望大家都腐化透顶。” 他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宛若呢喃,“你越坏我越爱你,而这世上也只有我最配你,你天理难容,我腐化透顶,这样,正好不是吗?” “我爱你。” 第九十六章 遭人拦截 “季公子,请坐。”寒衣面带微笑,上了一杯茶给季言。 季言起身双手接过,颔首道谢。 “寒姑娘,在下的来意你应该都知道了。”季言只看着自己脚下,不敢看寒衣的脸,因为他害怕自己会不可自拔的陷进去,会爱上拥有那张面容的人,可是这个人是镇国公府的未来的儿媳。 她真是一个魔鬼啊,毫不怜惜的引诱所有的凡人,让他们堕落,却又对他们毫无感情。 寒衣对自己这张脸的杀伤力还是很清楚的,有时候她也不介意稍微借用自己这张脸的威力。 “不必紧张,季公子。既是小姐让您来的,那就说明您的学识让小姐敬佩,小姐敬佩的人,也是奴婢敬佩的人。”她笑着拢了一下头发,让自己身上淡淡的花香味散发出去,“小姐说要帮您,奴婢也定会全力以赴。” 季言绝对喉咙干涩,他咽口唾沫才能接着说话,“寒姑娘严重了。”结果还是这么没什么用的废话,季言在心中哀嚎。 “寒阁下,您要的东西。”有貌不起眼的男人走进来,对着寒衣说。 寒阁下? 季言疑惑地看向男人,为什么要这样称呼一个女人。 寒衣脸一僵,扯出一个笑来,强忍着装着没看到季言疑惑的脸,“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寒衣男人递过来的东西,对着男人说。 可是男人低下身子,在寒衣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寒衣面色一变,却是一笑,点点头,让男人退下了。 寒衣双手将东西奉到季言面前,言笑晏晏,“季公子,这是翰林院冯大学士三日后在儒子学院讲学的名帖,我等位卑名弱,只能帮公子到这里了。”寒衣又漫不经心的拢拢头发,拾起桌上一枚卷轴,“这《小春夜宴图》可是黎老先生当年亲手画的,这画作当年一出,可是在满京引起好大一场风波呢。” 寒衣掩面而笑,更显得她脸庞娇俏而妩媚,让季言更不敢看她了,季言掩面别过头去,可寒衣的声音更清晰的响在了他的耳边,让他无法忽视。 “宝剑赠英雄,这般宝物只有在懂它的人手里才不会宝珠蒙尘,小姐总说可惜了这幅画。不过现在,终于等来了它该等的主人。你说是吗,季公子?寒衣相信,您一定懂。” 季言当然懂,他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他已经不是三年前以为世界一片光明的小少爷了,他当然明白寒衣的意思。她要他送礼给冯学士,好让他能入了冯学士的眼,等到了明年春闱,也有更大的把握。 他不应该接的,他不是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实力吗,认为自己不用贿赂人,也能榜上有名,但是…… “谢谢,我,会的。”这书说得颇为艰难,几乎耗费了季言全部的力气。 寒衣轻轻将画轴放到季言的手上,“那么,寒衣期待季公子的表现,期待季公子的好消息。” 季言扯起嘴角笑了笑,难堪地垂下眼,没有接话,寒衣也不在意,自顾自接过话头,“季公子,天色不早,寒衣就不留您了。” 季言点点头,拱拱手告辞。 “寒衣送您。” 寒衣将季言送到门口,停下脚步,眼神飘向季言肩膀,季言看到寒衣的视线,也不自觉地歪头看自己的肩膀,但是可能是角度的问题,他什么也没看到。 寒衣将手搭在季言肩膀上,轻轻拂了拂,“掉上了脏东西,季公子。” 季言脸颊通红,局促不安,在这样近距离下看寒衣的脸,杀伤力更大了。他胡乱的点头,连寒衣说什么都没注意,只是一个劲的回答着,“是,是,是,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寒姑娘。” 季言急匆匆跑开了,连在下都忘了说,就闷头跑了。 寒衣站在后面,笑得颇为愉悦,端的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让坐在马车中的人都晃了一下神。 她静静看了一会站在院门口的寒衣,才吩咐车夫,“走吧。” 寒衣侧耳听去,知道藏在巷子转角处的人已经走了,才满意关了院门,溜溜达达的回了院子,挑起水桶,晃晃悠悠向着安野的院子去了。 真是欠他的,还要给他浇花,寒衣愤愤的想。 寒衣手里握着舀水的瓢,漫不经心的给向日葵浇着水。这季言是干嘛的,小姐让他来是有什么深意吗,是又有了什么计划吗,还是这个季言其实是小姐这两年在厉国埋下的暗手。 季言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吗,然后遇见小姐,觉得这个人值得投资,所以让他来满京参加春闱,还吩咐她不惜一切代价为他造势,让满京的人都知道来了一个有大学问的人。 小姐到底要干什么? 寒衣感觉刚才想的那些猜想哪个都有可能,可又感觉哪个猜想好像都没有猜中小姐的心思。 唉,寒衣装模作样的叹气,拄着担,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了解小姐了,这样可不行啊,再这样下去,自己不就要被安野给挤下小姐第一心腹的宝座了吗?自己可不能让安野骑在自己头上,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转变这一情况,不然等小姐回来,安野就要上天了。 自己一定要在这段时间做出成绩来,让小姐看看,她寒衣是多么厉害的人,还可以主动出击,即使小姐不在满京,但是继续搅动满京的浑水,自己做的也很好。 一定要小姐为自己骄傲,寒衣握拳,苏瑜啊,这一切都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我失望啊。去吧,赶紧去传我的坏话吧,说得多难听都没关系,我等着你呢。 寒衣把瓢扔回桶里,伸了一个懒腰,自己该回去制毒了,马上就要到寒祈出宫的日子了,自己要把心有千千结给准备好啊,可不能掉链子。 “晏丞相,这是今天大人和各地呈上来的奏折,请您先过目。”有小吏来捧着一大摞奏折,恭敬地放在晏渊桌上。 因为朝中有很多晏家的人为官,不能每一个姓晏的人都唤晏大人,所以都以官职相称。这也侧面说明了,晏家人在朝中的实力有多大,所以崇德帝除了例行怀疑武官世家和自己弟弟,就是怀疑晏家。晏家人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一直都很是低调,也没有能让人抓得住的把柄。 “嗯。”晏渊点点头,抬起头对着小吏点点头,就已让面前的人惊喜不已,觉得受到了重视。 晏渊一本一本仔细处理着,把只是歌功颂德的奏折挑出去,不予处理,将其他的奏折划出重点后再放到一边之后等着皇帝的批复。 晏渊皱眉,他居然在这里发现了他孙儿的奏折,而这其中的内容……晏渊想了好一会,才将其放到了不会上呈给皇帝的奏折中的那一堆。 放下后,他像是虚脱一般,弯下腰靠在椅背上,深深叹口气。子乾还是太年轻了,这种事,谁来说都可以,但不能是晏家,晏家已经如履薄冰,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危险了。 余萍绝想不到,她让白小雨费心费力收集的证据,还不引人注意的送到了晏子乾手上,居然就这样在最后被晏渊拦截了。 第九十七章 咄咄逼人 茶香袅袅,蒸腾的雾气遮挡了人脸上的表情,寒衣和楚老夫人端坐在桌子两端,两人静静喝茶,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楚老夫人隔着袅袅的雾气看对面的女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只靠容貌就会让男人动心的女人,而且她还很会利用这种优势,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甚至只是坐在这里的动作,就令人侧目,最大限度的发挥了她的美貌。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当然如果不聪明,也不可能引诱到自己的儿子。 直到现在楚老夫人还是觉得寒衣是用容貌引诱到的楚云起,并不觉得自己儿子和寒衣之间有什么爱情。在她心里,只有苏瑜才配得上自己儿子,那是亲上加亲,还可以对自己儿子的仕途有帮助,可是寒衣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脸,什么也没有。 楚老夫人将茶杯放下,露出一个贵妇人标准的微笑,“好孩子,那枚镯子,你可还喜欢?” 坐在寒衣面前的女人,面上带着委婉慈爱的笑,如果不是寒衣精通药理,根本不会知道面前这样永远慈爱笑着的女人,会有那样的心思。 寒衣面上带着红晕,像是不好意思,也像是因为激动而红了脸,她摸着自己腕间的镯子,羞涩地低下头,“回老夫人,寒衣喜欢的很,一直都舍不得摘下来呢。” 楚老夫人仔细看了看寒衣的脸色,苍白而毫无血色,即使脸上擦了粉,也掩不住的憔悴。她心中满意,看来寒衣是真的一直都没有摘下过镯子,这样才是合了她的心意。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可偏偏有人在我面前嚼你的舌根,说你和云起之外的男人……我是不信的,可是那人说的信誓旦旦,还以死明志,我这心里真是啊,唉,不知该信谁好。”楚老夫人摸着心口,一脸的痛心断肠,好像被嚼舌根的人不是寒衣,倒是她了。 寒衣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在背后说她坏话,就连说的是什么她都想到了。她义愤填膺状,握着拳头,猛地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就急急说道:“老夫人,是谁在您面前嚼我的舌根,我定要跟他好好对质一番!” 楚老夫人倒是不急了,靠在椅背上看寒衣的表现,轻轻笑着说:“唉,我是信你的,要是不信寒衣你,就不会来找你出来当面和你说这件事了。那等子小人,寒衣不必挂怀。” 寒衣抹着眼泪,哽咽着说:“多谢老夫人相信,要是不然,寒衣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哼,你装什么装!都有人亲眼看到你跟别的男人行容亲近了,那你侬我侬的样子,听了就让人恶心。你还不承认,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能骗得过镇国公府啊!你不光是骗子,而且还水……” “够了!”楚老夫人厉喝一声,止住了自己身后的丫鬟愤愤的话语。“好孩子,唉。”楚老夫人悠悠叹气,却是没有再说信任寒衣的话,很明显,那个丫鬟是被楚老夫人授意这样说的,不然,一个下人,即使在得宠,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插嘴。 寒衣泪眼朦胧,瞠目结舌,揪着衣袖,忽然站起,在那丫鬟警惕的目光中,跪在了楚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寒衣一心楚大人,怎会和其他的男人有私交。老夫人,您信我啊,我都不知道你们说的人是谁,我,我从没有啊!”寒衣垂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哀哀哭着。 楚老夫人既没说话,也没有将寒衣扶起,就那样看寒衣伏在地上哭泣。那丫鬟面带不屑,撇着嘴,“你说你不知道,哼,好啊,那你倒是说说昨天出现在你院子门口的人是谁啊?你可千万别说是安野啊,我可知道,那个安野可是随着那余萍离京了。” 寒衣用帕子擦着眼泪,每碰上眼睛,寒衣就面色一阵扭曲,龇牙咧嘴。靠,放太多洋葱汁了,这也太辣了。她仰起头,用通红的眼睛注视着楚老夫人,“老夫人,寒衣可以解释。那人名叫季言,是霞仪镇人士,颇有才学,是小姐在路上遇见,相谈甚欢,知道这人家境贫寒,决定资助此人,那人才来满京的。小姐吩咐我,要寒衣招待季公子。老夫人,您信寒衣,真的只是如此,再没有其他了!” 楚老夫人轻轻摸着寒衣的头发,面色寡淡,垂着眼皮,显得苍老而刻薄,“好孩子,我是信你的,可是,唉。” 你当然只能说信我了,但是你这个样子很明显是让别人当枪手,让她们出头啊。这我要是不整好了,这今天出了这包厢的门,明天就能整个满京都议论我寒衣水性杨花了。趁着楚云起去北地,自己就耐不住寂寞了,说不定连崇德帝都会知道。哦不,是一定会知道,等到崇德帝知道了,估计赐婚也没了。虽然自己也不想被赐婚,但是就算不喜欢,那也得是自己踹人,没别人踹我的道理。 寒衣撇嘴,还好是自己搞出事来,自己也能搞定,要是等镇国公府整事,自己被动接着,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 那丫鬟不依不饶,估计出来时楚老夫人已经告诉她该怎么做了,“哼,你说是就是啊,你咋不说那太阳是你家的呢,说谎也不打个腹稿,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别人也不至于来告状啊。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还不肯承认!” 寒衣脸都气红了,咬着唇,怒视那丫鬟,“那你将那人喊来,我当面与她对质!” 那丫鬟一抱胸,别过头去,“哼!那人说完以后,觉得你实在是配不上镇国公府,又觉污了眼,想要让外人也知道你这恶心样子。老夫人怜悯你,已经将那人杖毙了。还好看见的是镇国公府的人,不然啊,你倒是没什么,镇国公府的名誉怎么办?!” 寒衣又去看楚老夫人,她只是垂着眼皮,慢慢喝着茶,一副万事不挂心的样子。寒衣踉踉跄跄站起来,扶着桌子,闭着眼捂着嘴,呜呜的哭了出来。 那丫鬟不屑的呸的一声,“装模作样。” 寒衣胡乱地擦了眼泪,凄惨了笑了起来,疯了一样扑到窗前,大喊道:“没人信我!没人信我!!没人信我!!!” 楼下路过的人惊讶的抬头看是谁在喊,就看到一个人影从二楼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