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醉隋尘》 开篇题引——笑堪笑,悲堪悲,隋尘十年悠梦醉! 险峰,幽壑,古寺,禅林。 绝壁之巅,一平台,一古松,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一老僧和一壮年男子相对而坐,桌上一盘残棋。 老僧静坐,沉稳若古松磐石,阖目缓缓道:“大局定矣!” 男子站起身,慢步踱向崖边,站定身形,缓缓摘下腰间那支玉笛,双唇凑近笛孔,悠悠一曲自笛中流淌而出。 那笛声,开始时高亢激昂、豪情振奋;之后弯转而下、意倦情伤;最后终至悲喜尽去、无苦无欢…… 曲毕,男子手指一振,那玉笛便自男子手中飞出,向那崖下深谷之中坠去。 男子转身跪拜于老僧身前:“请收弟子入门!” 老僧道:“你终悟矣!” ================ 山林间,男子所吹奏的那一曲却尚未散尽。 山脚之下的许多人,听闻着这曲声,尽皆惊愕于这天籁之音。 “这一曲,可知是什么曲?” “除了那天下第一曲《江湖啸》,哪里还会有第二支曲子?” “那么这曲子,可知是何人所吹奏?” “除了他,难道还会有第二人可吹奏得出吗?” “唉,只不知,从今以后,是否还能够有人再吹奏出这一神曲?” “那……只等天地造化吧!” ================ …… 江湖啸, 豪情纵九霄。 悠悠关山八万里, 沧海逐波戏怒潮, 谈笑钓金鳌! *** 青山眺, 挥洒傲天骄。 雄关飞踏狼烟灭, 银戈轻点破鸠巢, 逐鹿竞妖娆。 *** 云天皓, 前尘梦迢迢。 镜花水月瑶台客, 啼鹃泣血恨封僚, 何处觅舜尧。 *** 红尘嚣, 风雨任飘摇。 聚散悲欢终一梦, 琼阁夜醉话寂寥, 金樽对月遥。 *** 因缘笑, 三世尽昭昭。 凡俗万千皆虚幻, 天禅虔渡赴逍遥, 闲适沐汐潮。 ================ …… ——江湖啸一曲,梦醉断隋尘!!! 1、塞外沙海,石龙孤镇 皎月明。长空皓皓,寂寥深远。 万里苍穹下,沙海茫茫,漫无际垠。 西风萧萧而起,天籁间一片唧啾呜咽声响,高鸣低吟,幽怨哀婉,平添一股萧瑟凄寒。 这里是玉门关,历代西北边陲军事重地。 唐代大诗人王之涣有诗云:“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门关,永远都是一片荒凉凄清、人烟渺渺的景象。 只不过,本故事发生的时间,还远未到唐代。其时间,乃是大隋皇帝杨坚刚刚将国号“开皇”改为“仁寿”的公元600年的初冬…… ================ 玉门关外,沙海无垠。 萧寒勒马站在沙丘之上,神色平静的望着远处那一场厮杀。 自刚才天边卷起那道遮天烟尘开始,萧寒就知道这队货商算完了。 果然,烟尘消失后,一列马队已将这一队货商团团围在了中间。 马队后四五十米处,为首的那名白衣飘曳、素纱遮面的少女冷冷盯着这队货商看了几眼,便轻点了一下头。 漫天的刀光便于此时几乎同时飞起。 兵器撞击声及惨号声刹那间响彻天地。 ================ 现在,圈内只剩下铁阳和秋奈两个人了。 还有半圈刀光和半圈斧影。 十余名壮汉围着铁阳和秋奈,但怎么也不能突破那片刀光斧影。 “天罗刀”和“流星斧”毕竟不只是徒有虚名。 围攻铁阳和秋奈的人无一不在沥沥滴着血。 ================ 马上那少女似乎已颇有不耐! 虽然相隔甚远,但萧寒却能够明确感受到,那少女遮面素纱后,那两道目光中所包含的那种极端冷寒之意。 ——那是一种绝对使人颤栗的寒意! 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从少女鼻孔中发出的一声冷叱,少女身形已起。 看上去,那只是一团去势如电的如练白光。 只一瞬,场中便传出十七八记响亮的噼啪声——那是手掌掴在人脸颊上发出的声音——以及两声惨叫! 再看时,那团如练白光早已又端然稳坐于原来那匹健马背上。 依旧只是冷眼而望。 没人能够看出这少女和刚才有何不同。 这情形,似乎这少女根本未曾动过。 但场中情形此时却已大变。 围攻铁阳和秋奈的十余名大汉,每人左颊均已高高肿起,手掌印清晰可见,几乎每个人的嘴角处都渗出了血丝。 那只是一只小小的玉掌印。 但劲力却绝绝对对够大! 只有两个人脸上没有肿起,那就是天罗刀铁阳和流星斧秋奈。 只不过两个人身体上都少了样东西。 ——那就是两个人各自的头! ================ 风沙又起。 马队也已远。 自天边来,此时又归于天边去。 尘沙中,点点黑影之间,那一团洁白依旧那么醒目。 萧寒的目光,始终盯在那一团白影之上…… ================ 时已夜。 满天星斗,密密麻麻,忽明忽暗,流光跳跃闪烁,一弯如钩般的新月,斜斜挂在西天之上,伴着星光散发着清冷的淡淡的光芒,洒在这片茫茫沙海之上。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星光下,这大漠的沙确实是如霜如雪,但可惜这月却并不是那燕山之月。 ================ 萧寒静静的坐在篝火旁,静穆沉寂,一如平常。 楚楚身上披裹着萧寒抛给她的那件裘皮大氅,两手抱膝坐在篝火的另一面。她那恬然静谧的面庞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之下愈显美丽,那娇小玲珑但略显孱弱的身体在沙地上抛绘出一个长长的影像。 “他们应该是孤天堡的人。” 楚楚抬起头,扫望一眼萧寒,口中轻轻的说道。 她口中的“他们”,当然指的是白天抢劫货商的那一列马队。 “哦?”萧寒抬头望向楚楚。 而楚楚此时却不再说话,而是别转脸,双目望向那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篝火。 “飞沙千里孤天堡,凌虚夺命无痕刀。” 很少有人不知道这句在大漠中流传甚广的话。 “凌虚步,无痕刀……” 萧寒眼前又一次出现了白天那名白衣女子的快捷如电的身手。 楚楚没有再吱声,她的双目只是盯着那一堆篝火出神。 过了好一阵,楚楚抬起头,望了一眼远方。 入目的除了漫天的繁星和那弯新月,只有无尽的黑暗。 她轻轻垂一下眼帘,幽幽道:“明天就能到石龙镇了。” 她的目光望向萧寒。 那是一抹看上去十分柔和平静的目光。 但谁又知道,这柔和平静下,有没有蕴藏着一些复杂的心绪呢? ================ 石龙镇,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最为繁华的一处集镇。它座落于玉门关外向西一百多里的石龙山山脚下,发源于石龙山群峰之间的玉龙河,蜿蜒曲折的从石龙镇的西侧绕行北侧,围着集镇环绕了大半个圈后,转向东北方向而去,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 从都城长安西行经玉门关出关至西域,必须要经过这石龙镇。 这里,原本属于大隋和西域的疆域交界之处,现在西域各部都在西突厥的统治之下,由于之前和大隋的连番争战,西突厥损失惨重,大隋当然也有一定的伤亡。因此现在双方都在休养生息,暂时战事不举,双方的边疆部队都只管严密监督防范着对方的动静,但由于此处离双方的大本营距离都十分遥远,因此双方的人马谁都不敢在这里常驻久待,往往只是一些负责巡逻侦查的小分队来这里转上一圈,探查一下对方是否有什么动静,然后就匆匆忙忙的返回老巢。 因此,这石龙镇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官府的管治。 石龙镇的居民,有一些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大多数却都是外来客。这些外来客或是来此淘金掘宝的,或是乞讨要饭无家可归的,或是被仇人追杀逃避灾祸的,或是被官府通缉无处容身的,各色人等参差不齐,各种面貌,各种语言,各种风俗习气,各种行事风格,形形色色,杂杂乱乱,应有尽有,不一而足,全部聚集在了这里。因此,这里实际形成了一个东西南北大杂烩的场所。 由于这石龙镇是这方圆百里唯一的集镇,因此几乎所有的人都汇聚于此。有人,当然便会有各种需求——需要吃喝,需要穿戴,需要睡觉,需要出行,甚至于需要赌钱玩乐,需要嫖妓宿娼……因此,这石龙镇上酒楼客栈、饭馆茶摊,衣店布庄,米行当铺,连同于赌场妓馆都应运而生,各种摊点楼馆整日人来人往,烨烨然竟是一片繁华至极的景象——虽然这种繁华到处都充斥着邪风戾气、污语秽行、狂呼乱吼、凶拼恶斗。 既然如此繁华,又没有官府的管制,所以在这石龙镇上自然会产生当家老大。至于是谁来做这老大,当然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了。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胜者为王,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对于这石龙镇居住的人们当然也同样适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虾米只能啃点河底的淤泥。没有实力,就不要抱怨。而且,每个人还都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不要被别人一口把自己吃掉! 2、酒楼登徒、官道拦杀 太白酒楼,是这石龙镇上最为有名的酒楼。 现在,陆大小姐陆纤纤就坐在太白酒楼上,一边慢慢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坐在楼窗旁那三个大呼小叫吆五喝六的“倒霉蛋”。 当然,倒霉蛋现在还并没有倒霉,但陆纤纤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倒霉了。 于是,不自禁的,陆纤纤的目光瞟向坐在楼角的那一对少男和少女。 陆纤纤其实早已经偷偷的打量了这两人好几百眼了。 其实,那少年和那少女开始时并不是坐在楼角的,他们原先是坐在那三个倒霉蛋的位置上的。 只不过,就在刚才,当那三个倒霉蛋大摇大摆的跨上楼来以后,在酒楼伙计磕头作揖哭丧着脸的百般央求之下,那少年和那少女才挪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但奇怪的是,那三人刚刚上楼坐下,原先很是嘈杂喧闹的酒楼上,竟突然一下子安静了许多,酒客们好像突然一下子便全部都吃饱了,竟都纷纷站起身,匆匆忙忙的下楼结账离去。 只是,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掩盖不住那份惊慌。 陆纤纤注意到,其实许多人的筷子还都没来得及动一下。 于是,这酒楼上便只能听见这三个人的大呼小叫、拍桌子踹楼板的声音了。 ================ 终于,那三名大汉最终也下楼而去了。 不过和其他酒客相比,他们下楼的速度好像更为快当了些。 这是因为这楼并不是他们自己走下去的,而是被人从楼上扔下去的。 扔他们的人就是坐在楼角的那名少年。 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他们不该把他们的手伸到不该伸去的地方。 ——这不该伸去的地方,指的就是少年身旁那少女的身上。 其实,那三名大汉也感到非常非常的奇怪: 明明这手马上就要探到那少女的裘皮大氅之内,抓住那少女的那对小巧玲珑的乳峰,嘴也立刻就要啃到她那红嘟嘟的小嘴了,谁知睁开眼一看,才发觉手里抓到的是不知谁家放在墙角的尿罐子,而嘴啃到的却是地上一摊热热乎乎、好像才刚刚被排泄出来的狗的大便! “妈拉个巴子!”随着一声恶吼,这三个名副其实的倒霉透顶的倒霉蛋,齐齐纵身而起,同时都掣出了腰间的利刀,破口大骂着拔腿便向楼上扑去。 那少年此时却挽了那少女,正然站在楼梯口,冷冷的望着扑上来的这三名大汉。 “娘了个皮的!你他奶奶的是不是不想活了!”三名大汉大骂着,轮刀向着那少年兜头便劈! 然而只听咕咚咚山响,三名大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又一齐从楼上滚了下来,顿时被跌了个鼻青脸肿,骨肉生疼,嘴中“唉唉哟哟”的连声叫唤着,却怎么也爬不起身! 明显的,这次比第一次摔得要重了许多。 而本来应该握在三人手中的刀,不知怎么一下子都到了这少年手中。 冷哼一声,少年盯着这三人看了一眼,甩手将三把刀扔在了地板上,挽着那少女走下楼梯,看都不再看那三个人一眼,径自大步走了出去。 陆纤纤望着那少年的背影,心中顿时生起了极大的兴奋的感觉…… ================ 官道之上,萧寒和楚楚一如既往同乘一骑行走在路上,静听着身后那愈来愈近的乱马腾空之声。 那是十多匹劲马踏地狂奔的声响。 自刚才他把那三名倒霉蛋摔下楼梯之后,萧寒就猜到了可能会有这种结果。 果不其然,转瞬间,十三匹健马已追至萧寒眼前,并立即分散开来,将萧寒和楚楚团团围在了中间。 马上清一色全是黑衣劲装大汉,其中就有那三个鼻青脸肿的倒霉蛋。 但令萧寒感到有些惊奇的是,这帮人为首的却只是个黄巴巴瘦巴巴的矮个小孩,看年纪很难超过十三四岁,一头稀拉拉的黄枯头发,眼眉也是稀拉拉的几根黄毛,一双小眼睛,塌塌鼻子,稍稍有点歪的小嘴。他虽然是骑坐在马上,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蹲在马背上一样,颇有些“猴骑骆驼”的味道。 在小孩侧旁是一名年约四十的瘦长汉子。 那小孩翻着黄澄澄的眼珠看了萧寒和楚楚几眼,抬起手指着萧寒,张开嘴上下开合了有十几下,却只费力的吐出了几个极不连贯的字: “我……蹦……你打……活……” 而说完这几个字后,那小孩早已是脸胀的发紫,看样子憋得难受至极! 萧寒不禁一皱眉,原来这小孩在语言表达上有着极为严重的障碍。 幸而这时旁边那瘦长汉子开了口: “我家小少爷说:‘我叫石蹦,你打了我的人,不想活了’?” 原来,这瘦长汉子是这小孩的翻译! ================ 萧寒刚待开口,却忽然听到从场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是因为他们自己找打!” 话音落时,场内已多出了一个人。 萧寒双目一扫,已认出说话的正是刚才在太白酒楼上,那名曾偷偷对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足足有一千八百眼的陆纤纤。 只见陆纤纤望向那名叫石蹦的小孩,正要再开口,却忽然眼一怔,愣了一下,而后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显然她是被那石蹦骑在马上的奇特模样逗得难以自禁了。 那石蹦却被陆纤纤笑的有些恼羞成怒。只见他手一挥,张开嘴,好半天才又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 “……杀……” ——这个字可没必要翻译了。 于是,一声呐喊,那十余名彪形大汉均抽出刀棍,一齐涌向萧寒、楚楚和陆纤纤,当头便劈! 陆纤纤一见那些大汉来势如此凶猛,吓得头一缩,“妈呀”一声,再也顾不得笑了,拔脚便逃向萧寒和楚楚的身边。 然而却只听叮当一阵乱响,随即便又传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待看时,只见那些原本拿在那些大汉手里的刀棍不知怎么洒满了一地,而那十余名大汉却均无一例外的都躺倒在了地上,竟再也都不能动弹。 ——不,也不是都不能动,至少每个人的眼皮还能眨呀眨的。 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疑惑。 因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清楚:自己本来刚才是好好站着的,怎么会一下子便躺在了地上,而且还全都不能动了呢? 3、初逢怪孩、比武较技 这时,那个名叫石蹦的小孩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看他那模样,非但不为这种结果感到急恼,反而眼神中居然充满了新奇与激动。甚至可以说,那是一种狂热的兴奋! 只见他望着萧寒,连挥了几下手,张大嘴,又依然是费了好大劲,才又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你……好……我……比……” 那瘦长汉子立即翻译道:“你的武功很好,我们比一比!” 萧寒一怔。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忽然眼前一花,那石蹦居然一下子便站到了自己面前。 由于事发突然,以萧寒的定力,竟然也被唬了一跳。 这石蹦身形速度之快,令萧寒不由得也是吃了一惊! 却见那石蹦站在自己面前,仰头看向自己,眼中竟无半丝敌意。所有的,只是一种亢奋。 ——那是一种对武学的痴迷的激动。 萧寒不禁有些怔忡。 显而易见,这石蹦并非心底居恶之人。他只不过是心地太简单,分不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因为,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而其家中大人很可能对其没有进行过正确引导。 可他那疾快的身法却又…… 萧寒望着石蹦,却见石蹦眼神中竟满是期待。——期待和萧寒“比一比”! 萧寒目注石蹦,那眼神也已不再是刚才那寒气凛冽的眼神。 他稍顿一下,向着石蹦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石蹦居然高兴的一下便蹦了起来。 不过这一蹦却足以使萧寒又吃了一惊。 因为石蹦这一蹦,直如打足了气的皮球一样,只往地下一顿,便“嘣”的一声直飞上了丈许! ================ 陆纤纤站在楚楚的身旁,目光紧紧地盯着场内。 但楚楚却一如平常,脸上和眼神中都是那固有的恬然和静谧。 那十多条大汉也都已被那瘦长汉子解开了被萧寒封住的穴道,乖乖的站在了圈外,看着场中的那两团飞速旋转着的身影。 中间那青色身影是萧寒,石崩那飞速旋转的黄色身影把萧寒团团包在了中间。 人们现在只能看到两团急速晃动着的身影。两个人的所有动作都已经不是常人能够看清的。 如果萧寒没有记错的话,只在这短短一瞬间,自己已经接下了石蹦的一百二十六记的拳掌进攻。 这石蹦的攻击速度真的很是骇人。 石蹦的身法极其怪异。他的每一次的身形动作,都仿佛是一枚打足了气的皮球一样,稍一用力,便嘣的一声产生很大的弹崩之力,速度快的吓人。他的每一次出招,都会借助萧寒的阻挡产生的反弹之力瞬间于空中变招,继而再次袭下。 说句比较形象一点的话,这石蹦简直就是一枚蹦蹦球! ——是一枚会于瞬间出招伤人蹦蹦球! 若是常人,估计早已经被这“蹦蹦球”崩到了。 但可惜萧寒不是常人。 石蹦的每一次出招,都会被萧寒稳稳的接下。 石蹦的感觉,就好像这萧寒早就知道他的招式会攻向哪里,而早已经提前把手掌摆在了那里,单等自己的手掌撞上去一样。 萧寒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未卜先知的本领,他只是动作要比这石蹦快很多,当发觉石蹦的招式发出后,自然出招化解,但总能后发而先至,使得这石蹦招式刚起便被封住,从而对萧寒丝毫奈何不得。 所以几百招过后,那石蹦丝毫没落得便宜,反而累的气喘吁吁。 这情形,是石蹦以前从未遇到过的! ================ “嗷嗷”两声,这石蹦跳出圈外,呼呼喘着气,反手从后腰中一伸手,已然掣出了一对长约二尺左右的藤条短棒。 这藤棒看样子乃是由千年古藤做成,握手之处较细,而棒头却足有手臂粗细。 看来,这是石蹦的兵器了。徒手比试不能胜,看来他是要和萧寒比试兵刃。 石蹦手臂倏然一动,只听“嘣”的一声,石蹦已然于眨眼之间,用左手的藤棒击中了旁边一匹劲马的脑门。 却只听那匹劲马“唏溜溜”一声爆叫,前蹄猛然腾空立起,但随即便“咕咚”一声,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口中连吐白沫,浑身抽搐,四蹄连蹬带刨,可惜终归再也难以站起。终于四肢一挺,呜呼哀哉了。 这一藤棒,竟然在一瞬间便要了一条劲马的性命。 ================ 这藤条短棒,本来就极富弹性和韧性,击打在物体上会产生极大的震荡力。加之这石蹦本来施用的又是那样一种弹崩之力极强的武功,再者这脑门部位又恰恰是几乎所有动物的死穴。因此这一击之下毙了那匹劲马的性命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那石蹦出手无常,动作迅疾,且对于杀生之事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要说区区一匹马,即便是对于人,他也似乎是毫不在意的,好像认为“杀”与“被杀”本就都是极为平常之事。这一点从刚才他对着萧寒等人下令“……杀……”时其实便已经可以看出。 假如这石蹦本性便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恐怕此时早已经被萧寒送到天堂“享福”去了。可萧寒却偏偏看出,这石蹦其实本是一个毫无心机、本性极为单纯之人。他只是毫无是非观念,不知道是非曲直、善恶好坏。 却不知这石蹦出自于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怎么会养成这样一个率性而为、视万物如刍狗、视人命如草芥的性格。 萧寒暗暗摇摇头。若非自己身负重任,他其实很想去这石蹦家中看一下,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奇葩父母生养教导出了这样一个奇葩的孩子。 萧寒的目的当然是想帮石蹦走上正途,以免其以后遭到厄运。 ================ 但可惜现在萧寒想这些,那石蹦根本不知晓。他把两只藤棒一举,指了指那匹倒在地上的死马,嘴里又是费了很大劲,才迸出了两个字:“……小心……!” 原来这石蹦打死那匹劲马,只是为了让萧寒看一下他的这对藤棒的威力,提醒萧寒小心提防。 ——萧寒心中更是叹了一口气。 他望着石蹦,点一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石蹦则歪头看着萧寒,等着他拿出兵刃。 可是萧寒只是摇一摇头,然后又招了一下手,示意石蹦只管进攻。 那石蹦则把那双本来挺小的小眼睛瞪的很大。 这萧寒竟要空手对付自己手中的藤棒? 萧寒冲石蹦伸出了三个手指。 那石蹦本不傻,顿时瞪大了双眼。 “三……十……招……?” 他当然不会相信萧寒会在三十招之内赢他。 萧寒却摇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三招!” 那石蹦瞪着两只小圆眼,像看着个怪物一样看着萧寒。 4、石蹦败北、意恋萧寒 萧寒说要在三招之内胜过石蹦,不仅石蹦本人不相信,就连陆纤纤也是瞪大了双眼看着萧寒,脸上也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 ——只有两个人除外。 一个是楚楚。 另一个,则是石蹦身旁那个瘦长汉子。 那瘦长汉子除了翻译石蹦的话外,自始至终还从未说过一句话。不过,他的眼神中,却满含深邃的注视着萧寒的一举一动。 众人当然有不相信的理由:刚才两个人徒手相斗,交手了不下数百招。现在石蹦取出了兵刃,而萧寒还是徒手,怎么能在三招之内打败石蹦? 面对众人的疑问甚至是不屑,楚楚只轻轻的吐出了五个字:“他要进攻了。” 众人闻言,方才恍然大悟。细细回想,刚才的争斗,似乎真的只是石蹦一个人在进攻,而萧寒只是见招拆招,防守而已。 那石蹦的眼中则再一次燃起了那亢奋之情。 他怎么也不相信这萧寒会在三招之内赢掉自己。 做了个起势,那石蹦两只眼紧紧盯住萧寒,忽然身形一顿。 众人只感觉到眼前一花,待看时,那石蹦早已疾若流星般弹射而至萧寒的身前,手中的两只藤棒带起两股飓风狠狠砸向萧寒的面门。 这石蹦虽然本性单纯不恶,但对阵出手却真真是毫不留情! ================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所有人都震惊了。 石蹦那狂砸而下的双棒之下,萧寒竟瞬间没有了踪影。 等到他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时,他的左手中已然握着刚才拿在石蹦手中的那两根藤棒,而石蹦却已然一个大跌倒飞出去,直撞到他身后站立的那十余名大汉身上,一连撞翻了七八个。 这七八人本来刚刚才被那瘦长汉子救起,但谁知瞬间又一次被砸翻在地。 而石蹦落地之后,瞪着眼仰躺在地上,四肢微屈,保持着刚才进攻萧寒的那姿势,却再也难以动弹分毫,更不要说起身了。 原来他和刚才那些大汉一样,被萧寒封住了身上的穴道。 其实这一次萧寒是有意为之,他是要让这石蹦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任何时候都不要再肆意妄为! ================ “好啊!”一旁的陆纤纤则高兴的一下子蹦了起来,拍着手大叫。 ================ 那瘦长汉子那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此时也已动容,他盯着萧寒,沉声道:“神龙幻化!” 萧寒刚刚施出的,确实就是江湖上几乎人人尽知的神龙幻化。 ——神龙幻化,迅影迷踪,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神龙幻化,乃是“宇内神龙”萧云天的独门神功。几十年前,萧云天仗此功,行天下,闯江湖,曾经在江湖上引起不小的轰动。不过由于那萧云天为人本善,除了剿除了当时江湖上的几个罪大恶极的帮派外,和江湖其他门派基本没有发生过交手切蹉的情形,更况且数年后,他在江湖上又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了。因此这神龙幻化的名声虽然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但真正见过的此功的人却并不是很多。 可现在,这汉子却一眼便看出了萧寒这一式的来历。 萧寒望向那瘦长汉子,点头道:“不错!阁下武学卓绝但深藏不露,想必自是高人,知晓自不奇怪。只是这石蹦心地本善,可阁下却只顾教授其武学,而并不教导他该怎样做人,却是为何?” 言语中,萧寒自然是把这瘦长汉子当成了这石蹦的授业之师了。 也难怪,因为自第一眼起,萧寒便已经看出,只有这瘦长汉子才是这所有人当中武学最为深邃之人。 但那汉子却摆摆手,道:“少侠误会了,我只是我家小少爷的贴身护卫,我家老夫人只是让我保护我家小少爷的安全。我并没有资格教授少爷武学。” “哦?”萧寒一怔,看来自己猜错了。 但假如这样,似这等高手竟心甘情愿做别人的一名侍从,那这石蹦的出身门第更加是真正的深不可测了。却不知那汉子口中的老夫人又会是怎样一位隐士高手。 ================ 那瘦长汉子走到石蹦身前,俯身在他胸前轻拍数下,解了其被封穴道,将其扶起。 那石蹦此刻站起身,两只眼惊异万分的看着萧寒,脸上满是不解。 也难怪,其实刚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那石蹦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手中的双棒撒手送到了萧寒的手中,更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没法动了。 那瘦长汉子则简略的向石蹦讲述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那石蹦听完,则是满眼的不相信。因为他确实不相信这萧寒竟有如此高强的身手。 但可惜他不信也得信,因为事实就在那里摆着。 萧寒看着石蹦,将手中的那两只藤棒向前一递,欲交还给石蹦。 但石蹦却并不去接,只是望着萧寒,又是憋了个脸红脖子粗,终于吐出了两个字:“……跟……家……。” 说完后,眼中竟是迫切的期待。 这种期待,是那么的真挚,似乎好像还有着一丝恳求在里面。几乎使得人不忍心去拒绝。 萧寒望向那瘦长汉子。 没有这瘦长汉子的翻译,萧寒确实不知道这石蹦说的是什么。 那汉子则转头看向石蹦,眼中有着一丝犹豫。 但石蹦却望着那汉子,急的连连顿足。 那汉子无奈,只得转过头看向萧寒,但语气仍然很是犹豫:“我家小少爷请你跟他一起回家。……可是,……我家老夫人一向不喜欢生人造访。” 当然,最后这一句是这汉子自己补充的。 ================ 萧寒把手中的藤棒交到石蹦手中,看着石蹦那充满企盼的眼神,微微摇一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要办,没有时间去贵府拜访。见谅!”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石蹦,微微叹一口气,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孩子,但你今后一定要注意人伦大道、是非曲直,万不可再如此肆意率性而为了。否则,恐怕真得会惹祸上身的。” 那石蹦却听不懂萧寒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萧寒不会随他回府,不禁脸上大为失望。 看着面前这个毫无心府、喜怒由心的石蹦,萧寒却也不知再说什么了。他只是摆一下手,然后转过身向着自己的马匹走去。走到楚楚身前,一旋身将楚楚拦腰带到马背上,二人坐稳,然后一拍马背。坐下的那匹劲马顿时仰起脖颈,一声长嘶,奋起四蹄狂奔离去。 陆纤纤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她望着萧寒二人的背影急急大声叫道:“喂喂喂!等一下我,我要和你们同路走!” 但可惜的是,声音落下时,萧寒和楚楚早已经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只剩下陆大小姐挥拳顿足干瞪眼,但可惜却无可奈何。 5、马帮精英、商队翘楚 石龙镇西面,便是那条当地最为有名的石龙山。 石龙山,乃是那祁连山西端的一个山脉分支,横亘在了这关外大漠之上,呈东南至西北走向,巍巍延绵数百里,山势挺拔,高耸入云,山上常年冰雪覆盖。 每至夏季,山上积雪消融,向山下流淌,形成一条条淙淙溪流,越至山下,溪流数量越多,汇聚于一处,到了山脚,便形成一条水势汹涌的大河。 整个石龙山脉,从最东部的玉门关附近,至最西端的突厥境内,由山上向北流淌而形成的这样的大河不下数十条,大河流入山北沙漠,河水冲刷下来的砾石砂,随着河水深入沙漠数十里,形成固有的河道。河水滋润着河岸两侧,生长出许多绿色的植被,植被丰茂之处,便形成了一个个灿如明珠般的沙漠绿洲。 在这号称“死亡之海”的茫茫大漠之中,只有看到这绿洲,才会使人看到生的希望。 即便现在已近初冬,绿叶凋零。但是那些行走在大漠中的人们,即使是只看到那些光秃秃的树干,也比只看到那茫茫无边的黄沙要好得多。 ================ 石龙镇,因其广域的地理范围、特定的交通位置和特殊的政治环境,养育了诸多的马帮匪盗。 因为这石龙镇,是大隋商队出关去西域的必经之地。众所周知,内地的丝绸、茶叶等货物一旦运到西域诸部,换回来的珍玩玉器、金银珠宝以及波斯的地毯等,回到内地后,其价值是原来的十倍都不止。虽然现在连年战争,许多商队因害怕战乱祸及自身而停止了出关,但总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依旧是冒着风险行商走货。因为越是这种形势,利润越是可观,一旦顺利走成,其利润之丰厚不言而喻。毫不夸张的讲,只要能走成一单生意,就可以使整个商队舒舒服服的过上一年。风险越大,利润就越大,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但这些利润却真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且不说首先要能够通过大隋和突厥两国的军队兵士的严格盘查,而且还要能够闯过这石龙镇的马帮的劫掠。 当然,凡是敢于出关的商队,那也都是不容小觑的。这些商队临行前都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的,其间都有专门保护商队安全的商队武士随队护卫。这些武士,有的是商队自己组织建立的,但大多数都是商队雇佣的专门保镖。有许多商队武士的实力也的确是绝对不可以轻视的。有他们的随队护驾,很多自认不凡的抢劫商队的马帮,都落得了不仅货物财宝没抢到、反而都丧命于商队武士刀下的结果。 ================ “莽莽千里石龙地,三堡八寨十一城”。这是当地人耳熟能详的俗谚。 石龙镇的马匪,据说有二三十家,只不过其实力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真正具有实力、最为出名的,其实只有孤天堡、白云城和九龙寨这三家。 孤天堡堡主号称“孤天狼”,传言性格怪异,而且很是冷漠无情。这孤天狼武功奇诡,孤天刀杀人无痕。“飞沙千里孤天堡,凌虚夺命无痕刀。”说的正是这孤天堡。孤天堡,在这大漠中是根本不敢有人去惹的。 白云城主“大漠孤烟”陆鼎风,年近五十,沉稳老练,古井不波,城府颇深,做事一向先谋而后动,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做。白云城的势力其实是极为庞大的,只不过白云城的门人弟子们,做事基本都是和老城主一样的,稳重低调,从来不在外面胡冲乱撞、惹是生非。 而与白云城的作风完全相反,九龙寨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完全是一个霸气十足、狂行天下的形象。九龙寨的两位寨主樊无禁和樊无忌,分别号称“兀鹫”和“苍鹰”,虽然年纪都才刚刚二十左右,但却都是硬杀硬打硬碰硬的主儿。尤其是那二寨主樊无忌,做事向来大大咧咧、率性而为、说打即上、不计后果。在他们的身上,充斥着的完全是狠杀狠打、不怕死的狠劲!若不是有寨中的军师“小算子”沈千机的协调掌控,这九龙寨不知道早已经和多少其他的马匪帮派恶斗过了。当然,估计那样也早就因损耗过巨而被其他的帮派吃掉了。 这三家,实力都不是一般的深厚,可以说都具备那种在这石龙镇上一跺脚都能颤三颤的实力。 而这三个帮派也曾经各不服输,互相殴斗过,但可惜最后都是势均力敌,徒然落得各自损伤。所以后来三帮见相互均难以消灭对手,便只好达成协议,都各自占据一处,相距百里,各占领地,互不侵扰,竟而形成了一种三分天下的局面。 但其实大家心中都非常明了,这不过只是表面现象。三大家都暗中高度戒备着,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大家都知道,无论谁,假若出现任何纰漏,一旦被对手抓住机会,保不准什么时候便会被对方突然消灭掉。而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而这三大家的存在,对于商队来说,却是件头痛至极的事情。 此三大家,基本覆盖了所有出关后通往西域的全部的通道。你躲过这家的领地,肯定便会走入另一家的地盘。而无论走入哪家地盘,如果不奉上相当数额的过路钱,那都是绝对难以通过的。 当然也有确实凭借实力强行通过的,不过往往代价也是很大的。 所以,大多数常年通行的商队,都会选择和某一帮派达成协议,缴纳一定的金银,从而买得安然通过的便利。 ================ 长安楚家的商队便是那为数不多的可以凭借自己实力通过这石龙镇的商队之一。 长安楚家商队,那是在这西北大地上响震天地的天字号商队。 楚家商队的老当家楚天豹,年轻时神勇无比,他的成名,源自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江湖上人人皆知的浴血厮杀。 那一战,楚天豹在狂饮三大坛烈酒之后,怒目向天,横刀立马,一口气竟是拼杀了三天三夜,击败了十四个不同马队的拦截,斩杀了八支马队的大当家,劈死劈伤马匪帮众无数。 幸得他有那件传家护身宝甲护体,没有受到致命创伤,但身上却也落得了大小伤口不计其数。也幸亏当时三大家由于相互争斗,内耗极为严重,无暇参与拦截他这一商队,因而使得他得以全身而退。 再之后,凡这楚家商队通过,那些平常的马队再也不敢露面劫持,而三大家虽然也相继出手拦截过,但也都因这楚天豹那拼死的打法和他那本就骁勇过人的本领而难以如愿。 再后来,这楚天豹又纠结了一大批江湖上的高手和一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组成了一个专门的商队护卫队,竟致后来每次相遇,这三大家也都需要掂量掂量是否需要出手。究其原因,其实也得力于这三大家互相戒备,不敢过于投入实力去袭击一个平常的商队而使得其他两大家有机可乘。其结果,竟使得后来这楚家商队再经过时竟无人拦截,随之任意过往。 6、楚门娇女、闺阁淑媛 楚楚,就是这楚天豹的女儿。——确切点儿说,是楚天豹的养女。 楚楚是个孤儿,自小是被楚天豹夫妇养大的。 如今,这楚楚长大成人,出落得温婉娇柔,恬然文静,心清灵、手巧致,女红刺绣娴熟,诗词吟唱稔然,而且这楚楚自小便知书达理,恪遵礼仪,对楚天豹夫妇敬奉有加,端的是一个匹世难寻的好女儿。 楚天豹夫妇对这楚楚也是极尽疼爱,视如己出,从来也不让这楚楚受丝毫委屈。 但大概是天生体质的原因,这楚楚自小便身体孱弱,尤为奇怪的是她的身体生来便很是寒凉,即便是夏天,这楚楚也是体温低冷,根本不会出一点点汗水。 那楚天豹不知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便四处请人打听,寻医问药。只不过请了多少医生,却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体征现象,因此都是开些温补身子的药方,却也不管什么用处。 但是好在,楚楚的身体虽然天生阴凉孱弱,不过随着年龄的长大,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那楚天豹见女儿身体除了那固有的孱弱,其他方面并没什么大碍,便也逐渐放下心来。眼见得那些医生开的方子也没什么用处,便干脆不再去寻医生了,而是改为教授她一些内功心法,想让她藉由着练习内力而强身健体。 只不过,楚天豹所修习的,都是些勇猛刚烈的武功,根本不适合女子修练。于是,他便又费尽心思四处找寻江湖上有名的高手,请他们来教习女儿一些适合女子修炼的武功心法。 事也凑巧,恰值南岳衡山幽竹庵掌门人静修师太来这长安。也是天命使然,前缘注定,竟入得了这楚家,传授了楚楚一套衡山的修身心法。这衡山幽竹庵,本来就全部都是女尼弟子,其内功心法自然都是为女儿之身而设,因此正好适合这楚楚修习。况且这静修师太身为掌门,何等了得,虽仅盘桓数日,便已使这楚楚受益颇深。虽然从外表来看,楚楚依旧是那等瘦弱模样,但其经络脉理却已被调理得极为通彻。这楚天豹大喜,欲让楚楚叩拜静修师太为师,但静修师太坚辞不受。乃说她本是与这楚楚命中有缘,此番来这长安,便是为了了却此尘缘而来。现在此缘已了,便飘然而去。 其实那楚楚对于武功修习并不痴迷,只不过却深深知晓命缘的重要性,因此对于静修师太所授心法的修习丝毫不敢懈怠。因此这楚楚虽然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其实其身体的承受能力要远远高于人们所看到的她的表像。不过这一点,便是连这楚楚本人也不是甚为明了的。 除去修习静修师太所授的心法外,这楚楚最爱的就是读书。楚家藏书很是丰厚,诗词歌赋、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吃喝穿用,甚至是江湖轶事、门派纠葛,只要是书中有所记载的,那楚楚都会看得津津有味。而且这楚楚天生聪颖灵秀,对书中所记内容几乎都是过目不忘。甚至楚天豹出关走货回家后讲述的各种沿途经历,她都能熟记于心。那楚天豹因之更加喜爱于她,所以也在相对太平时也曾带着夫人和她出过几次关,领略过几次异域风情。 楚天豹夫妇还生有一个儿子,比这楚楚小三岁。因为有楚楚作为楚家长女的地位,所以大家都唤这楚家公子做楚二公子。楚二公子名叫楚占鹏。 但和这楚楚大相径庭的是,楚二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深深遗传了这楚天豹的基因。这楚占鹏嗜武好斗,性情刚烈,且喜好抱打不平,自小便是个惹祸的根苗,因此没少受楚天豹的训教。 楚天豹年事渐高,本来有意想把商队事宜都交由自己的儿子进行掌管,但可惜看儿子那脾气,却怎么能让这楚天豹放心? 让楚天豹夫妇宽慰的是,虽然儿子楚占鹏冲动莽撞,难堪重任,但女儿楚楚却天生心性细密,处理事情有条有理,丝毫不乱。而且在待人接物上也极为成熟得体,落落大方,深得楚天豹夫妇及其他众人的赏识。因此楚老当家的便把家中的事情都交由了楚楚进行管理,而让儿子带队行商,锻炼其江湖经验,磨练其脾性。 其实众人都看得清楚,楚老当家的这样安排其实只是早晚的事。因为这楚楚无论怎样最终都会成为楚家的管事当家人的。 也就是说,楚家的这位养女,最终会成为楚家的儿媳妇的。 楚天豹夫妇当然如是想。 那楚楚心细如发,却又怎能不知自己这养父母的心思呢? 对此,楚楚也说不上是喜是忧,反正那楚占鹏本性也很是善良,只是有点粗枝大叶,整天只知道东跑西撞的,给人的感觉好像总是懵懵懂懂有点晕。 不过在楚楚的心目中,好像总是很难把这个做了自己这么些年的“弟弟”和自己心中偷偷想象的那个没半丝踪影的“他”重叠到一起。 自己心中的那个“他”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其实楚楚自己也不知道。但总之不该是楚占鹏这样的吧。 当然,楚楚的这小心思是不会和任何人讲的。 楚占鹏当然蒙蒙晕晕的根本毫不知情,整日还傻傻的“姐呀姐”的叫个不停。 其实姐弟两个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楚楚经常会把这楚占鹏当作一个小孩子一样,照顾的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以致这楚二公子经常会搂着自己这姐姐撒娇耍赖。 楚占鹏当然是童心而为,但楚楚却经常会因之而闹个大红脸。 唉,谁让自己比这楚占鹏大两三岁呢?而且,女孩子总是懂事的要早些。不是吗? 只是现在,这楚楚为什么不安安稳稳的待在长安的家中,而是和那萧寒一起来到了这荒无人迹的关外大漠之中了呢? 那是因为,在人们心目中好像永远都不会出事的楚家商队,这一次——出事了! 7、凉州巨变、猛士落难 楚家商队的这一次出行,其实本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楚老爷子亲自带队,楚二公子跟随着。整个商队一共十辆大车,除去楚家父子外,共二十八人。 这二十八人,都是和楚家父子同行过多次了,可以说已经都是老伙计了。其中当然不乏楚天豹早年招募的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人物。这些人都已经跟随楚家商队十多年了。 这次的货物,除去一些关内日常用品外,主要的依然还是从扬州宁家购得的茶叶和丝绸。扬州宁家和长安楚家是多年的贸易伙伴。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进行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这次出商的时间不是太好。阴历已进十月,这在西北大漠中行商,应该是比较晚了些。 但是,正是在此时,那关外西域之地才正是货物紧缺的时候。这时出商,利润是极为巨大的。 最主要的是,今年四月份大隋和突厥的战事才消停下来。前些时日,边关盘查极是森严,根本不让任何人出关,违者按奸细论处,那可是要砍头的啊!直至这临近初冬,据知情者报,边关盘查稍松一些了。所以楚天豹决定,趁现在还能赶上西域雪封之前到达目的地,出发! 但可惜的是,这次和以前是真的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不仅仅是天气的寒凉,最主要的还是源自凉州城的官府盘查。 ================ 凉州,是大隋疆域最西北的一个州。商队出关,是必须要经过这凉州的。 按现代版图来讲,凉州主要集中在现在的甘肃。它东接兰州,西通新疆,山脉前隔,沙漠后绕,“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整个凉州,西边是祁连山,东边是腾格里和巴丹吉林两大沙漠,中间便是河西走廊。 商队行商,都是要走这河西走廊,过这凉州府的。 在以前战事未举之前,官府兵士盘查过往商队,基本都是走一下过场而已。尤其是像这楚家商队,基本每年都要来回数次,负责盘查的官兵们早都已经和这商队的人熟识了。 最主要的是他们都已经从楚天豹的手里拿到了不少的银两。 因此在一般情况下,这楚家商队所到之处,基本都是看都不看就直接放行的。 但这次,楚天豹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这种气氛是一种极度紧张和压抑的。 ================ 当凉州城遥遥在望时,商队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那是因为整个官道上挤满了将要进城的行人和车马。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当时楚天豹的第一印象,便是是否有人打架闹事而堵死了道路? 但当大约一个时辰后,商队的车辆几乎是一步一蹭的来到城门口的时候,楚天豹才发现自己的猜想错了。 根本没有什么人打架。只是在城门口,巡查的官兵增加了足足十倍有余,而城门旁边的墙壁上,赫然张贴着一张画像。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画像。 所有进出城门的人员,一律要停下来和那画像对照。看到稍有可疑的,那些兵士便会立即喝止那些人仔细盘查,甚至会使劲揪扯那可疑人员的胡子和头发,看其是否是伪装乔扮的,直揪的那些人嗷呜怪叫。 而所有的车马,也一律都要掀帘、开箱进行查验。而那些袋装的物品,能解开查看的就解开查看,稍有动作迟缓的,兵士干脆就用刀剑直接刺了进去! 楚天豹明白了:官府这是在缉捕逃犯! 逃犯是什么人呢?竟害的这官府如此的大动干戈? ================ 逃犯姓史,名叫史怀义。 而这史怀义,乃是当朝赫赫有名的神勇猛将史万岁的独子! 这史万岁,在大隋可谓是威名远震、憾动八方的。他曾单人退突厥,百战平江南,战无不胜,令敌人闻风丧胆。虽然后来因得罪蜀王杨秀(老皇帝杨坚的第三子)而险些被隋文帝问斩,但幸得老宰相高颎等人讲情,最终逃过一劫,只是被削职为民难再为官。但由于再后来突厥屡犯大隋西北边境,朝庭看重史万岁的神勇,便再次启用他,授之以河州(今甘肃临夏西北)刺史之职,专职抵御胡人。 就在今年四月结束的这次战事上,史万岁又是神威抖擞,斩杀敌方将士无数,使得突厥兵士望风而逃,一溃千里,大败而归。但可惜的是,这史万岁虽作战骁勇,但却丝毫不懂权谋之术,居功自傲,不知进献,因此遭到了当朝权臣杨素的嫉妒陷害,进谗言于皇上,最后竟然被老皇帝杨坚盛怒之下击毙于朝堂之上,并且遭到满门抄斩。 这史万岁的独子史怀义由于没在长安,而是在这凉州任职。所以朝廷派快马传旨凉州,令凉州刺史火速将这史怀义缉拿,押赴长安。 凉州刺史接旨后哪敢怠慢,立即召集兵丁将士包围了史府。 史怀义哪里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便被捉了。 但是这史怀义本也是神勇无比的,在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情况下被绑,便怒问那凉州刺史原因。待得知晓自己的父亲竟然已经被击毙金殿之上,京中家人尽数被抓,而现在自己也是被抓入京城治罪的,不由悲怒齐生,大骂昏君无道,悲愤中神力一震,挣断了捆绑自己的绳索,抢过旁边兵士手中的兵器便大开杀戒。 当时的那场面,只能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了。 但最终,虽然这史怀义再勇猛,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杀得遍体受伤后,最终只得逃走。 所以,便有了上述的全城戒备缉拿史怀义的场面。 ================ 如今,白天已过,已是夜晚。北风寒凉刺骨。 但是,这凉州城却依然是人来人往,穿梭不停。 不过这些人都是官府的兵丁将士们。普通老百姓早已经被勒令呆在家中不得外出,违令者斩。估计任谁也没那么大胆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的。 整个凉州城的城墙上和城门处,以及各个路口,都布设了许多兵丁巡夜,而且时常有军官头目四处巡查,看是否有士兵偷懒。 这些士兵和将士都注定了是今夜无眠的。 整个凉州城真可谓布置的如同牢笼一般,想那史怀义即使长出双翅,都未必能够飞出这凉州城。 看来,凉州刺史对抓捕史怀义是势在必得! 8、黎明秽车、怀义逃遁 凉州的清晨,天气寒凉,冷意逼人。连狗都被冻得使劲蜷伏在窝里,叫都懒的叫一声。 时间还早,街上尚没有行人,只有一队队穿梭在大街之上、缩头耸肩、哀叹自己连狗都不如的巡夜的兵丁。 忽然,从街道的尽头处,隐隐传来一阵蹄声和车轮碾压道路发出的咕噜噜的声响。 不大一会儿,一辆驴车出现在了街道之上,车头上悬挂着一盏气死风灯。 这驴车虽然还离得很远,但一股刺鼻的臭气已然扑面而来。 原来这驴车之上,拉的乃是一个横卧着的大大的粪桶。 这是一辆向城外拉粪的车。 在白天,这粪车自然是不能招摇过市的,因此只能是在晚上装车,趁天明之前将粪拉出城外。 粪桶虽然很大,而且盖着桶盖,但一般情况下这粪桶都不会装的很满。因为如果万一洒在街道上,不要说老百姓不依,首先衙门的衙役就会找你算账。 赶车的是一个佝偻着脊背的小老头,身穿一件老羊皮大袄,蜷身坐在车辕之上,右手挥着赶驴的鞭子,左手拿个已打开塞子的酒葫芦。那酒应是极烈,浓烈的酒味掺和着大粪的味道一起向四周散发开来。但那小老头却丝毫不管那浓浓的臭味,一边赶着车向前走一边往嘴里倒着酒。喝一口,闭着眼舒服的咽下,从嘴中还哼哼出一句半句不知名的小曲来。 背靠着粪桶,搀着大粪的气味喝酒,而且还喝的津津有味,怎么思量都有点让人作呕的感觉,也亏得这小老头居然能够咽下肚去,真是够难为他的了。但不过看小老头那悠然自得的神情,却是非常享受的样子,仿佛世间之事,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估计他应该是早已经习惯并陶醉于这份独有的惬意和幸福之中了。 其实,幸福自在各人的心中,而并非在旁人的眼里。不是吗? ================ 驴车向着城门行去。但还未到城门近前,守城的官兵便已经发现了。 一名看似像个小头目的兵丁看着那粪车,大声叫道:“奶奶的,丁老三,你老小子就不能消停一天吗?天天这么早赶着个破粪车来熏爷几个!你不知道现在正在捉拿逃犯,全城戒严吗?” 那小头目口中的“丁老三”自然就是那赶车喝酒的小老头了。 丁老三咕咚又灌了一口酒,望着那向着他喊话的小头目,回应道:“刘头儿,我也想消停消停啊,但可惜就怕那些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不依啊!茅厕满了,我不去清理,他们怎么上茅房啊?有屎不能拉、有尿没地方撒,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啊!” 那小头目用袖子捂着鼻子,气道:“你老小子净添乱!现在捉拿逃犯,严禁出城!” 那丁老三却不慌不忙:“不让出城就不出呗。那我就先在这里歇着,啥时让出啥时再出好了。”说罢,竟然真的勒住了驴子的缰绳。 那小头目气道:“他奶奶的你在这里歇着,爷们儿这些弟兄们还不都让你给熏死啊!——唉,算了算了,检查检查,赶紧走!” 丁老三依旧是不慌不忙点头道:“你刘头儿说了算。来,检查检查,我打开盖子,你们检查……”嘴里嘟哝着,上车去掀那粪桶的桶盖。 那粪桶很大,足足有小半人高,四五尺长,横卧在车上,大概是为了便于操作的原因,桶口开在粪桶的最后端,而且很大。现在,那粪桶的盖子其实本身并没有盖严,留着一个很大的缝隙,浓烈的味道向外散发着。 却不知这丁老三为什么不把这粪桶盖严——莫非,他真的是喜欢闻这大粪的味道? ================ 这时另外一名兵丁走过来,皱眉道:“头儿!一个拉粪的车,有什么可检查的,难不成还有人能藏在这粪桶里?” 那小头目一瞪眼:“那可说不准。这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去,你上去看一下!” “啊?”那上来的兵丁咧着嘴,那表情活脱脱就像吃了苦瓜一样,心不甘情不愿但却又无可奈何的向着粪车走去,心中一个劲骂自己不该多事。 “来来来!”那丁老三顺手拿起了一根横在车上的脏木棍,慢慢悠悠的说道:“用棍子探查探查,免得有人藏在粪浆里边。” 那兵丁倒也听话,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接过木棍,探进了那打开盖子的粪桶之中一连搅了两下。 其实他到底搅到了什么,他根本没心思去体会。 因为这粪车味道本来就够足的,现在又打开了盖子,再用木棍搅合几下,顿时间整个城门洞里都是漫天刺鼻的臭粪味了。 那兵丁虽然捏着鼻子,但终于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小头目也是满脸憋得通红,使劲摆着手:“开门开门,让他快走!” ================ 出凉州城西门,大约走出七八里远,从官道上有一个分叉,沿分叉走下去是一条荒僻的小路,再走大约三四里的距离,便到了一个芦苇塘,丁老三的粪车就是在这里卸粪的。 这个芦苇塘是石羊河的一个支流的末端形成的。 那丁老三将车赶到一个略微平整的地方停好,打开粪桶后侧底部的木塞,让桶内的粪水流出。 忽然,丁老三一捂肚子,嘴里自语道:“哎呦,这粪车卸粪,我老人家自己也要卸粪。唉,没办法,你在这边卸着,我去那边卸。”一边嘟囔着,一边远远的走开去,解开了裤带,找了个地方蹲了下来。 但就在此时,忽然从那粪桶里,连滚带爬的钻出了一个人来! 只见那人浑身污秽,只有脸是略微干净的,嘴里好像还叼着根竹管。那人爬出桶外后,脸早已经憋得青紫,大口喘着气,看那架势,如果时间再稍长一点儿,肯定就要憋死了。 这粪桶之中,居然……果然藏着人?! 也幸亏那城门口的兵丁没有仔细探查——不过话说回来,哪个兵士又真的能够把脑袋钻进粪桶之中去看有没有人呢? 至于用棍子探看,那粪桶本是横卧着的,而且里边装的并不满,里边的人如果躲到这粪桶的最里边一头,用棍子不是轻易能够戳到的。 最主要的是,有谁会没事拿个棍子,没完没了的搅和着粪浆子玩呢? ================ 只见那人爬出粪桶之后,虽然已是那副狼狈模样,可是却丝毫不敢停留,而是尽量的踮着脚快速的滑向一旁,离开粪水堆积的地方后,然后身子一滑,便悄无声息的将身子淹进了冰凉彻骨的芦苇塘水之中。 看情形,他是在城中偷偷钻进这丁老三的粪车之中的,而此刻出来,也是不愿被这丁老三发现。 但他哪里知道,那丁老三虽然远远的蹲着,但双眼却一直盯着这驴车。当他看到那人狼狈的钻出粪桶,匆匆忙忙的钻进了芦苇塘的水里时,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待到那人估计已经游出很远了,丁老三才慢慢的站起身,走回到驴车跟前,望着粪桶外壁上被那人爬出而沾污的粪水,以及他离去时在地上留下的沥沥的粪水印记,摇头叹息道:“唉,匹夫也。身勇心粗,只能自求多福了。”然后极为细致的清理掉了所有的痕迹。 这外表看着迷迷糊糊的丁老三,原来竟然心细如斯! 看来,其实他早就知道那人钻进了自己的粪车之中。而且他也是有意保护那人出得城来的。 ——那人,当然就是官府倾尽心思想要捉拿的史怀义。 但这丁老三又是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救这史怀义而不去报官呢? 告示上可是写得明白:“私藏罪犯者,同罪,斩;报知踪迹者,赏银二百两;捉住罪犯送交官府者,赏银千两并可封吏。” 赏银千两啊!要知道,当时一个普通差役一年的俸禄才区区几十两! 而且,——“可封吏”呃!那就意味着你原来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但摇身一变,你立即就是官人儿了,哪怕只是个亭官、驿长之类的,但毕竟也算是官府差役小头目、属于政府开支的人了。 这,可是从古至今、历朝历代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费尽心思、耍尽手段、甚至不惜甩掉做人最基本的尊严与廉耻,而想要得到的结果啊! 9、壮士濒亡、楚商施救 在汉代,汉武帝将天下分为了十三州,分别是幽州、冀州、青州、兖州、徐州、豫州、扬州、交州、荆州、并州、益州、凉州和司隶州,一直到隋唐时代都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更改。 凉州,地处疆域的最西北端,包含着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史称“河西四郡”。武威郡是这凉州刺史部的所在地,因此一般人们所称的凉州城,便是这武威。 出武威西行,却还有好长的路途才能到达最西部的玉门关,出关后再西行才是西域地界。此沿途上基本都是沙石碎砾,荒无人烟。 戈壁茫茫,一眼望不到头。入目处,除了沙石还是沙石,很少能见到绿色植物。尤其是此入冬之时,寒意冽冽,凛凛袭人。这种地方,除非是能够有巨大利润可以收获的商队来此行走,一般人是根本不会到此的。行于此地,也都是要备齐足够的吃喝,成群结队聚众而行。若是单人独往贸然来到此间,十有八九恐怕会丧命于此。而且,若非是这战乱时节,连商队都是不在此时行商的。 楚天豹的商队是在第二天离开凉州城继续启程西行的,相继经酒泉、过张掖,奔向敦煌。出敦煌后,便要到达玉门了。 除了沿途之上官府盘查甚严外,其余的一切如旧。众人对于此等生活早已经都习以为常了,因此没什么需要讲述的。只是众人闲谈中,免不了都羡慕起悬赏史怀义的那一千两赏银来。 ——是啊,这一千两赏银,需要在这西行路途上风餐露宿、往返奔波多少个来回才能挣到啊。 终于,商队抵达了那巍峨高耸、庄重威严的玉门关。 玉门关,乃是大隋西北最边界,是抵御突厥等敌寇的第一道关口。每日在关口城墙上巡逻的兵士便不下数百,可谓守卫森严。 查验了通关文牒,仔细搜查了随行的货物,楚家商队终于踏上了出关的道路。 而与此同时,在楚家商队前方二三十里的地方,一个人正艰难的徒步跋涉着。这个人全身污垢,毛发蓬乱虬结,整个身体瘦骨伶仃,看上去虚弱至极。他身上的衣衫早已经破败不堪,根本难掩他自己的躯体。他的两只眼睛眼神浑浊,痴痴愣愣,任谁看上去,这都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但这流浪汉,仿佛心中痴迷着什么,不顾一切的一直向前走着。虽然磕磕绊绊,虽然不时的跌倒,但他都会艰难的爬起来,义无反顾的继续向前、向前、再向前……在他的前方,莫非有着他的极乐家园? 但是,可能是忍饥挨饿、长途跋涉的时间过久了,也可能是身体太过于虚弱了,这流浪汉又一个跟头跌倒在地后,终于没能再爬起来。他手脚费力的挣扎了两下,终究是身子一软,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在这样的境况下,如果没有人发现他并将之救起,那么这个人的命便会完结于此了。 可是,这个人没有死,因为他恰好碰到了救他的人。 救他的人,正是楚家商队。 ================ 楚家商队是在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走到了这里,发现并救起这流浪汉的。 其实按多年行路走商的规矩讲,行商在外,路上是不该管这一类闲事的。楚天豹最初见到这流浪汉,本就是准备不去管他的。 这种地方,随时都有可能见到死人。再说句不好听的,连自己都随时可能变成死人,因此,要想管这等事情,是根本管不完的。 而且,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带到自己的商队中,这可是行商的大忌!你知道他是不是马匪安排的“馅子”? “馅子”,指的是马匪想办法安插到商队中的内线。 当然,在一般情况下,马匪抢劫商队,是不需要费事安排馅子的。只有在对付非常棘手的商队时才用。 而往往越是棘手的商队,手中的货才越“硬”。 楚天豹的本意是想一走了之的,但可惜队伍中却有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楚占鹏。 那楚占鹏年龄尚小,但心性豪放义气,加之江湖经验少,见到这种情况,哪里肯视而不见般的撒手不管?因此在软磨硬泡的劝说下,终于使得楚老当家的动心施救了。 当然,楚老爷子凭经验认定此人不是“馅子”才是出手施救的主要原因。 ——没有哪个马匪帮派会派一个真正濒死的人当“馅子”吧? 当楚天豹亲自探查这流浪汉的脉息之后,心中不禁暗吃一惊。 此人的身体因过度劳累而虚弱至极。若非此人以前曾修习过武功,而有内力护体,估计早在很久以前便会死掉了。 但饶是如此,此人的脉息也极是虚弱,并且非常凌乱,好像是遭受到了巨创所致,已经存有内伤。 经过楚天豹的竭力抢救,此人方悠悠转醒了过来。 这个人,正是千里奔波逃难的那位朝廷欽犯史怀义。 但是,现在任什么人看上去,都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原来的那史怀义的印记了。以前的史怀义,高大挺拔英武,浑身肌腱隆起,二目如电,给人一种神勇威武的感觉。但现在这个史怀义,身形佝偻萎顿,皮包瘦骨,二目无光,痴痴傻傻…… ================ 其实这史怀义被丁老三救出凉州城之后,开始的时候是曾经劫掠了一匹快马和诸多的干粮和饮水的。 但当他远远目睹了沿途所有地方的官府都在对他进行的严密搜查,史怀义知道,大隋疆域之内,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天下虽大,但莫非王土啊!只要是在这大隋的疆域之内,他史怀义躲到哪里,也难以逃脱开被缉拿的命运啊! 现在这种状况下,即使是亲友,史怀义也不敢去投奔的。因为那样,只会有两样结果:或者自己被出卖,或者亲友受株连! 因此,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逃离这大隋的疆域。 ——石龙镇,在此时无疑是最佳的、也是目前唯一的去处了。 史怀义在凉州任职已有些年头,对这西北大漠自然是熟识的。石龙镇,他当然听说过,也十分了解那里的情况。 因此,这史怀义便一路向西,直奔这石龙镇而来了…… 10、夜宿石龙、危机暗隐 史怀义逃离了凉州,向关外石龙镇而来。 最初时,史怀义虽抢得了一匹快马,但哪里敢白日行走?因此只有等到日头下山后才敢动身。而且不敢走大路,专拣僻静小路行进。遇到州城府县,只好绕开去。 所劫掠的食物和水,虽然尽量节省着,但最终还是完了。 到最后,马匹也因为不能及时补充草料和水,加之不走大路,行进艰难,而一卧而亡了。 无奈之下,痛饮了一番马血,宰割下几大块死马肉背在身上,史怀义只能徒步上路。 但马肉也很快便吃完了。之后再饥渴时,这史怀义便只能在莽莽荒地之中尽量搜寻些蛇鼠之类的物事来吃。 只是,天气寒凉,蛇鼠之类又哪里好找呢? 如今之状况,这史怀义有家难奔,有亲难投,大路不敢走,人烟不敢近,睡冰寒荒野,吃蛇鼠爬虫,惊惶饥渴,流亡逃遁,一个原本生龙活虎般的壮汉,经过这近千里的逃亡,竟变成了如此一副可怜的模样! ================ 楚天豹望着悠悠转醒的史怀义。 当然,这楚家商队的人员和这史怀义素昧平生,根本毫不认识。众人只在那沿途的城镇遇到官府盘查时,见过几次史怀义的画像。但现在这史怀义和原来相比,哪里像是同一个人? 所以,楚天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所救的这个人,正是官府大力通缉捉拿的朝廷重犯史怀义。 他当然更想不到,正是由于自己救了这史怀义,而给自己酿成了难以想象的恶果! ================ 石龙镇。 太白酒楼是这石龙镇上最好的酒楼,兴隆客栈则是这石龙镇上最好的客栈。 现在,楚家商队便住进了兴隆客栈。 和往常一样,楚家商队照例包了客栈中最中间那个单独的小院,车马货物都安置在院中。 这已经是常年的惯例了,只要是楚家商队到此,客栈老板便会安排这楚家商队单独入住这座单独的院落。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又多开了这小院中的一间客房,那是为史怀义单开的。 楚天豹没有让这史怀义和自己的人员同住一屋,因为他毕竟是个外人。而且若不是看他过于虚弱,楚天豹连这个小院都不会让他住的。 但即便如此,楚天豹也对这史怀义明确表示了:明天天明之后,双方各自去留。因为虽然这史怀义还很是虚弱,但毕竟已无性命之忧。楚天豹又给他留了点银两,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楚家商队不可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耽搁了行程。 自始至终,楚天豹都没有问询过这史怀义的身世。除了探查身体状况,没有问过一句多余的话。 其实有的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多,越不是什么好事。 ================ 但是,楚二公子楚占鹏却还没领悟这种道理。 自住进客栈,这楚二公子便吩咐店伙计为这史怀义洗澡、换衣服、端茶、喂饭,忙了个不亦乐乎。 那店小二开始时自然不愿如此的去伺候这样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流浪汉,但后来却心甘情愿的高高兴兴的去做了,而且很是殷勤周道,仿佛一瞬之间这叫花子变成了他的亲爹一般。 当然,这都是因为那楚二公子掏出的那一大块银子的缘故。 那块银子,足够这店伙计在这里干半年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古至今皆然也! 当然,楚二公子做这一切都是瞒着楚天豹的。因为如果被楚天豹知道了这一切后,肯定又会训教他不知江湖险恶等一类的江湖经验。 在楚二公子来说,那些狗屁江湖经验一点人性都没有。——见死不救?遇难不帮?那些岂是大丈夫所为? ============ 受到了楚家父子的救助,那史怀义自然是感激涕零,但却恨自己无以为报。 楚天豹却淡然的一摆手:“人生匆匆,相逢偶然,一切皆缘份注定,无需挂怀。” 那楚占鹏却是个好奇宝宝,当然也是表示不需那史怀义报答,只是奇怪史怀义为什么落魄至此种地步? 由于此时已是处于离开了大隋疆域百里之外的石龙镇。在这石龙镇,大隋的政事变化根本传不到这里来,这里的人们也根本不关心那些。他们关心的只是怎样多挣钱。 因此,这史怀义自然放松了心中的警戒,而对这楚占鹏悲愤的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其实这也是自己压抑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吐心中悲愤的人。 当然,在讲述这些事的时候,屋中只有史怀义和楚占鹏两个人。 可惜的是,他们却忘记了极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隔墙有耳! ================ 隔墙的这只耳假若是这石龙镇的人,其实还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因为这石龙镇的人,本身便有很多和这史怀义同等经历的人,被官府追拿无处安身而来到这里的。 这石龙镇,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外来人,而这些外来人中,十之七八都是流亡逃难过来的。至于流亡逃难的原因,当然各有不同,只不过在这里根本没人管。 没人会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也没人管你犯了什么事。无论以前你是抢劫还是盗窃,是**还是杀人,只要到了这石龙镇,你之前的一切和这里都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里,你只需要遵守这石龙镇的生存规矩,靠你个人的能力生存就行了。 如果真有不开眼的人敢于到这里来抓差办案,相信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这里的人基本都有案底,也基本都是生死不惧的亡命徒,你能抓谁?你又敢抓谁?! 而假如有谁在这石龙镇和官府有瓜葛,想要在这里捉人去官府领赏,那他的下场肯定会是极惨的。 因为在石龙镇,人们最恨的就是官府,当然更恨那些官府的狗腿子。 也曾有位大隋的官府大人不信这个邪,带领了数百名官兵硬生生的包围了这石龙镇,抓走了一个通缉多年的重要案犯,因而得到了朝廷的一大笔赏赐。 但可惜,这位大人却无福享受到这些赏赐。 因为就在当夜,在这位大人的卧室里,他的头颅便离开了他的颈项。 而动手的人还用这位大人的鲜血在他卧室的墙上,大大的笔画狂书了三个大字:“石龙镇!” 所以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牛x哄哄的官老爷敢来这石龙镇摆谱了。 ——石龙镇,就是这样一个真正的无法无天的地方! 11、天机泄露、隔墙有耳 但可惜现在,史怀义墙外的这只耳朵却恰恰不是这石龙镇的人的耳朵。 这只耳朵,乃是楚家商队中的“江南三蝶”中的老三“花蝴蝶”桑之秋的。 “江南三蝶”,原本是江南的三个采花大盗,专门入室**女子、劫掠财物,干些下三滥的勾当。但由于他们武艺出众,尤其是轻功不俗,加之心思狡诈,所以屡屡逃脱官府的缉拿。 直到他们遇到了江南有名的侠盗风独行,三个人才真正第一次尝到了苦头。那风独行轻功天下闻名,三个人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他的追踪,而且三个人的武功加在一起,也不是这风独行的对手,最后落得个跪地求饶,发誓永不再做那等采花劫掠的勾当,并且永远离开江南地界,这才换得风独行饶过他们的性命。 不过风独行警告他们,只要再闻听他们犯案,残害良家女子,无论他们在哪里,都会找到他们将之诛杀。 三个人确信这风独行不只是说说而已,因为他确实有这能力。 三个人屁滚尿流的离开江南,来到大隋都城长安,但真的不敢再做以前的营生,都发愁该怎样生存下去。恰逢楚天豹招募商队护卫人员,三人正好没有去处,而且这楚天豹所付的酬金数额又很是诱人,三人遂一商议,便投身到了这楚家商队之中。 楚天豹见这三人武功确有不俗之处,而且正值用人之际,便留下了三人。 有了固定的而且还算是丰厚的收入来源,吃穿不愁,闲暇时便泡在秦楼楚馆里肆意消遣,这三人倒真的安下了心来,在这楚家商队一干便是十多年。 *** 可是,跟随这楚家商队,虽然酬劳丰厚,但也确实真的很辛苦。每年要随商队往返西域数趟,这关外的荒凉凄苦,对于久居温润甜美的江南的他们来说,真的是苦不堪言。当年是被那风独行逼迫的没有办法才入的这楚家商队,现在十多年过去了,那风独行也没了丝毫信息。而且他们自己也感到随着年龄的增大,身体越来越吃不消这舟车劳顿之苦了。因此几人私下里早已经萌生了退却之心。 前几日,当三人看到凉州县城那缉拿史怀义的通告,上面醒目的标注着“报知踪迹者,赏银二百两;捉住罪犯送交官府者,赏银千两并可封吏”的文字后,眼睛都直了!——若真能得到这一千两,再弄个或大或小的官位,何必再受这行商之罪?只可惜自己三人没这福分啊! ================ 白日间,楚天豹救那流浪汉,三人本也没有在意。 这世道,哪里都有这样的流浪汉,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像楚占鹏这样初走江湖的年轻娃娃才会那样热血沸腾的善心大发,还自认为颇有江湖豪气。 三人其实对此是颇不以为然的。 但是,人家是少东家,救人花费的是人家自己的钱,与旁人无关。而且有老东家楚天豹亲手处理,所以大家都只管按照吩咐去办,没必要操那份额外的闲心。 对于老东家楚天豹,这商队中所有人员,没有一个不对之敬重佩服的。 论武功,这商队中的所有人,虽然都是些有根底的人,谁也不是吃白饭的,打斗起来也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但真正和楚天豹比较起来,无论是身手武功还是那股子天生的狠劲,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和这楚天豹相比的。 论心智,楚天豹对手下这些人知人善任,奖罚分明,手下所有人无不服从敬佩。 论经验,楚天豹带领大家走商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失手的。 论财力,人家是东家,大家挣得都是楚天豹的银两。 因此,在众人眼里,这楚天豹就是个不可逾越的神一般的人物。 *** 老东家楚天豹安置好那被救的流浪汉的同时,也根本没影响自己商队的事情。在安顿好众人的饮食住宿后,按照惯例依旧安排好了三名守夜的执勤人员。 这些车上放置着所有的货物,是不可能都卸下来安放到房间里面的,因此在夜间是必须要留守值夜人员进行看护的。 整个车队连同楚家父子在内,共有三十人,因此正好每次都安排三个人,分成十组轮替进行守夜。楚天豹和楚占鹏也在其内,根本没有因为自己是东家便享有特权。 这,也是商队的人员都十分佩服敬重楚老当家的原因之一。 今夜的值夜人员正好是“江南三蝶”。 *** 其实值夜,是要寸步不离商队的货物车辆的,连吃饭都必须要轮换着吃。但这花蝴蝶桑之秋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白天开始便有些闹肚子、不舒服,所以此时让大哥二哥看护着货物,一个人跑去厕所“卸粪”。 当他出完恭返回时,恰好是要路过那安置着被救的流浪汉的房间后边的。本来他也只是无意经过,但可惜刚走两步,他便被从那屋子后窗传出的自家少东家和那流浪汉的轻声交谈吸引住了。 早些年那些采花时期的经历,练就了这花蝴蝶那要强于常人数倍的听力。 那桑之秋开始时其实也仍没有在意。自己家这少东家其实还只是个孩子般,所谈的话语也没有什么可听的。 但当这桑之秋又走出五六步后,他的脚步猛然间顿住了。 顿住他的脚步的,是那遥遥传出来的、极其轻微的、常人基本都听不到的三个字:“史怀义”! *** ——史怀义?! 桑之秋基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奶奶的,该不会是自己想那一千两银子想得走火入魔了吧。 使劲甩了几下脑袋,桑之秋抬步又想离开。但忽然间他又停下了脚步。 ——不对,不应该是幻听。 所以,这桑之秋身形一飘返回到了史怀义的窗后。他倒要听听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 *** 窗后正是暗影,桑之秋轻轻隐身在暗影之中。 所以,楚占鹏和史怀义之后的谈话,一字不落的都落进了这桑之秋的耳朵之内。 而这些话虽然说的好轻好轻,但却足以轰得这桑之秋脑海之内嗡嗡大震,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整个的炸开! 史怀义! ——这流浪汉居然竟是史怀义! ================ 江南三蝶的值守之处是紧邻车马货物的一间房屋。 现在,三人都在房间之内,只不过蜡烛熄灭着,三个人借着屋外射进来的微弱的星光,急促的打着各种手势。 早些年采花时期用过的手语,此时刻居然又用上了。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屋外的人当然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不过,三个人却在急促的“交谈”着。 ——“叙述”着,“商议”着,“思索”着,“争论”着…… ——欣喜,丧气,彷徨,无奈,焦急,犹豫,决然,绝然…… 手势忽急忽缓,神情时喜时悲。 到最后,三个人的手终于紧紧的搭在了一起,而三个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了一种毅然决然的表情。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式的表情,但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 12、图财丧义、祸起内奸 楚占鹏在史怀义的房间内待了一段时间后,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只不过他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惆怅无奈的表情。 而且回到房间里以后,躺在床上,楚占鹏翻来覆去,很久也睡不着。 他一度走出房间,来到楚天豹的房门外,想要抬手敲门,但看时间过晚,终于还是没有敲响,最终又走回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沉沉睡去。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江南三蝶看得清清楚楚。 *** 三个人躲在暗影之中,都耐心的等待着。做过采花大盗,其耐心等待的本领还真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 直到三人都确认了,商队的所有人都已睡去后,三个人才慢慢的从暗影之中走了出来。 三个人的轻功身法依然深厚,行动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他们彼此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分散开来,从怀中都掏出了一个竹筒样式的东西,然后依次走到商队人员居住的每个房间的窗根下,将竹筒轻轻探到窗缝处,然后用嘴凑近竹筒尾部,含住竹筒轻轻的向竹筒吹去。 顿时,一股股无色无味的轻烟般的粉尘被吹进了每一个房间之中,包括楚天豹和楚占鹏的房间。 有值夜人员值守,本应万无一失的。所以这楚天豹根本也没想到会有人暗中做这等手脚。而且做手脚的还恰好就是他的值守人员,其轻功身法还是如此精湛。所以饶是这楚天豹身手再强,经验再丰富,也没有发觉异常而被惊醒,和其他人员一样在睡梦之中不知不觉的中了招。 要知道,这江南三蝶给众人施放的可不是一般的迷药,而是一种极为歹毒的药粉。这种药粉被吸入体内后,受到内力催动就会发挥药效,内力越强则药效发挥越快,能够封住对手的内力施展不出,从而乖乖受俘。 而在没有催动内力的时候,人体感觉根本没什么异样,所以令人很是难以发现。这样,商队明天早晨照样可以“正常”的驶出这石龙镇。如果在这镇里边闹出什么事情来,这江南三蝶害怕仅凭自己三人的力量,恐怕难以控制局面。 三人施放药粉完毕,打一个手势,桑之秋从腰间拽出了一个厚厚的布袋,然后走到史怀义的房门前,轻轻拨开史怀义的房门,然后和老二“彩翼蝶”吴长运悄悄的走了进去。 拨开一扇房门,对于江南三蝶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一会儿,两个人从房间之内抬出了一个用布袋装的鼓鼓囊囊的东西,轻轻的放到了一辆早已卸掉一半丝绸的车上,之后再把原来的丝绸放回去,从外观上看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 一切准备就绪,江南三蝶长长出了一口气,互相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兴奋。 看来,幸福的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 第二天,楚家商队果真“正常”的离开了石龙镇,继续西行。 抬眼望去,入目的都是茫茫的黄沙。 随着众人脚步的前移,石龙镇慢慢的变成了众人身后的一个小黑点,最后终于消失在了一座座沙丘之后。 终于,商队停止了行进,在他们本不该停下的地方停了下来。 其结果自不必细说,除了那江南三蝶外,其余的人都是怒不可遏,但却都眼睁睁的毫无办法。 整个商队,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绝望的气氛。 楚天豹眼呲目裂,须发皆炸,但也只是徒然的挥舞了两下胳膊,便颓然的跌倒在地。 他的整个身体,提不起一丝的气力。 楚占鹏痴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往日间那亲如一家人的那三位“叔叔”,怎么一转眼便成为了如此阴险可怕的人? 商队的其余人员,有的破口大骂着,有的颓然而坐着,还有的脸上毫无表情…… 只有那江南三蝶,洋洋得意着,继而森然冷笑! 江南三蝶从其中一辆车的丝绸堆里,搜寻出了昨夜偷偷放进去的那个厚厚的包裹。打开后,里面赫然是那早已昏迷多时的史怀义。 *** 楚天豹怒望着江南三蝶:“若是你们捉这史怀义去邀功领赏,你们自可自己去便是,但为什么要如此害我们大家?” 江南三蝶的老大“虎头蝶”巫凤奇阴阴笑道:“老当家的,您说的倒也轻巧。若真是那样,您能够轻易让我们离开这商队吗?更主要的是,就这么一块肥肉,若大家都想要吃,我们三个却怎么抢得过别人?在咱这商队里,我们哥三个算是最没用的了。因此只好耍点小聪明、玩弄点小手段了。” 其实这虎头蝶说的倒也没错。在这个商队里,还就是他们三个的手头的功夫是最弱的了。 巫凤奇继续说道:“再者说,即使您真的放过我们让我们去领了这份赏赐,但那些银子总有花完的一天,到那时我们哥三个岂不是还要过回这种苦日子?却哪里比得上有咱这商队,年年可以生钱?现在诸位受些委屈,先行去阎王老子处报到,由我们哥三个代您老人家照看这商队,岂不美哉?至于您长安老家,您也完全可以放心。大小姐如花似玉,也早该婚配了,我们哥三个无论是谁,选出一个,和大小姐完婚,然后我们四个人可以凑在一起恩恩爱爱的过日子,老夫人自然就是我们三个的岳母大人,我们自然会好好照顾好她们两个的。到时候您放心,每年到清明时节,我们一定会给您这岳丈大人多多的烧纸钱,让您在那个世界也风风光光的逍遥快活……” “噗!”那楚天豹还没等那巫凤奇说完,便早已经七窍窜火、急怒攻心,一口鲜血狂喷出了口外。 楚占鹏使劲从地上蹦起来,口中大骂着便向江南三蝶不要命的扑去。但可惜只被巫凤奇轻轻的用手一拨,便一个跟头摔了出去,一头扎到了沙子堆里。 巫凤奇恶狠狠的看着众人,阴恻恻的道:“对不起大家了,多耽搁时间也没什么意义。到时候我们会向长安老家回报商队遭到了马匪的截击,除了我们三个轻功比较高逃了出来,其余大伙全部遇难了。你们大家都安心的上路吧!” 说话间,那巫凤奇一使眼色,吴长运和桑之秋都掣出了随手的兵刃,眼看便要大开杀戒! 13、狡诈欺天、功败垂成 然而就在此时,众人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拍巴掌的声响,然后一个像破锣一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哈哈哈哈,好好好!江南三蝶,真不愧是阴险小人,很对我老人家的脾气。” 众人都是一惊。 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从沙丘后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小老头儿缓步走了出来。 这小老头一身黄褐色的衣衫,面色焦黄,几根稀稀落落的胡须,目光闪动,狡诈之光显现,不过此刻却搀杂着一分兴奋,那神情就像是天上掉下来了个大馅饼砸在了他的身上。左手拄着根木杖,腰里挂着个水袋。他的身后,背着一个皮兜子,但里边装的什么物事却是看不见。 江南三蝶顿时间惊得三魂出窍。 本来这江南三蝶,是想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把楚天豹等一干人众解决掉,那样便神不知鬼不觉,除他们弟兄三个以外,这世上根本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商队在沙漠中遇难失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身上。这样,他们今后是去是留,或者真像巫凤奇所说的那样接过楚家商队的掌控权,那都是有可能的事。只要心用到了,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实现的。 但谁知现在,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个小老头,而且听他的话语,已经把整个事情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的了。 这样讲来,岂不是自己的一切计划都被这小老头知晓了? 别管这小老头是谁,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要是活在这个世上,那终会有走漏风声的一天。 这世上没有永久的秘密。除非——所有知情者全部死掉! 看来,这江南三蝶需要多宰掉一个人了。 三个人互相望一眼,心意相通,于是三人的手都几乎是同时握在了刀把之上。 *** 那小老头却十分精明,江南三蝶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他慢慢的走近前,冲着江南三蝶咧嘴一笑,看着三人:“看来你们三个是想要宰掉我老人家了?” 桑之秋阴阴的盯着那小老头,咬牙恨道:“天地这么大,你说你为什么就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看来我们只好多超度一个幽魂了!” 那小老头却毫不在意的一笑:“唉,这些年来,楚家商队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我老人家本来早就想吃了。只可惜我老人家惹不起你们那当家的楚天豹,所以每次都是干瞪眼,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次次过去。现在好了,我老人家终于等到了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当然要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啊!不过也是凑巧,昨天晚上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把一块石头砸在我老人家的脑门上,害得我老人家追了他半宿,赶巧追到兴隆客栈,正看到你们三个小子鬼鬼祟祟的干着下三滥的勾当。唉,老天赏赐,拒之有罪啊,所以我老人家只好乐享其成了。” *** 江南三蝶听那小老头言语,不禁都是叫苦不迭。本来以为自己三人昨天晚上所做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他们自己知,却哪里知道这一切,都一丝不漏的落在了这小老头的眼中。 而且,以自己三人的武功,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来这古语真是对极了。 但事已至此,开弓哪有回头箭?看来只有解决掉这小老头,才能够保自己三人平安了。 那小老头其实哪里不知道这江南三蝶的心思?只不过看那小老头的神情,好像根本没把这三个人放在眼里。 江南三蝶本都不傻,他们深知,这小老头既然敢于现身,那肯定是不惧怕自己三人。 但现在这情形,除了铤而走险杀掉这小老头以外,哪里有什么别的道路可走呢? *** 老大巫凤奇紧紧盯住那小老头,看了良久,但终于还是叹一口气,颓然的把手从刀把上拿下。 他对着那小老头双手一抱拳,道:“老人家,看来我们三个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办栽了。好了,其实我们也知道,仅凭我们三个的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配和您老人家较量的。既然如此,我们弟兄三个只好忍痛割爱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三个带走这史怀义,去大隋官府领取那一千两赏银,然后隐姓埋名,聊度余日。至于这楚家商队,就交给您老人家看着办了,是杀、是剐、是放、是留,全与我们无关。楚家有万贯家财,您现在掌控住了这楚天豹,依这楚家的家底,想要多少金银只凭您一句话了。所以跟这比起来,我们所得的这一千两赏银,其实连根汗毛都算不上。但谁让我们弟兄三个天生没有这发财的命呢?忙活了半天,却是给您老人家做了嫁衣了。唉,时也,命也!君子不与命争,我兄弟只好认了。现在我们就此别过,您老人家保重!” 巫凤奇这一番话,虽然听上去不失洒脱,颇有些男子汉大丈夫“当得则得、当舍则舍”的潇洒气概。但是,其间包括了多少无奈和沮丧,却也是难以隐瞒得了的。 吴长运和桑之秋闻言,都满脸变色。他们看着巫凤奇,急叫道:“大哥!我们怎么能……” 巫凤奇一瞪眼:“住口!你俩以为凭我们三个,能够斗得过这位老人家吗?”他抬起右手,用手一指那小老头:“这位老人家……” 然而,话说到一半,谁也没想到,就在巫凤奇这似乎毫不经意的随手一抬之间,只听他的袖筒内“咯嘣”一声大响,霎时间“嗖嗖嗖”三道寒光疾若闪电般从他的右臂袖筒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便射到了那相距并不太远的小老头的身前! 那小老头本来正听着巫凤奇讲话听的有些入神,哪里想到这巫凤奇正在无奈沮丧时刻,猛然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来了这么一记突如其来杀招! 那三道寒光,是三支藏于巫凤奇袖筒之中的袖箭! 这袖箭,乃是由牢牢绑在胳膊之上的机括控制发射的,劲力十分强劲。而且,那小老头和巫凤奇相距很近,巫凤奇又是在如此的出人意料的时刻发射,想那小老头武功再是高强,恐怕也是难以逃脱的过去。 这巫凤奇的阴险狡诈和狠毒,却也是令所有人都耳目一新了! 果不其然,那小老头虽然立刻闪身躲避,但哪里还能躲避的开?三支袖箭无一例外的全部射在了这小老头的前胸之上! 那巫凤奇袖箭射出后,丝毫没有停顿。他一伸手,“呛啷啷”拽出了腰间的短刀,飞身向前,直扑向那小老头,便欲一刀劈下,直接结果掉这小老头的性命! 14、恶有恶报、极怖毒弑 这变化来的太突然了,所有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的一幕。 不要说其他人,便是吴长运和桑之秋,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位大哥还有如此演戏的天赋。 依照巫凤奇的设想,自己这三支袖箭已是稳稳妥妥的要去了这小老头的半条命,加上自己补上去的一刀,那小老头的脑袋已经是远离了他那脖子了。 那只能怪他咎由自取了。谁让他居然敢来坏他们江南三蝶的好事呢? 但可惜的是:设想终归是设想——设想有时候真的并不等于是现实。 *** 那三支袖箭,确确实实是又狠又准的射在了那小老头的前胸之上了。 那射力如此之大,竟然把这小老头一连震退了七八步才又站稳身形。 只不过可惜的是,那三支劲力如此强劲的三支袖箭,却没有一支射进那小老头的身体之内! 这三支袖箭,射到那小老头前胸之时,猛然间就像射到了一块钢板上一样,发出了当当当三声大响之后,竟然一齐被震得反弹了回来,反转了一个圈,最后掉到了地上。 这小老头,竟然刀枪不入? 巫凤奇那扑到一半的身形也霎时间呆住了。高高举在空中的短刀竟然也呆滞在半空中难以劈下。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那小老头显然是也没想到会有如此一幕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脸色顿时吓的一片煞白。待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只气得他“嗷嗷”怪叫。他看着掉在地上的那三支袖箭,急忙撩起自己的衣服进行查看。待他那衣服撩起,巫凤奇才明白了。原来在这小老头的那袭黄褐色衣衫的里面,赫然穿着一件乌金宝甲! 小老头紧锁着眉头看着宝甲上被那三支袖箭钉出的三点印痕,似乎很是心痛。他抬起头,两只眼死死的盯向了那扑近前来的巫凤奇。 巫凤奇慌忙撤身,用短刀紧紧护住身前。 那小老头忽然仰天一声长笑。但那笑声是那么的刺耳。 他停住笑,点头看着巫凤奇和他身后的吴长运和桑之秋,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却正是他刚才现身时说过的那句话:“好好好!江南三蝶,真不愧是阴险小人,很对我老人家的脾气。” 但他随后马上又加了一句:“不过,今天你们三个,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说话间,那小老头的神情阴森恐怖,江南三蝶不由自主的全部都打了一个寒战。 *** 巫凤奇偷袭不成,此刻再装可怜也没什么用了。他恶狠狠的看着那小老头,道:“你个老不死的,活得不耐烦了来坏你家爷爷的好事。看来今天只好把你送上西天了。” 那小老头恨极了这巫凤奇。他阴恻恻的一笑,道:“好好好!你小子要把我送上西天,无妨无妨!不过在你送我上西天之前,爷爷我先送你点好东西让你尝尝滋味!” 言罢,那小老头一伸手,从背后解下那件皮兜子,一伸手,从里边掏出了四五件物事。那巫凤奇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那小老头早已经一抖手,四五道黑影已是带着风声扑面而来! 巫凤奇急忙闪身躲避,并用手中短刀向外拨打开去。 只听“当当”两声响,其中两道黑影被刀身碰到,顿时被磕的斜飞开去,而剩余的另外三道黑影也都没打在巫凤奇的身上,只是擦身而过。 按道理而讲,既然已经是擦身而过了,那黑影理应落到那巫凤奇的身后去了。但奇怪的是,那三道黑影在擦过巫凤奇身体的一瞬间,竟然都一起伸出了几只爪子,猛然抓住了巫凤奇身上的衣服,而牢牢的挂在了巫凤奇的身上。 那巫凤奇本以为那小老头不过如此,正欲开口说话。却忽然感觉不对!那落在身上的那三件物事,竟然一起动了起来。 巫凤奇暗道不好,急忙伸出左手,向那游移在身上的东西抓去。 他当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吴长运和桑之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都不禁大声惨叫起来:“大哥,不要!” 但可惜的是,他们的语声已经迟了,那巫凤奇的左手已经拍在了其中一件物事的上面。 接下来,只听那巫凤奇“啊”的一声惨叫,左手抓住那东西甩手便扔了出去。同时,他右手的刀却也“当啷”一声扔在了地上,而用右手紧紧的抓住了那只左手! 此刻,他的左手的手掌心,依稀可见一个黑黑的小洞。 这小洞,显然是被刚才那物事给刺破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洞,却使得巫凤奇剧痛失声! 注目看时,只见刚刚被那巫凤奇甩出手的,竟然是一只手掌大小的毒蝎! 而那个小洞,也显然就是被这只毒蝎所螫伤的! 恐怖的是,现在巫凤奇左手上刚刚被刺的那个小洞,现在已经不小了。仅仅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巫凤奇那被螫的整个手掌,从被螫的小洞向四周,已经开始变黑肿胀,并且已经开始溃烂,一股腥臭的气味顿时间在空气中漫延开来! 而且不仅如此!刚才巫凤奇甩脱身上的一只毒蝎后,他的身上还剩有另外两只。而这两只毒蝎,此刻都游移到了巫凤奇的脖颈之处。在接触到皮肤后,那毒蝎的天性使然,两根毒刺几乎是一起高高翘起,然后又几乎是同时深深的刺进了巫凤奇的皮肉之内! 霎时间,巫凤奇那不似人声的惨嚎声顿时平空而起,响彻天地! 他右手本能的抓下那两只毒蝎,脱手甩了出去,但右手上无疑也同时平添了两个刺洞。 那毒蝎却真的好是歹毒!转眼之间,那巫凤奇的双手和脖子上被毒蝎蜇蛰的地方,都已经开始肿胀溃烂开来,形成了五个可怖的乌黑深洞。而且,其溃烂速度极是迅速,不长的时间,那乌黑溃烂的皮肉已经漫延至了他的整个身体,并且散发出了一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那巫凤奇此刻疼得满地翻滚,惨号连连!只不过,从他那喉咙中发出的哀叫声,却哪里还像是人的声音?! 没过多长时间,巫凤奇那凄惨至极的哀嚎声便开始一声低过一声,直至最后终于是再也发不出一丝气息了。待众人再看时,只见那巫凤奇浑身乌黑肿胀,溃烂难堪,一堆脓血腐肉瘫在地上,抽搐痉挛着,到最后终于是连动也不再动,终于是呜呼哀哉了。 这事情说来话长,但其实只是很短时间的事。巫凤奇这样一个生龙活虎的汉子,转眼之间,竟然就在众人的眼前,翻滚哀号而一命呜呼了,而他那本来很是健壮的身子,此刻却是全身黑紫,肿胀溃烂,恶臭扑鼻! ——我的天!这是什么样的毒蝎!! 15、大漠奇魔、蝎王沙硕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楚天豹,都是惊得一身的冷汗,浑身都不由自主的发抖。而那楚占鹏则连惊带吓,直接晕了过去。 吴长运和桑之秋更是战战兢兢,大汗淋漓!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大哥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且消失的惨状还如此不堪! 吴长运浑身剧烈颤抖着。 而桑之秋则直接将尿尿在了裤子里。 *** 那小老头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自己造就的这一切,眼中竟满是快意。 他望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吴长运和桑之秋,哑声道:“你们的大哥已经完了。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他自己上路很是寂寞的,你们该去陪陪他吧?” 小老头的话一下子惊醒了惊恐之中的吴长运和桑之秋。两个人惨叫一声,哪里还敢停留,都一跃身飞起数丈,撒腿便向外逃去。 此时刻,无论是楚家商队,还是那史怀义,他们都不再管了。当初那一千两白银的巨大诱惑,此刻已是荡然无存。现在两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想:赶快逃命要紧! 那小老头则“桀桀”一笑,望着二人急速远遁的背影,却并不追赶,只是将嘴唇撮起,从口中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是太响亮,但却是说不出的怪异,嘶嘶沙沙的,听在耳中极其的难受。但它在空气中激起的那一阵声波的振荡,却传得很远。 众人正在不解这小老头到底在干什么,但下一刻却都明白了。 只见刚才飞身而逃的那吴长运和桑之秋,此刻竟然都惊恐至极的一步步倒退了回来! 而在两人刚才要离去的方向,一阵杂乱的“沙沙”声骤然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众人抬眼望去,也不禁都浑然大惊失色! 只见那“沙沙”声响之处,竟然是铺天盖地的黑压压的一大片毒蝎爬了过来! 难怪那吴长运和桑之秋又退了回来! 小老头刚才口中发出的那嘶嘶沙沙、难听至极的声音所激起的那怪异的声波,竟能够召唤并驱使毒蝎? *** 这大漠之中,生存着蝎子本不足为怪。但此间时节,天气气温已很是寒凉,那沙硕竟然能够在瞬息之间便能召唤聚集起这么多的蝎子。莫非,这里的蝎子有着什么特异之处吗? 看来,众人是掉进了一个奇异恐怖的蝎子坑里边了。 *** 蓦然间,楚天豹脑海中陡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禁惊声叫道:“原来……原来是你!” 那小老头偏头看向楚天豹:“呵呵,楚当家的终于认出我是谁了?” 楚天豹点头道:“自那年一别,您‘大漠蝎王’已多年未再露面,却不知今天居然又出现了。” 那大漠蝎王翻翻眼:“我老人家其实始终就在毒蝎谷。上次和你一战,害的我损失了数百只毒蝎,尤其是我那十八只大蝎。那可都是我豢养的珍品啊!都被您楚大当家的那先天真气震得无一幸存。所以我只好又费大力驯养了一批嘛。”边说着边拍拍自己身旁的那个皮兜子。 刚才那蜇螫巫凤奇的毒蝎就是这蝎王从这皮兜子之中掏出来的。 那大漠蝎王看着楚天豹:“唉,不过说实话,其实我老人家佩服的人还真不多,但你却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今天你却阴差阳错的落在了我的手里,说实话,连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楚天豹叹口气:“唉,我识人不清,落得这般结果,也不能全怨别人。天命如此,人能奈何?” 蝎王又是“桀桀”一阵怪笑:“看来风水轮流转,今日真的到了我家了。哈哈哈!” *** 原来,这小老头乃是二十多年前,劫杀楚天豹的十四支马队匪帮之一的“毒蝎谷”的谷主沙硕。 那一场的三天三夜的恶斗,这大漠蝎王沙硕本想凭借自己豢养的毒蝎蜇螫楚天豹,尤其是他豢养的十八只珍品大蝎,那可是汇聚了他许多的心血豢养成的,性情凶残,毒性巨大,而且善于抓缠目标,就像今日这般,在巫凤奇身侧一过,瞬间便抓住了巫凤奇的衣服。 但当时由于楚天豹正在临阵对敌,先天罡气布满全身,那些毒蝎还没近身便几乎都已被震得完蛋大吉,有些大蝎虽然侥幸抓住了楚天豹的衣服,但可惜楚天豹有宝甲护体,它们只好在楚天豹身上游移。但没走两步便也被震落当地,呜呼哀哉了。 那蝎王沙硕空自暴怒懊恼,但最终却是毫无办法,只好无可奈何返身回谷了。 却谁知道今天,由于江南三蝶贪念大起,暗施毒手,却反而成全了这大漠蝎王。 *** 两人正谈话间,却只听众人一阵惊呼声,原来那蝎群已然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爬到众人所处的地方。 这些毒蝎,乃是那沙硕从那毒蝎谷中带出来布于此地的。毒蝎谷,本是这石龙山脚下的一个山谷。但由于其独有的地理条件,竟然孕育出了数不胜数的毒蝎。而这些毒蝎,又与平素人们所见的毒蝎大有不同。它们的抗寒能力远远大于平常的毒蝎,而且毒性更大。加之平素这大漠蝎王的有意喂食和驯化,竟可以供这沙硕驱使,而成为他的独有的可怖的进攻武器。 也正因沙硕有着这种独异的本领,才在这大漠之中搏得了一个“大漠蝎王”的称号。 现在,沙硕看着蝎群临近,口中又发出了丝丝拉拉的几声难听的声响,那蝎群竟就此待在了原地,不再向前,却也真是神奇。若非众人亲眼所见,还真的难以相信这竟是真的。 而此刻,那去而复返的吴长运和桑之秋的脸色却都是出奇的难看,几乎接近死人色了。 *** 那沙硕看着二人,怪笑道:“你两个小子,好是没有义气!你们大哥在世时,你们口口声声福祸共担,生死同命。而且刚才我听见你们的谈话,好像你们三个还要同娶那楚大当家的女儿,三人共享一妻?——你们兄弟三人可真真是彼此不分,好是亲热!!!但现在他真死了,你俩却立即就弃之而不顾了,只想着自己逃跑,连你们大哥的尸首都不知道收拾一下。唉,像你们这样的兄弟,真他妈的猪狗不如!” 吴长运和桑之秋听着沙硕对他二人的挖苦责骂,却哪里还能说的出话来。 忽然,二人一起回过身来,向着那沙硕“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使劲的磕着头,嘴中连声叫着:“老前辈、老前辈,我们该死,我们该死!您老人家愿打就打、愿骂就骂,随您怎样,只要您说的我们肯定全听。只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不要让我们死!我们变猪变狗、变骡子变马变王八都一定会报答您老人家的大恩!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说话间,竟已是浑身颤抖、涕泪交流…… ——看来,这吴长运和桑之秋他们两个……是真的怕了! 16、三蝶归西、楚门横祸 沙硕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不禁摇头叹息道:“唉,念在你们两个狗崽子让我老人家没费一丝力气便得到了这楚家商队的份上,而且你两个也没有冒犯我老人家,就让你们死的痛快点吧。” 吴长运和桑之秋听到沙硕的前半句话时,本来以为这沙硕慈悲,放过了自己二人的性命了。但哪知最后的结果却只是“死的痛快点”。 可惜的是,这二人却没有时间在思考别的了。因为那沙硕的木杖此刻已然举起,直直的指向了他们二人。只听“咯嘣”一声轻响,“唰唰”两声,从那木杖之中射出了两枚钢钉,不偏不倚的正好钉入了两人的眉心正中。 两个人惨叫一声,身形跌倒,手脚齐动,抽搐多时,最终也追随着他们的大哥巫凤奇而去了。 只不过诚如那沙硕所言,二人死的还算痛快些。 *** 望着眼前这一切变故,楚天豹等人都暗自叹息。 看来,自作孽不可活,天理昭彰,这恶人自有恶报,真的是丝毫不假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而已。 可这江南三蝶这次的恶报好像来得过于快了些。刚刚做了恶事,便齐齐丢了性命。 ——可是,反过来讲,自己等一干人等却又是做了什么事情,而落得了如此这般的下场呢? *** 江南三蝶施放的那药粉极其阴毒,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众人身上根本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 看来这药粉的药效是不会自己消散的,而是需要靠解药才能消除其毒性的。 可是,现在这江南三蝶都已身死,哪里还去找什么解药? 莫非,众人这辈子便只能一直就这个样子下去了吗? *** 沙硕看了一眼双双死去的吴长运和桑之秋,却不再理会,而是口中又发出了几下声响。 霎时间,那些密密麻麻的呆在原地不动的毒蝎,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潮水般的退了开去,不大一会时间,竟走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沙硕看着蝎群退净,转过身,抬步向着楚天豹等人跌坐的地方走来。 收拾完江南三蝶,看来下来就该轮到这楚家商队的人员了。 沙硕首先来到了楚天豹的身前,站定后,盯着楚天豹看了几眼,怪笑了两声,道:“楚当家的,你也知道,我沙硕也是这大漠之中的一个马匪,而马匪就是要靠劫掠谋生的。虽然我佩服你是条汉子,但是,我也不可能坏了我们这行的规矩,况且我手下还有很多人都指着这生活。您这商队现在这点货虽然也算是不少了,但是和您真正的身价比起来,却差的太多太多了。所以,只能先委屈你们跟我回毒蝎谷,然后让您家里人准备好五千两的赎金来毒蝎谷领人。没办法,鹰吃鸡,鸡吃米,各有各的活路。您现在碰巧落在了我手里,自然只能出点血了。不过你们放心,只要是赎金一到,我沙硕立即放人。因为我沙硕要的是金银,而不是人命。但是那赎金之外,我还会额外加上一千两的费用,那就是我沙硕救你们性命的救命钱。因为如果没有我老人家,估计你们这时候早就到那阎王老子那里报到去了。为你们消了灾,自然就应该拿你们点钱财,公买公卖,公平合理!但至于你们身上所中的那江南三蝶的毒粉,则跟我老人家无关。所以你们的功力能不能恢复,就不是我老人家该管的了。” 这沙硕叽里咕噜一大套,把个拦路抢劫居然说得如此的正义凛然、名正言顺,简直是令人哭笑不得。 那楚天豹及众人都是空有一身功力,但却毫无办法,哪里有和人商量的余地,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 当长安楚家得到商队出事的消息时,已是事发多天以后了。 消息自然是那沙硕派手下之人到长安送达的。 从关外到长安,即使快马加鞭,也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到达的。 信息首先是送到了楚府的老管家楚平成的手上,同时送达的还有楚天豹随身佩带的那一枚特制玉珮。 当楚平成急匆匆的把这讯息报知楚老夫人后,楚老夫人当时便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急忙七手八脚的把楚老夫人抬到床上,又跑去医馆请大夫前来救治,一时间,整个府宅上下一片混乱。 *** 此时,楚府大厅内,楚平成和楚楚相对而坐,二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楚平成,早在楚天豹刚刚开始经营楚家商队之时便已经待在这楚家了,算起来至今已经在这楚家待了二十多年,可谓是这楚家元老级的人物了,楚府内的大小事项,基本都由他来料理。 这楚平成的性情,属于那种急性子,做起事来向来是干净利落,而且落地砸坑,说到做到,极是重视信义二字,而且嫉恶如仇,最看不得那些营营苟苟之辈。楚家合府上下仆从家丁,没有一个敢于不听丛这楚平成的话的。就连楚天豹,平日里也是对这楚平成礼让几分。 其实楚天豹如此礼待楚平成,除了楚平成对这楚家仗义忠心外,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楚平成曾救过楚天豹的命。 楚府的人都知道,这楚平成在身体上是有着残疾的——他的左腿是瘸的,而且瘸的厉害,是需要拄着拐杖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因此行动起来很是不便。而那条瘸腿,就是当初他在二十多年前为了救楚天豹而造成的。 因此,楚天豹创建了楚家商队之后,便把这楚平成请到了家中,成为了这楚府的管家,帮楚天豹管理楚府中的一切事务。 不过,楚平成虽然脾气急躁,在楚府内几乎人人敬畏惧怕,但有一样却是人们都感到惊奇并偷偷乐道于心的,那就是这楚平成对于楚天豹的一双子女——楚楚和楚占鹏——竟然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耐心、爱心和童心。 楚楚和楚占鹏相差仅三岁,自小便是楚平成看着长大的。在姐弟俩很小的时候,楚平成便在闲暇时经常哄逗着两个小孩子玩耍。那楚占鹏自小便调皮的很,经常花样百出的折腾楚平成。楚平成本来腿脚不便,因此楚占鹏提出的许多事并不是能轻松完成的,但是他总是尽力的去满足这小家伙的愿望。而那楚占鹏所提的事却也是五花八门,有时让楚平成给自己折枝掏鸟,有时又让楚平成把自己抛上抛下,甚至有时还让楚平成趴在地上当马骑,最过分的一次竟然是骑在楚平成的脖子上,故意的在楚平成的脖子里撒了一泡尿! 对于楚占鹏的这些恶作剧,楚平成不但一丝一毫都不生气,反而是经常哈哈大笑。 相对于楚占鹏的调皮,楚楚则是明显表现出了作为一个女孩子的温婉、安静和懂事。在楚占鹏和楚平成嬉笑玩耍之时,她一般都是静静的站在一边,面带微笑看着他们。当看到楚占鹏搞的一些恶作剧、楚平成咧着嘴、瞪着眼、哭笑不得的场景出现时,她便会低下头去,抿着小嘴儿偷偷的乐。 随着时光的流逝,楚楚和楚占鹏不断长大,但楚平成和他们姐弟二人之间的感情却愈加浓郁。他不仅把自己所会的全部本事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姐弟俩,而且时时都在保护着他们,外人甭想欺负这姐弟俩一丝一毫,即便是有时楚占鹏在外边惹了祸,楚天豹在教训责罚楚占鹏时,他也会想尽办法给楚占鹏讲情。用楚府其他人的话说,这姐弟俩倒好像是他楚平成的亲生子女一般。 其实众人所说倒也没错,这楚平成还真是把这姐弟俩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女看待的。因为楚平成一生都没有婚娶,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嗣,所以就把全部心血都浇注在了楚楚和楚占鹏的身上了。 因此,当他闻知现在楚天豹和楚占鹏都落在了那大漠蝎王沙硕的手里,他比谁都要着急! 楚楚对于父亲和弟弟的落难,其心情当然也是和楚平成一模一样的…… 17、忙中添乱、楚门二爷 现在楚府之中,管事的也只有楚平成和楚楚了,楚老夫人从来是不参与这些家中事务的。 不过,那楚天豹,其实还有一个分家另过的二弟,名字叫作楚天闲。 但可惜的是,诚如其名,那楚天闲楚二爷生来只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诺大一个长安城,不管哪一家,只要是赌馆妓院酒楼,没有一处是他去不到的。本来楚天豹、楚天闲兄弟俩早就都已经各有妻氏儿女,分家另过了,但由于那楚二爷不思半分谋生手段,只知无度挥霍,因此家中日子是入不敷出,夫妻两个吵嘴拌架是常有的事。楚天豹虽说生气二弟的不成器,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兄弟一家无盐无米的饥寒度日吧,因此便时常周济一下他们。但哪知,他这一周济,那楚天闲反倒粘上了,只要是一没钱花了,就跑来这楚天豹家借钱。楚天豹碍于亲生兄弟的情份,自是不好回绝。但可气的是,楚天闲借这些钱,有的时候根本就不是用去补贴家用,而是跑去快活。时间长了,大家都很是腻烦他,楚天豹也短不了教训他几句,有时甚至干脆把他轰出门去。但那楚天闲天生死皮不要脸,你轰归轰,我下次该来还是来,弄的大家都很是头疼。 更为可笑的是,这位楚二爷还天生是个不知高低深浅的人。他虽然并不居于这楚府之中,但楚府的下人自然也都知道他的身份,因此每次见到他时都会尊称他一声“二爷”的。而这位楚天闲还真就在这楚府的下人面前摆起一副“二爷”的架势来,每次到这楚府来后,都时不时的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吆五喝六。楚府的下人们虽然都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谁又肯于去说破呢?因此表面上也都敷衍着唯喏应答。 楚平成本来是最见不得像楚天闲这种人的这副嘴脸的。但不过话说回来,楚天闲毕竟是楚天豹的亲弟弟,看在楚天豹的面子上,那楚平成平日里也不便和这楚天闲计较,见到他来到之后,只是尽量躲开他不和他碰面,在实在躲不过的时候也只好违心的称他一声“二爷”。 现在,楚府出了这么大事,按道理说,也本该找一下这位楚二爷一同过来商议一下,因为他和楚天豹毕竟是亲弟兄,理应让他一起拿拿主意。但是,依那楚二爷的脾气禀性、日常作为,通知他,有用吗? 所以,现在天降大祸,出了这等事情,偌大一个楚家府第,竟然是只有楚平成和楚楚这么两个老残、弱女之人协商作主了。 *** 厅堂之中,楚平成和楚楚四目相对,但却都闭口无语。楚平成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整个屋内一片死寂。 楚楚看上去神情倒很是平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因为这楚楚自幼举止便很是稳练,虽然闻此变故也是头脑中轰然巨震,但很快便将心情平复了下来。因为她深深知道,越是在这时刻,越不能慌乱。 ——忙中就容易出错。而有的错却是绝对不可以犯的。 但是,就这么静静的呆坐着,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 正在静默中,忽然一声尖锐的叫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好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楚家二爷!” 紧接着帘笼一挑,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形瘦削、脸色蜡黄的人来。 楚平成和楚楚的眉头都微微一蹙,将目光看向刚刚进来的这人。 来人身穿一袭灰白长衫,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碧绿的大扳指,也不知是从哪里淘回来的。两道细眉,一双小眼,两个黄眼珠滴溜溜的乱转,嗓音高细,一边叫嚷着,一边快步走了进来。正是那位人见人烦的楚家二爷楚天闲。 那楚天豹楚老爷子,本生的虎背熊腰,壮硕无比,却不知这位楚二爷怎么就长了这么一个样貌,而且兄弟二人的性格相差也非常悬殊,怪不得许多人都在背地里猜测,这位楚家二爷是不是当初楚老太爷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捡回来的了。 楚天闲进到屋中,一眼看到了坐在厅中的楚平成和楚楚,高声叫嚷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大哥怎么了?他被劫了吗?那些货物没事吧?那可是千百两银子买回来的货呀!你们快点派人!别让那贼人把货劫走啊!唉,我大哥也真是不中用了,居然会被人劫了!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银子啊!……” 楚楚站起身,屈身向来人施了一礼,低低叫了声:“二叔。” 楚天闲瞪着两眼看着楚楚,大声叫嚷着:“你现在叫我二叔有什么用?你们只管在这里坐着,也不派人快去抢回那些东西,你在这里叫我二叔就能把那些东西叫回来了?” 楚平成眉头皱的紧紧的,按捺着性子说道:“二爷不要着急,老爷在路上确实是出了些意外,不过应该是无碍的。我和大小姐正在想办法,看如何解决。” “无碍?”楚天闲两只眼一瞪:“则才我在门房听看门的老张说,是一个叫什么什么蝎王的派人送来了音信,让我们楚府拿六千两银子去关外赎人!六千两银子——六千两啊!那要是花,得花多长时间啊!” 楚平成见楚天闲从一进门,便只是口里口外的“东西、银子;银子、东西”,丝毫没有询问楚天豹及其他相关人员的性命安危如何,不禁气由心生,便冷冷道:“二爷,不管多少银子,好像都是我家老爷府中的,和二爷您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吧?” “放肆!”楚天闲冲着楚平成把眼一瞪:“我大哥和鹏儿现在被那什么蝎王捉住,没准现在已经被害了也未可知!他们遇害,这楚府自然就只有二爷我来打理了!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 楚平成看着楚天闲,冷然道:“二爷说话可真是可笑!不要说我家老爷没事,即便是有些许小小的异常,这楚府还有着我家老夫人和大小姐,好像并不用麻烦二爷您前来打理!” 楚天闲翻眼看着楚平成:“哼哼,我听说我大嫂现在已经病倒了,而且她从来也没管理过家中之事,现在你让她怎么打理偌大的一个楚府?至于她……”楚天闲斜眼看了楚楚一下,鼻孔中哼了两声,不屑道:“她只不过是我大哥从外边捡来的一个外人,她有什么资格来打理我们这楚府?” “胡说!”楚平成闻言,猛的一下子站起身,怒目看着楚天闲:“楚天闲!大小姐她是被老爷收养的不错,但却决不是什么外人——她是我家老爷的女儿!!!倒是你楚二爷,本来早已经分家另过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妄想来打理我们这楚府?如果说外人,你才是真正的外人!而不是我们的大小姐!” 那楚天闲被楚平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哆嗦,不自觉的一连退了好几步。他显然是没想到这楚平成敢于这样和他讲话,不禁脸色煞白,用手指着楚平成:“你……你……你……” 楚平成却把脸一扭,连看都不再看他,冷冷道:“楚二爷,这里是我家楚天豹楚大爷家的门第,我和大小姐有要事相商,您楚二爷在这里待着显然是不合适的。——请吧!” “好好好!”楚天闲看着楚平成,恨得咬牙切齿,但却是无可奈何,最后只得一甩袍袖,转身向门外走去。临出大门时,他转过身,看着楚平成和楚楚,恨声道:“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全都后悔!” 楚平成冷冷的一笑,只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慢走,不送!” 18、相商救主、欲求萧镖 楚平成和楚楚看着楚天闲忿然离去的背影,都不禁摇了摇头。 楚平成忍着怒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楚楚,低声说道:“楚楚,这畜生所说的话,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就只当是他放了一个屁罢了!” 在众人的面前,楚平成向来称呼楚楚为“大小姐”;而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都是直呼楚楚的名字的。 楚楚自是早就习惯了楚平成这样的称呼的。她看着楚平成,轻声道:“成伯您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过二叔说的也是没错的,我毕竟没有楚家的血脉,是没有资格管理这楚府的家产的。只是,父亲养育我这么多年,现在他老人家落此大难,我却不能帮他。我……”言语中,竟是一丝哽咽声起。 楚平成重重的一拳砸在桌面上,但随即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喟然长叹一声,道:“唉!只可恨我老头子有着这么一条废腿,什么也不能干!不然,我一定要亲自去把老爷解救回来,省得那些肖小之辈狼子野心,觊觎楚府这诺大的一片家产!” 言下所指,自然是那楚天闲。 …… 过了良久,楚楚抬起头看向楚平成,轻轻道:“成伯,我看,现在我们只有答应那大漠蝎王的要求,准备好六千两银子送到那关外了。您老身形不便,而现在楚府上下其他人又无可倚者,我看,这件事就交由我亲自去做吧!” 楚平成看着楚楚,语气中有着十足的无奈:“楚楚,先不要急,让我们再好好想一下,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你那样做,真的是太过于危险了。——让我们再想一想,看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吧。” 楚楚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目光平静的望着楚平成:“成伯,其实您心里比我更清楚,现在我们只能这样做了。事到如今,父亲和弟弟都身陷险境,苦受煎熬,早一天脱险就早一天平安。而现在母亲病倒在床,您这么大年纪,还需要劳您老人家费神料理家中这么一大摊子事情。要去到那关外救赎父亲、弟弟和其他一众叔叔大伯们,并不是随便派一个人去便能够完成的,别人去我并不能放心。因此,现在只有我自己走一趟,您不要再说了。” 楚平成摇着头,目光中竟然破天荒的隐隐似有泪光闪现:“楚楚,你身体本来就很是瘦弱,我是怕你禁受不了这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之苦啊。况且,这一去,还要带上那么多的赎金,这一路上盗匪猖獗,风险该有多大!而那大漠蝎王,我们也根本不了解,他收了赎金后是否真的能够兑现诺言放人呢?我……我是真的担心……”言语中,楚平成语声竟开始有些哽咽。这么坚强的一个老人,现在竟如此这样,任谁看到都忍不住会眼眶酸涩的。 楚楚站起身,来到楚平成的身前,轻轻的用手抓住楚平成那双粗糙的大手,忍泪劝慰道:“成伯,您不必这样。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您不要担心。我以前曾经跟随着父亲走过两次商的,我的身体能够承受的住。至于行进路途和其间需要注意的事项,父亲也都曾细细传授教导过,我都明确的记在心中了。我一定会多加谨慎的。而至于那大漠蝎王能否按约放人,我们却真的难以度量。父亲等人被那大漠蝎王牢牢掌控着,假若我们雇人强行去救,只怕还没救出来便已遇害。所以我们只能按他的话去做,希望他能言而有信。” 楚楚虽然话语平静,但楚平成何尝听不出那话语中的颇多的无可奈何、听天由命的感觉呢? 楚平成抹了抹眼角,叹口气,看着楚楚,思忖了良久,终于道:“楚楚啊,到了这种关头了,成伯说一个建议,你不要怪我——我们就去求一下威武镖局的萧总镖头吧。……我想,没准他们可以不计前嫌,出手帮一下我们的。” 楚楚听闻此言,却是良久说不出话。她的头微微垂下,看样子似乎很是为难…… ================ 楚平成口中的“萧总镖头”,乃是这长安城里赫赫有名的“威武镖局”的总镖头萧云天。这“威武镖局”的名号,在这长安城里,那是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 萧云天,江湖上人称“宇内神龙”,多年前在江湖上便已是极为有名。他其实原本是江湖上一名游侠,多年行走江湖,扬善惩恶,除暴安良,在江湖上享有极高的声誉。他一身绝世神功“神龙幻化”独步武林,鲜有敌手,多年来令贼人闻风丧胆,望影而逃。 后来这萧云天在这长安城,遇到了自己现在的妻子高淑媛。两个人一见倾心,相见恨晚,便情定终身、相约百年,喜结连理。 既已成家,这萧云天自然不能再四处游走了,于是便安定下来,在这长安城开设了一间镖局,招募了一些镖师,并收纳了几名弟子,开始做起走镖的生意来。 提起这萧云天的妻子高淑媛,我们有必要交待一下。这高淑媛,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本是这大隋朝内赫赫有名的当朝老宰相高颎的义女。其亲生父亲原本是高颎手下的一名战将,但由于当年高颎在带兵出征讨伐突厥时,不幸身陷突厥的包围圈内,高淑媛的父亲为了救老宰相高颎,单人独骑勇战数十名突厥将士,终于因体力不支而舍身阵亡。由于他的舍命打斗,为老宰相赢得了宝贵的逃跑的时间,高颎才幸免于难。 为了报答这将士的救命之恩,高颎便把这将士的独生女儿收为了义女,改为高姓,和自己的亲生儿女同等对待。并派人好好照顾那将士的其他家人。 这高淑媛自幼跟随着义父高颎长大,文识武功颇得老宰相高颎的传授和指点,皆有不俗的成就。加之这高淑媛貌美如花,所以成年后提亲的人基本都要踏破了这相府的门槛了。 当然,能来这相府里提亲的人,不是高官即是豪贾,都是些显赫门第,按理说正好是门当户对。但可惜这高淑媛却秉性高傲,根本看不起那些官宦富商之后,而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这萧云天而一见倾心。 那萧云天对这高淑媛自然也是极为爱慕。 高淑媛的义父高颎通过对萧云天的观察,也看出这小伙子为人不俗,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人中俊杰,加之女儿对这萧云天已是心有所属,难以更改,不便强加阻拦,因此便也点头同意了女儿和这萧云天的恳求,为二人热热闹闹的操办了婚事。 19、云天立业、天豹怨忧 婚后,本来依照高颎的意思,想要为这萧云天在官府之中谋个职位。凭借这老宰相的威望与权力,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之事。但可惜这萧云天早年游走江湖,早就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本来现在成家便已经不能如以前一般随心所欲了,哪里还肯再套上一层官府的管制,因此坚辞不受。高淑媛理解丈夫,也在义父面前帮忙解释。高颎疼爱女儿,自是不便强行安排,最后便随着他们自己的心思去了。 于是,萧云天夫妇便在这长安城里开设了这一家“威武镖局”。 因此看来,这威武镖局其实并不是个普通的镖局,它的身后是有着强大的后盾的。 正因为这威武镖局有如此一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总镖头“宇内神龙”,再因为这镖局又有如此深厚的靠山和背景,加之这镖局之内还有着那么多的身手极为不俗的镖师,因此这威武镖局在这长安,无人能出其右。 只不过,世事无常。尤其是官府之中、朝庭之上,更是风云变幻,实难预测。——当朝太子杨勇在一夕之间被贬为庶人,羁押于东宫鹰犬坊之内,晋王杨广被立为新太子。老相高颎也因之而累被贬谪回家养老。 所幸的是,这萧云天夫妇所开设的镖局,所做之事皆纯属生意往来,和官府之中没有半分的瓜葛,因此这镖局并未受朝庭变故、权派之争的影响。而且以萧云天夫妇的名头和本领,即使没有老相高颎的庇护,也没有人敢存一丝非份歹念。所以这“威武镖局”仍如以前般生意火爆,没有丝毫的不同。 威武镖局声名显赫,生意自然是十分兴隆的,前来托镖的络绎不绝,其中当然不乏许多商队,要求保镖出关西域。 威武镖局实力雄厚,自然是不惧那关外的马帮匪盗,因此多次承接护送商队行商西域,而且每一次都能够安然送达和返回。 如此一来,自然是越来越多的商队都来托镖,去西域经商。 生意多,镖局当然高兴,可谁知却因此得罪了一个人。 ——那人就是楚家商队的楚天豹。 不难理解。如果没有这威武镖局,很多商队都是不敢出行西域的,那么楚家商队自然会一家独大,其行商利润会十分丰厚。可现在由于有这威武镖局,护送了很多的商队都出关了,楚家商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属于自己一家的利润被多出来的十多家一起瓜分了。 这样一来,楚天豹不恼才怪。 但是恼归恼,楚天豹却根本无法发作出来。 究其原因—— 第一,生意各自做,谁也管不着谁。你楚家商队当然没有权力制止威武镖局承接那些出行西域商队的镖。 第二,楚天豹虽然声名显赫,楚家商队也很是壮大。但真和那威武镖局比起来,却也只能是望人项背,根本无法企及。不要说真正的实力,仅凭江湖上的名头,你楚天豹就比人家萧云天差着一大截呢。 第三,最重要的一点,人家萧家,可是有老宰相高颎给做后盾的。无论萧云天是否接受这老丈人的照顾,但其他的人却不可能不正视这一点。即便最近因换太子风波老相高颎失势了,但聪明人都知道: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谁敢说今天虽然是阴天,明日就一定还是阴天呢? 由于以上几点原因,因此,这楚天豹虽然心中有火,却也只能自己暗中生气,没有一点点的办法。 不过好像冥冥中自有天意,楚天豹还真找到了一个撒气的机会。 那是在一年之前——萧云天派人来楚府提亲了。 萧云天和高淑媛婚后共生育了三个儿女,长子萧寒,次子萧肃,幼女萧晓。这兄妹三人,都极为聪明,基本都承得了父亲母亲的所有的文识武学。 萧云天的长子萧寒,去年时年满十七,已是该婚配的年龄了。 按理说,以萧云天的门第地位,给儿子找一个媳妇还不简单吗?估计消息一公布,怕不会得有几百家上门应亲的。但可惜事情就这么巧,也不知这萧云天是怎么得知的楚天豹有一个温婉贤淑、乖巧懂事的女儿的,便单单先到这楚家提亲了。 其实说实话,这萧云天根本就不知道楚天豹对自家的威武镖局充满着恨意的,否则,他也不会没事来找这没趣的。 其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且不说楚天豹对威武镖局本身便有着那么大的芥蒂,单单就凭楚天豹本身早是有意将楚楚留给自己的儿子楚占鹏做媳妇的,他也不可能答应啊!所以威武镖局派过去说媒的人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而且楚天豹好容易找到机会了,话里话外自然是好一顿发泄,说些“萧府门第高贵,楚家俗鄙之人不敢高攀”、“威武镖局商路通达,无人敢比,自己一个小小的楚家商队只能在小小的夹缝中勉强吃些剩饭度日”、“西域行商越来越难做,楚家已是入不敷出,即将败家,怎敢连累与日高升的萧府”等等言辞。 那萧云天自然不是傻子——你楚天豹如果对于亲事不同意,自可回绝,此也乃人之常情,无可非议。但怎么牵扯出了那么多的废话?而且话里话外对萧府满含着怨气?之后细一打听,萧云天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只好无可奈何的自己苦笑去了。 萧寒少年老成,自然也知道了原因为何。虽说心胸宽广,但对楚家却也不可能没有丝毫芥蒂吧。 于是,原本就没什么来往的两家,自此之后更是两不相通、互无往来了。 而且经此一事,那萧寒竟莫名其妙地无意再去别处求婚了。萧云天也未勉强儿子,因此说媒之事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不过自那之后,威武镖局倒真的减少了承接出关西域的商队的托镖,也算是那楚天豹没有白白发泄一场。 ================= 现在,楚天豹落难,楚平成让楚楚去求那威武镖局帮忙,但他自己为什么不亲自去呢? 那是因为,这楚平成和那威武镖局,有过一次直接的冲突。 几年前,这楚平成为了给楚天豹出气,心中怒躁之下,曾经砸过那威武镖局的大门,还打伤了镖局几名看门的伙计——当然,那是在喝了两坛烈酒之后而为的。 不过在当时,那萧云天倒是没有难为他,一来是那萧云天根本不知楚家对自己有着如此深的恨意,只以为他是酒后行事,神智不清;再者最主要是见他身有残疾,不便和他一般见识。因此让人把他劝离后,自己修门并抚慰那挨打的伙计去了。 当然,后来在提亲被拒后,萧云天自是知晓了此事的真正缘由,却也只是摇摇头罢了。 所以现在,那楚平成哪里有脸面去萧家求助?——最主要的是,自己去,能有一成的成功希望吗? …… 那么,楚楚呢? 楚平成活了这么大年纪了,当然知道此事对于楚楚来讲,也是很难做的。 本来楚楚还是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姑娘,让她出头露面去求人,本已是无奈之举。而现在所求的恰恰还正好是向自己提亲而被回绝的人,虽说当初回绝并不是自己的心中意思,也并不是自己亲口回绝的,但毕竟是于人家脸上无光的。加之萧楚两家有着如此深的隔阂,这时候自己反过头去向人家寻求帮助,人家会答应吗?不会也像楚天豹一样,给你来个话中藏针,扎的你浑身难受吧? 楚楚低着头,心中思绪潮涌,只感觉左右为难。 …… 在思索了良久之后,楚楚终于抬起了头,目光看向楚平成。 而楚平成此刻也正满眼忧郁的看着楚楚。 楚楚轻轻咬了一下她那略显干涩的双唇,两眼中依然是那平静的神色。她看着楚平成,缓缓开口,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我去!” 20、萧业兴旺、美女托镖 威武镖局。 威武镖局始终是生意兴隆的。虽说萧云天有意的减少了奔向西域的商队的托镖,但其他地方托镖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各色的托镖人众,五花八门的托镖物品,相关人员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使得镖局受理托镖事务的萧二公子萧肃忙的不亦乐乎。 受理托镖,这可是一件重要的差事。除了必须记清目的地、和接镖人的联络方式及暗号以外,还一定要验好镖。 验镖,就是要当着托镖人的面查验托镖之物,包括数量、质地是否属实,记录在册,双方签字按手印,避免以后出现争议。 这萧肃,头脑精明,思维活络,精神充沛,很适合干这营生。 不过这事很是麻烦琐碎,也需要相当的体力。因此每到傍晚收工后,这萧肃都要向小妹萧晓抱怨一通太累。 萧晓和这萧肃仅相差一岁,因此两个人的共同话语比较多。 但萧晓每次听到萧肃抱怨时,都会撇一下嘴,道:“那正合适,省得你没事整天出去惹是生非了。” 萧肃自然是每次都一翻眼:“叛徒!” 原来,这萧肃萧二公子,自小便十分好动,经常出去玩耍,加之年轻冲动,当然也免不了总是惹出些事端来。 那萧晓每次都极力拦着萧肃。但萧肃有时候不听,萧晓便会到萧云天那里去告状,害的萧肃因之受训挨打。所以每当事情过后,萧肃都会叫萧晓“叛徒”。 也正因此,萧老爷子才勒令萧肃在镖局里受理托镖事务。 *** 今天,萧肃和往常一样,刚刚查验完一批所受理的镖货,擦一把脑门子上的汗,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喘气。 忽然,门帘一挑,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萧肃顿时只觉得眼前一亮。 刚刚进来的这人是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子,穿一身淡紫色的衣裙,皮肤细腻白净,弯弯的眉毛,双瞳如水,瑶鼻精致,薄唇莹润,面容恬然,文静淑雅,一看便是一个大家闺秀。只是身材略显消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般的感觉。 那女子身后跟着四名家人,抬着一个大木箱,看来也是托镖之人。那木箱看起来极为沉重,四个彪形大汉抬着那木箱,一个个肌肉紧绷,青筋暴露。 镖局伙计急忙迎上前,躬身施礼问候。 那女子稍稍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向着那伙计道:“伙计,我要托镖。” 伙计忙道:“哦,请问您要托什么镖?” 那女子看着那伙计,道:“我想见你家萧总镖头谈,可以吗?” 伙计看了一眼旁边的萧肃,对着那女子道:“哦,这是我家二公子。有事您可以和他说。” 萧肃走上前。 那女子细细打量了一番萧肃,神情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向萧肃一指刚才四个大汉抬进来的那木箱。 萧肃示意,镖局伙计走上前,将箱盖轻轻的打开。 木箱里面衬垫着一层厚厚的绒布。伙计又将绒布打开,萧肃看去时,不禁大吃一惊。 出现在萧肃眼前的,竟然是整整一箱玛瑙珍玩,金条银块。 其价值,足足有数千两白银之巨。 萧肃吃惊的看着那女子。因为这威武镖局虽大,但一次托镖这么多金银珠宝的,萧肃还是第一次见。 那女子目光平静。他看着萧肃:“我本想见你家萧老镖头谈的。既然萧二公子能够做主,就请……” 但那女子话还没说完,那萧肃就连忙摆手:“等等,等等……”他瞪大眼看着那女子:“我说姐姐,要是一般的镖物,我萧肃还真就做了主了。可惜姐姐您这手笔太大了,我可不敢做主接您这镖。这样吧,我去叫我爹,您还是和他谈吧。” 说完话,萧肃示意镖局伙计帮忙照管着,然后一溜烟的向镖局的后院跑去。 *** 此时此刻,萧云天和大儿子萧寒正在后堂商议事情,萧肃一头便撞了进来。 萧云天一皱眉:“我说萧肃,你什么时候能变得安稳点?看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火烧了你屁股了?” 萧肃急忙刹住身,然后向着萧云天一咧嘴,做了个鬼脸:“哎,我说老爹,我倒是没被火烧了屁股,只是前边来了一个托镖的,我不敢做主,所以只好请示您老人家来了。” “不敢做主?”萧云天不禁感到奇怪。他望了一眼身旁的长子萧寒,而萧寒也正略有疑惑的看向萧肃。 这萧寒,可不跟他这个弟弟一样整天没心没肺的不安稳。他自小便极为成熟稳练,而且思虑周密,做事非常有分寸。而且他在武学方面也得到了萧云天的真传,武功身手颇为了得,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已经颇有大家风范,被人们都认为是萧云天这威武镖局接班人的不二人选。 所以近些年来,萧云天已经逐渐放手让这萧寒接手了镖局的许多事务。这一次,父子两个就是在商谈镖局的一些事务的。 *** 萧云天望着萧肃:“什么镖你不敢接?若是违规物品,你只管拒绝便罢了,何必非要来找我?” 萧肃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人家托的只是金银珠宝,我们没理由拒绝人家的。只是,她托的太多了,我……我可不知道……” “好了好了。”萧云天打断了萧肃的话:“叫伙计把她领到内堂来吧。你小子毛毛躁躁,若是巨额的金银,岂能明目张胆置于堂前?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 萧肃争辩道:“我也不知道她箱子里是那么多的硬头货啊。她只说想找您谈,……” 萧寒此时截住萧肃的话:“好了,先不要说这些,快点把她领进来吧。” “好嘞!”那萧肃却也听话,立马收住话茬向外跑去。 这萧肃,对大哥萧寒是格外的尊敬的。他虽然敢跟萧云天撒娇打浑,但却从来不敢跟萧寒废话。 *** 现在,那女子站在萧云天和萧寒的面前,屋子当地摆放着那只箱子。 萧寒在一旁静静的望着这名女子。从他一进屋,萧寒便感到了从这女孩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那是一种娇弱和坚强掺杂在一起的、令人极为奇怪的感觉。 这女孩的娇柔孱弱,使得人不由自主的便想要去保护她、呵护她; 而她那奇异的深含于内的坚强,却又让人倍加敬佩之余,又增添了太多的怜悯和垂爱…… *** “请问您是……?”萧云天和萧寒都没有见过那女子,所以稍稍打量一下后,萧云天开口问道。 那女子轻轻抬起双眼,静静的看向萧云天,缓缓道:“我叫楚楚,是楚天豹的女儿。” “什么?” 萧云天和萧寒都是一怔。 …… 21、镖承萧寒、共赴大漠 屋子里很静,三个人都默默的站着。 “哦,原来是楚姑娘。”萧云天终于吁口气,看着楚楚。 楚楚微微点点头:“是。” “你来,想托这只箱子?”轻微的诧异之余,萧云天望着楚楚问。 楚楚抬起头,用她那惯有的平静的声音轻轻道:“是的,但是不光这只箱子。” “哦?”萧云天微微皱眉:“还有别的?” “嗯。”楚楚稍稍拢了一下发丝,望着萧云天:“还有我。” “你?”萧云天和萧寒都是一怔。 ——萧云天开镖局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自己作为镖物托给镖局的。 萧寒则在一边似乎思索着什么。 “是的。”楚楚却丝毫没有因萧云天的疑问而显出一丝一毫的迟疑。 她望着萧云天:“我希望您能派人把我送到我要到的地方。因为我一个人带着这么多的金银,是根本走不到想要去的地方的。” 萧云天看着那女子,目光中神情变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萧寒。 *** 萧寒缓缓上前两步,看向楚楚。 楚楚自然知道眼前这人,便是曾向自己楚家谋婚的萧家大公子,因此心中自是有些羞涩。但现在毕竟不是害羞的时候,因此抬起头,迎视着萧寒看过来的目光。 萧寒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其实按照惯例,您的这趟镖我们本不该接的,因为风险太大。但是,现在我决定接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的金银,也不知道为什么需要你这样一个弱女子出头,更不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但是我却能看的出,你确实需要帮助。而且,你肯定不是为了你自己。” 楚楚依然是那么平静。她只是微微弯了一下身子,轻轻说了句:“谢谢!” *** 其实说实话,楚楚来这威武镖局托镖,根本没有把握能够托镖成功的。 且不说两家之前的隔阂。仅就常规而言,虽然商人经商为的是“利”,但若风险过高,甚至有可能危及身家安全,大多数人是宁可这生意不做,也不去冒险的。 但这威武镖局,不仅摒弃了两家的私怨,而且明知风险很高,但因看出了这楚楚确实需要帮助,而义不容辞的接了这趟镖,一方面可见其侠义本色,另一方面也反应出这威武镖局确实有着超乎寻常的实力和自信。 萧云天看着萧寒:“那这趟镖……” 萧寒看着萧云天道:“您放心,这趟镖我亲自来保。” 萧云天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目光中却隐含着一丝欣慰。 他从萧寒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昔日自己年轻时身上所具有的那种深深的江湖侠义的影子。 没有侠义责任,何谈成就大事?! *** 接下来的时间,楚楚向萧云天和萧寒详细叙述了托镖的缘由。 当然,她所描述的,只是那沙硕所派之人和楚家交代的内容,只是个事情的大概情况。比如关于那史怀义,来人根本没有提及,楚楚自然也是不知晓的。 萧云天和萧寒听罢,久久沉思着,不时的交换一下眼神。 对于石龙镇马匪,萧寒是知道的。以往萧家的镖队出镖西域,出关经过石龙镇时,也曾经和那些人打过交道。 至于大漠蝎王,萧寒也曾听说过,不过却没有见过。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 萧寒的目光看向楚楚,沉声道:“楚小姐,听您所讲,此事非同小可。你的意思是按那大漠蝎王所言,把赎金送过去。可是你认为你把赎金送过去后,他便能真的放过你父亲他们吗?” 楚楚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若纠集人众强行去救,那和不去救是一样的。” 萧寒当然理解楚楚的意思。 他看着楚楚,缓缓道:“情况我知道了,我决定和你走一趟。但是,我却有几项要求,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恕难奉陪。” 楚楚抬眼看着他。 萧寒不等楚楚发问,便直接说了下去:“第一,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和我在一起,包括吃喝住行。我们必须同乘一骑,同住一屋,吃喝一起。第二,你的这些金银珠宝我们不便随身携带,我会另外派人随后送到。我们先行去那毒蝎谷探查一下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第三,此次事情,我希望我可以帮到你,但是假如有什么闪失,你不要怨我。因为有许多突发的意外因素,是我们不可预料的。假如因之出现了意外,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他见那楚楚似乎有所疑虑,继续道:“你可能认为既然我们不随身携带金银,你根本没有人身危险,也就没必要和我同吃同住了。但是,我想提醒你的是,现在有太多的人不想让你们楚家商队重新起死回生的。据我所知,现在整个长安城都已经知道楚家商队遇难之事了,而消息的最初来源正是你们楚府的二爷楚天闲。对于那些对你们楚家别有用心的人来说,现在只需要抓走你或者杀了你,这个目的就轻而易举的达到了——因为现在只有你是楚家商队能够翻身的唯一希望。而假如你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不仅楚家商队会自此消失,而且也是我保镖的失败,同时也等同于是我威武镖局的失败,这对我威武镖局的影响也是很大的。所以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而言,你都必须按照我说的做。至于生活上的不方便,你只好尽量担待一些。你信任我,我自会跟你走一趟;假如你认为接受不了,那就只好请便了。” 语声朗朗,目光清澈。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要求很是过分、但语气却极为坦诚的萧寒,楚楚微低了一下头,玉齿轻轻咬了咬双唇,便毅然的点头同意了。 而萧云天在一旁,也是对这年纪虽小、但胸襟却宽大至此的楚楚,心中暗暗赞叹不已。 *** 闲话自不赘述。萧寒和楚楚便如篇章开头处所写的,来到了这千里风沙的关外大漠之中了。 当然,一路之上,由于两人同乘一匹坐骑,自然免不了肢体相触。开始时这楚楚虽然对萧寒说不上反感,而且又有厚厚的御寒衣物相隔,但毕竟极不习惯,经常紧绷着身子任那萧寒搂在怀中。而到晚上,二人同住一屋之时,虽然中间有布帘隔开,可楚楚长这么大,哪里有过这样的和陌生男子同处一室的经历?害的她接连几天都难以入眠。可那萧寒却对此根本不管,倒下身子便呼呼大睡。那楚楚虽然外表平静,但心里却酸涩难耐。若不是父亲和弟弟遇此大难,自己何须要受此等罪过?因此便偷偷垂泪。 但后来终究不可能总是不睡,困倦至极后,楚楚也终于沉沉坠入了睡梦之中。 而当她刚刚入睡不久,那本来鼾声大作的萧寒却悄悄的睁开眼,从隔帘缝隙看着楚楚那蜷卧在床角的消瘦的身影,不禁也是黯然摇头。他悄无声息的下床,走到楚楚床前,看着脸上依旧挂着泪珠的楚楚。她那单薄瘦小的身躯,紧紧的缩成一团,不时的发出一阵阵轻颤。她那白日间总是那么平静的脸上,此刻竟是满挂酸楚,两道泪痕布于腮边,眉头紧紧在一起锁着,那长长的睫毛不时的跳动着,显见她在睡梦中也是极为不安宁的。萧寒暗叹一口气,轻轻的给她盖上被子。 当然,此种举动多了,难免不被心细如发的楚楚发现。于是楚楚的心中竟无来由的生出了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 及至后来,随着一天一天的过去,楚楚那种本能的对萧寒的排斥竟然越来越弱了。而在她的心中,竟然慢慢滋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每当她看到萧寒那稳健的身影,尤其是当二人身处马背之上、她被这萧寒用双臂禁拢于怀中之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而这种感觉,以前在家中之时是从来没有过的…… 22、漠城小姐、陆家千金 陆纤纤站在大路上,眼睁睁的看着从大路尽头消失的萧寒和楚楚,气得一脚向路边的一块石头踢去。 “哎呦!”哪里想到,那块看着并不大的石头,却是植根于泥土之中的。她一脚踢上去,把大脚趾碰的生疼。 “倒霉死了!”她一边口中忿忿的嘟嘟囔囔的发着牢骚,一边一瘸一拐的向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石蹦等人早已经回石龙镇里去了,大路上只剩下了这位陆大小姐。 没办法,看来只好又自己一个人独自而行了。 “呵呵呵!”忽然,从陆纤纤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陆纤纤一惊,急忙回过身。 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正斜着两只眼睛看着她。 来人看上去和这陆纤纤相仿的年纪,但看上去却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他本来是个男的,但从他的身上却很难找到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反而是阴柔之气似乎偏多了些,面皮白净,身形纤瘦,举止间竟似乎还有些婀娜之态,此刻正看着陆纤纤那狼狈的样子发笑。 “笑!笑你个头啊!”陆纤纤正心中郁闷,没好气的看着他。 来人陆纤纤认识,他是自己的姨家表兄林剑霄。这林剑霄自小便在陆家生活,是和陆纤纤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但这林剑霄自小身体瘦弱,所以在玩耍时,经常被陆纤纤欺负。陆纤纤由于父亲的娇惯,自小便霸道的很。她和林剑霄本来同岁,而且林剑霄比陆纤纤还早出生着几个月,可这陆纤纤偏要这林剑霄管她叫姐。 稍大些后,纤纤的父亲便教授孩子们武功。陆纤纤和这林剑霄同时学艺,也经常相互切磋。 但两个人都学武之后,这林剑霄还是打不过这陆纤纤,每次都会被陆纤纤欺负的可怜兮兮的。到最后,林剑霄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苦练轻功,打不过了就跑嘛。功夫不负有心人,林剑霄在轻功方面还真胜过了陆纤纤一大截,因此后来再较技切磋时,他总是打几下便跑,引那陆纤纤来追。这陆纤纤当然追不上他,经常累的气喘吁吁,站在地上只能干生气而毫无办法。每当此刻,林剑霄都会伴着鬼脸气陆纤纤。陆纤纤虽然恨的牙根痒痒的,但却无可奈何,看着林剑霄那得意洋洋的怪笑的样子,陆纤纤干脆不叫他“林剑霄”而管他叫“林贱笑”了。再后来,索性把他的名字给颠倒了一下顺序,由“林剑霄”变成了“林霄剑”继而延伸成为了“林小贱”。 可林剑霄却毫不在意,“小贱”就“小贱”,无所谓了。 而此刻,那林剑霄看着陆纤纤,脸上又是那熟悉的贱笑。 陆纤纤看着就来气。她一瞪眼:“林小贱!你笑什么笑!” 林剑霄好整以暇的背起双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唉,看到一个傻傻的傻丫头非要试一试到底是脚硬还是石头硬,不可笑吗?” 陆纤纤瞪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要生气你也踢啊!” 林剑霄眨眨眼:“唉,我又没被人甩,我生什么气啊?追着人家跑可惜人家不理,唉……” “林——小——贱!”陆纤纤紧握双拳,恶狠狠的看着林剑霄,那神情似乎要把林剑霄大卸八块才解气。 林剑霄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才吃吃一笑:“好了好了。我说大小姐。我可是奉咱们城主、我的姨父、您的父亲大人的命令来找您的。你偷偷的就敢跑出来,胆子真的是大得可以包天了。” 陆纤纤一甩头:“切!我才不回去呢!想让我嫁给那什么九龙寨的什么‘苍蝇’,我才不干呢!” “是‘苍鹰’,不是‘苍蝇’。”林剑霄纠正着。 “我才不管!”陆纤纤大叫着:“我爹他太过分了!他白云城和九龙寨想要和好,联合在一起,那是他们的事。干什么非要我嫁出去?你回去告诉他,要嫁让他自己嫁,我反正不嫁。你回去吧,我就不回去!正好我这次离开家,我要到关内去看看。听说关内繁华的很,比我们这大漠好多了。我要到大隋去,到长安去!” 陆纤纤自顾自的说着,说到了最后,竟是一脸的痴迷和向往。 “哇哇哇哇!”林剑霄一阵讨厌的“哇哇”声,打断了陆纤纤的美梦。 “你吃错药了?”陆纤纤恶狠狠的看着林剑霄。 林剑霄贼贼的一笑:“我只是想把你从噩梦中叫醒。” “那是美梦,不是噩梦!”陆纤纤瞪着林剑霄。 林剑霄面色一整说道:“说实话,要去大隋,那真是噩梦!咱这里,无拘无束,天地任我行。要真去了大隋,呵呵,那才真是跳进火坑了呢!” “不至于吧?”陆纤纤斜眼不屑的看着林剑霄,但神情中却又有着一丝疑虑。 “爱信不信。但不管怎样,现在你是去不成的了。城主命令见到你一定要把你请回去。” “我就不回去!”陆纤纤瞪着眼睛。 “那就只好硬请你回去了。”林剑霄笑道。 “就凭你?”陆纤纤一脸鄙夷的看着林剑霄:“林小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根本打不过我的吧。” “那如果是我呢?”忽然,从一旁又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随着声音落地,陆纤纤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伟岸的身形。 “啊?”陆纤纤光顾着和林剑霄拌嘴,根本没发现另一个人来到了身边。 不过其实就算她没有分神也没用,那人如果要是不想让她发现,她怎么也是发现不了的。 因为来人的武功高出她太多太多了。 “大哥——”陆纤纤看着来人,小脸顿时间拉的足足有二尺长。 有陆翔天的来到,这陆纤纤即使长出翅膀来,也是飞不走的了。 陆翔天看着自己这个妹妹,又爱又气。 他板着脸道:“纤纤,你太不像话了。自己偷偷跑出来这么远,爹和娘都担心死了。你要是出个什么差错,该怎么交代?都怪爹平时对你太娇惯了,看这次回去爹怎么收拾你!” “大哥!——”陆纤纤看着陆翔天,哭丧着脸:“我不想回去,大哥。爹非要逼着我去和那苍蝇相亲,我不要嘛!我还小,根本不想这么早出嫁的。” 陆翔天看着妹妹,微一叹气:“唉,纤纤,其实你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你即使真的不喜欢那苍鹰,可以和爹爹讲,怎么能自己偷偷的离家出走呢?” 23、行踪难匿、大漠孤洲 白云城。 大厅之中,陆纤纤撅着她那红嘟嘟的小嘴,低头耷拉脑的听着陆鼎风的训教。 陆翔天和林剑霄站在一旁。那林剑霄趁陆纤纤扫过来的眼神,故意偷偷的对着她“贱笑”了一下。 当然,那也只是嘴角的轻轻一个扯动。他们可没有胆子在陆鼎风面前玩闹。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足以使得陆纤纤的心里恨得痒痒的了。她在心中暗暗思量着,等一会儿没人了以后,该怎么样收拾这林小贱。 “陆——纤——纤!”忽然,父亲连名带姓的大叫她的名字。 “啊?”陆纤纤一惊。刚刚光想着怎么收拾林小贱去了,根本没听见父亲说什么。 嗨,其实无外乎还是以前训教自己的那老一套话呗。都重复了好几百遍了,耳朵都生了茧子了。 陆鼎风气恼的看着眼前这个宝贝女儿。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陆鼎风瞪眼看着在自己面前猛然抬起头、愣怔怔瞪着两只无辜大眼睛的陆纤纤。 “我……我听着哪!我……我下次一定不敢了,我听话,我不再离家出走了,我……” “哗!——”顿时间,整个大厅里一下子笑翻了天。 “啊?”陆纤纤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唉!”陆鼎风看着女儿,真真是哭笑不得。 陆翔天嘴角扯了扯,看来也是想笑但却控制住了。他摇了摇头,看着陆纤纤:“纤纤,父亲刚才问你,是在哪里遇到的那两个人,知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 其实,刚才陆鼎风开始时是狠狠训教着陆纤纤。但当他知悉儿子是在大路上遇到纤纤的,而且听陆翔天描述了他们在一旁偷偷看到的萧寒和石蹦争斗的那一场,顿时对萧寒和楚楚二人起了关注,所以问询女儿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这萧寒二人。 谁知道自己这宝贝女儿表面好像在听自己的训诫,但心思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天之外了,被问话时居然来了这么一出所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引得众人哗然大笑。 *** 陆纤纤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不由得也是脸上一红。她偷偷瞥一眼盯着自己的父亲,小声道:“我……我是在石龙镇上的太白酒楼上遇到他们的。因为他们武功很好,而且长得又俊,而且一看就是从关内来的,所以我就想和他们同路,问问关内的情况是怎样的。谁知道……” “好了好了。”陆鼎风一摆手,真有点对自己这女儿有点无可奈何,又板着脸训教了几句,就让她下去了。 *** “神龙幻化……”陆鼎风待女儿走出大厅后,一边踱着步低头沉思着,一边嘴里喃喃的念着这四个字。 此时其他人也都早已出去了,只剩下陆翔天站在一旁。 “我曾听您说过,‘神龙幻化’是当初关内游侠‘宇内神龙’萧云天的独门绝技。这样看来,那人肯定是萧云天的后人或弟子。”陆翔天看着父亲陆鼎风说道。 “不错。”陆鼎风抬起头。“你说你已经通知了沿途的人员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是的。”陆翔天点点头:“他们要去哪里,稍后会有我们的人报告上来的。” “嗯。”陆鼎风满意的看着儿子,轻轻点了点头。 ======================================== 萧寒和楚楚当然不会想到,他们的动向已经引起了赫赫有名的白云城的监视。 按理说,现在二人既然过了石龙镇,应该马上去奔向那毒蝎谷了。 可是那萧寒却没有这样做。 马头圈转,他们竟直奔着一个楚楚根本不知道去往哪里的方向去了。 毒蝎谷,本来是在石龙山的一处山脚之下的山谷之中,可现在萧寒却背道而驰,催马向着茫茫大漠的深处驰去。 在这大漠之中,假如没有经验,不熟悉路径和方向,不会看天识别气候,是很难活着出来的。 这萧寒本是关内的人,来没来过这大漠都有待商榷,怎么就敢于硬闯这死亡之海呢? ——但楚楚却根本没问。 她的心中,竟然毫无缘由的出奇的信任这萧寒。她知道萧寒这么做绝对有他这么做的理由。而且他这么做,绝对不会害了自己。 马匹奔驰了一段时间,楚楚心中相信了,这萧寒绝对是来过这沙漠的。 ——不仅是来过,而且应该还是非常的熟悉。 因为马匹的整个行进过程,萧寒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整个路线似乎早已经是了然于胸的。 果然,经过了几个时辰的奔驰,马匹终于停在了一片绿洲之上。 这片绿洲,方圆面积足足有七八里,这已是一个相当不小的面积了。绿洲的四周长着许多茂密的红柳和胡杨,绿洲中间竟是一个宽广的湖泊,湖泊中清水悠悠,水光湛蓝,微波荡漾,清澈见底。蓝天白云,倒映于水中,天在湖底愈见宽阔湛蓝,云在水中更显飘逸洁白,水光云天,上下相映,浑然一体,竟是那般的美丽,仿佛一幅如诗的画卷。 楚楚望着眼前这从未见过的美景,竟然痴痴的看呆了。 马匹嗒嗒嗒的沿着湖岸慢步行走着,不久,几间精致的房舍出现在了萧寒和楚楚的眼前。 房舍是建在湖边的红柳林中的。那房舍,四壁全部是采用的树木枝干搭建而成,造型别致,做工精巧,屋顶中间高四周低,覆盖以几乎同样粗细的宛若童臂般的枝条,一连数层,中间灌有防雨泥土,最上边还覆盖有三四层雨布。这沙漠中虽然极少降雨,但保不准什么时候会来上一场,而且沙漠中的雨,只要一来便是暴雨倾盆,因此屋子的防御措施还是要搞好的。 房屋共有七八间,由岸上一直延伸着盖到了湖边,最后一间竟是直接盖到了湖面之上,远远望去,竟是曲桥幽径,弯转回廊,显见这房屋的主人乃是一个极具优雅气质之人。 但奇怪的是,这绿洲如此的大,按理说应该是这大漠之中难得的栖息之地,也就应该是诸多马匪帮众的聚集之地。可这绿洲之上,似乎除了那几件房屋,根本没有多余的人。萧寒二人已经到此半天,竟没有一个人出面问询的。 24、关外旧友、妙手毒医 萧寒却是见怪不怪的,驱动着马匹径直来到了那房屋之前。 房屋的门窗有的是关闭着,但有的却敞开着,向里看去,屋内窗明几净,摆设整洁,可以看出这房屋是有人居住着的。 二人下马,萧寒将马匹栓到门旁的树木之上。这让楚楚感到一丝丝的疑惑。 因为一路之上,除了宿于客栈之中除外,萧寒从未拴过他的这匹马。 这匹马是萧寒饲养多年的,极为熟悉人性,即便放开,也从来都不会走远,只要萧寒一声呼哨,便会立即跑到近前。却不知这次萧寒为什么要把它拴上。 萧寒似乎看出了楚楚的心思,却并不解释,只是对她轻轻道:“一会儿你就会明白了。” 楚楚自然不会多问,只轻轻点一下头。 二人刚刚站定,从屋内忽然传出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是讨厌谁,却越是躲不过。我都已经逃回到这关外大漠之中了,却怎么还要追到这里来?”语声虽似乎有些无奈,但却极为清朗,听起来那人年龄应该不大。 随着语声,一个人出现在了屋门口。 只见那人大概也就是二十六七岁,身材颀长,穿一身月白长衫,面容清瘦,神情俊逸,但却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倚在门框上看着萧寒二人。 萧寒微微一笑:“我说过,你即使跑回家中,我也会找到你的。想躲?没那么容易!” 楚楚站在一边,从二人的谈话中,楚楚知道这二人以前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好像还很不一般。 那男子叹口气:“唉,看来天下虽大,但在萧寒的手下,我苏无情没有丝毫的容身之地了。” 萧寒看着苏无情:“若不是那一次你太过份,一下子要了二十多人的命,我又岂能将你‘驱离中原’?” 苏无情一瞪眼:“若不是那帮狗崽子欺人太甚,我才懒得搭理他们。你以为我的药是轻易便能炼成的?让那帮狗崽子浪费了,真是可惜得很!” 萧寒点点头:“这我倒是同意,‘妙手毒医’的药,无论是救人的药还是害人的药,确实都是世间无比珍贵、独一无二的。” 显然这一句话让那苏无情很是受听。他点点头,看着萧寒:“嗯,这句话我爱听!虽然我武功不如你,但若论用药之道,你十个萧寒也比不上我苏无情一根小指头。” 萧寒点头:“我同意。其实也不光我萧寒,别人也是一样。因为假如有人能够把你胜出,你这湖中之毒早就有人解了,而你这绿洲也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楚楚闻听二人谈话,心中不由的暗暗吃惊。原来眼前这陌生人就是江湖上令人闻之心悸的“妙手毒医”苏无情。而这绿洲之上如此安静,竟是因为苏无情在湖水之中施下了毒。 这毒,苏无情自然能解,所以不会影响他自己的生活。可其他人就不行了。也难怪这么大的一个绿洲,除了苏无情一个人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这时楚楚也才明白了萧寒将自己的马匹拴住的原因。 苏无情看着萧寒:“不过我记得好像当初你是说,假如我若是再进关内伤人,你才会追到我家中来的。可这些年,我连大漠都没出去,当然更没有进你们关内,所以自然没有犯案伤人。可你怎么也跑到我家中来了?” 萧寒长长一叹。他看着苏无情:“唉,其实想当年,我俩把酒临风,月下畅饮,当初是多么的一番快意。可是……” 原来,萧寒和苏无情前些年便是认识的。 当时,萧寒带领镖师护送一个商队出关来到这石龙镇,恰遇苏无情遭到仇家追杀。苏无情虽然医道高明,但武功却不是太高。萧寒巧遇后,救下这苏无情一命,二人因此熟识。这苏无情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杀之人,感念萧寒的救命之恩,虽然比萧寒大着八九岁,却执意和萧寒磕头拜成了结义兄弟。 这之后,每逢萧寒出关来到这石龙镇,都会抽时间到这苏无情的住处盘桓几日,二人迎天对月,把酒狂饮,无尽的畅快。只是美中不足有一点:萧寒的酒量和苏无情比起来,差着太大的一截。因此每次饮酒,都是苏无情极不尽兴,而萧寒却苦不堪言。 就在两年前,苏无情兴之所致,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萧寒,竟跑进了关内,来到长安的威武镖局找他。萧寒自是极为高兴,找了一处繁华酒楼对苏无情盛情款待。但当二人在酒楼之上吃酒言谈之时,遇到一拨地痞流氓撒泼打混,欺压良善,苏无情与之理论,却险遭殴打。孙无情一怒之下,甩手打出一蓬药丸。那药丸极其古怪,沾肉即化,毒侵入体,转瞬间二十多泼皮全部就地翻滚,惨号连连。最后都一命呜呼。 在关外石龙镇,这可能不是个事,但可惜这事发生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那还了得? 无奈之下,萧寒将苏无情送出关外,而家中又大力打点。幸好那些泼皮都没什么太深的背景,而萧家毕竟是有着老宰相高颎的荫护。所以经过打点之后,终于消解了此事,但萧寒却再也不敢让这遇事即怒、出手即杀的苏无情到这长安来了,所以才有了二人上边的那番谈话。 萧寒看着苏无情:“我这次来,却是有事找你帮忙的。” 看萧寒一脸凝重的神情,苏无情也不再说笑。他看着萧寒,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萧寒就把自己来到关外的原因和这苏无情说了。 苏无情一皱眉,他看着楚楚,问道:“那来人确实说的是毒蝎谷吗?” 楚楚点点头,道:“正是。而且来人还说,他们谷主是大漠蝎王,饲养着成千上万的毒蝎,让我们不要妄想他法,只需将金银按数送到,他们定会放了我的父亲和弟弟等人。假如如果我们敢作非分之想,他就用毒蝎毒死我的父亲他们。” “嗤!”苏无情鼻子哼了一下:“沙硕那老不死的就凭着能驱使几只破蝎子,竟然也敢如此嚣张了。” “你有把握破掉他的那些毒蝎吗?”萧寒担心的问。 因为若论武功,萧寒自是很少有惧怕之人。可一想到那些令人全身起疙瘩的蝎子,萧寒浑身也是冷气嗖嗖。 苏无情看着萧寒那模样,笑道:“呵呵,看到你这幅模样,我终于能找到一点心理满足了!好了,你放心,他的那点破蝎子,我会给它们准备点好吃的,到时候你就只管看好戏就是了。只不过你需要注意的是,那沙硕身边饲养这几十只大蝎,歹毒无比,你尽量不要让它们沾上身。当然我会在你们身上抹上些药粉,料想也无大碍。不过多注意点也没坏处。” 此刻,萧寒自然是对这苏无情言听计从的,这当然也让苏无情心中倍感爽快! 25、毒谷金至、劫后重逢 毒蝎谷。 这毒蝎谷,位于石龙山脉的一个分支,山势险峻,幽谷深邃。谷内沙砾遍布,乱石横生。到处都是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 但在这荒凉的幽谷的谷底,一潭清水池旁,却层层叠叠的建盖着一大片庄院。也许是年头太久了,庄院外表看起来已经稍显破败,但整体看上去却仍然不失壮观雄伟。尤其是在这塞外大漠荒山之中,愈发给人一种难得的安定感。 当然,这只是针对于此间的主人而言的。对于外人,尤其是对此处知根知底的人,这座庄园给人的感觉只是一种恐怖。 因为,这里便是大漠蝎王沙硕的老巢——一个满山遍野汇聚着成千上万只毒蝎的“毒蝎山庄”。 *** 萧寒、楚楚和苏无情勒马站在谷口,三人四马默然而立,静等着沙硕的那守谷下人入内禀报。 三匹马自然是三个人各乘一骑。到了此时,萧寒和楚楚自是分开而乘了。 第四匹马的马背上驮着一口大箱子,看上去好重的样子。这便是那箱赎金。 只不过,这个箱子,却并不是是楚楚在长安威武镖局托镖的那个箱子。楚楚那个装满着金银珠宝的箱子现在其实还在长安城里威武镖局的地下镖库中静静的放着呢。这个箱子是苏无情让下人临时准备的。 苏无情的绿洲当然不可能只有苏无情一个人,至少还有很多下人的,只不过萧寒和楚楚没有见到而已。 因为他们所到的那里,只是苏无情的湖边小筑。苏无情的真正的庄院,离那湖边相距还有数里之遥呢。 看来这萧寒在出发之前便已经在心中计划好了这所有的一切。 苏无情虽然身处大漠,表面上荒居孤境。但他那极为隐密的地下室里,金银珠宝、玛瑙珍玩等硬头货真是不少。连萧寒都瞪着眼睛大叫了几声“乖乖”。 苏无情却翻眼看着萧寒:“这些东西可不是白用的。一两白银一两酒——事后陪我喝!” 这苏无情是出了名的见酒不撒嘴的主儿,而且最爱让萧寒陪他喝,因为他特别爱看萧寒那副咽酒如咽药般的表情。但是,一两白银一两酒,这几千两白银可就是几百斤酒啊!如果这些酒真让萧寒陪他喝完,不要说萧寒的肚子能不能承受,就光时间上,这两个人得喝多少天啊? 萧寒当然有办法对付苏无情:“陪你喝酒没问题,但是得划拳定输赢,赢的人不喝、输的人喝!” 苏无情狠狠瞪着萧寒:“算你狠!” ——在苏无情的记忆中,两个人划拳他苏无情好像从来就没赢过! 因为他的手速和萧寒比,那真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两个人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同时出手的,但他却知道萧寒绝对是在他出手出声后才出的最终手形,但可惜他就是抓不住萧寒的破绽。 因此,他只好瞪着眼让萧寒白用这些金银了。 当然,对于苏无情的这些硬头货的来路,众人都是心中自明的。在这么一个环境里,这苏无情自然不可能是一个超凡脱俗之人。 而现在的苏无情,也已经不是他真正的模样了。经过化妆,他已经是一个典型的萧寒的手下的镖师模样的人。 同在大漠之中,难保这沙硕不认识苏无情。 *** 沙硕已经等楚家的人等的都有点不耐烦了。 自从把楚天豹等人押回了毒蝎谷,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 前些日子派去送信的手下才返回,报知沙硕事情办妥了,楚家不日便会带着金银来这毒蝎谷赎人。 沙硕自然是高兴异常。自己这无意之中捡到的这一大块蛋糕,可以让自己整个下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他甚至于已经在想,自己是否需要去关中,找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买下一块庄院,雇上二三十个庄丁,娶上七八个漂亮媳妇,生下二十多个儿女,然后……总之,自己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不再在这茫茫大漠之中受苦了。 正在优哉游哉着,手下有人来报:“谷外楚家送赎金的人到了,一共二男一女,四匹马,马上驮着一个大箱子。” 沙硕一下子弹起身——梦想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 大厅之中,沙硕瞪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睛都直了。 让他眼睛发直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那满满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另一个是那楚楚姑娘的娇柔美貌。 长这么大,虽然自己也经常抢劫些商队,但如此之多、如此之珍贵的金银珠宝,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 而楚楚的娇柔美貌更是让这沙硕馋涎欲滴。 楚楚看着沙硕:“沙谷主,金银您已经验过了,现在该放我父亲他们出来了。” 沙硕色眯眯的看着楚楚。他点点头:“好的。我沙硕说话算数,现在就放你父亲他们出来。来人啊!……” 随着一声喊,已有四名手下来到沙硕面前。 沙硕吩咐一声,那四名手下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只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楚天豹等人一步步走进了大厅。 可是,众人进得厅堂后,楚楚几乎差一点认不出眼前的楚天豹和楚占鹏了。 虽然仅仅相隔一个月左右,楚天豹和楚占鹏都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原先生龙活虎般的那股气势早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瘦弱的身躯和浑浊的眼神。 不光楚天豹父子二人,所有的人基本都是这样一个状态。 “爹!”楚楚看清楚天豹的身形后,一步扑上前,双手颤抖着扶住楚天豹的身躯,眼中顿时“哗”的一下涌出了泪水。 “楚楚?”楚天豹看到女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不禁呆住了。虽然他知道楚家会派人来赎他们,但却没想到会是楚楚亲自到来。 “姐姐……”楚占鹏见到姐姐出现在眼前,那可真是见到亲人了,也不顾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的模样了,竟“哇”的一声抱住楚楚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顿时也引起了其他诸多人的掉泪。 绝处逢生,乍见亲人,任谁也都会止不住掉泪的。 楚天豹看着眼前的女儿,也止不住老泪纵横。由于自己的疏忽,不仅使自己一干人众受尽苦痛,险些丧命,还累得自己这身体羸弱的女儿千里迢迢来到这关外大漠救赎自己。望着泪满腮边、哽咽难止的楚楚,楚天豹二目向天,仰天长叹,泪洒前胸。 望着眼前这揪心的一幕,萧寒不禁也感觉眼眶湿润,心内酸涩。 沙硕却大叫一声:“好了!要哭回家后再哭!现在赎金到了,你们都可以走了。” 众人闻言,都清醒了过来。是啊,这里哪是哭诉离别之情的地方呢? 楚天豹拉住楚楚的手,道:“好了,楚楚,我们走吧,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众人都移动脚步向外走去。那史怀义走在最后边,也随着众人一同向外走。 “慢着!”那沙硕忽然高叫了一声。 众人都疑惑的止住脚步。那史怀义则是心中咯噔一跳,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莫非这沙硕要将自己留下送到关内大隋官府换取那一千两白银? 果然,那沙硕看着他:“你小子既然不是楚家商队的人,所以你自然不在他们之列。我虽然懒得自己跑到关里去大隋官府换那一千两白银,但我可以把你倒卖给别人,换个六七百两也比没有强啊!” 史怀义心中大大叫苦。但现在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浑身没有半丝力气,又能怎样? 他不禁仰天暗叹,自己劳苦奔波这么多日,但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被送回大隋官府的命运。看来这是天意! 26、心生色念、生死一搏 沙硕不再理那史怀义,而是把目光看向楚天豹,阴阴一笑:“楚大当家的,赎金既到,除了那个不是你们商队的小子外,你们其他人自然是都可以走的了,只不过嘛……” 他两只贼眼滴溜溜的看着楚楚,双眉一挑:“只不过这个丫头得留下,作我的压寨夫人!” “什么?!”众人顿时都瞪大眼,连楚楚都惊愕的看着那沙硕。 “你说什么?!”楚天豹望着沙硕,两只眼瞪得溜圆。 沙硕嘿嘿一笑:“楚大当家,你女儿这么漂亮,既然已经到了我的门里,我自然不会再让她出去的。——你们走,她要留下!” “放屁!”楚天豹浑身哆嗦着,牙齿咬的咯嘣咯嘣响:“沙硕,你……你欺人太甚了!” 那沙硕却毫不在意的看着楚天豹:“楚天豹,我可没有食言。赎金到了,你们的人我就放了。但这些赎金,只是赎取你们自己的身子的。你们这么多天在我这里又吃又喝的,不需要钱吗?除去那个可以换一千两银子的小子不是你们商队的,你们一共二十七个人,这一个月来,你们得吃掉我多少粮食啊?所以,用你这漂亮女儿抵这些粮食,正好合适!” 楚天豹紧紧攥住楚楚的手,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他忽然猛地撒开手,起身便向那沙硕扑过去,两只手狠狠的掐向沙硕的脖子,嘴里发出了一种野兽般的嚎叫。 是啊,楚天豹自从走商以来,何曾像今日这样屈辱过? 众人本来是受了江南三蝶的暗算在先。而沙硕杀了江南三蝶,阴差阳错的也算是救了众人一命。因此落在这沙硕手中还不算太过于耻辱。可现在,这沙硕竟明目张胆的视楚天豹如无物,欲强行留下楚楚,岂不让楚天豹肝胆炸裂,怒火中烧? 而且,楚楚对于楚天豹来说,无异于就是自己的生命一般。现在沙硕要留下楚楚,那和要了自己这条命又有何分别?还不如拼死算了! 但可惜现在楚天豹本来就使不出多少力气,又加上这段时间的困苦折磨,哪里会是沙硕的对手。那沙硕只一挥手,楚天豹便一个跟头摔出了七八步远,脑袋重重的撞在桌脚上。 “爹!” “东家!” 楚楚、楚占鹏和其余众人都齐呼出声。 萧寒不禁一皱眉,他直到此刻才看出了这楚天豹现在居然一点内力都没有。 那沙硕给楚家送信之人,当然没有提及这楚天豹先是中了江南三蝶的暗算,然后才落入沙硕手里的,楚家只以为楚天豹等人是被这沙硕捉住的,因此萧寒也根本不知道楚天豹内力被禁锢的事情。 而现在,楚天豹一动身形,萧寒才看了出来。他又向其他人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三十多人原来都是使不出丝毫内力的。 萧寒不由向苏无情看去,而苏无情也正看向他,眼睛里竟是一种得意之色,那意思萧寒当然明白,那就是:“看,现在你又要再多欠我一份人情了”。 楚楚的一声惊呼,把萧寒的目光从苏无情的身上拉回。他定目一看,才发现楚天豹头上已被撞出了一个洞,鲜血汩汩流出。 “爹!”楚楚大哭着,使劲用衣衫去捂楚天豹的伤口。可惜伤口太大,怎么也止不住鲜血的喷涌。 “唉!”忽然,一声叹息凭空响起。众人顺声音看去,发现这声叹息是来自那两名镖师中的一个的口中。 叹息声自然是从苏无情的口中发出的。此时刻,一身镖师打扮的苏无情一边无奈的摇着头,一边走向楚天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了一些粉末,洒在了楚天豹那流血不止的伤口之上。 说也奇怪,就那么一点点药粉,竟然立刻便使楚天豹头上那喷涌不止的鲜血顿时间凝固了起来,封住了伤口。 苏无情又掏出了一粒药丸,塞在楚天豹口中,轻轻一震楚天豹的前胸,那楚天豹喉咙一动,便把那粒药丸吞下。 众人都惊异了。因为刚才根本没人注意萧寒和苏无情两人。 沙硕虽然在楚楚三人刚进门时,对萧寒和苏无情仔细打量过,但看两人只不过是两个镖师而已,而后来由于楚楚的美貌和那箱金银又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所以后来根本没有对萧寒二人过于关注。 而现在,这苏无情忽然出手,使得沙硕的心中猛然间蹦出了四个字:“大事不好!” 可是,正当他要有所动作时,却听到身侧一个极为沉静的声音:“你最好不要动。” 沙硕大惊。侧目看时,却不知那刚刚还在七八步之外的萧寒,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的身侧,而且,一柄冷冷的长剑也已经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们……”沙硕恶狠狠的盯着萧寒二人。 苏无情拍拍手:“唉,看来你这老蝎子精也越来越不行了。本来我们还以为会费多大事呢,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被制住了。唉,没意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沙硕不甘心的问。 萧寒冷冷道:“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手里。好了,让你的人都让开,放他们离开。” 原来此刻,沙硕手下的人见沙硕被制,都手持兵刃,堵住了众人的去路。 沙硕呲牙一笑:“哼哼,离开?有这么容易?你有本事就一剑把我宰了,老子我要是皱一下眉毛,就不是大漠蝎王!即便现在我死了,你们也都得给老子殉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说话间,沙硕忽然清啸了一声,声音嘶哑,难听之极。 萧寒自然不知道这沙硕在干什么。 苏无情却知道沙硕在搞什么把戏。他轻轻一笑:“沙硕,别以为你养几只破蝎子就能吓唬住谁。喏喏,好了,你的那些蝎儿蝎女们来了。” 众人顺着苏无情手指的方向一看,不仅都大吃一惊。只见大厅外的地面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千万只蝎子竟然都向着这大厅爬了过来。 原来沙硕那一声清啸乃是召唤周边的蝎子。 这毒蝎谷,本来就聚集着成千上万的蝎子。而这沙硕,天生又具备那奇特可怖的召唤蝎子的本事。因此,呼唤之间,铺天盖地的蝎子便瞬间而至。 正因为是在自己这特异的地盘上,沙硕自恃没有人敢动非分之想,所以才不把众人放在眼里,也根本没仔细探问萧寒和苏无情二人的底细,而且毫无顾忌的便要将楚楚强行留下。 但哪知一招轻敌,反使得自己被制于萧寒的剑下。 不过这沙硕却是个死硬难缠的角色,哪里会轻易认输?因此即使是身在萧寒剑下,也仍是召唤出了他的那些宝贝蝎子们! 27、毒医从容、群蝎疯狂 群蝎在沙硕的诡异招唤下,密密压压的向着大厅中涌来。 这场景,楚天豹等人是第二次看到,已不再如当初第一次见到时那么骇异。可楚楚和萧寒却是第一次见,楚楚吓得轻叫一声,将身子紧紧地缩向楚天豹的身侧。 楚天豹已经醒了过来,用手臂紧紧地搂住了女儿。 萧寒也是惊得身形微微一颤。 但就在这一颤之间,那沙硕却像个鬼影子一样“刷”的逃离了萧寒的控制。 他站在距离萧寒等众人二十多步远的地方,顺手抄起了他那根木杖,桀桀笑道:“哈哈哈!很好很好!现在银子也送到了,小美人也送到了,你们其他人活着也都没用了。现在老子就都送你们上西天!” 话语罢,他的口中又一连发出了几声难听至极的唧啾嘶嘶之声,听的人耳根发紧。 那些蝎子听到沙硕发出的那几声,却都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疯狂的加快了爬行的速度,眼看就要爬到众人的眼前了。 众人吓得都连连向后躲避。但沙硕那些手下却没事人一般。却见那些蝎子爬到沙硕的那些手下身前,竟然都纷纷绕过了这些人,径直向楚天豹等人涌来。 莫非这些蝎子和沙硕的手下认识了? 事情当然不可能是这样。蝎子永远都不会有识人的本事的。那些蝎子之所以绕过了沙硕的手下众人,无外乎是那些人的身上都喷洒着一些蛇蝎避讳的药物。 沙硕桀桀怪笑着,看着众人惊慌逃避的场景。可是厅堂就这么大,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苏无情忽然长叹了一声:“唉,沙硕,可怜你的这些蝎儿蝎女们啊!” 沙硕看着苏无情,笑道:“我的蝎子有什么可怜的?该可怜的是你们吧?” 苏无情却不答话。只见他又向怀中一伸手,摸出了两个药瓶。身形移动间,已经把其中一个药瓶中的药粉纷纷喷洒在了楚天豹等众人的身上,而把另一个药瓶中的药粉凌空向那群蝎子撒去。 药粉本不是太多,但苏无情在洒出的一瞬间,双掌鼓起掌风,凌空劈去,只见那些药粉漫天飞扬,顿时洒满了大半个厅堂。药粉纷纷落下,顿时都飘洒在了群蝎的身上。 众人都不知道苏无情在干什么。 但接下来,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幕,不仅奇怪,而且极为疯狂。 但见那些蝎子本来都涌向众人,虽然相互拥挤着,但却只是互相踩踏而已,并无纠缠。可是当苏无情的药粉洒下之后,群蝎忽然都停顿了下来,有的竟爬到其他蝎子的身上,迎接着那从天而降的药粉,竟似极为享用般。 但下一刻,蝎群忽然大乱了起来。只见那些蝎子,都像疯了一般,竟互相撕咬蜇螫了起来,而且一个比一个疯狂,转眼间整个大厅内外,到处都是蝎子撕咬纠缠形成的一个个的蝎球! 而这种景象,一直向外蔓延开去,所有的蝎子都像着了魔一般,疯狂的撕咬蜇螫着临近的同伴,攀爬着、翻滚着、踩踏着、纠缠着…… 除了苏无情以外,其他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场景,别说其他众人,就是连沙硕,都从来没见过。 他连连发出一阵阵呼啸,似乎在努力驱使那些蝎子。可任凭他再怎么努力,那些蝎子竟都似乎根本没听到一样,依旧只顾各自疯狂的撕咬争斗。 苏无情“吃吃”笑道:“沙硕,你看你的这些蝎子,怎么忽然都打起架来了?你把它们叫到这里来,该不是只让我们看它们的打架表演吧!” 沙硕怒瞪着苏无情:“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刚才给我的那些蝎子喷洒的是什么东西?” 那沙硕本来就不傻。这些蝎子的疯狂举动,肯定是由刚才苏无情喷洒的那些药粉造成的。 苏无情依旧是那番笑意:“我其实也没给它们什么,只不过是些催情剂而已。那些男蝎子为了抢女蝎子,女蝎子为了抢男蝎子,就自相残杀起来了。” 这苏无情很是有趣,管雄雌蝎子不叫雄雌蝎子,而叫男女蝎子,也真是让人耳目一新了。 在生物界,为了争夺配偶而互相厮杀的事自然是屡见不鲜的。可这般靠人为之力造成的蝎子之间如此大规模的厮杀,众人还是第一次见。 当然,这也可以想见,这苏无情所投放的药物的劲力何等强劲! 那沙硕的脸都已经绿了。 有惊,有吓,有恨,当然——还有怕。 他两只眼狠狠的盯着苏无情:“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来坏我的好事?” 苏无情此刻却仍是笑意翩然。他看着沙硕:“老蝎子精,你说你得了银子也就算了,还非要留下我那朋友的小媳妇做你的什么压寨夫人。你老小子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说你是癞蛤蟆都抬举你了。” 苏无情口中的“朋友”当然指的是萧寒。可沙硕想要留下做压寨夫人的楚楚,什么时候成了萧寒的小媳妇了? 在场众人自然也都听到了苏无情的话。楚天豹看着怀中的楚楚,两眼中透露出一丝丝疑惑。 楚楚却是满脸通红——这苏无情满嘴喷的都是什么粪啊! 萧寒瞪着苏无情:“苏无情,你要再敢放屁,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缝上?” 苏无情一举双手:“好好好,算我没说——算我没说还不行吗?” 沙硕耳中听到萧寒口中的“苏无情”三个字,不禁全身大震!他死死盯着苏无情望了一会儿,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他口中喃喃念道:“苏无情,苏无情。你原来就是妙手毒医苏无情!” 苏无情身子一挺,神情似乎很是自得:“不错,正是我老人家!” 那苏无情本来只有二十六七岁,却在那年近五十的沙硕面前自称“我老人家”。饶是这场景充满着杀气,却也使人感到一丝丝无奈的笑意。 沙硕扫一眼已经自相残杀的一塌糊涂的蝎群,点头道:“这些蝎子遇到了妙手毒医,自然是命该如此。可是……”他猛然把目光扫向众人:“你们仍然别想轻易的逃出我这毒蝎谷!” 说话间,只见这沙硕从随身的那皮兜之中,猛地抓出了几大把宛若小孩拳头大小的庞大毒蝎,撒手便向众人的身上扔了过来! 这些庞大毒蝎,正是毒死巫凤奇的那种,其毒性之巨令楚天豹等人至今仍是心有余悸。此刻,那沙硕猛然间撒手扔出了这些巨蝎,而且这些巨蝎正是凌空向众人飞来,饶是众人再镇静,此刻也都是骇然失色! 众人自然施出了全身的力气慌忙躲避。 但那巨蝎被沙硕扔出,速度奇快。而且那些巨蝎在空中还会自动调节身姿,从而改变飞行方向。众人虽尽力躲避,却哪里能够躲得开?这些巨蝎几乎全部落到了众人的身上。 众人不由的惨叫出声。巫凤奇那恐怖的死相瞬间从众人脑海中蹦出! ——皮肤溃烂,肿胀恶臭,满地打滚,惨号连连! 莫非,众人都要和那巫凤奇一样,落得个如此惨烈的结局吗?! 28、蝎王命毙、群雄获救 但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些巨蝎落到了众人身上之后,正要发威,却忽然间身形都是一阵抽搐,竟噼里啪啦的从众人身上掉了下来。而且落地之后虽然努力想再行走,却似乎气力难继,终于一个个都瘫倒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竟而全都死去了! 众人开始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后来一细想,方自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苏无情洒在众人身上的药粉,竟是这巨蝎的克星。巨蝎刚一接触,便都完蛋大吉了。 而在沙硕扔出巨蝎的同时,他的木杖也已经扬起,杖头正对苏无情,咔嘣一声响,“嗖嗖嗖”,一连五只透骨钉瞬间从杖头射出,狠狠的打向苏无情。 苏无情也不禁大惊失色。他对于这沙硕的毒蝎自是不惧,可是对于这突然发射而至的透骨钉,他却无力躲避。 ——他的武功实在是太过于稀松平常了。 沙硕狞笑着,眼看着苏无情便要丧命于自己的手下,没想到忽然间人影一闪,只见原本还在身前的苏无情竟然瞬间没有了踪影。 沙硕一愣。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苏无情被急速而至的萧寒拦腰抱住,瞬间便移到了三尺开外,沙硕射出的五枚透骨钉全部打空。而紧接着,萧寒的身形顺势已来到了沙硕的眼前,而他的剑也在这一瞬间直接刺入了沙硕的胸膛。这一剑是那么快,而且那么准,正好洞穿了沙硕的心脏。 沙硕只感觉眼前一花,继而心口一痛。他一低头,看到了那柄没入自己胸膛之中的长剑。 他抬头,映入眼内的是萧寒那一脸肃杀的表情。萧寒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贪心淫(和谐)妄,死不足惜!” 沙硕瞪着两只眼,不甘心的喘着气。或许,他是在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没有穿上那件上次救了自己性命的乌金软甲? 但可惜的是,无论他再怎么不甘心,现在都已经没有用了。 萧寒拔剑,沙硕的尸体噗通摔倒在地。 在场众人,除苏无情以外,尽皆惊骇于毒蝎来袭,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当那些毒蝎纷纷坠地而亡,众人从惊骇中醒过神来后,才蓦然发现刚才还耀武扬威、活蹦乱跳的大漠蝎王沙硕在这瞬间,居然也和他饲养的那些大毒蝎一样,变成了一只死蝎子! 众人自是闹不清事情是怎样在一瞬间便变成了这样的。 而到此时,沙硕的那些手下也才醒过神来。因为这一切的发生太过于快捷而且出人意料了。待见得沙硕已经瞪着他那双死也不甘心的大鼓眼泡倒地而亡了,不由得全都傻了。 而此时的大厅内外,那些相互残杀的蝎群依然在翻滚着,不过数量明显的减少了许多,而当地也早已布满了许多已经死去的蝎子的尸体,有些还未完全死去的蝎子还在勉力攀爬、蠕动、抽搐着,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看上去依旧是令人触目惊心。 “呕……”楚楚毕竟是个女孩子,终于忍不住的大力呕吐了起来。 沙硕的那些手下见此情形,知道一切都已经完了。有几个迅速扫视了萧寒等人一眼,便欲撒腿逃离开去。 “你们最好都不要动!”忽然,萧寒的声音响起。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那种无形的力量却使得那些人竟再也不敢移动分毫。 即使他们的眼睛再瞎,也知道他们的老大就是被这个少年的长剑捅死的。 苏无情此刻也定下神来,他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沙硕的尸体,走上前狠狠踢了两脚。 萧寒冲他咧嘴一笑。 苏无情向萧寒翻翻眼:“算你小子救我一命。好了,我帮你救了人,你小子又救了我,咱俩两不相欠,就此别过,我走了。”说完抬腿便向外走去。 萧寒微微一笑:“你就这样走了,晚上能睡好觉吗?” 苏无情边向外走,边向后摆手道:“我有什么睡不好觉的?你放心,倒下便睡,一睡即香!” 萧寒却也不拦他,只是嘴角挂着笑意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苏无情走出去大概二十多步,终于停住了身形,顿了顿,转过身子,斜眼看着萧寒:“你小子就不能挽留一下我吗?说上一两句挽留我的话你会死吗?” 萧寒一笑:“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走,所以何必要费唾沫挽留你呢!” 苏无情瞪着萧寒,终于叹口气,返身走了回来。他看着萧寒,抬起手伸出了两个手指,但随即又变成了三个,道:“我给他们解毒,你陪我大喝三天!——不准划拳!” 萧寒毫不犹豫的点头。 苏无情大喜。 但萧寒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你喝酒,我喝茶!” 苏无情直接倒地而亡了! 在萧寒和苏无情的安排下,楚天豹等一干人众被分别安置在了十来间舒适的房间之内,整个庄院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有着沙硕的那些手下,不用白不用。而那些人也十分听话,干起活来就像拼命一样。也是啊,谁不怕这位小爷真发起怒来,长剑会指到自己身上的哪里呢? 至于那些毒蝎,也早已经被苏无情全部送上了西天,由沙硕那些手下清理得干干净净。这下,那沙硕却也不寂寞了,估计在那边的那个世界继续做他的蝎王去了。 不过在之后的几天,苏无情倒确实是忙碌了不少。要解掉楚天豹等三十多人身上的毒,对苏无情来说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毕竟也是要费一些心思和气力的。加之这些时日,众人身体都十分虚弱,还需要对众人进行相应的调理。 楚楚和萧寒自然也没闲着,跟在苏无情的身后打下手以及对众人进行日常照料。 数日过去,众人身上的毒都已除净,身体也都基本恢复了过来,都是欣喜异常。这次对于大家来说,确实都是死里逃生,都有一种二次为人的感觉,因此对萧寒和苏无情都是无比的感激。尤其是楚天豹父子二人。因为萧寒和苏无情救活的不仅仅是二人的性命,确切来说应该说是救活了楚家的整个家族和基业。 只不过,细心的楚楚却发现,楚天豹在对萧寒等人的感激之余,眼神中却似乎还隐藏有一丝丝的忧郁,尤其是当他看到自己和萧寒在一起忙碌的时候,这种忧郁很是明显。虽然当楚楚看向楚天豹,楚天豹会马上调转头去进行掩饰。但楚楚心细如丝,楚天豹怎么能够掩饰的住。 楚楚自然知道楚天豹忧郁的是什么。 而楚楚自己的心里边又何尝不是一团乱麻? 29、楚少痴茫、怀义悲戚 随着众人身体的逐渐康复,众人又都显露出了个人原本的仪态风度。 只不过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就是楚天豹的宝贝儿子楚占鹏。 在大家都聚在一起讨论此事、怒骂江南三蝶之阴险恶毒、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之时,楚占鹏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两眼痴痴的望着窗外的群山出神。 看来这件事对这位少不更事的少年的打击是极为巨大的。 是啊,如果不是当初自己一意固执的非要救治史怀义,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但令他想不通的是——自己救人难道真的错了吗? 两行泪不自觉的滑下了面颊。 不觉间,楚楚轻轻坐到了楚占鹏的旁边,用手臂轻轻揽住了楚占鹏的肩头。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楚楚的心绪是十分复杂的。但看到他落泪,楚楚的心中自然也是揪心的痛。 而楚占鹏此刻则直接倒在楚楚的臂弯之中,把头深深埋进楚楚的怀里,“呜呜”的哽咽出声,继而越来越难以自禁,双肩耸动,竟自放声大哭起来,喷涌而出的泪水瞬间便湿透了楚楚胸前的衣衫。 楚楚也流着泪,但只是低着头,用手轻轻抚拍着楚占鹏的后背。 楚天豹静静的坐在另外一个角落,只是远远的望着,眼角也有一丝泪液闪出。他抬起头,强自把泪滴收回,把目光从楚楚二人身上转到了萧寒的身上,轻轻扫视了一眼,又黯然低下头,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又过了两日,萧寒和苏无情见众人身体都已康复无碍,便提议各自离去。 楚家商队虽然经此变故,但却也没受太大影响。因为众人以前也都是过的刀头舐血的日子,也都深知行商过程中任何凶险都会遇到。只不过此次是栽在了小人的暗算之下,而且内力尽失,因此心里受创很大。练武之人其实不怕死,但却怕像此次这般功力尽失束手待毙的等死。现在大家功力尽皆恢复,那心中的豪气自然又勃发而出。 不过楚天豹临行前再次肯询了一下众人的意见,言说如果真的有人此时中途退出此次行商,也绝不勉强各位,只是希望留下的人能把江湖道义置于首位,不要再做出像江南三蝶这等卑鄙行径。众人都已是跟随了楚天豹十余年的老伙计了,而且都已经恨死了江南三蝶这等卑鄙行为,因此一致刹下血盟,同心共力,追随楚天豹,若生二心,天诛地灭! 看着众人意志昂扬,楚天豹心中略感慰藉。 此刻,只有史怀义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一边,双眼空洞的望着远处。 其实自从他被救治好,基本始终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苏无情斜目看着萧寒,道:“这史怀义你怎样处理?你该不会也想把他拿下然后跑去官府邀赏吧?” 萧寒看一眼苏无情:“你看我会吗?” 苏无情呲牙一笑:“我赌……你——不会!我赢了你就得陪我大喝三天!——声明:不准喝茶,必须喝酒!而且不划拳!” 萧寒一咧嘴:“你这是存心想要灌死我啊!” 萧寒走到史怀义的身前。史怀义看了他一眼,便又把目光投向了远处。 萧寒叹口气道:“史公子,对于您所经历之事,我们深表同情。只不过为今之计,我看你还是和我们一同回去吧。” 史怀义冷冷的看了眼萧寒,道:“我的命本就掌握在你们手中,要我回去我便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可恨今生我再也难已为我的父亲报仇了!” 言毕,虎目之中落下两滴血泪。 苏无情不禁睁大了眼睛:“喂喂喂,我说萧寒,你小子难道真要带他回去邀赏啊?” 其他众人也都错愕的看着萧寒。 萧寒知道大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摇头道:“你们都误会了。我要带史公子回去并不是要把他交到官府。——对了,你们还都不知道,现在这史公子早已不再是逃犯了,皇帝下旨,已经赦免了他们一家的罪责。” “什么?”这次,不光苏无情、楚家一干人众,连史怀义都转过头,睁大了眼睛,定定的瞧着萧寒。 萧寒看一眼众人,缓缓道:“当日老皇帝在朝堂暴怒之下杖杀了史万岁,下旨抄杀史家满门。但事后怒气平息后,估计也是有些悔意。史万岁毕竟是当朝忠良之将,为大隋立下过赫赫战功。现仅因被疑他与废太子杨勇有所交往以及在朝堂之上高声争嚷,从而触怒龙颜而被杀,毕竟不关其全家其他人的事。因此皇帝又颁布旨意,免去史家其他人众的罪责,只是罢免了史家所有人员的功名,遣回老家。我临来之际便已得知。只不过你们都在关外,自是难以知晓。” 众人闻听,尽皆相视默然无语。但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深深慨叹着这皇权王命的残酷之处。——说你有罪,即可马上杀人抄家,鸡飞狗跳;说你无罪,便立刻又风平浪静,人畜平安。不要说这史怀义身受其害,便是楚家商队众人,不也是遭受的连带之苦吗?若无那一道皇命,众人又何曾会落得此种悲惨境地,险些连命都差一点丢了! 史怀义在一旁,更是茫然不知所措。自己这被官府严查缉拿、悬赏白银千两的钦命逃犯,现在居然一下子又无罪了? 史怀义呆愣着,忽然径自咧嘴笑了起来。开始时仅是断断续续的苦笑,继而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变成了仰天长嘶的狂笑。 但这史怀义看是在笑,但任何人也听不出他的笑声里有任何笑的意味。那笑声里所有的,只是无尽的悲苦、凄凉、惨痛、还有绝望! 众人都低下头,不忍看他那悲愤至极的脸庞,更不忍看他那虽然在笑,但眼眶中却滚滚而下的含血泪珠! 忽然,那史怀义停住了狂笑。他望着眼前众人,尤其是看到楚天豹父子、萧寒还有苏无情,猛然身形一屈,跪了下去。他那原本高大的身躯此时虽然仍显瘦弱不堪,却仍不失魁伟。他面对着几人,以头撞地,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继而站起身,竟头也不回的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30、诸事皆毕,重返石龙 众人望着史怀义的背影,都不知道到底该怎样。 萧寒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离去。这史怀义对这大漠绝对不熟悉,一个人走,生的希望是极为渺茫的。 萧寒身形一动,便落在了史怀义的身前。 萧寒看着停住脚步望向自己的史怀义,叹口气:“史兄,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史怀义喃喃道:“跟你走?去哪里?” 萧寒道:“自然是回家。” 史怀义仰头向天:“家?家在哪?父亲没了,家还成家吗?既然不能为父报仇,回家又去做什么?” 萧寒缓缓道:“父亲没了自是难过。但你别忘了,家中还有你的老母和妻儿。你难道忍心让她们独自度日吗?” 史怀义双目中又滚滚落下泪来。是啊,父亲虽然不在了,可老母和妻儿还在啊。尤其是现在,她们更需要自己在身旁啊。 史怀义心潮翻滚。一方面是对朝廷的满腔愤恨,恨不能跃马扬刀,杀到朝堂之上,揪住那害死自己父亲的混账皇帝,一刀砍断他的头颅;另一方面又是对老母妻儿的无比牵挂,想象到老母涕泪双流,想象到妻儿孤苦无依,那般凄苦景象碎人心肝。 史怀义呆呆站立在当地,思前想后,只感觉进退维艰。心思焦虑中,只感觉胸中一口气呛住喉头,头脑一震,眼前发黑,硕大的身躯径自咕咚一声跌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晕厥了过去。 众人一惊。 苏无情急忙移步上前,伸手搭住史怀义的脉门。静默片刻,抬起头,向众人一摆手:“他只是急恼攻心,加之身体尚未复原,无碍。” 众人搭手,把史怀义抬进了房间。苏无情施针用药,少不得又是忙碌了一番。 第二日,众人庄内分别。 楚天豹再次拜谢萧寒和苏无情的救命大恩。萧、苏二人自然是推辞、还礼。 楚占鹏站在楚楚的身前,正低头听着姐姐的轻声嘱托和告诫,边点头边擦拭着腮边的泪水。在楚楚的面前,这楚占鹏真真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弟弟的模样。 楚天豹走到楚楚的身边,拍拍楚占鹏的肩膀。楚占鹏抬头看一眼父亲,擦把泪转身走向了商队的众人。 楚天豹看着眼前的女儿,目光中极为复杂,有爱怜,有赞赏,还有一丝难言的痛楚纠结。 他低头看着楚楚,轻声道:“楚楚,这次,苦了你了。” 楚楚的泪水渐溢。她抬头看着楚天豹,摇头道:“爹,您不要这么说。您抚养了女儿这么多年,这是女儿应该做的。只不过女儿能力太小,所以,不得不请……”她转头瞥一眼萧寒,顿了顿,继续道:“倒是您老人家一定要多保重。这一路上危难重重,您才是最苦的。”言毕,泪水已滑下面颊。 楚天豹爱怜的轻轻替楚楚擦拭了一下泪水,道:“好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也跟随这萧公子回家吧。这些天,你又消瘦了好多好多。记得回去后多多补养一些,不可让身体垮掉。家里边,今后还都指望着你……” 话到一半,却不知楚天豹为何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只是长叹一声,伸出手轻轻拍拍楚楚瘦弱的肩头,毅然转身大步向商队人众走去…… 三日后,石龙镇外的大道上飞驰来两匹骏马,前面一匹上坐着一男一女,都是极为俊俏。后面一批马上则端然稳坐着一位高大的男子。看其仪态,便知不是一个俗人。 来人当然就是萧寒、楚楚和史怀义。 在楚家商队离开后,苏无情给史怀义又好好调理了一下身体。之后四人便离开了毒蝎谷。 临行前,萧寒自是对沙硕的那些手下好好进行了一番训诫。那些人感谢萧寒的不杀之恩,哪里敢有半句废话?一起弯腰屈膝聆听教训。至于他们今后何去何从,是去是留,则不是萧寒等人所操心的了。 四人在苏无情的带领下,一同回到了苏无情的绿洲,并且小住了两日。 这两日,苏无情一直拽着萧寒大喝而特喝,灌得萧寒可谓是苦不堪言。 楚楚已经是第二次到这绿洲,不过这次令她意外的是,苏无情的妻子这次出面接待了众人。 由于上次到来,行色匆忙,只见到了苏无情一个人。而此次到来,时间有闲暇,因此也就有幸见到了苏无情的夫人。 令楚楚眼前一亮的是,苏无情的夫人确确实实是一位极为委婉漂亮贤淑的女子。料想是苏无情见得只有楚楚一名女子,生活起居很是不方便,便让妻子出面照料了。 盘桓了两日,史怀义的心结终于被萧寒和苏无情说通了,答应和萧寒一同回长安。 史怀义身体经苏无情的调理,本就日渐好转,此刻心结打开,自是康复速度极为迅速。不两日便恢复成了一个生龙活虎般的汉子。但众人都知,这史怀义的心结当然没有完全解开,他只是把痛楚压倒了心底最深处。强忍悲愤,养精蓄锐,以图后报。 ==================================== 两日后,萧寒等人向苏无情道别。楚楚自是对苏无情夫妻拜谢连连。 在两匹骏马的奔驰下,三人又来到了这市井繁华的石龙镇。 石龙镇,依如往昔般繁杂热闹。 时近午时,三人放马不觉间又来到了那座太白酒楼。 三人下得马来,早有酒店伙计迎上前来。萧寒将马匹交到酒店伙计手中,牵至后院,备足草料,三人抬步走向楼上。 上得楼来,三人挑了一张临窗桌子坐下,点了一些酒菜主食,并叫伙计沏上一壶茶,边喝茶边等候酒菜。 那伙计显然还认识萧寒和楚楚二人,当然也不会忘记当初萧寒把那三个不开眼的大汉扔下楼去的情景,忙不迭的端茶倒水,伺候得唯恐不周。只不过他见这次和萧寒二人同来的又多了一个大汉,身材魁伟,仪表不凡,便不由得便多看了史怀义两眼,大概他是在嘀咕,这人有着什么样的本领,居然能够和这两位齐肩同行。 萧寒等三人倒不在意,一边喝茶,一边商议着下来的行程。 萧寒和楚楚自然是一同回长安。但史怀义的妻儿此刻在哪里却难以确定。究竟现在还在凉州,或者是已被押解到长安,均不得而知。因此史怀义决定先要回凉州家中看一下,若家中无人,再随同萧寒二人同去长安。 此时刻,正值午时饭晌,酒楼内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整个酒店二楼就基本上座无虚席了。 31、太白酒楼、关内异客 忽然间,楼下一阵喧哗吵嚷声响起,只听得一个粗大的嗓门儿大声叫道:“伙计!快给俺摆上好酒好肉来!快饿死老子了!”紧接着楼梯一阵“咚咚咚”的山响,楼梯口处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为首的是个大和尚,身形又高又大,满脸乱蓬蓬的胡子,相貌本来应该很算是威武,但可惜现在浑身上下满是黄土,连胡子眉毛都是土黄色,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脸了。手提着一根月牙大铲,“噔噔噔”大步走上楼来。随着他的脚步起落,连楼梯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看架势,这大和尚绝对是一身横练的硬功夫。 大和尚身后,紧随着一名书生打扮的人,衬衣衬裤外罩着一身青色衣衫。和那大和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书生身材精瘦,马蜂腰,脊背略微有一点点前倾,手中摇晃一把折扇,眼含笑意,跟在大和尚身后一步步走上楼来。只不过,这书生和那大和尚一样,也是一身黄土。 看起来,这两人乃是一路风尘而来的。 这大和尚一边往上走,嘴里一边大声嚷嚷道:“我说干巴鸡,不管怎样,今天老子一定得喝个够。奶奶的,这关外可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那老家伙曾经救过老子一命,老子才不来这里受这洋罪呢!这几日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酒也不够喝,肉也没得吃!再这样下去,老子也要和你一样,变成又干又瘪的人干儿了!” 大和尚身后那瘦长书生笑道:“世人皆知:出家人有五戒——杀盗淫妄酒,戒荤食素。可你这混世罗汉五戒犯尽,所以说即便这次真饿死了你,那也是佛祖开眼,早早收了你,免得你在这世上败坏他老人家的名声。” 那大和尚把眼一瞪,道:“放屁!老子怎么活是我自己的事,用得着别人管?再者,老子的法号便是‘混吃’,不吃岂对得起我这名号?” 那瘦长书生笑道:“此话若让你那师父知道,必定又要被你气个半死。你师父本是看你痴愣憨直,故此给你取个名号‘浑痴’,你却生生把你的名号变成了‘混吃’,料想便是佛祖知道了他老人家居然有你这么个弟子,也会气个倒仰。” 那名号“浑痴”的大和尚却是一翻眼道:“佛祖他老人家慈悲为怀,料想绝对舍不得让我这么饿着肚子难受的,因此他绝不会怪我,只管放心好了。” 吵闹说话间,二人已走上楼来。 那浑痴和尚走到萧寒等人相邻的那张桌边,把大铲随手靠在墙上,一屁股坐在了桌前的八仙椅上。那八仙椅好像从来没禁受过这么重的身躯,立刻便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吱扭声。 浑痴和尚却不顾楼上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兀自把眼睛一瞪,扯着嗓门大声叫道:“伙计,来五斤牛肉,两坛好酒!老子可要好好填填肚子!” 那酒楼伙计哪敢怠慢,慌忙应声安排去了。 那同来的书生也坐了下来。 萧寒三人心中微诧。 本来在石龙镇这个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按理讲本不该有什么值得惊诧的。只不过,看这二人明显不是本地人,听其话语,分明是刚刚从关内而来的,而且行色似乎颇为匆忙。故此萧寒三人眼神一汇,暗自留意起二人的言谈举止。 浑痴和尚生就的一副痴莽性情,自然是毫不知情,但那书生却好似是天生极为警觉的,一抬眼间,眼皮轻微一颤,显然已是注意到了萧寒等三人。 这酒楼之上,本来吃饭喝酒的人很多,各色人等参差不齐。但像萧寒、楚楚二人这般俊雅之人,无疑是鹤立鸡群般,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 此时,伙计早已将两大坛酒和一大盆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牛肉端到大和尚桌上。 浑痴和尚却不管其他,顺手捞过一坛酒,扯掉坛囗封塞,高高举起酒坛,仰起头,将嘴对着坛口,便欲“长河凌空下、飞流入潭渊”,大饮而特饮一番了。 但哪承想,那酒还未曾滴出一滴,大和尚只觉手中一轻,那擎在手中的酒坛竟一下子失去了踪影! 浑痴和尚先是猛地一愣,但随即酒楼上就响起了他那粗若牛吼般的“嗷嗷”的怒叫声。 众人全都被那大和尚的叫声惊的一愣。 再看时,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这酒楼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而刚刚还在大和尚手中的那坛刚刚开了封的酒,此刻竟已经拿在了这个人的手中。 而且这个人也丝毫不见客气,举起酒坛,仰头便向嘴中灌进了大大的一口。 眼尖的人都注意到,此人的出现非常突兀。 他并不是从楼梯口上来的,而是直接从窗户飞了进来。而在一落身的刹那间,便从那大和尚的手中夺过了酒坛。其身法之快,手法之干净利落,绝非常人所能及。 这时,浑痴和尚怒吼一声,飞身而起,劈手竟是一记黑虎掏心,重重的击向来人的前胸,左手同时去抢拿在那人手中的酒坛。 却见那人呵呵一笑,稍一扭身,就躲开了大和尚的双手,翻身坐到了瘦秀才的身旁。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来人的长相。 只见来人大约六十岁左右,花白的胡须,面容却红润异常,两只眼睛炯炯放光。身材削瘦,只是身上却穿了一件补丁落补丁的百衲破皮袄,腰间捆着一根满是结节的腰带。竟是一个叫花打扮的老者。 此时,浑痴和尚再次追过来。老叫花把手一伸,叫道:“等等!” 浑痴和尚身形一顿。 老叫花把手中的酒坛一扬,笑道:“浑痴,你身入佛门,本应恪守佛门戒律,但你却总是喝酒吃肉,撒浑打泼,而且屡教不改,败坏佛门戒律,不思进取,何时方能够红尘渡化、修成正果?” 浑痴和尚两眼一瞪,道:“老子的肚子都已经饿扁好几天了,眼看就要饿得去见阎王老子去了,还管他个鸟的清规戒律!倒是你个死叫花子,让老子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破地方等你,还抢了我的酒喝。快还我来!” 那老叫花嘻嘻一笑:“佛门有你这样的弟子,我看佛祖都是要被气晕的了。”又猛灌了一大口,然后一扬手,那酒坛飞速旋转着飞向大和尚。 浑痴和尚力贯双臂,双手擎住飞过来的酒坛。他仰头大大的灌了一口,咕哝道:“让我们来这么个破地方等你,害得老子一连三天没有酒肉来吃。今日有了这好酒好肉,却怎能不让我吃喝!” 老叫花向浑痴和尚呲牙一乐,笑道:“呵呵!这关外大漠,风光何其壮观。你有幸借我老人家的光,能来到此处一游,何其幸哉!可你不光不感激我老人家,反倒满肚子埋怨。看来你真是当猪的命,就喜欢整天躺在猪圈里吃了睡、睡了吃,增膘长肉,到最后一刀被宰,剔刮干净,卖肉了事!” 浑痴和尚仰头灌了口酒,瞪着老叫花道:“我感激你个屁!关内好地方多得是,却偏偏让老子跑到关外来这么一个破地方。玩着命赶了数日,不管老子吃喝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抢我的酒肉!” 32、蓝衫男子、冲霄护卫 那老叫花一笑,不再理会浑痴和尚,将头转向那瘦长书生,道:“这次有劳二位,老花子自是承情。咱先且吃喝一些,之后详谈。” 那书生一拱手:“老人家不必客气,您老的事自然就是我们的事。” 那老叫花一笑,果然不再客气。想必三人之间关系熟稔,无须过于虚假客套。 至于三人勿勿忙忙从关内跑来这关外大漠干什么,这石龙镇人对于此类人事早已司空见惯了,才懒得花心思去管。 那老花子想必对此地风俗知之颇深,故此言谈之中颇为轻松,没有什么忌惮。 那老花子向伙计要了两个酒碗,倒满酒,和那浑痴和尚、瘦书生三人吃喝起来。 仰头喝下了第一碗酒,那老花子长长舒了一口气,那神情很是惬意。他看向二人,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话未出口,那老花子忽然间面色陡然一寒,整个身体都猛然紧崩了起来! 也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慢悠悠的从楼梯口处传了过来:“好酒好肉,好吃好喝。不错不错!” 此人声音慢慢的,听起来本来是极其淡然、平和的。但就是这淡然、平和的两句话,却让那老叫花脸上有种吃了苦瓜般的表情。 不过接下来,老叫花反应确实够快! 他身形猛地一撤,瞬间已从那瘦书生身旁退到了萧寒三人的桌边。还没等来人走上楼来,就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史怀义,一个跟头便翻向了窗外。 事发突然。史怀义被那老叫花一推,身子随着椅子一歪,险些跌倒。 那老叫花此刻却已然飞出窗去。 他刚才是从窗户进来的,现在还想从窗户出去。 可惜的是,他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在下一刻,老叫花便又马上翻回了楼上。 只不过,此刻返回来的他脸色发白,而且身上此时还多了两样东西——多了两道剑伤! 而此刻,刚才说话的人才慢悠悠的踱上楼来。 却见来人大约三十多岁,一袭蓝衫,身形颀长,略显削瘦,腰中悬挂一口长剑,稳步走上楼来。 他面色平静,先是看了看那浑痴和尚和那瘦书生,点头道:“天地双雄居然也在此处,难得难得!” 那人口中的天地双雄,自然便是指浑痴和尚和那瘦书生二人。 江湖上知情的人都晓得,这天地双雄,本是江湖上一个较为搞笑的组合。那浑痴和尚,本是一个浑晕至极的人,天生喜爱吃肉喝酒,有着一身蛮力,身手倒也有那么两下子。而那瘦书生,据传原是一名落第秀才,屡试不中,便愤而弃文习武,但身手好像也是一般,从没人见过他使出过什么高明的武学招式。至于其名姓,众人皆不得知,众人便都称他作瘦秀才。 这两个人,多年前机缘巧合遇到一起,意气相投,遂结为异姓兄弟,同出共入,游荡江湖。 他二人,一胖一瘦,本是对比鲜明。但二人肝胆相照,情同胞生,行动间也是颇为默契。在江湖上行走,久而久之,竟闯出了一个“天地双雄”的称号。 之所以说他两个是一个搞笑的组合,是因为只要是在他俩出现的地方,永远都伴随着不休不止的争吵拌嘴。 刚刚上楼来的那人看了浑痴和尚、瘦秀才二人一眼,却并未过于关注,显见得并未把二人过于看重,而是把目光看向那翻出又翻进的老叫花,轻点两下头道:“不愧是人称摘星手,身法确实不错。” 那老叫花扫一眼左臂上那两处新增的剑伤,望着来人,咧嘴苦笑道:“唉,可惜老花子碰上了你们冲霄楼的人,便倒足了楣头。” 那汉子两眼看着老叫花,淡然道:“那是因为你虽叫摘星手,但可惜冲霄楼的星你却是不该去碰的。” 萧寒听得双方交谈,心中暗自微惊,没想到眼前这个破衣烂衫的老叫花居然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凌霄怪乞”摘星手云千里!而那颀长汉子,更是江湖上以神秘不群而著称的冲霄楼的人。 对于这云千里,萧寒曾听父亲说过,此人在江湖上也算是相当有名气的。其轻功卓绝,在江湖上可以称得上是独树一帜,与江南大名鼎鼎的侠盗风独行基本齐名。由于二人一姓“风”,一姓“云”,因此素有“南盗北乞,风云际会”之称谓。 只不过,这云千里和风独行所不同的是,风独行向来是致力于劫富济贫,锄强扶弱,专和富豪之人过不去,官府和显贵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但老百姓们却深深爱戴他,因此在江湖上被人们赞誉为“江南侠盗”;而这云千里却是生来淡泊名利,艺成后竟甘心作了一名乞丐,游戏红尘,嬉笑江湖。若说他有什么喜好,那就是他平生只喜欢饮酒吃肉,尤其最爱吃鸡。只要是有好酒好肉好鸡的地方,那绝对能找到他的影子。 只不过,这云千里轻功虽高,但好像确实不该去招惹那冲霄楼。 因为那冲霄楼,确确实实不是平常江湖人士能够招惹的起的。这云千里虽然不算是太平常,但于冲霄楼来讲,好像还真的是不入其法眼。 冲霄楼,在大隋西北部的这块疆土之内,是一个翘首江湖、独傲武林、俯视天下、包揽乾坤、人人畏忌的武林禁地!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云千里在江湖中素以胆大包天而著称。用他自己的话来讲,连皇帝老子的皇宫他都经常会去遛上两圈,去御膳坊拿些酒肉来吃。因此,去这冲霄楼里转一转,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云千里翻翻眼,叹口气道:“唉!其实这也不能怪我老花子。谁让你们冲霄楼有那么多珍馐美味呢?尤其是那卤煮鸡,简直是人间极品美味!而且冲霄楼内还有那么多的佳酿美酒。而老花子天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鸡喝酒。可是,俺老花子和你们楼主却素不相识,总不能直接腆着脸去要啊。所以没有办法,这才……嘿嘿……” 云千里说到此处,不觉“嘿嘿”一笑。 众人闻言,心中都明白了个大概。想必是这云千里闻听说了冲霄楼的卤煮鸡味美绝伦,耐不住其诱惑,便偷偷潜入进了冲霄楼偷嘴去了。 只听云千里继续道:“只不过你们冲霄楼主却未免太过于小气些了。老花子只不过偷了他七只鸡三坛酒,他至于派遣您高大护卫亲自出马带着七杀剑追我吗?唉,七杀剑这七个鬼崽子出手真是爹娘不认,下手不知轻重。若不是刚才我老人家跑回来的快,估计早被刺成筛子了。”言罢,云千里不禁又呲牙咧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 那高护卫冷冷道:“你应该知道,冲霄楼七杀剑向来是执令如山。临来时我家楼主早有交待,不可伤你性命,因此他们绝对不会置你于死地的,充其量把你刺成残废而已。再者,冲霄楼主人也绝不是你所说的那么小气。冲霄楼内好酒好肉多的是,如果你光明正大去吃去喝,随你待上三年两载,楼主绝不会有半丝不喜。可你不该偷摸入内。最主要的是,你偷吃酒肉倒也罢了,但却不该把本不是你的东西偷拿了出来,令得我家主人极为不悦。因此才令我们找到你,拿回我们的东西。现在,就请劳烦您把东西还给我们吧!” 高护卫说完,缓缓走上前,轻轻抬起右手,伸到云千里面前。 33、叫花解衣、双雄发难 云千里看着高护卫伸出的手,两手一摊道:“喂,我说高大护卫,您这不是为难我老花子吗?酒和卤鸡我已经吃到肚里了,难不成要从肚子里掏出来还给你?” 那高护卫闻言,顿时间面色一寒。他盯着老叫花,冷冷道:“云千里,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必非要弄得下不来台吧!如果识相的话,你最好还是乖乖地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其结果我想你应该知道。” 云千里却是一咧嘴,道:“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我老花子身上藏着你们什么东西不成?” 那高护卫并不答话,但他双眼中的神情显然是一副“自然如此”的意味。 云千里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道:“唉!既然您高护卫认定了我老花子身上藏有你们的东西,我老花子是百口难辩了。没办法,为证实老花子的清白,老花子只好让你们搜一搜身了。好在老花子年纪已是一大把,面皮没那么嫩了,搜一搜倒也无妨的。” 话说罢,云千里一伸手,竟解开了腰中的丝绦扣,然后两臂一抖,将整个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了光溜溜、瘦巴巴的上身。 云千里冲那高护卫一呲牙:“高大护卫,如果您不怕老花子身上长有虱子,就请检查喽。”说罢,提起脱下的上衣使劲在高护卫面前抖了抖。 现在天气虽然已是很凉,但那云千里竟似不畏凉寒,身上所穿衣衫甚少。高护卫目光如炬,在云千里脱、抖之间,便已看出其中并不可能藏有自家丢失之物。 高护卫脸上表情越发寒冷。 云千里却又是呲牙一笑:“怎么?看来您还是不相信老花子?唉,既然如此,也罢,老花子索性就连裤子也脱了,让您高大护卫彻查一番,也好让您彻底放心。”言罢,竟真的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楼上众人此刻皆瞪大了双眼。饶是这石龙镇的人们再怎么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似云千里这般敢当众脱裤子的人。这行径,真可以说是胆大至极、甚至有点惊世骇俗了。当然,还有那么一丝无赖恶俗的意味! 楼上众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云千里,个别人甚至吹起了口哨。而楚楚此刻则早已羞红了面颊,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那高护卫冷嗤一声,道:“云千里,你不必在众人眼前撒泼打浑。那物什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拿到!至于你放在了哪里,我们自不知晓。但既然你不肯于乖乖交出来,那怪不得我们要失礼了,烦请你跟我们一同回返冲霄楼,请你亲自去和我们楼主交待好了!” 话语毕,高护卫一声呼哨。只见瞬间从酒楼前后的四扇窗子外的院内,各腾身飞进一人,另有三人从屋顶倒卷而下,从窗口飞身穿进。这七人均是青色衣裤,各执一口长剑,面色漠然,毫无表情。但由几人的身法不难看出,这七人皆绝非庸手。看来他们就是云千里口中的七杀剑了。 七人入屋,分四方站定,但却自然而然的便已将云千里、浑痴和尚与瘦秀才等三人围在了中间。剑茫微动,遥相呼应,隐隐形成了一个剑网。 云千里看着围在四周的七杀剑手,眨巴眨巴眼,摇一下头,叹一口气,两手一摊,脸上一副无辜及无可奈何的表情。 大敌当前,剑光闪耀,但那浑痴和尚、瘦秀才二人却好似根本没看到眼前这情景一般。 瘦秀才端着酒杯,放在唇边,正在品尝美酒。他先轻轻抿了一小口,微闭两眼,细细咂叭了一会儿滋味,然后才一仰脖,一饮而尽。自始至终好像连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 而那浑痴和尚则是两只手左右开弓,左手抓一大块牛肉,右手拎一只酒坛,啃一口肉,灌一口酒,二目放光,嘴角流油,吃的是不亦乐乎。 众人不由暗笑,但同时也着实佩服这二人的沉稳。 那高护卫看着云千里,冷冷道:“云千里,听我最后一言相劝,快快把东西交出来,这样咱们大家都好。你应该知道,以你之力,此次绝难逃出我们的掌心!不要说你一人,即便加上你眼前这两个朋友,也绝计不是我们的对手。因此,希望你思量清楚,快作决断。” 众人听这高护卫的语气,竟似是根本没把三人放在眼中。就好像三人都已是待宰羔羊、只等任意发落了一般。 忽然,那连吃带喝正欢的浑痴和尚猛地一皱眉,两只大眼瞪向那瘦秀才,叫道:“死酸巴鸡!怎么忽然间这么臭?是不是你小子刚才放了屁了?” 那瘦秀才也是一瞪眼:“死肥猪你胡说什么!刚才那屁声明明是从你身后响起的,怎么会是我放的呢?好像是你刚才叽哩咕噜放了一大串!” 大和尚怒道:“屁声是从我身后响起的,就一定是我放的吗?”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高护卫,冲着那瘦秀才道:“你怎么不说是他放的呢?” 那瘦秀才把眼一翻:“我刚才倒是看见他的嘴在动。莫非你的意思是那屁是从他的嘴里放出来的?但是你见过有什么人的嘴会放屁的吗?” 大和尚道:“你的嘴自然是不会放屁,但不代表其他人的嘴不会放屁啊!” 那瘦秀才闻言似乎愣了一下,之后居然点点头,道:“大千世界,无其不有。会放屁的嘴虽然不多,但听刚才他嘴里发出的那响声,确实还真像是在放屁!” 众人开始时本来是一头雾水,以为二人真是为屁而争。但到了最后,大家才恍然,原来这二人是在拿着那高护卫开涮。 那高护卫又岂能听不出?闻言自然是面色一寒,眼中两道厉光瞬间直射胖瘦二人。 但二人却似乎毫无察觉。 瘦秀才仰脖又喝干了一杯酒,看着浑痴和尚道:“喂,对了,浑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有些人,自己有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去当奴才。你说这样的人傻不傻?” 浑痴和尚一晃脑袋:“傻!” “贱不贱?” “贱!” “那要是有七个这样的人在一起,该怎么称呼他们呢?” “那当然就叫他们——七傻贱了!” 高护卫即使涵养再好,此刻却也不由得七窍生烟了。 而那七位被胖瘦二人改称作“七傻贱”的“七杀剑”,那七张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此刻也都不同程度的泛起了一层青紫色! 而就在高护卫和“七杀剑”情绪刚刚一出现波动之际,浑痴和尚、瘦秀才竟蓦然间同时腾身飞起! 浑痴和尚右手中本来提着的酒坛,已然迅雷般迎面砸向了高护卫的面门。那本来靠在墙边的月牙大铲也在瞬间便到了他的手中,并且顺势带着骇人的风声凶猛地横扫砸向身后那两名七杀剑士的腰肋! 瘦秀才拿在手中的折扇此刻“刷”的一下子全部展开,随着扇面的展开,十余枚钢针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射向了围在三人四周的七杀剑士的面门! 34、怪乞逃遁、纤纤讥嘲 事出突然,好像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胖瘦二人说出手就出手,事先毫无任何征兆! 而且,看二人配合的,几乎可以说是极为密切,确实是心意相通、天衣无缝! 要知道,这高护卫和“七杀剑”都是修为极深之人,应战经验丰富。尤其是那七杀剑网阵,被围其中,本是极难突破的。三人被困其中,确实是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要想反抗,何其困难。 所幸的是,对方似乎把注意力过于多的放到了云千里身上,为的是防止他逃跑,而对胖瘦二人稍有松懈。 因此,他们故意胡乱搅闹,先激怒高护卫,使其注意力从云千里身上移开;然后又激怒“七杀剑”,使其情绪波动,从而使得那七杀剑网阵出现疏漏;趁隙突然出手,抢得先机。 二人这一动,出手便是疯狂杀着,丝毫不予留情。高护卫和“七杀剑”被攻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有些慌促。 但冲霄楼的名头毕竟不是凭空吹出来的。 高护卫猛然间被浑痴和尚抛出的酒坛迎面砸来,心中便知事情不妙!但他的反应何其迅速,面对迎面砸来的酒坛,竟丝毫不加理会,而是疾转身形,腰间长剑闪电拔出——但长剑却并不是刺向浑痴和尚,而是疾若流星般的刺向那酒楼的窗口! 他这身形一转间,浑痴和尚抛出的酒坛便已落空。 不过,他刺向那酒楼窗口的那一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的剑尖够到的,只是云千里的一撇衣角。 云千里的身法太快了!仅这稍一眨眼的时间,他的身形早已疾射出了酒楼的窗口。 高护卫身形也没有一丝停顿,紧随云千里从楼窗口疾射而出! 七杀剑中刚才自楼顶进入的那三人闪身避开了瘦秀才突发的钢针,此时见状,哪敢怠慢,也迅疾的弹身飞出窗口,紧追高护卫而去。 现在,酒楼中剩下了浑痴和尚、瘦秀才和剩下的四名七杀剑士争斗撕打。 酒楼上大多人都早已起身下楼躲避,没下楼的也都躲到了一边。萧寒等三人便是站在了酒楼里侧的角落处。 倒不是三人想看热闹,而是那六人的撕打几乎已经占满了整个房间。三人难以出去。 …… 瘦秀才的钢针当然没有伤到七杀剑中的任何人。 瘦秀才虽然出手突然,但七杀剑士应变极为迅速。钢针寒芒刚一显现,七杀剑士的剑身便已闪烁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叮叮叮”一阵清脆的响声,十余枚钢针全被击落在地。 浑痴和尚横扫的铁杖自然也被躲开了。 剩余的四名七杀剑士手执长剑,对战浑痴和尚、瘦秀才二人。浑痴和尚、瘦秀才二人虽然身手也颇为不俗,但现在以二敌四,而且对手还是冲霄楼的七杀剑士,实力高低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了。 没多长时间,浑痴和尚、瘦秀才二人的额头便已是汗如雨下了。而且每个人身上都多了大大小小十多处剑伤。 其实假若七杀剑士痛下杀手的话,此刻便是有十个浑痴和尚、瘦秀才,也早已经都到阎王老子那里报到去了。 但七杀剑士不下杀手,倒不是他对胖、瘦二人手下留情,而是那高护卫飞身出窗时对他们抛下了四个字:“抓住他们!” 七杀剑士自是明白“抓住他们”和“杀死他们”的区别的。 …… 突然,那浑痴和尚大吼一声:“住手!” 众人闻言一顿,都飞身跳出圈外。 浑痴和尚、瘦秀才此时全都浑身是汗,血水和汗水混和在一起往下流淌,张着大嘴,呼呼喘着粗气。 浑痴和尚把禅杖“当啷啷”往地下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瞪着两只大眼,冲那四名七杀剑士叫道:“他奶奶的,不打了!你们仗着人多,四个人打我们两个人,还要脸不要?老子输了也不心甘!” 瘦秀才也把折扇一收,站在原地大口的喘着气。 那四名七杀剑士相互看一眼,均感诧异,心想这又不是擂台上比武过招,谁管你心甘不心甘。我们只想把你们抓住,交由高护卫处理——而已! 然而就在此时刻,忽听楼梯口一人笑道:“果然是好不要脸!四个打两个自然是好不要脸;可自己没本事,大笨蛋一个,先行动手偷袭人家都没占到一点便宜,打不过人家就说人家以多欺少,不同样也是好不要脸吗?” 听语声,竟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众人抬头向来声看去,只见楼梯口处飘飘然走上来一名女子。 令人稍感惊异的是,来人只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淡紫色衣衫,长发乌黑,容貌俏丽,正拍着两只白晰的小手,一步步走上楼来。 萧寒却微微一皱眉。这来的少女竟是上次在这里相遇过的陆大小姐陆纤纤。 那陆纤纤似乎早就知道萧寒等人在楼上,因此见到萧寒并不吃惊,反而冲他一挤眼,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上次陆纤纤追着萧寒和楚楚到镇外大路上,被萧寒甩脱。这一次显然是这陆大小姐又发现了萧寒等人的踪迹,悄悄跟踪至此了。 相必刚才那一番打斗,这陆大小姐也是全部看得清清楚楚的。 萧寒却感到微微有点小头痛——被这陆大小姐跟踪,好像真不是什么太舒服的事。 陆纤纤上楼来所说的话,七杀剑士和浑痴和尚、瘦秀才自然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七杀剑士本来就是轻易不动声色的,因此听到后也没什么反应。 但那浑痴和尚却是火爆脾气。本来刚才那番打斗,自己以一敌二,忙了个不亦乐乎,可结果不仅没占到丝毫便宜,还弄得浑身上下中了十多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剑伤,正自心头窝火。现在居然不知从哪里跑来个小毛丫头片子,不仅不承认自己以少战多的英勇,反而说自己是个没本事的笨蛋,而且……而且说自己也好不要脸?这岂不让这大和尚着恼? 他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瞪着陆纤纤:“小毛丫头!我大和尚怎么是笨蛋了?他们两个人打老子一个人,我又怎能打得赢?!” 陆纤纤却丝毫不惧。她带点鄙夷的表情看着浑痴:“说你是笨蛋你还不承认喽?假如你不是笨蛋,那怎么连这么两个人都搞不定?你要真不是笨蛋,别说两个,就是他们四个一起上,你应该也能全部收拾掉才对!” 35、女孩狡黠、护卫恼恨 浑痴和尚瞪着陆纤纤,两只眼像看着个怪物:“小丫头,你可真是嘴小气儿不小,站着说话不腰疼。四个一起上?全部收拾掉?哈哈!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陆纤纤把嘴一撇:“我当然知道。他们不就是那个什么冲霄楼的七杀剑吗?” 浑痴和尚点头:“你认为有人能一个对挡他们四个?” 陆纤纤眼中又露出刚才那种鄙夷的表情。她看着浑痴和尚:“喂,我说大和尚,你自己虽然是笨蛋,但不要以为所有人就都和你一样全是笨蛋了。他们四个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厉害,但那只是对你。其实要打败他们真的不是什么难事。不要说别处,就是在这里,就有人能轻而易举的打败他们四个。” “这里?是谁?” 不光是浑痴和尚,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四名七杀剑士,全都把目光盯向陆纤纤。 其实,这四名七杀剑士早已久经江湖,阅历丰富,他们虽然对自己的身手很是自信,但却也从来不轻敌。因此,他四人倒没有把陆纤纤的话完全当成笑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道理他们是知之颇深的。 只不过,此次奉楼主之令,跟随高护卫出关,只是为了追拿那云千里。眼下除了这浑痴和尚、瘦秀才,好像没有其他人和那云千里是一伙的了。因此即使有高人,应该也不会毫无理由的出手。所以他们闹不明白,这半路闯上来的这个小姑娘,用意到底何在? 站在楼角的萧寒和楚楚相视对望一眼。现在,也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陆纤纤的用意。这位陆大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唯恐天下不乱啊! 萧寒的嘴角不禁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果不其然,此时那陆纤纤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问询是何人能以一敌四打败这四名七杀剑士,眼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那分明是一种小孩子恶作剧即将得逞时的顽劣的笑意。 她环视了一圈众人,将右手食指伸了出来,先在空中虚虚的划了两个圈,然后把胳膊伸直,手指先是指向楼梯口,然后缓缓的平移开来。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陆纤纤的手指移动着。浑痴和尚更是把眼睛瞪的老大。 终于,陆纤纤的手指猛的停在了萧寒的身上,两眼直直的看向萧寒:“就是——他!” 众人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了萧寒身上。 其实自刚才,便已有不少人曾打量过萧寒等三人。也难怪,在这荒凉关外、茫茫大漠环伺的石龙镇,是很少能见到这般俊逸潇洒、温婉恬静的俊男美女的。 不过,长得俊可并不等于功夫俊。要说这漂亮小伙一人便能战胜那四名七杀剑士,十个人中倒有七八个人不是太相信。 那七杀剑士的身手众人刚才可是亲眼目睹了的。 萧寒扫一眼众人的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这位洋洋得意、沾沾自喜的陆纤纤,轻轻开口道:“大小姐,你以为就凭你这么随随便便一指,便会有人相信你的话吗?” 陆纤纤闻言一怔,扭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果然,看向萧寒的众多目光中,很多都带着一丝丝疑问。 尤其是那浑痴和尚,眼晴瞪得跟一对铜铃铛似的,上上下下一连打量了萧寒足足二三十眼,最后终于摇摇头,泄气道:“小丫头净胡说八道骗人玩儿!就他?鬼才相信!”说完,满眼不屑地瞥了两眼萧寒。 但那四名七杀剑士的目光,在盯视了萧寒几眼后,双目中却蓦然精光突现,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其时间极为短暂,稍现即逝,但其中所含内容四人皆知。 陆纤纤则看着大和尚,叹气道:“唉!看来你不仅笨,而且还瞎!怪不得在人家面前只有挨打的份!” 那浑痴和尚正要继续唠叨,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我信!”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正是和那浑痴和尚同来的瘦秀才。 大和尚一愣,两眼盯向瘦秀才:“我说干巴鸡!你凭什么就信啊?你是说,老子我还不如这么一个精巴小伙是吧?” 瘦秀才一点头,把眼一翻道:“没错!虽然你块头大过人家好几倍,但若论本事,估计你十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放屁!”浑痴和尚闻言,勃然大怒:“老子还就不信了!你让他跟老子比试比试!” 这浑痴和尚也真是好笑。刚刚还被七杀剑士累得扔下禅杖坐地下不打了。此刻一听说自己连个二十左右的小伙都不如,便又要开打比试。 瘦秀才摇摇头,道:“没必要比试的,比试你也不是对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要是说你全都比不上他,那也是不公正的,最起码有一点,你绝绝对对是胜过他的。这一点他永远都不会比得上你。” “哪一点?”浑痴和尚瞪大眼看着瘦秀才。 瘦秀才看着浑痴和尚,从嘴里长长的吐出了一个字:“——吃!” 众人笑声顿起。确实,若论吃,好像在场的人还真没几个能比得过这大和尚的。 …… “可惜你们今后再也没得什么好吃的了!” 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紧接着,众人眼前一恍,眼前已多出四个人,正是刚刚去追那云千里的高护卫和另三名七杀剑士返回来了。 但见那高护卫脸色铁青,表情很是难看。想来肯定是此去失利,没能抓回云千里。 本来,这次高护卫带着七杀剑,奉命追拿云千里,可谓是费尽了辛苦。 因为,追拿那云千里,可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云千里不仅轻功极高,而且又十分警觉,稍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便会引起他的注意。 高护卫等八人可谓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好容易才把云千里困在了这酒楼之上。本来感觉是胜券在握、绝难更改了,哪承想这煮熟的鸭子居然还是飞走了。 人没抓到不说,这个脸算是丢大了! 高护卫回到酒楼之上,见到浑痴和尚、瘦秀才二人,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若非这二人捣乱,那云千里又怎能逃脱掉? 他看了胖瘦二人一眼,把手一挥:“把他俩带回冲霄楼,交楼主处置!” 刹那间,七柄长剑便再次指向了胖瘦二人。 36、护卫疾手、纤纤辣言 高护卫望着胖瘦二人,冷冷道:“云千里跑了,你们二个自要和我们回冲霄楼面见我们楼主。虽然你们二人并没有盗取我阁之物,但那云千里却是因你二人相救才逃走的。你们最好盼那云千里对你二人有义,能回来救你们两个,那时你们可能再有出头之日。” 那浑痴和尚闻言把眼一瞪:“哦,老子明白了,看来你们是要把我们抓回去当诱饵。想要使得那老花子回来救我们,你们再把他拿下。” 高护卫道:“看来你还不是太糊涂。若不如此,我如何回去复命?” 大和尚把禅杖一顿,叫道:“哼哼!可惜的是,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们回你们那什么狗屁的冲霄楼。想让俺作你们的阶下囚?甭想!今天老子反正已经吃饱喝足,死也不冤了。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来吧!” 瘦秀才也是一声长笑。他看向高护卫,道:“早就曾闻听过冲霄楼的大名,本来十分仰慕。但谁知今日得见,方知冲霄楼竟然是如此的仗势欺人、蛮不讲理之至。唉,今日便索性拼了,纵然一死,我们也不会让你等如愿!” 高护卫把头轻轻摇了摇,看着二人道:“我会不会如愿,其实你们应该很清楚。说句实话,在我面前,你们即使想自己寻死都是死不成的,因此想要拼命根本就谈不到!如果不信,你们尽管试一试!” 浑痴和尚本是个浑人,此时闻言,不禁怒道:“老子还就是不信这个邪!现在老子就死给你看!”说罢,竟真的抬掌向自己的头顶拍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离顶门还有一拳距离之时,他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随即肋下一麻,整个身子竟不能再动了。 原来仅在这一眨眼间,浑痴和尚已被闪身而至的高护卫点中了穴道,全身僵立,再也难以动弹了。 瘦秀才见胖和尚受制,高叫一声,右手折扇“刷”的又是十余枚钢针疾射而出,全部打向高护卫。 高护卫身形疾闪,瞬间便又移到了瘦秀才身侧。瘦秀才也是感到胁下一麻,倾刻间也是僵立在了原地。 浑痴和尚身体虽然不能动了,嘴却还是能说话的。他扯着嗓门大声叫道:“哎?他奶奶的,老子还真是想死都死不了啊?” 高护卫看着二人,叹道:“我虽然没有那云千里身法快,但对付你们却还是足够用的。” 一谈到云千里,高护卫神色立时黯淡下来,想必是心中挫败感很是强烈。 大和尚大笑道:“哈!甭管怎样,那老叫花子你终是没抓住!老子还了他这份人情,死了也无所谓了!” 瘦书生却道:“唉,死自是不怕,怕的是想死却死不了而要活受罪了。” 大和尚道:“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活受罪?” 瘦书生叹口气:“其实有时候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高护卫听着二人讲话,道:“你们放心,我们抓你们,不外乎是要捉那云千里。所以不会为难你们。只不过……” 他语气稍稍一顿,皱眉道:“我很是想不通的一点是:那云千里临危只顾自己逃命,丝毫不顾你们两个的安危,这样的人,你们却又如此尽心救他作什么?” 那浑痴和尚听罢,哈哈一阵大笑。他瞪着高护卫,道:“老子本来就欠那老花子一条命,今日还他,本就是应该的!他管与不管我,又有什么相干?” “哦!”高护卫心下恍然:“原来如此。”他又转身看向瘦秀才:“莫非你也欠那云千里性命之情了?” 瘦秀才把眼一闭:“我却不欠他。”然后睁开眼斜目看向那浑痴和尚:“我只是和这浑痴和尚是兄弟而已。但是,这浑痴和尚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因此要死自然也是一起死的了!” 围观众人闻此言,尽皆唏嘘,不少人不自禁的挑起大拇指赞叹。看来这胖瘦二人身手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为人之义气却让人十分敬佩。 高护卫闻言,竟也点了点头。 他背转身望向窗外,思忖良久,沉默无言。 “难道冲霄楼真如那瘦子所说的,仗势欺人、蛮不讲理吗?”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众人循声而望。却见说话的又是那陆纤纤。 这陆纤纤似乎生来便不知何为“怕”字,面对着高护卫和七杀剑士,竟然毫无惧意。 她看着高护卫,道:“素闻冲霄楼在关内号称是天下第一楼,今日得见,果然是艺业高超,威风八面!只不过,小女子认为,今日高大护卫行事似乎有些欠妥。” 高护卫看着陆纤纤,微一皱眉:“姑娘此话怎讲?” 陆纤纤说道:“你们此来,依您所言,是因为那云千里私取你冲霄楼中物品,所以您带人追拿于他。云千里私取你楼阁中物品,自是不对。因此您带人追拿云千里自是无可厚非。但是话要说明:冤有头,债有主。现在,你们抓不到那云千里,却要把这胖瘦二人抓回去顶罪。这事情听上去,似乎不怎么也不像是君子所为,反倒有些像强盗行径,丝毫不讲道理。” 高护卫看着陆纤纤,沉声道:“可是,倘若没有他们两个,那云千里又怎能够逃脱我们之手?正是由于他们两个的搅闹,才使得我们功亏一篑!因此,我们拿不到那云千里,拿他们两个回去,哪里有错?” 37、冲霄发威、老太初现 陆纤纤笑道:“高大护卫,其实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们两个之所以出手,归根结底应该说是怨你们。确切的讲,这次你们没抓到云千里,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你!” “因为我?”高护卫脸色一变:“为什么因为我?” 陆纤纤道:“首先,你们过于轻敌。你们明知那云千里轻功卓绝,曾使得你们费尽心机,好不容量才寻得了一个机会将他困在了这酒楼之上。既如此,你们为什么不一见面便把他控制住呢?——喏,就像现在控制这胖和尚、瘦秀才一样。假若你们见面便点住那云千里的穴道,他即使轻功再高,却又奈何?” 高护卫脸色赤红。陆纤纤这一番话,本就说到了他的心里,他刚才已经为此独自懊恼了很长时间了,若不是当着楼上有这么多人,他都恨不得扇自己几记耳光了。 “唉,我当时想,只要他交出了所取之物,本不必太难为他的。”高护卫声音低沉,似乎在解释,又似乎是在表达无奈的郁闷及懊恼。 “错!”陆纤纤道:“这就涉及到了你们的第二个错误——你们太过于狂傲。” 她用手一指胖瘦二人:“他们两个虽然是云千里的朋友,但你们应该知道,多一个对手就多一份危险。你们本应该尽量分化他们,比如当时你们可以对他二人讲,此事只是云千里一人之事,与他们二人无关。这样,最起码不会激怒他们,你们的局面自然要好控制一些。可当时你们是怎样做的呢?——云千里,不要说你一人,即便加上你眼前这两个朋友,也绝计不是我们的对手。——高大护卫,这可是你当时亲口讲的?” 高护卫脸色越发难看。他开口道:“但即使当时我如你所说,他们也会照样出手的。” 陆纤纤点点头:“这我知道。假若他们不出手,你放心,我现在才懒得和你讲这么多话想要你放过他们。” “再者,”陆纤纤丝毫不给高护卫喘息的机会:“你们犯的第三个错误,那就是——你们都太不冷静了。如果当时你们都冷静的看住云千里,不被他们二人故意所说的话激怒,那云千里又怎么能有机会脱离你们的掌控呢?这是你们此次失败的最关键的一点,也是你们全体人员的错误!” 陆纤纤说到此处,目光扫视了一遍七杀剑。只见七人都脸色大变、满目惊慌的看向高护卫。 ——要知道,任务失败,责任者是要接受惩罚的。如果责任都在高护卫,那七杀剑本来是无需担心的,天塌下来有高护卫这位个子高的撑着。可谁知现在一听,闹半天大家都有责任,在这情况下,哪个又能不慌呢? 高护卫稳一下心神,两只眼炯炯的望着陆纤纤:“这位姑娘,你所说的这一切,现在讲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纤纤道:“我只是想提醒您一下,其实此事和这二人并无太大的关系。您现在想要把他们抓回你们冲霄楼,没有丝毫用处。且不说那云千里是否会管他二人的生死,单就您如此行事,恐怕便会让所有江湖人士对你们失望。那‘仗势欺人、蛮不讲理’八个字恐怕便要背定了!” 高护卫冷笑道:“你讲这么多,无外乎就是想让我把他们二人放掉。可无论怎样讲,他两个也是坏我大事之人。我不会便宜放过他们的!” 陆纤纤道:“放不放,自然是在你一念之间。我只是想说,假如他们两个刚才不去坏你的大事,只在一旁听凭你们去抓那云千里,不闻不问,甚至悄悄溜走,难道这样的人才是你所喜欢的?” 高护卫道:“我当然不喜欢那样的人。但是,我若不将他二人带回去,却又怎样向我家楼主交待?” 陆纤纤笑道:“呵呵,归根结底,高大护卫无非是在为自己想办法开脱罪责而已!” 高护卫脸色一红,道:“事已至此等局面,只能如此。” 陆纤纤两手一摊,道:“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只不过,有一点我想您高大护卫可能忽略了。这里可不是关内,而是关外的石龙镇。在关内,您冲霄楼自是仗势欺人、蛮不讲理惯了,想必是无人敢惹。但在这石龙镇,你们想要带走这二人,恐怕还要问问此间主人是否同意吧?” 这陆纤纤好是伶牙俐齿,高护卫既然不放胖瘦二人,陆纤纤便立即把那‘仗势欺人、蛮不讲理’八个字冠到了冲霄楼的头上。 高护卫面色一寒,冷冷道:“我冲霄楼做事,从来不必问别人的意见!今日,我就是要把这两个人带回去,看又有哪个阻拦?” …… “是哪个说要在我石龙镇随意把人带走的?” 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 高护卫一怔,神情警觉的看向楼梯口。 只听楼梯吱吜吱吜一阵响动,不一会儿,从楼下颤颤巍巍走上来一个老太太。 这老太太看年纪应该已有五十岁开外了,头发花白,满脸褶皱,腰背微驼。 不过,老太太身上的穿着却十分华贵。丝绸锦缎衣衫,领口袖口都织绣着金丝图案,锦织丝绦腰带束身,合身的绸裤,脚下绣花软帮软底彩鞋,手拄一根雕满龙纹的镀金拐杖,步履蹒跚,走上楼来。 任谁都能看出,这老太太绝对不是个平常人物。 而刚才那沙哑的声音,就是出自这老太太的口中的。 在老太太身后,跟随着两名二十多岁的小伙儿,青色短靠衣衫,腰中悬剑,目光精芒凛冽,紧紧跟随在老太太的侧后方,看来是保护这老太太的。 老太太站稳身形,看一眼身后那两名男子,叹气说道:“唉!我说小大小二,讲过多少次了,不用跟我老太婆这么近,我还能走稳的,甭担心我会摔死。哎,对了,小蹦豆今天又上哪儿玩去了?怎么还没见到他呢?” “奶……我……这儿……” 老太太话音还没落,众人只听“嘣”的一声,使得众人一惊。待凝神看时,只见从窗外飞进来了一枚肉弹,直接砸在了老太太身前的地板上,然后又直直的弹了起来,飞到空中,又“嘣”的一声响,这才落稳在地上。 这情景,不知道的人非吓一跳不可。但那老太太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竟丝毫没有惊吓之意,只乐呵呵的看着。 众人定睛,才发现那枚肉弹,其实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一头枯黄的稀稀拉拉的头发,小眼睛,塌塌鼻子,一嘴小黄牙。 这个小孩,萧寒、楚楚和陆纤纤都认识,正是当初被萧寒教训过一次的那个结巴小孩——石蹦! 萧寒苦笑:今天怎么光遇到熟人了?! 38、石蹦再至、喜见萧寒 那石蹦落地,先一把抱住了老太太的胳膊,使劲晃动了两下,嘴中半天又才吐出了一个字:“……奶……” 那老太太被石蹦抱住胳膊晃动,身体自然也随着左右摆动了几下。老太太本来就看上去站不稳的样子,被这石蹦一晃,更显得摇摇欲坠。她抬起左手,轻轻的在石蹦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爱怜的笑道:“行啦行啦!你再摇,奶奶就要散架了。” 那石蹦这才放开手,瞪着小眼睛向四周打量。忽然,他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萧寒的身上。他先是一怔,显然是吃了一惊,继而众人便听到了一声难听至极的怪叫声! 这怪叫声自是发自石蹦的口中。 只见他“嗷”的一声蹿了起来,疾若流星般,一头便扑向了萧寒。 萧寒和楚楚曾和这石蹦打过交道,知道这石蹦的身手本就如此,自是不怕。可那史怀义却是第一次见,眼看这么一个丑陋至极的怪物以如此迅疾的速度撞来,吓的忙退两步,而双臂自然而然的也紧绷了起来。 前面说过,这史怀义,本是当朝猛将史万岁之子。那史万岁,在大隋朝,乃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身强体壮,威猛凶悍,曾在战场之上奔马飞驰、于瞬间刀斩阵前突厥猛将之首级,使得突厥将帅骇然惊惧,十万大军竟不敢再战,最后竟惶然退兵。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这史怀义,既为史万岁之子,自然也传承了其父的勇猛威武,而且也练就了一身硬功夫,身手也很是了得。否则,当日皇帝下旨捉拿于他,他在懵然被缚之下,又怎能崩断索铐,力毙数十将士,徒手夺刀,杀了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逃离开数百官府兵勇的追杀呢? 只不过在那之后,这史怀义因逃亡生涯,弄得形容憔悴、虚弱至极,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般。但现今,经过了苏无情的的调治,史怀义的身体迅速恢复了过来,又重新变回了一个生龙活虎的刚猛汉子。 现在,他见那石蹦陡然间直撞了过来,闹不清他的来意,本能的便横起双臂,准备给石蹦一个迎头痛击。 但是,石蹦却并没有向他而去,而是直直地飞到了萧寒的面前,“嘣”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双手使劲地拽住萧寒的衣袖,仰头看向萧寒,两只眼里满是兴奋之情。他张大嘴,费力地崩出了一个字:“……想……” 萧寒这次能听明白石蹦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石蹦的脸颊,也轻声的说了一句:“我也想你的。” 一旁的诸人看的惊讶。 那老太太上下打量了萧寒一番,张口道:“哦,小娃儿,看起来你和我这宝贝小孙子熟的很啊!你是不是就是上次把我小孙子打趴下的那个人啊?” 听此话语,这老太太是很清楚当初萧寒将石蹦打趴下的那件事的。很显然,当初跟在石蹦身旁的那个汉子,肯定把萧寒和石蹦交手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向这老太太详细描述过的。 但奇怪的是,这老太太脸上丝毫没有不悦的表情。看来这老太太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怪罪萧寒。 萧寒一抱拳,微微躬身道:“老人家,在下给您请安。前些日子确实和您孙儿交过手,侥幸得胜。万望您老人家恕罪。” 老太太点点头:“嗯,不错,小娃儿比较懂事,很有礼貌,我老太婆喜欢!不像有些人,自小就没人教导好,长大了也只会仗势欺人、蛮不讲理。唉,世风日下,好孩子越来越少喽!” 啰啰嗦嗦的念叨着,眼光却看向了旁边的高护卫。 高护卫自这老太太上楼来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浑身很不舒服。虽然这老太婆看上去颤颤巍巍,好像站都站不稳似的,但高护卫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而且,刚才那句“是哪个说要在我石龙镇随意把人带走的”,听那沙哑的语声,正是发自这老太太之口。 凭直觉,高护卫感到,这老太太,是一个极难相与之人。 其实,在场之人都已听出,这老太太口中“自小就没人教导好,长大了也只会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话语,是直直的指向的高护卫。 高护卫强压着胸中那股不舒服,长长呼一口气,抱拳向老太太拱手,道:“冲霄楼弟子高雄,向老太问安!” 那高护卫内力充沛,声音洪亮,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把这句话说完。不知是怕这老太太耳背听不清,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老太太则是翻翻眼,口中念叨着:“冲……冲什么?狗……狗熊?——唉,老了,耳朵真是不好使了。” 众人此刻方知这高护卫的名子叫高雄。但可惜在老太太的口中却变成了“狗熊”。也不知是这老太确实是年老耳背听不清,还是故意打岔。 高雄一皱眉。他可不会糊涂到认为这老太太真的耳背。 老太太不再理会那高雄。她把目光瞟了一眼萧寒身旁的楚楚和史怀义,问萧寒道:“这两个是你的朋友?” 萧寒点点头。 老太太念叨了一句“真是好漂亮的后生娃儿们”,便不再说什么。 老太太又把目光看向陆纤纤,扯了下嘴角,笑道:“我说陆家小丫头,我老太婆不认识别人,可总是认识你的!你是不是又瞒着你爹偷跑出来了?真是哪里有热闹都少不了你啊!也真难为了陆鼎风陆大城主,几次三番的派人来请我老婆子多留意着你点儿,免得你出什么差错。唉,现在的小孩子们哪,真不让人省心!” 陆纤纤看着那老太太,不好意思的一笑,叫了声:“石老婆婆。” 众人此时才知,眼前这位大小姐,竟然就是堂堂的白云城的城主陆鼎风的宝贝千金! 而这老太太,居然就是这石龙镇的头号人物——石老太! 39、神秘石府,入主石龙 这石老太到底是什么来历,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知道她也是在六年前举家从关内迁到此地来的。 不过和一般人不同的是,别人来到这石龙镇,大多是落魄而来,有的甚至是被官府或仇家追杀的濒临命丧。而这石老太一家,却是赶着足足十辆大车来到此地的,随行的人员共有五六十人之多。而此前,石家早已经将石龙镇北边的那近三十亩的那最大的一片田宅装饰停当,所以一来后便立即入住了进去。 在当时,石龙镇混乱之极。 前面咱们已经讲过,这石龙镇,除去少数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以外,绝大多数却都是外来客。这些人形形色色,杂杂乱乱,全部聚集在了这里。 在任何地方,只要有人,肯定就有恃强凌弱的现象。所以一般都需要有官府的维持。 但这石龙镇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本身没有任何官府的管治,所以凶拼恶斗几乎天天发生,其目的都是一个——争做这石龙镇的“龙头”。 今天张三打残了李四,明天王五就又宰掉了张三,而后天王五就又不知露尸何处,木头六又开始大摇大摆的横行在街头。 再过一天呢?又会是谁生谁灭、谁起谁伏呢? ——没有人知道。 反正敢于拼斗的人都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对于一般的人来讲,只要每一天能够安安稳稳的吃饱饭就可以了。 但对于这些人而言,在这石龙镇要想安安稳稳的吃饱饭,首先要先给那些龙头们孝敬“平安费”。没有这些平安费,饭是吃不安稳的。 当然,在孝敬完那些龙头们用命换来的“平安费”后,假如还能剩些余钱,那么走出家门去到酒馆、茶楼、赌场、妓院消遣一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那些酒馆、茶楼、赌场、妓院很有可能正是刚刚收完你“平安费”的那位龙头开设的。所以你终于还是把剩下的钱也全都送到了人家口袋里。 当时,在在石龙镇,同时并存着六个势力强横的“龙头”。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石老太一家如此招摇的搬迁到此地,那不是自找倒霉吗?不要说那些财物,弄不好连性命都会有危险的。 石老太一家的到来,当然是惊动了这六个“龙头”,还惊动了石龙镇四周的所有马帮。 几乎所有人,都在或者惊喜、或者暗叹石老太一家的糊涂。 暗叹的,自然是那些只想安安稳稳吃饱饭的一般人。 而惊喜的,当然是那些心有所图的人们了。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石老太一家来了足足有一个多月了,也没人听到发生任何的事情。 不光石龙镇镇里的六个“龙头”没动静,连石龙镇外的那些马帮们,竟也没一个来滋扰这石老太家。 不仅如此,原先石龙镇镇里的那六个“龙头”,竟在石老太一家到来的两个月后,在同一天一齐声明——将他们在石龙镇所有的生意全部转让给这新来的“石府”! 那些生意,可都是他们滚刀翻剑、抛头洒血、用多少的命才换来的啊!就这么轻易的拱手让出去了? 莫非,这些人都中邪了不成? 事情当然不会是这样。 石老太家所入住的那一片庄院田产,原本是白云城陆鼎风名下的,也就是陆纤纤大小姐家的。在这石龙镇附近,能和白云城搭上关系的,那岂是一般人敢惹的?因此,那些小马帮们不敢来滋扰是很正常的。 而这石老太和那陆鼎风到底是什么关系,别人却一概不知。 至于原先石龙镇镇里的那六个“龙头”将他们在石龙镇的生意转让给“石府”之事,是否和白云城有关系,大家说法则莫衷一是,因为毕竟当初那六人也没把生意让给陆鼎风啊! 不过,闹不清就闹不清吧,似乎人们也没必要知道太多,知道太多有时候其实并不是好事。他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那就是——这“石府”,现在成了这石龙镇里唯一的“老大”! 当然,这之后,也曾有过不少的自认不凡的人试图将这石府从老大的位子上拉下来,以便取而代之。可最终的结果都是这些人凭白无故的便都从这石龙镇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些人到底是仅从这石龙镇消失了,还是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依旧是没人知道。 这就是石府的行事方式和以前那些所谓的“龙头”们的不同之处。 以前那些“龙头”们,都是大刀硬斧玩命的砍砍杀杀,断胳膊断腿、血流满地,凶吼惨叫此起彼伏,搞得整个镇上乌烟瘴气。平日里他们那些手下人也都是属螃蟹的,永远都是横着走,撑着鼻孔、支着耳朵、瞪着眼睛、咧着腮帮,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 而石府,从来都不会大张旗鼓的去做某件事。他们在风平浪静般的状态下,把一切问题都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 早已经习惯了庄家轮流坐的石龙镇的人们,自然是不太关心这些,人们对此早已麻木。“皇帝轮流坐,一家换一家。任他张王李,有奶便是妈!” 不过,自这石府接手以后,有一个变化却是人们都非常高兴的,那就是这石龙镇上流行了许多年“平安费”,被这石府给废止了! 石府,除了正常生意收入外,从来不向镇上其他人收什么“平安费”。 这一点,是所有石龙镇人都极为拥戴的。 因此,石府入主石龙镇,整个石龙镇安宁了许多。 当然,打架斗殴自然还是时有发生的。 这石龙镇的人,本来大都不是什么善类,想让他们蹋实下来去过一种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没有一点起伏波折的日子,那是想都不用想的。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纷乱糟杂的生活状态,没必要刻意去改变的。 不过,人们对石府,也有着一个头疼的问题,那就是石家的小孙少爷——石蹦! 人们也不知道这石蹦是哪个星球上的怪物投错了这地球上的人胎,来到了这石府家中。他先天好像便有点智障,语言表述不清,心智也很是天真。这些对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妨碍,唯一可怕的是,这孩子竟视万物为刍狗,根本不知生命的意义,动辄便伤人伤物,而且视为平常,因此便令得所有人都惊惧不已、避之唯恐不及了! 他手下的那些人,跟随这石蹦惯了,免不了也总是狐假虎威的做些欺人之事。 上次萧寒和楚楚第一次来到这石龙镇,在太白酒楼上碰到的那三人不就是石蹦的手下吗? 只不过,石龙镇人不敢惹这些人,萧寒却哪能容得了他们的肆意妄为?因此才会出现最初所说的那一幕。 而让萧寒没想到的是,通过那一次争斗,这石蹦竟然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敬佩和依恋,因此这次在此再次相遇,竟死死拉住了自已不肯放手了。 40、石蹦至情、怀义至性 现在,这酒楼上本来是剑拔弩张,气氛很是紧张。但石蹦年龄幼小、心智不成熟,哪里看得懂楼上现在的情势?此刻站在萧寒的身前,只管两手紧紧拽住萧寒的衣袖,望向石老太,大声叫道:“……家……” 石老太却也是对眼前的紧张气氛丝毫不以为意。她看着石蹦,笑道:“呵呵,这孩子,好容易找到个能把你一巴掌就打趴下的人,你就不撒手了是吧?唉,也难怪,你小子天天连蹿带蹦,真的没人这么痛快的摔过你。”她转头又看向萧寒,道:“小娃儿,我家小蹦豆儿上次被你摔了一次,大概是把这小子摔上瘾了,所以这次又见到你,想让你再多摔他几次。说起来这也都怪你。” 萧寒苦笑: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居然会有这等挨摔上瘾的人? 石蹦却不管其他,再次望着石老太,大声叫道:“……家……” 石老太向着石蹦摆了下手,道:“小蹦豆儿,你想把他们带回家,可得要问一问人家是不是肯啊?如果人家不肯,你非要强拉人家回,那不也就成了仗势欺人、蛮不讲理了吗?咱们可不要学那样的人啊!” 众人心中不禁暗笑。看来真如陆大小姐所说,这:“仗势欺人、蛮不讲理”八个字,是死死的扣在了冲霄楼的头上了。 高雄的脸色自然是愈发的难看。 看着石蹦望向自己那渴盼的眼神,萧寒也很是为难。 本来,萧寒这次带楚楚出关已有些时日。现在事情已然办妥,本应尽快返回长安,也算是结局圆满了。 至于应尽早向楚家报平安,萧寒已然早在数日前楚天豹等人刚获救之后,便已请苏无情派人告知了自家镖局在敦煌分局的人,火速赶回长安报知萧云天了。萧云天当然也会在第一时间报知楚家,以便楚老夫人和老管家楚平成及楚家其他人等放下心来。 如此说来,现在自己和楚楚二人耽搁一两日倒是无妨,但可惜身旁还有一个史怀义呢。 这史怀义,自从凉州逃难,时至今日已经时间颇久,而现在家中情形如何,根本毫不知情。因此现在这史怀义可谓是归心似箭,又哪里待得下去? 而假如自己和楚楚留下,让这史怀义一人先行回去,这茫茫大漠,漫漫戈壁,虽然史怀义曾经一个人独自逃亡行走过,但当时,那是属于被逼无奈,毕竟是十分危险的。现在,既然可以同行,为什么还要冒那样的危险呢? 因此,稍稍思忖了一下,萧寒转向石老太,道:“老太,很对不起,我们现在确是有急事回程,不方便多耽搁时日。”他又看着石蹦:“我很感谢你,但可惜真的不能随你回家。” 石老太看上去倒是无所谓,呵呵一笑,道:“小娃儿有事,自是先办正事要紧。” 可那石蹦听了萧寒的话,脸上现出了极为失望的表情。 萧寒心下也很是有点难受。因为萧寒知道,石蹦对自己这种极为依恋的表现,是发自于真心的。且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这孩子对自己产生的这种依恋,总之,这是一种极为真诚的童真的表达。现在拒绝,萧寒感觉有一种负罪感,使自己心中很是不安。 其实,这心理,就和当初他接下楚楚的托镖是几乎一样的。当初萧寒之所以答应帮助楚楚,不也是因为看到了楚楚内心深处的那种徬徨和无助吗?尤其是那种虽极力掩藏但终究掩藏不住的强烈渴望和期盼! 但是,说实话,这虽然是侠义之心的根源所在,可从另一方面讲,却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的弱点之处呢? 萧寒的表情变化,自是没能逃过楚楚和史怀义的眼睛。 楚楚本身便是极为细心,萧寒的心里所想,她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一旁的史怀义却也并不是个蠢笨之人。他眼见得那小石蹦对萧寒如此依恋,而萧寒似乎心里也是很有不忍,而且目光向自己这里瞟了几下,便已明白萧寒心中所想。 说实话,这史怀义此刻的心情,确实是渴望马上就能到家。不过这史怀义的脾气性格和他父亲史万岁几乎一样,都是火爆义气性情中人,最看不得朋友受半点委屈。当日那史万岁若不是因为属下发牢骚、他闻听之后要去金殿之上找老皇帝理论,又怎么会落得个金殿上当场毙命的结果呢? 现在,他看到萧寒为自己而感到为难,不禁眉头大皱,出声道:“萧兄,既然这小弟如此不舍于你,我们便暂留一日,你们好生聚上一聚,也了却了这小弟弟的一番心意。萧兄不必于此为难。” 那萧寒正自心中难受,闻听得史怀义的这一番话,心中一顿,抬起头,两眼看向史怀义。 入目的是史怀义那双瞳中散发出的威武而清冽的眼神! 石蹦在一旁,本来已是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此刻听到史怀义如此说,蓦然间又腾生起了巨大的希望,两只眼紧张的看着萧寒,深怕萧寒再说出“不”字来。 萧寒看着史怀义双目,道:“楚兄,此次楚老英雄不幸遭此大变,累得你家大小姐为此特地专程来这关外一趟。现在,楚老英雄让你陪小姐回府,自是越早一日到家,便能越早一刻放心。我们还是尽早赶路为是。” 史怀义一怔,怎的这萧寒称呼自己作“楚兄”?刚欲询问,却见得萧寒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隐隐含有深意。史怀义蓦然明白过来:这萧寒是不愿让在场之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免多生事端。 不是吗?若非上次自己大意,在那石龙镇的兴隆客栈中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又怎会生出这许多的事情来? 史怀义怅然一笑,道:“萧兄,若非你的搭救,我……我和楚老爷子等人都早已见了阎王老爷子了,还谈得上什么早一日、晚一日的?现今此小弟弟对你如此依恋,你又怎忍得伤了他的心?况且我们只是耽搁一日而已。不必再犹豫,便如此就是!” 萧寒看着史怀义那果断的神情,盯视良久,然后轻轻说了一句:“楚兄,果然是英豪之胸襟!” 他回过头,轻拍了一下石蹦的肩膀,轻声道:“这位大哥哥说了,今天晚上要随你回家。不过,到你家后,你请我们吃什么好吃的?” 41、石磞欢欣、纤纤气恼 石蹦听到萧寒等人不走了,要随自己回家去吃好吃的,高兴的“嗷呜”一声,一跃而起。 石蹦这一起,速度疾快。若在平地,这力道绝对可以蹿起六七尺高。但石蹦显然已经忘记了这是在酒楼之上,楼顶总共才有多高?因此只听“蓬”的一声,石蹦的脑袋一下子重重的撞到了房梁之上。 这酒楼屋内虽然洁净,但屋顶的罅隙之间却不可能一点积尘都没有。因此在石蹦的一撞之下,一股灰尘顿时“扑簌簌”的漫然落下。 “啊……”,石蹦落地,用手使劲揉搓着脑门,嘴里“啊……呜……”出声。再看时,那脑门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鸽蛋大小的鼓包! “呵呵呵!”一旁的石老太听到萧寒等人为了满足石蹦的心愿而专门耽搁一日,不禁微笑着点了点头。但见得那小石蹦因过于高兴而撞到了房梁,不由自主的呵呵笑了起来。 她用拐杖一指石蹦,边笑边说道:“我说小蹦豆儿,前两天你那后脑勺上的那个大包才落下去,今天就又在前边的脑门儿上新添一个?脑瓜壳太光亮了感觉不舒服是吧?” 石蹦似乎也早已经习惯了,只揉搓了两下便站起身子,也不理会老太太的笑,拽起萧寒的手便往楼梯口拉。 楼上此时其实早已没有几个人了。从石蹦一出现,楼上众人便都像见了煞神一样,慌慌忙忙的下楼去了。 萧寒明白,对于像石蹦这样一个随时、随地、随手就伤人性命的人,谁又有多大胆量待在他身边呢? 而这,也正是萧寒不能明白之处。看情形,这石老太确实很是溺爱石蹦。可是,溺爱总该有个限度吧,像石蹦这样,被宠溺的已经毫不知人间之事了,还能再称之为“爱”吗? 这也是萧寒之所以想要留下来的另一个目的:想去看看这石老太家中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形! 石老太看石蹦拉扯萧寒,笑道:“小蹦豆儿,莫急莫急。这里还有事情没办完呢,等一下事情办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石老太把目光转向陆纤纤,看着她,微微一笑。从她的表情中其实很容易看出,这石老太是非常喜欢陆纤纤的。 她用手颤微微一指萧寒三人,问陆纤纤道:“你是不是也认识他们三个?” 陆纤纤回头看了一眼萧寒三人,指了一下萧寒和楚楚,道:“嗯,只认识他们两个。”她又看了看史怀义,道:“这个是不认识的!” 但她马上又追加了一句:“不过,既然他们三个在一起,我也总会都认识了的。大家都是朋友嘛!” 萧寒看着陆纤纤,只感觉浑身一紧:这位陆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三人的“朋友”了? 陆纤纤此时也恰好看向萧寒。看着萧寒那不解所以然的目光,陆纤纤呲牙一笑:“不明白啊?朋友是可以现认的!” 石老太又是呵呵一笑。她用拐杖一指那胖瘦二人,问陆纤纤:“那他俩呢?看你刚才为他们说情,不会也是现认的朋友吧?” “他们?”陆纤纤扫一眼胖瘦二人,怔了一下,但随即点头道:“这两个人嘛,虽然身手不怎么样,长得也都挺难看,而且那个胖的还太能吃,和他们作朋友可要冒着被吃穷的危险。不过他们倒是挺讲义气的,就勉强也认作是半个朋友吧!” 哪知话刚说完,那浑痴便开口大叫道:“小丫头,大和尚和干巴鸡从来都不认识你,你想认俺们作朋友,俺们可不一定想认你!” 陆纤纤顿时气的把眼一翻。 石老太则把眼一瞪:“小丫头既然说要认,你们就得认!敢不同意,看老婆子把你剥皮烤了吃猪肉!!!” 石老太转头看向高雄,道:“这二人的穴道可是你封住的吗?” 高雄点头,道:“正是。” 石老太点点头,道:“那就烦请大驾动动贵手,给他们解开吧!”虽然这石老太口中说着“请”,可是人们却听不出她的语气中有着丝毫的“请”的意味。 高雄看着石老太,一拱手,道:“石老太,这两个人关乎我家丢失的一件贵物,因此恕难从命!” 这高雄不愧是冲霄楼的八大护卫之一,面对石老太,语气虽很是客气,但态度却是坚决的很。 石老太呵呵一笑。她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唉,老太婆真是不中用喽,连说话都没人听了。看来这人啊,不能老,老了就一文不值了……” 她看着陆纤纤,道:“小丫头,你都看到了,可不是老太婆不帮你的这两位半拉子朋友的的忙,而是人家根本不听老太婆的话哦!” 陆纤纤却一笑,道:“石老婆婆,这等小事您自然不必费心思去管的。这两个人既然不想认我作朋友,那就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就让他们跟着这位高大护卫回那冲霄楼好了。”然后她故意把声意压低,看着石老太:“不过我曾听说过,冲霄楼对待抓到的人,可是有着极为特殊的处理方法的。” “哦?”石老太看着陆纤纤,一脸好奇的表情:“什么特殊的处理方法啊?” 陆纤纤看一眼胖瘦二人,把声音放低,对石老太神秘的说道:“做、成、腌、肉!” 那陆纤纤虽然貌似把声音压低了,但哪里是真的压低了?所以在场之人全都听了个真真切切。 “做成腌肉?”浑痴和尚高声大叫了起来。 “就是啊!”陆纤纤瞪着他:“要么就做成——肉干!” “哪有把人做成腌肉和肉干的?小丫头尽胡说八道!”浑痴大叫道。 “不信拉倒!”陆纤纤瞪着浑痴:“我问你,他们为什么追云千里?”她用手一指高雄等人。 “他们不是说了吗?那老花子偷拿了他们东西。” “偷拿的什么东西你知道吗?”陆纤纤看着浑痴。 浑痴一晃脑袋瓜子:“不知道!” “但云千里说了他偷拿了冲霄楼几只卤煮鸡,你总听到了吧?” “听到了!但那冲霄楼楼主总不会真的是为那么几只鸡而如此大动干戈吧?”浑痴瞪眼道。 “你以为那是平常的卤煮鸡啊!”陆纤纤一副瞧不起的表情:“冲霄楼的卤煮鸡那可是天下绝秘!你知道冲霄楼的卤煮鸡是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的?” 陆纤纤一副得意的表情:“呵呵,你想知道?那好,本姑娘今天心情高兴,而且你马上也就要被那冲霄楼‘卤煮’了,所以今天就告诉你好了。” 42、纤纤戏谈、萧寒苦笑 陆纤纤看着胖和尚,声音清脆的说道:“那冲霄楼所做的卤煮鸡,那可是江湖一绝。其他任何地方都做不出那种香味。” “首先,他们必须要选活鸡。先把那些鸡关在笼内,饿上七天,只喂水,不给食,饿得它们肚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然后就开始给它们吃专门配制的食物。那食物又香又甜又滑又嫩,据说要连吃一个月,那时候它们的肉也变得同样的又香又甜又滑又嫩了。这时候,再饿上它们七天,同样是只喂水,不给食,不过这次喂它们的水却是特制的了,一方面,是为了冲洗干净它们的胃肠,另一方面,是为了增加些滋味。大约七天后,就差不多了。 这时候,他们便会把这些鸡宰掉,然后清洗干净,配好腌泡所用的料水,放入坛子里进行腌泡。腌泡要选在天气渐凉的秋季,须将坛子浸入特别建造的水池的池底保存,因此坛口必须要密封好,为的是不得进水进气。那水池本是特别建造,池底掏有诸多的大洞,放有硬炭。其间要每日早、中、晚、午夜四次测察池水的温度,力求保持水温的恒定,若偏低则须加炭火烘烤池底加温。按此法须得腌上九九八十一天方可起坛开封。 此法,虽说做起来很是麻烦辛苦,但一旦做成,那味道,别提有多么鲜美!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拿来做一些,或烹、或煎、或炒、或炸、或焖、或炖、或熏烤、或卤煮,随你如何做,皆味香至极。想那云千里连皇宫的御膳坊都经常出入,什么美味没有吃过呢?但终究还是禁不住那冲霄楼的卤煮鸡的诱惑,而去偷偷吃了几只。 不过,这鸡肉味道虽然鲜美,但和人肉比起来,那却又是差之天壤了!其实你们不知,那人肉才是人间第一的极品美味!尤其是经过了冲霄楼的特殊制作方法之后,天上任何珍馐美味都只能望其项背。而且和鸡肉不同的是,鸡只有瘦肉,只能腌制,而人却有肥有瘦。瘦人自然也是只能如鸡肉般腌制起来,但胖人却可以腌制后再风干制成肉干,其味道自是又有一番天地!像你这般体形,做肉干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这人肉做起来,比鸡肉要难做百倍,自然又有其独特的制作诀窍,火候一旦掌控不好极易臭掉。因此做一百个人,也就只能做成功一两个,所以万分的珍贵。 而这做人肉的方子,是那冲霄楼的绝密。大概是那云千里偷偷进去之后,把人家腌制人肉的秘方偷取了,所以那冲霄楼主才会大怒,派现在这位高大护卫带着七杀剑追拿于他。 但是,现在这云千里没抓到,秘方无论如何暂时是拿不回去的了,这高大护卫自是没办法回去交差。但如果把你们二人带回去,做成腌肉或肉干,虽说少不得要麻烦一些,可毕竟也可以说是能抵消一些罪责的。因为虽说是人肉味道极美,但是谁又愿意被做成腌肉呢?所以只好抓些俘虏来做了。而现在你俩正是合适的肉料。所以高大护卫无论如何是不肯于放过你们的了。 我本来看你们很是有些义气,所以想将你们认作朋友,让他们放过你们。既然你们不肯于认我,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因此我们自然不要再管那么多,免得那冲霄楼没有了腌制人肉吃,还要怪罪我。” 这陆纤纤一番话讲下来,不急不缓,娓娓而谈,脸上也是一副一本正经的神情,直听得在场众人神情错愕,目瞪口呆。 别人尚不打紧,那浑痴却哪能里还能忍得住了?他大声叫道:“喂喂喂,小丫头,我大和尚认你作朋友了!那瘦巴鸡也会认的。他如果不认,我大和尚就掐断他的脖子。快快救我们,老子可不要被带回去按那样做成腌肉!万一再做不好弄臭了,岂不可惜了大和尚这一身好膘!” 众人此时才醒悟过来,原来陆纤纤刚才那一番话,都是讲给这浑痴和尚听的。 众人不禁莞尔。 陆纤纤看着那浑痴和尚,皱着眉头道:“唉,刚才说要认你作朋友吧,你却不肯认我。现在你想认了,可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现在要想我答应,必须要有一个人同意才行。如果他不同意,那你只能跟着这些人回去做腌肉了。” 浑痴和尚着急的大叫道:“要谁同意?快快讲!” 陆纤纤斜着眼看了一下萧寒等三人站立的位置,咧嘴一笑,用手一指萧寒,对浑痴道:“当然就是他了!石老婆婆嫌弃你的肉臭,自是不会真的烤了你逼你作我的朋友,所以自是再懒于理你。因此,现在如果没有他,哪个又能救你出来呢? 浑痴瞪着大眼看着陆纤纤:“他……他真的能够救我们?看他那细皮嫩肉的,做成腌肉倒是肯定会比我大和尚要好吃的多!” …… 萧寒不禁苦笑。 这位陆大小姐,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看来今天自己不出手,这陆纤纤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而石老太站在一旁,拄着拐杖,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萧寒当然不会真的认为那石老太没能力救人,不过,看现在她那样子,她还似乎真的不准备插手管此事了。 因为,他看到石老太目光中那丝深邃的笑意。 其实萧寒明白,这石老太也是想看一下自己的功力。 当初自己和石蹦交手取胜,如果说这老太太没一点惊奇,那绝对是欺人之谈。 恰在此时有如此好的一个机会,这老太怎么会放过呢? 无奈的摇摇头,轻笑一下,萧寒走向了高雄。 高雄盯视着走上前来的萧寒,眉头微皱。 萧寒向高雄一抱拳,说道:“高兄请了!在下萧寒,一介镖师。以前久已仰慕冲霄楼威名,恨不能拜会。今日恰逢高兄于此,不胜荣幸。” 那高雄也稍稍拱了一下手,沉声道:“不必如此客气。只是这种场合相会,‘仰慕’一词倒尽可免了。看来,今日你是准备替他们出头,与我冲霄楼作对了?” 萧寒一笑:“高兄误会。想冲霄楼在关内素有天下第一楼之称,萧寒有多大胆子,敢和冲霄楼作对?” 高雄一怔。他看着萧寒:“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43、萧寒讲情、高雄驳面 萧寒看了一眼那胖瘦二人,然后把目光望向高雄,慢慢道:“高兄,这胖瘦二人,在此搅闹,致使你们没有抓到那云千里,按理说你们将他二人捉住带回冲霄楼本无可非议。只是,不知高兄是否想到,你带他们两个回去,其实和空手而回是没有太大分别的。堂堂高大护卫带着赫赫有名的七杀剑,费尽心力,劳苦多日,竟然落得个空手而归。传将出去,纵然你高大护卫不在意,但你们楼主可丢得起这个颜面?” 高雄闻言怒道:“我抓到了这两个人,怎的说我空手而归?” 萧寒呵呵一笑:“高兄,带回这么两个不相干的人去向你家楼主复命,你自己认为和空手而归又有什么不一样吗?” 高雄把眼一瞪:“怎得会是不相干?这二人和那云千里是朋友,从他们口中自然会盘问出那云千里的下落。” 萧寒摇摇头,道:“这只是你自己的宽心之词罢了。众所周知,那云千里素来便是独来独往、居无定所,飘乎无痕,其他人向来都是很难觅其身影。这胖瘦二人,看起来是刚刚从关内匆匆赶到此地,虽似是应约而来,但想必也是不知那云千里现在的踪迹的。退一步讲,即便是这胖瘦二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是那云千里刚刚从你手下逃生,他也自然知道,在你们的手下,这胖瘦二人难以逃离,你们当然会在他二人口中逼问云千里的去向。在这种情况下,你想那云千里还会傻傻的待在原地,等着你们去抓他吗?所以你现在抓住了这两人,其实毫无价值。” 高雄愣了一下,但随即道:“毫无价值?那云千里,既然把他二人约到此地,自然是有他的用意。现在,此二人在我的手中,却不愁他不回来。” 萧寒叹道:“高兄未免太乐观了一些!不错,此二人是那云千里约来此地不假,而且显然也确实是找他二人有事。但那时他显然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追到他。现在,此二人落在你们手中,我估计云千里是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再来找他二人的。” 高雄冷冷道:“不管那云千里找不找他们,他们坏我大事,我终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 萧寒叹口气,道:“高兄,你们所做的这所有一切,不外乎是为了拿回那云千里盗取的东西。这样,你暂且将他二人放掉,我萧寒去找那云大侠,让他将东西还于你们,你们看可好?” 高雄双目中充满着不信任:“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一定能找到云千里,而且他便会听你的话把东西还给我们?” 萧寒一笑:“这个,高兄你便不用操心了。我萧寒既然话说到了这里,便一定会办到。请你相信我。” 高雄把头一摇:“这个,恕难从命。我高雄从来不办没有把握之事!” 萧寒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看来高兄是一点也不信任小弟了?” 高雄看着萧寒,沉声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你们现在无外乎就是想法让我放掉这两个人。这一点你们完全可以不用多费心思了,那是不可能的!” 萧寒见费了半天话,这高雄竟一点情面都不给,不禁也沉下脸来。他看着高雄,冷冷道:“高雄,其实和你讲这么多,不外乎是我不想和你们冲霄楼伤了和气,却并不是我萧寒无力解救他们。但既然你如此固执,就也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萧寒竟抬起脚步,径直走向了那胖瘦二人立身之处。 但是,萧寒刚一起步,那原本站在一旁的七杀剑便一齐动身,“刷”的一下,将萧寒围在了中间。七柄长剑几乎同时出手,剑尖齐齐虚空指向了圈中萧寒周身的多处要害,凝神蓄势,含而不发。看这架势,只待高雄一声令下,便要动手将萧寒刺成筛子! 萧寒双目中陡射出两道凛冽的寒光。他扫一眼自己身子周围这七位虽表情漠然但却布满杀气的七杀剑士,不禁仰面向天,发出了一声慑人心魄的长笑! 这一声笑,萧寒显然是贯注了内力于其中,笑声出口,整个酒楼内似乎平空激荡起一串惊雷,嗡鸣之声大作!众人身处其中,只感觉耳孔嗡嗡巨响,房梁上竟被震的再一次“簌簌”落下了一层灰尘来! 众人急忙用手捂住双耳,脸上皆骇然变色。那小石蹦更是吓得“……啊……”的一声,猛地蹿了起来,一头便撞到了石老太的怀里。 倒是那石老太,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的更改。她一伸手,轻轻托住扑到怀里的小石蹦,看着仰天大笑的萧寒和满屋子的灰尘,喃喃道:“哦,看来老婆子耳朵真是有点儿背了。乖孙子,告诉奶奶,这小子在干什么?是在张着嘴吃土吗?” 高雄和七杀剑脸色都极为震惊。 他们没想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内力修为竟然达到了这样一种境地! 萧寒止住笑声,冷眼看向高雄和七杀剑,凛然道:“高雄,最后劝你一句,你最好现在马上放了这两个人。那样的话,咱们便各走各路,互不相干,今后见面还可做朋友。否则的话,恐怕大家都要不好看!”他又看了一眼围在四周的七杀剑,冷冷对高雄道:“至于他们,你最好让他们把剑收好,就凭他们这七把剑,根本就不可能困住我!” 此时刻,这萧寒根本不见了平素的那种稳重谦和,他混身洋溢着的,是一种十足的狂傲! 陆纤纤在一旁,瞪着大眼看着,满脸都是惊异。大概是她没想到,这萧寒还有着让她如此陌生的一面! 一旁的石老太,依旧是那副饶有兴味的表情。没有人能够在她的脸上,看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楚楚,也依然是那副恬然静谧,两只眼静静的看着场中的一切。只不过,在她的心底深处,却莫名的有着一丝深深的不安。而这种不安,竟不知是什么原由! 44、七杀剑网、难锁骁龙 那高雄倒也真是狠角色。他看着萧寒,厉声道:“萧寒,我们冲霄楼的人,从来都不是被吓大的!废话少说,要想救他们二人,你尽可动手。若我们不敌,你自可将他二人带走,那是我们无力所致,空手而回,任凭我家楼主随意处置,绝无二话。但如果仅凭你几句话便想叫我们把这二人拱手奉上,传将出去,我们却还有何颜面在这江湖立足?” 萧寒点一点头:“好好好!既如此,那就别怪我萧寒得罪了。” 高雄却不再答话,只一抬手,围在萧寒身周的七杀剑便已一齐动手,七柄剑电掣般疾速刺出! 只见瞬息之间,七个人已经用剑光扯出了一团耀眼的光幕!而萧寒正好被笼罩在了这团光幕之中!看上去,任凭这萧寒无论是向哪个方向动身作势,都会撞到这七杀剑合围的剑幕之上。 而撞到这七杀剑的剑幕之上的后果,肯定是肢断臂残、肉烂血喷! ——七杀剑网,果然是不同凡响! 只不过,这仅仅是刚刚起手之时一瞬间的绚丽景色。在下一刻,令人瞠目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叮叮当当”七声大震,那团耀眼的光幕陡然间流光激蹿。那原本完整的一团光幕瞬间竟被硬生生撕裂了开来! 只见萧寒此刻立在屋子正中,腰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擎在了手中,剑尖上凝聚着几滴血珠。而原本围在他身周的那七名七杀剑士,此时已各自跃开了七八步远,手中的长剑虽然还握在手中,但却都已是无力的斜斜下垂,而七人都无一例外的用左手紧紧攥着右手的手腕,手指间还不断的向外渗着血丝。 原来仅在一式之间,萧寒已然拔出腰中的长剑,于瞬间刺中了七人持剑的右腕! 一式七剑,没有多刺出一剑! 而这七剑,也没有一剑落空! 但内行人其实都已经看了出来,刚才这一招交手,若非萧寒手下留情,恐怕这七杀剑士此刻早已是右手不保了。 萧寒出手其速度之快、目标之准、力度掌控之恰,真可谓是完美之极! 众人都呆住了。就连那始终都似乎心不在焉的石老太,双眉都不由自主的跳了两跳! 高雄的脸色霎时间变的死灰。他双目死死盯着萧寒,眼神中满是惊骇! 萧寒看着高雄,缓缓道:“高兄,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我刚才对你所说的那一番话,并非是虚言。” 高雄的右手紧紧攥着自己腰间的剑柄,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蹦,两眼死死盯住萧寒。他怎么也没料到,冲霄楼的七杀剑,竟然没能在这萧寒的手下走过一招! 高雄盯着萧寒,呆了良久,终于无力的垂下了握剑的右手。 他口中长叹一声,冲着萧寒一拱手,竟不再说半句话,只向七杀剑一摆手,几个人转身,头也不回的向楼下走去。 继而,众人听到一阵马蹄声奔腾而去。 刚才在他们来的时候,没人听到众马奔蹄的声音,想是那时怕云千里发觉,来的谨慎。此时回去,却无需那般了,自是转瞬间便飞驰而去。 但是,谁又敢说这其中没有对于满腔无奈的宣泄呢? 萧寒的声音则在高雄等人身后远远传送了过去:“高护卫,但请慢走,隔日相见,必定赔罪!” 只是,萧寒的话语那高雄是否听见了,恐怕只有高雄本人知道了…… …… “好呃!”首先是陆纤纤鼓掌跳脚的大叫起来,脸上满是兴奋得意之色,仿佛打赢的人是她而不是萧寒。 石蹦则更是两眼放光,口中“呜哇”出声,那满脸的祟拜之色暴露无遗。 石老太点了点头,喃喃道:“嗯,不错不错,小娃儿真是不错。古语不假:长江后浪催前浪,后生着实是可畏啊!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们确实该让让位、好好回家去养老喽!” 萧寒此刻早已收剑入鞘,听闻石老太之言,向着石老太一躬身,道:“老太谬赞,在下这点微末之技岂能入得大家之法眼!” 石老太又点了点头,道:“唉,看来这萧云天确确实实教出了一个好弟子哦!不仅功夫了得,还很是懂事,难得啊!” 萧寒睁大眼:“老太也识得家父?” 石老太呵呵笑道:“久闻宇内神龙之大名,可惜无缘相见。但这一式七剑,除非神龙幻化的手法,却又有哪个能够施展出来?” 她又看了看萧寒:“怎么?萧云天就是你的父亲吗?唉!想不到当日的浪子游侠,现在也有了这么大的孩子了!”话语中,竟似有着无限的唏嘘。 但是,石老太似乎不愿继续深入的谈下去。她扫一眼众人,转过身去,兀自道:“这里看来没什么事了,老婆子要回家了。” 她看着身旁的陆纤纤,道:“小丫头,回家后告诉你爹,就说老婆子我有点儿想他,让他闲暇时抽点时间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吧。人老了,看一眼少一眼喽,再不看可说不准哪天就看不到了!”然后,她又压低嗓门,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小丫头,眼光还真是不错哦!”然后偷偷向着萧寒的方向一呶嘴,咧开嘴无声的一笑。 那陆纤纤正仔细听着石老太讲话,本来还有点儿伤怀于这石老太的慨叹言词。但谁知道这老太突然话风一转,一下子蹦出来了这么一句。 由于石老太话风转的毫无征兆,陆纤纤刚开始她没有悟出老太太的意思。但细一琢磨,再看老太那表情,陆纤纤顿时明白了老太的意向所指,刹时间俏脸“腾”的一下便红了个透! 石老太那话语,自然只有她和陆纤纤二人听到。那陆纤纤虽是平日里有点儿大大咧咧,没有心眼,不像个女孩子的样,但毕竟终归是个女孩子。此时听到老太太这句话,却怎么能够禁受得住,自然落得了个如此结果。而且众人在场,这陆大小姐嗔也不是,怪也不是,直弄了个好是尴尬! 幸好现在石老太已经是转过了身去,陆纤纤聆听石老太讲话,也早已随着石老太侧转了身形,用半个脊背对着众人,因此众人倒没有发现这里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45、双雄获救、共赴石府 而萧寒那边,见到石老太转身,自是也转过身去,走到那胖瘦二人身边,伸手解开了他们被封的穴道。 那胖瘦二人虽然刚才被封着穴道,身子不能动弹,但眼睛却一直睁着,这整个事情的过程,他们都看了个清清楚楚。萧寒一招刺伤七杀剑,直看得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尤其是那浑痴和尚,张着大嘴,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现在,穴道被解,浑痴居然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萧寒。 倒是那瘦秀才,反应较快。他稍稍舒展了一下手脚,走到浑痴身前,叫道:“喂!我说浑痴,你还没站过瘾吗?” 浑痴和尚一怔,这才缓过神来。他看一眼瘦秀才,然后伸出手,使劲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嗷——”浑痴和尚顿时疼得的叫出声来。 “他娘的,居然是真的!”浑痴使劲揉搓着被拧的生疼的大腿,两眼瞪着萧寒。 众人看的好笑。大家都明白,显然是这浑痴和尚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这才拧自己的大腿来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 浑痴瘸着腿走到桌边椅子上坐下。——看来他拧的自己这一下还真是不轻。 陆纤纤看着他:“喂,我说大和尚,你现在承认不承认你自己是个大笨蛋了?” 浑痴和尚瞪眼看着陆纤纤,难得的有点儿张口结舌:“我……他……这……这不是我笨,而是……奶奶了个乖乖,以一敌七啊!——而且,一招!……” 众人笑。 …… 此时,酒楼伙计早已跑了上来,开始收拾被撞翻的桌椅,清扫摔烂的杯盘碗碟。 石老太摆了一下手,她身后的石小大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交给了那伙计。 那伙计似乎也早已习惯了,也不推辞,只是向着石老太深施一礼,叫了声:“多谢老太!”便下楼将那银两交到了柜上。 看来此等事在这酒楼没少发生。 其实,这都要得益于这石老太的小孙子石蹦。 前边讲过,这石蹦在石龙镇,整日带着一帮子手下玩逛。镇里的人自然是不敢惹他们,所以少不得被强拿些物品、打坏些东西。 而石老太又极是宠溺这孩子,竟然不予管教。 不过,这石府虽然无人敢惹,却很少做亏理之事。因此每逢此等事情,跟随石蹦那中年汉子便会如实向石老太报知,石府自会拿出银两赔偿。开始时人们不敢接受,但石府态度坚决。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 再稍后,有时即便不是石府的原因,石府有时也会拿出些银两慰恤一下遭受损失的人,人们也都在感激的前提下接受了。 所以,在石龙镇,石府的威望如日中天,没有任何一家能够替代! …… 石龙镇的北侧,玉龙河畔,一座宏伟的庄院庄严肃立,数十株苍劲挺拔的树木陪衬于四周。树身高大,枝杈繁布。虽说现在树叶都已枯落,但不难想象出其繁茂之时的葱笼胜状。 这庄院建造的可算是颇为壮观,院墻高大,房舍宏伟。院墙都是由宽厚条石垒砌而成,高有丈二,坚固异常。院墙四个角都砌有角楼,平时都有护院家丁轮流值守,稍有异状便会察看、示警。此情状,如果没有主人的允许,平常人肯定是难以进得来。 大门开在正南方,巍峨雄壮,两扇高大厚重的大门,门前一片青石板铺就的场地,场地四周生长着十多棵大树。 庄院里面,分为前后两进。 进得府院大门,便是第一进院落,迎门一座高大的影壁墙昂然屹立,上面刻画有苍松迎客图案,画风浑厚苍劲,形态生动逼真。 绕过影壁墙,一条青石铺就的甬路平坦宽阔,直通向迎门而建的七间正房。正房梁悬柱立,门户朗然,飞檐高挑,青瓦覆顶。甬路两旁两排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东西两侧目尽处是两排各五间厢房。正房的正中间是三间相通的待客大厅,宽敞明亮,迎门墙上悬挂有前朝珍品墨画,其下一具条案,上面供奉有圣贤尊像。条案两端各摆有一只檀香炉,青铜制就,雕花镂空,极为精致,炉内香烟缭绕,沁人心脾。条案两侧及厅堂四周,分宾主均设有桌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这是前院,自是迎宾待客之处。 自前院正房的东西两侧,沿回廊继续向内,便来到后院。 后院居中的,是宅第主人所居的内宅,屋舍布置庸荣华贵、富丽堂皇,宅第主人便居于这内宅之中。不必细表。 不入内宅,沿回廊向东西两端走,各有一个偏门,分别通向东西两个跨院。 东跨院为客房院落,布置的整洁典雅,院内花木坛池,屋内摆设精致,崭新被褥叠放整齐,起居用品一应俱全。只不过看上去好似许久都未曾碰触过了,想这府第应极是少有人来。 西跨院则是丫环家丁男女仆人起居的地方,又分成了南北两个小院,有门墙隔开,分住男女。 这前后两进院落,处于庄院南半部分,仅占据了整个庄院的四分之一不到。剩余的北侧的四分之三部分,则是这府第主人修建的一个后花园。 这石龙镇,居于大漠边缘的石龙山脚之下,玉龙河经此处流过,自石龙镇镇西绕至镇北,而后向东北蜿蜒而去,最后消失于茫茫沙海之中。 有水的地方,自是养育了居于此地的人们,当然也养育了很多的花草树木。 这府院,正好座落于玉龙河的南岸,北墙外便是河流。这府第主人便借地利优势,在后花园中人工挖出了一个面积颇具规模的池塘,从玉龙河南岸开凿了进出府院的两条人工河道,引那河水顺其中一条河道进入了这府院的后花园,形成了一个人工湖泊,之后又顺另一条人工河道流出,水流随时更替,自是始终清澈见底。此间主人又命人在此池塘中种植了荷藕蒡蒲等水生植物,放养了许多鳙草青鲢等水鱼。之后依地势又陆续建造了许多的亭台楼阁、曲径幽廊、石桥水榭、假山奇岩,湖岸边树木枝繁叶茂,蒲坪上草密花香,活生生把个大漠荒院变成了一个江南雅园! 当然,现在天气早已寒凉。极目望去,满目皆是叶黄草枯,水冷石寒。这一座雅园,看上去竟有一种破败凋零之感,萧索凄寒之意…… 这,便是石府。 本来,这庄院在石老太一家没在到来之前,曾是白云城主陆鼎风的。 陆鼎风占据着那白云城,虽物资很是充盈,但毕竟也免不了时常到这石龙镇上来。白云城距离这石龙镇七八十里,按理讲并不是太远,可怎么说也有不太方便的时候,所以陆鼎风便在这镇外占据了这一块田地,建起了这一座庄院。 当然,那时的庄院布局远没有像现在这般精致,但却也是一处极为难寻的居所。 这样一处庄院,却不知在石老太一家到来之后,陆鼎风为何会转手给她。按道理来讲,陆鼎风会缺少那两个钱吗? …… 现在,萧寒、楚楚、史怀义、陆纤纤、胖和尚、瘦秀才等一行六人,在石老太的带领下,走进了这座石龙镇最为华贵、也最为神密的庄院之中…… 46、主睦客谦、谈笑晏晏 众人入得待客大厅,分宾主落座。早有石府管家招唤仆人奉上茶来。 那管家,年纪大约四十五六岁,一身绸布长衫,身形略胖,皮肤白晳,怎么看也不像是这大漠之中该有的模样。 众人谢茶。 石老太端然坐在那具金丝楠木榻椅之上,神情甚是端重。她抬头扫视一眼众人,微笑一下,缓缓道:“我这府宅,自建成之日起,除了我家府之人进出,很少有人光顾。今日可算是第一次来这么多贵客。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担待一些,不要介意。” 众人点头,连连拱手道“客气”。 石老太望定萧寒,道:“萧公子,你本次来至此地,是为救楚家商队的楚老当家,这我已然知晓。你年纪轻轻,便有此侠义之心和胆量,老婆子却也有些佩服了。当然,你在此等年纪便有了如此高强的本领,也是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的。我那小孙儿有幸能和你碰面,却也是他的福分。” 萧寒一拱手,道:“老太谬赞了。多承有您老坐镇,才使得今日之事如愿解决。” 石老太呵呵一笑:“萧公子太也会讲话,就别把金子往老婆子脸上贴了。我还不是很糊涂的,今日之事老婆子可不敢居功。” 萧寒一笑,也不再争辩。 此刻,那瘦秀才站起身,向着萧寒、石老太以及陆纤纤等人深施一礼,说道:“今日多承众位解困,我二人方得自由。否则,此刻恐怕早已被那高雄囚于那冲霄楼中去了。” 那浑痴和尚也站起身,高声叫道:“今日俺大和尚和干巴鸡一起谢谢众位啦!要不是你们救我们,估计现在俺们应该已经洗干净准备开始做腌肉了!” 众人笑。 石老太看着胖瘦二人,问道:“忘记问了,那云千里为何将你二人约到了这里,你们可知他到底是偷取了冲霄楼的什么物事?” 瘦秀才沉吟了一下,看着石老太道:“既然老太见问,不答则显得不近人情。幸好这也没什么隐密,我便说与众位吧。” 众人本来对这个问题也早想知晓,只是不好出口询问。此刻见石老太问出,瘦秀才也答应作答,便都静下声音,侧耳倾听。 瘦秀才扫一下众人,缓缓道:“其实此事很是简单。就在半月前,我和浑痴正在凉州的迎天酒楼喝酒,那云千里不知怎么也来到了这酒楼之上。他见到我两个,先是感到惊奇,随即大喜起来。他言说正愁无人作伴,我二人便出现了,想必我们和他是心灵相通的。我二人自不知他说的是什么,问他什么意思,他却不作解释,只说让我二人于半月后的某天,到这关外的石龙镇上的太白酒楼来等他,到时自知分晓。我们欲再详问,他却已匆匆下楼而去。我两个自是一肚子不解。但浑痴早年间曾得过云千里一次恩惠,被他救过一次性命。浑痴便说管他做什么,只按他所说的去办便是。因此我们便急匆匆的自关内赶了过来。不过,由于路上偶发了一些事情,我们到的却是比那当初约定的时间晚了两日,我们约定的时间本是前日才对。但哪里知道今日一到,便碰到了这样一个场面。我们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高雄带走的,因此才出手相助。至于他到底拿取了冲霄楼什么东西,我们却真的不知。” 众人不由暗自有些失望。看来这二人对此事确实也是毫不知情。但那云千里即然约此二人到此,必是有事要告知他二人的,但可惜还没来得及说,高雄等人便赶到了。 陆纤纤叹口气道:“唉,也不知那云千里逃到哪里去了。他肯定认为你们俩被冲霄楼捉了去,肯定是不会再和你们联系了。 萧寒也微吁一口气道:“此次那高雄回去,定会将这里的情况如实陈报的。看来我们和这冲霄楼的梁子是结上了。” 那石老太一翻眼:“结上了又能怎的?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萧寒道:“老太可能有所不知,这冲霄楼在中原武林,是声威极响的。冲霄楼号称天下第一楼,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据江湖传闻,冲霄楼手下门人有明有暗。冲霄楼有八大护卫,两大护法,还有一名总管。这些,都只是江湖所知的冲霄楼明里的门人。而其暗中还有许许多多隐藏的门人杀手,其中的高宾隐客中不乏有诸多的绝世高人,皆身怀绝世神技。人们都知道,一旦惹上这冲霄楼,下场都是极为悲惨的,因为冲霄楼不仅实力雄厚,而且手段毒辣、凶狠难缠。如此一个门派组织,任谁接触到都是会有些头痛的。” 石老太看着萧寒:“莫非萧公子后悔了不成?” 萧寒朗声一笑:“我却有什么后悔?人生在世,自是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冲霄楼虽然实力强硬,但我们萧家还是不会怕他们的。” 石老太点头笑道:“此言倒也不虚,你父亲宇内神龙的称号,却也不是简简单单得来的。” “切!把自己说的多么高大上似的!”一旁的陆纤纤撇了撇嘴,不屑的接口道:“你口口声声说那冲霄楼如何了得,但白日间看那高雄和那七杀剑的武功,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萧寒笑一笑,望着陆纤纤:“小孩子看不懂,当然很正常,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陆纤纤睁大眼睛瞪向萧寒:“你说谁是小孩子?” 萧寒吁口气:“整日偷跑出家,让家中大人担心,不正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所做的事情吗?” “你!”陆纤纤气鼓鼓的瞪着萧寒,却是说不出话来。而萧寒则早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故意不看她,使得这位陆大小姐有气没处撒,脸胀的通红,胸脯一鼓一鼓的,看上去似乎马上便要气爆了。 石老太在一旁,眼含笑意,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楚楚静静的坐在座椅上,看着萧寒、石老太和陆纤纤三人,脸上静默如初,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言谈间,忽听“嘣”的一声,随即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那黄毛小孩石蹦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在那太白酒楼上早已经领教了石蹦的忽来忽去,一惊之下,随即泰然。 石蹦瞪着两个小眼睛,四下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直接跑到了萧寒的面前。举起两个小拳头,又向门外庭院中空地处一指。 石老太笑道:“你果然憋不住了,又想过挨摔的瘾了。” 47、石府悠夜,神秘私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天色已黑。广袤的天空之上,星星一闪一闪的逐渐开始显现。东方的天宇,一轮扁圆的明月遥遥升起。清冷的光辉洒在这片苍茫的大漠之上。 晚饭早已吃罢,萧寒等人各自按照那石府的管家的安排,住进了石府东侧院的客房之内。 东侧院内一共大约有十来间客房,座北朝南的便有五间,东西两侧又各有三间,共十一间。收拾的极为干净整洁。石管家按石老夫人的吩咐,特地选了三间上好的客房,安排六人住下。 这三间客房,便是那座北朝南的五间屋子中靠西头的三间。三间屋相连在一起,萧寒和史怀义住最西端的一间,紧挨萧寒二人房间的是楚楚和陆纤纤,浑痴和瘦秀才两人住第三间。石管家如此安排,却也足见其细心之处,若出意外,两端的萧寒史怀义和胖瘦二人都可照应居中而住的楚楚和陆纤纤。 那浑痴和瘦秀才共住了一间。想是那大和尚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了,又经过了今日一番争斗,身体很是劳累,因此头一挨枕头便是鼾声大作,呼呼的睡了过去。那瘦秀才虽然又辗转了一会儿,但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楚楚和陆纤纤被安排在了同一房间之内。那楚楚虽是一个娴静寡言之人,却奈何同屋有一个嘴巴很难闲得住而且向来是一见面便能与人极熟的陆家大小姐。在陆纤纤那清脆的小嗓音接连不断的叽叽喳喳下,楚楚竟难得的和陆大小姐唠了将近半宿的嗑。虽然她基本都是在不得已的回应着陆纤纤的话碴,但她这半宿所说的话,估计也足够顶上她平日里半月加起来所说的话的总和了。 最后,终于在陆大小姐的眼皮实在睁不开了的情况下,楚楚才得以安静的休息了。 而在她们隔壁,同住一室的萧寒和史怀义,却是久久都不能入睡。 合衣躺在床上,回想起这近一个月来所经历的种种,史怀义可谓是悲戚于胸,两只虎目中泪光灿灿,喉头哽咽。 萧寒的心中却又何尝有一丝的平静?回想着之前以及今日所发生的一幕幕的场景,却不知明日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明月渐高,时间是二更已过、将近三更时分了。 从南边几里之外的石龙镇上,隐隐约约传来那仍未打烊的酒楼、赌场、妓院等处传出的一阵阵忽高忽低的喧闹之声。 现在本该已是休息的时间了,但由于种种原因,有的人本来可以休息却不肯休息,而有的人本想休息却难得休息。 这明月照耀之下,有着多少副不同的面孔,又有着多少种不同的命运呢? 萧寒悄悄的披衣下床,看了眼终于在悲伤中沉沉睡去的史怀义,轻轻的打开了房门,慢慢的踱到了院中。 月光如水,皎洁清澈。整个天地间一片详和安逸。朦胧中,似乎有一层薄雾淡淡的升起,袅袅冉冉,如梦如幻。 萧寒仰头望天,正沉浸于这难得的静谧中之时,却忽的眼角一撇,看到院门处轻轻的走进来一条身影。 来人身形微胖,衣着整洁,却正是那石府的石管家。 萧寒眉头微皱。这石管家深更半夜不睡觉,却来到这客房院落做什么? 石管家见到萧寒立于院落之中,似乎并未感到诧异。他走近前,微微躬了躬身子,用虽低但却很清晰的声音道:“我家老夫人猜到萧公子可能没睡,特地命小的来请公子去到老夫人内宅一叙。” 萧寒微感诧异。这半夜三更,石老太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呢? 石管家看出了萧寒的疑惑,低声道:“白日间人多耳杂,有些事不好讲说。现在夜深人静,老夫人特命我来请公子。” 萧寒点了点头。白日间确实因为人员纷杂,众人并没有谈及过多的事情。连萧寒心中久存的那个关于石蹦为何是如此一种情形的疑问,都没时间问及。而且,萧寒也留意到,那石老太在白日间似乎也有事情想和自己谈,但并没开口。看来那石老太早有计划,等候众人都歇息之后,才命人来找自己。 萧寒冲石管家一拱手,石管家转过身向外走去。萧寒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往外走。萧寒注意到,这石管家虽然身形肥胖,但走起路来竟无丝毫声息,显见得功力深湛。 出得东侧院的院门,沿回廊来到后宅正院门前。几名执刀握剑的护夜家丁从暗影中闪出,向石管家躬身施礼。石管家摆一摆手,那些人便又隐入了黑暗阴影之中。 入得院门,迎面一座假山喷池。绕过泉池,一条笔直的甬路向内延伸。甬路的尽头处,是三间房屋的屋前廊檐通道。 石管家走上通道,向右转来到最东边一间的房屋门前,用手在门上轻轻的扣了三下。 稍顷,只听里面一个声音响起:“进来。” 萧寒在后面听得清楚,那发出声音的正是石老太。 石管家轻轻推开门,侧转身形,向着萧寒伸出右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萧寒微微拱手,迈步走进了屋门。 屋门在萧寒的身后无声的关上。 房间内陈设颇为华丽。案台上燃着两支粗大的蜡烛。石老太正倚靠在床榻之上,目光凝注,看着走进门来的萧寒。 萧寒抱拳拱手,向石老太施了一礼。 石老太轻轻扬了一下手,示意萧寒坐下。 桌上,一壶香茗正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沏上不久。 石老太道:“萧公子,奴婢下人皆已被我摒退,此时仅你我二人,烦请自己斟茶,莫嫌怠慢。” 萧寒拱手道:“老太不必客气。只不知老太深夜唤我到来,有何事吩咐?” 石老太看了一眼萧寒,并未立即回话。她仰起头,盯视了房顶良久,又低下头去,以手抚额,似是有着什么委实难决的心事。 萧寒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石老太的一举一动。 沉吟了良久,石老太终于抬起头,望向萧寒。她缓缓道:“萧公子,老身今夜请你过来,是想和你单独讲些事情。只是,我希望,我两个今夜所言,不要传入第三人的耳朵。依老身的视人经验,萧公子定能做到,不然,我也不会冒此大险,将你请来此处。” “哦?”萧寒一怔。看石老太此刻的言语神情,早已完全没有了白日间的那佯装之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庄重严肃。由此可以看出,石老太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极其重要的。 萧寒忙一拱手,道:“老太,如果事涉机密,还请不要提及的为好。在下无意闻听。” 石老太叹口气,道:“萧公子,实不相瞒,此事并不是取决于你是否有意闻听,而是老身迫于无奈,特地专门请你来闻听的。因此,老身让公子事后还需代为保密,实在是属于不情之请,心愧之至,但我也确实是无他法可想了,因此万望公子海涵!” 言语毕,那石老太竟然从她倚坐的榻椅之上站起身来,面对着萧寒躬身施了一礼! 萧寒骇然大惊。依这石老太的年纪和身份,有何等大事方能使得她对一个年轻的后生施以如此大礼? 萧寒慌忙起身离座,深深躬身还礼,口中叫道:“老太可折杀在下了!” 石老太却摇摇头道:“萧公子不必如此,老身此礼也不算是我一人所拜,而是代我现在这家府之中的数十名人众所拜的。” 萧寒怔怔的望着石老太,作声不得。但是,他却知道,将有一件弥天大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48、石太开言、秘辛乍现 石老太坐回身形,看向萧寒,开口道:“萧公子,不瞒你说,今天白日我去到那太白酒楼,并不是因为那冲霄楼和云千里以及天地双雄之间的过节而去的,那只是碰巧而已。其实我本是奔着你萧公子而去的。” 这一点,倒真是萧寒所没想到的。石老太去到那太白酒楼,竟是专门奔着自己去的? “正是的。”石老太似乎看出了萧寒的疑问,便接着说了下去:“自从前些日柳承絮向我禀报了你和我那小孙儿交手的经过,我便开始注意你了。” “柳承絮?”萧寒先是一怔,但随即醒悟,那柳承絮必是当初石蹦身边的那名瘦长汉子。 “不错,就是他。”石老太竟是随时都在注意着萧寒的面上表情,也丝毫不避讳自己读懂萧寒的心中所想。 石老太接着说道:“萧公子心中想必早有着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我老婆子如此骄惯我那小孙儿石蹦。” 萧寒点点头。他知道,在石老太面前,什么事都是很难隐瞒的住的。 石老太道:“其实,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疑问,所有的人都是有这个疑问的。而且疑问还不止于此,其他疑问还有很多,比如说我这小孙儿为什么会是这种样子?他是否先天便有着什么病症?我们石家到底是从哪里而来?我家为何来到这关外大漠之上?我家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等等等等……” 萧寒只能默默的听着。 不错,石家在这石龙镇,确实有着太多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只不过,这些秘密,若非石家老太亲口说出,恐怕没人会知道,因为没人敢于去明目张胆的探询。当然,即使探询也未必能够探询的到什么结果。因为即使是石府的家丁,若未得到许可而私自胡言乱语,恐怕他的舌头第二天便不会再在他嘴里了。 而现在,这石老太竟然要亲口告知萧寒这石府的秘密,萧寒自是竖起了两只耳朵欲加详听。 石老太此刻却停住了话语,她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碧空辽阔,一望无垠,微星轻闪,皓月当头。一片轻云飘过,月亮隐入云后,但很快便又穿出,依旧将那清冽的光辉挥洒在茫茫大地之上。 石老太此时看向那明月的目光忽然竟变得痴痴的,似乎满含着无限的深情,满含着无限的思念。这种眼神,按理说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年已近六旬左右的人的眼中,但它却切切实实的出现在了石老太的目光里。而且,石老太的眼睛慢慢的竟开始变得湿润,一丝泪光闪耀在她的双目之中。 举家身处异地,莫不是这石老太想念起了家乡吗?“月是故乡明。”唐朝大诗人杜甫曾作此诗云。此时生于隋代的这石老太虽不知有此诗句,但她现在的心情想必正是此中滋味吧? 稍倾,石老太收回了目光,大概也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向萧寒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老身思虑惘远,萧公子请勿见笑。” 萧寒摇头,语气诚挚的说道:“老太挚情流露,在下唯有感动,焉敢存取笑之心。” 石老太点点头,谓叹道:“萧公子为人如斯,老婆子的眼光终是没错的。” 她端起面前的茶,向着萧寒一举,欣然道:“老身且以茶代酒,敬萧公子一杯,也是祝我老婆子命中有幸,于今日觅得了可以托付之人。公子请!” 萧寒端杯,回礼后饮下。 石老太放下茶盏,看着萧寒,道:“萧公子,老身今日请你至此,实乃是有大事相求。待我将事情始末讲与公子听,请公子万勿嫌弃老身言语絮烦。” 萧寒道:“老太过谦,‘求’之一字萧寒死不敢当。老太言讲,在下定当禀心聆听。只是唯怕知晓老太的家密之后,我无力承当老太之厚望,闻而难报。” 石老太叹口气:“此事若连公子也难以相助,恐怕便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我老婆子便也不再与命运相争,今后只管安安稳稳在这关外度日,与日月风沙为伴,了此残生。公子也知,依老身之年纪,却也用不了过多的时日了。只是老身一死,不足惜悯,但现在我府中这些受我拖累的家人,却又该何去何从呢?他们难道也要和我一样,老死在这荒莽大漠之地吗? 而且,我最难以放下的,还是我那小孙儿石蹦。若无人照看,结果可想而知。可喜的是,这小子竟与你一见投缘。因此我想,我这事托付于你,再合适不过了。一来你乃是那萧云天的后人,心肠侠义,武功卓绝,助我成功的希望非常大。但万一如你所说,天意使然,事难如愿,最起码我这小孙儿石蹦能够跟着你,也算是有了依靠,我想,萧公子想必不会将我那小孙儿弃之不管的吧?” 萧寒肃然道:“老太哪里话来?您身体康健,怎得会如你所说那般凄苦?” 石老太摇头道:“萧公子差矣。俗话说天命难违,若老天肯于让我多活些时日,那自是我老婆子的万幸。但假若老天偏欲早早就要索取我的这条贱命,我却又怎能抗争的过?因此,如果公子能答应照看我的那小孙儿,我便死也能够瞑目了。” 萧寒黯然。因为石老太所言并不为虚。看来自己已无他途,只能答应老太的肯请了。 他看着石老太,而后者也正定定的望着他。 萧寒思忖一下,毅然点点头道:“老太放心,若真有您所说的那一日,萧寒定不负老太重托,一定会照看好您孙儿石蹦。” 石老太闻言,双目中再次隐隐泛起了一丝湿意。她望着萧寒,轻轻说了句:“大恩不言谢,老身不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闭口不言,房间内一片肃寂。 桌上的蜡烛静静的燃烧着,偶尔爆出一簇火花,发出一声“哔啵”的声响。 静默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石老太打破了沉寂。 她看着萧寒,缓缓道:“萧公子,老身这便将我家的事情诉说与你。只望你听后天见可怜,事如我愿。” 49、飞飞燕尔、凄凄何堪 石老太凝视着萧寒,缓缓道:“萧公子在关内,可曾听闻说过‘江南姑苏南宫世家’这一名号?” 萧寒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整容肃然道:“姑苏南宫世家,在武林中声名显赫,岂有一人不知?如果我没有记错,现在的当家人应该是那南宫慕老前辈,算年纪应该是和老太您年龄相仿,该是五六旬左右之人了。” “南宫慕……”石老太口中低声重复着,眼中似又腾起一层水雾。她轻轻点一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他的夫人便是那金陵沈家的沈梦颜。” 萧寒道:“南宫慕,沈梦颜,据我父亲言讲,此二人在三十多年前,曾是江湖上一对人人羡煞的神仙眷侣。二人家世显赫,倜傥婉俊,武艺高超,出神入化,而且感情深厚,相敬如宾,实是百年难得的一对美满夫妻。” “是啊!”石老太点下头:“姑苏南宫家和金陵沈家,乃是江南四大世家其中之二。想当初,此二家联姻,曾是江湖上的一件大事,南宫慕、沈梦颜二人少年英俊,郎才女貌,婚后游走江湖间,情暖意浓,双宿双飞,卿卿我我,确实是惹的当时很多年轻人羡慕之极,成为当时的一段佳话。” 萧寒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道:“不过我听父亲说,后来那南宫慕却于五年后又续娶了一房妻室,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过此房女子倒也不是外人,而是沈梦颜从其娘家带来的一名贴身侍女。此事也引发了人们一段时间的猜测。” 石老太惨淡一笑:“是啊,本来在人们眼中,南宫慕、沈梦颜夫妻二人情笃意专,非卿即我,那南宫慕怎么会再行婚娶?现如今,一对神仙眷侣之间,陡然多出了这么一个人,怎么看也是极不谐调的。却不知多出的这个人打碎了多少人心中对南宫慕、沈梦颜二人的崇拜羡慕之情。看来这个人真的是不该出现的。” 萧寒则把头一摇:“老太此言却是不对。想那女子,本是沈梦颜的贴身侍女,若非沈梦颜亲自同意许可了,南宫慕又怎能续娶了她?莫非还要强行娶之吗?若那样,估计他夫妻二人早已经闹个不可开交了。但我听说,南宫慕和沈梦颜自始至终相亲相爱,毫无间隙隔阂。只不过,近十几年来,好像南宫老前辈不再于江湖上露面了,据传是他老人家在闭关修练一种神功。” 石老太幽幽叹道:“南宫慕闭关修功,那其实只是对外界的一种说辞而已。南宫慕其实在十年前便已是身患疾病,卧床难起了。现在打理南宫家事务的一直是他的夫人沈梦颜。” 萧寒惊奇道:“身患疾病?那南宫慕老前辈据说身体极是康健,却患了什么疾病而竟致卧床难起呢?南宫家家业显赫,整个南宫家的事务何其繁忙,若现在全部都由沈梦颜老夫人打理,如此重担,却也真是难为了她老人家了。” 石老太冷笑一声,道:“难为?她怎么会难为?现在这种局面,不正是她费尽心力所想要的结果吗?!更何况南宫世家又不仅是只她一人,现在还有着她和南宫慕所生的少主人南宫天幸一同执掌,她却有什么可难为的?” 萧寒眉头微微一皱:“老太,听您话语,竟似是说那沈梦颜和南宫慕婚配,本是为图谋南宫世家的基业?” 石老太幽幽道:“她倒没有为她自己图谋,而是为她的儿子南宫天幸图谋的。” 萧寒瞪大眼:“为她的儿子南宫天幸图谋?那南宫天幸是她和南宫慕所生,这南宫基业,不就是那南宫天幸的吗?怎么会谈到‘图谋’二字?” 石老太缓缓摇摇头。她看着萧寒,二目中幽情再现。她低低的声音问道:“萧公子,你可知当初那南宫慕为何要续娶沈梦颜的那名贴身侍女吗?” 萧寒摇摇头:“在下不知。难道老太您知道?” 石老太闻言,不禁仰天长笑。此时乃是静夜,因此那石老太所发出的乃是无声之长笑。但萧寒却从这石老太这无声的长笑里,看到了一股强烈的悲怨。 石老太紧紧盯着萧寒,脸上的肌肉突突直颤。她抖颤着声音,恨恨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世上又有谁能比我知道的更加清楚?” 萧寒蓦然心中一动,不禁骇然出声:“老太您……?” 石老太二目看着萧寒,点点头,一字一顿道:“不错,我——就是南宫慕续娶的那个偏妾,也就是当初沈梦颜的那名贴身侍女——柳月彤!” …… 屋子内一片肃寂。 萧寒怔怔的望着石老太,许久说不出话。 石老太看着萧寒错愕的样子,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她轻声道:“怎么?你是不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迁居于关外大漠之中的石家老太婆,怎会是那姑苏南宫慕的二房妻室?” 萧寒苦笑道:“实不相瞒,不要说是我,便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的。那姑苏南宫家,本是世代居于江淮富庶之地的苏州,山青水碧,琼台玉阁,小桥流水,哝语轻音,乃处处温婉怡人之地。却不知老太您何故竟然……竟然……” 石老太一声苦笑:“你是想问我为何从那花红柳绿的苏州城,迁来到了这荒凉凄苦的关外大漠?” 萧寒点一点头。 石老太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抹悲愤之情。 她看着萧寒,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到此地吗?我之所以落得此种境地,全是拜我那当初的金陵世家的知心小姐、之后的南宫慕夫人、我曾经的同侍一夫的姐姐——沈梦颜的所赐!若不是她,我怎会背景离乡、流落至于此地?而且不单单如此,倘若不是拜她所赐,我那亲儿亲媳又怎会年纪轻轻便命殒黄泉?若不是拜她所赐,我那小孙儿石蹦又怎会变成如此的模样?!若不是拜她所赐,我那相公南宫慕又怎会卧病在床、难以作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母子孙儿被肆意欺凌到此种地步而毫无办法?!” 说至此处,石老太已是悲愤难禁。偌大年纪的一位老婆婆,此刻竟然双目中滚落出两行泪水,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嘤嘤咽咽的哽泣出声! 萧寒呆呆的看着石老太,难以置信刚才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石老太双肩耸动,涕泪交流,难以自抑。想来是这么多年来,她的这番话语、这番委屈,只能在她自己的心中反复逡巡萦绕,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之人。今日难得有机会可以发泄出来,便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过了好一会儿,石老太才稳定下情绪。她用帕巾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痕,轻轻说道:“萧公子,此事之缘由,还要从多年之前说起了。” 50、美眷愁苦,奈何于天 姑苏城,即现在的苏州,在大隋时期便已是非常的富庶。姑苏南宫世家,是苏州的第一大户,苏州城郊虎丘之上的拥翠山庄,便是这南宫家的居处。 当年,姑苏南宫家和金陵沈家两大世家联姻,南宫慕和沈梦颜喜结连理,一对金童玉女、俊郎淑媛携手同行,相誓永结同心、相亲相爱、祸福与共、不离不弃,羡煞了多少的痴情才俊少男和闺阁怀春少女。 二人婚后的生活也确实极为甜蜜。夫妻二人感情很是融洽,真可谓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婚后两年多后,不幸老庄主夫妇双双离世,这南宫家的全部重担都压到了南宫慕和沈梦颜夫妻二人的肩上。 但这夫妻二人,都是极为精明干练,经过短暂的稍有点混乱的过渡调整,便把山庄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没有一丝丝的差池,深深得到了所有相关人员的敬佩。这之后,在夫妻二人的经管下,南宫世家的声眷竟较之以前更上了一层楼,名声响亮,如日中天,大有远超前世之趋势。 按理说,此种情势,二人本应已是无什么可累心之事了,但这世上的事情,却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善尽美的。 二人的遗憾是缘自二人的承后问题。二人婚后三年了,妻子沈梦颜却始终没有身孕。 在之前,二人忙于山庄事务,没有过于关注这个问题。现在家中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顺利进行了,这个问题便凸显了出来。 既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二人便开始全力以赴的进行“造人活动”。但可惜的是,无论二人如何的努力,沈梦颜的肚皮就像是长定了主意,丝毫未见到一丁点儿的起色。 二人无奈之下,开始遍访世间名医,四处问诊,探查症结所在,并积极进行各种治疗。但可惜折腾了一年多,依旧是毫无任何进展。 二人不禁有些丧气。那沈梦颜更是每日偷偷落泪。 也是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始终不能怀孕,怎对得起南宫一家的列祖列宗? 南宫慕自然也是心焦。不过当他看到妻子如此痛苦,心中也是极为不忍。于是便劝慰妻子,不必过于伤心,也许是福缘未到,过几年后当天意授命之时,自会水到渠成,花开珠结。 沈梦颜何其聪颖,自然知道此只是丈夫为自己的宽心之词,哪里能够真的相信。于是,经过了几日痛苦的思量,她终于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个决定,便是让丈夫南宫慕再续娶一房偏妾。 当然,沈梦颜作出这个决定,是忍下了极其大的痛苦的。试想,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愿意让本来专属于自己一人的丈夫,投入另外一个女子的怀抱之中呢? 在当时那个时代,虽说一夫多妻是比较平常的,但一夫一妻却也是为数不少。及至后来大隋建立之后,皇帝杨坚登基,一夫一妻更是被推祟开来。 因为众所周知,皇帝杨坚的皇后独孤氏,乃是千古第一的大醋坛子。杨坚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有着三宫六院,嫔妃成群。只不过独孤皇后对杨坚看管的甚紧,根本不准许杨坚留宿其他嫔妃房中,害得我们这位杨大皇帝要想和自己的妃子亲热一下,还要背着皇后偷偷的进行,搞得简直就和偷情差不多。但可惜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有一次杨坚和自己的一个爱妃偷偷欢娱了一次,被独孤皇后得知了。独孤皇后二话不说,当即便处死了那名“合法的小三”。当皇帝杨坚得知后,虽大发雷霆,但却拿独孤氏毫无办法,竟一气之下,居然骑着马离家出走了,害得群臣四处寻找。杨大皇帝当然不可能不回家,只是无奈之下仰天长叹,自己堂堂一国之君,连找个“小三”都不行,关键是这“小三”本就是合法的啊!想起来却也好是悲催。 而那独孤氏不光看管着自己的老公不准出轨,而且还很是看不惯朝中的大臣们纳妾。功高位重的老宰相高颎其实最后不也是在这上面吃了亏的吗?高大人多年的殚精竭虑,赫赫战功,毕竟还是难抵独孤皇后的一席耳边轻风,致使老皇帝杨坚心中生疑,从而疏远了他,甚至于后来竟险被砍头。幸而那老皇帝还顾念了那么一点情义,网开了一面,使得我们这位高大人没有身首异处,最终落得个被遣回家养老。此处不作细表。 再进一步讲,其实不光大臣们,即使连自己的亲生儿子,独孤皇后的态度也不例外。当时作为太子的大儿子杨勇,就是因为不喜欢父母大人给自己找的原配太子妃元氏、只顾整日和那小妾云昭训鬼混,而造成元妃抑郁而亡,最终惹恼独孤氏,而罢免了这杨勇的太子之位。而独孤氏那个极为聪明又思虑颇深的二儿子杨广,则是深深看出了这一点,因此他虽为皇子贵胄,却只娶了萧氏一个妻子,而且二人在大家面前还表现的很是卿卿我我,经常还会在独孤皇后面前秀一秀恩爱,甚至撒撒娇。独孤皇后看在眼中,喜在心中,终于让这个“懂事”的二儿子取代了那个“没成色”的大儿子,当上了太子。 大隋朝有着这么一位“国母”,您想那“一夫一妻”的风尚能不被推祟开来吗?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沈梦颜作出的此决定,是在痛哭了整整一夜之后,第二天告知南宫慕的。 看到妻子那双哭得红肿如桃的眼睛,南宫慕紧紧将其搂在怀中,说什么也不同意。 沈梦颜痛哭道,自己既不能孕育有子,若再拦阻南宫慕续娶,则是对南宫家有罪。如果南宫慕执意不娶,那自己只有一死来向南宫世家的列祖列宗谢罪。涕泪交流、肝肠寸断之下,那沈梦颜竟昏厥了过去。 事已至此,那南宫慕哪能里还敢再行拒绝,七手八脚将妻子救醒之后,含泪答应了她的提议。不过,南宫慕指天承诺,自己此生,心中只爱沈梦颜一人。续娶只是为生育儿女,任何人都永远不会取代沈梦颜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于是,二人便开始物色南宫慕的续娶人选。但南宫慕总是担心自己续娶之人和沈梦颜合不来,所以总是选不到合适之人。沈梦颜感动之余,有一日突发奇想,便和南宫慕商议,把自己的贴身侍女柳月彤交与南宫慕,让他将其招为侧室,问南宫慕意下如何。 南宫慕大喜,沈梦颜的贴身侍女,总不会和她家小姐合不来吧?况且那柳月彤作为沈梦颜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是容貌俊丽,举止得体,非一般的平常女儿家可比。她比小姐沈梦颜小有五六岁,此时恰好是适配年龄,纳为偏妾,再合适不过。 而那柳月彤,本就和其他那些痴情少女们一样,极其羡慕着南宫慕、沈梦颜这一对神仙般的眷侣,只是自己一介下人,怎敢有非份之想?但谁料想“闭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这一记大大的甜心馅饼,把柳月彤直砸得几乎一整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便没什么可值得表述的了,无外乎又是一场热热闹闹的豪门婚礼。只不过,人们对这次婚礼的男女主角都充满了不解…… 51、南宫娇妾、喜得贵子 “接下来呢?”萧寒望着深深陷入回忆之中的石老太,小心的问道。 石老太远望着窗外的夜空,双目中竟然满是柔情。她轻声说道:“接下来,乃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 南宫慕和柳月彤成婚之后,不到一年时光,柳月彤便胚珠喜结、孕肚凸显了。 众人当然皆是大喜,把那柳月彤侍候的像个皇后一般。 不过,这柳月彤却并非是那不懂事理之人。虽然自己现在成为了南宫慕的第二房夫人,且现在又怀有了南宫家的骨肉,可自己毕竟是沈梦颜的贴身侍女出身,而自己之所以能成为南宫家的妻室,也都是小姐沈梦颜的亲手玉成。否则的话,自己还依然是在作着奴仆丫环,年龄再大些后,随便找一个人家婚配了事,怎会有现今这般的大福大贵? 所以,柳月彤从来不敢僭越本分,每日依旧和以前一样,去到那上房之中去拜见小姐沈梦颜,依旧是以小姐的侍女自居。那沈梦颜却是早便把这柳月彤当作妹妹看待的,多次强调柳月彤要修正身份,进入南宫府二夫人的角色之中。 其实沈梦颜对柳月彤的这份姐妹之情,并不是从南宫慕娶柳月彤入室才开始的,而是在沈梦颜当初未嫁之时,二人在金陵沈府之中便早有的。 那柳月彤因家庭贫困,自小便被买入了沈府之中,放到了小姐沈梦颜身边作侍女,和沈梦颜一起作伴。当时沈梦颜十一,柳月彤才六岁。沈府待人宽厚,从不欺负下人,甚至允许丫环书童和公子小姐们一起上学读书、练习武艺。因此沈梦颜和柳月彤同吃同住,虽然明面上主仆分明,但暗地里就和姐妹一样。因此当初南宫慕迟迟找不到偏室的合意人选之时,沈梦颜才把柳月彤推给南宫慕为妾。 说到此,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其实在最开始沈梦颜想到让南宫慕续娶之时,便已想到了这柳月彤。只不过在那个时代,娶亲时都要讲究门当户对,这一点是极其重要的。柳月彤虽是沈梦颜心中的最佳人选,但假若南宫慕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女子,沈梦颜也是不能有什么异议的。因为柳月彤作为自己的一个侍女,毕竟是一个下人的身份。你私下时可以把她当姐妹相待,但场面上,主人就是主人,而下人就是下人。如果在一开始,沈梦颜便把柳月彤推介给南宫慕,那是对南宫世家的大不敬。这种事,沈梦颜是绝对不能做的。 …… 日月如梭。转眼间柳月彤孕期已满,终于为南宫慕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 只不过,柳月彤体形纤细,骨架瘦小,又是初孕生产,因此临盆时极为艰辛,经过了死去活来的好几个时辰的折腾,才终于将子产下。但是,接产大夫却暗暗告知那南宫慕,经此巨创,柳月彤宫腹挫伤严重,以后竟是再难孕育二胎了。 南宫慕自是伤心,深觉对柳月彤有愧。但柳月彤却宽慰丈夫,天命使然,自难强求,所幸自己没有辜负丈夫南宫慕和小姐沈梦颜对自己的期盼,给南宫家终于生下了一个后裔子嗣。 贵子降生,自是举家欢腾,整个南宫府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南宫慕虽陷在对柳月彤悲伤之中,不过却也难掩喜得贵子的激动心情,便给儿子起名字叫作南宫天恩。 沈梦颜自也是满面欢颜。只不过,在她那笑容背后,隐隐有着一丝的惋惜和哀怨。 ……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间,那南宫天恩已长到了八岁。 在这八年间,小天恩几乎成了南宫家的核心,南宫慕不仅请了苏州城最好的先生教授小天恩修文练章、诗词歌赋,而且还和妻子沈梦颜、柳月彤诸人一起把身手武功尽皆传授给了小天恩。南宫慕、柳月彤自不必说,那沈梦颜也把小天恩视如己出,将一身绝艺倾囊相授。 三人在共同教授小天恩武功的过程当中,柳月彤可谓也是受益匪浅。这柳月彤本身从小便极喜练习武功,当初作为一名侍女,虽然在金陵沈府习得了一些功夫,但毕竟十分有限,而且当时主修的乃是练武的一些基本功法,高深武技哪里练习过多少?现如今,自己作为小天恩的生身之母,在南宫慕、沈梦颜教授孩子武学之时,自己也可以毫不避讳的同时修习南宫世家和沈家的两家武学,遇有不解之处,南宫慕、沈梦颜也都会详加指点。柳月彤幼时在沈府和沈梦颜同时练习武功时,便已打下了不错的功底,而南宫世家和沈家的武学又都是极为精绝的,在南宫慕、沈梦颜毫不隐讳的教导之下,加之柳月彤的苦心修习,她的武功身手竟是大为提升,虽然和南宫慕、沈梦颜相比还要差得很远,但若是放于江湖中,则已是一位功力颇深的武林高手了。 小天恩在众人的培养之下,七八岁时便已很是出众。因为这小天恩天生便聪明的很,虽还是小小年纪,但文识武功皆已有所成。而且这孩子与众不同的是,他自小便极为稳重,不似一般孩子那样毛毛躁躁的,大概是沿承了其父母亲的独有特质吧,接人待物、言谈举止等方面极是妥贴,对待南宫慕、柳月彤极是尊敬不说,对那沈梦颜更是比对待亲生母亲还要恭敬孝顺,虽年龄尚是幼小,但伺候起沈梦颜来可谓是无微不至,深得沈梦颜的喜爱,心中已然是将其视若已出了,时不时将其搂于怀中爱抚亲昵,甚至有时干脆将他留宿于自己屋中,让他和自己同睡一床,尽情体味作为母亲的快乐。那南宫慕对小天恩自然更是疼爱有加,尽心竭力的培育抚养。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这南宫天恩便是这南宫世家的下一代的继承人。 依此看来,那沈梦颜无论是对待柳月彤,还是对待柳月彤的儿子南宫天恩,本该都是情融心洽、礼让有加、真心相待的,怎的现在这石老太如此满怀怨毒的称,自己全家的不幸,都是由那沈梦颜造成的呢? …… 萧寒自然是把这疑问表现在了脸上。 石老太也自然是看得懂的。她叹了口气,怅然道:“在当时,如果此种境况能够永远如此延续下去的话,那自然是家庭美满、众人和谐相处的。可惜的是,在我那孩儿九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而这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打破了南宫世家固有的那份安宁,以致引发了以后的种种祸端!” 52、天意悠悠、梦顔怀珠 萧寒看着石老太,问道:“莫非是有什么祸事降临到了南宫家吗?” 石老太摇摇头道:“若真是什么祸事,那倒没有什么。依那南宫家的实力,一般的祸事根本无法对其产生多大的影响。而江湖中能够给南宫家带来祸事的,好像还真的不是太多。” 萧寒奇道:“不是祸事,难道竟还会是喜事不成?” 石老太凄然一笑:“萧公子猜对了,发生的此事,确实乃是一件喜事,而且对于整个南宫世家来说,可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我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件天大的喜事,给我们母子及至后来我的儿媳小孙,带来了弥天的大祸!” “那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喜事呢?”萧寒惊诧万分,满脑子的迷惑不解。 石老太紧咬着牙齿,两眼盯着萧寒,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件喜事便是——沈梦颜,怀孕了!” …… 沈梦颜,在婚后时光已然过去了十三年后,怀孕了! 这天下之事,便是如此的不可预料,如此的匪夷所思!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时间的早与晚。莫非,冥冥中真的是有神灵在主宰着这一切吗? 这,无疑在南宫府中,激起了一道轩然大波! 当确认了此事确实属实之后,不仅那沈梦颜喜极而泣,痛哭失声,就连那南宫慕都陪着妻子掉了好长时间的眼泪。更别说那柳月彤了,更是紧紧抱住了沈梦颜泪透前衫。 因为当初作为沈梦颜的贴身侍女,柳月彤深深领略过小姐沈梦颜那时的悲苦心碎的场景,小姐那一次次的伤心欲绝的凄婉哀痛,让柳月彤感同身受、刻骨铭心! 现如今,老天终于睁开了他老人家那闭合着的双眼,把这迟来了足足已经十多年的恩赐,投到了南宫世家的这位沈梦颜夫人的身上。 沈梦颜,趴在自己房中的睡床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一口气痛哭了足足近一个时辰之久。先是毫不顾忌身份的号啕大哭,之后便是以被蒙脸,哽咽抽泣。平静一会儿,痛哭一会儿,再平静一会儿,又痛哭一会儿,如此反复,如此起伏,使得所有在场之人无不随之潸然泪下、衣襟尽湿。 ——是啊,沈梦颜这积攒了足足十多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全部释放了出来。这十多年来,不是沈梦颜本人,又有谁能够真正理解她那深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份愁苦、无奈和哀痛呢? 若不是柳月彤用她那也早已陪着哭哑了的嗓子,劝告沈梦颜千万不要因为过于激动,而影响到那好不容易才结于腹中的胎儿,估计沈梦颜哭上个一天一夜都是很有可能。 柳月彤的劝告,无疑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沈梦颜终于婆娑着泪眼,止住了哭泣。 这之后的一年中,沈梦颜无疑成了这南宫府中“国宝”级的人物,其整日间的一切行动,包括吃喝拉撒睡、行立坐卧仰,都受到了十万倍的小心照料,合府上下、所有人员,包括南宫慕和柳月彤,都深恐沈梦颜有一点点的闪失,其小心程度,远远超过了当初柳月彤怀胎备产时的状况。 闲言不再多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南宫府终于又填了一位二公子。有感于这位二公子的临门之不易,南宫慕为其起名为南宫天幸。 …… 时光飞逝。转眼间,这二公子南宫天幸也已是九岁,而南宫天恩此时却已是十八,到了婚娶的年龄。 南宫世家门第显赫,自是有许多显门为其闺阁娇女前来提亲。经过一系列的问卦占询,细心探访,南宫天恩终于迎娶了一位贤门淑媛进入了南宫门第。 次年,南宫天恩夫妻二人生下了南宫家的长孙——南宫杰。 眼见得门第人丁再继,当初的倜傥小伙南宫慕已升级到了爷爷辈份。南宫慕也是心有感触,慨叹时光飞逝之迅速。又见得现如今家业兴旺,诸事顺遂,不再需自己事事亲躬,那南宫慕竟盟生了隐退之心,意欲将掌权交由长子南宫天恩,自己则带沈梦颜、柳月彤二位妻室退居闲院、颐养清修去也。 “哪里知道,南宫慕这一意的萌生,却是我们厄梦的开始。”石老太看着专心聆听自己讲述的萧寒,叹道。 南宫慕心生隐退之念,当然会和沈梦颜和柳月彤二人商议。 沈梦颜并不答话。柳月彤自是不便发表自己的想法。 柳月彤当时不知为什么,自从沈梦颜生下了南宫天幸之后,便极少再叫自己去到她房中见面。不仅是自己,便是当初沈梦颜极为疼爱的南宫天恩,也被沈梦颜的婢女告知今后尽量少去那沈梦颜的屋院。柳月彤自忖定是沈梦颜带儿辛苦,喜好清静,因此不喜人去打扰。哪知道自此之后,一直到南宫天幸已年满五岁,沈梦颜都少与自己来往了。但由于柳月彤这些年来,自始至终都依然是对沈梦颜有言必依,既然沈梦颜照料孩儿喜好清净,那就不要去打扰。 …… 时至今日,石老太总不免泪洒衣襟:“倘若那时节自己聪颖一些,早看出沈梦颜心之所想,不愿我所生之儿南宫天恩被南宫慕立为家主,我便叫天恩让与天幸便是,天恩也好,天幸也罢,不都是南宫家之后吗?只要他兄弟二人能和睦相处,共为南宫家操心效力,谁作家主却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我本是生于贫寒之家,哪里见过还有此家主地位之争?因此我头脑之中根本无一丝意识,只是感觉沈梦颜与我们母子日渐冷淡,竟不知是何原因。现在想来,好是追悔莫及!” “既然那沈梦颜想要立她所生之子南宫天幸为家主,为何不直接找南宫慕提议呢?依那南宫慕对沈梦颜的深爱之情,南宫天幸虽为次子,并非没有逾长立幼的可能啊!”萧寒不解的问道。 53、豪门娇子、宠溺无度 石老太一声苦笑:“你以为她没有提过吗?” “哦?”萧寒看着石老太:“莫非那南宫慕不同意?” 石老太点点头:“萧公子有所不知。如果单单是年龄大小的问题,南宫慕不会执意一定要让南宫天恩作为家主的,而是那南宫天幸实在是难堪重任。 想那南宫天幸,本是沈梦颜婚后十三载才有幸怀得的。所以自他出生以后,那沈梦颜对他的宠溺程度可想而知。简直就到了‘手捧怕摔、口含怕化、打个喷嚏便要请十个大夫前来问诊’的地步。 待南宫天幸逐渐长大,本该教授其文识武道、人伦天理了。但那沈梦颜却对其十分骄惯,哪里肯于让先生、武师去管束他,只是任其整日玩耍,随性而为。 沈梦颜的丫环奴仆们,被这小少爷搞的苦不堪言。因为那二公子南宫天幸整日里怪点频出,不是让仆童去打狗,就是让丫环去追鸡,确确实实搞得鸡飞狗跳,满园子乱跑。 即便如此,丫环奴仆们还时不时的要挨上沈梦颜的一顿打。因为那二公子有时候所提事情,这些丫环奴仆根本就无法办到。不能够遂却了自己的心愿,那二公子便哭闹不已。而沈梦颜只要是看到儿子哭闹,不分青红皂白,对仆人出手便是一顿责打。” “竟然如此?”萧寒双眉微立,不解的问道:“难道那南宫慕便任沈梦颜母子这样胡为下去吗?” 石老太冷笑道:“南宫慕当然不会如此。只不过,那时南宫慕还有许多事要去管理,不可能整日守着沈梦颜母子俩。在开始时,沈梦颜的仆役丫环受到殴打之后,有的人还敢于去南宫慕那里哭诉委屈。但是,沈梦颜本是南宫慕的执爱,南宫慕又怎会过于责怪于她?况且南宫慕也很是理解沈梦颜得子不易、爱子过度的心情,所以往往只是生气的告诫几句而已。反倒是那哭诉告状之人事后会受到沈梦颜更为严厉的惩罚。久而久之,哪能还有人敢再去上报南宫慕?而且,那二公子南宫天幸想必是被沈梦颜教导,居然在小小年纪下便学会了伪装,在南宫慕面前表现的极为听话。如此下来,日久天长,那南宫天幸竟成为了一个只知吃喝玩乐、文武皆无可取的纨绔子弟。 “当然,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南宫天幸的真实情形最终被南宫慕发现了。但是,南宫天幸早已经被娇惯的不成样子了,再想改变谈何容易?因此南宫慕对南宫天幸极为失望。沈梦颜自然是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但此时后悔却已是为时过晚了。 “但是,那沈梦颜依旧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试探着想让南宫慕将家业传给自己的儿子掌管。但南宫天幸那个样子,南宫慕岂敢把整个南宫世家作为儿戏交到他的手里?因此断然拒绝了。——这,大概是南宫慕第一次如此果断的回绝沈梦颜向他提出的要求。因此那沈梦颜很是伤心,但却又毫无办法。 “按理说,那沈梦颜本该能理解南宫慕之心思,但她却将所有的怨恨居然都撒到了我那无辜的儿子南宫天恩身上。按她而言,若没有我儿南宫天恩,无论南宫天幸是什么样子,都会毫无悬念的接掌南宫家主的位置。现在,正是由于有我儿南宫天恩的存在,南宫天幸才无缘这南宫家主之位。 “于是,在十年前的一天,我今生今世最为撕心裂胆、痛断肝肠的一幕,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生了!!!” 石老太讲到这里,想是十年前发生在自己身前的一幕似乎再次重现了一般,竟是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两眼中射出了两道骇人的光芒。 但是,那目光是人的目光吗?那两道目光中,充斥着的,满满都是绝望、恐惧、和死亡的气息,以及野兽般不甘、残虐、慄人的光芒。 夜色昏暗、烛光摇曳,萧寒突然感到一股冷彻天地的寒气在室内漫延开来。那一股寒气渗人肌肤,阴寒难挡,那本来很是明亮的两根蜡烛,竟被这寒气逼压的只剩下了两粒黄豆般大小的火苗。在这层极寒之气的笼罩之下,萧寒竟然忍不住机凌凌打了个冷战! 十年前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 九月九,重阳节,自古便是登高赏菊的美好日子。 秋风送爽,菊花遍山,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菊香气息。沐浴在那暑气尽消的轻风暖阳里,登上山顶,极目远眺,但见得群山起伏,峰峦叠嶂,霜叶红遍,层林尽染。轻风微拂之下,菊香扑面,心旷神怡。 这里,是姑苏城郊灵岩山最高峰的山巅,人工修葺出的一处几十丈方圆的平台,平整的青黑色条石铺覆其上,四周建有石砌围栏。一条穿行于山坡之上各色菊丛之中的人工铺设的山石台阶小路,蜿蜒曲折的由山脚下一路上行通到这里。平台上一株几人合围粗的大松树,枝繁叶茂,几乎遮蔽了半个平台。树下,一张宽大的石桌旁,放置着八个石凳。那石桌石凳都雕凿的极是讲究,精致典雅。六七米开外,乃是一处断崖,手扶石栏向下观望,崖下深不见底,隐隐约约可听到从下面传上来的阵阵松涛之声。立于崖边,放眼四望,周围群山尽收眼底,大有身居天庭、俯瞰众生的感觉。 现在,石桌桌面之上,铺覆着一层绣绒台布,摆放有一壶菊花酒,五个酒盅已然斟满,酒色莹透,酒香四溢。石桌中间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另配有十余份特色小吃,十分的清新雅致。 石凳之上,也都覆有锦绸夹绒座垫,有男女六人按长幼次序排坐在石桌四周。 年龄稍长的有三人,一夫二妻,四十多岁的年纪,男子英武神俊,精神饱满,二位女眷高雅端庄,气质非凡,分坐在男子左右。 在这三人的对面,坐着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也就二十岁左右。妻子看上去文静娴淑,容颜美丽,怀中抱着一个幼儿,看上去也就一岁稍大一点儿,用绸被裹着,现在正躺在女子臂弯中熟睡。女子时不时的向怀中的幼儿看上一眼,双眼之中透露出初为人母那特有的爱怜的目光。丈夫则安稳的坐在一旁,神情稳重泰然。 旁边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局促的坐在那里,时不时的用眼睛瞟一瞟那四十多岁的男子,便又慌忙的低下头,似乎很是心存畏惧。 十几名丫环仆从垂手侍立在四周,随时听候着召唤。 54、秋高赏菊、祸罩孤峰 这,正是南宫慕一家前来登高赏菊。每年的这个时候,南宫慕都会带着老少妻儿,来此观赏秋景。 南宫慕心情不错。他看着眼前的结发双妻、佳儿佳妇、以及儿媳怀中所抱的小孙儿,满眼都是柔情。是啊,自己这一生,家兴业旺、妻贤儿孝,现在又有了小孙,乖巧可爱。人生如斯,可谓已是圆满,夫复何求? 现如今,自己年已四旬,虽不尚老,但长子业已成年,而且言行举止成熟稳重,处理事务精干周详,深遂自己心意。看来,是时候把家中一些事务放手交由他去作主办理了。自己在幕后为他掌着舵,顺便抽出时间,好好教导教导二儿子。 一想到二儿子,南宫慕微感无奈。沈梦颜得儿不易、娇宠纵惯的心情他能理解,但可惜她尺度掌控的太不恰当,导致现在那南宫天幸文不成、武不就,只知吃喝玩耍,无丝毫处世能力。如此下去,待他成年之后,如何安身立命?因此,趁现在他年龄尚不大,及早纠正,还来得及,看来自己以后要在他身上下一番苦功夫了。 轻风微微拂过面颊,舒畅之极。南宫慕端起酒盅,目光扫一下众人,微笑言道:“我南宫慕有幸,得佳偶儿孙相伴于世,赏此良辰美景,但愿我南宫家得天地相助,福佑绵长,世代兴旺。现在,我们皆尽饮此杯,乐享今朝!”说罢,一饮而尽。 …… “但是,”石老太悲愤的看着萧寒:“南宫慕却何曾想到,就是因为饮下了‘但愿我南宫家得天地相助,福佑绵长,世代兴旺’的这一杯酒,就彻底的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那酒……?”萧寒瞪大双眼。 “那酒,——那酒有毒!”石老太直视着萧寒,语声哽咽,神情激愤! “酒中有毒?”萧寒惊骇:“是谁敢于在南宫家的酒中下毒?”但继而浑身一震:“莫非,你是说……你是说……” 石老太黯然道:“除了她,又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谁能有这样的机会?” “那你们……” 石老太含泪道:“南宫慕率先饮下,我儿自是敬随。我那儿媳因尚在哺乳期间,因此只轻啜了一小口。沈梦颜举杯向我,意思是和我共饮。我自然不敢怠慢,举杯相敬。但也许是老天有眼,不忍将我家灭绝,当时我突然间毫无缘由的竟是腹内一阵剧痛,苦痛间竟将手中的酒盅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我正自痛苦兼愧疚想张口解释之时,南宫慕和我儿同时发现有异!南宫慕大叫一声‘不好’,想要起身,但怎奈那毒酒极是强劲,南宫慕那么高深的内力,竟然瞬间便动弹不得!我儿更不必提,早已全身瘫软在石凳之上。我那儿媳年龄尚轻,何时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竟也瘫软在了一旁,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她喝的那一小口毒酒也起了作用。我一见不妙,强忍腹痛,慌忙跳起身来。而那沈梦颜由于有南宫慕在我和她之间相隔,虽立即出手袭我,但依然被我侥幸躲开。 但是,那沈梦颜一袭不中之下,竟然不再追我。按理说,她武功要高出我很多,若是追我,我必难逃出她的掌心。可是,她却站立在原地,只盯着我冷笑。后来,我曾经以为她当时是还顾念着一些旧时情份,放过我一马,但谁知,她却是临时改变的初衷,而她改变初衷的原因,竟是恨极了我,我若死了,不足以消解其心中怨恨。她要让我活着,让我痛苦的活着!我……我竟让她恨我到了此种地步! 当然,她不仅恨我,她恨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她的儿子南宫天幸。” 萧寒只感觉浑身发冷,吸口凉气说道:“没想到,一个女人,心肠竟然能变的如此毒辣!” 石老太叹口气道:“萧公子所说,确是如此。那沈梦颜的心肠,的的确确是变了。当初,我那小姐沈梦颜,是何其的良善,何其的娴雅,我作梦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变得如此的恶毒!” …… “其实,所有的女人都是在变的。” 事后,当萧寒和楚楚谈起沈梦颜和柳月彤此事的时候,楚楚幽幽的说道。 楚楚看萧寒似乎有些不解,继续说道:“她们在家的时候,是父母的掌中之宝,她们是父母塑造出的小天使。但长大结婚之后,她们舍弃了父母的爱护,成为了丈夫的妻子,她们便开始为丈夫而变。而当她们十月怀胎、生儿育女之后,她们又成为了孩子的母亲,便又从丈夫那里分离出来一部分,她们又开始为儿女而变。 女人的这一生,本就是不断蜕变的一生,每一次蜕变,都完成一次升华。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女人历程吧。” 萧寒却讥笑道:“那沈梦颜最终就升华成了那个样子?” 楚楚幽幽叹道:“沈梦颜的情况有她的特殊之处,那就是她经历了一般人没有经过的久婚不孕。其实在当初,她和南宫慕初结连理之时,是何等的娴淑。她抛弃了她自己金陵沈家小姐的身份,而变成了南宫夫人。她和南宫慕相亲相爱,羡煞多少世人。包括她之后苦求南宫慕纳取偏室,都是真心在为南宫慕着想,她为丈夫所作的如此牺牲,不正是她作为妻子为丈夫而作出的改变的最好例证吗?” “可是,她后来却可以给她丈夫的酒中下毒,难道这又是一次升华?!”萧寒满脸讥讽。 楚楚却点点头:“确实是的。她的这次改变,乃是为她那亲生之子南宫天幸而变。当然,此事之所以成为悲剧,确实是该怪她一开始没能摆正自己的心态,过于娇惯南宫天幸所致。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她的特殊之处。其实,任何一个女人,若真的经历过了婚后十三年才得以怀孕的事情,谁又敢说她肯定会比沈梦颜做的更好呢?那可是漫长的十三年啊!且不要说十三年,即便是正常的胚胎孕育,对儿女的娇惯程度远胜于沈梦颜的母亲们不也是大有人在吗?——男人们永远都理解不了女人们对自己亲生儿女的那种灸骨亲情的!” “按你说来,那沈梦颜还是很有理的?”萧寒瞪大着双眼,表示自己真的是很难以接受。 55、南宫长子、魂飘幽壑 最不能接受的当然还不是萧寒,而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受害者柳月彤。当然,还有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慕。 南宫慕看着冷冷而立的沈梦颜,心中又惊又怒,而最多的还是悲伤。他虽身体瘫软,但却神思依旧清明。他看着沈梦颜,喃喃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言语中,两眼中竟已经蓄满泪水。 沈梦颜看着南宫慕,眼中竟满是怨恨。她看着南宫慕,嘶哑着声音道:“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南宫慕叹道:“梦颜,我知道你是为了想立天幸为南宫世家的家主。但是,你若真是为南宫家着想,你认为天恩和天幸,哪一个才是真正适合的人选呢?我知道,自你进我南宫家以后,是真心的为我南宫家着想,为我南宫家操心劳力,费尽心思。可你现在这样做,和你当初的初衷还一样吗?” 沈梦颜瞪着泪眼,大声叫道:“南宫慕,我沈梦颜既然进了你南宫家的大门,便一辈子是南宫家的人了。为南宫家出心费力,那是理所应当之事,我的心自不会偏向别家。可是,我已经是专属于你南宫家了,我为你们南宫家着想了,可你们南宫家谁却替我着想了? 不错,当初是我劝你纳入的偏妾,让你娶的这柳月彤,但那是因为我当时确实没有办法啊!……那些年,你应该知道,我忍受了多少痛苦,流了多少眼泪……我之所以那样做,不就是为了要使你们南宫家留有一个后代吗?——我记得你当初给过我一个承诺:此生此世,你心中只爱我沈梦颜一个人,任何人都永远不会取代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可是,结果呢?——当老天开眼,我终于有了我自己的孩子后,你们为什么都不肯接受他?你们说他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简直百无一是!退一步讲,就算他真有千不是、万不是,可他毕竟是我儿啊!我儿就是我的心头肉,既然你承诺我沈梦颜在你心中的地位,任何人都永远不会取代,那为什么我儿就不行?他的地位为什么就被那南宫天恩取代了?!” 沈梦颜此刻也已是双眼红肿,泪水喷薄而出。 她看着南宫慕和柳月彤,痛哭道:“我这些年的希望,本就都在我儿天幸身上。可你们把我的心给彻底的击碎了……” 她又狠狠的盯向柳月彤,恨恨道:“她的儿虽然比我儿早出生几年,但她当初毕竟只是我的一个丫头。一个丫头的儿子,怎么能取代了我亲生儿子的地位呢? 后来,我想明白了,那就是因为在这个世上,本就不该存在她的儿子这个人!只要有她的儿子在,我儿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这些年的付出全都是白费!如果没有那南宫天恩,我儿南宫天幸无论怎样,都会是这南宫家的家主的。因此,我只好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沈梦颜又看向南宫慕,悲苦低泣:“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让他消失了,你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儿自然也会受到连带之苦。所以,我也只好让你服下了这软筋散。不过你放心,这软筋散是不会要人性命的,因为我毕竟不会狠心杀你,因为……因为我还爱着你,我这一生一世都一直爱着你!我们曾经约定过要相厮到老的,不是吗?……你虽然不能动了,但我会照顾你一生。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说至此,那沈梦颜竟是再难自抑,泪水雨泻泉涌,掩面号啕大哭起来。 南宫慕也是泪洒前胸。他看着沈梦颜,含泪叹道:“梦颜,你何至于此?若你执意想那天幸作南宫家主,那就随你好了。只是,你现在放了天恩吧,他是无辜的。立他只是我的意思,与他本人毫无关系。” “不行!”沈梦颜一下子蹦了起来:“这世上只要有他在,我儿便坐不稳这位置!我现在就杀了他!” 那沈梦颜就好像疯了一般,甩手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起身便冲向那瘫软在一边的南宫天恩。 “梦颜!” “不要!”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男声是南宫慕,女声则是柳月彤。 柳月彤此时早已守在了南宫天恩的身边,正在试图想办法将儿子扶起来。此时见沈梦颜疯了一样冲过来,吓的大叫一声,架起南宫天恩的身体便想逃离开。 但是情急生慌。南宫天恩本是一名成年男子,此时又饮下了软筋散,浑身就和一堆烂泥一样,柳月彤虽身负武功,但架着这样一个人,自然很是费力。最主要的是,此刻沈梦颜疯了般冲过来,柳月彤心下惊骇,惶然躲避,因此只走出了五六步,便一下失去了重心,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而柳月彤又退的慌忙,未辨方向,竟是退向了悬崖深谷的这一侧。此时跌倒,南宫天恩的身体正好伏在了悬崖边上的那石栏之上。 而此刻,那沈梦颜已然冲到了近前,一把抓向了南宫天恩的身体。 柳月彤大叫一声,急忙挺身拦挡。但她的那身武功,在普通江湖人士前虽然不成问题,可在沈梦颜的手底,那根本就是不堪一击。沈梦颜手一翻,一掌便已击在了柳月彤的前胸之上。柳月彤的身体立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摔出去很远,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而此时沈梦颜的另一只手,则堪堪便要抓住南宫天恩的后背衣襟。 “不要!” 忽然,又是一声娇呼传来,一道纤细的身影蓦然飞起径直撞向沈梦颜的后背。 沈梦颜急忙闪身,但见撞向自己来的正是那南宫天恩的妻子。而她的怀中还抱着那早已醒来、哇哇啼哭的婴儿。 南宫天恩的妻子救夫心切,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的撞向沈梦颜。而沈梦颜旋身躲开之后,她却再难收住脚步,身形直接冲向了沈梦颜身后的南宫天恩,一下子重重的撞到了南宫天恩那伏在崖边石栏的身体之上。 那崖边的石栏被南宫天恩妻子这舍命一撞,哪里禁受的住?但只闻咔嚓一声巨响,石栏断裂。南宫天恩夫妻二人的身子连同怀里抱着的孩子,一齐飞出了崖顶平台,向着山下那深不见底的山谷中跌落了下去!!! “天——恩——!” 南宫慕和柳月彤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但是,回应他们的,只有那山谷中传出的那松涛阵阵,还有南宫天恩夫妇的孩儿南宫杰那愈来愈远的啼号之声…… 56、亲亡心死、投赴往生 屋内一片死寂,萧寒愣愣的睁着眼,心中却好似有副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石老太的眼中,却早已是波涛翻滚、泪流成河了,两瀑肆虐奔淌的浊流淌下了她那满是皱纹的脸颊。 “那……后来怎样?!”萧寒只感觉这声音竟好像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一般,那种强抑的愤怒,使得自己的声音都变得嘶哑难听。 “后来怎样?……后来又能怎样!……”石老太重重的敲了一下身下的椅榻。那椅榻发出一声大震,在这夜里听起来十分响亮。 石老太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失态。她转过头去,两眼再次望向窗外的夜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稍倾,她低低的声音道:“后来,我老太婆的日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当柳月彤清醒过来时,沈梦颜众人都已经走了,包括南宫慕。崖顶上早已是空无一人,只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 沈梦颜并没有杀柳月彤。 是忙中疏忽,还是心有愧疚?也许是旧情复在,又或者是手下超生? 再或是——根本不屑于杀她? 或许,她认为柳月彤是生是死,对她沈梦颜而言,都已经是无所谓了吧。 …… 柳月彤就这样在这石崖顶上,一动不动的躺了三天。这三天,柳月彤确实就跟死了一样,毫无二致。 秋天的夜风——很凉; 山巅的石地——很凉。 但最凉的,却莫过于柳月彤那颗已经完全死去的心。 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儿子,没了; ——儿媳,没了; ——孙儿,没了; ——丈夫,没了; ——家,自然也没了…… 在这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呢?现在这种情形,生还有何恋?死又有何惧? 或许,这山崖之下,真的便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跳下去,大概就能和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儿团聚了吧…… …… 柳月彤慢慢的爬到崖边——她此时已经站不起来了——两只眼无神的望向那深深的山谷。 山谷中,依旧是那延绵不绝的阵阵松涛之声,此起彼伏,一波盖过一波。 柳月彤两眼一闭,眼眶中浸出了两滴混浊的泪水。这两滴泪,大概就是她今生最后的两滴泪了吧! 身子一侧,一个艰难的翻身,柳月彤的身子便滚出了崖边,像一块凌空跌落的岩石,飞速的向着谷底坠落了下去。 朦胧中,柳月彤竟感到一阵无比的舒适的感觉袭上了心头——终于,一切的痛苦都解脱了…… …… 但可惜的是,柳月彤虽然想死,却没能死成。 当她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高高的挂在一根树枝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扯的丝丝缕缕,全身上下,只披挂着零零散散的一些绸布丝条,全身肌肤几乎全部裸露在外,前胸后背满是碰挂而形成的一道道深深的伤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其实,也多亏了柳月彤身上穿的这些绫罗绸缎。若非这些衣服在那树枝上的撕扯缠挂,柳月彤本人可就真的“挂”了。 所幸的是,除却了这些皮外伤以外,柳月彤全身筋骨倒没受到多大伤害。 柳月彤艰难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是挂在了离地大约一丈多高的一棵巨松之上。自己身上的衣服拧绞在自己的腰腹间,而末端勾挂在松树的一个丫杈上。 她勉强动了一下身子,但谁知一声“嗞啦”声响,那挂在树枝上的衣服竟禁不住她身体的动弹,一下撕裂开来。想是刚才那些衣服便已是撕裂到了最末端,在最后关头才堪堪停止,从而挂住了柳月彤。现在柳月彤又一动,那最后仅存的一点没开裂的部分也撕裂了开来,柳月彤便从那高高的枝头一下子跌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所幸的是,这里乃是一片古松林,数百年的松针落在地上,堆积了足有一米多厚,落在上面,就像跌在厚厚的棉被之上,根本摔不到筋骨。 不过,柳月彤身体极弱,又浑身挂伤,一摔之下,只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儿又昏晕过去。 躺了好一会儿,柳月彤才再次睁开眼。只见自己身处古木丛中,四周都是巨大粗壮的千年古松,一棵连着一棵,一眼望不到边际,也不知有多少株。树高都有十余丈,枝枝杈杈伸展着,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柳月彤心中不禁哀叹一声:自己想死居然都死不成,莫非老天真的要让自己在这世上活受罪吗? …… 蓦然间,柳月彤忽然心头一震:自己既然能够不死,那自己的儿子儿媳……? 这突如其来的闪电般的一念,竟使得柳月彤猛的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本来,柳月彤这几日,不吃不喝,卧石地,吹冷风,心灰如死,早已快将身体里的能量耗费殆尽了,想要挪动一下都是很困难的。但现在猛然想到了这一节,她竟然奇迹般的迸发出了超人的力量,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忍着浑身的剧痛,柳月彤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心中设想的可能性,竟是越想越觉得希望极大。柳月彤的心差一点便要从胸口之中炸了出来! 即然这样,那自己就绝对不能死!自己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去找寻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儿! …… “他们竟真的都没死吗?”萧寒看着石老太,睁大眼睛问。 石老太仰首向上,泪水滢然:“如果他们真的没死,那我老太婆就是甘受每日的万箭穿身我都愿意啊!不过,”她擦了一把泪水:“老天毕竟还是有眼的。我那儿子儿媳虽然已经死去,但我那小孙儿却侥幸存活了下来。” 萧寒瞪大双眼,看着石老太:“你那存活的小孙儿,可就是现在的石蹦?” 石老太向着萧寒点点头:“不错,正是他。” “那他……”萧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石老太看着他:“你是想问,他是怎样存活下来的,为什么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吗?” 萧寒点点头,满期脸疑惑的看着石老太。 石老太垂下了头,半晌才抬起头,看着萧寒,轻轻的说道:“那是因为,有一只老猿救了他的性命!——而且,当我有幸找到他的时候,已是三年之后了……” 57、媳儿俱殒,生死相偎 柳月彤立下心意的这一次寻找,一找便是一年多。 以她落身之处为基点,在方圆数里范围之内的每一个角落,全部都留下了这柳月彤的足迹。 峰坡平地,深壑沟渠,树梢枝顶,石缝罅隙,从山腰到山脚,柳月彤无不一一探看巡察。这期间,她睡山石洞穴、穿枝条树叶,渴了喝山间溪水,饿了吃野果树皮。日升日落、云散云起,转眼寒冬时节已至,北风呼啸中,她便瑟缩在山穴之中,堆上一堆松针腐叶,将身体钻入其中御寒。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年之后的某一日,柳月彤在一处山崖缝隙之中找到了她的儿子儿媳。 但可惜那时她的儿子儿媳早已是两具累累白骨,血肉早已被山虫野蟒分食殆尽。柳月彤是从白骨旁边的那两枚金质护身符上,才辨认出来他们的身份的。这两枚金符,是当初南宫天恩夫妇成亲之时,自己亲手给他二人戴在脖项之上的。 柳月彤双手攥着这两枚金符,痴痴呆呆的坐着,两眼空洞,茫然无神。 她将南宫天恩夫妇二人的尸骨一根根捡拾起来,带回到自已所住的那处山穴之中,默默的跪在地上,把儿子儿媳那零散的骨架依照人形一根根精心的摆放好,让二人并排躺在一起,并将那两枚金符重新挂回到二人的脖项中,端端正正的安放在他们胸前。然后,她便也挨着二人躺下,两眼望天,开始慢慢的和二人说话。 说什么呢? 她先是给二人讲述那些南宫天恩小时候的顽皮事,讲述那些南宫天恩小时候最爱听的故事,并且笑着问南宫天恩是不是还记得自己所说的这一切? ——南宫天恩只是静静的躺在那儿,一声也不回答。 她却并不在意,扭头又对儿媳说,南宫天恩小时候总是因为尿床挨打,挨打后便会哭的一蹋糊涂,后来只要一尿床,他便会躲得无影无踪,怎么叫都不应声,害得自己要好半天才能找到他,你说可笑不可笑? ——儿媳也只是静静的躺在那儿,一声也不回答。 她同样仍然是不在意。不管他们答不答,她都自顾自的轻声讲着、说着。她说你们应该都是太累了,所以只管躺在那儿听就行了,不必回答我。我只要知道你们在听就行,我的心能听到你们的心在回答我。 她又问二人,你们两个都在这儿,我那小孙儿哪里去了?是不是你们没留意,他自己爬到哪里玩耍去了?你们也太粗心胆大了,怎能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出去玩儿呢?你们在这里歇着,我去找一找。 柳月彤便真的起身蹒跚着去找。 第一天,没找到。她便回来躺在二人身边,劝慰南宫天恩夫妇二人——不用急,小孩子顽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今天有点儿累了,明天我再去找。 第二天,又没找到。她又劝慰南宫天恩夫妇二人——不用急,小孩子顽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今天又有点儿累了,明天我再去找。 第三天,…… 第四天,…… 柳月彤这一找,便足足又是找了两年多。 柳月彤除了每天出去转一圈,便是躺在两具摆放的很整齐的骸骨旁边,自言自语的和那两具骸骨说话。有时候一开口便是一个整夜,稍微休息一下后,再开口又是半个白天。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话,竟然怎么说都说不完…… 而这前后三年多的时间,我们这位曾经风华绝代的南宫贵妇二夫人,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夫人”。 ——终于有一天,当柳月彤照例出去转那一圈时,她没能再回来,因为她失足跌进了一个山洞。山洞很深,跌落的撞击足以让她立刻便昏了过去。 ……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首先感到的是脸上滴落着十几滴的水点,正是那沁凉的感觉使她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头顶在下着雨。然而当她刚刚睁开眼皮,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时,只听到“吱溜”的一声,然后感到一个影子“嗖”的一声从身边跃开,而脸上也再没有水滴滴落。 柳月彤睁眼向四周看,只见自己躺在一个石洞的地上,在自己三四丈远的地方,一只老猿猴正警惕的看着自己。而老猿猴的怀里,搂抱着一只小猿猴。 那小猿猴,手里拿着一蓬野草,野草叶子上还沾满着水滴。而老猿猴身后,紧贴着洞壁的一条小溪流潺潺流过,直向洞底深处流去,却不知尽头是哪里。 显而易见,刚才就是那小猿猴用草沾了溪水滴在了自己的脸上。 是为了救自己?还是纯属好玩儿?估计只有那小猿猴自己才知道。 柳月彤此时躺在地上,只感到浑身上下全都疼痛难忍,尤其是左腿更是疼的厉害,仔细一探查,竟是左腿小腿摔骨折了。 柳月彤只能无奈的躺在原地不动。 那小猿猴似乎对柳月彤感到很惊奇。他见柳月彤只动了一下,便又不再动了,便又胆大了起来。他从那老猿猴怀时钻出来,看着柳月彤,慢慢的试探着挪了过来。 柳月彤躺在地上,侧目看清了这只小猿猴的样子。他的身子很是瘦小,又黑又脏,但行动却非常灵活。两只细长的胳膊垂腕放在胸前,两只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微屈着双膝,一步一步慢慢的向着自己这边移过来。 不过,柳月彤看这小猿猴,怎么看怎么都觉的奇怪。至于奇怪在哪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再细看之下,才蓦然发觉:虽然那小猿猴浑身黑乎乎的满都是污泥脏垢,但全身却是光光的,没有一根毛。最主要的是,他的屁股后面,竟然没有尾巴! ——这,不是一个小猿猴,而是一个小野孩!但是因为他的行为举止就和一个真正的小猿猴根本毫无区别,所以一时间柳月彤没有察觉出来。 在这荒山野林,怎么这里会有一个野孩子的? 柳月彤诧然,思忖间,忽然间心头一震,那早已不抱任何希望的想法,突然又一下子袭上了心头:难道自己的小孙儿,并没有和儿子儿媳一起被那些山虫野蟒吃掉?而是……被这老猿猴救了??? …… “那小野孩就是石蹦?”萧寒睁大眼睛问道。 石老太含泪点头:“不错,正是他!” 萧寒看着她:“可你怎么就能确信他就是你的那小孙儿呢?” 石老太流泪哽咽道:“因为我那小孙儿的屁股上有一大块胎记,那是我记的再清楚不过的。当初这孩子刚一落生我便看到了。而那小野孩的屁股上,恰好也有着一块一模一样的胎记。因此,如果不是他,还能会是哪个呢?……” 58、苍天有报、梦顔再逼 其实,柳月彤当时并没有看到那块胎记,那胎记是她后来才看到的。因为当时那小野孩身上太脏了,整个身子都是黑乎乎的,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他屁股上有那块胎记。但是,柳月彤当时就极是坚信,这小野孩就是她那小孙儿! 柳月彤当时心头巨震,差一点便再次晕过去,因为她太吃惊了,她真的不敢相信——确实是不敢相信啊! 她便掐自己的胳膊,拧自己的腿,拍打自己的脑袋,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在梦中。 那老猿猴自然满是警惕,坐在那里紧盯着柳月彤的一举一动。可那小野孩先是被吓了一跳,一下子逃开了七八步远,之后却在一边看呆了。他不知道被他弄醒的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看了一会儿后,大概是觉的好玩儿,竟然跟着柳月彤的动作学了起来,又是掐胳膊,又是拧腿,又是拍脑袋,完后高兴的仰天笑了起来。不过,那可不是‘大笑’的‘笑’,而是‘啸叫’的‘啸’。——因为从他嘴里发出的,根本就不是人的声音! 这两年的时间,在那救他性命的老猿猴的带领下,柳月彤的小孙儿,竟活脱脱的成了一个小猿猴。 ……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样子。”萧寒叹了口气。 “不过,即便这样,我也是谢天谢地了。我小孙儿毕竟还活在这世上!虽然他是这种样子,但我会把他教好的。” “后来你把他带了出来?” “那又是近一年之后了。这期间,老猿猴经常来喝水,我那小孙儿就经常跑来和我玩耍,还总是给我带些山果来吃。时间长了,我那小孙儿便和我熟了,老猿猴对我也失去了戒心。而在这一年中,我抓紧时间练习内功,恢复我的体力。终于在某一天,我偷带着他——或者说劫持着更恰当一些——奔出了山谷。 我在那山谷之中,待了大约四年之久,说实话,连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出谷,已物是人非。 ——南宫世家的大公子南宫天恩夫妇重阳赏菊,不幸失足双双坠入深谷;二夫人痛子心切,留在山中不肯归府,其后也不知所踪;南宫慕失子心痛,闭关修功,不见外客。如今,夫人沈梦颜主持大局…… ——这,便是现在江湖上所流传的关于南宫世家之情形。 我自痛心,但又能奈何。眼下我小孙儿此等模样,教导他回归人道才是我的首要任务。我含泪遥拜拥翠山庄和我夫南宫慕,便远走他乡,易地而居,开始了新的生活。” …… “老夫人可是从那时开始便要来到这关外?” 石老太看向萧寒:“萧公子以为我当时那种模样,若来到这里,可有我的活路?” 萧寒默默摇摇头:“没有!” “我带着我孙儿,离开姑苏,一路向北,到至太原。当时我本没有明确目的地,只说是离那姑苏城南宫家越远越好。谁知在此处,我竟恰遇到了当初我在南宫府宅之时的副总管石平。那石平,当初本是奉南宫慕之命在我儿南宫天恩手下效力,和我儿南宫天恩主仆交情极深。当出事那年,他听到我儿的恶讯之后,竟惊悲之下,一跤跌倒,摔到了脑袋,自此大病一个多月,及至病好之后,竟留下了头痛的毛病,自此再难管事,便被沈梦颜给了些安置费用,遣回了老家。谁知石平的老家就是这太原府,我误打误撞的居然来到了他的府上。及至相认,不禁痛哭,自不在话下。 从此我便居于在了这石府之中,一住便是两年之久。在这两年里,我基本足不出户,只在石府之中努力教导我那孙儿,使他脱离猿性,回归人道。开始时当然异常艰难,但我只能咬牙坚持,怎能放弃?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我孙儿终于有了逐步的改变。 但是,这世上果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而更让我没有料到的是,南宫世家的势力竟是如此的庞大!便是在这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原,居然也有南宫家的眼线! 那沈梦颜闻得情报,说有一妇人带一猿孩居于太原,那妇人很有些像当年的二夫人,只是容颜要憔悴一些,且是从姑苏而来的。看来我虽在山中苦度了几年时光,自感容颜衰老了足有十年光景之巨,但可能真的变化不大,以至于不但那石平一眼便认出了我,就连那些和我见面并不太多的南宫世家的眼线居然也都能认出我来。 接下来我又没想到的是,沈梦颜隔了几日,竟然便亲自来到了这太原府。 她先是惊异于我依然活在世上,而且我小孙儿竟也没死,但却变成了那个样子。之后便说既然老天没让我死,那她也没必要违背天命,只是我们要想活命,必须远离中土,去到边关之外,今生今世都不要涉足关内。否则的话,下次她见到我们之时,便是我们命丧之日! 石平本有两个孪生儿子,名唤石小大、石小二,自幼跟随父亲练习武功,自我感觉本领不错。而且年纪轻轻,脾气火爆,见那沈梦颜颐指气使,根本不把他们石家放在眼里,便肝火大动,出声指骂,并拔剑相向。沈梦颜岂把他们放在眼里,只随手一式,便将他二人制于手中,并告知石平,看在当初他曾为南宫府第出过力的情况下,她不要小大小二的性命,但若想要保得平安,他石家所有人员必须也都要随我远赴关外,不得进入关内一步,否则一旦被她查知,立即格杀! 石平一家因有感于当初与我儿天恩之主仆情义,自是义无反顾的应允了,而且言道,即便没有她沈梦颜的胁迫,也是会追随于我柳月彤的身边的,我柳月彤到哪里,他们便会到哪里,绝不会弃我们祖孙两个于不顾。 但是,虽然石平一家无怨追随于我,但其府中仆人毕竟有不愿来这关外大漠的。石平自是不予强迫,赠送银两,遣其回家。但没料到的是,除去和我们共赴关外的这些人以外,其他所有想要留下的石府仆人,无论男女老幼,竟然尽皆被那沈梦颜当场便屠杀殆尽!她冷笑道,这便是以后她再在关内见到我们时的景况! 我虽然知道,她是不想让那些人透露出有关此事的风声,并以此警告我们。但她如此的杀人不眨眼,还是使我战栗惊悸不已。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我那个亲姐姐一般的沈家大小姐,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一个杀人狂魔! 59、悲情尽吐、泪求相助 石老太讲到这里,二目含泪,再也讲不下去了。眼中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掉落在胸前的衣襟之上。 萧寒默默的听着,只感到浑身寒气入骨! 静默许久,萧寒看向石老太,轻声问道:“所以,那石平一家便和你一起来到了这里?” 石老太点点头:“不错,刚刚那领你进来的石管家,便是那石平。” 她继续说道:“这关外的白云城主陆鼎风,在早年间曾和石平有过交往,具体缘由不便细言。总之,此二人交情莫逆。因此,我们来至这关外,得到了陆城主的大力照应。当他听说我们来此的情由之后,却也慨叹自己也是无力和那南宫世家为敌,无法相助我们,因此只能尽其地主之谊,将这一所宅院赠与了我们,并遍拜敬告周边马帮,不要对我们这新迁至此的石府进行滋拢,否则便是与他白云城为敌。 至于当时镇中的那所谓的六大龙头,不过是些流亡至此的亡命徒而已,本不成什么大器。孤天堡、白云城、九龙寨等城寨堡主,之所以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任他们在这石龙镇肆意胡为,乃是不愿投入精力于此。试想,这石龙镇乃是所有过往商队必经之地,若有任何一家马帮独占了这石龙镇,岂不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自是任那六人随意为之,不屑于理会他们。 但我们既来至此地,自然需要有所收入以维持日常开销。因此,石平及其妻弟柳承絮便带着小大小二对那六大龙头进行了逐一的“拜访”,这才使得他们齐齐拱手让出了他们手底的营生。不过,石平却也并没亏待他们,给了他们足够的金银。 至于我那小孙儿石蹦,之所以是现在这种状态,想必你也能理解,已是我尽了最大努力才达到的结果了。我教授其武功,是为了让他能有自保能力。我就剩这么一个小孙儿了,万万不能再出意外了。但他那猿的兽性毕竟是深入骨髓的,因此不免时常有过分行为发生。我让柳承絮帮忙照应于他。一是为了保护他,二来是为了防止他惹出祸端、伤及无辜。不过当初你和我孙儿你们两个的第一次交手,却是我授意柳承絮故意不予理睬、探你虚实之举,万望萧公子莫要责怪。” “哦。”萧寒这才恍然大悟,当初那柳承絮为何对石蹦的手下大汉打杀自己的行为丝毫不予约制。但他也有些后怕,倘若自己当初如果不是看出那石蹦心底不是邪恶之人,以他那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事方式,恐怕自己早已对其施诸重手了。如果那样,恐怕自己得知此真相之后,一生都会难以心安了吧。 当然,那时如果真的出现此种情况,柳承絮自然会对石蹦施以援手的。只不过,他援手能快过自己的手法吗?他的援手能成功吗? …… 萧寒看着石老太:“那现在老太要我此来,却是有什么事我可以相助呢?” 石老太眼中再次燃起了熊熊怒火。她看着萧寒,恨声道:“我儿子儿媳之死,我孙儿落此境况,我自己身居大漠,我家人随我流亡,我丈夫身残病卧,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那沈梦颜所赐!现如今,只有除去沈梦颜,才能够雪我心头之恨!也才能让我重回故里。” 萧寒不禁一声苦笑:“莫非老太您认为我能够完成这件事?” 石老太摇头道:“萧公子,若论武功,不是我老太婆抬高那沈梦颜。不要说你现在这身本领,即使是你父萧云天,也未必就能是她的对手。” “那老太您叫我来却有何用?”萧寒咧嘴苦笑道。 石老太道:“萧公子莫急。虽然你的武功制不住沈梦颜,但却有人可以制住她。只是此人现在被人所制,你只要能将此人解救出来,擒沈梦颜毫不费力!” 萧寒一怔:“你所说的是……” 石老太吸一口气,轻轻的吐出了三个字:“南宫慕!” “南宫慕?”萧寒瞪大眼睛看着石老太。 石老太叹道:“眼下,也只有把那南宫慕的软筋散的毒解掉,助他脱离禁制,才能擒住沈梦颜。” 她看着萧寒:“如果我的消息没有出现错误的话,你这次救楚天豹脱困,是借助了妙手毒医苏无情之手。而当今之世,在苏无情的手下,几乎没有解不了的毒!只是苏无情性情怪异,一般人根本请不动他,否则,我老太婆早就请他出面了。但你们两个看上去却很熟络,因此我这才深夜专程请公子你来,向你说明这前因后果,望萧公子能够成全老婆子的心愿!” 萧寒心中不由暗自吃惊,原来自己来到这石龙镇之后的所有动向,竟然全部掌握在这石老太的手中。 石老太自然看出了萧寒的心思。她叹口气道:“萧公子却也莫怪老婆子布下的那些眼线。在这个地方,若想不被旁人吃掉,只有如此。因此这也是无奈之举,但却并不是针对萧公子你一个人的。” 萧寒点点头,表示理解石老太的意思。 “可是,”萧寒看着石老太:“我纵使请出那苏无情,但要想解救南宫慕,我认为也是做不到的。因为要想救他,就必须要入南宫府。我可不认为那沈梦颜肯于让我们轻易接触到南宫慕。若一旦被她发觉,那后果不言自明。” 石老太摆手道:“只要萧公子你能够请到那苏无情,其余的事则不需要你劳心,我老婆子自有安排。只是我还是要重复一下对萧公子的另一个请求,那就是倘若真的失败了,请公子务必要帮我照顾好我那小孙儿!那样,老婆子即便死在当场,也无什么可牵挂的了!” 萧寒叹道:“此事我自不会忘记,请老太尽管放心。我便去试试看。不过,老太却需要等我将手头之事办完,回禀过父亲得知后方能定夺。此等大事,却不是我私自敢作主的。而且,苏无情的脾性,正如老太所言,极是怪异。我虽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也小有交情,但若是他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我却也真的没有办法搬动他。” 石老太无奈的点头道:“这我自然知晓。但望公子能够尽全力帮携老婆子一把。至于结果是否能够如愿,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萧寒轻轻的点了点头。 60、凭空巨祸、石府遭袭 明月当空,夜色苍茫。屋内一片沉寂。 萧寒凝视着案台上那忽明忽暗的蜡烛,心情有点压抑。 他看不出,白日里如此雍容华贵、荣耀尊崇的石老太,心中竟隐藏着如此深切凄苦的往事。 看来,人生尽皆如此,谁又能真的逃脱得了“功名利禄、爱恨情仇”这八个字的束缚呢? 而这八个字,又带给了人们多少的大喜、大悲、大爱和大恨呢? …… 萧寒正思忖间,忽然,只见窗外一支烟花冲天而起,约有数十丈高,在天空之中“啪”的一声炸裂开来,声音在这深夜之中显得极为响亮。而天空中爆出的那一幕绚烂之极的火焰,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怎么回事?”石老太两眼猛的瞪了起来。 窗外一条人影猛的闪出,石管家的声音也随着传了进来:“老夫人,大事不好了,东客院中来了强人,恐是要对萧公子的那几位朋友不利!” “什么?”还没等石老太应声,萧寒早已闻声惊起,一步跨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石管家此刻正站在门外,脸色很是难看。萧寒也顾不得打招呼了,一纵身腾身上房,三纵两跳便已回到了东跨院。 不过,即便萧寒的身形已是够迅速的了,但仍是晚了一步。七八条黑影此刻早已从萧寒等人所住的房间内奔了出来,纵身翻上了院墙,飞也似的远遁而去了,留给萧寒的只有一堆模糊的背影。 萧寒急忙飞身下房,首先冲进了楚楚和陆纤纤的房间。哪料刚一进门,耳边便响起了一声震天撼地、响彻寰宇的高声尖叫,直刺得萧寒耳鼓发麻。同时一道寒光迎面疾劈了下来。 萧寒吓得慌忙闪身躲避,那道寒光贴着萧寒的鼻尖从萧寒的身前划过,冷气嗖嗖,直渗肌肤。 萧寒定睛看去,只见陆纤纤和楚楚二人只穿着贴身衣裤,光脚站在当地。陆纤纤手中握着一把二尺长的短剑,正要再次对萧寒劈下。而那声超分贝的高叫声,也正是发自这陆大小姐的口中。 萧寒慌忙叫道:“别打,是我!” 而这时,陆纤纤和楚楚才发现进来的人是萧寒。 陆纤纤连忙收住手中的短剑,瞪大眼瞪着萧寒,嘴里边呼呼的喘着气,并用左手捂住了胸口。显见这陆大小姐被那些强人吓得不轻,胸口自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但随即,屋子里又响起了一声响彻天地的高叫: “啊——!出去、出去、出去——!” 原来,当陆纤纤用手去捂胸口的时候,才蓦然发觉,原来自己和楚楚二人身上都各自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虽然现在屋内并没有灯光燃起,但是窗外的月光却很是清亮明澈。在这讨厌的透入屋门和窗棂的月光的映照下,陆纤纤和楚楚两个人那玲珑的曲线在萧寒面前暴露无遗! ——萧寒几乎是屁滚尿流的从陆大小姐的房间里逃出来的。 萧寒此刻却已无暇再顾及陆纤纤的大呼小叫,因为显见得她和楚楚都没有受到什么身体上的伤害。 他转身,立即又闯进了胖瘦二人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情况却是不容乐观。只见屋内桌翻椅倒,茶壶茶杯碎了一地。胖瘦二人各自只穿着一个短裤,此刻都仰身翻倒在地上,胸腹处各有两三处利剑刺入的伤口,直入肚腹深处,鲜血正从创口处向外喷涌而出,而二人的禅杖和折扇都好好的放在床头一旁,显见是事发突然,此二人连手都还没来得及动便被来人先行刺中了胸腹,而无力再起身相斗了。 此刻,早已有二十来个石府的护院庄丁跑到了现场。萧寒急忙呼叫,有四名庄丁迅速的跑上前来,将胖瘦二人抬了下去紧急救治。 萧寒眉头拧成了一股绳。他又闪身来到了自己所住的房间门口。 自己所住的这个房间,本来是和史怀义同住。自己被石管家叫走,房间内就还只剩史怀义一人。看来人如此凶残,那史怀义恐怕也遭遇了不测了。 但出乎萧寒意料的是,当他冲进门之后,却发现屋内并没有史怀义的人影。虽然屋内到处都是利剑劈刺的痕迹,连床下好像都被长剑捅削过,地上洒落着剑刃削蹭床底落下的木屑。 只不过,史怀义确实不在屋内。后窗开着,窗台上明显的留有脚踏的痕迹。 那史怀义,竟然从后窗逃走了? …… 石府大厅之内,石老太脸色沉得几乎要掉到地上。大厅中央站着二几十个人,穿着夜行衣靠,腰间背后都配着兵刃,看模样应该是今晚石府值夜的护院家丁,一个个都摒息宁气、战战惊惊。 石管家站在石老太身侧,脸色铁青。 萧寒、楚楚、陆纤纤坐在一旁,也都是满脸肃寂。那陆纤纤难得的闭上了嘴,不发一声的在一旁静坐着。 石老太把拐杖使劲的在地上一顿,大声叫道:“你们倒是给我说啊!嗯?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人居然就能够随意的出入我们石府,而你们居然就阻挡不了,任由他们来去?!此事要是传到外面,我石府还有什么颜面在这石龙镇立足?” 有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小头目的人上前一步,躬身低头道:“老太息怒,我们也不知那些人是什么人,但他们个个速度极为迅捷,我们刚开始发现他们之时,他们尚在百米开外,但待我们喝问他们之时,他们便已经到了我们的近前。我们急忙发信号,并进行拦挡。但那些人身手高强,那几名前去阻挡的兄弟,居然……居然挡不住那些来人的三两招。而且那些人似乎是有备而来,直接是向那客院而去,寻到萧公子他们所住的那几间屋舍,随即闯入。之后我们便听到几声大叫,自是萧公子的几位朋友受到了惊吓与袭击。而且他们好像也是心有忌惮,似乎也是害怕惊动了石府中的其他人,所以根本毫无意思停留,进屋根本没有耽搁什么时间,下完手撤身出屋便逃走了,我们想拦,却……却怎么拦得住?” 石老太怒道:“你们是拦不住!当哪一天,来些人把我老婆子的脑袋摘了去,你们便也不需再拦了!” 那些人身体发颤,却哪敢再多说半句。 石老太把头转向石管家:“石平,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有强人进入的?难道凭你,也拦不住那些人吗?” 石平躬身道:“老夫人容禀。我并未见到那些强人的影子,是我见到了值夜家丁所传的紧急信号才知悉的。我怕老夫人有所闪失,因此先来老夫人院内禀报。等我到得客院之时,萧公子早已返回,强人也业已逃走。” 石老太点了一下头,又把目光看向那些值夜的人员:“你们可有谁看清楚了,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众人面面相觑,均不作声。显见得来人的武功路数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 61、凶疑冲霄、来去一瞬 现在,大厅内只剩石老太、石管家和萧寒、楚楚、陆纤纤共五人。其余人员都被石老太轰了出去。 萧寒一直紧锁着眉头,眉心处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屋内一片沉静。 忽然,房门一开,有两个年轻小伙从外边迈步走了进来。这二人身后各自都插着两把利剑,目光烔烔,浑身上下到处都洋溢着一种凛然的霸气。 刚刚进来的这二人,萧寒等人也都认得,他们正是白日里随那石老太去那太白酒楼的石小大和石小二。 “怎么样?找到了吗?”石老太看着二人,开口问道。 小大小二相视对望了一眼,然后转向石老太,一齐摇了摇头:“我们按您的吩咐,带人从萧公子所居的那间屋子后窗开始,分散着追出去了十几里路,却并没见到那位楚公子的踪影。不知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哦。”石老太面色暗沉,微微点点头。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呢?”石老太皱着眉,又扫视了一下屋内众人:“你们可有人发现什么端倪?” 众人默然。 小大小二却一扬眉,看着石老太,声音响亮的说道:“老太!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白日间我们在太白酒楼遇到的那冲霄楼的高雄和他手下的七杀剑!” “高雄?七杀剑?”众人尽皆感到有些吃惊。 石老太看着二人,沉声道:“你们却怎么得知,莫非当时你们便在那现场不成?” 小大小二道:“老太误会了。如果当时我们在那现场,那些贼人怎么可能如此容易的脱身?我们也是见得烟花警讯才急忙赶至的,当时那些贼人已然撤退,我们在那些贼人身后追了片刻,但可惜竟没能追上。不过在追他们的过程中,看他们的速度,应该只有那白日间在太白酒楼上的那高雄及他手下的七杀剑可以达到!” 石老太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七杀剑白日间被萧公子一式七剑,刺中右腕,连剑都几乎握不住了。此乃是我们亲眼所见,他们怎么还可能在夜间前来偷袭呢?” 小大小二道:“老太此言,却是在考较我们弟兄两个了。不错,诚如您言,萧公子在那太白酒楼之上,确是剑伤七杀剑,使得他们一式落败。只不过,如果我弟兄两个没有看错的话,萧公子其实当时给他们留了太大的情分,仅仅是以剑尖划破了他们手腕的一点点肉皮而已,使他们真正失去战斗能力的,乃是萧公子同时以剑气封住了他们右腕的穴道,从而使他们再难动手。被封住的穴道,自然会被高雄解开,而那一点点皮外伤,对于久经杀场的七杀剑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伤。因此夜间能够前来偷袭不足为怪。萧公子,我弟兄二人应该没有看错吧?” 说话间,小大小二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萧寒。 萧寒点点头,叹口气道:“我只是不想和那冲霄楼结怨太深。” 石老太也点了点头,对小大小二道:“那你们可真的看清楚了他们果然就是高雄等人?” 小大小二道:“虽然我们没能正面看到他们,但是那七杀剑的身手速度我们白日里是看到过的。而且,在这石龙镇,除了他们倚仗着他们那冲霄楼的名号,自命不凡、目空一切,敢于来我们石府撒野,其他哪里还有第二个人敢行此事?而且,他们此来,明显是对着那胖瘦二人所来,不然,为什么那胖瘦二人遭到了致命之创,而其他人却都是无碍呢?”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看向了萧寒、楚楚和陆纤纤三人。 陆纤纤却大叫道:“喂喂喂!你们怎么就知道那些人就没冲着我们来呢?那胖和尚和瘦书生之所以被伤,那只能怨他们防备不周!睡觉睡得跟死猪似的,打雷都劈不醒,怎么会不被伤呢?” 石老太看着陆纤纤:“丫头,听你的言语,莫非你提前便发现了那些贼人的闯入?” 陆纤纤见那石老太来问,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石老婆婆,我们确实是提早发现了异常。——不过,当时发现有异常的可不是我,而是楚姑娘。我当时是被楚姑娘叫醒的……” …… 当时,陆纤纤正自睡得香甜,忽听耳边一个低低的声音在急促的叫着:“陆姑娘,陆姑娘,醒一醒!” 陆纤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楚楚正将嘴凑在自己的耳边,急切的小声叫着。 陆纤纤用手抹着两只睡眼,懒懒的叫道:“干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你……” 但楚楚立即捂住她的嘴,小声说道:“别嚷,有情况。” 被楚楚这一捂,陆纤纤一下子也醒了盹。只见楚楚看着她,用手轻轻的向着隔壁萧寒的房间一指。 陆纤纤瞪着眼,侧过耳朵,果然听到了隔壁萧寒房中有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首先好像是一声后窗开启的极小的“吱呀”的声音,继而一阵轻微的衣袂带风进入屋内的响声,随即,一个人翻身,木床发出了一声吱呀大响。忽然,史怀义的叫声响起:“谁?!”紧接着便是一道衣袂破空之声,仿佛有一个人迅捷无比的从后窗飞了出去,而紧接着,便是另一道风声,有另一个人紧随着第一道风声也从后窗穿了出去,同时传来一叫喊:“站住!”正是史怀义的声音。而院中远处也随之响起了两声高叫:“什么人?!”可惜这语声只叫出了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想是被人突如其来的制住了。 二人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听得院中又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叫喊声:“什么人?!”紧接着,一支耀眼的烟花便“腾”的一声飞上了半空。 而接下来,二人便听到院内有衣袂破空的声响,而那声响来的极为迅速,瞬间便来到了院内,随即一阵劈门入室的声音便也响起了。 陆纤纤急忙抓起自己的衣衫,从束腰丝绦中一伸手,竟掣出了一柄薄如蝉翼的二尺短剑,也来不及穿鞋了,光着脚跳到了当地。 陆纤纤刚刚站稳,房门便当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了,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陆纤纤大叫一声,手中的利剑便当头劈下! 那人也是一惊,他没料到屋内之人居然会提前站到了门边等他。因此慌忙举剑招架。但他哪里知道,陆纤纤手中的这柄短剑虽然又短又薄,却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他手中的剑刚一和陆纤纤的剑接触,便刷的一声,竟被陆纤纤把他的长剑一削而断。 来人吓得猛然一蹦,一下从屋内跳到了门外。 陆纤纤马上一脚将房门踹上,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剑站在门侧,防备着屋外之人再次闯入。 而此刻,胖瘦二人所居的屋内传出了两声惨叫,听声音正是那胖瘦二人所发。萧寒所居的那间屋子内也响起一阵剑风削刺之声,但却好像是劈砍屋中物什的声音,显见是屋中没有人。只听一个声音叫道:“他们从后窗逃了!” 另一个声音随即响起,但却只有简短的一个字:“撤!” 随即,几道破空之声离门而去。 陆纤纤正要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哪知道又一道破空之声袭来,竟比之前那人要快上数倍,转眼间便已到了门口,竟丝毫不作停留,推门便入。 陆纤纤用尽了平生之力,大叫了一声,并将手中的利剑劈了下去。 62、迷雾难解、晨离石龙 哪知道,陆纤纤的这一劈,竟然劈了个空,来人一个侧身便躲了开去。陆纤纤翻手正欲再劈,只听来人高声叫道:“别打,是我!”听声音,竟是萧寒。 陆纤纤经此一吓,小心脏早已快从胸口中蹦出来了。一听是萧寒的声音,立即竟感到浑身发软。她急忙倚住身形,并用左手去捂自己那被心脏撞得生疼的胸口。而在一捂之下,她才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一袭薄薄的睡衣站在萧寒的面前。 因此,这陆大小姐自然不免又是一声响彻天宇的尖叫,把萧寒直接从屋里震到了屋外。 …… “你是说,那史怀义是在这伙人来之前,便已经从后窗出去了?”萧寒连忙追问。 “听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啦!他好像是追什么人追出去的。咦?对了,那个人应该不会是和后来的那些人是一伙的吧?后来那些人是进屋就杀的,而先前那人却似乎没有动手。” 说到此,陆纤纤忽然眉头一扬:“哎?不对呀!萧大公子,你当时为什么没在屋里啊!如果你要在屋里,估计那个人连你们的屋子都不敢进。说!你深更半夜不睡觉,是到哪里去了?莫非,你是半夜偷偷一个人去到那镇子里边——风流快活去了不成?” 石老太见陆纤纤两眼死死的盯住萧寒,大有萧寒不如实交待便誓不罢休之态,忙一摆手:“陆家丫头,你倒真是误会了。当时,是我找萧公子有些事情商谈,因此不在屋中。” “真的?”陆纤纤看着萧寒,半信半疑。 “难道我老婆子还会骗你吗?”石老太看着陆纤纤说道。 “哦。”陆纤纤只好翻翻眼,嘟着嘴坐回了椅中。 …… 萧寒则根本没管这边陆纤纤的胡闹。 他皱着眉,看着石老太:“如果二位石公子没有看错,那些人真是高雄和七杀剑,那他们今夜到此,袭击我们,真是太过于出乎我的意料了!” 小大小二一扬眉:“萧兄有什么出乎意料的?那高雄白日间在太白酒楼栽了跟头,想必是难以咽下胸中那口闷气,也可能是觉得这样回去难以向那冲霄楼主复命,所以便在这夜间前来偷袭,杀死那胖瘦二人,回去也好交待一些。倘若能够连带着将萧公子等人也能刺上个一两剑,那更是好,最起码报了白日之仇,传扬出去于他们冲霄楼的面子上好看一些。” 萧寒讥讽道:“夜间偷袭刺得我们几剑,传出去面子上居然还会好看一些?” 小大小二笑道:“虽然偷袭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毕竟要比夹着尾巴战败而逃要好看一些吧。而且,在日间,那高雄高大护卫,连战都没敢和你萧公子一战,你想,这要是在江湖上传扬开来,他高雄的面子要往哪里放?因此,他们白日间虽然扬尘而去,但我想估计是越想越窝火。因此才在夜间来我们这石府刺杀你们。所幸楚姑娘和陆小姐早有防范,史公子不知什么原因提前逃离了开去,只有那胖瘦二人终是和那冲霄楼有着孽缘,竟然被他们重创。但他们虽然来偷袭,毕竟对你萧公子还是很有忌惮,因此他们不敢过久停留,下完手便撤走了,竟使得你我都无法追上。再有,据我们推测,那高雄想必在行动前便曾对我家府第偷偷测察过,否则,他们怎么会对我家宅第如此熟悉,一来便直接奔向了你们的住处。而我们只忙于了对诸位的接待,疏于了防范,竟然对此毫无察觉,因此却也不得不佩服那冲霄楼,看来他们真的并非浪得虚名。” 萧寒看着小大小二,点头道:“听得二位公子解释,在下心中明白了。那高雄等人却也真是歹毒,枉我对他们手下留情。待得今后有朝一日我见到他,必定要问他个明白!” 小大小二却摇头一笑:“萧公子言语有些天真了吧!你认为有朝一日你真的见到那高雄,他会老老实实的承认他曾经偷袭过你们?” 萧寒闻言一怔,细想确是如此。他瞪眼看着这年纪虽然尚轻、但经验竟已如此老到的石家兄弟俩,坐在那里,竟是呆呆的答不出话来了。 …… 这时候,下人来报,受伤的浑痴和瘦书生已然经过紧急抢救,伤势已基本控制住,如果明日二人能够从昏迷中醒过来,性命就无碍了。 萧寒等人稍感安心。 …… 只是,现在那史怀义呢?他在哪里? 其实按道理来讲,萧寒本没有护送那史怀义回至关内的义务。他本是应楚楚的请求,来关外解救楚天豹等人的,救史怀义只是恰巧赶上而已。 不过现在,这史怀义的无端走失,毕竟是因为自己应那石老太的邀请,来这石府中停留一晚所致。如果白日间自己一行三人在那石龙镇吃罢午饭立即起程,哪里会有这样的事?若因此而造成史怀义有何差池,萧寒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原谅自己的。 …… 这一夜,就在这纷杂凌乱中过去了。 当东边的天际露出第一缕霞光,那胖瘦二人也相继睁开了眼睛。 其实这二人的伤,说轻不轻,但若说重却也不是那么重,虽然都是伤在了胸腹部位,而且出血很多,但体内脏器却损伤不大,想起来真是万幸之极。 但是即便如此,若没有个把月的时间,他二人想要康复,估计也是不行的。因此,石老太决定,便让他二人只管在这石府安心养病,不用顾虑其他。 胖瘦二人自是感谢。 萧寒在昨夜发现史怀义不在屋中之时,便已经从那扇后窗追出去搜寻过一番,但是没探查到史怀义的任何的蛛丝马迹。现在时过一夜,那史怀义也依然没有回来,这史怀义竟然就这样平空的消失了。 无奈之下,萧寒只得和楚楚二人上路了。 不过临别时萧寒却也向那石老太言明,不日之后,他还会回到这石龙镇的。因为他一定要探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对自己等人下此黑手!而且除此之外,他也还有另外一些事需要去做。 石老太自是心领神会萧寒的言中之意。看来自己所托萧寒的事情,他是会尽其心力帮自己完成的。因此石老太发自内心的向萧寒道了一声“保重”。 随着萧寒的那匹骏马的一声仰天长嘶,萧寒和楚楚二人像一阵风一样,迎着那一轮硕大无比的初升的朝阳,离开了这石龙镇的石府。只留下了石老太、陆纤纤、还有石蹦等人,在石府的门前,以各种不同心情的目光,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了这茫茫大漠的天际…… 63、丁丁客栈、女主不欢 晨风寒凉,朝阳刺目。 萧寒和楚楚策马奔腾,迎着那朝阳向东一口气便奔出了四五十里。 及至快要将近中午时分了,萧寒才一带丝缰,使马匹放慢了脚步。 不一会儿,路边闪出了一座沙山,沙山的山根处,有一个粗木栅栏围成的院子,院子里十来间黄土夯筑而成的房屋。这十来间房屋也不知已经在这里矗立了多少年了,看上去很是破败,土墙的外壁被风沙剥蚀的伤痕累累。草木泥灰混合搭建而成的屋顶,覆盖着厚厚一屋沙子,门前的那根挺立着的枯木旗杆上,悬挂着一面酒旗,只可惜这面酒旗早已经不知何时被风沙撕扯掉了一半,即便是剩下的这一半也早已满是窟窿了。在正中那间房屋的门楣之上,钉着一块由几大块木板拼钉而成的匾额,匾额上用浓重的炭墨写着四个大字——“丁丁客栈”。 “丁丁客栈”?为什么会叫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 “——因为我的名字就叫丁丁!” 客栈主人是一个女掌柜,她的名字就叫丁丁。 丁丁客栈正好处于从玉门关去往石龙镇的大道上,是客商镖队的必经之地。因此这里几乎天天有人来往,这客栈因此生意很是兴隆。 这客栈生意兴隆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丁丁客栈的老板娘很漂亮。 客商镖队,来来往往的,几乎都是男人。而男人喜欢的,基本应该都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 丁丁长的就很是漂亮。她年纪还不到三十,双眉如月,二眸如星,两只眼里总含着一汪春水。细细的腰身,圆圆的屁股,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高挺的前胸。她胸前的衣襟总是微微敞开着,从那里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满目春光。 丁丁是故意让前襟微微敞开着的,她喜欢看男人们流着口水偷偷盯着自己看,尤其是当自己俯身弯腰的时候,那些男人们的眼珠子都恨不得从眼眶子里飞出来,直接飞进自己的领口里边。 所以,丁丁面前的柜台上的东西总是毫无缘由的便会掉到地上,而丁丁每天几乎都要捡上几十次。 …… 当萧寒和楚楚进入这间客栈的时候,恰好丁丁又在捡东西。 只不过,今天丁丁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因此捡起东西后便重重的摔在了柜台上。 所幸这些东西本就不怕摔。——每天都要掉下去几十次,怕摔的东西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屋子里人并不多,只有八个。这八个人是昨天才来到的。 当这八个人昨天刚刚到来的时候,丁丁的眼前便是一亮。因为这八个人,和其他人有着很大的区别。 不要说别的,就单单从他们所骑乘的那八匹马,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同。 这八匹马不光是膘肥体壮,劲力无穷,而且鞍颤嚼环也都十分讲究,一看便是富贵之家才可能有的。 而且从马上下来的八个人,一个个都衣着整齐,相貌不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那么一种高贵和冷峻。 丁丁是从心里喜欢他们那种高贵和冷峻的样子。在这丁丁客栈,是很少能有这样的客人来的。 因此自从他们一来,丁丁的笑就比平时娇媚了许多,走路时屁股扭动的幅度也比平时大了许多,而从柜台上掉东西的次数也明显增加了许多。 …… 但可惜的是,丁丁最后发现,这些人确实跟别的人不一样。因为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就根本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瞧过她一下! 无论她怎样扭、怎样笑、怎样掉东西捡东西,那些人就跟瞎子一样,根本就和看不见一样。 丁丁气得真想把自己的衣服都脱光,看看这些人是不是还这样对自己视若无睹。她就不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哦,不对,确切点说,应该说是“男”人。 直到后来,就连在后厨做饭的那个又矮又胖的厨师都劝她说:“你就别白费劲了。” 丁丁则直接甩给了那胖厨师一个字:“滚!” 那厨师果然就真滚了——因为他的高矮和胖瘦几乎一样长,胳膊和腿短得可怜,而脑袋和肩膀几乎就连在了一起,根本看不到脖子的存在,肚子却是滚圆,整个身体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肉球,所以他站着也就像躺着,走开也就像滚开。 那厨师其实一向都很听丁丁的话,丁丁让他滚,他立刻就滚,绝不多说一句废话。而丁丁除了心情不好时叫他滚,其实平时是很少叫他滚的。不光不叫他滚,晚上睡觉她还会叫他给自己温被窝,还会让他搂着自己睡觉——虽然他那短短的胳膊根本就搂不过自己那很是娇细的小腰,他的胳膊的长度只够勉强搭在自己的腰侧之上。 ——因为那胖厨师就是她的丈夫。 这么一个美丽的女人,居然有着一个这样模样的丈夫! 不过丁丁却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丈夫的长相,每天都甜甜蜜蜜、满脸幸福的样子。 …… “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曾经有人问过丁丁。 丁丁骄傲的一昂头:“从我们结婚开始,他说他就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我了。我的名字叫丁丁,他说他要和我用一个名字,也叫丁丁。不过他比我小有三岁,所以我就叫他‘小丁丁’。不过……”丁丁又神密又羞涩的偷偷对那人说:“不过,他的小丁丁真的不小的!而是好大好大哦……”接下来便是一阵“吃吃”的偷笑声。 “但是,我们两个都叫丁丁,太乱了。所以后来我就改叫他当当了。” 丁丁,当当;丁丁,当当……这夫妻二人的名字确实挺不错。 …… 而现在,丁丁叫当当滚了之后,心情并没能好转多少,依旧是一副气嘟嘟的样子。 所以当萧寒和楚楚走进屋来之后,丁丁连理都没理他们。 萧寒看着丁丁那张气得像一个肉包子似的脸,笑道:“是谁又惹我们的漂亮丁丁生气了?” 丁丁冲萧寒一瞪眼,用手一指屋中那八个人:“谁惹我生气?当然是你了!说,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名字刺在那些人的手腕上?” 萧寒冲丁丁一咧嘴:“不就一个名字嘛!至于那么小气吗?” 丁丁冲萧寒大叫道:“小气?你知道吗?女孩子的名字只能刺在自己心爱的男人的身上的,我的名字只能刺在我家心爱的当当的身上!”她转过身,冲后屋大叫道:“小当当,出来!” 只见一个肉球立即从后屋里滚了出来。 丁丁一把抓住当当,让他背对着众人,然后“刷”的一下,一把拽下了当当的裤子。 只见在当当那露出来的两个光溜溜的屁股蛋上,一边刺着一个大大的字:“丁”、“丁”! 64、萧寒高雄、相约客栈 楚楚吓得一闭眼,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透。因为她实在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女掌柜,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拉下别人的裤子。所以她即使想闭眼不看都来不及。 萧寒满脸苦笑道:“你什么时候能学得淑女一些?” 丁丁一翻眼,看样子本来想说什么,但瞟了一眼在一旁满脸通红的楚楚,最终只咕哝了两句什么,甩过头去不再看众人。 而那肉球则早已经提起了裤子,又滚回了后屋厨房之中去了。 …… 萧寒抬步走到丁丁的柜台前,看着丁丁笑道:“你是怎么发现我在他们手腕上刺的字的?” 丁丁把眼一斜,撇了撇嘴道:“我怎么发现的,当然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了。昨晚他们那个领头的人睡觉前和其他几个人嘀咕:‘那萧寒既在你们腕上全都刺下了一个丁字,那他让我们等候他的地方肯定便是这丁丁客栈了。’他们自以为说得很小声,但可惜全被我听到啦!” 屋中坐着的那八个人闻言,终于不再是对这丁丁不理不睬的冷漠模样。那为首之人猛地转过头,双目中两道犀利的寒光冷冷地射向了丁丁。 而丁丁却把眼一翻,把头向旁边一扭,一副毫不理睬的样子。嘴里还小声的念叨着:“哼,现在才知道拿眼看老娘,晚了……” 萧寒看着丁丁,笑道:“偷偷在别人窗根下听人家屋里的动静,可不是个好孩子该做的事。你这偷听别人窗根的爱好居然还没改?” 丁丁瞪眼道:“我为什么要改?难道只许他们别人偷听我的窗根,就不许我听一听他们的窗根?” 萧寒一咧嘴,凑近丁丁的耳根,放低声音道:“就您那叫床声,几十里地之外就能听到,还用得着到你窗根下面去偷听?” “放屁!”丁丁骂一句,抬起手重重的一拳击打在了萧寒的前胸上,随即鼓起了她那圆圆的腮帮使劲撑着。但可惜的是,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她心中的那真实笑意,“扑哧”一声喷笑了出来。 …… 萧寒也是“呵呵”一笑,不再理睬丁丁,而是转过身走到那八个人的桌前,看着领头那人,微微一笑道:“高兄不要在意,这店掌柜本是在下的一个朋友,即使知晓一些事情也是无碍的。而且,我们此次之事,本就还要托他们夫妻二人帮忙的。” 萧寒口中所称“高兄”的那人,正是昨日从太白酒楼离开的高雄,其余七人,当然就是高雄带领的七杀剑了。 昨日在太白酒楼之上,高雄为那云千里逃脱而迁怒于胖和尚瘦书生,执意要将他二人带回冲霄楼。萧寒则劝说他把此二人放开,二人因此还似乎闹得很不愉快,最后终至拔剑相向。 但听刚才丁丁所言,那高雄为什么说那萧寒让他们在这丁丁客栈相候呢?萧寒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话呢? 事情自然还要回到昨日太白酒楼上说起。 说实话,昨日太白酒楼上萧寒和那七杀剑的一战,萧寒一招破掉七杀剑网,确实是惊到了这高雄。他没想到这萧寒小小年纪,武功竟已高至此种地步。依他的心性,本来是要和萧寒比斗一番的,但当他刚要拔剑出鞘之时,一缕细不可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快走,这里危险!” 此时,那萧寒乃是背对着石老太等人,而那缕细音听其语声正是那萧寒所讲,并且无疑是用的传音入密的方法讲出的,直接将语声送到了他的耳朵中,其余人根本闻听不到。 高雄当时脸上自是充满着惊骇。但所有在场之人自然都是认为他只是在惊骇于萧寒的武功。 高雄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萧寒此刻目光中的那种极其肃然冷冽的光芒,终于在呆愣了片刻之后,将握在剑柄上的手慢慢放下了。他看了萧寒一眼,摆手带着七杀剑离开了太白酒楼。 而临走时,萧寒最后的那句“高护卫,但请慢走,隔日相见,必定赔罪”的话语,高雄是领悟了其中的含义的,因为他在检视七杀剑的手腕伤口时,赫然看到了刺在七杀剑每个人手腕上的,竟然都是一个个的“丁”字。 萧寒的一剑七式,不仅破解了七杀剑网,而且还在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在每人的手腕上刺下了一个“丁”字,并以剑气封住了各人的手腕穴道。 这速度之快、这尺度之巧,若非亲见,高雄也确实是绝难相信的。 当然,萧寒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在七个人腕上都刺上这么一个字的。 于是,高雄等人便都来到了这所“丁丁客栈”。 高雄带人从关内来这石龙镇,这“丁丁客栈”是必经之地,因此萧寒倒不担心高雄理解不了这一串“丁”字的含义。 只不过,萧寒对自己传音入密的话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所说的危险,到底是来自何方?为什么自己没有任何的感觉? 莫非是,那萧寒是故弄玄虚,把自己等人唬走?但看萧寒当时那种神情,绝对不应是如此。而且当时萧寒那陡然暴发的狂傲之态,是那么的怪异,看上去,似乎给人一种故意而为之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 对于昨天发生的这高雄所难以猜透的事情,那萧寒却是感到了深深的惊心的。 本来,当时自己和那高雄相论,让那高雄放掉浑痴和尚和那瘦书生二人,本是无意动武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在二人说话间,当他和高雄说到“这样,你暂且将他二人放掉,我萧寒去找那云大侠,让他将东西还于你们,你们看可好”这句话时,萧寒蓦然间感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突然出现在了空气之中。 萧寒对于内息波动的感知力是远远敏感于一般人的! 虽然那股寒意稍纵即逝,但其所蕴含的强度,却让萧寒心头一悸! 因为他发现,那股寒意之强,竟似乎是连自己都难以抗拒的。 当然,其他人对此是毫无察觉的。 萧寒暗中集中精力想探查出这股寒意的来源。但是可惜的是,那股寒意此时已经散去,萧寒找不到它的来源了。 但是,这足已说明,在这太白酒楼上,明显藏有着身手极为高强之人。 而且,此人,绝对是和云千里所盗之物有关。他很显然是不想让此物重新回到冲霄楼的手中,因此当萧寒说到要让云千里把那物交还给冲霄楼时,他才会不经意间散发出了那股寒意。 也就是说,此人和那冲霄楼,有着极为深重的矛盾甚至是仇恨! 如此讲来,那高雄等人的处境之危险是可想而知的了。 因此,萧寒才不再和高雄多费唇舌,速战速决,并且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告知高雄:“此处有危险!” 只是,萧寒怎么也不会相信,高雄和七杀剑会深夜偷袭石府,杀伤胖瘦二人,并且有意袭杀自己诸人! 65、勇斗七杀、暗探疑凶 萧寒看着高雄,笑道:“高兄,昨日酒楼之上多有得罪,请高兄不要介意。” 高雄依旧是那冷冷的目光,道:“你不用客气。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萧寒懒懒的伸了一下腰,道:“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 哪知道萧寒就在这貌似伸腰的一瞬间,猛的身形一动,一下便趋到了高雄的身侧,一伸手,便已点中了高雄身上的两处大穴! 事发突然。当高雄发觉不妙时,为时已晚,身子一软,已难动弹。 七杀剑大惊失色,皆猛的跳起,抽出腰中的长剑。 萧寒也不多言语,掣出长剑,一道电光闪现,便向七杀剑冲去。 七杀剑又惊又怒,拼尽全力迎着萧寒挥剑而出。 顿时间,一团耀眼的光幕在屋中亮起,萧寒转眼间便被这团光幕吞噬了进去。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长剑交击之声,响得甚是密集。转眼间,双方已互相攻守了四五十招不止。 萧寒的突然出手,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七杀剑惊骇之下,出手哪还敢留有一丝余力。而且在昨日,七人都被萧寒把右腕划伤,虽说是对于他们而言无关大碍,但毕竟不可能没有一丝影响,因此现在这七人出手,简直就像拼了命般,将所有的招数全都尽力的施展了出来。 现在,萧寒在这团七杀剑构成的剑网之中,身形疾速的游移着,手中的长剑幻化出千万道剑光,迎着七杀剑的团团剑光切削开去。 那高雄在一旁,虽然身子不能动,但眼前这一切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开始时他也是又惊又怒。但随着萧寒和七杀剑的交锋,七八十招过去后,高雄的眉头却越蹙越紧。 终于,在萧寒和七杀剑过招已过一百招之后,那高雄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都住手!” 七杀剑和萧寒正斗得紧急,忽听高雄大叫住手,不由都是一惊,虚晃一式跳出圈外,一个个抚胸而立,气息急喘。 那萧寒却立在当场,气定神闲的看着高雄微微一笑。 高雄怒道:“萧寒,你到底什么意思,拿我们戏弄开心吗?” 萧寒一笑,走到高雄身边,一伸手,拍开了高雄被封的穴道。 高雄穴道被解,霍地站起,两眼狠狠盯着萧寒。 萧寒一摆手,道:“高兄莫急,容小弟细禀。” 七杀剑在一旁,看着萧寒这奇怪的举动,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萧寒看着七人,拱一下手,歉然道:“刚才的一切,确是萧某的无奈之举,望诸位海涵。现在,我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报知各位,请不吝详听。” 高雄鼻孔中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中。七杀剑也全部坐下,只不过却坐的比刚才要远一些。 高雄看着萧寒道:“萧寒,我们承认你的武功都在我们之上,但是士可杀不可辱。你若说不出正当的理由,就凭你这次所为,即便被你杀掉我们绝对不放过你!” 萧寒一声苦笑:“高兄,莫要说我萧寒本没有冒犯之心,即便有,但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和时间来做此无聊之事。” 高雄道:“那你刚才与他们争斗的情形又该如何解释?你本可以数招之内取胜,但你却强逼他们七人尽力施展招数,而你却边打边细加端详,你总不会说你是想偷学他们的剑式吧?” 萧寒道:“高兄果然高明。不错,我之所以偷袭你高兄,便是为了不让你插手,我好安心与他们争斗,探查他们的施招情况。不过,我却并不是在看他们的招式,而是在看他们配合的紧密性。说句让你高兄不爱听的话,如果刚才他们攻守的不是那么严密,有某个人屡屡出现疏漏,那么恐怕现在我也不会解开你高兄的穴道,而他们也已被萧某缉拿了。” 高雄怒道:“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我越听越糊涂?” 萧寒叹口气:“高兄不知,我们昨天夜宿石府,被人偷袭了。那胖瘦二人身中数剑,险些丧命,我的那位同行的大汉朋友也因之走失,至今下落不明。据石府人员讲,看那些人的身形动作,极像你们八人。我虽然心存疑问,却也不得不试探一番。” “什么?”那高雄闻言,霍地一下子站起身,瞪大两眼:“你们被偷袭了?偷袭的人是我们?” 萧寒摇摇头:“当然不是你们。当时,那些人当中有一个人的长剑被陆大小姐的宝刃削断了。因此我刚才就是在探查那人是不是你们其中的一个。” 高雄道:“那却怎么探查?假若真是我们,事后我自然会再配上一把剑。倒不是提防你来查验什么,而是那把剑断了,身边就不能空着吧,即使捡一把也是要有一把的。” 萧寒看着高雄:“高兄此言差矣。若是一般人,这样做是没错的,我也不会探查出什么。可是,高兄手下这七杀剑却不是一般人,他们……” 高雄此时恍然大悟的一摆手:“他们七人的剑,本身便和一般的剑有着些许的差别,稍有些细长。而且他们动手习惯于相互配合,攻防进退,早已娴熟已极。而由于他们所用的剑本是特制而成,必定是老熟于手的。假若这其中一人的剑忽然不趁手了,或轻或重、或长或短,那么动手之时便会有误差,配合便要出现不严密之处。你方才之所以逼他们尽力施为,就是想看他们是否有这种情形发生。” 萧寒点点头:“高兄所言正是。” 高雄却冷哼一声道:“可是你别忘了,你昨日可是刺伤了他们的手腕。手腕受伤,配合也是会出现不严密之处的。” 萧寒却笑道:“在竭尽全力拼命之时,他们所受的那点皮外伤,对于他们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高雄道:“那你为什么不查验一下我的剑呢?没准那个被削断长剑之人正好是我呢!” 萧寒摇摇头道:“高兄的剑不必查看,因为那陆纤纤根本没有可能斩断高兄的剑。” 其实兵刃相交,除去所执兵刃本身的硬度和锐度以外,内力的强弱和兵刃相交的方式也是极为重要的。并不是你所执兵刃是所谓的宝刃,便一定能斩断对方的兵器。 就以昨晚事情而言,虽然陆纤纤那猛然一劈出乎闯入者的预料,但假若闯入陆纤纤房间的那人真是高雄,以他的临敌经验,绝不会应对的如此仓促,会很轻易的化解掉陆纤纤那一劈之势,怎么会落得个被削断长剑的结果呢? 高雄盯着萧寒,叹道:“萧寒,如果说我高雄现在不佩服你,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你不仅功力高超,而且心思缜密竟然如斯。说句实话,我真的害怕今后我俩会成为敌人,因为你真的是太可怕了!” 萧寒也不由的仰首向天,喃喃道:“其实,又有哪个人愿意成为别人的敌人呢?但愿大家都是朋友,那该多好啊!” 66、楚楚疑测、物归原主 既然偷袭萧寒等人的不是这高雄八人,那么他们是什么人呢? 任何人的行为,必然都是有着原因的。那些人为什么要偷袭萧寒他们? 萧寒思前想后,自感在这大漠之中,唯一和自己有仇怨的,应该就是那刚刚被自己剿灭的毒蝎谷了。莫非,那大漠蝎王沙硕,还有着什么亲人朋友,知悉了自己等人的行踪,来追杀自己? 萧寒和高雄等人都陷入了沉思。 高雄的想法自然和萧寒不同。高雄想的是,是什么人要杀死那胖瘦二人呢?杀死他们二人,自己寻找云千里的线索便断了。莫非是什么人不愿冲霄楼的人找到那云千里,而夜袭石府,趁乱杀死那胖瘦二人?不过,那胖瘦二人虽说是一个线索,但并非具备关键价值。冒这么大的险,值吗? 想的头都大了一圈了,萧寒和高雄也没能理出一个头绪。 楚楚在一旁,也是微蹙着眉头,但表情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萧寒看着楚楚,道:“楚姑娘,你莫非发现了什么端倪不成?” 楚楚抬起头,两眼中依旧有着一丝难解的神情。她看了一眼众人,轻声道:“我也没有发现什么,不过,对于昨天的事,我有几个地方一直有点儿想不通。” “什么地方?”众人的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楚楚的身上。 楚楚看着众人:“第一,昨晚那些杀手,似乎对石府非常熟悉。他们来的不仅迅速,而且基本就是径直奔向我们所住的那几间屋子,这说明他们不仅明确的知道石府的客院位置,即便是我们住哪间屋子他们好像都了然于胸。” 萧寒道:“关于此点,昨日晚间石家小大小二兄弟俩提起过的。他们猜想乃是那些人曾在动手前暗中探查过,因此知晓我们的住处。” 楚楚摇头道:“且不要说依那石府的戒备,是否真的有人具备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去偷偷探查而不被他们发现。即便是有,但昨日那石管家派人领我们去到客院为我们安排住处的时间是在晚饭过后,他们又怎会得知?” 萧寒道:“但是也不排除在日间石府仆人们为我们提前收拾房间时被他们探知。” 楚楚点下头,沉吟道:“我也想过这种可能倒也不是不存在。但是还有一点却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的。” “是什么?” 楚楚看着萧寒,道:“那些人来去极是匆忙,昨日晚间那石府小大小二也曾说起,那些人似乎是颇为忌惮什么,或是石府,或是萧公子你,但我想极有可能是忌惮萧公子你,因为他们要伤害的是你萧公子的朋友,他们害怕与你交锋。因此他们快来快去,停留时间极短。可是,令人十分不解的是,他们当时好像十分清楚你那时不在屋内,因为当时他们在闯你们所住那一间房间时没有一丝顾虑。试想,他们是怎么知道你那时不在屋内的呢?这情形,大概不能用‘未卜先知’或‘碰巧’来解释吧?” “这……莫非在那石府之中,竟然有着那些人的内应?”萧寒两眼定定的看着楚楚,眼中精光闪闪。 楚楚却没有回答他。 稍静了片刻,楚楚看着萧寒:“石老太说,那时你之所以不在自己的房中,是因为她找你去谈些事情,可是真的?” “这倒不假。确实是石老太找我过去谈了些重要的事。” “怎么会这么巧?”楚楚喃喃自语道。 萧寒看着楚楚,瞪大眼道:“楚姑娘,莫非你是在怀疑石老夫人或那石平?” 楚楚轻轻低下头,轻声道:“怀疑却有什么用?没有凭据,一切都没用。” 萧寒看着楚楚道:“不瞒你楚姑娘,石老夫人找我去,是想请我为她办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她……她其实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我想,这事情绝对不会是她做的。至于那石平……” 说到此,萧寒把话语停住,双眉蹙起,思索着关于昨天晚上的一切。 昨天晚上,只有这石平和石老太两个人知道自己没有在自己房间内入睡。听石老太对自己所述的内容,若非是石老太的亲身经历,她绝不可能有如此伤痛欲绝的凄苦感受。因此,那绝不可能是逢场作戏,临时编造故意拖住自己。莫非,真得是那石平?趁自己和石老太谈话之际,给那些夜袭之人通报了信息? 楚楚轻轻叹口气,道:“任何事情,其真实结果总有一天会显现的,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众人无语。 …… 高雄此刻抬起头,看向萧寒,道:“既然这件事萧公子不知道眉目,那就先暂时放在一旁,我现在先请教你一件你知道的事。” 萧寒笑道:“我倒可以猜出你想问什么。” 高雄点下头:“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那天在太白酒楼上你暗中和我所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吧?” 萧寒一笑:“我若不那样说,你还要和我打一架。可是我很不愿意和你打,所以就糊弄你啦!” 高雄怒道:“你……” 萧寒却截住他的话:“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还提它作什么?不过我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 “什么事?”高雄看着萧寒。 萧寒向怀中一伸手,掏出一物,向高雄眼前一递:“我答应你我会帮你要回你费尽心力想要追回的东西。呶,现在我拿到了,给你吧。” 高雄一见,不禁把双眼瞪的溜大,满脸的惊愕之情。他用手指着萧寒:“你……你……” 萧寒两眼微微向窗外一瞥,把手一递:“你最好先把这物什收好后再激动不迟,免得又被什么人看到而心生不轨之心。” 那高雄一把夺过萧寒手中之物,塞到怀中,看着萧寒:“这……这物什……” 萧寒一笑:“你是想问这东西怎么会在我的手中是不是?其实就算我告诉你,估计你也不会相信。” 高雄看着萧寒。 萧寒看着高雄道:“这东西,其实真的是那云千里亲手交给我们的。” “怎么会?”高雄两眼瞪的溜圆:“云千里的脑袋有毛病吗?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从我们冲霄楼里把它偷了出来,现在又把它交给你、让你还给我们?你在骗谁?” 萧寒一笑:“我只说这东西是那云千里亲手交给我们的,可没说他是让我们把这东西还给你们。” 高雄两眼一瞪:“萧寒,你说点能让人听得懂的话可以吗?你能不能把你这装神弄鬼的毛病好好的改一改?” 67、酒楼巧密、敌手跟踪 萧寒摇头笑一笑,道:“好好好,我不再装神弄鬼了,我现在就把事情跟你说个明白。” 萧寒看一眼高雄:“高兄可还记得昨日,在太白酒楼上,那云千里把衣服几乎都快脱光了,你终是没能在他身上发现你们所寻之物?” 高雄恨恨道:“天下这么大,随便找一个地方就能藏下那件物什,谁知道他把那东西藏在了哪里?在他身上找不到,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萧寒摇头笑道:“高兄错了,其实在你们来之前,那物什一直就在那云千里的身上。只不过在你上楼时,那云千里听到你的语声,知你到来,想从窗口逃脱。临出楼时,他推了我那同行的大汉兄弟一把,表面上似乎是为了推开他逃走,其实是他在这一推之下,已暗中将他身上的那件物什以疾快的手法偷偷塞入了我那楚姓兄弟的怀中。那云千里不愧人称‘摘星手’,其手法确实是精绝,当时楼上在场之人竟没有一人看出这其中的玄机,就连我那兄弟本人都没能发觉。” 高雄一怔,瞪眼道:“居然是这样?”他看着萧寒:“可是,他把那物什塞到你那兄弟的怀里,岂不是会被你们带走?那时候他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 萧寒道:“他当然不可能是白白送与我们,事后他自会向我们索回的。” 高雄冷笑道:“向你们索回?他应该知道,他若不交还那件物什,我们必定会把他带回冲霄楼。他又哪里有机会向你们索回?” 萧寒笑道:“可是,即使那云千里当时归还了那物什,你们便会放过他、任他离去吗?” 高雄摇摇头:“我们是没有这权力的,即便是放,也是要我家楼主开口的。” 萧寒道:“所以说,无论云千里是否交还那物什,你们都会把他抓回冲霄楼。既然如此,还不如将那物什藏匿起来,最起码还可以作为一个换取自己自由的筹码。云千里正是深知你们冲霄楼的行事方式,故此才不得已行此下策。况且,有那天地双雄在场,云千里自信有很大的把握能逃离开的。” 高雄怒道:“既如此,原来当时那物什是在你们的身上。你们为什么当时不归还我们?” 萧寒苦笑一声道:“那云千里手法极快,就连我当时也没有发觉云千里所作的手脚,我们是在晚饭回屋后准备休息时,我史兄弟才发现怀中多出了一件东西而交给我的。我回想日间的种种,方才推断出来的。” 高雄道:“那你现在还我,我要对你多加感谢了!”话语虽然这样说着,但人们从高雄的语气中,似乎连一点儿感谢的意思都听不到。 幸好那萧寒并不以为意。他望着窗外的沙丘起伏,道:“我倒无须你的什么感谢。只要你小心携带,这一路上倍加小心,不要再有人蓄意抢夺回去便好了。” 高雄看着萧寒,道:“这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一定保管的严严实实的,任何人都休想再从我这里把它拿走。” 萧寒欣然的看着高雄:“那我就放心了。” 萧寒的这一番话,众人自是听得贴心。只不过,人们心中似乎都微微有一丝丝疑惑:东西既然已经交由高雄了,那么携带是否小心,保管是否严密,这萧寒似乎不该再操这么大的心了吧,莫非在萧寒交给高雄的这物什中,还有着萧寒的什么秘密不成吗? …… 此时间,时已正午,萧寒让丁丁派人摆上一桌子酒菜。 丁丁虽然一脸的不情不愿,但终究还是依言照做了,只是没给众人好脸色而已。好在众人根本就不在意。 丁丁自觉没趣,便把楚楚邀请到了里间,二人单独占据了一张小桌,摆上了几碟小菜及两份酒饭,边吃喝边闲聊起来。毕竟同为女人,感情距离很是容易拉近的,而且女人和女人之间,永远都有着聊不完的话题。那楚楚原本也很不习惯于和高雄等人共处一桌,而且看那丁丁和萧寒很是熟络,见丁丁相邀,在目光问询中得到萧寒的同意后,客气几句,便随她去了。 萧寒和高雄等人吃喝一番,酒足饭饱,见时候不早了,高雄等八人和萧寒告别,出客栈翻身上马,抱拳拱手,勒转马头,直向关里,绝尘而去。 远远望着高雄等八人的坐骑趟起的滚滚尘沙逐渐消散,而八人早已看不见了踪迹,萧寒才转身回到了客栈之内。 而此刻,丁丁正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萧寒。 “他们都走了?”丁丁的问话似乎显得有点明知故问。 “应该是都走了。”萧寒的回答似乎也是有点儿莫名其妙。 丁丁叹口气,道:“既然他们走了,那他自然也就该走了。” “嗯……”萧寒沉思着应了一声,但好像终是放心不下什么,转身出屋,飞速的攀上了最近的一座沙山,举目向四处仔细的张望了好一阵,确信没有发现什么,又回到客栈之内,飞身纵上那几间客栈屋顶。入目处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以萧寒的眼力,却仍然是看出了那屋顶上有着一团浅浅的有人趴伏过的痕迹! 但是,那团痕迹,竟然被人刻意修饰掩盖过。但可能是时间紧迫的原因,修饰掩盖的过于匆忙,终于还是被萧寒看了出来,但这一番修饰,却充分体现了来人的极度的机警和细心! 萧寒返身回屋,神色有点凝重。 “屋顶上的来人功力很不一般。”丁丁看着萧寒慢慢说道。 萧寒点点头:“而且其心机更为可怕!” “他似乎是跟踪着你和楚姑娘两个来到此处的。”丁丁依旧看着萧寒。 萧寒只好又点了一下头。 “萧大公子被人跟踪了,居然一路都没能察觉,直到人家趴到了离自己很近的屋顶之上才蓦然发现,这对萧大公子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萧寒叹口气,但最终不得不再次点了一下头。 “其实你不用丧气。”丁丁笑道:“这大漠之中,处处遍布着沙丘,因此随时都可以将身形藏匿于沙丘之后、松沙之中,而你少在这大漠之中生活,没有太多经验,因此要想跟踪你而不被你发觉,那真的是易如反掌。” 萧寒终于不只是点头了。他叹口气道:“那来人,很有可能便是昨晚偷袭我们的那些人中的,而其目的我始终难以猜透。甚至他们是什么模样我都不知晓。” 丁丁道:“所以你刚才给了高雄一件假物什,目的便是要引来人现身。” 萧寒又点点头:“幸好那高雄聪明,配合我演出了这么一出戏。假若那人真的也是冲着云千里所偷的那物什而来,现在他应该是去追踪高雄他们去了。” “其实高雄也是很想弄清楚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的。”丁丁道。 萧寒道:“只是,我刚才查看了一下那人留下的印迹,可以看出来人的武功真的很不简单。不知道那高雄是否能够应付得来?” 68、隐情另具,高雄命毙 “似乎,我们真的好像该去看看。”丁丁看着萧寒。 “嗯。”萧寒也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你好像应该先把你刚才偷拿我的物什还给我。” 丁丁一笑:“唉,我就知道无论我的手有多快,都没法逃过你的眼睛。”一边说着话,丁丁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比拇指大些的小羊皮卷,用手指拨弄了两下,抬手扔给了萧寒。 原来,刚才丁丁在向萧寒胸前捶打那一拳的时候,竟然顺手从萧寒的怀中盗取出了这一个羊皮卷。 萧寒一笑,伸手接住,揣入怀中。 丁丁看着萧寒:“这个羊皮卷就是那高雄舍命要追回的物什?” 萧寒点点头道:“不错。” 丁丁道:“那你刚才和那高雄所说的在太白酒楼之上得到这羊皮卷的过程,是真的?” 萧寒道:“基本都是真的。只有一点是假的,那就是在云千里把这物什刚一塞进史怀义的怀里时我便发觉了,而不是等到天黑临睡觉时才发现的。” 丁丁笑道:“正如那高雄所问,你当时为什么不立即还给人家?” 萧寒道:“我们当时闹不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哪能随意的涉入人家的事情?” 丁丁一笑:“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把这物什还给那高雄呢?你明明知道我把你的东西调了包,可你却只管把那假物什给了高雄。你该不是想把这真物什私吞为己有吧?” 萧寒摇一摇头:“我原来的打算,是准备在你这里把这东西还给高雄的,这也是我让他们在这里等我的原因。但由于事情有变,我只好临时改变决定,现在还不能把它还回去。” “为什么?”丁丁问。 萧寒微微皱眉道:“昨晚我们在石府遇袭,据楚姑娘和那陆家大小姐在隔壁听到的情况,在那些杀手还没到来之前,我和史怀义所住的屋内便已进去了人,而且那人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人便应该是云千里,他是来取回这个羊皮卷的。但可惜这羊皮卷早已经被我提前偷偷从史怀义的身上取了出来,云千里自是找不到。而且,他还惊动了史怀义,这才匆忙逃离,而那史怀义竟然追了出去,而且一夜都没有回来。史怀义虽然功力不俗,但心机甚少,想必肯定是中了那云千里的算计。那云千里的目的是这羊皮卷,现在史怀义落在他手,他从史怀义身上找不到这件东西,自然便会想到是被我取了过来,因此他必会以史怀义的性命作要胁,让我把这羊皮卷交还给他。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先把这羊皮卷临时保存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其一。其二,刚才我和高雄的谈话,假意把这羊皮卷还给了高雄,那都是讲给屋顶上那澘伏之人听的。若那澘伏之人的目的真的也是这羊皮卷,此时将这真的交还给高雄,对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我便将错就错,把你偷偷调换给我的那假物什给了高雄,只当是那真的羊皮卷并不在我手。等到过几天我找到史怀义,解决清这里的事,我会亲自把这东西送回到那冲霄楼交给高雄,并向他讲明原委,估计那时他也会理解我的。” 丁丁点点头,并且长长的叹了口气:“唉!看来你刚才对高雄所讲的这一切,他只认作是你为了哄骗那屋外之人而随意编造的。否则的话,他是肯定要向你讨还这真的羊皮卷的。” 萧寒道:“他之所以认为我是编造的,乃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云千里会把那么贵重的东西如此轻易的放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去。” 丁丁叹道:“这世道就是这么奇怪。当你说的明明就是真话的时候,可惜偏偏就没有人相信。而当你说的本是假话的时候,许多人反而深信不疑。” 萧寒道:“那是因为,许多真话听上去就像假话一样,而许多假话听上去反而就是真话!” 丁丁道:“就像人一样,有的人看上去很像好人,但可惜他却是个坏蛋;而有的人看上去不像是善类,但却偏偏是个心地良善之人。” 楚楚在一旁,始终没有答话。但当她听到丁丁说此话时,抬头看一眼萧寒,不禁把那本就没有舒展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 丁丁和萧寒、楚楚三人,是在高雄等人离开时间不长后便也随后出发的。 可是,令他们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仅仅是在这客栈中耽搁了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但当他们追上高雄他们时,眼前的一切使得他们全部都惊骇之极,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因为,情况真的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依照萧寒等人判断,那屋顶之人固然武功不俗,但高雄等人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双方即使相遇动起手来,最起码应该会是个半斤八两、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的局面。 所以,萧寒是故意拖延了一下时间的,目的就是等他们双方都动起手来,便会无暇顾及其他,那时再悄悄跟上去,躲在一旁偷偷探查,定可对那些人的武功路数情况了解个大概。 知道了对方的武功路数,再探查他们的来历,自然就会比较容易一些了。 可是,摆在萧寒他们面前的,却根本不是这种情况! 高雄等人的八匹马确实都停在官道之上,只不过高雄他们都没在马背上,而是全部都在地上躺着,一动也不动。那八匹马在他们身体的四周,来回往复逡巡着,不时的用鼻子嗅着主人的脸,打着喷鼻,并用前蹄使劲刨着地面。 几个人的身上全部都带了伤。——而且,全都是致命之伤。 七杀剑的伤是在他们的喉头处,无一例外的都是在脖嗓处被利刃削喉,面且看七人的伤口情形,竟似是一招连贯而成。也就是说,对方只挥出了一招,便把七杀剑的喉头全部割断了!但他们喉头的伤口,显然不是剑伤,因为这世上,不会有那么薄的剑!他们的伤口,就像是被一片纸片割断的一样,伤口如一道细细的印痕,几乎没出几点血,但是他们的喉管却已经完全被割断了。 高雄的情况和七杀剑有所不同。他是胸腹中剑,一剑刺入前胸,而且是准准的刺入了心脏!只不过,那剑的出手角度却是极为刁钻,竟是从高雄的腹部进入,自下向上斜斜的直插他的心脏!莫非,那人是假装倒在地上后而突然出手的?由于时间还不长,伤口处还在汩汩的向外流着血液。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高雄悬挂在腰中的剑,竟然只从剑匣中抽出了一半。 也就是说,高雄居然都没来得及拔出剑,便已被人剑入前胸了。 现场脚印并不是太凌乱,高雄等八人的脚印都分布在四周,看情形好像是围住了来人,但可惜的是,八人中,竟似乎没有一人来得及和对方进行缠斗,便被来人出招夺命! 而且,最让萧寒感到可怖的是——在这现场,居然只有九个人的足迹! 也就是说,用两种兵刃杀死高雄和七杀剑的人,竟然只是一个人所为! ——是什么人,招法如此的奇诡迅捷和毒辣! 69、祸出意外,迷雾更浓 当然,现场早已没有了对方的身影。唯一留下的,是地上那几个浅浅的脚印和一行远去的马蹄印。 萧寒和丁丁疾身跃到场中。萧寒飞扑到高雄的身前,伸手在高雄前胸疾点了几下,减缓了他前胸血液流出的速度。他顺势探手抓起高雄的手腕,竟意外的发现那高雄竟还有着一丝脉动。萧寒不敢怠慢,双掌抵住高雄的胸前大穴,催动内力,将自己体内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进高雄的体内。 稍倾,那高雄在萧寒内力的补给下,身子微微一动,居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不过,萧寒却知道,高雄的醒转,其实只是藉由着自己输进他体内的一丝内力,激起了他那还没完全流逝的一丝意识,回光返照而已。他的这条命,其实已经没救了。 但萧寒同时也知道,高雄的这一丝意识此时是极其重要的。哪怕他能吐出一个字,也是此后找出原凶、为他报仇的重要依据。 因此,萧寒丝毫不敢耽搁。他趴在高雄耳边,急促的叫道:“是什么人?” 高雄睁着他那无神的眼睛,看着萧寒,似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他费力的嚅动着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吐出了几丝气息,而萧寒使劲把耳朵贴在高雄的嘴唇上,才勉强听出高雄吐出的那其实是三个字:“云……千……里!” “什么?”萧寒瞪大眼,根本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他甚至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只不过,他信与不信,都已经无从考证了,因为高雄在吐出这三个字后,便把头一歪,气息断绝而亡。 这位堂堂的冲霄楼的高大护卫,居然就这样丧命在了这关外茫茫大漠之中。而且看他那表情,似乎死的很是惊诧,很是不解,很是不甘心…… 不过,无论其甘心与否,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人能够更改这一既定事实。 萧寒怔怔的看着高雄的尸体,良久不动。 一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就在这一转眼之间,便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生命其实本是坚强的,有时历经诸多磨难都难以压倒;但生命同时也是脆弱的,有时稍一转眼便蓦然殒落。 萧寒呆立良久,方转过身。而此时丁丁早已在萧寒的一旁站立了很久,见萧寒抬起头,她看了一眼躺在四周的七杀剑,冲着萧寒摇了摇头。 丁丁刚才逐一检视了七杀剑的情况。她摇头的意思萧寒当然明白,七杀剑,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了。 萧寒黯然。 …… 丁丁客栈之内,后院的一排草席之上,整齐的排放着高雄等八人的尸体。 高雄等人骑乘那八匹马,被拴在马桩之上。 高雄等人的尸体,便是被这八匹马驮回来的。 萧寒站在一旁,眼望着地上高雄那早已没有血色的脸庞,心中无比懊恼。 萧寒怎么也没想到,结局竟会是这样。自己和高雄合演的那一出戏,本是想引出敌人,窥其门径。但谁想到,敌人是被引出来了,但自己这方不仅没能窥到他们的门径,高雄等八人的性命反而丧在了他们的手下。 同时,萧寒的心中也满是疑惑:高雄并非庸手,怎么竟会在瞬间被对手一招毙命呢?而且竟然连剑都没能拔出?对方真的强大到如此的地步?但根据自己刚才对他们在客栈屋顶所留下的印迹的判断,对手虽然确实是高手,但似乎并未达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或者,袭击高雄等人的并不是刚才潜伏在屋顶的那个人? 而且,高雄临死前所说的“云千里”三字又是什么意思呢?总不会杀死他们的是那云千里吧?云千里若有这么大的本事,何至于会被高雄等人追杀的那样狼狈? 莫非,高雄是想说云千里知道杀人者是谁? 而这杀人者,是不是也正是那昨夜在石府之中偷袭自己等人的那些人呢? 这一层屋的迷雾,压在萧寒的心头,使得萧寒感到晕头胀脑,胸中无比的沉闷!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客栈正屋之中,丁丁瞪大眼看着萧寒。 萧寒点点头:“正是。高雄等人虽然和我非亲非故,但毕竟是因我之计而丧命,所以我现在先把楚姑娘送回长安,之后自当亲赴冲霄楼,向冲霄楼主当面禀明事情的始末。只是这样一来,找寻那史怀义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们夫妻二人多费心了。只不过关于这羊皮卷,我却不知该怎样做。我去到冲霄楼,按理说应该将这羊皮卷一起交还,但我又深恐那云千里以那史怀义之命相索。” “那羊皮卷究竟是什么东西?”丁丁皱着眉,看着萧寒。 萧寒一声苦笑:“如果我说我根本就没有打开看过,你信不信?” 丁丁一翻眼:“唉,萧大公子向来都是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我自然是信的了。” 丁丁本是一句随口而出的话语,但一旁的楚楚心中却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想到自己和萧寒同骑而行、同室而卧,一起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那萧寒确确实实是如同丁丁所言的那样。每当想起这些,楚楚心中自是十分感激,同是还有着一股莫名的情愫。楚楚聪颖之极,自是知道自己心中那种情愫代表着什么,可是她却不得不将这种感觉强行压制在心底的最深处。因为一来,那萧寒对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在中规中矩的完成他那保镖的义务;二来,楚天豹在获救后,那看向自己和萧寒的眼神,使得楚楚委实难以面对。不管怎样,楚天豹毕竟把自己当成亲生女儿供养了这么多年,而楚天豹的心思楚楚又是极清楚的。若自己如果不能够遂却楚天豹的心愿,是不是太有点忘恩负义呢? 但是,看着现在萧寒如此的苦闷,楚楚心中也是一种无由的心痛。 丁丁却没注意到楚楚的心思,只管自行说道:“依我看,那羊皮卷我们就不要归还那冲霄楼。云千里冒着那么大的危险盗它出来,肯定是极其宝贵的。我们就不妨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而且若日后见到那史公子,确需用到它时,最起码我们可以用它周旋一下。另则,那高雄等人之死,冲霄楼即便不认定云千里是凶手,但云千里肯定也逃不了干系。因为这事,本就是由云千里偷盗那羊皮卷而起,现在冲霄楼不光认定那羊皮卷依然在云千里的手中,而且高雄临死前口中说着云千里的名字,那就证明云千里于高雄之死有着莫大的关系。故此,冲霄楼肯定会派人追杀云千里,而我们恰好借冲霄楼之手一起找寻他,而找到他,自然也就找到那史怀义了。” 70、秘图难懂、苍鹰突至 现在,那卷羊皮卷被平展开在桌面上,萧寒、楚楚和丁丁的目光都落在这羊皮卷上。 这羊皮卷并不大,整个摊开来也不过巴掌大小,而且很明显的可以看出,这羊皮卷的一个边缘有着利刃切削过的痕迹,因此可以判定,这羊皮卷并不是完整的。而在上面,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线条的某些位置上还标有着一些零散的圈圈点点。有的线条和圈圈点点延伸到了那利刃切削过的边缘,显然是没有完结,其余部分应该在另外一块上。在那些线条和圈圈点点之外的空白处,则画着一些蝌蚪状的文字。 萧寒等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很明显,这是一张图。确切点说,这是一张地图——一张手绘的地图。 当然,绘此图者,肯定不是中原人士。因为那些蝌蚪状的文字,萧寒等人竟没有一人识得。 萧寒把目光看向丁丁。 丁丁看着萧寒望向自己的目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甭看我,我也不认识这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这难道不是西域的文字吗?”萧寒看着丁丁,眉头皱在一起。 要知道,丁丁夫妻二人在这关外大漠客栈待了已有多年,来来往往接触了诸多西域人士。因此夫妻二人对这西域的语言和文字都已有相当多的认识。如果这图上的蝌蚪文字是普通的西域文字,想必这丁丁肯定是认得的。 丁丁却摇摇头:“萧大公子,这西域地域如此广大,且各自又分为诸多大小不一的部落,其语言文字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我们却怎么全都认得过来?最起码,据我现在所认识的字里,没有这样的。”丁丁两手一摊。 三人对着这张图又盯视了半天,却始终难以看出什么端倪。 “唉!却不知这是一张什么图。”丁丁翻翻眼,无奈的叹口气。 萧寒沉吟道:“这图确实是有些奇怪,现在我们不认识这文字,自然不知道它所绘的是什么,但既然那冲霄楼和云千里为它而闹到了这种地步,想必是极为珍贵的。待我们有时间,便去西域各部挨个问询一下,总应该会有人识得的。” 丁丁笑道:“这西域本就地广人稀,部落众多,你若挨个去问,恐怕没个几年,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其实最好是能够找到一个通晓这西域大多文字的人,让他帮我们翻译一下。” “可是,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这样的人呢?”萧寒道。 丁丁略一沉吟,道:“要找这样的人,其实也不难。那突厥王庭四处征战,王庭部队之中自是有着通晓各个部落文字语言的人的。” “你是说,要去那突厥王庭官员士兵之中找?” 丁丁点下头:“不错。” 萧寒一咧嘴:“现在那突厥人对我们大隋之人恨之入骨。去突厥王庭?那不就是去送死吗?” 丁丁却摇头道:“其实,突厥人也并不是恨所有的大隋人,像那些行商的商队之人,他们可是十分喜欢的。” “你的意思是说……” 丁丁点点头:“不错,如果找些人扮成商队,行到他们那里,估计应该是有很好的收获的。到那时,没准你会从这张图中,找到一座宝藏也未可知呢!” 萧寒微叹口气:“有可能是吧。这图本来就是冲霄楼里的,那冲霄楼是何等之地,云千里竟然敢偷偷入内,不惜冒着性命危险把它盗出来,可见其价值之巨。冲霄楼此图失窃,居然派出了八大护卫之一的高雄带七杀剑出外追寻,也显见其对此图的重视程度。只不过……” 说到此,萧寒不自禁的把头扭向窗外,叹口气,道:“没想到这图,那高雄和七杀剑不但没有追回,反而把性命全部都搭在了这关外大漠,却是谁也不曾想到的结果。估计那冲霄楼主对于这结果,也是始料不及的。” 丁丁点了点头,道:“冲霄楼在关内一般是很少有人去惹的。因此那冲霄楼主绝计想不到此事会发展到了这一地步,居然有人敢于对其八大护卫和七杀剑下如此绝手。只不过,他再生气,这里毕竟不是在关内,他冲霄楼再有实力,但估计应该也是有些鞭长莫及之感吧!” 萧寒道:“事情确是如此。不过我仍然好奇的是,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胆子,对于那冲霄楼竟然丝毫不放在心上,下手很是狠辣,不留一点点情份。当然,那下手之人自然也不是常人,从那人出手的速度来看,的确是身手奇快。两式——仅仅两式,便使得冲霄楼的八名高手全部毙命!而且居然没有一丝的反应时间!” 丁丁道:“若非亲见,恐怕一般人很难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快的招法。”她看了一眼萧寒:“当然,你的剑速也绝不逊于此人,但是,假如你和此人相遇而斗,我估计你的胜算并不大。因为,有一点你是永远都比不上此人的。” 萧寒点头苦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点。我承认,我的剑虽快,但是那人出手的那种狠辣劲,是我这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丁丁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是了解你自己的弱点的。” “江湖之上,哪个门派的招法是如此迅捷狠辣的呢?”萧寒沉思着喃喃道。 丁丁道:“你不用费心思去想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方圆数百里,有如此身手而且厉辣如斯的人,除了那九龙寨的樊无禁和樊无忌兄弟二人,别人真的是很难做到的。” “九龙寨?樊氏兄弟?”萧寒看着丁丁:“为什么?” 丁丁笑:“你说的‘为什么’指的是什么?是指为什么我猜是他们?还是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萧寒道:“你便都说一说。” “不用她说了,因为她说的那都是放屁!”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什么人?”萧寒吃了一惊,身形疾转,向门外看去。 只有丁丁“吃吃”的笑着,似乎早就知道来人是谁。 随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猛的显现,门帘一挑,从门外一下子涌进来了七八个人。为首的一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浓眉大眼,很是精干英俊,只不过满脸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神情。 他进屋来,首先上上下下打量了萧寒和楚楚两人一番,点点头,道:“嗯,果然是潇洒漂亮,我那笨蛋手下这次总算没有向我谎报军情。” 他又看向丁丁:“你这次不光单纯的说我的坏话,而且还冤枉我,把这么大的一个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丁依旧“吃吃”的笑着,说道:“我如果不这么说,你们还在外边偷藏着不肯现身呢!堂堂的九龙寨的二寨主樊二公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偷偷摸摸的听人窗户根了。” 那人转身踹了身旁的一个瘦弱汉子一脚:“你奶奶的,刚才我就说我们在屋子里坐着等他们回来,你小子非要藏起来,说要在暗中听听他们回来后说什么。我就说我们是瞒不过这小丁丁的耳朵的,你小子非说没事。怎么样?老子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你们这一帮笨蛋手里了!” 那挨了一脚的瘦弱汉子咧嘴苦叫道:“我也没想到她的耳朵这么灵啊!” 71、无忌索图、萧寒疑惑 萧寒在一边不禁有点目瞪口呆了。 以自己的身手武功,对方这么多人,就呆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屋外,自己居然一点都没能发现。自己这是怎么了? 丁丁看着他,笑道:“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萧寒苦笑道:“不是奇怪,而是感到很挫败。” 丁丁笑道:“其实你没必要沮丧。九龙寨的伏击本领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是没有敌手的。不要说你们这种一年都难得到这大漠来一次的人,就是在这大漠中生活了半辈子的人,遇到九龙寨的人,也是极少能有人发现的了他们的。他们的‘闭息功’可不是凭空瞎吹的。” “哦……”萧寒恍然大悟。原来这九龙寨的人,有着这样一门特异的功法。 丁丁接着道:“不过,你可不要因为这个就以为他们九龙寨只会搞突袭。其实咱们的樊二大寨主就很不喜欢这种方式。他最喜欢的还是面对面的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也因此,九龙寨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不少的客商马队。”她转头看向那英俊少年,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二公子?” 那少年樊无忌冲着丁丁翻翻眼:“你就直接说因为我的原因,破坏了好几次我大哥所布置的伏击,从而让对方逃走了不就得了吗?何必拐着弯的损我?” 丁丁“扑哧”一下笑喷了出来,道:“我如果那样说,多有损你樊二寨主的威名啊!” 樊无忌看了眼丁丁,抄起桌上的水壶向嘴里倒了几大口,道:“什么狗屁的威名?我樊二才不管那些。不过,威名我虽然不要,但我也绝不替人背黑锅。你刚才说解决了冲霄楼那几个笨家伙的人是我,我可不领这茬口。” 丁丁道:“我刚才那自然是说着玩的。因为刚才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你们应该还没到这里。而且,你樊二寨主虽然出手也是毫不留情,但却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的。从高雄死时的表情看,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对方手里,可以想见当时那人出手是出其不意的偷袭。这,可绝不是你樊二公子的风格哦!” 樊无忌一晃脑袋:“嗯,不错,听你说的头头是道的嘛。——却也不知是哪个混蛋说出的‘胸大无脑’这个词的?看你胸这么大,脑子却也不笨嘛!” 一边说着,樊无忌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直直地看向丁丁那高挺的前胸。 “呸呸呸!”丁丁向着樊无忌啐了几口:“没说几句话就不正经了。” …… 樊无忌一笑:“好好好,那咱们就说点正经的吧!”他转头看向萧寒:“有人让我从你这里来拿这张图,你给是不给?” “什么?”萧寒不禁一怔。原来,这樊无忌是冲着自己身上的这张图来的? 问题是:看情形,这樊无忌很明显的是直接追着自己身后来的。他是怎么知道这图没在云千里身上,而是在自己这里的呢? 再有,那丁丁明知道这樊无忌藏在屋外,为什么不向自己警示一下?而依然和自己谈论云千里、史怀义以及那张图的事情? 莫非她对于此事,本就没打算对那樊无忌进行什么隐瞒? 萧寒不自禁的把目光看向一旁的丁丁。 丁丁看着萧寒望向自己的目光里的疑问,笑道:“没错,我是故意要这樊二公子确知这图是在你身上的。不过你放心,他知道了是对你没有什么妨碍的。” 萧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看着丁丁:“你,难道已经变成了九龙寨的人吗?” 丁丁却神色不变:“呵呵,你萧寒也太有点儿小看我了吧!‘丁丁当当,天下无双’,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收买的了我夫妻二人的。” 樊无忌斜着眼看着丁丁:“唉,那是因为‘丁丁当当,谁见谁遭殃’,我九龙寨可没这么大庙供奉您这二位大神!” “放屁!”丁丁冲樊无忌笑骂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萧寒:“这张图,我们现在都不知它到底画的是什么,而你萧大公子现在显然没时间装成商队去西域。所以,现在这件事就交给咱们这位樊二公子去做就行了。” 丁丁又笑了一下:“虽然咱们这位樊二公子性子急了点,但好在他和那些突厥王庭的人还是比较熟的。” 萧寒一怔:“樊寨主和西厥王庭的人很熟吗?” 丁丁笑道:“那是当然的了。樊二公子每年都要给数十个商队缩短行程,他接手过来的那些货物,你以为他都是自己用完吗?” “哦……”萧寒恍然。九龙寨每年劫掠的那么多的货物,自然是要运到西域去卖了的,因此自然也就和突厥人熟悉了。 只是,这樊无忌是如何知晓此图是在自己身上的呢? 面对萧寒眼中的疑问,樊无忌一摆手:“你没必要感到疑惑,因为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是‘有人’让我来找你的。” “是什么人?”萧寒看着樊无忌。 “不知道!”那樊无忌回答得倒也干脆。 “不知道?!”萧寒两眼紧紧盯住樊无忌。 樊无忌看着萧寒:“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樊二从来不说假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话是昨晚我一个手下在石府之外被人拦下,那人让我这手下捎信给我的。” “原来昨晚在石府居然也有樊寨主的人!”萧寒的二目中不觉透出了一股寒意。 “哈哈,你是在怀疑我!”樊无忌看着萧寒,满脸玩味:“你是在怀疑昨天夜里偷袭你们的人是我,是吧?” 萧寒看着樊无忌,闭口不应声。 “唉!关心——则乱,乱——则满脑袋瓜子都是大粪!”樊无忌两眼定定的看着萧寒,毫不避讳的迎着萧寒那射过来的冷冽的目光。 “你认为会是他吗?”丁丁笑看着萧寒。 “我感觉不会是他。”忽然,在一旁许久没出声的楚楚开口了。 “嗯?”众人的目光一下转到了楚楚的身上。 楚楚抿了一下嘴唇,轻轻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把目光看向萧寒:“这樊寨主,应该不是干那种阴险萎缩之事的小人。当然,樊寨主在石龙镇肯定也是有着眼线的,那眼线自然是把那太白酒楼上发生的事向樊寨主作了禀报,但他肯定不知道在太白酒楼上那云千里把这图偷放到史怀义身上之事。因此,樊寨主虽然知道那云千里盗取了冲霄楼的东西,但应该和大多人一样,认定那东西肯定还在云千里身上。” 樊无忌瞪眼看着楚楚,赞赏的点了一下头:“嗯,不错。不过后来却有人告诉我,让我来向你们这位萧公子来取。” 楚楚向樊无忌微微点了一下头:“樊寨主对于那云千里从冲霄楼里所盗的物什,好奇心自然也是很大的,因此不容置疑的必然关注着我们和那云千里的动向。而要想找到云千里,就要守住那胖瘦二人。所以我想我们夜宿石府,樊寨主也一定是派了人盯视了的。” 樊无忌毫不迟疑的点了下头:“没错。只不过那石府老太很是邪门的,我在以前就曾经试过好几次,不过确实是真的很难接近其府宅。因此我派去的人也只能是在远处观望,无法近前。” “你们不是会‘闭息功’吗?”萧寒插嘴道。 72、石府凶夜、旁观亦懵 丁丁接口笑道:“那‘闭息功’,只是在静止情况下可以使身体处于一个类似于休眠的状态,使身体没有一丝动静,连心跳和呼吸都控制在最慢、接近于几乎停顿的状态,把所有精力只留在眼和耳朵上,配上合适的隐藏装束,因此敌人很难发现。但这只适合于提前埋伏。至于在行进间产生的动静,却是无法‘闭’了的。” 楚楚看了眼樊无忌,继续说道:“那夜在石府所发生的事,想必樊寨主也已经知道了。” 樊无忌点头:“可惜当时我那盯视石府的手下太笨,若是我亲自在场,那些人是何来路我一定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楚楚道:“那也就是说,樊寨主也是不知道那夜那些人的底细的?” 樊无忌点头:“不知道,但根据我那手下的描述,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人都不是一般的俗手,因为我那手下虽然笨了点,但却深知进退,所以他当时没敢跟踪偷袭你们的那些人,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那本事。所以他选择了跟踪那从后窗跃出之人。” “那其中便有我的朋友!”听到此,萧寒顿时一脸急切,两眼盯着樊无忌:“你那手下知道我那朋友去了哪里?” 樊无忌冲萧寒两手一摊:“不知道!” 萧寒冲着樊无忌把两手一拱:“樊寨主,刚才心急,对您多有得罪,希望你不要见怪。” 樊无忌一摆手:“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怪你,也并没有对你说假话。我那手下确实不知道你那朋友去了哪里,因为他虽然去追了,但可惜连个人毛都没追到!” “啊?”萧寒瞪大眼。 “嗨,算了!”樊无忌一把拽过刚才被他踹了一脚的那消瘦汉子:“还是让他亲自来说好了。”他冲着萧寒一指:“那夜就是他盯视的石府,就让他来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吧。” 那汉子脸色先是一红,看了一眼樊无忌,继而把目光看向萧寒,道:“既然我们二当家的让我说,那我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们……” 原来,这汉子名叫阿三,那夜奉命监视石府。 简而言之。 他先是见到一个身形枯瘦的人从石府的一间客房的后窗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又见他飞速的跃了出来,而在他身后,紧接着又追出来一个大汉。 那大汉追出来后,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喊叫的样子,但谁知先前逃出来那人竟然像个鬼影子一样,一下子又圈转了回来,瞬间便来到了那大汉的身前。 那大汉显然是没料到那人会突然返了回来,顿时闹了个措手不及。而就在这一刹那间,那人的手指已经点在了那大汉的腰肋之间。 那大汉连哼都没来及哼一声,便一下子软软的栽向地上。 但那枯瘦之人身手很是迅速。他没等那大汉软倒在地上,便用右臂一抄,直接抄在那大汉的腰间,然后竟然一顺手,便把那么高大壮硕的一个大汉轻飘飘的放到了自己的肩上,身形速度丝毫未减,急驰而去。 其间,好像有人喝问了一句“什么人”,但随即便没有了声响,想必是被那枯瘦之人瞬间放倒了。 那阿三正自惊异是何人居然有如此身手,却听耳畔又响起了一阵疾速的破空之声。 他忙定睛看去,只见七八条人影如飞般自远处驰来。 那伙人的来势竟也是奇快,眨眼之间便已经到至了眼前,并且直奔萧寒等人的那几间客房而去。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再重复一遍了。 那阿三亲眼见了那伙人来去匆匆的一幕。由于那伙人来去的极是快捷,前后总共也没花费多少时间,而且这些人都面罩黑巾,动手也仅三招两式,仅仅从他们的来去的身法上,这阿三饶是见多识广,却也没有看出这些人的门派来历。只不过,这阿三却深知,这些人随便拿出一个,都足以在二三招之内便可取了自己性命,因此吓得是一动都不敢动。 待那些人离去,石府混乱之际,阿三悄悄的撤离身形,向着先前那枯瘦之人离去的方向急速追去。 他之所以追那枯瘦之人而不去追那八个人,是因为他看得很清楚,若被那枯瘦之人发现,自己不一定会有生命危险,很大程度上是有着一线生机的;但假如自己去追踪那一伙人,万一被发现,那结果只会是一个——死! 这阿三武功并不是太高,但轻功却绝非一般,否则那樊氏兄弟也不会派他来这石府探询消息。 但可惜的是,饶是他轻功再不俗,追了半天却仍是没见到那枯瘦之人的影子。 阿三停下身,“呼呼”喘了几口大气,辨了一下方向,便又要开步前追,哪知刚要起步,忽听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不用再白费劲了,就凭你这两下子,想要追上那云千里是根本不可能的!” 阿三猛然闻声,不禁吓了一跳,急忙向四周看去。 可惜的是夜色茫茫,他根本就看不到那说话人的影子。 阿三浑身发紧,低声喝问道:“什么人?” 那声音再度响起:“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你也不用费劲找我,因为你是根本不可能找到我的。不过你可以回去给那樊氏兄弟捎个信,他们感兴趣的那东西并没在云千里身上。你只管让他们明天去追那萧寒即可。因为云千里从冲霄楼盗取出来的东西此时就在萧寒的身上。” “什么?”萧寒听那阿三说到此,不禁大吃一惊!阿三所说的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原本如此隐秘的事情,这人了解的如此的清楚? 而且,此人还十分清楚的知道,这阿三就是那九龙寨的人! 樊无忌咧嘴苦叹一口气道:“他奶奶的这事就是邪门,那人好像对于这所有的事都是无所不知似的!” 萧寒当然也是心中骇异。是谁居然也看清了云千里对史怀义的那如此隐秘快捷的一推之举呢? 他不禁在心中快速的对当时在场的人进行了一遍逐一回想。好像当时在场的人中,只有自己、楚楚、史怀义,胖和尚瘦书生,以及那云千里本人共六人,那高雄当时并未登上楼口,只是在楼梯上先说了几句话,便吓得那云千里想要逃出去。 云千里把他盗来的这图塞到史怀义的怀里,就是在那时做的手脚。 当然,那时节那七杀剑早已经把这楼包围了,楼顶上的那七杀剑中的三人是有可能会看到这一幕的。 可是,即使他们真的看到了,却又怎样呢?除了萧寒以外,在场众人却又有谁能够看出云千里的那一推之下暗藏的玄机呢? 胖瘦二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以他二人的那点功力,是根本不可能会发现这一点的。 楚楚?史怀义?当然都不具备可能性。 至于陆纤纤、石老太、石蹦等人,那都是在以后才上的楼,他们都和高雄一样,根本就不知道云千里的这一推之动作。 萧寒想着想着,不觉心头一震:“此人,肯定便是那散发出冷冽寒意的、和冲霄楼有着过节的那人!而现在杀死高雄他们的人,是不是正好就是他呢?而他把樊无忌引到我这里来,居心又是为何呢?” 萧寒的脊背上顿时渗出了一层汗珠! 除了楚楚以外,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萧寒这一系列的心理变化。 73、剥丝抽茧、疑凶渐露 “阿三看到的先前那枯瘦之人肯定就是云千里的。”丁丁道。 “嗯。”萧寒点头。 他看着众人:“那云千里在白日间把此图塞入我那兄弟的身上,本就是想把这图暂存于此,待脱离险境后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取回。而我们当日跟随着石老夫人去石府住宿一夜,自然是他下手的好时机。因此他于半夜时分前来,便是想趁我那兄弟熟睡之时将图拿回。所以他趁我不在,进入我们屋中进行搜寻。” “但谁知你那朋友并未睡沉,被云千里惊醒了。云千里怕惊扰到别人,难以脱身,故此急忙逃走,而你那朋友便追了出去。”丁丁道。 萧寒微点一下头:“可是,我朋友的武功并不会是那云千里的对手,那云千里趁势劫持了他。但是,云千里在我那朋友的身上,当然是找不到这张图的。所以他肯定便想到了这图是我取了过来。” “所以现在你那朋友一夜不见回转,想必是被云千里劫持在手,作为换取这图的人质?” “我想应该是这样。”萧寒道:“想他云千里,千辛万苦才将此图盗于手中,自是不肯于轻易让这张图落于外人之手。” “只是,那后来和阿三说话的人又是什么人呢?”丁丁看着萧寒和樊无忌。 萧寒黯然道:“如果我没猜错,那是一个神秘的人物所为。”他把在太白酒楼上感知到那一股寒气的经历简略的向大家讲述了一遍,然后道:“我估计那人应该也是为这张图而来,而且他和那冲霄楼应该是有着很深的隔阂的。只不过,此人行事极为隐密,不肯于轻易现身。昨夜他肯定是也在石府的,而且他好像很清楚白曰间我将此图从史怀义身上取到手的经过。因此他才让那阿三兄弟给樊寨主捎信,把樊寨主引来,其目的应该是不愿我将云千里所盗之物交还给高雄,因此让樊寨主前来抢夺,以免此图重回冲霄楼之手。” 樊无忌笑道:“看来我樊二天生福命,好事自己就往身上砸。” 萧寒摇头道:“樊寨主似乎过于乐观了些吧,你以为那人真的对你有此好心?” 樊无忌一翻眼:“难道不是吗?” 萧寒道:“他之所以让你来,只不过是想让你来和我进行争抢此图。现在,我朋友在那云千里手里,云千里极有可能要让我用此图去换取我朋友。在这种情况下,我是绝不肯把图给你樊寨主的。而依你樊二寨主的脾性,看上的东西肯定是势在必得。于是,我们之间必然便会有一场较量。这场较量,且先不要说谁胜谁负,但我们二人必定都会精疲力竭。‘鱼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人皆尽知的道理。到那个时候,那‘渔翁’就会适时出现了,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可将此图拿到手了。” “哦,我明白了。”樊无忌瞪眼道:“他是想让咱俩当那鹬蚌,相互打个稀哩哗啦,然后他出面当渔翁。” 萧寒道:“他正是此意。他既然应该也是为此图而来,岂肯于让你白白得手?” 樊无忌翻一下眼:“看来我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萧寒看着众人:“其实,那人本来也早就已经来过这里了,因为他本来就是想静候其渔翁之利的。只不过,这里发生的事情却是有几点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第一,他没想到我在这里把那图已经交还给高雄他们了,而那时樊二公子在那个时候却还没到来,因此他的那一着‘渔翁之棋’没有用上。而对于此变故,他自是极为着急,因为他绝不允许那图重又回到冲霄楼内。所以他临时改变了行动,想把那图从高雄的身上抢去,因而他去劫杀了高雄和七杀剑。” 樊无忌笑道:“那高雄和那什么七杀剑也确实够笨,居然就这样被杀了,而且听你们方才说,他们竟没来得及作出一丝反应。” 萧寒摇摇头道:“那人武功确实高深,这是毋庸质疑的。但是,若真是当面争斗,那高雄他们又岂会真的弱到作不出一丝反应的地步?若说高雄他们是死于那人的武功之下的,倒不如说他们是死在那人的诡诈心机上确切些。” “什么意思?”樊无忌看着萧寒。 萧寒道:“不瞒樊寨主,那高雄在监死前,曾被我施内力使之清醒过来片刻。他当时口中曾吐出了三个字——云千里。” “云千里?”樊无忌看着萧寒:“难道他是说杀死他们的人是那云千里?” 众人也皆愕然。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对不对!”樊无忌摇头叫道:“那云千里去劫杀高雄和七杀剑?他岂有有那等本事?他若有那等本事,又怎么会让高雄他们追得那样狼狈?” 萧寒黯然道:“我也曾一度是这样认为的。那云千里在之前千里奔逃,躲避高雄等人的追杀,而且在太白酒楼上也确实被那七杀剑中的二人刺伤了右臂,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可是,你们认为,当高雄在监死之时,他除了要告诉我那杀他之人的名字外,还会说其他的吗?” “这……”众人面面相觑,却倒是真得答不上来。 “可是,依那云千里的武功,却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呢?”丁丁在一旁出声了。 她看着萧寒:“我是说,他是怎么做到的斩杀高雄和七杀剑而令他们都没有做出一丝反应。” 萧寒看着她:“你刚才可看清了高雄他们被杀现场的情形?” “嗯,我当然看清了。”丁丁答道。 “那你可注意到了那高雄当时脸上的表情吗?” “我注意到了,在你没有把他救醒前,留在他的脸上是一种明显的震惊和不相信的表情。” “这就对了,这说明,在当时,那高雄根本就没有想到那杀他之人会突然出手杀他,而且更没想到对方出手是那样迅捷,所以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无力反抗了,所以,他的剑仅仅拔出了一半。” “你是说……” 萧寒看着众人:“那人自然是在高雄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突施辣手的。在这关外,有什么人能够让高雄他们围拢起来但却又毫不设防的接近他呢?当然只有云千里!而且我可以断言,他之前的所有一切,都是故意在演戏给其他人看的,让人们都认为他的武功是很弱的。但其实,他是故意隐瞒了他的真实功力。这一点,从刚才阿三兄弟叙述他昨夜在石府看到他擒拿我那朋友的身手上也可看出些端倪。我那朋友虽说身手不是太过高强,但被对方一招而制,也足见对方的功力深厚。无论他擒拿我那朋友,还是杀死高雄他们,当时都没有外人在场,因此他也没必要再隐藏自己的实力,这才都造成了现在这种出人意料的结局。说实话,假如高雄在临死前没有讲出云千里的名字,我萧寒也是不会想到这事竟会是他所为的!” 74、当当出手、滚球神功 “可是,高雄他们所受的致命之伤,那云千里又是怎么做到的呢?”丁丁蹙眉道。 “那云千里深藏不露,他具体习得了多少种功力兵器,又怎是我们所知道的?他猝袭高雄,又一招切断七杀剑的喉管,这听起来是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完成的。但据我所知,有一种极高的内功叫作‘自在飞花’的,便可以做到飞花摘叶断人喉!只不知那云千里杀掉七杀剑的,是否施用的正是此项功夫。” “你所说的这门功夫,本是‘飞花宫’的绝学,那云千里怎么能够习得呢?” “那云千里,轻功精绝。他既能从冲霄楼盗得现在这张图,却又怎么不能从飞花宫盗得她们的武功秘籍呢?” “这……这样看来,你的意思是,昨夜在石府拦住阿三的那人正是云千里本人,而白日间你在那太白酒楼上散发出那股寒气的人,也是云千里。” “我想是的。那云千里当时其实并没有离开太白酒楼,以他的身手,其实要摆脱高雄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当高雄他们无功而返回到酒楼之上时,他便也再次悄然而回到了那太白酒楼之上。当然,那时的他肯定是更改了容貌和装束的。只是当他听说我要帮高雄他们找回所失之物之时,他没能掩藏好他的内力。因为他知道此物就在我那朋友身上,我们很快便会发现的。因此,他才在情急之下,不自觉的散发出了那股寒气。但他却又及时的控制住了。” “若真如此,那云千里这人好可怕!”丁丁不由的叹了口气。 “但是,百密一疏,他云千里毕竟还有许多事没有想到。首先,他没想到那高雄当时竟还有一丝气息在身,或许那高雄知道我会在之后马上到达现场,所以本能的保留了一丝气息等着我,在临死前对我讲出了杀他之人的名字。再者,云千里在杀了高雄等人之后,没想到我给高雄的那图竟会是假的。这是因为当时我在和那七杀剑在争斗之时,蓦然发觉这屋顶上居然藏匿有人!当时对于我来说,那人是何时来到这屋顶之上的,我竟然一无所知,这让我极为震惊。但我想到,此人定是为这张图而来,或许他就是昨夜在石府偷袭我们的人也未可知。因此,我便假意将那图还给了高雄,以便引他现身。那高雄心思聪透,配合我合演了这一出戏。但谁会料到,这一着竟会给他们八人引来了这杀身之祸!” 萧寒眼中隐隐泛起一丝腥红之色:“云千里发现了高雄身上的图竟是假的后,自然猜出了我已发现了他的影踪,但他毕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因此,他现在应该又匆匆赶回这里,希望我们没有发现事情的真相,想要看到他原来所设想的那结果发生——那就是我和樊无忌樊二公子为图而斗,从而能成功当一次渔翁。但这就是他又没想到的第三点,我和樊寨主见面后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言语不合出手打斗起来,因为我们都认识这里的老板娘——丁丁。只不过……”萧寒仰天一声长啸:“他最没想到的却应该是第四点,那就是,他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一次,他来了却走不了了——因为,这里,有着他的克星!” 萧寒的言语未毕,屋外突然之间猛地响起了一阵激烈的身形破空之声。只听这阵响声快速无比,忽东忽西,转眼间竟已围着这客栈圈转了足足十余圈,显然是想要急速奔逃。但可惜的是,这响声向一个方向刚刚奔出十余丈的距离后,却又猛的奔了回来,显见得是被什么人给截了回来! …… 众人急速的奔到门外,目光扫视处,见一个枯瘦的身形正往外奔逃着。但可惜的是,他刚刚奔出十余丈,猛然间一道黑影“蓬”的一下子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黑影虽然又胖又矮,但却正好把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奔逃的身影再次改变方向,去势更快。可前番情形依旧如故:无论他向哪个方向逃,最多十余丈距离,便会被那又胖又矮的身影堵住。 众人看得惊诧! 本来,那奔逃的身影速度极是快捷,众人盯视他的目光随着他身形的移动,都显得有点眼花瞭乱。可是,无论他怎么快,却都逃不出那看似极为笨拙的又矮又胖的身影的堵截! 直到这时,楚楚才看清,那又矮又胖的身影,竟然就是这丁丁客栈那个如球般的后厨厨师,也就是丁丁的丈夫——当当! 那枯瘦的、想要逃走的身影像是在“飞”,而那又矮又胖的身影依然像是在“滚”。但可惜那枯瘦身影“飞”得再快,却总是被那“滚”的身影堵住! 除了萧寒和丁丁外,其余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瞪得比铃铛还大。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终于,那枯瘦身形在试了足足有四五十次之后,最终将身形停了下来。此时,他的衣襟似乎已经湿透了,而他的身形则站在当地,呼呼的喘不上气来。 而那当当,则似乎依旧是平常的老样子,慢慢的向人们滚来,看不出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然而,就在当当快要走近人们的时候,那看似已经喘不上气来的枯瘦人影,猛的一下子窜了起来,比之前快有数倍的速度向外飞去! 众人都想不到那人居然狡诈如斯! 但是,又是同样的“蓬”的一声,那枯瘦身形就像撞在了一堵墙上一样,一个跟头栽倒在了地上。这次,他却再也没能立刻爬起来。 显见得,刚才那是他的最后奋力一搏了。 众人惊异。待擦擦眼定睛看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刚才还慢悠悠向人们滚过来的当当,在瞬间便把他那又肥又胖的身子凭空移到了那枯瘦身形的去路上。众人眼前只是一闪,这个圆球便从这里消失而出现在了那里。 这……乾坤大挪移? “这叫‘滚球神功’!”事后,当众人崇拜的问丁丁:她老公这是什么身法时,丁丁意气风发、洋洋得意的回答道。 75、千里被擒、坦然而辩 萧寒飞身上前,一指点在那人的肋间。那人的身体顿时软软的瘫在地上。 萧寒摇摇头,对着那人道:“云大侠,萧寒多有得罪,望你能见谅!” 那人抬起头,可不正是那云千里吗? “唉,果然是你。”丁丁摇着头。 “看来我真的不该来这里的。”云千里苦笑着望一眼着众人。 萧寒看着云千里:“你没能从高雄的身上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不回来这里你岂能甘心?” “呵呵!”云千里苦笑两声:“从高雄等人身上找东西?萧公子显然是在怀疑那高雄几人的死亡,是我云千里下手干的了?” “难道不是吗?”萧寒语气变得有些冷:“我本来真的不相信是你,但现在我却不得不信了。云大侠,枉你在江湖上有一个侠名,却干出了这种卑贱且毒辣之事!你不光在石府劫持了我的朋友,还在这里残杀了高雄等人!” 云千里看着萧寒:“萧公子,小老儿看你真是像那樊公子所讲的那样——人急智慌!在石府,你那朋友确实是我带走的没错,但是那高雄几个人之死,你是从哪里判定出了就是我云千里所为呢?” “不是你,难不成还有别的人?”萧寒两眼紧盯着云千里:“我想,刚才在我分析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之时,你云大侠应该就在这屋外听了个一清二楚的。现在你还装糊涂,你以为便可以蒙混过去吗?” 云千里抬头看着萧寒,忽然道:“不错,我刚才是在屋外。但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听清楚——据你刚才言讲,你曾在这里和那七杀剑动手较量过一番。只不知是为了何事动手?” 萧寒看着云千里:“云大侠何必一定要装糊涂?当时我们争斗之时,你云大侠不也正好应该是在这屋顶上趴伏着吗?我们的谈话你应该是一句不落的听到耳中的才是。不过既然你云大侠一定要我自己说出,那好,我便说就是了,我之所以和他们争斗,乃是为了验证他们是否是昨夜晚间在石府行刺我们之人。” 云千里道:“你们那时和高雄他们的谈话我确实没有听到,因为当时潜在这屋顶上的人并不是我老花子。只不过若真如你之所述,看来你萧公子现在确实是真的有点急迷了心性了。你当初不能确定行刺你们的是不是七杀剑,还知道亲自动手验证一番。怎的到了我云千里这里,却都是一概的主观推断呢?萧公子可亲眼看到那高雄和那七杀剑是我云千里所杀?若没有,便怎的就把这戳杀高雄等人的罪名加到了我云千里的身上呢?” 萧寒望着云千里:“云千里,你果然是机簧巧辩!没有证据摆在面前,便是死都不肯承认的。你刚才应该也已经听到我讲,那高雄在临死前,被我施内力使他讲出了一句话。而那句话,正是你云大侠的名字!” 萧寒讲至此处,两眼中再次隐隐泛起了一丝血光。他那如刀般的目光,直直的盯向了云千里:“云大侠,你认为,高雄在那个时候,除了要告知我杀害他的凶手外,还会讲说别的话吗?而且,一个人在临死前所说的话,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云千里无奈的摇摇头:“萧公子,临死之人说的话便一定是可信的吗?” “你!”萧寒怒目瞪视着云千里:“你难道是想告诉我,那高雄在临死前,还撒个谎骗我不成?” 云千里摇头道:“我并不是说那高雄在临死前撒谎骗你。我只是想说,那高雄临死前看到的那云千里,又怎能确定就一定是你们眼前现在我这个云千里呢?” “你……你什么意思?”萧寒瞪视着云千里。 云千里一笑:“我只是想说,有时候人们眼睛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的。” 说着话,只见云千里那原本瘫软在地上的身体,竟自缓缓的站立了起来…… …… “啊?”萧寒大惊,身形晃动,便欲欺身上前。 那云千里显然早有预料,因此用手一阻:“慢!” 他看着萧寒:“萧公子不必惊慌,其实你刚才根本就没有封住我老花子的穴道。我之所以在地上,只不过是老花子借机在地上歇息一下而已。而这,也恰好便是我刚刚和你说的——你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便是真的。不过你放心,即便你没封住我的穴道,我也不会再逃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一边的当当那球一样的身体,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刚才截住我的这位,应该就是诡秘莫测的江湖四怪中的第三怪‘丁当’吧。” “什么‘江湖四怪’!”丁丁在一旁翻眼看着云千里:“不要总是‘怪’呀‘怪’的,好难听!俺们现在名叫‘江湖四乖’!记住,是‘乖’!” “呕!……”一直在一边抖着腿满脸玩味看着众人的樊无忌,猛地捂着肚子俯下身去,一副痛苦的呕吐状。 “——你要死了是吧!”丁丁斜着眼看着樊无忌。 …… 云千里向着丁丁一抱拳,笑道:“丁丁当当,天下无双。有贵夫妇在此,我云千里这点轻功,自然还是乖乖的呆着的好。” 丁丁向着云千里妩媚的一笑:“呵呵,那么看来,你比我们还要乖哦!——不错!” 众人的笑闹,却没有打断萧寒的思虑。他盯着云千里:“你所说的‘那高雄临死前看到的那云千里,又怎能确定就一定是你们眼前现在我这个云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世上还有着两个云千里不成?” 云千里道:“呵呵,这世上,当然只有我一个真正的云千里。可是,如果你们想要的是‘人们眼睛看到的’云千里,对于精于易容之术的高手而言,那又岂是什么难事?随便十个八个,都是很容易弄出来的啊!因为你们以及那高雄,毕竟和我都不是太熟,要蒙混你们,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那么现在的你,又是不是真正的云千里呢?”丁丁望着云千里,笑问道。 云千里一声苦笑:“丁丁姑娘,虽说我云千里这点微末之技不入贵夫妇的法眼,但是轻功身手真正能赶上老花子的,好像也不是那么多的。容貌是容易骗人的,但身手却是很难作假的。” 丁丁笑道:“哦,那么就是说,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云千里。而你的意思,杀死了高雄和七杀剑的人,是有人假冒你云千里,对高雄等人突然出手而毙之的。” 云千里无奈的点了一下头:“正是!” “你却又怎么能证明你自己?”萧寒道。 云千里道:“我自是不能自己证明,但是,有一个人是可以为我证明的。” “是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云千里。 “是我!”忽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76、怀义为证、千里吐秘 “史……楚兄?”萧寒看着掀帘进来的这人,不禁目瞪口呆。 进来的这人,赫然竟是昨夜在那石府走失的史怀义! 史怀义向众人一抱拳,然后又走上前紧紧抱了萧寒一下:“萧公子,不必再叫什么楚兄了。刚才云大侠在外边已经都给我简单介绍过,这里的人都是江湖侠义之士,没有那些肖小鼠辈之徒。因此我史怀义没必要再隐我名姓,徒惹大家见怪!” “这……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这一下,所有在场之人几乎全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寒看着史怀义:“这……那云千里……” 史怀义看着萧寒,道:“萧公子,这一次,你是真的冤枉云大侠了。说实话,我现在之所以还能够站在这里,全是托云大侠在石府中将我救出。不然的话,我现在早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你的意思是……” 史怀义愤然道:“我事后听说,在我被云大侠救出之后,一伙人袭击了石府,而且刺伤了那胖瘦二人。但是你们可知,那伙人的目标,本来是冲着我史怀义而去的,他们是要在那石府之中将我置于死地!是云大侠事先得知了此情,这才夜入石府,将我引出石府后窗。但我当时哪知是怎么回事,便要张口叫喊。云大侠怕引来那些刺杀之人,这才不得已将我点倒。” 云千里在一边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把你点倒然后再背你离开吗?你这么重,背着你,差一点把我老花子的腰都压断了。” 萧寒不禁二目中冷意森森:“你是说,昨夜那些偷袭石府之人,本是为刺杀你史怀义而去的?” 史怀义惨然一笑,道:“萧公子,你以为皇帝下了旨,赦免了我史家一门的罪责,我史怀义便能够安然无事了吗?那皇帝混帐,但他下边的一群狗却更是疯狂!我想我此次回程,沿途之上是不会太平静的。” 萧寒眉头紧皱了一下,但随即展开。他愣怔了片刻,怅然道:“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的嚣张疯狂,而且他们的触角居然会伸得如此之远,即使是这关外的石龙镇,居然也有着他们的眼线。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竟然敢罔顾皇帝圣旨,将皇帝的话语也当成耳边风!” 他转头看向云千里,拱手道:“有我这位史兄弟作证,看来我刚才的猜想真的是错的。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云大侠见谅。不过敢问云大侠,请问你是从哪里得知有人要袭杀史怀义这一消息的?” 众人的目光自然也都集中在了云千里的身上。因为众人都清楚,史怀义和萧寒口中之人,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而能够得知他们的行动计划,那该是比在冲霄楼里盗取那幅图还要难得多的事! 云千里却一咧嘴:“我这消息,却也是别人告知我的。”他向怀里一伸手,掏出一个纸团,递到萧寒的面前。 纸,是最为平常的纸,任何一家酒楼茶馆的帐簿都是由这种纸作成的。这张纸明显便是随意从某个地方的帐簿上撕下来的。萧寒把纸团打开,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四个字:“怀义危险!” “原来,你们都知道他便是史怀义?”萧寒看着云千里。 云千里苦笑一下:“萧公子,你可知这石龙镇是什么地方,不仅是我,这镇上的所有人,基本都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在这里,虽然大家都是一副对身外之事漠不关心的面孔,但是其实,这里的水是很深的,深到你根本探不到底。” “可是,那给你传话之人为什么要救史怀义?而且,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救,而是让你去救?他怎么便知道你肯定便会去冒险去救他呢?” 云千里摇头道:“你的这么多的为什么,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那就是那人深知我知道史怀义有危险时,一定会去救他的。”他转眼看了史怀义一眼:“因为,我云千里曾经欠他的父亲史万岁一个天大的人情,而这个人情,是我云千里这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哦?”众人看着云千里。 但云千里却把头稍稍摇了一下:“但是,那件事是我曾起过誓的,即使是死都不会说出来的。因此大家也不必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稍稍有些失望。 “看来,云大侠也是不知是何人要救他了?”萧寒看了一眼史怀义,又把目光看向云千里:“但云大侠可知昨夜那些偷袭之人是来自哪里?” “你问他们来自哪里吗?”云千里看着萧寒:“呵呵!在这个地方,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某些人是来自哪里的。他们,有的可能是酒楼伙计,有的可能是妓馆龟奴,有的可能是百万豪贾,也有的可能是戍边士卒……在这里,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些人倒底真正是哪些人。有可能在一道命令之下,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父子二人,会突然发现对方原来正是自己今天所要斩杀的对象!” “看来,我真的是太过于看轻这个地方了……”萧寒不由的喟然一叹。 丁丁和当当慢慢道:“所以我们才躲到这个离那石龙镇这么远、这么远的地方。” 而樊无忌则笑道:“所以我才不管他娘的七大姑八大姨,只要是碍眼的,一律用刀来说话!” “唉!”萧寒叹一口气,又把目光看向云千里:“如此说来……云大侠昨夜入我们房间,并不是为搜寻那塞入史怀义怀中之图而去的?” 云千里道:“其实这图,我本就是要托萧公子替我老花子保管的,哪里还要搜寻回来?” “这……”这一句话,却又把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云千里的身上。因为,所有在场之人,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懂云千里的这句话。 云千里叹口气:“我知道,你们对于这其中有着很多的不解,由于不解自然就会产生太多的误会。这样吧,我老花子现在便将关于此事的一切情况,向在场众位讲明一下,以便众位能够知晓事情的真相……” 众人的目光,此时都无一例外的看着云千里。 …… 屋内,现在除了云千里之外,就只还剩萧寒、楚楚、史怀义、丁丁、当当和樊无忌六个人,樊无忌带来的那些手下已经被樊二公子派到了客栈四周放哨,以免再有人接近偷听。 樊无忌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心中却绝对不是毫无分寸的。 云千里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萧寒的脸上。他开口冲萧寒问道:“萧公子,你可知我老花子为何要盗那冲霄楼的那张图?” 萧寒道:“我却怎会知道。不过,那图里定是隐藏着什么秘密。或者是藏财纳宝,或者是仙地秘境。那自然是让人难以抗拒的,因此,你云大侠才不惜铤而走险,盗得此图。” 云千里叹道:“萧公子果真也如他人一样,把老花子想成了贪财好利肖小之徒。唉,却也难怪,老花子倒无须过多解释。” 萧寒道:“听你意思,莫非不是如此?” 云千里道:“其实,我老花子盗此秘图,根本不是为我自己所盗。我乃是为别人去行此险事的。” “为别人?”萧寒一怔:“你是说,想要此图中之秘者,并不是你云千里,而是另有其人?” 一旁的樊无忌笑道:“呵呵,云老侠客,照你所说,您老也太过于侠义些了吧?甘冒性命之险入冲霄楼盗图,却是为别人,这话,我樊二怎么很难相信呢?” 云千里苦笑一声:“诸位不信,我自是也没办法了。” 萧寒看着云千里:“你自不要怪我们怀疑。因为有什么人,能让您赫赫有名的云大侠甘冒如此大险去行此事呢?若你所说是真,那么此人必定不是俗人。只请问他是哪位呢?” 云千里看着萧寒,慢慢开口道:“这个人,当然不是俗人,虽然你们年纪尚轻,但想必应该也有一定的耳闻。这个人的名字叫作——计、青、峰!” 77、天山绝手、计侠青峰 “计青峰?!”闻听到这三个字,在场众人不由得都是大吃了一惊,包括那向来“天地皆不尊”的樊无忌都不禁叫了一声:“你所说的,可是天山第一高手——‘义海云天’计青峰?” 云千里看了眼樊无忌,道:“这世上,难道还会有第二个计青峰吗?” 众人尽皆面面相觑,相顾愕然。 不怪众人是如此一番神情。在江湖中,计青峰这三个字,有哪一个是不知道呢? “原来……原来是他。”众人眼看着云千里,尽皆哑口无言。 “可是,计青峰不是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经……”樊无忌使劲的摇了摇脑袋,看着云千里,疑惑道:“你不该是想骗我们吧?” 云千里看着樊无忌:“你是想说,他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经死了,是吧?” “是啊!”樊无忌看着云千里:“他死的时候,我都还没坐胎呢!” 众人笑。 樊无忌向众人把眼一翻:“你们笑什么?别说是我,在场的你们,那时又有谁是生下来的?” 在场之人,确实大多连二十岁都未满。计青峰死于三十年前,那时自然都还没有众人。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计青峰的呢?”云千里不禁也是有些莞尔,看着樊无忌,问道。 “呵呵!”樊无忌斜着眼看着云千里:“在这关外大漠,却又有哪个‘不’知道这天山计青峰的呢?”樊无忌说话时,把那个“不”字咬得特别响,而且他看向云千里的目光简直就像看着个白痴一样。 “除却这关外大漠。这计青峰的名号在关内,那同样是人人皆知、无人不晓的。”萧寒看了眼樊无忌,缓缓说道。 丁丁虽未作声,但其脸上的神情满是笃定的认同。 就连那基本没怎么开过口说话的当当,都难得的点了一下头。 其实确如众人所言,在这个江湖上,无论是这西北大漠,还是那中原武林,对于“计青峰”这个名字,若是有谁说不知道,那么绝对会被所有的人都嗤之以鼻的。 计青峰,是近几十年来,江湖武林中的一个神化般的人物。他本生于这西北天山之地,乃天山派弟子传人。 那天山派,本就是这西北第一大门派,整个西北大地,无任何门派可与之相较。而这计青峰,又是这天山派中百年难得的一个奇子怪才。 计青峰幼小时,本是一个孤儿,机缘巧合被当时的天山派掌门骆启天所救。那骆启天乃是一代宗师,执掌天山门户,身怀绝技。只是任何人都想不到(包括他自己),在他初见那计青峰时,竟然被这个小小的孩子惊住了。那是因为,计青峰当时虽然年龄尚小,但骨胳却极是清奇。尤其是,他具有着常人很难具有的——玄天一脉! 要知道,人体的气血系统是由诸多的经络及数百个穴位构成的。习武之人,内息的修炼,便是在这些经络穴位中运行。 人体的经络系统的构成主要包括十二正经,十五别络,十二经别,十二经筋等。其中最主要的是那十二正经,即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阴经、足三阳经,合称十二经脉,它是人体气血运行的主要通道。 围绕着十二正经,人体还有着许多辅助运行的经络,主要有十五别络,十二经别,十二经筋等。它们虽只是辅助经络,但却都有着其各自独有的重要之处,缺之不可。 而除却上述的这些辅助经络,人体还有另外一条极为重要的经络。而这条经络,是几乎所有人都熟知的——它,就是人体的奇经! 这奇经,与其它经络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其循行别道奇行,故称“奇经”。奇经共有八条,即督、任、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合称奇经八脉。 而在这奇经八脉之中,又是以任、督二脉是最为重要的。 任脉,以人双腿之间的会**为起点,向前由下向上,行于人体前面正中线,直至唇下承浆穴止。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阴经及阴维脉交会,能总任一身之阴经,故称“阴脉之海”; 督脉,亦自会**起,向后沿人体背部正中向上,至头顶再向前穿过两眼之间到达口腔上颚的龈交穴止。其脉多次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能总任一身之阳经,故称“阳脉之海”。 这身前身后的任督两条经络,各司人体之“气”和“血”,任脉主血,督脉主气。任督两脉分别对人体的十二正经中的手足三阴经和手足三阳经起着主导作用。当十二正经中的气血充盈之时,就会流溢于任督两脉之中;相反的,若任督两脉的气机旺盛,同样也会循环作用于十二正经。因此,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进而内力大增,武功突飞猛进。 众所周知,但凡习武之人,尤其是修习内功者,均有一最大阻碍,那就是奇经八脉中此任督二脉的打通。 此二脉,本皆起自会**,分前后各行其经,各司阴阳,是以此二脉只是两条单独的经络。若仅此,那只是凡人体质。 而练武修习内功之人,则不依其常规而行,乃由丹田起始,至会**后,转向身后沿督脉行气上行,至督脉终点龈交穴后,接通承浆穴,之后逆行任脉,沿身前任脉下行回会**,最后回归丹田。此即乃常说的一个“小周天”。 当然,在此处,督脉行气至龈交穴后接通承浆穴并向下逆行任脉,这并不是轻易便可做到的,需要苦练多少时日方可为之。 不过,人们经常谈起的“打通任督二脉”,并非指此。需要打通的,乃是人体任督二脉之间有一条“连而不通”的“断脉”。 原来,在人体的前胸剑突下内至与此相对的后背胸椎内,有一粗约1—1.5mm,长有60—70mm的脉管,连接着人体身前身后的这任督二脉。只不过,这脉管内乃是一腔死血,这死血是在精血结合成胎后便开始存在了,且随着人年龄的增长不断增加。由于有这一腔死血的存在,任督二脉虽然在这人体胸部相连,但可惜却是“连而不通”。而且,这断脉所在之处极是古怪,一般药物根本无法到达,即便是运气行功,此处也是难以到达之地。因此,这里是人体经络中的一处死角,是人凭着自身之力根本无法打开的。 但是,假若借助外力,将此断穴打开后,则任督二脉连通。那时节,经络运转顿时衍生出一个全新天地,且阴阳大合,内力大盛,其修为立即鱼跃龙门、登堂入室、脱胎换骨、弃凡升仙! 78、霹雳湘堂、锦绣蜀宫 而那计青峰所具有的玄天一脉,却恰恰是这“断脉不阻”! 也就是说,这计青峰,天生便是一个先天任督二脉贯通的体质! 这,可是数百年——哦,不,应该说是数千年——都不见得能出现一个的先天奇才! 而这样一个先天奇才,居然就在偶然间让那天山派掌门骆启天遇到了。 之后的事自是不难猜测。这计青峰在天山一待便是十余年。这十余年间,经过骆启天的教导,这计青峰出落成了一个相貌俊逸、武功高绝、品性正直、淳厚侠义的少年英俊。 眼看计青峰业已成年,且艺业有成,骆启天便让他下山游走江湖,历练人生经验。这计青峰却也真是不负师父期望,在江湖历炼中做了诸多的侠义大事,使得善者欢庆雀跃、恶者惊栗逃遁。江湖一片称颂! 计青峰所做的最为震惊江湖的一件事,当属那年他和江湖上闻之丧胆的湘西霹雳堂的那一次决战。 湘西霹雳堂,居于湖南西部,向来以研制火药暗器而闻名于江湖,它的镇堂之宝霹雳弹,威力颇大,抛出后杀伤力极为壮观,一般的武林人士很难躲开它的袭击。因此,江湖中的门派,很少有敢于和它进行比拼的。人们只要是一见到霹雳堂的人,基本都是躲得远远的。 正是由于人们的这种躲避,使得那霹雳堂的人,上至堂主香主,下至弟子徒孙,一个个尽皆变得凌人傲慢、专横拔扈。甚至于连堂里的奴仆杂役,因为那“奴才”的名号前边冠着“霹雳堂”三个字,在外边也都是属螃蟹的——横着走路。 武林其他门派慑于那霹雳弹的威力,自然是对这霹雳堂敬而远之,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有些事,却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 蜀中锦绣宫就遭遇了这样的尴尬。 锦绣宫,位于蜀中天台山,据传乃晋末时,由四川成du的“蜀中绝手”廖无争夫妇所创。 众所周知,四川成du的刺绣、织锦很是有名,在西汉时,成du的织锦业便已是十分发达,朝庭在此专门设置了“锦官”,负责为朝庭采征当地的织锦刺绣,进贡皇宫。因此,成du又有“锦官城”的称喟。南朝刘宋王朝的丹阳(南京)郡守山谦之,便曾经从成du引进织蜀锦的“百工”,并喟叹:“江东历代尚未有锦,而成du独称妙”。及至当今大隋王朝,人们对成du的评价依然是“蜀郡人多工巧,绫锦雕缕之妙,殆侔于上国”。 “濯锦江边两岸花,春风吹浪正淘沙。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晚霞。”后世的唐代大诗人刘禹锡所作《浪淘沙九首》中的第五首,便是专门来赞美这蜀锦的。 但是,在西晋末年,朝庭暴虐,地方贪婪,老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成du亦笼罩于这残暴阴霾之下。西晋朝庭派来的那些锦官们,骄奢淫逸,残忍恶毒。那御锦坊内尽是些被强征入内的锦娘绣女,在这些锦官们的统辖之下,被肆意欺凌,饱受摧残。不仅每天都要没日没夜的赶做锦绣,而且连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鞭打针刺之刑罚更是每日皆有发生。更有年纪幼小、姿色艳丽一些的,被强行凌暴遭蹋的大有人在。当时的御锦坊活脱脱便是一座人间地狱。 那些锦官们的种种暴行,终于激怒了一个人。这人便是当时成du赫赫有名的“蜀中绝手”廖无争。 廖家在成du,原本是一大旺族,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廖家自古便精通蜀锦的织造刺绣,生产的蜀绣可谓是天下无二,乃是这成du蜀锦生意的龙头老大。 传至廖无争一代,无论是技艺之精湛,还是生意之规模,更是几近顶峰,大有尽揽蜀锦之趋势,连当时的成du锦官都和这廖家来往甚是密切。 不过,这乃是老皇当政之时,官风尚比较清廉。当新皇登基之后,昏庸残暴,贪奢无度。其治下各阶官员也逐渐腐化。廖无争夫妇当时虽年纪尚轻,但却精于时势,眼见得官府日益腐败,自知树大招风,再如此兴旺下去,恐遭不测。因此闭门封箱,将所有锦绣生意全部关闭,变卖家当,遗散家丁仆役,二人相携,离开了成du城,在天台山寻了一处清净无人之所,搭建了一处山宅小院,过起了清净潇洒、远离尘世的日子。 在这一段时日里,二人确实度过了一段难得的时光。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淌,廖无争夫妇二人心中开始有点异样的感觉。因为二人婚后数年,廖无争的妻子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没能怀有身孕。因此二人在山中,很是闲逸。当闲逸至极的时候,自然便开始有了一丝无聊的味道了。 于是,二人便想方设法搞些新鲜事情,为生活添些情趣。 但无论什么新法,过一段时间后就都变得乏味,没有任何一件事能让二人保持住兴趣。而唯一能让人永不厌烦的话题,还是当初那织锦刺绣的日子。 二人苦闷间,才悟得,原来二人在心底的深处,依然是在深深眷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锦绣。 是啊!本来和织锦刺绣相伴了这么多年,那一针针一线线早已经溶入了二人的血液之中。乍然分开,又怎能真的能完全割舍掉? 恍恍间,二人徒手虚空比划起织锦刺绣来。 看着对方痴痴傻傻的比划,二人不自禁的相对大笑。 廖无争此时却突发奇想,以平日里织锦刺绣的手法来交手过招,看谁能胜出。廖无争习仿的是刺绣的用针之法,而其妻习仿的乃是织锦的弄丝之道。如此行来,其实是将那织锦刺绣的穿针引线之道和武技相结合了起来。 其实说实话,二人此举,本来完全是游戏心思,纯属“戏武”。 只不过,二人本来便各自身怀有家传绝世武功,有着极为深厚的功底和卓绝的武技。现在这一“戏武”,竟发现这其中居然有着极为玄妙的境界! 就是二人这本是无心的一次开始,竟创出了一套惊世骇俗的功法。 此功法,可用八个字来作为总结:“游丝千系,一针雕心”。 而这,也就是后来的锦绣宫的两套传世绝学——“游丝引”和“玉针雕”。 79、英侠出手、嚣堂殒没 廖无争夫妇在清山净水之地觅得了一方乐土,并创制出了两套新的武学,自是乐在其中。但是,其故园乡邻却终归是难离当时那残暴绝伦的人间地狱。 终有一天,廖无争夫妇二人闲暇下山,得知了御锦坊内那些锦娘绣女们的悲惨境地。 廖无争夫妇盛怒之下,杀掉了那些锦官,将那些锦娘绣女救出御锦坊,在天台山营建了这处锦绣宫,并招募了大批的年轻小伙,操练武艺,修筑工事,凭借着天然的险山地势,击溃了朝庭的一次次讨伐。廖无争夫妇更是直接夜入官府,将那当地官员连夜揪到了天台山上,光着身子吊在了生长于悬崖峭壁之外的一棵苍松之上,下临万丈深渊,当时便吓得那官员屎尿齐下,性命去了一半。无可奈何之下,官府兵士们只得灰头土脸的离去,自此不敢再管这锦绣宫之事,最终换得了当时残暴皇权之外难得的一方乐土。 …… 现在,廖无争夫妇早已羽化升仙。这锦绣宫历经了数代,传到了屈天化和云心素夫妇的手中。 屈天化和云心素夫妇继承了锦绣宫的织造刺绣的技艺和宫传绝学,把锦绣宫治理的井井有条。现在,锦绣宫的男女弟子门人人员众多,蜀锦生意兴隆,也可谓是盛极一时的了。 俗话说,树大必然招风,这锦绣宫的名声不知怎么就传到了那湘西霹雳堂的耳朵里了。 但是,传入霹雳堂的耳朵里的,倒不是锦绣宫织造的蜀锦有多么多么的精美。他们所闻听的,乃是那锦绣宫的绣女们是多么多么的靓丽娇柔! 尤其是,那屈天化和云心素夫妇的独生女儿屈欣萍。 当时的霹雳堂堂主乃是雷怒空,他的儿子,正是现在的霹雳堂堂主雷震天。 在当时,那雷震天才刚刚二十来岁,但却已是生得膀大腰粗,满身横肉。整天在市面之上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整个一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 雷震天那时还未婚配,听闻了蜀中锦绣宫有诸多的美女,尤其是那屈欣萍更是人间极品美女,便等待不及,要他老子雷怒空去那锦绣宫向屈天化和云心素夫妇提亲。 名义上说是提亲,但那架势简直就和逼亲差不了多少。 屈天化和云心素夫妇本性虽然淡泊儒雅,但却绝不是怕事之人。那霹雳堂在江湖上声名狼藉,雷震天又是一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屈天化和云心素夫妇怎会答应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因此当场便断然拒绝了。 霹雳堂在江湖上本来霸道惯了,雷怒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提亲居然会被锦绣宫当场拒绝,而且拒绝得还是那样的干脆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竟当场愣在了那里。当回过神来之后,那雷怒空勃然大怒,扬言要在一个月之内炸平这锦绣宫,让锦绣宫及宫中的全部人员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然后拂袖而去。 雷怒空走后,屈天化和云心素夫妇却也是忧心如焚。 因为他们深知,这雷怒空说到便会做到。假若仅是自己一家三口,倒没什么好怕的,凭自己夫妇二人的本事,包括女儿的身手,虽不见得一定能战胜那霹雳堂,但全身而退还不是什么难事,那雷怒空倒也奈何不了他们。只是,问题是现在这锦绣宫里还有着那么多的门人弟子,他们可没那本事逃脱那霹雳弹的轰炸。 而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计青峰出现了。 计青峰倒不是听闻到了关于此事的什么信息了,而是恰好游历到了这蜀中。 锦绣宫在蜀中声名显赫,计青峰既到了这蜀中,有什么理由不来拜会一下这锦绣宫呢? 于是,机缘巧合的,这计青峰便赶上了这一场约斗。 听闻了此事的前因后果,计青峰淡然笑着让屈天化夫妇放心。然后竟单人独骑,只身一人去到了湘西,独闯霹雳堂! 那一场争斗,是江湖上最为著名的一场争斗,也是计青峰经历的最为凶险的一场争斗,同时也是霹雳堂最为震惊、惨烈、绝望、耻辱的一场争斗。 ——计青峰一个人,在霹雳堂上百人众的包围下,在霹雳堂上百枚霹雳弹的呼啸声和爆炸声中,重伤霹雳堂百余人众,生擒雷怒空和雷震天父子二人,独挑霹雳堂! 当然,当他把雷怒空和雷震天父子二人带回锦绣宫,将他二人摔在屈天化夫妇二人脚下时,他也终因受伤过重而倒了下去。 若不是那屈天化夫妇和鄂北神农宫的宫主“三界圣手”神农子交情至深,计青峰的性命就交待在这蜀山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有此一战,计青峰深深打动了屈天化夫妇的独女屈欣萍的芳心。 …… 那雷怒空和雷震天,屈天化夫妇却并未难为他们,放他们离去了。 那雷怒空回去后不久,便因被计青峰重创,兼之羞怒攻心,而一病不起,没多少时日便撒手人寰。 而那雷震天,虽召集起了残部,重新建立起霹雳堂,但终归损失过重,难以完全复原。 更主要的是,霹雳堂在江湖中的神话被计青峰一举灭掉,昔日霹雳堂所树之敌纷纷寻机出手,大报压抑了多年的积怨旧仇。 那雷震天无奈之下奔波对战,疲于应付,直搞得焦头烂额,身心疲惫不堪,短短的时间内,身体便由原来的二百多斤一下子抽到了一百二十斤,可谓是比什么减肥效果都好! 而其门人弟子,眼看现今的霹雳堂落到如此境地,可谓是千疮百孔,旧威难复,而且还要几乎日日迎敌,心惊胆战,再无昔日威风八面的场景,所以除却一些真正的心腹外,有相当一部分竟偷偷下山,离开霹雳堂远遁而去了。 霹雳堂,经计青峰一役,竟然就此凋落了…… 80、情眷天成、祸临今生 计青峰虽然在鄂北神农宫宫主“三界圣手”神农子的救治下保住了性命,但也昏睡了足足近一个月的时光,才幽幽转醒过来的。 而这一个月间,屈天化夫妇差人整日整夜的守护着计青峰,严嘱不得有一丝丝的差池。 在此期间,屈天化夫妇的独生女儿屈欣萍,也几乎天天都要来看护计青峰,有时一守便是一整天,痴痴的坐在计青峰的卧榻旁,痴痴的盯着这个陷于沉睡中的少年男子。 计青峰终于醒来了,但还是又经过了近一年时间的调养,身体才渐渐复原。 而在这一年间,屈欣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以及那一份朦胧羞怯真挚的情愫,终于也敲开了计青峰的少年情爱心扉。 女儿的心思,屈天化夫妇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这计青峰也确是一名难得的江湖才俊,此次甘冒如此之大险为锦绣宫解此大难,可见其侠义本性至真至深。因此,当计青峰身体康复之后,在屈天化夫妇的安排下,计青峰和屈欣萍幸福的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此后的细节,在此不再详述了。才子佳人,俊郎淑媛,卿卿我我,恩爱双飞,自然是其不变的主旋律。 成婚不久之后,计青峰、屈欣萍夫妇二人回归了天山,拜见计青峰的师门长老及师兄弟。 之后,二人又几次往返于天山和蜀中,各盘桓一段时日,陪伴双方父母师尊,相亲相伴,其乐融融。 而这计青峰,自那湘西霹雳堂一战之后,声名顿时响彻了关内塞外、大江南北。在江湖上只要一提起“计青峰”三个字,那是江湖中人都绝对知道的。 但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数年后,当计青峰和屈欣萍夫妇二人再次震惊江湖之时,却是他夫妻二人遇害而亡的消息! ……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伤害得了计青峰?”樊无忌看着云千里,目光中满含叹惜神情:“那计青峰的武功,据传已经修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竟然会被人伤至一命呜呼?我怎么都不愿相信!” 云千里摇头慨叹道:“唉!说那计青峰的武功修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确实是不假。但是,怎么说呢?他武功修为再高,但毕竟是人而不是神。只要是人就会死,不是吗?” “可是,是什么人能够伤得了他呢?莫非那霹雳堂雷震天练成了什么绝世神功来报那昔日旧怨的?”樊无忌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云千里摇摇头:“此事到现在一直是一个不解之谜,至于是不是那霹雳堂在背后暗中使力的无人可知。我只知道,当时伤害计青峰的人最少有八个,而且这八人武功各异,根本不是同一个门派中人。不过他们虽非同门,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功力都是奇高,身手极为了得。令人极为不解的是,当时那计青峰功力反倒是极其不足,他的妻子屈欣萍功力应该也是大打折扣。因为当时他夫妻二人打斗的相当吃力,功力发挥的连平日的一半都没有。” “你怎么会知道?”樊无忌瞪眼看着云千里。 云千里叹了一口气,道:“因为当时,我就在打斗现场。我正好赶上了他们的那一场厮杀。” “你说当时计青峰夫妻两个功力发挥连平日的一半都没有,莫非,他们当时都身受重伤了不成?”樊无忌瞪着大眼,看着云千里。 云千里沉重的点点头:“当时我赶到现场见到计青峰夫妇二人时,他两个身上早已是伤痕遍布、血染全身了,但是,据我看,那时他们的外伤倒是其次,对他们伤害最大的应该是内伤。想必是那计青峰夫妻俩先已被对方施计暗算,内力大损,因此才会显现出功力不足的情形,而那些人也才敢于如此大胆的追杀于他。但真正的详情却无人知晓,那计青峰直到最后都没来得及说出是怎么回事。因为当我助他奋力逃出时,他已是奄奄一息,根本说不出几句话。而后来,他在当天夜里便力竭而亡了。这,也成了当时轰动武林最大的一件事。” “他奶奶的,这些人也真是歹毒!”樊无忌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老子最他妈恨这种阴险手段的卑鄙小人了!” 云千里苦笑一下:“在这个世上,为了能达到目的,还管什么手段卑鄙不卑鄙。” “目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萧寒看着云千里:“他们为什么要如此丧心病狂的去追杀计青峰夫妻二人?” 云千里叹口气:“计青峰临死前说,那些人之所以追杀他,乃是为了一幅图。” “一幅图?”丁丁和楚楚等人,本皆听得入神。及至现在云千里的口中吐出了“一幅图”这三个字,才恍如大梦初醒一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萧寒沉声道:“莫非,那些人追杀计大侠,为的就是现在我手中的这幅你盗自冲霄楼的图吗?” 云千里点头道:“正是。这图,本就该是那计青峰的。而他,就是为此图所累而丧命。他临死前曾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把这图送到一个地方,交给一个人。而这该送到的地方,本不该是这冲霄楼。我盗此图,本就是把这图拿回,然后完成他的遗愿!” “这么说,那冲霄楼主便是当初使阴谋诡计杀害计大侠的人中的一个了?”樊无忌眉头一挑,叫道。 云千里却摇摇头:“据我所知,这冲霄楼在江湖中建立应该是在计青峰遇害之后的事情。三十年前,这冲霄楼还根本不存在,何谈参与杀害计青峰之事?” “那可没准!”樊无忌瞪眼看着云千里:“不然的话,这幅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冲霄楼里呢?而且,那冲霄楼,在武林中素以神秘和狠辣出名,声名很是不佳!没准这冲霄楼,正是那些杀害计大侠的人建立的呢!” 云千里摇一摇头:“若此图当初真是这冲霄楼的人所取的,那反而恰恰能证明他们不是追杀计青峰的那些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众人眼睛全部都盯在云千里的身上。 81、谜图巨祸、图失苦寻 云千里缓缓道:“当初我和计青峰合力冲出重围,到达安全之地后,均都已重伤在身。计青峰言说他估计自己已无力再完成此事了,便用余力将此图交给我,千叮咛万嘱托,要我将此图一定要送到某地,交给某人。到这时我才知他乃是受了他人所托,要将此图送交到别处。而他遭此追杀,也是祸起于此图。我接过此图后把它藏于身上,之后我俩便都昏迷了过去。可当我再次醒来时,这张图却已是不翼而飞了!” “不翼而飞?”众人都惊惑的把目光盯向云千里。 云千里黯然道:“正是。我当时醒来,首先发现的是计青峰早已没有了生息。我只好勉力寻了一处僻静之处,先将其草草掩埋。待我静下身形想起他托我之事,再在怀中寻找他交给我的那张图时,才发现,我的怀中竟然是空空如也,那图竟然不知了去向。” “怎么会这样?”众人惊异。 云千里摇头道:“我当时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丢失此图,我自是着急万分。计青峰本就是为此图而殒命,我若将其丢失,岂能对得起他的天上亡灵?” 丁丁皱眉道:“你是不是在掩埋计大侠时,把它丢在了路上?” 云千里摇摇头:“我当时也是这样想,因此急忙四下寻找。但可惜我找了半日,几乎把我所走过的地方的所有地皮一寸一寸的都找遍了,却终究是没有找到一丝丝的踪迹。 我不禁颓然跌坐在了地上。此图的重要性自然不需我再多讲,而现在我却居然把它弄丢了!我呆坐着,无限懊恼。但光懊恼却又有何用,因此我静下心来,用力回想着之前的关于此图的点点滴滴。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忽然,我头脑一震,一个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出现在了我的脑中——该不是有人从我怀中找它偷走了吧!” “现在看来,当时确实是有人把它偷走了?”丁丁看着云千里。 云千里一声苦笑:“当时我也只是猜想,哪里敢确定呢?但既然有这可能,便要去寻找。因此我身体康复之后,便一直努力去寻找此图,这一寻,竟是长长的二十多年。或许是皇天真的不负有心人吧,直到前些时日,我终于发现这张图竟在冲霄楼里出现了。” 樊无忌看着云千里:“你却是如何发现的此图是在那冲霄楼中?” 云千里道:“天下之事,其发生皆难逃一个‘巧’字。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本来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本身其实对此事都已不报多大希望了。因此每日间只是游荡漂泊,饮酒求醉。就在今年夏天的某一日晚间,我来到了那凉州的迎天酒楼上,要了些酒菜独自吃喝。当时时间已是颇晚,那酒楼上只剩我和临座两桌酒客。可正在吃喝间,只听得临座那两个喝的醉醺醺的人争吵了起来。我开始时本没有在意,因为醉酒之人争嚷吵闹之事太过于平常,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但由于他们就在我的临座,所以他们争吵的话语自然是全都灌到了我的耳朵里。而在他们争吵的话语中,我正好听到了一个字——图!” “图?” “不错。争吵的两个人,开始时只是在闲谈,但不知为何却谈到了那冲霄楼的身上。听其话语,似乎两人是在打赌。好像是在赌两个人谁有本事去那冲霄楼里走一趟。因为那冲霄楼是人皆尽知的江湖禁地,一般人根本难以接近。另一个则笑道对方肯定会输,因为他曾和冲霄楼的人打过交道,那冲霄楼的人从他手中曾花一百两重金买过一幅图,所以认识他,因此他赢的希望肯定比对方大得多。对方便问冲霄楼从这人手中买走的是一幅什么图。他便说那本是一幅在自己看来连十两都不值的图。因为那幅图是二几十年前在关外的一个死人身上掏来的。当时他看那人已死,只是想看他身上是否有金银之物。但可惜的是金银没找到几两,只找到了这么一张羊皮图。但是,那张图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懂画的是什么,便思量这没准是谁胡乱画了这么一张图,玩弄着人玩吧?但谁知就在一个月后,却有冲霄楼的人找到他,指名要看一看他的这张图。待看过后,竟甩手扔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把图拿走了。不过当时那人曾交待过,不准他把此事说与他人。” “看来从你身上把图掏走的就是这个人了?”丁丁道。 “应该就是的。听他话语,当时是把我当成了死人的。”云千里一声苦笑。 “那一百两本来就包含着封口费的。这一点他应该明白吧?” “他当然明白。” “既是冲霄楼的人让他不要对外人讲,他现在居然讲了出来,那他的胆子也太大一些了吧!”丁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解的表情。 云千里笑道:“呵呵,其实他应该也是知道其中利害的,所以这些年肯定都是没敢讲说过的。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些年听不到一丝线索。故此应该说他其实还是很听话的,他的胆子并不太大。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虽然一个人的胆子本来并不大,但当他在喝了酒之后,他的胆子都会变得很大很大的——尤其是在当他想炫耀某件事情的时候。” “所以,当他在向酒伴炫耀曾和冲霄楼的人打过交道时,便把这一切都说出来了?” “是的,不然这些事情我又哪能知道呢?”云千里看着丁丁。 “不过想必那人酒醒之后一定后悔自己所说的话吧?” “呵呵,后悔不后悔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别人已经不得而知了。” “你是说……”丁丁瞪大眼看着云千里。 云千里喟然一叹:“第二天清晨,便有人发现他死在了街上,而发现他的那个人也差点被他的死相吓死。” “怎么回事?” “因为他的舌头当时被割掉了,而他的嘴也被人用线缝了起来,那条舌头就缝在嘴角的一边。不过他的那嘴巴和舌头被缝合的却是极为精细,整体轮廓就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看情形那缝合他的嘴之人很是有耐心,在缝合时应该是一针一针慢慢的精心缝制的,仿佛是极为享受整个缝合过程的。只不过他这位被缝的人的感受却是大有不同了。看他的表情,这一切应该都是在他清醒的时候进行的,因为他的脸已经痛苦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啊?”众人不禁都是一惊:“活生生的把人的舌头割掉,并把嘴缝上,而且——好享受?——真的好是残忍!想必这一定是那冲霄楼的人干的了!” “不错,这一向是冲霄楼对待那些悖逆之人的处理方式!”云千里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奇异之色。 82、冲霄涉险,半图难寻 “冲霄楼的人既然如此残怖,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此图若是这冲霄楼的人拿的,反而恰恰能证明他们不是追杀计青峰的那些人呢?”樊无忌看着云千里。 云千里看着樊无忌,道:“樊寨主有所不知,当初那些追杀计青峰的人,不仅全部武功高强,而且一个个下手全都毒辣至极!试想,当时若是发现了我和计青峰的藏身之所的人真是他们,他们在拿走此图的同时,我可还会有命存活下来?不要说命,恐怕连个全尸都不会给我留的吧。因此我才说,拿走我怀中之图的人绝不是那些追杀计青峰的八人之中的。现在我当然已知道,拿走我怀中之图的人乃是那被缝嘴之人。而他当时只不过是和我们偶然巧遇而已。” “那现在,冲霄楼既然从那被缝嘴之人手中买走了那张图,自然是知晓此图的来由的。因此,不排除那冲霄楼主就是当初那八人之中的一个。因此,应该是必须要探查一下的。” “呵呵,探查?”云千里一声苦笑:“那冲霄楼,岂是一般人能够探查得了的?单以冲霄楼门人的功力来说,不要说别人,便说现在已经死去的这高雄,虽然他现在被人所袭杀,但其功力也绝非庸手,相信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他在冲霄楼的八大护卫中,排名仅是在最后一个,在他上面的那七个护卫,功力一个比一个强,更不要说其上的两大护法及总管了。而且这冲霄楼的整个辖地里面防守的极为严密。这次我用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死蹲死守,才勉强查知了这图的藏放之处。趁其不备才侥幸将其盗出。其他事情哪里还敢去查看?” “呵呵,死蹲死守!”樊无忌不禁笑一声:“大概是选中一个地方后便一直呆在那,不敢再动了吧!” 云千里老脸一红:“正是。不然的话,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发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你盗出的这图为什么只剩了一半呢?另外一半却又在哪儿?”樊无忌翻眼看着云千里。 云千里吁一口气:“这倒不奇怪,因为这冲霄楼只有这一半图。” “为什么?” 云千里遥望远处的天空,黯然道:“因为,当时计青峰的身上,也只有这半张图。另外半张,是在计青峰的妻子屈欣萍的身上。” 云千里继续说道:“想必是当初二人遭人暗算后,发觉此事难以善了,因此便把这图一分为二,夫妻二人各执一半,相约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便一方拖住对手,一方先尽力逃离,这样,即便对方得到一半,也是无用。而对方即使擒住留下的一方,也暂时不会下毒手,因为他们还要留着他帮他们找到另外那一半,这样二人的危险便可降至最低。当初我和计青峰正是合力拖住敌手,帮那屈欣萍先行离去的。但可惜的是,人算毕竟不如天算,那计青峰身受巨创,终归还是丧了命!” “那,现在那屈欣萍……” 云千里叹口气:“没人知晓她的下落。不过,我估计她应该也已经故去了。因为,她若还在,事后岂会不找寻她的丈夫计青峰?可是,自那日分别后,江湖上没有任何人发现过她的丝毫踪迹。” “哦!”众人不禁黯然。因为这种可能性太大太大了。 “可是,我现在仍要找寻她的下落,因为那半幅图在她手中。即使她死了,那图想必她也会交给某人保管——当然,或许她的图现在已经落入了那些贼人之手也未可知。但是,如果找不到她拿的那一半,仅这一半的图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如此之下,他夫妇二人的死,就失去了任何的价值!” 众人点头,之后相继默然。 沉默了一会儿,萧寒抬起头,看着云千里,问道:“那么,这件事本是因这图而起,那么这图却又是一个什么图呢?这图和文字,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看懂,这张图里面隐藏的究竟是个什么秘密呢?” 云千里摇摇头:“萧公子,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因为对此,我也不知道!” “哦,”萧寒看着云千里:“那恕我冒昧,请问云大侠,那计大侠当初是要你把这图交到何处及何人之手呢?我想从此处,没准能够会找到一些当初杀害计大侠的凶手的线索吧。你总不会说这你也不知吧。” 云千里轻轻摇一摇头,道:“萧公子,并非我要故意要对你有所隐瞒什么,我不知的自是不知的。而对于此图交去的地方和交由的人,计青峰曾交待过我,我当然知道。不过,当初那计青峰一再交待,乃为绝密,万不可与外人道,因此现在恕我不能告知萧公子。而且,托计青峰此事之人,在把此图给计青峰之时,同时也给了他一件信物。若无此信物,即便是找到那接图之人,那人也是不会相信他的。可是这信物当初是让那屈欣萍带走了。只不过,我在身体将养康复后,也曾按计青峰所述暗中去探访过那接图之人,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人却早已不在了人世!唉,世事无常,冷酷如斯,却谁能预料,谁又能抗拒!” “这……”萧寒一愣:“既如此,那你现在找到这图却又有何用?应交由的人已经亡故,你又交给谁去?” 樊无忌则大叫道:“哈哈,那就是说,现在这图已是一幅无主之图,任谁得到便是谁的了?” 云千里摇头道:“虽然那应该交由之人现在虽已故去,但他的子女却还在,而且继承了他的衣钵。当我把此图找到后,我自会去交给其子女。但若其子女不知其图所蕴含的秘密或者不愿接受,我则只有将其焚烧于那该交由的故去之人的坟墓之上了。那样,也算是我对计青峰的承诺的了结。” 83、无奈之策、抛图为饵 “那……那也太浪费了吧!”一旁的樊无忌瞪眼看着云千里:“这张图,既是计大侠宁可舍命也不肯被强人抢去,可见其所蕴含的价值应该是极大的,没准有可能是一座金矿也说不定!你老偷儿居然想如此一把火烧掉,这……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且不如你把它给了我,待我寻得金矿,挖掘出来,分你一半,你后半生便可悠然度日了。你自可寻一处青山绿水之处,建几处豪宅,雇上几十个仆从,娶上十七八个媳妇,再生他三四十个儿女,好好活上五六十年,终日锦衣玉食,美酒欢歌,岂不比你现在要舒服得多?” 丁丁闻听那樊无忌的讲话,不禁“扑”地一下笑出声来。她看着樊无忌:“你让他娶上十七八个媳妇,再让他生三四十个儿女,你确定他还能再活五六十年?我估计真是那样,他得把那个‘十’字去掉,最多也就再活个五六年吧!” 樊无忌翻眼看着丁丁:“你脑子里是不是整天就光想着那点事啊?” 丁丁“呸”得啐了一口,笑骂道:“放屁,老娘只有晚上才想!” 一旁的楚楚自然又是满颊扉红,低头不语。 云千里也不禁笑了一下。他看着樊无忌:“樊寨主,如你刚才所说,您看老花子我会如此去做吗?” 樊无忌摇头长叹一口气:“唉!我看哪,你是不会把这图给我的喽!我从你这里是没希望得到这宝藏了。不过没关系,等你找到另一半图,我自会来抢。本来我这次就是来抢的,不过现在只有一半,抢过来也没什么用,就暂时先让萧大公子替我保存着吧。” 云千里笑道:“樊寨主果然是直性心肠,快人快语。” …… 樊无忌忽然一皱眉:“哎,不对!这些事,我们只是在听你一面之辞。至于你是不是真得认识那计大侠,谁又知道?这些事,该不是你胡编乱造一通假话吧?!” 云千里一声长笑。他看着樊无忌,沉声道:“这你可以问一下萧公子。他方才为何没有封住我老花子的穴道?你认为是他认穴不准吗?抑或是力道不够?” 萧寒闻此,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叫道:“莫非……莫非你竟然修成了那计大侠的‘移穴换位’之功?” 云千里看着萧寒,点点头,黯然道:“正是。我和那计青峰本是共命故交,这‘移穴换位’之功正是当年他传与我的。而他夫妇二人遇袭,我也正是看到了他的紧急烟讯才赶到事发现场助他的。” “哦。”众人恍然。 丁丁道:“不过,现在你从冲霄楼盗得此图的消息,想必已是人人尽知了。你今后的麻烦是很大的呢。” 云千里却道:“但这正是我来这石龙镇的目的。” “哦?”众人不解的看着云千里。 云千里苦笑一声:“我这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了。我刚才说过,我要对故人有所交待。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我才仅仅找到了一半,另外一半,若再仅凭我一己之力,何时才能找寻得到呢?一日找寻不到,我便一日完不成对那计青峰的承诺,便一日难得心安。因此我想,如果我能够利用我现在手中的这半幅图,将那执有另一半图之人引出,岂不比我自己去盲目寻找要强上百倍吗?” 丁丁笑道:“嗯,不错,现在经你们在石龙镇太白酒楼上的这一番搅闹,估计现在方圆几百里都知道了云大侠从冲霄楼里盗得这半张图之事了。你散布消息的目的达到了。” 云千里道:“不错。虽然当时在那太白酒楼上并没说出我盗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现在应该所有人都应该已经知道了。” “这当然也是你暗中散布的。”丁丁道。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那执有另半张图的人知晓。” 丁丁看着云千里,道:“可是,你云大侠现在想以身引出执有那另一半图之人,不过你有没有想到,你很有可能引来的,不是那执有另一半图的人,而是当初追杀计青峰的那些人。到那时,你该怎么办呢?” 云千里看向众人:“这我自然早已想到,而这也正是我想方设法将此图放入了萧公子身上、让萧公子代我保管的主要原因。因为若真是当年那些杀害计青峰的人也露了面,我自然免不了要和他们拼斗一番。即便是舍了这性命,我也要为那计青峰一报那大仇!” “原来,你把图放在我们身上是故意而为之的。”萧寒略约有点郁闷的说道。 任何人被算计了,且不管有没有恶意,都会是有点不爽的吧。 樊无忌看着云千里:“你将此图藏在一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地方不更好些吗?何必非要塞到他萧寒的身上?” 云千里咧嘴一笑:“现在,我身后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在盯着我,我到哪里便会有人跟到哪里。你认为还会有什么地方比你萧公子的身上更安全吗?” 萧寒一声苦笑:“所以你才如此隐秘的将此图塞入我史兄的怀里,以便让我在暗中察之。看来这图我是必须要替你保管的了。” 樊无忌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找萧寒说明情况,直接把图给他,闹这么些弯弯绕干什么?脱了裤子再放屁,你是没事找费事玩儿?” 云千里看着樊无忌道:“樊公子可知那时在萧公子背后也盯着多少只眼吗?我若直接去找他,和在大街上给他又有什么不同?” 萧寒道:“看来,你云大侠也是早就注意了我萧寒的行踪的。所以才会在我们正好在那太白酒楼之上时,你也‘恰好’到来。” 云千里道:“为了这个‘恰好’,我可是带着那高雄等人多兜了好几个圈子的。” “原来,这一切的巧合,都是你人为造成的。但是那胖瘦二人呢?他们的到来怎么也那么‘恰好’呢?” “他们的‘恰好’,也是我在路途之上给他们制造了点麻烦,才让他们在那时赶到的。没有他们的帮助,我若想在高雄他们的手下逃走,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84、萧寒询疑,千里解惑 “哦……”萧寒望着云千里:“原来这就是你让他们两个也赶来这太白酒楼的原因所在。” “不错。”云千里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却没有想到,在石府之夜居然会发生了这么一出意外之举,那胖瘦二人身受重伤,说起来倒是被我害的了。” 一旁的史怀义则歉然道:“云大侠,说起来,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所以那胖瘦二人受伤,其实是受我所累。却不是你云大侠之过。” 众人闻言,尽皆默然。因为大家心下都明白这史怀义所说的正是实情。 …… 萧寒看着云千里,微微摇了摇头,道:“云大侠行事的确让萧某佩服。不过,我现在还有个问题不得解,不知能否赐教。” 云千里点点头道:“萧公子但讲,老花子知无不言。” 萧寒长叹一声:“好。请问云大侠:昨日在太白酒楼之上,散发出那寒意之人,可就是你云大侠?” 云千里一怔:“有这等事?我的确不知。昨日我一直偷偷呆在太白酒楼之下的,一直到高雄等人离开。” “哦?”萧寒双眉一拧,心中暗自思忖:“那么,当时又是何人隐于那暗处的呢?” 微微怔忡了片刻,萧寒继续向云千里道:“那么,昨夜在石府之外,半途截住樊寨主的手下这位朋友阿三,并让他告知樊寨主此图在我萧寒手上的那人,是不是云大侠你?” 云千里毫不迟疑的点了一下头:“不错,正是我。”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萧寒看着云千里:“我最初猜想,是你想把樊寨主引来,让我们两个争斗个两败俱伤,你再趁机把图夺走。但现在看来,不是我想的那样。” 云千里把目光扫了一下樊无忌,道:“其实我请樊寨主来,是有着我的私心的。樊寨主为人仗义,且实力不凡,最主要的是他为人光明磊落,永远不会做出那些卑鄙小人所做之事。所以,我把他引来此地,正是要把关于此图的真相让你和他共同知晓。刚才我已说过,我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追杀。到时候,我若不敌对方逃入樊寨主的九龙寨,只望樊寨主能帮我一把。” “哦,原来你老偷儿的目的在于此处!”攀无忌看着云千里。 “还请樊寨主不要怪罪。”云千里向樊无忌咧嘴一笑。 “呵呵,你到我那里避难倒是无妨,只要有人敢于跑到我九龙寨撒野,我樊二保证打他个满地找牙!不过有一点得说明,咱两个得约定好,我们两个都找那另一半图,谁先得到归谁。若是有一天,那半幅图先被我樊二抢到手,你老偷儿可不能伸手再向我要回!因为那图主已死,现在此图谁得到归谁,其子女我樊二可不去管他。如此做,应该也并不违当初计大侠的遗愿!”樊无忌悠悠说道。 “好的。那到时自在天命了。”云千里点头道:“若老天眷顾你樊寨主,有意将那图送于你,我老花子便也不再与命而争,想那计青峰在地下也不会怪我。” 樊无忌笑道:“如此最好。对了,老偷儿,我也有一事不明——既然你不是那杀死高雄等人的凶手,那你刚才却又跑什么?你跑了半天,却也终是没能跑出那只球的阻拦啊!” 云千里笑了一下:“我那其实只是借机领教一下丁当的高明身手。要知道,想要让他们江湖四怪显露一下真功夫,那可是比登天还要难、可遇而不可求的。” “哦!”樊无忌笑道:“原来你是故意玩了一场球?” 丁丁瞪着樊无忌:“你信不信我一会儿让那只球把你砸死?” 樊无忌一举双手:“别砸别砸,我相信!” …… 樊无忌又看向萧寒:“喂,萧大公子,等我找到那另一半图,是不是就该咱俩打架来决定这整幅图最终归谁所有了?” 萧寒却黯然道:“这图却又是什么稀罕物,你现在如果喜欢,我现在便给你就是。” 樊无忌却一笑:“不急不急。反正你拿着我也放心。” 萧寒却仰天叹道:“就是这一张图,累得那高雄等人丧命于这关外大漠。”他看着云千里,道:“云大侠,刚才我那史兄说我冤枉了你,那必定是不假。但是,你刚才说是有人易容成了你的样子杀死的高雄等人,请问云大侠可知是什么人冒充的你?” 云千里苦笑一声:“我虽见到了那人冒充我杀死了高雄他们,但我却又哪知他是谁?” “你是说,你们亲眼看见了高雄等八人被杀的情景?”萧寒看向云千里,眼睛一下睁得很大。 “不错,我看到了。不光是我,史怀义兄弟也看到了。”云千里点头道。 史怀义也点了一下头,自是应和云千里的话语。 “但是……”说到此处后,那云千里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片迷茫的神色。而那史怀义脸上也现出了一种古怪至极的表情。 云千里看着萧寒,语气迟疑纠结的说道:“但……但是,我云千里活了这大半辈子了,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杀人法。即便是现在,若非我亲眼所见,我永远都不能相信,那人……那人……冒充我的那个人,他……他居然分成了两截去杀人!” “什么?”众人明显是没有听清楚云千里的话,把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云千里用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语气说道:“我说,那个假冒我的人,居然……居然能够分成两截!” “啊?”众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不约而同的又把目光望向史怀义,显然是为了求证云千里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史怀义此刻脸色有些刹白。他向众人一点头,同样是用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声音,喘着粗气道:“他说的……是真的……” 85、假面千里、突杀高雄 其实刚才,云千里是和史怀义一起到达这丁丁客栈附近的。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那高雄等人还没有离开丁丁客栈。 对于云千里而言,高雄等人出现在这丁丁客栈中,他并没有感到奇怪,因为在昨天白天,这云千里便已经知道他们宿在这丁丁客栈之中了。 昨天高雄等人离开石龙镇时,云千里便一直在暗中跟随着他们,直至他们来到此处。待见得他们今夜确实是要落脚在这丁丁客栈了,这才又离开了这里,返回了石龙镇。 而当他回到石龙镇之后,天光已暗。云千里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饭馆吃晚饭。而就是在那时,窗外飞进了一个小纸团落在了他的桌面之上,而这个小纸团之上,正是写着那“怀义危险”四个字。 震惊之余,云千里察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此事是何人所为,无奈之下,只得夜入石府一探真伪。 于是乎,夜入石府、偷偷进入萧寒史怀义房间、救史怀义逃离石府,这一系列的事又让云千里忙了整整后半夜。 找了个安全之处,稍稍睡了一会儿,又费了半天口舌和史怀义解释了好长时间,终于得到了史怀义的相信,天也已大亮。云千里便带着史怀义匆匆的奔这丁丁客栈而来。 只不过,二人动身的时间还是晚了些。所以当他们到达那丁丁客栈之时,萧寒和楚楚早已经到了大半天。 当他二人临近丁丁客栈之时,却忽然发现,早已有人偷偷的趴到了丁丁客栈的屋顶之上! 原来跟踪到这丁丁客栈的,不只是自己二人! 那云千里惊异非常,但却又不敢靠近,所以只好带着史怀义在远处的一座沙山之上安下身形,远远的望着客栈里的情景。 高雄等人离开客栈,驰向关内,正好要经过自己所伏的这座沙山之下。 只不过云千里发现,就在高雄等人在客栈和萧寒告别之时,那原来趴伏在客栈屋顶的那个人,不见了。 就在这一瞬间,那人就无影无踪了? 云千里心中惊诧。 眼见得高雄等人马上便要到自己伏身的这座沙山的下面了,云千里这才蓦然发现,在高雄等人的必经之路上,一个人出现了。那人出现的是那样突兀,就像凭空而至一样。 而此刻,高雄等人的坐骑恰好也来到了那人的身前。 高雄等人一勒丝缰,八匹马立刻便把那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云千里远远观望着。此时恰好那人把头抬起来,他的脸正好冲向云千里二人的藏身之处。因此,两个人一下便把那人的样貌看了个清楚。 只不过,当二人看清此人的样貌时,史怀义惊得差一点便要大叫出声来!而那云千里也同样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和震骇! ——因为山脚下的那个人,赫赫然便是又一个云千里! 云千里骇异。 此人的身形,同样是枯瘦以极,和自己极为相近,而现在样貌又是自己的样子,那是寻常人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假的云千里! 云千里发了一下呆,但很快,他便猜出了此人的用意。 而这一猜测,瞬间便震得云千里的脑袋“嗡嗡”一阵巨响! ——这人,是要假扮自己袭杀高雄等人! 那高雄和七杀剑,本来连追了自己多日,好不容易才在石龙镇太白酒楼把自己困住。但由于那胖和尚和那瘦书生的搅闹,仍是被自己走脱了,那高雄心中自是窝着一肚子的火。现在陡然间在此地不期而遇,那高雄岂不大喜过望?而且对于自己的功夫,那高雄也自认为已知晓了根底,此种情况下,他对这“云千里”的戒备肯定会是极低的。 而在这种“大喜”和“大意”之下,必将注定一个极为惨烈的结局——性命的代价! 云千里急得便要奋身而起,想要去通知那高雄,但可惜——已经迟了! 高雄在路上遇到这“云千里”,似乎并未显出什么大喜的表现。他只是一摆手,七杀剑的七匹马立刻把那“云千里”包围在了中间。 云千里当然不知道在客栈里,萧寒和高雄便已经发现屋顶有人了,因而为此还假演了一场戏。 现在,高雄当然认定了,那在屋顶上的人就是这“云千里”了。 八人下马,七杀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抽剑在手,将“云千里”围在正中心,七人手中的剑尖都斜斜的指向了“云千里”的全身各大要害。 高雄翻身下马来到“云千里”面前,冷冷道:“没想到,你……” 然而,高雄仅仅吐出了这四个字,便蓦然发现——不好! 因为就在此刻,那“云千里”动了。 只不过,“云千里”的这一动,却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一种动法! “云千里”的双手明明在身体的两侧垂着未动,但一柄剑却已经齐根的刺入了高雄的胸膛! “云千里”的双手既然未动,那怎么会有一柄剑刺入高雄的胸膛呢?难道剑还会自己送入别人的身体里吗? …… 剑,当然不会自己进入高雄的胸膛的。之所以出现这种结果,是因为剑柄上还有一只手在握着。 那只是一只小小的手。它的后面,连着一条又细又短的枯木般的手臂。 ——这只手臂,竟是从那“云千里”的大腿外侧的髋骨处伸出来的!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人的大腿处,会凭空伸出来一只手! 不过,这只手臂确也真是可怜,它的长度和粗细都不足正常手臂长度的三分之一! 但是,就是这么一条枯瘦的细短手臂,便把一柄利剑猝不及防的刺入了高雄的身体。 那只手臂既然很短,所以那柄利剑也不长——它的长度才仅仅够刺穿高雄的心脏。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高雄的右手才来得及把腰中的长剑拉出不到一半,便再也拉不动了。 他瞪着眼,嘴角抽搐着,显示出了极大的震惊和不甘。 但是,再怎么震惊和不甘都已经没用了,他的身体晃动了两下,终于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 而且,与此“无端一剑”同时发生的,更是谁也想不到的一番景像! 就在那把短剑刺入高雄胸膛的同时,一道耀眼的流光瞬间也已从七杀剑的眼前划过! 那是一道清冽的弧光划过七杀剑的喉头! 云千里和史怀义都看得清楚。但是,他们却都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云千里”整个上半身蓦然从他的下半身上脱离了开来,疾若流光闪电般的从七杀剑的眼前掠过了一圈,重新落在了他的下半身上。 ——“云千里”上半身,竟然能够脱离开他的下半身而自行飞起? …… 七杀剑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动都没来得及再动一下。 “云千里”的那浮光一掠,他们竟完全没有来得及做出一丝反应便已结束了。 当然,同时结束的,还有他们的生命。 ——在他们每个人的喉头之上,全都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切口。 切口极细极细,乍看上去只是一道若有若无的浅浅的血丝一般。 但可惜的是,那切口却又极深极深,深到已经完全割断了他们的整个气管! 切断七杀剑喉管的,是“云千里”刚才还垂在身体两侧的那两条手臂中的右手中的一把刀。 没人看见这把刀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中的。 而且,这把刀并不是一柄平常的刀,而是一柄极薄极薄的刀! ——薄得就像一片纸一样。 就是这一柄薄得像纸一样的刀,在瞬间便切断了七杀剑的喉管! 86、天惊地诧、怪异游离 “胡说,简直是完全的胡说!”樊无忌大声叫嚷着,两眼瞪视着云千里:“有谁的身体能分成两半伤人后再接到一起的?” 不光樊无忌不相信,就连萧寒和楚楚都明显的露出震惊和不相信的神情。 云千里苦笑道:“不要说你们不相信,我若不是亲见,打死我我也是同样不会相信的。” 史怀义则是连话也不说。不知是说不出,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信!”忽然,丁丁开口叫道。 只不过此时刻的丁丁,脸色已不是刚才那份风骚美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极为难看的表情。 “你信?”众人都惊异地看着丁丁。 …… 丁丁看着众人,难得地满嘴苦笑道:“他所说的这事,我相信。因为他所说的这人,我知道。” 说完之后,丁丁的两只眼睛望向了始终在一旁不出一丝声息的当当。 而此刻,那从来都是一副“万事不关己”的当当,双目之中也蓦然爆烈出来一丝火花。他抬头看着丁丁望过来的目光,对视良久,终于点点头,用慢慢的声音低低说道:“我想,你猜的没有错,应该就是他们!” 丁丁看着当当:“只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呢?” …… “到底怎么回事?”樊无忌看着丁丁:“难道真的有人分成两截后还能活着?” 丁丁看着樊无忌:“任何人分成两截后都不可能再活着。” “那你相信这事却又是什么意思?”樊无忌瞪眼看着丁丁。 丁丁看着樊无忌,缓缓道:“他之所以能分成两截还活着,那是因为,我们眼睛看到的这个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人——他们其实是两个人!” “两个人?——你是说,他们是两个人?”众人皆惊异的看向丁丁和当当夫妇二人。 丁丁苦笑着看着众人,点了点头:“不错,他们——是两个人,只不过从表面看上去他们就像一个人一样。其实,他们只是叠加在了一起而已!” “叠加……叠加在了一起?”樊无忌张大了嘴巴,怎么也理解不了丁丁的话语的意思。 丁丁看着他:“不错,他们是叠加在了一起。因为只有他们叠加在一起,看上去才像个正常的人。如果他们单独分开来,那——只能用‘怪物’两个字来称呼他们了。” “他们……他们是谁?”萧寒沉声问道。 丁丁两眼又看向了当当,然后把目光慢慢的转向众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他们,是江湖四怪中的第二怪——‘游离’!” …… “怪异江湖”。 但凡在江湖中行走的人士,应该都晓得这四个字的含义。 这四个字,其实指的是江湖中的八大怪异之人。 这八大奇人,又分为了“江湖四怪”和“江湖四异”。 “江湖四怪”,是江湖中四个(或者称呼“四组”更为恰当些,因为这四怪,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两个人)具有着常人所不具有的奇异的外貌、以及怪异武功的人的称号。他们分别是“阴阳”“游离”“丁当”“百变”。 而“江湖四异”,则是指“酒异”“色异”“财异”“气异”四个人,其最大的爱好便是他们名称中所标注的,“酒色财气”。(随着情节的发展,这些人都会陆续露面,此处暂不作细表。) 这“江湖四怪”和“江湖四异”的称呼,只是江湖中人对他们冠以的称号,当然他们也都乐于接受。只是,这些人并非同门同派,有的相互间根本从未谋过面,更不要提相互认识了。因此他们也只是相互听说过对方而已,然后相互关注的比一般人多一些罢了。 …… 丁丁口中的“游离”,正是那“四怪”中的一个——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双”。 而且,他们还是天生的“双”,因为他们本是一对双胞胎! 更为奇妙的是,他们比一般的双胞胎还要亲密——他两个在娘胎里便是连在一起的。他们是一对连体人! 虽然他们名为“游离”,但其实他们真的是自从坐胎开始便不分离的。 而他们在其娘的胎腹之中相连的方式也是极为奇妙的,是一个骑在了另一个的肩上。 如此发育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当两个人生下来时,骑在肩上的那个,上半身发育正常,但下半身奇短。而那个被骑在下面的,其情形正好相反:下半身和常人没有太大差距,但上半身的整个长度连其下半身的四分之一都不到,脖子又长又细,脑袋又圆又小,两只手臂也极是枯瘦,又细又短。上边这个的尾椎部和下面那个的颈椎部相互连接在一起。其结果是:这两个连在一起时看上去和一个正常人差不多,但假若分开单独去看,则一个看上去活脱脱就像一个被砍去了双腿的人戳在了那里;另一个看上去就像只有腰以下的部分加上两条腿在自己行走! ——这,明明便是两个可怖的怪物! 当“游离”的母亲生下他们时,看到他们的样子,立刻便昏厥了过去。 “游离”的父亲则直接厉声叫来家中下人,让他们将这两个怪物抓出去扔入大江之中溺死。 但幸运的是,二人命不该绝,就在他们被扔进大江之中刚要接触水面的一刹那,一名邪派异人飞掠而至,凌波踏浪,将他二人抄至手中,放入身后的棉布包之内,仰天长笑一声,扬长离去! 而在十余年之后,这江湖上便出现了这样一个极怪的人物——游离。只不过,此时二人已不是连在一起的了,想必是被那异人给施术分开了。 但是,二人由于先天便是那等模样,谁离开谁都难以独立生存,只能像娘胎中的情形一样相互依存相偎,这才形成了这样一个江湖之怪。 87、千手归去、游离出世 这二人自幼随师修习武功,功法极其诡异,两人虽各有缺陷,但配合起来就和一个人一样,这可能是和二人乃同胞连体,心性相通有关,无须相互招呼,本能之下便配合得妙到极至。 一般情况下,这二人的一切的行动,都是由居于上方的游离老大来操纵指挥的。居于下方的“游离老二”是基本不管任何外界事务的,外界的纷扰嘈杂对于他来说就和不存在一样,就好像他那几个小洞般的鼻孔、耳孔、眼睛根本什么也闻不到、听不到、看不到,形同摆设一般。但是,假如一旦有什么威胁到自身的声音、气味、以及出现在脚下的异动出现时,他的那鼻孔、耳孔、眼睛却会以强于常人十倍以上的信息强度接收到,而且马上通知到上方的“游离老大”。 只不过,这“游离”艺成之后,只在江湖中出现过一面,便又销声匿迹了,从此再无声息。可是,仅此一面,便留给了江湖一个久谈不衰的话题——当初的江湖四怪中的“千手”被这游离兄弟两个从江湖中除名了。 …… “千手”,在当时几乎是人人谈之色变。 “千手”,当然不是真的长着一千只手。但是他在一瞬间发出的暗器,却真的就像有一千只手同时发出一样。 当初,千手无端射杀了崆峒派的掌门的大弟子,被崆峒派申诉到了“江湖盟武林殿”。那江湖盟武林殿本就是天下整个江湖门派一致推举出的为天下武林各派协调纷争的一个江湖总舵,每隔五年公推一位殿主。当时的武林殿由昆仑派执掌。武林殿听闻了崆峒派的申诉,在经过六大监堂(由六个不同的江湖门派任职)的一致同意下,发出了“江湖追杀令”,整个江湖共同追杀那“千手”。武林殿的威力,那是江湖中任何单一门派无法相比的。因此没出一个月,有人终于在一个山坳中发现了“千手”的踪迹。警讯传播之下,附近的各派门徒相继赶到现场,不消一刻钟,便汇聚了近百人,其中不乏各派的杰出弟子,身手也都算不俗。 按理说,数百人众,捉拿“千手”一人,本不该有什么意外。但是,那千手却并没有被那些人拿住,反而是当场的这近百人,有九成多都命毙在了当场!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着一件小小的物什——或是飞刀,或是袖箭,或是铁蒺藜,或是丧门钉……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虽然这些人身上所中的暗器是不同的,但是其结果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只要身上沾到了一点点的器物,那其结果都是一个字——死。 因为千手的所有暗器上,全部都喂有剧毒!只要擦破一点点的肉皮,那都会毒发身亡。 那一次,是武林殿极为少见的很失颜面的一次! 虽然后来武林殿又再派出了一众高手追拿“千手”,但最终都没能成功。至于具体详情,却是没人知晓。 自此,江湖上流传出了一句俗谣:“千手至,鬼神避。”千手所到之处,向来都是没有任何人敢于现身。 …… 但是,后来,那千手终于命毙了。而杀掉他的,正是这“游离”。 而这“游离”,却并不是在暗中下的手,而是通过武林贴堂堂正正的向那“千手”发起的挑战。 当时“千手”和“游离”的那一次约战,是这漠北江湖中人几乎全然尽知的。不过当时他们交手的情形并没有任何人看到,因为那千手曾放出话来,在他和“游离”约战之地方圆五里之内,不得有任何人出现。否则结果只有一个——死! 千手的话,在那时敢于不听从的人好像并没有。因此,当日好像真的没人敢于接近他和“游离”的约战之地。 因此,他们当日那一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全部都没人知道。 但这世上,毕竟是有着很多的好奇心过于强烈之人的。好奇心强,那胆子自然也就要大一些。因此在事后,自然就有一些人胀着胆子悄悄的来到了那里。 只不过当那些人来到了二人约战之处后,再看到那人人畏之如蛇蝎的“千手”时,却都是无不震骇。因为摆在众人眼前的景像,太过于出人意料了。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那“游离”能胜,可众人眼看到的结果却是——“千手”那能于瞬间发出一百多种歹毒暗器的两只手已经被人齐腕斩下,而他的喉头也已是被深深切断。他的整个人被吊在大树之上,在他的身上,悬挂着一条用他那洁白衣衫撕成的布条,上面用他自己的鲜血写着六个字:“千手去,游离来。” 这,无疑是在诏告天下:千手,这一江湖中鬼神皆惧的江湖四怪之一,已是新人换旧人了! 基于上述这些情况,便是同属“江湖四怪”的丁丁当当,对于“游离”这一可怖的怪胎也是感到极为心悸的,而且丁当对他们也知之颇少。却不知为何今日他们怎么竟会在这关外出现,而且还冒充了那云千里,袭杀了高雄和七杀剑! …… 众人听得丁丁的叙述,不禁都目瞪口呆。 那樊无忌更是把嘴巴张到了不能再张的地步,大声叫着:“乖乖!这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樊二今天可是真的长了见识了。” 云千里脸色极是难看,苦叹着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虽然听闻过有‘游离’这么一个名字,但却根本不知他们竟是这样一个怪物。而且,我和他们根本没有半丝恩怨,却不知他们为何要扮作我的模样杀死那高雄等人而嫁祸于我。” 丁丁看着云千里,道:“其实他们嫁祸于你却谈不上。因为他们本就没准备让别人知道那高雄等人是被谁所杀,他们之所以冒充你,只是为了麻痹高雄他们。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从这一角度来讲,其实那高雄等人死得也不算是有多冤屈。如此大意对敌,即便是这次他们逃过了这一劫,他们也会在下一次死于他们的轻敌疏忽之上。只是,这游离,在江湖上极少露面,其行事根本无任何章法可循。所以我们也猜不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任何人做事都绝不会是平白无故的,因此,我想此事定是和你云大侠或是那冲霄楼有关。” …… 日已西斜。屋内众人陷入了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在想着各自不同的心事。 萧寒抬眼望向楚楚,而恰好楚楚也抬眼将目光看了过来。 萧寒向楚楚咧嘴一声苦笑,道:“我怎么也没想到,此次出关,会招惹上这么多的事情。” 楚楚抿一抿嘴唇,想说什么,但大概是觉得说亦无用,轻轻摇一下头,便把脖项低了下去。 88、隋兵突至、无忌显威 正默然间,忽然听得屋外一阵乱马奔腾之声,由远及近,转瞬间到得了这客栈门前。 众人皆长身而起,从门口和窗子向外看去。 只见烟尘落下,一队隋军将士出现在了客栈的门口。 丁丁和当当对望了一眼,似乎有点惊讶。 萧寒见他们脸色有异,忙低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丁丁轻声道:“自从战事结束后,大隋军队根本没来这里巡查过,怎得今天来巡查了?” 萧寒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不由得向站在身旁的史怀义看去。 史怀义紧紧挨着萧寒,双目死死盯着那些兵丁将士,呼吸有些急促。萧寒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双手,他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两只眼的目光也移到了窗外长空之上。 这队士兵人数倒也不是太多,约略三十余人,一个个甲胄在身,腰悬配剑。到得客栈门口,全部勒马站住。率先的十余人翻身下马,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似乎是一个小头目,长得身形略瘦,双眼之中透出几分精干,但神情却是极为冷厉。 他进得屋来,先是向四周打量了个遍,然后才看向屋内的众人,开口道:“谁是这里的掌柜?” 丁丁一步三扭的走上前:“哟,原来是众位军爷。我是这里的掌柜,请问军爷有何吩咐呢?” 那小头目上下打量了几眼丁丁:“哦,还是一位漂亮女掌柜。”他看了眼屋内其他人:“闻得线报,在这附近有突厥的细作出现,我们奉命来此巡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丁丁扫一眼众人,笑道:“哦,他们呀,都是一些行旅商贩,在我这里打尖歇息的。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突厥的细作。您放心,假如真有,我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丁丁之所以不说出众人的真实身份,乃是因为自古至今,向来都是民不与官斗,匪不与兵斗。要知道,官兵,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好不要招惹的。虽然萧寒楚楚的身份是不怕查验的,可樊无忌毕竟是马匪,正是官府缉拿的对像。这里虽是关外,但兵匪向来天生便是死对头,碰到一起岂能善了?所以还是不要被对方知晓的好。而云千里是江湖游侠,也正好是被怀疑为情报细作的对象。对于那些兵士来说,不管你真是还是假是,只要有怀疑就够了,先抓回去再调查,这一向是他们的处事方式。所以,尽量还是能蒙混便蒙混。 丁丁的这座客栈,虽是在关外,但毕竟离着关内是比较近的,因此,那关内的守兵时常过来巡查却也是正常。只不过因为半年前刚刚经过了大战,各巡查的兵士想必都作了新的调整部署,因此这丁丁在此处虽然也有几年了,但这些兵士对她夫妇二人显然不是太熟悉。 那小头目面带疑惑的看了眼众人:“行旅商贩?”语气明显有着很大的怀疑。他逐一的把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史怀义的脸上。 史怀义脸色尽量保持着平静。他把目光看了那人一眼,便又望向窗外。 那小头目看着史怀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但最终好像没有看出什么,便把目光移了开去。这一次,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樊无忌的身上。 因为樊无忌天生一副神鬼不惧的脾气,因此这些隋军兵士的到来,对他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 他一脸玩味的看着进屋来的这些兵士,依旧是那副吊儿郞当的样子。当他看到那小头目的目光看向自己时,竟把眼睛故意一闭,给他来了个不理不睬。 那小头目走近樊无忌,两眼紧盯着他:“你们……真的是行旅商贩?” 樊无忌睁开了一只眼,看着那小头目,把右耳朵向前一凑:“你说啥?” 那小头目提高声音:“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樊无忌抠抠耳孔,自言自语道:“奶奶的,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突然耳朵就给聋了呢?” 那小头目怒道:“我看你是纯粹装蒜!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喂,朱头儿,不好了,后院发现了八匹马,另外还有八个人的尸体!” “什么?”那姓朱的小头目一把拽出腰中的配刀,指向屋中众人,向身后跟从的那些兵士叫道:“把他们看住!” 顿时间,十多个兵士全都拔出腰刀,把萧寒等众人围在了中间。 樊无忌又是把眼一闭:“唉!不就几个死人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你们当兵的不会连死人都没见过吧?” 那小头目怒道:“一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人。来人,把他们都抓起来,交给孙大人发落!” 那些士兵闻言,立刻就要走上前,看样子真是想要把萧寒等人抓起来。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樊无忌却动了。 只见他身形一晃,那些兵士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叫道:“啊!——” 兵士急忙定睛看去,只见刚才还在那里发号施令的小头目已经被那樊无忌从身后搂在了怀里,而他的脖子上,赫赫然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刀,本来是那小头目的,但此刻却是握在了樊无忌的手中。 樊无忌摇头叹道:“唉!你们大隋军队就没有什么能人了吗?就这样的,居然还能当上小头目?对了,刚才那兵士叫你什么?朱头儿?——嗯,不错,我看你也就是个‘猪头’!” 哪知道那小头目虽然被樊无忌擒在手中,但性子却是极硬。他向着他的那些手下怒叫道:“快动手,把他们抓住,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 众兵士得令,不再犹豫,纷纷叫嚷着便要冲上前来。 “住手!”忽然,一声威严的喝声从门外响起,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来人大约三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材高大,体态雄伟,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之人。 “孙统领!”那些兵士见此人到来,纷纷叉手施礼。 “怎么回事?”那人进得门来,一眼便看到了被胁持在樊无忌手中的那小头目,开口问道。 “大人,他们是突厥的细作!”那小头目高声叫道。 那孙统领摇摇头:“朱朋,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莽撞了?他们要是突厥的细作,此时你的脑袋还会在你的脖子上吗?” 89、前恩后报、难题得解 樊无忌哈哈大笑了两声,刀一收,把那朱朋一把推开,对着那孙统领竖了一下大拇指:“嗯,不错,看来你比这个‘猪头’明白多了。” 那孙统领笑道:“壮士身手不凡,却不知是哪里的英雄?” 丁丁忙接口道:“哦,他……” 丁丁的意思,是本不欲让樊无忌说出真实身份。但谁知那樊无忌真是万事无忌。他看着那孙统领道:“我嘛,叫樊无忌,是九龙寨的。——对了,九龙寨,你知道吗?” 那孙统领两眼睁大:“哦,原来,你就是那九龙寨的樊二寨主,久仰久仰!” 樊无忌不禁瞪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我?我们好像没打过什么交道吧?” 孙统领笑道:“我们虽然没打过交道,但是九龙寨的‘兀鹫’和‘苍鹰’无禁无忌二兄弟,我孙泰还是听说过的。敢冲敢打,天地不惧,你们让这来往的客商们头疼得很呐!” 樊无忌鼻子一哼道:“那些人,给那些西域突厥人送吃的送穿的,不抢他们干什么?” 孙统领孙泰哈哈笑道:“看来樊寨主对我大隋忠心可鉴!” 樊无忌却一翻眼:“你错了,我樊无忌对谁都不忠心,我只对金银珠宝酒肉忠心。” 孙泰笑道:“樊寨主的确和传言一样,快人快语。” 他又扫了一眼众人:“这些朋友不会都是你九龙寨的吧?” 萧寒一抱拳:“在下萧寒,乃是一名镖师,奉职于威武镖局。” 孙泰显然又是一惊,看着萧寒:“你说的可是那声名远震的萧云天萧老英雄的长安威武镖局?” 萧寒眉目讶然,点头道:“正是!孙大人竟也知道我父?” 孙泰肃然道:“宇内神龙萧云天,哪个不知道?而且,机缘巧合,十多年前,我孙泰在那漠北关外还曾被萧老英雄救过一命,此恩德,我怎会忘记?原来你竟是那萧老英雄的公子,好好好!” “这倒是巧了!”樊无忌把手中的刀抛还给那朱朋,看着孙泰:“原来这位军爷和这位萧公子还有着这么一番渊源——哦,对了,你姓什么来着?姓孙?” 那孙统领一笑:“在下大隋玉门关戍边大军总兵童天齐大人麾下巡查营统领孙泰!” “大隋……什么总兵……什么营……哦,——孙——泰。唉,我说孙大人,您这官职的名称也太长点了吧?我樊二可记不住。” “放肆!”那朱朋在一旁向着樊无忌大叫道:“我们孙大人的名讳,可是你胡乱叫的?” 孙泰一摆手,示意朱朋住口。 樊无忌却也懒得理会朱朋。 那孙泰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史怀义:“这位是……” 萧寒接口道:“他乃是我镖局的一名镖师,因为今天和其他人发生了点误会,现在正在生闷气呢,希望孙大人不要见怪。” “哦……”那孙大人倒是没有过多的盘问,只是看了史怀义两眼,点了点头。 云千里此时打量了一眼孙泰,缓缓道:“孙大人,您说您是大隋巡查营的统领?那么老花子向您打听一个人,您可知晓?” 孙泰看了一眼云千里,道:“既然诸位都是和萧公子在一起的,应该都不是外人吧?” 这话,那孙泰虽然是冲云千里说的,可是问询的眼光却瞟向了萧寒。 萧寒一拱手:“孙大人,这位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凌霄怪乞’摘星手云千里!” “哦,”孙泰向云千里一拱手:“久仰久仰!” 云千里一笑:“老花子贱名薄姓,却污了孙大人的耳朵。” 孙泰一笑:“云大侠说笑了。却不知刚才您老要向我打问的是什么人?” 云千里道:“十多年前,您大隋巡查营的统领尚不是您吧?” 孙泰微一皱眉:“我是今年新调任到这巡查营的。怎么?” 云千里道:“我向您打问的这个人,是在十多年前和你一样担任这巡查营统领的。他姓乔,名叫乔杰。孙大人可知道他?” “乔杰?”孙泰眉目微微一耸,撇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朱朋,道:“哦,我入这边关大军时是还不是太长,以前是在敦煌城中的府衙任职的。这最近才调任到这边关大军之中。因此对你所说的那乔……乔杰不太清楚。” 这时,一边的朱朋开口了。他冷冷的看着云千里,问道:“云大侠莫非认得那乔杰乔统领?” 云千里看着朱朋,道:“大隋建朝之前,乔杰本是这关外大漠中的一名侠匪,在那时我和他曾有过数面之缘,在一起痛饮过几番好酒。但在大隋建制之后,边关大军招集将士豪杰。那乔杰不知何故放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而是投奔到了你们大隋军中,在你们童天齐大人麾下做了巡查营的统领。自那之后,我们便再也没见过面。不知他这些年,过得可安好?这十多年来,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朱朋长吁了一口气,看着云千里,缓缓道:“你当然不会有乔统领的消息。因为在十五年前,那乔统领便因在出关例行巡查之时,遭遇了突厥的精锐,不幸遇难了。” “什么?”云千里一怔:“你说那乔杰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朱朋点点头:“正是。” “竟然会这样……”云千里喃喃念叨了两句,不再言语。 …… 孙泰看着众人,道:“诸位既都是江湖侠士,我们便无须过多盘查了。但据刚才兵士所报,这客栈中那八具尸身却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将之放在这客栈后院之中?” 萧寒向孙泰一抱拳,向孙泰简略介绍了一下高雄等人的身份及其死因。当然,他忽略了大部分内容,只说高雄等人不知何故来到了这关外大漠中,路遇“游离”,被之袭杀,而正好被自己等人发现,将其尸身带回客栈。 萧寒道:“我与那冲霄楼虽不相识,但毕竟同为中原武林中人,且我看那高雄等均不是心性恶毒之人。现在他们无端在这大漠中遇害,若不想法把他们的尸身送回关内,而任其曝尸荒漠,总觉于心难安!” 那孙泰皱眉道:“萧公子虽然心念仁慈,但你若带着这么八具尸首入关,恐怕是要费很大的周折。玉门关的入关搜查,现在可是严的很。” “这……”萧寒眉头微皱。 孙泰见萧寒面有难色,叹口气道:“唉,且不如这样吧,当初你父萧大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本无以为报。现在,我便让我的兵士帮你把这八人的尸首送至关内好了。这样可免去萧公子诸多的麻烦。” 萧寒一听,自是大喜。因为诚如孙泰所言,若是自己带着这么八具尸身入关,不知要费多大的周张。弄不好还有可能被扣压起来盘查些时日也未可知。 萧寒连忙拱手道谢。那孙泰却示意不必。 …… 闲言少叙,萧寒和楚楚、史怀义与众人在客栈告别,随同那孙泰、朱朋一同入关。云千里、樊无忌也各自离去。这客栈中,便又只剩下了丁丁和当当二人及其他几个伙计了。 望着众人离去的身影已看不到踪迹,丁丁凝目看着当当:“你认为,那云千里所言有几分可信呢?” 当当回望着丁丁,沉思了片刻,苦笑一笑:“你就只当全信罢了。与我们无关之事,且少操些心吧!” 90、敦煌边郡、将士神威 玉门关,是自汉代以来,历代王朝在这西北边塞上设置的一道雄关。那一道列于敦煌西边百里之外的南北走向、绵延数百里的城防关墙,有效的阻断了西域的突厥大军进攻中原的东进之路。 此关墙,从敦煌西北方向的玉门关开始,向南连通于敦煌西南百里之外的阳关,向北则和北部那条东西走向、延绵万里的万里长城相连在了一起(长城,人们都只知它东起大海,西至嘉峪关,但是在汉代及隋唐时期,它是一直延伸到这敦煌的玉门关的。只是在宋朝时期,西夏国建立,中原失去了对这西北的统治,这一段长城失去了边防的意义,故而逐渐荒废了)。阳关、玉门关这两座雄伟关隘,一南一北呈犄角之势,扼守着大隋通往西域的两条必经之路。 “列四郡,据两关”,这是汉书上记载的一句话。这句话,充分说明了当时凉州的这“四郡两关”在军事上的重要性。 四郡,指的就是“凉州(武威)、甘州(张掖)、肃州(酒泉)、沙州(敦煌)”这四座州郡;而两关,指的就是这阳关和玉门关。 以敦煌为起点,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共有两条。一条是北路(丝绸之路中的中路),出敦煌向西北,出玉门关,沿天山南麓行进至大宛;另一条是南路,出敦煌向西南,出阳关、过楼兰,走昆仑山北麓,至大秦(古罗马)。 当然,中原西去,不是都一定要经过这敦煌的。还有一条就是起自敦煌东边约二百里处的瓜州,从瓜州向西北而去,经哈密(伊吾)、吉木萨尔(庭州)、伊宁(伊犁),走天山北路直到碎叶的。 这三条路线,便是自古至今名响中外的三条古代丝绸之路。 …… 敦煌,是中、南两条丝绸之路的分岔点,是这两条路线上的一个枢纽所在。 敦煌,由于其特殊的地理和历史原因,是有着自己独特的地域文化特色的。自汉代丝绸之路的开通,中原和西域的通商和外交活动就开始了。丝绸之路上,各国使者、将士、商贾、僧侣络绎不绝,而敦煌便成为了这条路上的“咽喉锁钥”,成为中西方贸易的中心和中转站。西域胡商和中原汉族商客在此云集,各种文化也就在这里汇集在了一起。隋文帝在十多年前灭掉了南朝之后,又将大批南朝的贵族连同其部族远徙至这敦煌充边,使得南北汉族文化又在这敦煌融为一体,进而形成了其富有明显特色的敦煌地方文化。 当然,一提到敦煌,有一个必须要提的,那就是佛教。因为这敦煌,自古便是西方佛教东传的通道和门户,是河西地区的佛教中心。汉魏时期,西方佛教便开始通过古丝绸之路传到了此处,而在十六国时期达到空前的兴盛。众多的佛学大师都曾在此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前秦建元二年(366年),乐尊和尚在三危山下的大泉河谷首开石窟供佛,举世闻名的莫高窟从此诞生了。隋文帝夫妇二人都是极为崇信佛教的,曾几次下诏各州建造舍利塔,诏命远至敦煌。在皇命之下,隋代虽仅存了37年,但却在莫高窟开窟77个,规模宏大,壁画和彩塑技艺精湛,同时并存了南北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风格。 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曾指出:“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敦煌和新疆地区,再没有第二个。” ——这,就是伟大的敦煌! …… 敦煌,由于是凉州疆域内距西域边关最近的一个郡,因此也是历代戍边大军的关军驻地。 在隋代,敦煌的戍边大军,那可是西北边关声名响彻天地的一支龙虎之师,向来便是以神勇而名震边关的。当时的边关主帅、敦煌戍主童战天,本身便是一名威猛彪悍、骁勇绝伦的战将。他经常单人独骑勇入突厥之地,飞马长笑声中抢夺那些突厥人的牛羊器物,突厥人虽极力阻劫,但却难敌他的骁勇神威,竟然是半分奈何不得他。 大隋的威猛大将史万岁,便曾在这敦煌戍主手下当过兵卒。 那是在大隋初年,史万岁受尔朱绩之乱的牵连,被老皇帝杨坚贬谪到敦煌作了一名小小的戍边兵卒。 “由将军到士兵”,这一地位的改变,让史万岁心中着实难受。 但让他难受的还不止于此。 史万岁本也是一名威武战将,其神武无敌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大隋军队,这敦煌戍主童战天当然也是听闻于耳的。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习武之人,好像都有着一个通病,那就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强。这敦煌戍主童战天本是以勇猛而自傲于世的,岂能容还有一个史万岁也以勇猛而让人称颂? 因此,这敦煌戍主童战天早在心中憋着一口气,要找时间和那史万岁一较上下,看一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第一勇猛之将。 可事情居然就这么巧,那让自己牙根痒痒的史万岁,居然被皇上送到了自己手下当兵! 所以,不难想象,那史万岁到了这敦煌戍主的军营之后会是一种怎样的境遇。 好在那时的史万岁,深深的知道在什么境况下,要听谁的话。因此,对于敦煌戍主童战天的百般折辱,他都能逆来顺受。只是在戍主童战天轻蔑地问他有什么本事而能获得如此高的声誉时,回答说:“但凡戍主您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童战天当然不信,便考较史万岁的骑射,没想到那史万岁一出手,真的让童战天大吃了一惊,深深惊叹于史万岁的精湛技艺。 史万岁见戍主认可了自己的骑射本领,索性趁热打铁,便又请求让自己也一个人到那突厥领地里抢些东西回来。童战天兴趣大起,便点头应允让他去,结果史万岁还真就一个人跑到了突厥那里抢了好多东西回来了。 这一下,那童战天心中大喜。虽说童战天是个火爆脾气,但却绝不是个小心眼的人,而且极是爱才。他见那史万岁确实有传言中的神勇,便一改以前对史万岁的态度,破格将其提拔为自己的贴身部将,并时常叫他和自己一起纵马扬鞭,驰骋于万里广原之上。碰巧赶上哪天高兴时,两个人便一道去那突厥人的住处抢夺一番。 这一下,史万岁自然是美了、笑了;但那些突厥人却哭了——这汉人也太讨厌了啊,总是前来抢东西。而且,有一个敦煌戍主还不够吗?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史万岁!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91、勇士皆去、新主威仪 当然,那史万岁怎肯于总是当这么一个小小的兵卒呢?因此,机缘巧合之下,史万岁通过自己的努力,上演了一出“单人独骑震退突厥十万大军”超极大片! 那一次,乃是缘于开皇三年,窦荣定的大军和突厥的阿波可汗的大军,在高越原上的那一次“一将赌输赢”。 那高越原,离敦煌并不远。当时那史万岁听闻了这一消息后,便立即向童战天请了辞,然后一个人到了窦荣定的军营辕门之外自请效力。 那窦荣定当然早知道史万岁的神勇,此时正值用人之际,见他前来,自是大喜过望。 当时的情形是,窦荣定的大军和突厥大军已经是交峰过数次了,兵士皆各有伤亡,双方始终还未能分出胜负。此时窦荣定见史万岁来到,心中忽生一计,便于阵前和那突厥首领阿波可汗商议,双方无须再这样耗下去,不如各派一名勇士,代表双方交战,谁输谁投降。 阿波可汗闻言心中不禁大喜:想那突厥兵士,本就自小生长在草原之上,体格比那些大隋军士要强上许多,而且自己手下正好有几名草原勇士。窦荣定的这一提议,该不是昏了头了吧? 于是,阿波可汗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第一勇士阿达罗前去应战。那阿达罗自是豪情振奋,欣然领命,并狂言一定会把大隋派出的战将打得腿断臂折! 大隋方面自是派了史万岁出战。 其结果,不但那史万岁没有腿断臂折,反而是那阿达罗在史万岁的一声怒吼之下,刀光闪过,他的头便从他的脖子上飞了出去! 那一刹那,不仅那突厥首领阿波可汗目瞪口呆,他手下的数十勇士惊诧震骇,便是大隋这边的主帅窦荣定及其手下众将也一下子也愣住了。 在场的兵将加到一起足足有十多万人,但是这十多万人没有一个人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一招?——就一招?!那史成岁居然仅在一招之间便把那突厥的第一勇士的头砍了下来?! 那阿达罗的身手,突厥的人当然都知道有多厉害。但可惜的是,他却倒霉碰上了这史万岁。 史万岁的那一声怒吼,以及那宛若闪电霹雳般的一记绝杀,便将史万岁这个“敦煌戍卒”的名字,永远的雕刻在了历史的功勋柱上。而被他仅用一招便砍下的那枚突厥勇士的头颅,则成了突厥大军从此之后永远谈之色变的一个噩梦。 突厥的十万大军,被史万岁的一记绝杀吓得直接请求议和而退兵了。由于立此大功,那史万岁被窦荣定上奏朝庭,皇帝因此下旨,免去史万岁之前的罪责,并被授上仪同,兼车骑将军。史万岁因此终于如愿再次入朝了。 但谁知,祸兮福倚,福兮祸伏,这史万岁最终竟然被毙于他极度向往的那大隋朝堂之上,也累得其子史怀义有了这一番的流亡逃遁,来到了这敦煌大军戍守的玉门关外。 …… 时光流转,物是人非。当年的敦煌戍卒史万岁现在已然命殒黄泉路,而现在这敦煌戍主也已不再是原来那敦煌戍主。 当年那位敦煌戍主,在史万岁离开敦煌后的第二年,便在又一次的单人独骑劫掠突厥牛羊之时,被突厥预先埋伏好的数十名武功高手团团围困住,来了一场天昏地暗的残酷厮杀。虽然经过殊死的奋力拼杀,最后又得到了其子童天奇的率人接应,那敦煌戍主勉力逃回了军营,但终因伤势过重而撒手人寰。 或许,这说是人们经常所说的“不作死便不会死”吧?那敦煌戍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戏耍那些散居的突厥小部落,让人家情何以堪?俗话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一口呢,更何况那突厥人本身便不是那么太好欺负的。 戍主死,军自然不可一日无帅。在得到军情呈报后,朝庭立即下令,让那戍主之子童天奇继任边关总管,成为了新一任的敦煌戍主。 那童天奇,本是原来那敦煌戍主童战天的长子,自小便随父生活在这边关,不仅和父亲学会了一身高强的身手武功,而且耳濡目染还学会了诸多的治军及用兵之道。他的性格脾性,简直就是他父亲的翻板,性情刚烈,神武异常,虽然当时年龄才刚刚二十多,但其骁勇的身手、过人的胆识以及天地不惧的声望却早已享誉整个边关大军。 其实童氏父子领导之下的这边关大军,原是北周的部队,但随着杨坚建隋取代北周后,他们的幡号便也跟着更改了。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其根本原因还是那杨坚处事得当。杨坚在当上皇帝后,首先便发重金给这边关部队,美其名曰犒赏边军,其实说白了就是重金收买。 因为在当时,杨坚建国未稳,全国上下有很多的北周旧臣不服杨坚的管制,纷纷起兵造反。 而北方的突厥首领沙伯略可汗本是那北周武帝的侄女千金公主的丈夫,杨坚灭北周建隋,尽诛北周宗室,史上有名的“北周五王”——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全都死在了杨坚的手中,其中赵王宇文招便是千金公主的生身之父。那千金公主闻知此情,岂能接受?便在丈夫沙伯略可汗面前痛哭,求丈夫为自家报仇。那沙伯略可汗本是十分疼爱自己这位美貌娇柔温婉可人的小妻子的,自然不会不同意,于是便动用了突厥大可汗的权力,集合数十个小突厥部落,共同组成数十万大军,挥师伐隋。 杨坚此时的局面真可谓是里忧外患。 好在,杨坚有着极为高明的军事手段。在他的一系列的对敌政策实施下,突厥大军最终落得个军中内讧、各部分争,其结局便是无功而返,回师退兵。 试想,在这么一种军事情况下,杨坚怎么会不优待那些为自己效力的边关统帅和士兵呢? 童天奇便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继任的敦煌十万总兵大帅之职的。而且,皇帝杨坚还明确表示:只要童天奇尽心尽力地为大隋镇守着西北这四郡两关,那朝庭是绝不会亏待他的。只要是他想要的,朝庭都会尽力的予以满足。 杨坚手腕其实很高明,也很果断明确:拥护我的,赏!保你吃香喝辣,但你得给我卖力。不拥护我的,打!直打到你东西不分、南北不辨、满地找牙为止。问你服不服?不服?杀! 既得了皇帝的这份承诺,那童天奇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为大隋杨坚服务。不过,也正是由于有杨坚这一份承诺,也才引出了之后的一系列惊天的事端! …… 之后的事,咱们之后再说,反正现在,十万边关大军总兵府的大印抓在了童天齐的手上了。大军军权到手,童天奇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给他老子报仇!童天奇虽然年纪轻轻,但做起事来,却比其父要凶猛十倍不止。敦煌大军在他的指挥下,一口气挺进突厥之地数百里,大军所到之处,突厥所有当锋部落,无论男女老幼,一概屠杀殆尽!所有东西洗劫一空。 虽然突厥王庭闻讯后火速派遣了主力大军挥师相抗,但终是晚了一步,大隋军队已然回师敦煌,固守玉门雄关。西突厥可汗雷霆震怒,挥师东进玉门关,誓言必杀童天奇。 但那童天奇却是先天生就的将帅奇才,面对来势汹汹的突厥部队,竟是不慌不忙,弹指应对,但却是奇招屡现,神鬼莫测,搞得那突厥大军头晕脑胀,疲于应对,最后终于在被隋军火烧了粮营、断绝了饮水之后,无奈之下含恨而返。而童天奇又随后突袭掩杀,竟杀了个天地惶惧、尸如山、血成河,茫茫沙海,竟染成了彻天彻地的一捧腥红! 这一役,不仅圆满完成了为父报仇的誓愿,而且牢固的奠定了童天奇作为敦煌新一任戍主牢不可摧、不可动摇的地位!也因而成就了一个在这敦煌方圆数百里之内“无天有我”、“神鬼皆任我驱”、“弹指间万物灰飞烟灭”的总兵大帅! 92、同入敦煌,突制孙泰 现在,萧寒和楚楚、史怀义三人,就进入了这位童天齐大人驻守的敦煌城中。 有那孙泰的护送,入玉门关时自然很是顺利。入关后,孙泰又领众人奔驰数十里赶至敦煌。因为孙泰知道,如果自己不跟着,萧寒他们是进不去那敦煌城的。而那小头目朱朋,也跟随在孙泰身边,和众人一同进了城。 进得城来,那朱朋向孙泰请示,给萧寒等人找了一家客栈,将众人安顿好。那八具尸则由朱朋先行安置在了驻营之内。 萧寒等人对孙泰自然很是感激。 …… 眼看时已傍晚,孙泰又让朱朋找了一处酒楼,邀众人吃些晚饭。 面对孙大人的盛情,众人自是不好拒绝,客气一番后,便随同前往。饭菜摆上后,酒楼伙计捧上来一壶酒。孙泰让那伙计给每人斟上一杯。 萧寒向孙泰一拱手,道:“此次真的是多谢孙大人的帮助了。若非有孙大人在此,我们真的不知该如何进这玉门关和这敦煌城了。” 那孙泰笑道:“萧公子不必客气。多年前承你父相救,恩情自是难报。因此萧公子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即可。别处我不敢说,只要是在这敦煌,公子只管开口,没有我孙泰办不到的。” 萧寒笑道:“听孙大人的语气,想必孙大人在这敦煌任职已有多年了吧?” 孙泰道:“自参军入伍,我便一直在这敦煌,确实是已有一些年头了。” 萧寒又转向朱朋:“那朱将军是否也在这里任职已有多年?” 那朱朋冷冷道:“我五岁时便已随家来到这敦煌,那时候,你们家在这里的那分局还没建立呢!” “哦。”萧寒看着朱朋,眼神中竟莫名其妙的现出一丝笑意。 孙泰向萧寒一拱手:“萧公子,十年前你父萧老英雄救了在下一命,而今日他人家的大公子又来到此地。看来人生有缘,我们便共饮此杯!” 萧寒站起身,将酒杯向孙泰一举,道:“好!那萧寒就先单独敬孙大人一杯。” 话语出口,萧寒的酒杯已然凑在了嘴边。但忽然间萧寒的手腕陡然一翻,整个酒杯向着那孙泰的面门劈面打了过去!同时,他的身形一动,已然伸手点中了孙泰身前的几处大穴! …… 史怀义吓得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但耳边却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叫声:“别动!” 史怀义扭头看时,只见朱朋的手里握着一柄短剑,剑尖正直直的抵在了自己的腰肋之间。 “这……这……”史怀义瞪着大眼,怎么也看不懂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而楚楚却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坐着,似乎这一切都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一样。 萧寒却冲着朱朋一笑:“朱将军,你既然并非是出于本意想要伤害他,现在又拿着柄剑抵住他干什么?” 朱朋凝目盯视了萧寒良久,终于叹口气,把抵在史怀义腰间的那把短剑收了回去。 孙泰身形被萧寒封住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不由大怒道:“萧寒,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想干什么?” 萧寒叹口气:“孙大人——哦,不对,你不是孙大人——你刚才问我的这句话好像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假冒孙大人,胁持朱朋,把我们带到这里,你想干什么?” “我……我不是孙大人?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孙大人?”孙泰的脸色蓦然一变:“萧寒,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我好心把你们带进城来,你却这样对我?” 萧寒把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你到现在还不承认你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萧寒,你最好能给我解释清楚。”孙泰瞪眼怒吼道。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解释清楚。”萧寒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孙泰:“既然你现在不承认你是假冒的,那么我就暂且还称呼你作孙泰孙大人好了。现在我请问您孙大人,今天你和朱朋去到那丁丁客栈,请问是去做什么?” 孙泰冷冷道:“我记得当时朱朋说得很清楚,是闻得线报有突厥细作在那里附近,因此才去巡查的。” “呵呵,说假话脸不红,看来您这厚皮功练到一定的境界了。”萧寒看着孙泰:“不过,你们确实是接到线报而赶过去的,只是你们并不是为了突厥细作而去的,你们去,是专门为了他——史怀义!”萧寒用手向史怀义一指。 “史……史怀义?”孙泰望了一眼史怀义:“他叫史怀义?他不是你们镖局的一个伙计吗?” “我们现在都不要裝了。”萧寒看着孙泰:“当时我之所以跟你们说他是我镖局的一名伙计,就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后来我发现,其实你们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而且你们正是为他而去的。” “你怎么就断言我们是为他而去的呢?”孙泰依旧是满脸怒容。 萧寒看着他,微叹了一口气:“唉,是眼神。——是你和朱朋你们两个的眼神出卖了你们。” 萧寒看着孙泰,缓缓道:“孙大人,一个人的外表无论伪装成什么样,但他的眼神却永远是假装不了的。一个人的眼神总是在不经意间便会透露出一个人的本心。”他看着孙泰那不解的神情,继续道:“当时在那关外丁丁客栈,你和朱朋虽然好像都只是不经意的打量了史怀义两眼,但你们目光中的那份眼神却彻底的说明了真相。尤其是那朱朋,他的眼神表现的十分明显。或许,是他故意让我发现的吧。所以,我那时便已知道,你们是专程为史怀义赶过去的。” 那孙泰怒目看向那朱朋:“朱朋,你……” 但那朱朋却依旧是那副冷冷的表情,并未理会孙泰的问话。 “不过,”萧寒看着孙泰:“我当时却不知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不定也是为伤害史怀义而去的。因此我一直在暗中留意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们当时提出要帮我们把高雄等人的尸身带入关内,我便想莫非你们要在回关路上寻机动手?但好在,你们一路上并没有异常举动。后来我有些明白了,你们的目的其实是要把我们引到这敦煌城里来。而你为了让我们相信你,你还假称曾经受过我父亲的救命之恩。” “假称?”录泰眼一闪:“你是说当时你便发现,我说你父亲曾救过我是我编造的假话?” 萧寒一笑:“当时你说你是在十多年前被我父在漠北关外救过一命。估计你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甚至还有可能为能编出这么一个谎言而自鸣得意。因为你认为这样一来,我便会对你深信不疑。也难怪,因为十多年前,我毕竟才刚刚几岁,甚至连奶水断没断都未可知。你认为我父辈的事,我肯定不会知道多少。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我自从懂事之后,便不只一次听我母亲夸赞我父,说我父亲在二十年前和她成亲之后,由于我们兄妹三人的相继出生,为了照顾我母亲和我们兄妹几人,我父亲在那十年间根本就没有远离开过长安城,只是在附近的一些州城走一走镖。镖局生意也主要都是由弟子伙计们打理,直到我兄妹略大之后,这才镖行远途,到达这关外而通西域。因此,您老人家在十年前是在哪个漠北关外被我父相救的呢?” “这……”孙泰张了张口,脸上一片灰色。 93、萧寒精透、百变现身 “那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们回来?”孙泰冷眼看着萧寒。 “因为当时,如何带高雄和七杀剑的尸身入关,确实是我们头痛的一个问题,既然有你们大隋边关将士能帮我们进关,我们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便就坡上驴,麻烦你们了。”萧寒看着孙泰,微微一笑。 “可是,即便我说你父救我是假话,但也不能说明我就是假的孙泰啊,说假话的就一定是假人吗?”孙泰看着萧寒:“你现在为什么这么笃定地就认为我是假冒的呢?” “呵呵,”萧寒一笑:“其实,这一点我也是在丁丁客栈便起了怀疑的。只不过,当时我还不敢完全确定,直到到了敦煌,我才最终确定了的。” “怎么回事?”百变满目疑惑。 萧寒看着孙泰道:“如果说,你说我父亲曾救过你的那第一个谎言被我拆穿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你的这第二个错误却真的是不能让人原谅的。”萧寒向孙泰轻轻的摇了两下头:“你冒充这位在敦煌任职这么多年的孙大人,居然不知道在这敦煌有我们萧家开设的威武镖局的分局,你说你的错误有多么的低级?” “啊?”孙泰一愣:“是吗?” 萧寒道:“在关外丁丁客栈之时,当你假装不认识我们而问我是谁的时候,我当时回答说我是一名镖师,是任职于威武镖局的,你当时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可是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孙泰想了想,“我当时回答的是‘你说的可是那声名远震的萧云天萧老英雄的长安威武镖局’?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萧寒笑道:“当然不对。你要知道,当时我回答你的问话时,并没有提到说我是‘长安’威武镖局的啊!其实我当时之所以没提长安二字,乃是因为在这敦煌之地,人们对这敦煌的威武镖局,要比那长安的威武镖局熟悉多了。想当年我家在这敦煌开设这镖局分局之时,可是经过了这敦煌郡守府的章大人和总兵府的童大人双方合力签署了公文告示的,并告知了各方手下将士官员。——你应该也知道,在这边关之地,想要做好生意,没有地方的官府大人提携帮扶是根本做不下去的。因此只要是这敦煌城中之人,应该都知道我家设在这敦煌的威武镖局。您如果在敦煌任职多年,一提到威武镖局,自应该首先想到这敦煌威武镖局才对,而你的第一反应却是直接说长安的威武镖局,是不是有些舍近求远、不合常规呢?” “这……”孙泰直着眼看着萧寒。 “呵呵,这估计是托你办此事之人,只是介绍了我是那长安威武镖局萧云天的大公子,因此你便只记住了我是长安威武镖局的,而忽略了这敦煌威武镖局。但那时我还不敢确定你就一定是假的,所以我只好找机会再进行查证。而进入敦煌城中之后,这种查证机会来了。而这机会,却也是朱朋朱将军提供的。” “又是他?”孙泰看向朱朋。而朱朋依旧是那副冷冷的目光。 萧寒笑着扫了朱朋一眼,看向孙泰:“您还记得进了敦煌城,朱将军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第一件事?”孙泰想了想:“他先是给你们找了一家客栈。” “不错。”萧寒一笑:“试想,这敦煌城中本来就有着我萧家开设的威武镖局,却用得着去住客栈吗?可当时你却没表示出一点异议。我直到那时,才明确的知道,你其实是真的不知道这敦煌城中有一处威武镖局的。所以我又在之后故意问你你在这敦煌任职多少年了,你说很多年了。既然很多年了,你却怎么不知道这一处威武镖局呢?而之后我又在问朱朋任职多少年了之后,朱朋向我明确提示出了我家的镖局,故此我最后断定,朱朋和你不是一伙的,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有意揭露你的假身。因此,当他最后用短剑指向史怀义的时候,我知道他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是受了你的胁迫的。” “所以,你就从这些地方猜了出来,我不是那真正的孙泰?”孙泰瞪眼看着萧寒。 而萧寒则带着一副可怜的目光看着他:“唉,奉劝你一句,以后再冒充别的什么人的时候,最好把准备工作做充足一些。或者干脆就少说点话。言多必有失,很容易露出马脚的。我听说你好像已经因为这个毛病失败过很多次了,怎么还是不长记心呢?你一定要记住,冒充别人,不是光外貌长得像、说话声音像就万事大吉了。唉,怪不得人们都说江湖四怪中,就属‘百变’最神秘,但是却最没用了!” …… “奶奶的,我老头子这一次居然又赌输了!”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凭空响起,语声中满是沮丧和不甘。而这声音,却明明是出自那“孙泰”的口中的。 而接下来,一幕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孙泰”孙大人身形一阵扭曲,那原本胖大的身形竟然在瞬息之间瘪了下去,全身的骨肉连连颤动,并且向不同的方向作着移位。当那阵骨肉移动结束时,眼前刚刚那位高大威猛的孙泰孙大人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竟是一个体形与原来完全不同的细瘦汉子。而他脸上的面皮也在同一时间聚缩了起来。待到再舒展开时,那面容赫赫然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这个人,看上去年纪要远远大于孙泰,乃是一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 这位假冒孙泰的老者,不是被萧寒点中了身前的穴道了吗?怎么还能如此随意的活动呢? ——孙泰既是这老者变身而成的,那穴道的位置自然和真人稍有差距。萧寒那几指,虽然戳到了穴道之上,但却并没有把他的穴道封死。 …… “唉,‘百变’的变身神通,真的是不同凡响。”不过,萧寒却好像并无意再去封住此人的穴道,而只是带着满眼敬佩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人——“百变”。 “百变”将全身上下的肉再次使劲的抖了抖,又用力的挤挤眉、瞪瞪眼,张开嘴巴开合了几下,又用手一连揪了几下自己脸上的肉和自己的两只耳朵,这才把目光定定的看向萧寒。 萧寒满面带笑地看着他。 “百变”瞪着萧寒:“看什么看?你以为冒充别人那么容易吗?那个死孙泰长那么胖,害得我老头子得使劲胀开自己的这身肉才行!害得我全身的肉都酸死了!” 萧寒看着百变,不住的点着头:“看来丁丁说的是真的,你的这身骨头和肉,包括你的声带,果然能随意的伸张闭合、膨胀收缩,任意调整。所以你冒充起别人来,从体形到表情声音都能做到完全一样。如果不是你总是啰哩啰嗦的胡乱说些有的没的事,从而总是露出破绽,还真的是很少能有人把你认出来的。” “原来是丁丁那个讨厌的小妮子把我老人家的本事都和你讲过了!”百变郁闷看着萧寒。 萧寒一笑:“她确实是对我说过一些。但今天她却并没认出你,因为她今天心中有些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丁丁心中的事情当然就是关于那游离出现之事。 但丁丁精透至极,在一般情况下,即使是她心中有什么心事,也是不容易瞒过她的。可今天她确实显然是没能认出这孙泰是这百变假扮的。因此也可以看出其实这百变假扮的孙泰还是很成功的。 只不过,他遇到的却是萧寒和楚楚。 百变斜着眼看着萧寒:“唉,这一次你小子害得我老头子又输了两坛好酒!” 萧寒看着百变,把桌上的那壶酒递到了百变的面前:“你可以先把这一壶好酒先喝了。” “哎哎哎,那可不行!”百变连连摆手:“这……这一壶可是那超级‘神仙倒’,抿一小口便能让人睡上一天一夜的。一杯下肚,十天不醒。要是都喝下,还不一口气睡上一年啊!” “那你让我们几个人喝它,目的又是什么呢?”萧寒的两只眼一瞬不瞬的紧紧的盯住了百变的双眼! 94、百变难逃、孙泰获救 但那百变却根本好像没听见萧寒的问话。 他看着萧寒,道:“喂,萧寒,你能猜出我冒充孙泰,是因为我没想到那朱朋竟然敢偷偷的出卖我老头子。”他向朱朋看了一眼:“他服下了我老头子的‘蚁噬散’,我本来想,他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我的将令的。但谁知……” “你的屁的‘将令’!”萧寒无奈的看着百变:“你还没从孙泰的影子里脱出来啊?” “呵呵,”百变一笑:“作将军就是他娘的过瘾,真他奶奶的威风!” “你醒醒吧!”萧寒瞪他一眼:“说,你为什么要冒充孙泰,把我们引到这敦煌城中来?那位真正的孙大人现在在哪里?” 百变眼一翻:“你萧寒不是聪明吗?你猜就得了呗!” 萧寒眼一瞪:“好,你不说是吧?好,那我就让你把你给我们准备的这壶‘神仙倒’全都喝下去!” 说罢,萧寒把桌上的那壶酒再次端了起来。 “喂喂喂,等一等!”百变连忙再次摆手。 他见萧寒把那酒壶又放回了桌上,不由一笑。他看着萧寒,道:“喂,我说萧寒,丁丁那丫头以前和我老头子说过,说你真的很聪明。不过今天一见,我却认为,你并没有她夸赞你的那么聪明!” “怎么呢?”萧寒却也不急,只笑着看着他。 “百变”撇着嘴:“最起码,你现在应该先把我捆上。因为,我老头子不光易容的本事高,逃跑的功夫也是不得了的。你既然不把我捆上,那么现在,我可要跑了!” 话音未落,那百变果然是猛然间起身便逃,动身起势快如闪电。 但可惜——“咕咚”“哎哟”……百变的身子又猛的一下子被弹拽了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讨厌的衣服啊!”百变看着把自己扯回的那件肥大的拖曳在地上的衣服,崩溃的叫道。 萧寒抬脚松开了踩在脚下的那件衣服的一角,摇了摇头:“看来你这马马虎虎、懵懵撞撞的毛病真的是改不掉了。” …… 现在,百变坐在椅子上,被那件宽大的衣服撕成的一缕缕布条牢牢的和那把椅子捆在了一起。 “我现在聪明了。”萧寒看着他。 百变看着萧寒,脸色难看至极。他嘴里咕哝着:“唉,打又打不过你,跑又跑不了,看来我老头子变来变去,今天变成受气包了。” 原来,刚才百变挣开了那件宽大衣服的扯绊,爬起身又想逃跑。但可惜的是,他一连蹿起了十多次,都被萧寒一把便抓了回来。 跑不了,那就打吧。但可惜他把他所会的江湖几十个门派的武功挨个用了一遍,全不管用。 当然,所谓的“他所会的江湖几十个门派的武功”,其实都是他偷学的那些门派的一些武功的皮毛。外表看上去有模有样,但其实只是花架子。——要想冒充别人,总是要在表面上作足功夫的。 所以,现在,这百变就这样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两眼瞪着萧寒。 萧寒把那壶超级‘神仙倒’在百变眼前摇晃着,悠悠道:“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好好想清楚,现在你是想说实话呢,还是想说实话呢,还是想说实话呢?” 百变苦着脸看着萧寒和他手中的那壶酒:“丁丁只说过你很无赖,但没说过你竟无赖到这个地步!” …… 在百变的带领下,朱朋和萧寒等人在这座酒楼的后院角落中的一间废弃的柴房中,找到了那位真正的孙泰孙大人。 只不过,当众人见到当时孙泰那副模样时,都不禁有点哭笑不得。 只见那孙泰,倒在地上,全身上下全都密密麻麻的缠裹了一层厚厚的布带。只不过,那布带缠得也太多了些,孙泰的整个身子,从脖子到脚,密密匝匝的缠了不下数百层,活脱脱就像一个大蚕茧一样,只露了个脑袋在外边。他的嘴里,被胡乱的塞了一些布团。而且,在这个大蚕茧的表面,还用墨汁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老实待着!” ——现在,孙泰整个人被他捆得就像个粽子一样,想不老实待着也没法啊! 众人又气又笑,但终是不好意思笑出声来。那朱朋急忙上前,帮那孙泰扯出嘴中塞的布团,并动手解那些缠在他身上的那些布条。 但是,那些布条缠得也着实有点多,解了几十圈,才剥下了薄薄的一层。照此看来,要想如此把这些布条剥完,没有半个时辰是完不成的。却不知当时那百变是如何缠上去的。 “我才没有你们那么笨!”那百变看着众人:“要是我自己绕着他缠,那还不得累死我老头子啊?把他吊起来,拿着布条,让他自己的身子转圈就行了呗!——刷刷刷……快得很的!”百变斜眼不屑的看着众人。 “啊?”众人咧嘴。真不知当时这位孙大人被转晕成了什么样子! 萧寒苦笑着微微摇一摇头,让那朱朋躲到一边。然后抽出了腰中的长剑。但见剑光一闪,孙泰身上那厚厚的布条从上到下被切出了一道裂口,向两边分裂开来。而这裂口的最里层,仅剩了薄薄的两三层。这足见萧寒的目力判断之准及出手分寸之恰。 众人自是惊佩。 朱朋急忙上前,帮孙泰扯开那些已然断裂了的布带,并把那仅存的没断裂的两三层一起扯下。 但当所有布条都被扯落时,众人又是一副苦笑不得的表情。因为那孙泰的身上,除了仅存的一件贴身短裤外,竟是不着寸缕——他身上的衣服被那百变剥得精光。 众人眼瞪着百变。而楚楚则早已低下关并把身子扭向了门外。 这敦煌的夜晚,温度是很低的。好在那百变在孙泰身上缠裏的布条够厚。不然的话,这么寒冷的天气,在这柴房之中,恐怕就是冻也早把这孙泰冻僵了。 “我就是怕把他冻死,所以才给他缠了这么个布袋的!”百变翻着眼道:“我老头子可从来见不得死人。” 关于这一点,其实江湖中所有知道这百变的人,倒是也都知晓的。这百变虽然天生有着那奇异的变身本领,但却有着一个最大的短处,那就是极怕死人,同时也包括——见不得血。便有人亲眼见过他看到了两个人在械斗时血光飞溅而直接吓得尿了裤子并且晕了过去。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有这一个特点,倒是让江湖中人少了一份担心。不然的话,您想这世上有着这么一个人,随时都可能变成你的父母、妻儿或者朋友,跑到你身边,而你却认不出。你能睡得着觉吗?没准在无声无息之间你便从这个世界上莫名其妙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怕把他冻死就不能给他留点衣服?”萧寒瞪着百变。 “给他留了,我咋办?”百变翻眼看着萧寒:“他这么胖,变成他的样子,我自己的衣服都没法穿了。”百变看了眼胡乱缠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原本属于孙泰的那件宽大的衣服。 “这……”萧寒一想,这百变讲得倒也是没错…… 95、朱朋中招、蚁噬毒丸 敦煌城的城中偏西远离闹市的一条大街上,路北有一处大院,院内有房屋大约二十多间。大院砖石砌墙,高有丈二,青砖门楼,红漆大门,但因年代长久的原因,顔色都显得有些暗淡,显示出一种岁月斑驳的痕迹。门前两棵大树,干粗枝密,树冠上零零星星的挂着几片枯叶。大门的正上方挂着的一方匾额倒还有几成新,上面用浓重的笔墨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威武镖局”。 这里,就是萧家威武镖局设在这敦煌的分局,想当初,萧寒和苏无情把楚天豹等人救出后,第一时间便是让这敦煌分局的人给长安送回去的讯息。 现在,在这镖局的厅堂之中坐满了人。除了萧寒和楚楚、史怀义三人之外,还有另外的四个人。 最左边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那老者仪态沉稳,举止从容,两个太阳穴高高隆起,目光深湛,一身镖局所特制的服装,正是这威武镖局敦煌分局的当家人——邓苍龙。 能够被萧云天委派执掌一方分镖局的当家人,自然不会是一般之人。 除他之外,还有着两名官服打扮的人。一个正是那朱朋,而另一个则正是那刚刚被萧寒和朱朋救出的那位真正的孙泰孙大人。 当然,现在孙泰早已经清洗过身子,换好了一套新的衣服。 不过令人感到有些惊异的是,那孙泰孙大人并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对百变暴跳如雷,甚至于拳脚更甚或刀剑相加,而是极为坦然,就仿佛百变加之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就凭这一份超乎常人的心态,萧寒等人对这位孙大人便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屋中的最后一个人,当然就是那位在萧寒面前逃了一百次,没逃成后又和萧寒打了一百次,到最后被萧寒捆在椅子上的那位始作蛹者——百变了。 ……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孙泰为什么会被这百变拿住弄成了那么一副模样?而朱朋却带着由百变易容而成的假孙泰去往那关外的丁丁客栈? 事情还需要从今天的上午说起。 本来,在今天上午,孙泰和朱朋两个人闲来无事,便相约一起来到这敦煌城中的飞天酒楼饮酒。可没想到的是,一杯酒下肚之后,两个人便都昏晕了过去。而当朱朋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陌生屋子的地上,而孙泰正蹲在一边看着自己,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极为奇怪。 他看着孙泰,开口刚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哪知他刚张开嘴,那孙泰却飞快的把一件东西塞到了他的嘴里,并且用手一拍他的胸口。朱朋顿时间喉头一震,那塞在嘴里的东西一下子便吞咽了下去。 “孙大人,你……你给我吃的什么?”朱朋不禁大惊道。 “当然是好东西了。”那孙泰口中一笑,脸上那奇怪的表情更加明显了。 “你……你不是孙大人!” 那朱朋本也不傻,孙泰孙大人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种莫名其妙的表情的。 “哈哈哈,算你聪明!”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这位眼前的孙大人的嘴里冒了出来。 …… 朱朋心中自然是大惊,便想跳起身来。但是哪里知道,他虽然心中想起身,但是自己的身子却是一丝也动弹不得! 朱朋骇然,不禁惊怒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我们孙大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哪知道,面前这“孙泰”对朱朋的话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根本丝毫不加理会。他只是瞪着两只大眼,满含期待的看着朱朋的脸,仿佛这朱朋的脸上过一会儿会长出一朵花儿一样。 朱朋正自感到气恼,刚要发作,却忽然双眉促然一拧,蓦然间感到肚腹中有些不对! 首先,他先是感到腹内一阵酥麻,但随即,一阵如蚂蚁噬咬般的奇异痛痒的感觉瞬间在肚腹中升腾开来。刚开始时,那痛痒的感觉仅是在肚腹之内,但只一瞬,那感觉便漫延到了整个胸腹,倾刻间,那心肝肠肚肺五脏六腑便都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同时啃噬撕咬,其感觉极难忍受,不是亲历之人,那真的是难以想象的! 朱朋顿时间“啊”的一声惨叫,本能的便想要去用手拍打,但可惜他的手脚全不能动弹,只能任由着那万蚁噬心的感觉肆虐的在体内一波盖过一波的翻腾! “哈哈哈,到了到了!”这时节,那“孙泰”看着朱朋那骤然痛苦变色的脸,陡然大笑了起来。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那朱朋此时想起了刚才“孙泰”给自己口中硬塞进去的那东西,不禁痛苦问道。 很显然,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刚才那“孙泰”塞入自己口中的那东西起的作用。 看着朱朋那痛苦的脸,那“孙泰”咧嘴笑道:“哈哈,这滋味还可以吧?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那苏无情的药室之中偷出来的‘蚁噬丸’,不过我还从没见过这‘蚁噬丸’使用在人身上的效果,所以便让你来尝试一下了。——咋样,感觉还不错吧?” “蚁……噬……丸……”朱朋痛苦的呻吟道:“你……你为什么……” 此时的朱朋,体内那痛楚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全身上下汗出如浆,早已是像从水里捞出的一样了。那种凡人之躯绝难忍受的锥心蚀骨的奇痛奇痒,已经让这朱朋浑身极速颤抖,那种痛楚,真的是生不如死! 如果现在这朱朋能动的话,估计他早已经想尽一切办法自绝而亡了。因为,和现在这种痛楚相比,死,现在真的是一种好幸福好幸福的事! 但那“孙泰”却像是根本理解不了朱朋的痛楚一样,他又看了朱朋一会儿,这才从怀里一伸手,又掏出了一粒药丸,塞入了朱朋的口中,他的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听他们瞎吹这蚁噬丸多么多么厉害,但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嘛!” 对于“孙泰”又一交塞入自己口中的药丸,朱朋本意想抗拒。但是,现在的他,全身根本就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哪里由得了自己? 不过这一次,这一粒药丸入肚之后,不一刻,原来肚腹中的那让人痛不欲生的如蚂蚁啃噬般的奇痛奇痒竟然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原来,这第二粒药丸乃是那第一粒的蚁噬丸的解药。 而此时的朱朋,全身上下已是没有一丝气力的瘫在了地上,全身的汗水,早已经浸湿了身体周围一大片地方。 “呵呵呵,感觉不错吧?”那孙泰俯身在朱朋的眼前,两眼盯着他,嘻嘻笑着问道。 可是,这朱朋哪里还有力气说得出话来? 那孙泰点头道:“看来效果倒也还不错。等下来我便再去多偷些出来。不过我告诉你哦,我刚才给你的那一粒解药,只能维持十个时辰。如果过了十个时辰不续吃解药,那刚才那种感觉会再次发作,而且比这一次还要严重。——这可没有骗你,这都是我在暗中听那苏无情所说的。我估计,他所说的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朱朋有气无力的看着孙泰,嘴中勉力吐出了几个字。 那孙泰对朱朋呵呵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和我出关去办一件事……” 96、无情现身、百变吞药 那位真的孙泰孙大人此刻看着那百变,竟微一拱手,道:“阁下本领奇异。我孙泰被制于您手心悦诚服。只是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你冒充我而把萧公子等人带入这敦煌城,本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而想用那千年醉把他们迷晕。是吧?” 那百变虽然被阻住难以脱身,但却丝毫没有惊慌害怕的样子,好像这阵仗经历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听得孙泰问话,把脖子一拧,道:“你本是败于我手的。我从来都不回答我手下败将的问题的。” 萧寒不禁气笑了。他看着百变:“你现在是败于我的手中的,那你会回答我的问题了?” 百变翻眼道:“其实,刚才如你所说,若不是那朱朋暗中给你透信,你也不见得会发现我是冒充的这位孙大人。” 他此时看向朱朋,脸色转而变得满是被人欺骗后郁闷的表情:“看来你在一开始就是在骗我的,那蚁噬丸根本就没让你有多难受。不然你怎么敢给这萧寒通信而背叛我?”他继而撇嘴低声磨叽道:“那苏无情也是胡乱吹牛,说什么没人能挨过这蚁噬丸的滋味!看来你们两个都是骗子!”百变撅着嘴,磨磨叨叨。 …… “是吗?”忽然,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屋中的人不禁都是大吃一惊,那邓苍龙更是脸色大变。 要知道,这是在威武镖局之内,现在,居然有人无声无息的便出现在这镖局的大厅门外,这还了得? 萧寒听到那语声,脸上却浮起了一层笑意。他向众人一摆手,笑道:“大家不必吃惊,来的乃是我的一位朋友。” 只见门帘一挑,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一袭月白长衫,一脸慵懒的表情,却不是那苏无情又是哪个? “苏……苏无情?”百变脸色一变,但随即便瞪起眼看着他:“苏无情,你这个大骗子!” 苏无情看着他:“我却怎么骗了你了?你是说那蚁噬丸的功效不好是吧?——哦,那好吧,那你就亲自试一试,看看效果怎么样好吧?”他缓缓走到百变的身前,看着百变。 百变的脸上顿时间泛起一层灰色。他大叫道:“喂喂喂,苏无情,我说你的药效果不好,可不代表就一定要我自己去试那药效。我老头子可没那兴趣!” 苏无情看着他:“你既然没兴趣,那你从我那里把它偷走干什么?” 百变眨巴眨巴眼:“我……我只是喜欢它而已。你想,你苏无情制出的药,这江湖中哪个不喜欢呢?” 苏无情点头道:“嗯,你说的这倒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我苏无情制出的药,在这世上花多少钱也是买不到的,因此肯定是人人都喜欢的。既然你这么喜欢这药丸,我今天便再送你一颗好了。”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颗药丸,却不是那“蚁噬丸”又是什么? 那百变看着苏无情递到自己眼前的蚁噬丸,脸色顿时变的极是难看。他“嘿嘿”笑道:“不不不,不必了。现在……现在我忽然又不喜欢你的药了。” 苏无情皱眉道:“可你当初是很喜欢它的啊?不然的话,你从我身上把它偷走又干什么呢?你既然从我身上把它偷走,就证明你很喜欢它。你既喜欢它,就肯定不愿和它分开。你既不想和它分开,那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把它吃掉,那样你就永远都不会和它分开了。” 那百变吓得立时叫道:“不不不,我……” 但就在他那“我”字刚一开口,却只见苏无情手指一动。顿时间只听嗖的一声,苏无情手中的那粒蚁噬丸一下子从手中弹出,不偏不倚的正好飞进了百变的嘴里。 苏无情的身手武功虽然并不是太高,但这施毒用药的手法却是极为精绝的。想必刚才他无声无息的便进入到了这镖局之内,就是以此手法在暗中对那些护院镖师作了手脚。 当然,他对那些人施放的,肯定只是些普通迷药罢了。 那百变话说到一半,苏无情的那粒蚁噬丸忽然间便飞进了自已的口中,由于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有防备,一个愣怔间,便已把这粒药丸一下子吞了下去。 “啊——”那百变顿时间二目一翻,两只眼一下变的溜直! 随即,一个惊破天地的惨号声便从屋内响了起来:“不好啦!杀人啦!杀人啦!……” …… 现在,那百变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翻着眼看着其他众人。 苏无情已经给百变喂下了一粒解药,不过诚如他说,如果十个时辰之后不再续吃解药,那药效就会发作的,而且每多发作一次,那痛苦程度便多加一层。 至于那朱朋,苏无情自是给他把全部毒性都解除了。那朱朋脸上固有的那冷冷的表情难得的化解开来,向苏无情躬身答谢。 萧寒此时看着百变,笑道:“那你现在能回答刚才孙大人的那个问题了吗?” 百变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撇一眼苏无情,不情不愿的回答道:“他说的没错,正是他所说的那样。不过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主意是别人给我出的。” 孙泰眉头微微一蹙道:“别人的主意?是什么人?他让你把萧公子他们迷晕之后,怎么处置他们?” 百变一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他是蒙着脸的。那人只说让我把他们迷晕,之后的事便不用我管,只管离开就行了。这样就算我赢了,他会输给我两坛沉年花雕。如果我做不到,那我就得输给他两坛。” “两坛花雕?”孙泰道:“你做这么大事,仅仅是为两坛花雕?” 萧寒却一笑。他向孙泰道:“孙大人,这花雕对别人当然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但是对他来说,却是绝对有的。因为对于这百变来说,好酒就是他的命一样。” 孙泰一皱眉,点点头,然后又盯着百变问道:“刚才听朱朋对我说,当时那关外丁丁客栈中人很多,你怎么知道需要带回来的人是他们三个呢?” 百变晃晃头道:“那人当时给我画了他们三个的画像的,并说这年轻小伙是长安威武镖局的萧云天的儿子,我只需想办法把他和与他同行的这小姑娘还有这大汉一同带到这敦煌城中来,在那座酒楼之上让他们喝下那千年醉就行了。” 孙泰的目光看向萧寒三人。 萧寒点点头道:“看来,这又是那些人所派的针对史公子而来的。” “史公子?”那孙泰看着史怀义:“莫非这位就是史怀义史公子?” 史怀义点点头,道:“在下正是史怀义。” 那孙泰道:“孙泰久仰史公子大名。史公子乃是史万岁老将军的虎子,史万岁老将军乃是我最为敬佩之人。以前无缘和史公子谋面,没想到今日相见了。” 史怀义却长叹一声:“呵呵,现在,孙大人还是不要和我见面的好。因为现在我走到哪里,都会把祸端带到哪里。今天若不是因我之故,你孙大人也不会受此无端祸事!” 97、孙泰有义、怀义安身 那百变在一旁,叹了口气,沉闷道:“我老头子也真是倒霉。这一次又赌输了。不过,喂,萧寒,凭心而论,你说我老人家的表现怎么样?除了编错了几句谎话,并且疏漏了那朱朋以外,其他方面应该还可以吧?” 萧寒瞪他一眼:“你还是把嘴闭上少说两句吧!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以后再冒充别的什么人的时候,最好把准备工作做充足一些。或者干脆就少说点话。你就是因为准备工作不到位,而且总是随口胡说,所以才暴露了的。而且你这个毛病应该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了,也不知那雇你之人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找你来做这件事。” “哎哎哎,我说萧寒,人长嘴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如果不说话,那和哑巴有什么不一样?再者,士可杀不可辱,我虽然最后被你认了出来,导致这件事失败了,但你不能因此便否定我的能力,我在最开始还是很成功的,不然怎么会把你们骗到这敦煌城里来?……” 众人倒是无意听那百变啰啰嗦嗦的言语,而是都在不约而同地想着相同的一个问题:“让百变做此事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 那苏无情看着史怀义,幽幽道:“看来啊,你还是不要回那长安的好。不如跟我回到那大漠之中吧。现在,那大漠蝎王已经完了,他那毒蝎谷也没人为主了。依我看,你且不如便占据了那里,也作一个逍遥快活的毒蝎谷的谷主算了!寻一些手下逍遥度日去吧。” 那萧寒却摇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那些漫山遍野的毒蝎,让人一想起来便混身发冷。他既便想作那毒蝎谷的谷主,但可惜却没有沙硕那驱蝎本领啊。” “那怎么办?”苏无情看着萧寒:“莫非你们便这样回长安?要知道,你们所说的那些人,他们的手段可绝非一般人可比的。这一路上,你们便这样战战兢兢的回行吗?” 这时,只见那孙泰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萧寒,开口道:“萧公子,今日承蒙您的相救,不再言谢。现在史公子有如此磨难,我们也知其原因,但可惜对于那些人,我孙泰自然也无力相抗。不过你们看这样可好——待我孙泰去向那总兵大人童大人报呈一下,便让这史公子暂时先留在我孙泰的巡查营中。想那些人,虽然势力骄横。但是在这童大人的边关军营之内,想必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来此滋事!这样一来,自可先保得史公子的身家安全。待风声稍过一些后,再作其他布置。”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亮。孙泰的这一提议,无疑是现在最为稳妥可行的一条道路。想那童天奇,是何等人物,在他的地盘上,尤其是在他的军营之中,可没有任何人敢于胡乱行事。史怀义若是能得到他的护佑,保证绝对是安然无事的。看来这孙泰真的是胸怀一定韬略的。 但那史怀义却摇一摇头,举目向天,语气悲愤道:“怀义多谢孙大人了。但是,我父为大隋戎马一生,争战无数,为大隋立下了多少赫赫战功?最终结果却是被那混庸皇帝害死。我现在怎肯再投身于在他这军营之中?即便是死,我史怀义也不会再为这大隋再尽一丝心力!” 萧寒眉头微微一皱。他看着史怀义,摇头道:“史兄,似这等话,我劝你你今后还是不要再胡乱出口的为好。因为你这话若是传到那些人的耳中,他们便可以不必偷偷摸摸的追杀你了,他们完全可以大张旗鼓的捉拿于你。因为,你的这一番话,再判你一个满门抄斩绝不为过!” 看着众人脸上那全都极为认同的表情,史怀义也是感到了自己言语的不妥。——是啊,其实有些话是只能放在心中而不能说出口的。 史怀义向众人一抱拳,愧然道:“怀义言语鲁莽了。” 萧寒叹了一口气。他定定的看着史怀义,低沉的声音道:“你可知,你的鲁莽,会轻而易举的便送掉你的这条命的!” 孙泰点头道:“命,当然是不可轻易丢掉的。因为有许多事都在等着我们去做。而要去做这些事,首先就要先把自己的命保住。而为了保命,有时候,就必须要做一些常人所不能做的事,忍一些常人所不能忍的事。做不到这一点,别人再怎么想帮你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因此,有时候我们绝不可意气用事,而要屈从于一些权宜之计,。” 史怀义思索良久,向孙泰抱拳道:“多谢孙大人的美意提点,怀义受教了。只是,怀义现在长安故园家中尚有老母妻儿。如果我只求自己保命而留身于此处,那他们该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独孤悲戚度日吗?留于此处于我而言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但现在,我想我自是应该先要回至那故园之中,将老母妻儿安顿稳妥,方能考量其他事宜。因此,即使归途再艰,我也要回去,而不能在这里偷生苟活。” “在那长安故园你却怎样将你老母妻儿安顿稳妥?”孙泰双目看着史怀义:“据我所知,你史家故园,是在京兆杜陵,那里本就是在皇城近侧。现在这种情形,我敢说,暗中盯视着你家故园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他们只等你一露面,便会有所行动。因此你现在根本就不能回那里。为今之计,最好是让人将你老母及妻儿诸人想办法接出,也接来这敦煌,方可保你一家人众平安。否则,你老母妻儿具体可安度多长时日,却是没人敢说的。” “这……”史怀义凝眉思索着。 萧寒也思虑了一下,看着史怀义道:“史兄,孙大人所言,确实是实情。你史家那长安故园,现在是一处极险之地,你若回去,真的恐遭不测。不如便如孙大人之言,你便留于此处。且待我等回去,将事情安顿一下,我们想办法将老夫人和少夫人及小公子等人一众送至此来。到时候你一家团聚于此,又有何不可?” 众人也都点头称是。 那史怀义考虑了良久,终于也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他抱拳拱手对那孙泰道:“既如此,那可就麻烦孙大人您了。今后怀义的一切可就都要仰仗于您了。” 孙泰却摆一摆手:“史公子,咱们一家人就不要再说两家话。我说过,我孙泰对你父史万岁公极是敬佩。更况且今日还多承你的朋友萧公子救我一命。所以今后你史公子的事,便是我孙泰的事。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绝不会让史公子你费一分心力。” 史怀义闻言,对孙泰躬身施礼,连连称谢。 98、议救史眷、夜宿敦煌 “只是……”一旁的楚楚此时开口了。她看着萧寒,凝眉道:“诚如刚才孙大人所言,现在那史家故园,暗中藏有很多的人在盯视着,那些人岂能容你将史公子的家人随意带出?” 萧寒笑道:“这一点刚才我已经想过,那些人当然不会让我们把史家老夫人一干人众轻易的带离那里。因此,我若想顺利将此事办妥,需要两个人的帮忙。” “哪两个?”众人看着萧寒。 萧寒用手一指:“就是他两个。” 众人看时,原来萧寒所指的乃是苏无情和百变两个人。 苏无情看着萧寒:“萧寒,你可说过,不再让我踏足关内,怎的现在又想让我跟你回长安?再者说,我的那种药可是我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炼制成功的,珍贵之极的呀。” 萧寒看着他:“既然你那么听话,不再踏足关内,那么你现在所处之地又是哪里呢?这敦煌难道便不是关内吗?” 苏无情看了百变一眼,道:“那是因为这老家伙偷了我的蚁噬丸,我追他才来到这里的。” “甭管怎么说,你现在并没经过我的同意便已经入关了,因此你并没有真的那么听话。”萧寒看着他:“再者,你说你那药极为珍贵,难道你已经猜出我要让你用什么办法帮我了?” 苏无情冲萧寒一斜眼:“你心中想什么,我岂会不知?你一撅尾巴,我便知道你会拉什么粪。” 萧寒皱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文雅’了?” …… 那百变此时开口道:“喂,萧寒,你想让我帮你,你就知道我就会答应你吗?” 萧寒看着他一笑:“我知道。” 百变眼一翻:“可我偏偏就不答应你!” 萧寒又是一笑:“我也知道。” “嗯?”百变直眼看着萧寒。 萧寒一笑,向苏无情一伸手:“给我吧。” 苏无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扔给萧寒。 百变却看得清楚,刚才苏无情给自己吃的那蚁噬丸的解药就是从这个小瓷瓶中倒出来的。 萧寒把这只小瓷瓶在百变面前晃了晃,抬起手,作势便要把它扔进火炉之内! “不要!”百变嘶声大叫。 “嗯?”这次,轮到萧寒定着眼看向百变了。 百变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喂喂喂,萧寒,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苏无情叹道:“唉,你说你非要偷我那蚁噬丸干什么?欲施于人,反制其身。” 萧寒看着苏无情道:“当然,这一次他也同样可以把这些解药从我这里偷走。但是我想,你给我的这些解药,应该只是些临时解药吧?” 苏无情淡淡道:“这些药,只能维持短时间的药效,是需要每天服用一粒的。如果不按时间服用,就会毒性发作,其滋味可谓美妙之极。若是要想彻底除掉这蚁噬丸的药性,是必须要到我那‘青萍绿洲’上加服另外一种解药的。只有这两种解药共同作用才能将那蚁噬丸的毒性去净。那种解药,原本我是带着一些在身上的,不过刚才我已给那位朱朋大人服用了。”他看了眼百变:“所以,假如他偷了你的这瓶解药,那么他就永远不要想再拿回那另一种解药了。而这些临时的解药终会有用完的一天,那时候,就让他尽情享受吧。” 听闻此言,这百变的脸,此时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在一瞬间便变幻了足足有百八十种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活脱脱就像一个变色龙一样,但最终还是归于了无可奈何的青白色。 …… 孙泰和朱朋离去了。此刻天色已是很晚,萧寒、楚楚、史怀义、苏无情等人草草梳洗一番,便在邓苍龙的安置下各自休息了。那百变也被萧寒解开了捆绑的布带。由于百变固有的特性,大家倒是对他放心,不必担心他会在夜间暗害大家。经过了两天一夜的折腾,众人都很是困乏了。好在这里已是众兵驻扎的敦煌城里,而且又是在萧寒自家的镖局之内,所以可以安心休息了。因此众人头一挨枕,便都睡了过去。只是苦了那邓苍龙老镖头,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因此竟是亲自巡夜,为萧寒等人守护了整整一个晚上。 萧寒特意和那苏无情单独居于内院之中最为僻静的一间屋内。 由于屋内只有二人,而且房间四周没有别人息住,因此萧寒便低声的把在石龙镇石府之中石老太和他讲述之事向苏无情简略的说了一下,并询问苏无情如何看待南宫家这件隐秘家事。 那苏无情听萧寒讲说完毕,不禁眉头大皱。他沉思了良久,看向萧寒道:“那姑苏南宫世家,自前朝之时便是江南第一大旺族,位居江南四大世家之首。其势力之大,绝对不容世人小觑。不要说那南朝时代的陈朝对南宫家是极力拉拢亲睦,便是你们大隋现在的这位刚刚换立的太子杨广,当初在任职扬州总管之时,也是对那南宫家采取着亲柔之策的。那杨广在扬州共待了足足九年之久,这九年间他对那南宫家向来是以礼相待,因此不难想像那南宫家是何等的不凡。而至于你从那石老太处听来的这件他们的家事,江湖上却是真的没有人听说过是这种说法。因此你切莫要只听那石老太的一面之词。而且我劝你,对于她们南宫家的自家之事,你作为一个外人,最好还是不要插手。我感觉,此事绝不是像听上去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其中隐含着多大的内情我们均不得知。” 萧寒愣怔地看着苏无情:“你……你不是很少离开这大漠之地的吗?怎得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苏无情看一眼萧寒,悠然道:“不离开这大漠,并不代表不知晓你们关内之事。对吧?” 萧寒看着苏无情,最后不得不点了一下头。 …… 一夜平安,无话可叙。第二日众人起床后,各自洗面整妆,不再细表。 苏无情早上起床之后,连早饭都没有吃,便独自离去了。临走时他和萧寒约定,会在七八日之后启程去长安找萧寒。 萧寒当然知道他是为帮自己之事去作相应的准备了,因此也没有阻拦。 99、诸事繁杂、幕后密手 吃过了早饭,萧寒等人在镖局之内,静等孙泰的消息。借此时机,萧寒把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向邓苍龙详细的叙述了一番。 而邓苍龙此刻无疑是对那高雄八人的死亡起了极大的关注。 因为昨日高雄等人的尸身是那朱朋安置在了军营之中,邓苍龙并没有见到。而且由于有百变搞出的这一系列的事,萧寒也没有时间向邓苍龙提及他们。今天,闲了下来,那萧寒自是向邓苍龙把那些事情讲说了一遍。 此时刻,厅堂之内只有萧寒、楚楚和史怀义三人。萧寒看着邓苍龙,微叹一口气,道:“龙伯,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邓苍龙看着萧寒,沉吟了半晌,开口道:“大公子,依你说来,这高雄八人真的是被那‘游离’所杀?” 萧寒苦笑一下:“此事我并没有亲见,但是,当时我这位史兄是在场的,因此应该不会有假。” 邓苍龙的目光转向史怀义。史怀义点头道:“此事确实是我亲眼看到的,那个‘两截人’真的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吓人的怪物了。” “游离”在史怀义的口中,此时已经被冠以了一个新的称喟:“两截人”。 邓苍龙脸色也多多少少有些变顔。他长叹一口气:“丁当、百变、游离等江湖四怪中的三怪已经都出现在江湖之中了,却不知这江湖之中,到底又要闹出些什么事情。” 萧寒也是叹了一口气道:“我此次出关,本没想到会碰到这么多的繁杂之事。” 邓苍龙道:“那冲霄楼,本是这西北之地人人畏之如蛇蝎的武林禁地,一般武林人士是根本不敢于和他们有任何过节的。当然,好在那冲霄楼本也很少在江湖走动,因此近些年倒也算是安宁。只是,现在高雄等人一死,那冲霄楼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一场血雨腥风估计很快便要到来了!只是,那杀死高雄等人的乃是那武林四怪之中的‘游离’,估计那冲霄楼也是有些棘手的。” 萧寒摇头道:“龙叔错了。我们自是知道那高雄等人是被那游离所杀,可那冲霄楼却是不知道的。高雄临死前告知我的乃是云千里的名字,因此他应该认为杀害他的人便是那云千里。而且我听说,那冲霄楼中人每人身上都是携带有一只经过特殊训练的信鸽的,用以传递重要的信息。因此现在那冲霄楼肯定也得到了高雄的传讯。此一次,想那云千里必是要有麻烦的了。因此,我才要带着高雄等人的尸身,想亲赴冲霄楼,告之他们真相。否则的话,那云千里可就要惨了。” “云千里……”邓苍龙默默念了两句,抬头对萧寒道:“素闻那云千里只是一名游戏江湖之人,却没想到在他身上还有着这么一场经历,担负着这样的一个使命。若依他之言,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假如都是真的,倒不枉当初那计大侠结交他一场,他也可称得上一个侠字。如此说来,去那冲霄楼为他作一下证明,倒也是有些必要的。” 萧寒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了那半张图,交到邓苍龙的面前:“龙叔,现在云千里从那冲霄楼中盗取的这半张图在我手里,您看一下,这上面的那些内容您可识得?” 邓苍龙接过萧寒手中的图,眯起眼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是摇了摇头,道:“我却也不识得。” 萧寒叹口气,把图收入怀中,道:“看来,我真的只好如丁丁所言,要去那突厥的王庭军队中寻找答案了。” 邓苍龙看着萧寒:“其实,此事倒并不急在一时。待得来年开春,你自可再去查询此事。到那时,咱们自可派一支镖队前去那西域。” …… 时间临近中午,孙泰带着两名随从再次来到了威武镖局。不过这一次那朱朋却没有跟从着。 众人自是寒喧一通。 眼看已到饭时,邓苍龙邀众人到近旁的一座酒楼之上,要了一桌酒菜,众人一同落座。当然,那百变也在众人之列。 酒过三巡,孙泰对萧寒道:“史公子之事,我上午向童大人作了呈报。那童大人本也是爱才之人,而且性格刚正,最是看不得那些阴鄙小人。而且,这童大人和史家也颇有着些渊源——史公子之父史万岁便曾在童大人之父童战天身边作过贴身侍卫,而且二人关系还相当亲近。因此,童大人闻知史公子的情由后,便令我着力安排一下,且留史公子在我帐下安身。” 此结局,倒是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史怀义起身向孙泰深深施了一礼,道:“怀义有此荣幸,多谢孙大人!” 孙泰摆手,示意史怀义不必客气。 酒宴罢,史怀义随孙泰归去。临行时,史怀义向萧寒和楚楚抱拳施礼致谢,并恳请萧寒回至长安后,一定要想办法救自己的母亲和妻儿出来。 萧寒自是应允。 …… 众人各自离去。萧寒楚楚和百变三人,回到镖局,收拾了一下,也向邓苍龙辞行。邓苍龙知道萧寒还有很多事情急需处理,便也未加挽留,只是稍稍叮嘱了几句,便目送他三人离去了。 …… 但是,萧寒等人却不知道,此时,在一处极为隐秘的暗室之中,一个低沉的声音正自响起:“那史怀义已经按我们的计划留于童天奇的军营之中了?” 另一个声音回道:“是的。诚如您所安排的,一切均进展顺利,而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包括那萧寒和那楚家丫头。” 先前那声音似乎很是满意,缓缓道:“干得不错!接下来,你们要在那史怀义身上多下些功夫。要知道,将来,他是会给我们帮上大忙的。” 另一个声音道:“您自请放心。下来的事,我们自会按您的安排一步步做好,绝对不会出现差错。” “嗯,那就好!”先前那声音顿了一下:“记住,万一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务必要及时报知于我,不可疏忽大意。” “是!” 100、常乐郡衙、敦煌近署 千里戈壁,万里苍茫。 两三只秃鹫在天空中盘旋飞舞,时而俯冲向下,看情形是欲冲向地面。但它们又好像惧怕着什么,一下子便又腾身而起,冲入云霄,但是却仍如先前一般盘旋着不肯离去。 这些秃鹫之所以不肯离去,乃是因为发现了它们十分渴盼的猎食目标。 那秃鹫眼中的目标,乃是在这大漠之中奔行的八匹马。 当然,秃鹫一般是以死去的动物尸身为食的,很少攻击活物。今天它们之所以紧盯着这八匹马不放,就是因为这八匹马的马背上,驮着八具死尸。 在这些秃鹫眼中,这八具死尸无疑是一顿极为难得的美味佳肴。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冷的季节,一下子发现这么些食物,那是多么难得啊!因此,虽然这些秃鹫极少主动攻击活的动物,但这次他们好像要破一次例。 可是,如果单单仅有这八匹活马,那么这些秃鹫是绝对不惧怕什么的。只可惜,在这八匹马的前面,还有着另外的三匹马,而那三匹马上还坐着三个活人。 像秃鹫这样的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力,是远远要高于人类的。因为它们几乎每时每刻都陷在捕食与被捕食的斗争之中。而且对于它们而言,它们知道它们最难惹的敌人便是那些生有两只胳脯两条腿、既不能飞也跑不快、既没尖牙也没利爪的动物——人。因为这些被称之为“人”的动物,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用他们那肉肉的手掌挥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说亮铁刀、细竿箭、软绳网……等等。而这些东西对于它们而言,是极为致命的。因此这几只秃鹫明确的知道,那三名骑在马背上的人,它们是绝对惹不起的。 …… 这三人,当然就是萧寒、楚楚和史怀义了。 不过,这个史怀义,却并不是那个真的史怀义。他乃是那百变变身而成的。 不过,虽然那百变按照萧寒的要求变成了史怀义的样了,但他的嘴里边便一直没有停止住念叨:“没事非要让我变成他的样子。他长这么胖,害的我老人家整个身子都要胀成气球了!一会儿,风一刮就要刮跑了。刮跑我你们倒是不怕,只是我老人家还要往回跑找你们,不然那苏无情肯定不会给我老人家解毒药。不给我老人家解药,我老人家就要难受……” 萧寒和楚楚却任由他啰啰嗦嗦的念叨,谁也不理他。 他则瞪眼看着萧寒:“喂喂喂,萧寒,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 萧寒头也不转,道:“听着呢。”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百变大声叫道。 萧寒道:“我听着你说话,是因为我的耳朵实在是不能够堵上。但是我总可以管住我的嘴巴不让它张开。” 百变道:“你为什么要管住你的嘴巴不让它张开?” 萧寒道:“因为现在你已经烦得我头昏脑胀、胸口发呕了。我怕我的嘴一张开,会吐你一身。” 百变两眼顿时间精光大盛:“我居然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光说话就可以让你头昏脑胀、胸口发呕?” 萧寒转着看向他:“不然我吐你一身试试?” 百变急忙摆手:“别别别!吐我一身还得清洗。在这里哪有水洗澡?” “所以你就别再说了。不然我就真的要吐你一身了。”萧寒看着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百变难得的闭上了嘴。 但没过多一会儿—— “萧寒,你说我装的这史怀义像不像?看我这胳脯、我这腿、这肚子。对了,还有这胡子。不过我实话告诉你,我这络腮胡子可是假的,我可没办法长出那么密的真胡子来。不过我这假胡子别人也绝对看不出是假的,因为我可是费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来作这些胡子的。对了,你再听听我这声音像不像你那史兄?如果你不知道内情,我这个模样出现在你面前,你一定会认错吧!再有你看看我这眼神,这眼神……” “呕……呕……哗……” “啊呀……萧寒,你居然真的吐我一身!你……你就不能向别处吐吗?……哇,好臭、好刺鼻啊……哪里找点水洗个澡啊……呕……” …… ——这洗澡的地方,自然是能够找到的。只不过,那还需要走上好长一段路…… …… 敦煌城向东略偏北方向约二百里,有一个商道重镇,称作常乐镇。 这常乐镇,乃是处于安敦盆地之中,地势南北高中间低,有疏勒河和榆林河两条大河流经境内。河水清清,碧草悠悠,四处缓山延绵,树木葱翠,也是一处难得的幽雅之地。 自古以来,这常乐镇便是十分有名的。不过,它的名声,乃是源于这里的一个独特物产——蜜瓜。这里生长的蜜瓜极为香甜,远距数百里之外的人,都知道这里的蜜瓜的品味,因此都来这里购买蜜瓜,因此这里的名声便因蜜瓜而传播了开来,早在古代的春秋时期便已有“瓜州”之称。 由于这里环境优美,交通便利,所以东来西往的客商便都在此处歇脚驻足甚至长驻于此。自汉代开始,这里便已是丝绸之路的重要商道,是长安通往西域东进西出的必经之路、交通枢纽。 说这里是交通枢纽,是因为这里,是三条西去的丝绸之路中,最北边一条和南边两条的分岔点。 我们前边曾提过,古丝绸之路在当时共有三条。其中有两条都是以敦煌为起点,分别经玉门关和阳关通往西域。但是,还有另一条,却不是以那敦煌为起点,而是起自这敦煌以东的这瓜州,向西北方向走天山北路直到碎叶的。 所以,这瓜州作为一个商贾重镇、古道枢纽,朝庭对此处自然也是十分重视的了。所以,朝庭专门于此处设置了一处郡衙,置“常乐郡”。 这常乐郡,虽比不得那河西四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有名,但毕竟也是和它们同一等级的官署,而且离那边塞也是极近极近的。 …… 萧寒等人是在离开敦煌不久便到达了这常乐郡的。 由敦煌到这常乐郡,一般而言也就是个把时辰的光景。如果安排的够妥当,即便是从那敦煌来这常乐郡偷偷会一下小情妇然后再跑回去,都是被家中的老婆发现不了的。 到了常乐郡后,萧寒等三人自是先找了间客栈安排住下。因为从这里再向东行,要很远才会再有住宿之地,天黑之前是不可能赶到了,因此今夜只能是在此处住上一晚。 萧寒等人洗了把脸,然后要了些吃喝。那百变当然是先把那件沾了污物的衣服换替了下来。极为难得的是,他这一路上再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楚楚心中暗笑,佩服那萧寒御人有术。 那萧寒当然不是真的被百变说的作呕而吐的。对于他来说,只要略施内力,要作到这一点真的是简单之极。虽然有些不堪,但却是最有效的堵住了百变那张絮絮烦烦的嘴巴。 萧寒当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因为,百变如果一直说个没完没了的话,那是极易被人看出破绽的。 101、凉州郡府、初揭秘端 第二日,朝阳初升,萧寒等三人便又上了路。高雄等人的那八匹坐骑顺从的跟在三人身后。 萧寒要把它们送到凉州。因为那冲霄楼便座落在凉州城的正南方百多里的群山之中。 自敦煌过瓜州东行至凉州,是有着很远的路途的。萧寒等三人非止一日的赶路,终于遥遥的看到凉州的那高大城墙了。 凉州,是这河西四郡中最东边的一个郡,也是这整个凉州府的州府府衙所在地。过了这凉州再向东行,则很快便要接近那都城长安的管辖地域了。 当初史怀义便是从这里突破重重布防,在夜间被那掏粪的丁老三救出城的。 当然,那时,整个凉州城都是重兵巡防,人人危恐的一番景像。但是现在那形势早已经过去,凉州又恢复了其平日里那固有的面貌。 …… 高大巍峨的凉州刺史府,便座落在城中那条最为平坦宽阔的中心大街上。府衙门前,八名差役分立两厢,府衙内的四周院墙及各个角落,也都布守着诸多的兵士来回往返巡视,守卫着这所凉州的最高统辖之地。 府衙,分为前后两进院落。此时刻,府衙后衙的大厅之中,刺史大人江瀚正倒背着双手,在屋中来回慢慢的踱着。 在厅堂的正中,一个体态略胖的中年男子站在地上,两眼看着江瀚,面色从容镇定。 而这个男子,若是萧寒等人在此处见到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他就是在关外石龙镇石府中的那位石府总管——石平! 这石平,怎么会来到了这凉州府衙之中呢? 而且,看情形,那凉州刺史大人江瀚似乎和他还很是熟悉! 此时,刺史大人江瀚把步子停住,目光看向石平,沉思着道:“你是说,那史怀义现在有可能已经进了玉门关,而且极有可能已经过了敦煌,回到了这凉州城附近了?” 石平点了一下头,道:“是的。自从在那石龙镇的石府之中史怀义从后窗走失之后,到现在没任何人探知他的踪迹。因此我想他很有可能已经回到了这凉州城的附近,因此特来报知大人,请大人务要派人暗中严加查探。” “史怀义……”江瀚默默念着史怀义的名字,回转头看着石平:“这事情倒真有些奇怪!你们要袭杀史怀义时,那云千里怎么会恰好也赶到了那里,而且还把他惊醒了?该不是你们的消息走露了风声,那云千里是专程去救那史怀义的吧?” 石平略微摇了摇头道:“我感觉这种可能性是不大的。一则,那云千里和那史怀义本是素不相识的,他没有冒险救之的理由。二则,那史怀义的真实身份,当时几乎是没什么人知道的。在太白酒楼上,萧寒为了掩人耳目,还故意称史怀义作‘楚兄’。况且当时,事情的焦点都集中在云千里和冲霄楼的冲突之上,因此,应该没人会想到有人会谋划着去刺杀一个毫不相关的谁也不认识的姓楚的大汉。估计即便是现在,包括那萧寒在内,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在石府中,有人夜袭所要杀的对像本是那史怀义而并非是胖和尚和瘦书生。我最初以为那云千里之所以会在那时出现,是去找那胖瘦二人但却走错了房间。但后来我才知道他乃是要从那史怀义的身上去搜寻一件东西的。” 江瀚看着石平:“当时是谁负责动的手?” 石平道:“是小大和小二带着六个人动的手。当时,他们本是想冒充那高雄等八人的,让萧寒误以为是冲霄楼为报白日受辱之仇而夜袭石府,因此他们刺伤了那天地双雄,以便给那萧寒一个在混乱之中误杀史怀义的错觉。” 江瀚道:“可是那史怀义却恰巧被云千里引出了房间,阴差阳错的竟然又逃过了这一劫。” 石平叹口气道:“唉,其实,要斩杀区区一个史怀义,本是极为简单之事。只是我们大任在身,身份绝对不可暴露,不可引起别人的一丝丝的怀疑,因此行事才如此缚手缚脚。本来当初我们第一次闻得线报那史怀义被楚天豹所救、一起出现在石龙镇时,本可在那兴隆客栈之中一刀结果了他,干净利索。但那样做,事发于客栈之中,势必会引起那客栈掌柜的怀疑,那客栈掌柜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是一个普通之人。其结果只能是将我们安插在客栈的那名伙计暴露出来,再严重些连我们自己都有可能暴露。因此我们才设计将那沙硕引到了兴隆客栈,本想借他之手,不须我们的人出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史怀义解决掉。但谁知那沙硕贪心不足,却向那楚府要什么赎金,最终引来了这么一个萧寒,落得个人死财空的结局。” 江瀚道:“那萧寒确非一个简单之人。这次的石府之杀,萧寒没有对你们石府起疑心吗?” 石平叹道:“本来,白日间高雄等人想带那天地双雄二人回归冲霄楼而被萧寒强行所阻,他们自应是心中气恼,因此夜袭石府是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之事,所以我们假借冲霄楼高雄八人的名义在混乱中斩杀那史怀义,既达到了目的,又可不落怀疑,全身而退。但我们没有想到,一是那云千里居然会在夜间到此而惊扰了那史怀义,使得我们功败垂成;第二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白日间那萧寒和高雄在众人眼前演了一出戏,他们暗中相约在第二日于丁丁客栈相会,而其相会的目的是那萧寒要把云千里所盗之图交给那高雄。只是他们相约的方式极为隐讳,当时我们竟都没能看出。因此,高雄等人夜袭石府引起了萧寒的怀疑。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那萧寒和高雄二人有相约一事,只是察觉出萧寒心中有所怀疑,感觉不妙。因此,我们暗中跟踪萧寒,想不到竟找到了高雄等人的落脚之地。这才知道了其相约之事。本来,若萧寒当面质问高雄等人,那高雄等人自不会承认,因此要想证明不是他们所为也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是,那萧寒竟用其独有的方式验证了夜袭石府的人并不是高雄他们,这让我们深感意外。萧寒既已知道夜袭石府的人不是高雄等人,自然就大大提高了对此事的怀疑程度。当然,他也不敢断言此事便一定是我石府所为,因为按常理而言,没有人会傻到在自己家中做这等事情。但是,我们之所以功败垂成,全都是因那云千里不期而至所造成的,因此,我们假冒那云千里,出手杀掉了高雄等人,一来为了分散那萧寒的注意力,再者便是让那冲霄楼出面,借他们之手将那云千里斩杀掉,也算是出了我们一口恶气。” 102、郡府密谈,异客突至 江瀚道:“若没有那云千里,这次你们本可顺利斩杀那史怀义的,但可惜……唉,你们当夜从石府出来后,没有去继续追查一下史怀义的踪迹吗?” 石平道:“小大小二出了石府,奔出一段后马上就折转身形向那后墙处史怀义追去的方向去寻的,但可惜最终也没有发现史怀义的踪迹。按理说,那史怀义本没有那么快的身形的,他们理应追得上,但不知那史怀义为什么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当时那萧寒也从那房间的后窗追了出来,自然也是寻找史怀义的。为了避免和那萧寒碰到,小大小二不敢露面,也不敢停留时间过长。” 江瀚叹了口气:“唉,或许,这史怀义真的是命不该绝。直到现在,我都弄不清楚他当初到底是如何逃出我这凉州城的。而且此后一直销声匿迹,直到他到达了关外石龙镇的兴隆客栈,才重新又有了他的音讯。而现在,他的身边又多了这么一个萧寒,想要杀他更是难了些。” 石平也跟着叹口气道:“那萧寒,艺业确实高强。不过,但若集我们之力,真要杀掉他们其实也并非做不到。可那样做,我们这么些年的准备都将付之东流,杨大人的心血便白费了,因此,为了一个区区的史怀义,却是不值得的。” 江瀚叹口气道:“唉!现在,皇帝又已下旨赦免了史怀义的罪责,我们更不可明目张胆的去做这件事了。只是,此事乃杨宰辅之弟杨约杨大人亲下秘令布置,如今这种局面,我们却如何向他老人家交差?” 石平微蹙眉头道:“其实依我而看,那史怀义虽然勇猛,但如今那史万岁既死,仅余他一个史怀义,他又能掀得起什么大风浪?杨大人他老人家何须一定要除掉他?这是不是也有些过于谨慎了?” 江瀚摇头道:“你之言确实差矣!当日史万岁触怒龙顔,被毙于朝堂之上,这其实本是缘自他自作孽障不可活。但是,朝野上毕竟还有着不少的亲近于史家的朝臣。这些人目睹史万岁之死,却都在暗传此事是缘于宰辅杨素大人对老皇帝故意进言史万岁和那废太子杨勇交往过密之过,这才引起老皇帝的暴怒而毙史万岁于朝堂之上。因此,那史怀义岂有不记恨杨宰辅的?现在皇帝又下旨赦免了史家的罪责,虽说凭那史怀义一个人之力,不能够掀起什么大风浪,但那史怀义的英武神勇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那史万岁虽死,但朝中那些近于史家的朝臣——比如那新近被罢职的老宰相高颎——他们的力量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而他们有很多人都是拥戴那废太子杨勇的。现在,朝中因换立太子之风波,本就人心惶惶,局势云诡波谲。虽说现在新立的太子这一方受权于皇命,并有杨宰辅一方的拥助,占据了朝堂优势。但是那史怀义若在暗中受人支持,联合起那些近臣,不知会给当前之局势又增添多少的变数。所以,与其让史怀义以后兴风作浪,哪如现在便将其斩草除根来得干净?” (对于隋朝的换太子风波,在大隋朝时期乃是一件天大之事,有详史可查,在本书的第48节也曾略微提到一些,因此在这里便不再过多表述了。) 石平细细听着,向江瀚一拱手:“原来如此,感谢大人的垂释,在下受教!” 江瀚摆一摆手,道:“只是,现在这史怀义不见踪迹,倒确是一件让人头痛之事。” 石平看着江瀚,却也无言。江瀚倒背着双手,面向窗外,望着远处的长空,眉头紧锁。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 “你们不必再追杀那史怀义了。” 忽然,一声低沉的语声突兀地出现在大厅门口。 “什么人?!”江瀚和石平都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猛地将身形转过来,四道目光同时的看向大厅的门外。 要知道,这里可是凉州刺史府的内衙,有着层层的兵丁的把守,若没有下人通报,本应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得来的。 但现在,说话的那人进入到了这后衙之中,显然并没有什么人进来通禀过。因此,作为这刺史府主人的江瀚才会如此吃惊。 当然,还有着一丝愠怒。 …… 而此时,一个人不慌不忙的出现在厅堂的门口。来人全身都罩在一层黑衣之下,脸上也是蒙着一层黑布,遮盖得十分严密,身形削瘦,看不出多大年岁。不过从他那双露在外边的眼睛里射出的那冷凛的光芒,使得他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慑人的气势,使人对他绝不敢小觑。 但是,江瀚身为这凉州府的刺史,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因此一怔之下,立刻平复下心神,威严的开口问道:“阁下究是何人,你可知擅闯我这刺史府的罪责可有多大吗?” 这黑衣人却静立如山。只见他轻轻抬起左手,将一件物什举在江瀚的面前。 江瀚和石平都把目光看向那物什。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乃是一枚金质腰牌,腰牌上三个字赫然在目! ——大理寺! 大理寺,乃是朝庭所置的官署名,相当于现在的最高法院。大理寺的最高长官乃是大理寺卿。 而现在,这大理寺的大理寺卿,正是刚才江瀚和厅中那青年男子口中所说的杨大人——杨约! 此人,竟是杨约大人的手下? 江瀚和石平见了这腰牌,脸色均是一变,马上向来人双手抱拳,躬身施礼。 按道理来讲,这江瀚怎么说也是这凉州的堂堂刺史,是这凉州的最高行政长官,即使是那统帅十余万边关将士、镇守边关的边关总兵大人童天齐,也没有资格让江瀚给他躬身施礼的,怎得这黑衣人仅凭着一枚腰牌,竟有这么高的身份? 103、大理特使、问责石平 其实,江瀚之所以对来人躬身施礼,是因为那人所执的可不是一枚普通腰牌。若是普通腰牌,只能证明执有人乃是大理寺的办案人员,是根本没有资格受这凉州刺史大人江瀚的一礼的。 但是这枚腰牌,却比其他腰牌上多了一个字,那就是在腰牌的正中,清清楚楚的刻有着一个字:“杨”! 这种腰牌,整个大理府只有两枚,这是杨约杨大人亲命特制的。而这两枚腰牌也是杨约大人亲手交给执有人手里的。 人们只知道有两个人执有这样的两枚腰牌,但却没有任何人知道执有这两枚腰牌的人到底是谁。 只不过,人们却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在任何地方,凡是执有这两枚腰牌的人出现,那就和杨约杨大人亲临当场是完全一样的! …… 那人收起腰牌,依旧是原来那低沉的声音道:“杨大人秘令,这史怀义之事到此告一段落,不要再对他进行追缉。既然皇帝已下旨赦免了史家罪责,我们便不要违抗圣命,落人口实。” 江瀚和石平既已见此人手中握有那杨约杨大人的特制腰牌,哪里敢说不字,急忙都点头应命。 那人又看一眼石平,道:“此次在石府,你们刺杀那史怀义本是职责所在,我不便说你们什么。但是,你们为什么在第二日,又偷偷尾随那萧寒到那丁丁客栈,袭杀了高雄等人,却是为何?” 石平拱手施礼道:“大人容禀。我们杀掉冲霄楼的高雄他们八人,乃是为了分散那萧寒对我们石府的注意力,另外也可借那冲霄楼之手惩治云千里坏我们大事之罪责。” 那人却冷冷道:“哼!你们以为那冲霄楼是那么容易欺骗的吗?你们派无双假扮云千里袭杀高雄和七杀剑,可你们也不想一想,那云千里他哪里有那么快的身手而一招斩杀高雄等八人?你们这么做,只会让那冲霄楼对这关外、对你们石龙镇引起关注,从而使你们的行动更加受限。以后这种没脑子的事,你们还是少做的为好!” 石平只听得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惶惶道:“是!属下遵命!” 那人略缓了一下语气,道:“那柳月彤,把那萧寒叫到她的屋内,向萧寒讲述她以前的往事,一方面自是为了拖住萧寒使之不在其客院居处,从而利于那石小大和石小二下手,另一方面,她定也是为了让那萧寒帮她报以往之私怨旧仇。但这些年来,形势复杂,诸多事情一旦行动,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对整个大局有着极大的影响,因此我们的每一步,都必须要仔细斟酌,不可妄动。所以杨大人才让她以大局为重,先隐忍这几年,待得时机成熟再为她复仇。可现在看来,她似乎有些等不及了。你回去告诉她,未经杨大人批准,不许她对南宫家有任何的行动!若她敢于擅作主张,小心杨大人治其罪责!” “是!小人必定告之!”石平俯身领命。 但是,石平的心中此刻却是惊骇不已。 自己派去袭杀高雄等人的是在江湖中极少露面的无双,以及当初在那石府,石老太让石平深夜把萧寒带到内院,向萧寒所讲述的内容,这些都是极为隐秘的东西。除了当事人之外,本不应该有其他人知道的。但眼前这位神秘的蒙面上司,显然对这一切都是了如指掌的。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在石府的当夜,石平是一直守在石老太屋外的房檐上的。当然他之所以守在那里,倒不是为了保护石老太和萧寒的安危,因为凭石老太和萧寒的功夫,基本没有什么人能够轻易伤害得了他们一丝一毫的。他只是预防万一那萧寒突然从石老太房中退出、返回客院,和小大小二他们相遇。因此他一直在石老太屋外的房檐上盯视着。在这种情形之下,若有什么人接近石老太的房间,先不说是否能够逃得开石老太和萧寒的耳力,首先这石平就会先发现的。可是自始至终,不要说人,连个鬼影子石平都是没见到的。 可是既然如此,眼前这位蒙面上司却是怎么知道的当夜那石老太和萧寒所讲话语的内容呢?那萧寒曾是允诺了的,因此他是不可能和别人讲起的。 那蒙面人显然是看出了石平心中的疑惑。他冷冷道:“你不必费心思去猜度我是怎么知晓的你们自认为很是隐秘的那些东西的。我只需要你们记住: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完全掌控在杨大人的手里。因此,你们只管去尽心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不要让杨大人失望!否则的话,哼哼……” 那蒙面人没再继续说下去。可是,话说到这个程度,他还有必要再多说什么吗? “是!”石平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应出这一个“是”的。他此刻只感到,不光他的额头、脸颊,就连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已是汗水如蒸了…… …… 那蒙面人此时不再理会那石平,转头望向江瀚,稍稍拱一下手,道:“江大人,杨大人派在下前来,是有要事当面禀呈于您的。” 石平在一旁,听那蒙面人的如此话语,急忙向那蒙面人和江瀚两手一抱拳,躬身道:“二位大人公务繁忙,小人就不于此处打搅了,请容先行告退。” 那蒙面人没有作声。江瀚微点一下头,摆了一下手,石平退出了客堂。 眼见得石平离去,厅中再无旁人。那人看着江瀚道:“江大人,杨大人密令,他不日即将来至凉州,望提前作好迎接准备。” 江瀚一怔:“杨大人要亲自来此吗?却不知他老人家为何而来,还望贵使告之,以便下官心中有数,以作奉迎。” 那蒙面人道:“江大人此言却有些为难在下。你应该也知道的,杨大人一向虑事深远,神机难测,我又怎知他老人家所为何来?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能让他老人家亲身而至的事,绝非平常之事,您且小心迎候吧。” 江瀚一抱拳:“多谢贵使提醒,下官一定尽心安排部署。” 那人点点头道:“不过杨大人特意叮嘱在下,他此次来凉州,乃是秘密行事,不欲让外人知晓,因此您务要留意莫让闲杂人等知晓。” “哦。”江瀚微一怔,但随即颔首道:“是,下官一定注意。” 104、繁华郡府、幽谷霄楼 在府衙大院之内发生的这些事,府衙的外边自是没人知晓的。 对于普通的平民老百姓而言,那两扇厚重的府衙大门里边的世界,是厚重威严、冷峻神秘的。相比于它的庄严肃穆,人们还是比较喜欢这府墙外边的这个喧嚣和热闹的世界。 凉州城的其他地方,当然就是极为喧嚣和热闹的。 和敦煌相比,凉州的繁华热闹程度自是那敦煌城难望其项背的。不仅这城郭的范围足足可顶四五个敦煌城大,而且城墙高大,坚固雄伟。城内也是街道宽阔,两旁各种商铺林林总总,布满了城中的七八条东西及南北的大街。 清晨太阳一升起,街两旁的各个商铺陆续开门,街两旁也支起了各种摊位。大街上人影出现,继而逐渐越来越多,到最后你来我往,摩肩接踵,人声嘈杂。 店铺和摊位的伙计都在门口使劲的叫买叫卖,各种腔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街上的行人,男男女女分别穿着各种装束,高矮胖瘦,美丑黑白,不一而足。人们或有目的或无目的地游走着,进入到不同的店铺中,或者在街两旁的摊位旁,相互的面对着面,为着各自的一丝一毫的利益争执吵嚷着,又呈现出了千百种不同的表情和动作。 …… 太阳落山,白日里那些叫买叫卖声不断的大街上终于安静了下来。而此时,各处的酒馆茶肆、赌场妓楼,又在红灯亮火的照映之下,开始喧闹了起来。 大大小小的酒馆中,临桌而坐的,都是一些凑在一起山喝海灌、大呼小叫、拍桌子踹板凳、但最终总会有几个钻到桌子下边狂呕烂吐、站不起来的酒鬼。这些人喝酒时一个个牛气冲天,几乎什么都不服,但是到最后身体摇摇晃晃、头重脚轻的时候,却什么都得扶——桌子,板凳,门框,墙角……不过偶尔也会有几个落魄失意的来此独斟自饮、借酒浇愁的孤身客。 茶肆里,大多都是些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文人雅士来此品茶论道,坐在一起“仁兄贤弟”的相互问候、恭维着。品一口香茗,各自谈论着各自近日来偶悟的心得,诗情画意、墨卷书香味十足,真正乃是儒雅之兴。但也不乏有那么一两个满身肥膘、大腹便便、脑袋里装的东西和他肚子里装的东西基本没什么分别的人,也来到此处假装风雅,手中持一把折扇,扇面上是不知花了多少银子请人题画的墨迹,轻轻晃着,微微眯缝着两只眼,摇头晃脑,踱着方步,倒也有那么一两分“骚客”的架势。而且,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人竟然也是能够出口成章的:“远看好像一坨屎,近看还像一坨屎。趴到地上凑近看,原来就是一坨屎……” 赌场里,汇聚的当然就是一帮赌棍了。撸着胳膊,挽着袖子,踩着板凳,红着眼睛,嘴里玩着命的大叫着:“大!大!!大!!!……小!小!!小!!!”待开牌后,有的捶胸顿足,号啕大哭;有的嗷呜怪叫,狂笑难抑。有的一下子没了房宅,有的一下子填了房小妾…… 妓楼内,出入的都是各阶年龄的风流之士们。有胖有瘦,有高有矮,有老有少,有俗有雅,不一而足。但是,虽然这些人的地位、出身、贫富、学识等各不相同,可他们来到这妓楼中的目的却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找寻他们中意的美娇娘! ——这,便是凉州,西北荒漠戈壁中的一处极是难得的繁华之地。 …… 萧寒楚楚和百变,是在中午时分到了这凉州城外的。 只不过,萧寒楚楚三人却并没有进入这个喧嚣热闹的凉州城,而是马头圈转,在距凉州城十里的地方的一个岔道口,沿着一条岔路,向凉州城的城南方向奔驰而去。 凉州城南百里左右距离,便是那座雄伟壮阔的祁连山脉。 祁连山,山高千仞,绵延千里。它东起黄河平原,西至玉门塞外。山上峰峦叠嶂、终年积雪、寒风刺骨、冷冽袭人,本是人迹难至之所。但是,在山脚下的山间凹地、秘壑幽谷之中,却是河流潺潺、树葱草翠的怡人景像。即便是这寒冷的冬季,由于这些山间谷地四周环山,挡住了来自西北的冽冽寒风,使得这里的温度竟比那山外广原之上的那些州城府县所在之处还要温暖上许多。 冲霄楼,便是座落于这样的一处山间幽谷之中。 冲霄楼所在的山谷,名叫“长恨谷”,在那两山夹一缝的险峻谷口,直立如削的峭壁上,这三个血红的大字雕镌其上,懔然夺目,悸人心魄。 这名字,当然是那冲霄楼主命名的。但为什么会叫这样一个名字,除了那冲霄楼主之外,恐怕是没有第二个知晓了。 长恨谷的谷口,狭隘险峻,只有丈宽左右,但谷内却是极为宽深。入谷口行入四五里路,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宽阔的碧野幽谷呈现在眼前。树木茂密,矮草丛生,一条溪流从谷内深处流出,在山谷一侧的崖壁之下汇聚成一方泓潭,面积颇为广阔,泓潭的另一侧,潭水外流,经由谷口流出,向山下淌去,溪水清洌,终年不断。沿着溪流的流径走向,一条人工修葺而成的青石路傍其而行,随河道一路向下,一直伸展到山脚根处,与官道交汇。这条路,少说也有二三十里路,而且修建的很是宽阔平坦,显见得当初是花费了相当大的人力的。 泓潭的一旁,一座规模宏大的庄院昂然矗立在半山缓坡之上。院落三阶九进,宽敞豁然,房舍鳞次栉比,庭堂高大雄伟,亭台林立。在这些建筑物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庄院最里层、同时也是最高处的那座高有十二层的巍然高楼。 这里,便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长恨谷、冲霄楼! 105、冲霄突起、藐约昆仑 提到这冲霄楼,在这大隋疆域之内,若说是尽人皆知,那绝非妄言。无论是这西北凉州陇西之地,还是那中原、江南、蜀中,无论是江湖中人武林志士,还是那朝庭各级州府官员,都极少有人不知这冲霄楼的。 “天下第一楼”的名头,那可不是随便就能叫起来的。 冲霄楼的成名,是在十八年前。 众所周知,十八年前,正是太祖皇帝杨坚取代周静帝之位、灭周建隋刚刚不久的时间。 在当时,时局动荡,形势混乱,杨坚帝运筹帷幄,计灭北周五王,尽杀北周宗室宇文氏家族,稳定了京城大局,坐稳了皇帝之位。 但是,朝庭内部暂时稳固了,外部却还有着一大摊子事情,让杨坚头疼得很。 首先便是驻军在外的北周将士的造反,其中以山东尉迟炯最为棘手。其次是北方突厥的虎视眈眈,尤其是北周千金公主因两国和亲而嫁的沙伯略可汗所率之部。沙伯略可汗带领着四十万大军,擎着为老丈人北周宇文氏一家复仇的旗号,向刚刚建朝不久的大隋发动了进攻,势如破竹般相继攻下了延安、天水等六城,令得长安震动。 除了这些正规军队,北周的一些遗臣高手,竟然还联络了许多的江湖门派,诱之以重金巨利,让他们派出了很多的武林高手,组成了暗杀组织,专门偷袭大隋的重要部门机构及人员,而且不断得手,害得隋朝官员一个个懔懔自危,不知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会突然间便搬离自己的脖子,那真是整日里胆战心惊、苦不堪言。 就在这时候,冲霄楼凭空出现了。 这冲霄楼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带着十足的诡怖神秘的气息。 没人知道这冲霄楼是何人所建的,冲霄楼就像一个天外来客一样,突然间便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随着它的出现,许多的在江湖中自命不凡的武林人士,无论正道斜道,竟都莫名其妙的相继消失了。那让人惶惶而惧的江湖暗杀组织,不知是害怕会祸及自身,还是已经被灭了,竟然也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因为再也没人听到过有大隋官员遇害的消息。虽然人们都猜测和这冲霄楼有关,但人们全都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茫然的猜测而已。 但冲霄楼真正的震惊江湖,却是要属那冲霄楼直接出手,痛灭六大门派之事了。其中最为令人惊骇的,当属那一次昆仑之战。 其实说实话,那冲霄楼建立之初,当时是没人去特意关注于它的。因为当时人们的眼中,根本不可能有这冲霄楼的位置。他们的眼里边,能看到的,无疑只是诸如昆仑、天山、点仓、五岳、青城、神农、崆峒等等一系列知名门派。你冲霄楼算个什么东东,哪里会值得人去关注? 当时的昆仑派,正值作主江湖盟武林殿的殿主。因此在昆仑派的眼中,那新建的冲霄楼就和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分别。 既然是一只蚂蚁,那么昆仑派自然是懒于去理会它的。但谁却能想到,你不去理会它,它却主动的找上门来了,而且,在初次登门时这冲霄楼便送给了昆仑派一个大大的见面礼。不仅如此,在之后的几年间,就是这个被人视之如蝼蚁、没人关注的冲霄楼,于江湖上掀起了一场惊天撼地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 …… 十八年前的八月初一的清晨,昆仑山凌虚宫中,昆仑掌门玉都子正微阖着二目,坐在中央大殿中的坐椅上凝思着什么问题。 在他面前的条案上,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似乎都有着墨字痕迹。 十大弟子分列在东西两侧,一个个屏息凝目,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良久,玉都子抬起头,目光逐一的从十大弟子的脸上扫过。而十大弟子此刻脸色均是一片惨白,无语而立。 玉都子的脸色看上去像是十分平静的,但从他脸上那若隐若现的一层青芒来看,众人都知道他其实是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青芒碧焰”的内力已经不自觉的布满了玉都子的全身。 玉都子终于开口了。他看着堂下的自己这十名弟子,沉声道:“你们十人,难道就真得没有一个人发现来人的形踪吗?” 站得最近的大弟子曲龙抬起头,脸上也有着极为恼怒的神情,但最多的还是郁闷和沮丧无奈。他向玉都子抱拳躬身,答道:“启禀师父,恕弟子们无能,我们师兄弟十个,真的是全都没有察觉。早晨一觉醒来,我们才发现……才发现我们的兵刃都没有了。” “一群废物!”玉都子终于怒气发作了:“晚上睡觉,居然被人家把你们的兵刃取走了,你们竟然一点都没能发觉!想是来人要是想要你们的脑袋,也早该是轻而易举的拿走了!我们堂堂昆仑派,竟然就这样被人随意来去而没人察觉,若是传扬出去,还有何脸面再在江湖上露面?你们干脆全都找块石头撞死算了,免得落在世人的牙舌之间作人笑柄!” 堂下的十名弟子,哪里还有一个敢于出声,都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听着师父的怒训。 此时,站在玉都子一旁的一个年轻人道:“爹,您也不必如此生气,此事也不能全怪师兄弟们。就凭来人仅用一根树枝便能将这张纸条钉在咱们这凌霄宫的匾额之上的这份功力,便可见他应该是武功极高的。” “不要再提这纸条!”玉都子怒叫道。 那年轻人摇摇头,不自觉的又看向玉都子面前条案上的那张纸条。 这张纸条,现在摆放在玉都子面前的桌案上,纸条上赫赫然写着四句话:“中秋明月夜,血溅昆仑颠。幡然若自悟,自裁凌虚前!”在纸条的最下面落款处,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冲霄楼!” 纸是普通的纸,墨也是普通的墨。但这普通的墨在这普通的纸上,写下的却是这么四句不普通的话。而且还以极不普通的功力把它钉在了这极不普通的地方。 要知道,这凌虚宫,可是这昆仑派的至高权威之地! 106、天山惨祸、昆仑之变 “冲霄楼!”玉都子看着眼前桌上的这张纸条,脸上一片阴郁的表情。 纸条当然没什么让人感到可阴郁的,但上面书写的那四句话,却是让玉都子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这冲霄楼怎么竟然敢有这么大的口气,就这么赤裸裸的向昆仑派发出了这么一场血淋淋的约斗。 ——不,这还不能说完全是约斗,这简直就是无视地挑衅! 只不过,这冲霄楼所写的这四句话却又是什么意思呢?从这语句看上去,它和昆仑派好像有着极为深重的仇怨似的。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使得这冲霄楼对昆仑派发出了这样一封留柬? 关键是,这冲霄楼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和昆仑派当面而战? 要知道,昆仑派已经连任多年的江湖盟武林殿殿主,其门派实力可不是一般的强。放眼整个江湖大地,能与这昆仑派相比肩的,无疑只有天山一派尚可。 只不过,自天山弟子计青峰、屈欣萍夫妇遇难之后,其师门竟也无端遭遇了一场变故,在一个阴云密布之夜,天山派遭到了一批身份不明的武林人士的突袭。来袭之人人员众多,竟多达数百人,而且其组织相当严密,攻防进退竟是训练的颇为有素。在最前边的,共约十八九个人,尽皆是身手极为了得之人,尤其是有六名蒙面黑衣人,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便对那些天山派门人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力,真可谓所向披靡,当锋者不死即伤。天山掌门骆启天虽武功卓绝,但在这些人的合力攻袭之下,居然也落得身受重创,在门下弟子的舍命救护之下勉力逃至后山,之后便下落不明,具体是生是死无人知哓。而原来的天山派驻地“碧苍宫”连同百十间房舍,也被那些人放起了一把火,顿时间火光冲天,将半边天都映了个红透。大火一直烧了一天一夜,大火熄灭之后,“碧苍宫”已不复存在,只余下了一些残垣断壁掩映在荒草瓦砾之中,倍显凄凉。天山派原班的那些弟子门人,在此一役中损伤极为严重,生存者十之一二而已,其惨烈之状难以言述。 不过,天山派却并没有因此而在江湖上萎靡除名,而是转手执掌在了天山派的另一支脉的天山素女安筠姑的手中。这安筠姑,原本是骆启天的同门师妹,本是一种恬淡无争的处事性格,但武功身手绝不亚于那骆启天。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安筠姑成年之后并未婚嫁,也没在这天山派的碧苍宫中存身,而是自己于后山辟出了一方天地,建了一座玉女宫院,专门招收了一些女弟子,传业授艺,而且基本不与前山的天山“碧苍宫”有任何来往。具体为何,外人却是不知晓的。 天山一役之后,天山派便是被这安筠姑承接过去的。骆启天手下侥幸残余未死的那些的门人弟子,也被收于其手下,医伤疗患,恢复体力。而为了方便这些人的起居,安筠姑派人在那玉女宫数里之外又建了一座新的宫院,其结构设计完全沿袭了那座被烧毁的“碧苍宫”的样貌,而且仍旧是取名为“碧苍宫”,显见得是为了纪念那座被毁去的天山派旧院。 不过在这天山一役中,那些突袭之人却也并没有完全讨了好去。因为那六名蒙面人在重伤骆启天后,穷追至后山之时,恰好遇到了这位天山素女安筠姑。 由于安筠姑几乎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因此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这位天山素女的身手高低。但是当他们终于知道了的时候,他们却再也没机会说出一句话来了。 当那些追寻着那六名蒙面人的背影随后而至的强人发现这六个蒙面人的时候,现场只剩下了五具尸身,另一个人也已是不知所踪。但一行淋淋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了一旁的一处断崖边。至于这血到底是骆启天的,还是那失踪的另一个蒙面人的,旁人皆不得而知了。 天山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作为江湖盟武林殿殿主的昆仑派自是不可能坐视不理,尤其是那天山本就是这武林殿的六大监堂之一。当时身为殿主的玉都子之师风逸群一道武林急召令,便把六大监堂的其他五位堂主——青城、泰山、崆峒、黄山、秦岭的五派掌门人紧急召集了起来。因为当时那风逸群正值修习一门高深功法的紧要关头,无法间断修练而去行他事,因此便命弟子玉都子跟随着那五大监堂堂主一起去往那天山,料理其身后之事,并撒下江湖追缉令,查找祸事真凶。 但可惜的是,天山屠戳的真凶尚未找到,昆仑却又传来噩耗——老掌门风逸群因此事扰心,练功时心念难平,竟至走火入魔,一命呜呼! 风逸群监终前,授命玉都子接掌昆仑门派的掌门人,并摒退了其他所有人,只留玉都子一人,口授了一些机密事宜。至于那是一些什么事,旁人自难知晓。 玉都子作为风逸群的亲传大弟子,武功早已深得师父的真传。而帮中其他人众,对这玉都子也都是心服口服,因此玉都子接任昆仑掌门可谓是一帆风顺,未出一丝波折。 玉都子接任了昆仑掌门,但那武林殿主的位子是否继续留于这昆仑派执掌却有待商榷了。而且现在那天山派改由那安筠姑执掌,而安筠姑明确表示她所执掌的天山派无意介入江湖,只想让天山派弟子自拥一方乐土安然度日,别的帮派不要去打扰他们便可。这明摆着是不愿再担任江湖盟武林殿的监堂。 于是,经过了新一轮的安排布署,新的一任江湖盟武林殿产生了。但让人不可相信的是,通过较技,这昆仑派的新任掌门玉都子竟然技压其他五派,仍是这殿主的执掌人。这倒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个大大的惊异。 但是,惊异归惊异,玉都子的武功之高却是有目共睹的。看来,他确实得到了其师风逸群的全部真传了。而且,这玉都子行事成熟干练,思虑深远,处事干脆果断,倒也是让人们在惊异之余,渐渐认同了他的殿主的身份。而昆仑派在玉都子的带领下,竟比其师执掌时还要兴盛上许多。 试想,在这样一种状况下,那冲霄楼竟然敢于以如此一种方式向昆仑派发起挑战,那玉都子岂能接受得了? 107、昆仑掌门、凛然布局 当然,昆仑派这每年一次的祭祖大典自然还是按部就班的依例进行了。似这等偶发——关键是还很丢人——的事件,玉都子及其十大弟子自是不会让其门人弟子知晓的。 …… 时已深夜,但玉都子停身站立在自己的卧室的窗前,望着天空中的那明灭闪耀的万点繁星,心中一团乱麻,无论如何也难以安静下来。白日间的那一张纸条,像一缕驱之不散的梦魔,游荡在心间,挥之不去。 ——“中秋明月夜,血溅昆仑颠。幡然若自悟,自裁凌虚前!” 玉都子的脑海中,轰然鸣响着这四句话。 对于这四句话,其他人可能都不理解其意向所指,但是对于玉都子来说,心中却是充斥着一股绝厉凄寒、针刺入骨的寒意。 ——幡然若自悟,自裁凌虚前…… ——幡然若自悟,自裁凌虚前…… ——幡然若自悟,自裁凌虚前…… 到底是谁?这留此纸笺的冲霄楼之人到底是谁??? …… 朦胧中,一张冷峻的面庞隐隐的出现在玉都子的眼前。 莫非,真的是他吗? ——中秋明月夜,血溅昆仑颠! 这是多么狂妄的口气!在当今之世,除了他,可还有第二个人敢于对昆仑派说出此等言语? 不过,倘若真的是他,那么“血溅昆仑颠”便绝非妄言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找上昆仑派?当初的那一件天大密事,根本没人知道都是谁参加的。即使是同时行此秘事的那些人,也根本不知道彼此都是谁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 玉都子用力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他绝对已经死了;不会是他,绝对不会是他的! …… 天空中,一道耀眼的流星划过天际,在夜空中扯出了一道长长的印痕。 紧接着,又有数十颗流星在空中一齐出现,爆出了一幕绚丽的流星彩雨。 流星雨的景色自然是美妙之极的。但是,听老辈言讲,天上每掉下一颗流星,地上便会去世一个人。那么这绚然一幕的流星雨,预示着会有多少人要从这个世上消失呢? …… “爹,您让我明日动身去那江南凌家?”玉都子的独子玉临风——也就是昨日在凌虚宫中站立在玉都子身旁的那个年轻人,看着玉都子交到自己手中的一封信柬,睁大眼看着玉都子。 玉都子的脸上是平日里那固有的沉静表情。他看着玉临风,点一点头,道:“你已经年满十六,自是该行婚娶大事了。为父早就和你说过,在你年龄尚幼之时,我便将你与那江南凌家的小姐结下了娃娃之亲。在月前,我便接到了凌家送来的书信,让我们于今年中秋之时去往江南一趟,商议一下你们的大婚事宜。我本想等今年的祭祖大典结束后,带你同赴江南,向凌家送上聘礼,定下你们的大婚日期。但谁知昨日事出意外,为父自不能和你同去了。但此事关乎你的终身,若是爽约,则对那凌家乃是大不敬的,因此我着你冯师伯代我明日陪你同去江南,我自会修书一封,让你冯师伯带去凌府,说明原委,想那凌老爷子也是深明大义之人,应该不会怪我。我要在帮中等候那冲霄楼的下帖之人。诚如你言,他既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夜入我昆仑,于不知不觉中盗走你十位师兄弟的兵刃,并用一段树枝将那封信笺钉在我们凌虚宫的匾额之上,功力之高深实为罕见。而且冲霄楼于近年间风头强劲,自也不会是毫无缘由的。所以我们绝不可轻而视之。为父自要好好作一番布署,以迎他中秋之约。” 玉临风急道:“爹,既然您老人家知晓那冲霄楼来人不可忽视,孩儿又怎能不知?所以我又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昆仑而去那江南?况且您还让冯师伯陪我同去,到时候中秋之夜那冲霄楼的人不来倒还罢了,假若他们真的来了,若是万一真的拼斗起来,岂不是一下少了我们两个人手?所以依孩儿之见,您便写一封书信,让人送到那江南凌府,说明当前之缘由,我们便等此间事情了结之后再前去,应该也是不迟的。何必非要一定在此时便让孩儿前去呢?” 玉都子脸色一沉:“之所以让你明日便动身前去的原因,刚才为父已经说过了,没必要再重复一遍!废话少说,便按我所说的去做即可!” “爹!”玉临风大叫。 “不要再说了!”玉都子怒目望向玉临风:“我的话你居然也敢不听了吗?!” “爹……” “滚!”玉都子浑身颤抖,厉顔怒斥! …… 玉临风终究是不敢违背父命,在第二日的清晨神情颇为复杂的向父亲和一众师兄弟道了别,跟随着其师伯冯向天,带着二十名仆从骑马驮着一应物什,踏上了东进之路。要知道,从昆仑山去到江南,那可不是一两日能够到达的。此一去,是要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分别的。 只是,昆仑派在那实力未知的冲霄楼的挑战之下,却有多少的胜算?此一去,会不会成为永别呢?或许,玉都子的这一安排,恰正是有此隐含的意味吧?因为对中秋一战,他玉都子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假如来人真的是自己意想中的那人,那结局真的是太难以想象了!而依玉都子那行事风格,他既然没有全胜的把握,总要为自己的儿子安排一条后路的! …… 之后的数日间,玉都子显得极是忙碌。他先是派人加强了寨地的巡逻,又密派八九个手下在那凌虚宫前的广场之下的秘道之中,安放上了足量的炸药,接好引线。而引线的最尾端,就藏在凌虚宫的一间秘室之内。这间秘室,设计的很是隐蔽,一般人极难找到。从这间秘室里,有一条秘道是能直接通往昆仑后山的。当然,这一秘密,除了玉都子之外,便再也没有第二人知道了。他密派的那八九人虽然在布设炸药引线时进入了这间秘室,但他们在第二日便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据玉都子讲,他派那几个人连夜下山去办一件极为隐密的事情去了。 掌门的话,当然不会有人怀疑。 但是,只有玉都子知道,中秋之夜,这凌虚宫,很有可能便随着一股火光直飞上天了!至于这团火光中包含着多少人的残肢断臂,那就看当时的情形再定吧! 当然,这是所来之人恰好是自己预想的那人的前提下的事情。 ——既然你不让我活,那你也不要想活!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大家一起升天!!! 108、中秋之夜、凌虚候客 中秋。 一提起中秋,在人们的心中,首先想到的应该就是举家团圆欢庆、和睦祥和其乐融融的一番景像。 但是对于昆仑派的门人弟子们来说,今年的这个中秋却是群情激奋、甚至说是怒火滔天的。 眼看中秋将至,对于冲霄楼八月初一前夜来人留柬于凌虚宫的牌匾上面之事,玉都子不可能总是隐瞒着手下的门人弟子。因为,中秋夜,那毕竟是需要帮派中全体人员面对的一个场景。 当然,对于留柬上所写的内容,玉都子是没有透露半个字的。他只说那冲霄楼人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于来这昆仑派撒野。命昆仑派弟子们只管在那中秋之夜迎候那冲霄楼的人,给他们来一个痛击怒挞,让他们知道一下昆仑派的威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对于总掌门玉都子的那沉静的甚至于有些轻描淡写的描述,帮中弟子门人自是群情激奋。——有什么人竟然如此不长眼,居然敢于到这昆仑派来撒野?他们不是中秋夜来吗?好,就让他们来吧!打他们一个满地找牙、遍地吃土,让他们彻底知道一下,花儿到底为什么那么红! …… 当然,这都是那些普通的门人弟子们的表现。对于玉都子和其十大弟子来说,就没有那么的乐观了。 对于曲龙等十大弟子来说,自己师兄弟十人的兵刃在自己的卧室之中被盗了,而却没一个人能发现对方,这是摆在眼前的既定事实。自己的脑袋都已经相当于早被人家摘过一次了,哪里还敢轻视对方一丝一毫呢? 至于玉都子,看上去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内,一天都很少露面。对于自家掌门人这种深居简出的日常生活习性,众人都早已经习惯了。因此没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 中秋夜,终于到了。 凌虚宫前的广场之上,众多的门人弟子早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凌虚宫,乃是昆仑派的总堂重地。高大巍峨的宫殿,气势恢弘。宫门正上方的廊檐之下,一块宽大的匾额悬于正中,“凌虚宫”三个描金大字气势威武,显见是出于大家之手。这匾额,本是由精心挑选的千年古木制作而成,坚硬无比。因此,当玉都子及其子玉临风发现那冲霄楼的人居然只用一根树枝便把那封信笺钉在这牌匾之上时,便已经感觉出了来人的非凡实力。 凌虚宫前,三十六级青石台阶下,是面积颇为宽阔的演武场平台。地面全是由青色条石铺就,十分平整,四周建有玉石围栏。 今夜,就在这个平整的凌虚宫前的演武平台之上,将上演一场壮观的武林大戏! …… 玉都子坐在凌虚宫中,身上的装束已不是平日那般散衣闲服,而是收拾的极为利落,只不过外边套上了一袭大氅。令所有人感到有些惊异的是,在玉都子面前的那张长案之上,摆放着一柄古色古香的宝剑,绿鲨鱼皮鞘,缀珠嵌钻,一看便是一柄极为名贵的宝刃。昆仑派的门人弟子当然都知道,这柄宝剑本是昆仑派的镇派之剑,名唤“凌风刃”。这柄剑同时也是昆仑派的掌门信物,历任掌门才有权执掌。这柄剑,平日里根本不可随意带在身边、而是供奉于掌门的门户之内,一般情况下是根本不可动用的。而今天,玉都子居然请出了这柄“凌风刃”,这让那些对本此次约斗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的门人弟子不由得心头大震,不得不重新估量起此次约斗的严峻性。 十大弟子中,有六名静静的站在玉都子的背后,其他四名已按玉都子的安排去上山的路径两旁的半山腰中设伏了。想上得这昆仑派的居处,只有前山一条道路可以通行,两侧及后山都是陡峭山崖,一般人绝难攀爬。 但是,那冲霄楼的人当然不会是一般人,所以玉都子除了命人在前山上山的路上设下了埋伏以外,在两侧及后山的关键位置也派了人员进行了相应的布置。 如果有可能,玉都子会把敢于挑衅昆仑派的这个冲霄楼彻底干掉!让他们从这个江湖中彻底的消失! ——当然,前提是能够做得到。 …… 皓月当空,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 凌虚宫前的广场上虽然人员众多,但却都很是训练有素的,因此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都只是默默的静立着。场上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忽然间,在远处上山来的路径之上,一道绚目的烟花猛然腾空而起,冲上半天空中,随即“篷”的一声爆裂开来,散碎成无数的火星点点,将夜空照得一片通明。 众人的目光自然全都被引得向那个方向看去。玉都子的两眼顿时间也射出了两道凌厉的寒光。 ——那冲霄楼的人,终于要出现了! 烟花升腾起的火光当然是转瞬便消失了。一切又都归于了沉寂。 …… “啊!——”忽然,一声大叫声猛然间从凌虚宫前面的广场上响起!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声吓了一跳,全都扭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之处。 但在下一刻,人们便都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发出这声大叫了。而且,其他的许多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同样的惊叫声。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在这凌虚宫前面的广场上的昆仑弟子的前面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多出了八个人! ——八个黑衣蒙面人! 刚才那一蓬烟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八个黑衣蒙面人是在什么时候、是怎么样出现在这广场之上的! ——当然,玉都子除外! 玉都子,作为昆仑派的掌门人,其修为自不是凭空吹出来的。在烟花亮起的一刹那,众人的目光都被引向那烟花腾起的方向时,玉都子蓦然发现,从那广场平台的两侧,忽然凭空出现了几条黑影,像鬼影子一样瞬间便移到了平台之上广场之中! 来人的身法简直太诡异了! …… 所有人几乎都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玉都子心中也是不由的憾然一震——仅凭来人出现在场中的这一式身手,看来今夜之事,可能真的要有点麻烦了! 109、相会难欢、曲龙殒命 中秋夜,明月朗朗。 昆仑山凌虚宫前,人头攒动,百名昆仑弟子齐聚于此,形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这些人一个个操刀握棍,剑拔弩张,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场面极度紧张。 那八名蒙面人自从出现以后,便一直站立在原地,既不言也不动,只是用目光冷冷的扫视着场中那数百人众。 曲龙不由得有些惊奇,这些人便是那冲霄楼的来人吗?他们仅仅就来了这么八个人? 玉都子则凝神盯视了这八个人良久。 曲龙开口了:“喂,你们八个,便是那冲霄楼的来人吗?” 八人中有一个慢慢的把目光看向这石阶之上的玉都子等人所在之处,沉哑着声音道:“不错!” 曲龙叫道:“朋友,你们冲霄楼和我们昆仑派本来是各安一隅,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之间也从没有什么恩怨纠葛,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无端滋衅,找我们昆仑派的麻烦!” 那黑衣蒙面人冷冷看着曲龙,从嘴里吐出了八个字:“种因得果,天理昭彰。” 曲龙怒道:“放屁!我们昆仑派和你们冲霄楼有什么因果?你们无非是想来我昆仑派搅闹一翻,从而借我们昆仑派的名声,来提高你们的名声而已。可你们也不好好想一想,就凭你们几个,今天来了还想安然走出我们这昆仑派的大门吗?” 那人冷哼一声,道:“昆仑派,本都是沽名钓誉之辈,我冲霄楼若是借你们来提高我们的名声,恐怕难忍你们那层污浊朽秽之气!” “放你娘的屁!”曲龙不禁暴怒而骂:“你们冲霄楼算个什么东西,敢如此抵毁我昆仑派?看来,今天不让你们躺倒在这凌虚宫前,你们就不知道我们昆仑派的厉害!” 那人却并不发怒,只是看着曲龙摇了摇头,略带惋惜的缓缓道:“我们此次前来,本无意多伤人众,你们只需将你们昆仑派解散,全部都投效到我冲霄楼门下,我便可放过你们一命。不过看你现在的态度,你不必投效到我冲霄楼了,因为我冲霄楼不会让像你这样的人进入的,所以你只好和你们昆仑派一起,共灭于此吧!” 那人的声音并不高,而且语速也不甚急,但其中所蕴含的强大压力,让人不由冷意顿时布满全身! 曲龙不禁暴跳如雷。他两眼圆瞪,伸手拽出腰间的宝剑——他的兵刃被盗走了,自然又临时佩备了一把。不过,这临时佩备的自然不如原来的那把称手——抬手便指向那名蒙面人,马上便要飞身下去与之相斗。 玉都子的这位大弟子还真是着实的有点沉不住气。 玉都子此刻轻轻咳嗽了一声。曲龙那将要腾起的身形这才停顿住。 玉都子此刻站起身,缓缓的沉声道:“各位朋友,你们今日来到我昆仑,我本应备茶备酒相待,但是诸位来此显然并无品茶品酒之雅兴,因此在下自也就免了。只是各位方才之言,显然是让人听了心中不快。你们却为何要让我昆仑派解散而投于你冲霄楼的门下,莫非在下便如此不堪,而要让你们冲霄楼代为行使掌门之职责吗?” 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沉声道:“玉都子,你堪与不堪,你心中自应该有数。” 玉都子也冷然一笑:“看来,今夜之战是难以善了的了。也好,就让我看一看你们冲霄楼到底有什么本事敢于如此放肆!” 他依次扫视了那八名黑衣蒙面人一眼,冷哼两声:“中秋明月夜,血溅昆仑颠。幡然若自悟,自裁凌虚前!——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却不知我昆仑派有什么事要自悟的,但是想要我们自裁凌虚前,这江湖中好像还没有什么人敢于出此狂言的!血溅昆仑颠,好!很好!!!今夜肯定是会血溅昆仑颠的,但是,只是不知这血,到底该是谁的血!” 忽然间,一声嘶哑的声音从玉都子的背后响起,只是这声音极低,就仿佛是从地底幽狱中冒出来的一般。而这声音却只有三个字:“你——们——的——” 玉都子及其六名弟子陡然大惊,蓦然回身! 却不知在什么时候,一个瘦长的黑影已然站在了玉都子等人的身后。而这个人的出现,就是玉都子都没能够发觉! 那个人和其他那八人装束基本相似,都是黑布遮面,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这人身上,遍体上下一身腥红的衣着。 这身衣服的颜色,充满了血腥的意味。一个人身上穿着这么一身颜色的衣服,怎么看怎么都显得恐怖之极! “你……”这一次,连玉都子都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的出现,比先前那八个人,更加诡异了些吧! …… 玉都子虽然心中极是震惊,但却立即安定下了心神。他面色阴寒的看着面前的这名红衣蒙面人。 只见来人身高约七尺上下,体态削瘦,肋下配着一把长剑,由于他蒙着脸,所以无法看清他的面貌和年纪,只是从他那双仅露的双眼中,射出了两道极寒的目光。那两道目光,不带有一丝一毫的人间意味,就仿佛——那是来自地狱的两道幽光! 现在,玉都子就置身于这两道幽光之下。作为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昆仑派的掌门人,玉都子竟然感到一股冷意直渗入骨! 这目光——好冷! …… 那人看着玉都子,用那嘶哑难闻的声音,轻轻吐出了三个字:“自裁吧!” 听那人的语气,竟似乎是在对一名已被擒拿于手中、无计可施、无路可逃的俘虏下着命令似的,仿佛这玉都子的性命现在已经是掌握在了他的手里边一样! 这人,虽然语气轻缓,但所有人心中都有着一个同样的感觉——这个人,真的好狂! …… 玉都子的大弟子曲龙在一旁早已经按捺不住了。他猛然上身,冷冷一笑,道:“我看,还是让我先把你‘裁’了吧!” 言罢,呛啷拽出长剑,剑尖直指那人。 曲龙作为玉都子的大弟子,其身手自应是不凡的。 只是,他的不凡在那个人的眼里根本不屑一顾。 那蒙面人把头摇了两下,看了眼曲龙,沙哑着嗓音,仍然是只吐出三个字:“半招死!” 曲龙大怒:“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半招死!”飞身挺剑,已是一道电光疾刺出去,瞬间便刺到那蒙面人的胸前! 那蒙面人却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把他的右手抬了一抬。 “小心!”玉都子大叫一声,同时一掌凌空劈向蒙面人和曲龙的中间。 但是,玉都子出手还是晚了一步。 曲龙的身形还未完全施展开来,猛然间只听“蓬”地一声。曲龙就感觉自己的前胸像被千斤巨锤重重击了一下似的,顿时间一个跟头倒飞出了三四丈远,一下子摔在了凌虚宫前的那三十六级台阶之上,一溜滚便石阶下向下栽去。而一口鲜血早已经“哇”的一声从口中喷了出来,直喷了个漫天花雨! “龙儿!” “大师兄!” 惊叫声顿时间响起。 广场上几名身形较快的弟子急忙飞身上前,接住曲龙从石阶上跌下来的身体。 但是,那曲龙的前胸早已经塌进去了一大块,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其心肺估计早就被震得碎成渣渣了,哪里还有一丝丝的生存的希望? ——“半招死”! 半招,那人真的只施出了半招! 而就是这半招,真的便让这曲龙——死了! 110、武林盟殿、六堂现身 “雷霆怒!” 玉都子不由得惊呼出声!而接下来,他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那人看着陡然变色的玉都子,缓缓道:“你识得这雷霆怒?” 玉都子猛然回过神来,慌忙摇头道:“我……” 那人却自顾自的轻轻点点头,慢声道:“在我这一生中,连今天算起,这雷霆怒我只用过三次。看来,我没有冤枉你,那天果然是有你的了。” 玉都子看着那人,惨然道:“果然是你,你居然没有死。” 那人仰首向天:“想我死的人真的是太多了,但可惜我让你们全都失望了。” 玉都子黯然摇了摇头,凄然道:“这都是天意。——你,命不该绝!” 那人看着玉都子,语气依旧是那不急不缓:“不错,这是天意。那些想我死的人,终究都要死于我手——当然也包括你!” 玉都子叹一口气,两手轻轻摩挲着摆在桌上的那柄“凌风刃”,道:“生死由命,人力难违。既然老天眷顾于你,那我还有何话说。但是,想要把我的命拿走,却也先要过这昆仑凌风刃一关。” 那人淡然道:“这凌风刃,确乃昆仑之宝。想当初,昆仑派创派始祖执此宝刃开山立派之初,门规清正,弟子徒孙行为举止端庄,侠义行事,才使得昆仑派日益强盛,方能于江湖中有此显赫地位!而现在,你们可还有资格握执此刃?你们的所作所为可对得起你们的先祖前贤?” 玉都子不禁羞怒变色,怒声道:“我昆仑派如何行事,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无须外人说三道四。今日你既已来此,那我们便作一了断。这世道,本就是一个胜者为王的世道。多说那些话又有何益?” 那人这次居然点了点头,幽幽道:“你之言却也没错,这世道,就是一个胜者为王的世道,那些人间道义、世之侠情都已泯灭在了那些功利权欲之中了。因此,当今之世,谁的力量强便是谁说了算。所以,你们昆仑派中门人若想活命,必须要听从我冲霄楼的指挥,投入我冲霄楼的门下。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 …… “你们冲霄楼够狂妄!” 忽然,一声阴阴的语声自众人身后的凌虚宫中响起。 随着这声话语,六个人出现在凌虚宫的大殿之中。这六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服饰各异,仪态不同,缓步从大殿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说话的是一名身材枯瘦的老者,借着月光,可看出他表情阴鸷,两眼中放射出两道阴冷的光芒。 另外的五人,分别是三名老道,两名普通服饰之人。那三名老道,虽同为道人,但从其所穿道袍上来看,显然不是同一道观之人。而那两名普通服饰之人,一个年约四十左右,体态略胖,另一个身材魁梧,身形健硕,看年龄也就三十不到的年纪。 这六人,虽然体态各异,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们一个个皆不是凡手,而都是身怀绝技的。 这六人从大殿中走出后,先自向那玉都子微一躬身,抱拳道:“殿主!” 玉都子抱拳还礼,道:“这一次有劳六位了。” 刚才说话的那枯瘦老者道:“殿主自不必客气,您昆仑派的事,还不就是咱武林殿的事吗?我们六大监堂来此,自是应该的。再者说,这冲霄楼如此猖厥,早晚会成为武林一害,我们今日相聚于此,正好将之铲除,以免他们以后为害江湖!” 原来,现身的这六人,正是那武林殿的六大监堂执事——青城、泰山、崆峒、黄山、秦岭以及阴山派的紧要人物! 天山退出江湖盟,六大监堂自不能空缺着一堂。因此经玉都子提议、其余五堂协商,选定了阴山派补入了六大监堂之中。 刚才那阴阴说话的枯瘦老者,便是阴山派的掌门人——阴山厉鹰邱锦贺。他的拿手绝技便是一手铁爪擒拿。 那三名老道,分别是青城、泰山、崆峒的掌座。青城、泰山、崆峒三山,向来是道教鼎盛之地,这三人全都掌管着一方规模宏大的道观,实力相当大。 而那体态略胖的男子,则是黄山逍遥山庄的庄主朱天赐。 那身材魁梧的不到三十的男子,则是秦岭归云庄的庄主的长子归天鹏。此次因那归云庄庄主身染重病,实难来到这昆仑,因此特派长子归天鹏代替前来了。 而随着他们的出现,在那演武平台的四周,影影绰绰的又出现了数十名服饰各异的人。而他们,显然就是这六个门派的门人弟子,跟随着各自的师尊一起来到这昆仑山的。 ——玉都子在八月初一之后的这段时间,果然没有闲着,而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 对于此六人的出现,那红衣蒙面人却并没显出一丝一毫的惊异表情。他看着众人,轻轻道:“江湖盟,武林殿,明为维护江湖正义,但却自身作奸犯科。”他看着那泰山掌门天阳道长、秦岭公子归天鹏、黄山庄主朱天赐,道:“您三位,难道还要与他们一起同流合污吗?” 天阳道长、归天鹏、朱天赐不由都是神情略微一怔。 天阳道长看着那红衣蒙面人,道:“这位朋友,贫道不知道您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据贫道刚才在殿内听你和殿主的谈话,你们似乎是旧相识,以前可曾是有过恩怨?” 玉都子在一旁道:“天阳道长,此人在多年前曾是这西北之地的一名恶人,曾被我昆仑派追杀过。他因之而怀恨在心,今日来寻仇报复来了。” 那有两眼看向玉都子,摇着头道:“玉都子,颠倒黑白,歪曲事实,难道也是你昆仑派的绝艺吗?” 玉都子冷笑一声,道:“我哪有什么歪曲事实?你刚才只一出手,便掌毙我大弟子曲龙,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像你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徒,不正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吗!” 玉都子的这话,倒是真的引起了六大门派来人的心理共鸣。是啊,那蒙面人掌毙曲龙的过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不过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众人即使有心施救,却也是来不及。 阴山厉鹰邱锦贺阴声道:“哼哼,你们冲霄楼如此放肆,居然敢于来挑战我们武林殿。依我看,今天,你们来了就不要想走了!” 那人却仍是不慌不忙。他叹了口气,道:“既然众位如此执迷不悟,那么,就休怪我冲霄楼得罪了。今天你们在场的诸位,就请在明年的今日等着接收你们家人的纸钱吧!” 111、凌虚宫前、残杀血战 那蒙面人此言一出,顿时群情哗然。 以天阳道长为首的六大监堂,除了那归天鹏以外,本来尽皆为一派之主,身份何等尊崇。便是那归天鹏,也是那归云庄的少庄主,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但是现在,这六人在这蒙面人眼中,竟似乎是完全不堪一击,只等他的任意发落。此情此景,六人何曾遇到过? 只不过,此六人皆非常人,自不会因之而大动肝火。 那邱锦贺看着那蒙面人,阴然笑道:“呵呵,不错不错!我正自活得有些不耐烦了,今日正好有此机会偿我心愿。只不过,我生平最怕寂寞,所以今日赴死去时自然也会拉你一同走的!” 那蒙面人摇头道:“我本已死过一次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死,真得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所认我不会跟你们去的。而且,今夜之事,本是我与这昆仑派的恩怨,与你们六派无关。因此我还是奉劝你们不要插手此事为好。” 此刻,那青城派掌门莫玄子道:“江湖盟武林殿,本是我七大门派组成,向来同气连枝。你与昆仑为敌,自是等于和我们七大门派共同为敌。我真不知你们冲霄楼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竟敢行如此之事!” 那蒙面人道:“我冲霄楼的本事,你们一会儿自可见到。只不过我可以明确告知各位,我冲霄楼出手,向来是不会留一丝情面。冲霄一袭,遍野幽魂。最后奉劝你们一句,不要插手此事。否则,莫怪我冲霄楼下手无情了!” 邱锦贺怒道:“废话少说。既然你冲霄楼自己找死,那我们便成全了你们。有什么本事只管亮出来吧。我就不信仅凭你们现在你区区九个人,能够斗得过我们数百人!” 那蒙面人冷冷一笑:“我刚才已经说过,冲霄一袭,遍野幽魂。你等既执迷不悟,那现在便让你们看一看吧!” 话音未落,忽见得那高阶之下的演武平台广场的四周,猛地冒出来众多的黑衣人影。这些人皆手执利刃,出现的极是突兀,而且身形行动间极为迅捷,且毫无声音,转瞬间便己跃上了那广场平台,手中利刃挥处,立时间便已有数十名昆仑弟子被割喉而亡了。这数十名昆仑弟子,真的是到最后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好!”那玉都子大叫一声,伸手拽出了面前桌上的那柄“凌风刃”,并高呼一声:“大家注意,有敌来犯!” 场中顿时间一片大乱! 那些昆仑弟子和那六大监堂门派的门人弟子,谁也没想到怎么在突然之间,一下子便凭空出现了这么多黑衣杀手。这些人是什么时侯进入到这凌虛宫宫中的?在那上山的山路上,以及后山和左右山峰处,不是都派出了人进行防守了吗? “你的那些人都已见阎王去了。”那蒙面人幽幽道。 “你!”玉都子怒目圆睁,全身绷得紧紧的。 “别急,你的这些人今天也都会陪他们一起去的?”那蒙面人丝亳不动声色。 此刻,那演武平台之上,早已是一片杂乱!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声,昆仑弟子相继倒地而亡。 那些黑影,其身手要高出那些昆仑弟子很多。不仅身形移动间形似鬼魅,而且出手狠辣,几乎都是一招割喉致命。有一些功夫较高的昆仑弟子侥幸逃过了那黑衣人的袭击,但马上便有两名黑衣人同时迅疾攻上。所以其结局仍是以这昆仑弟子的亡命为结果。 那六堂门派的弟子门人遇此突发变故,也一时慌了手脚。待得明白过来后,纷纷上前为昆仑派助战。 此时,那先前到来的八名黑衣蒙面人出手了。 他们一出手,顿时使得场中情形更加残酷。 这八人身形动处,当锋者无一幸免,往往是三四名昆仑弟子同时倒毙于一名黑衣人手下。而且这八人出手都有一共同特点,那就是极为残虐,所有毙于他们手底之人,不是腿断便是臂折,头断腹破,肠肚拖曳于体外,其情形真是惨不忍睹,令人见之欲呕。 而这,给那些尚在拼死搏斗的昆仑门人造成了极大的震骇,而这震骇引发的稍一疏忽,其结果便是命毙在了对手的刀下! 玉都子眼都红了! 他抬手举起那柄凌风刃,顿时一道冷冽的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疾刺向眼前这红衣蒙面人,其带起的那一道冷风砭人肌骨。 知情人都知道,这凌风刃,不要说被其剑身刺中,即使被这道冷风扫到,也会受到不轻的伤害的。 宝刃,就是宝刃! 而且,现在这凌风刃的剑身之上,隐隐腾起一层碧绿的光芒。 这光芒,是来自玉都子的身上的。现在,不仅这剑身之上笼罩着这层绿光,玉都子的全身上下,都被这样一层碧绿的光芒包围着。 这绿光,伸缩跳跃,忽长忽短,忽明忽暗,仿若一团火焰般燃烧在玉都子的身周,呈现着一种妖艳的绿光。 ——“青芒碧焰”! 这青芒碧焰,本是一门极为歹毒的功夫。不要说被此功击到实处,即便是一旦不慎被这绿芒扫到,都会中其焰毒。其受伤部位状若火烧,但却寒如冰冻,且会逐渐扩大,若不及时救治,恐有生命危险。 却不知这堂堂昆仑派,怎会修习如此阴毒的功夫。 但值此关头,还管什么阴毒不阴毒,只要能杀死对手的功夫,都是好功夫! 其余六堂堂主,眼见得石阶下那惨烈一幕,均知那些黑衣人都是冲霄楼弟子。他们一方面全都暗惊那些冲霄楼的门人弟子的武功歹毒辛辣,另一方面自是恨透了眼前这红衣蒙面人。显而易见,这红衣蒙面人正是冲霄楼的头号人物——冲霄楼主。 于是,六大掌门齐齐动身作势,也在玉都子出手的同时,拳掌并出,刀剑齐进,一齐向那红衣蒙面人的身上击了过去! 这一个红衣蒙面人,在玉都子及其他六大顶绝高手的合力攻击下,可还有能力保得他的这条命在吗? …… 112 那蒙面人仰天一声嘶哑长啸:“江湖盟,武林殿,盟散殿灭!” 随即,只见那人身形蓦然一动,红光一闪,场中顿时失去了那人的影踪。 这冲霄楼人众的身法着实是诡异的很,倏然而现,倏然而没。此人既是那冲霄楼顶级人物,其身形之快更是旁人难及。饶是玉都子等人功力精深,却仍难拦截住其身形。 玉都子一袭未中,便知大事不妙。刚待掣步回护自身之时,但背后一道狂力已然迅疾袭至!玉都子再想移步侧身已是不能,无奈之下只得将全身之力全都布于后背之上。 “篷!”随着一声大震,那玉都子的后背结结实实地中了一记重手,身形向前疾冲,险些栽倒在地上。 众人惊怒,欲上前抢救,但可惜已是不能。原来,刚才在石阶之下的那先出现的八名黑衣蒙面人,此时已晃身来至台阶之上,各施拳掌刀剑,也不问对方是谁,出手便杀! 这八人,若论真实内力,和天阳道长等人其实还差着相当大的一截呢。只不过,他们仗着那奇诡身法,忽东忽西,忽左忽右,拳掌刀剑也施展的如狂风暴雨般,居然和那六派掌门及归天暇斗了个不分高低,那归天鹏甚至于应对得竟有些吃力之感。 …… 玉都子受到了身后那猛然一击,虽然已运功相抵,但仍是感到整个胸腹之中如翻江倒海般难受,险一险便要口喷鲜血了。 这一击,自是那红衣蒙面人撤身避敌之时同时发出的一记风雷怒。但那玉都子自不是等闲之人,内力深湛。他将全身力量集于身后,一般的攻击其实本是无法奈何于他们,只是那蒙面人的风雷怒乃是霸道之极的功法,这才使得玉都子有此反应。 而此刻,那八名黑衣蒙面人中的两名已执刀攻上前来。玉都子正自苦痛恼怒之间,见有人来袭,怒哼一声,右臂动处,凌风刃寒光一闪,呛啷啣一声大响,已然削断其中一人的手中长刀,并挺剑向前,剑尖顺势点在他的肩头之上。 若不是另一人急忙挥刀相救,那么此人的脖子便已被玉都子凌风刃顺势削断了。 但饶是如此,那被点中肩头之人的中剑之处,此刻已是一片烧痕,皮焦肉黑,并带着一股诡异的青绿色。 那蒙面人手中长刀既断,且肩头中剑,已是退到了一边。只不过看他全身急速抖颤的状态,虽看不到他那蒙着黑布的脸上的表情,也可以猜想出他现在其实是痛苦以极。 “青芒碧焰”,果然厉害之至,歹毒之极。 只不过,那蒙面人虽如此痛苦,但却居然一声不吭!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冲霄楼的人,也真的是绝不一般! …… 就在此刻,红光一闪,那红衣蒙面人又已出现在场中。他出现在那受伤之人的身侧,右手伸指连点那人受伤肩头周围数处大穴,并飞快地从他蒙面黑布下缘缝隙中塞入那人口中一粒药丸。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其尖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但仅此,那受伤汉子的身体立时明显安定了很多,显见痛苦减轻了不少。 那汉子向红衣蒙面人一躬身,口中道:“多谢楼主!” ——这红衣蒙面人果是那冲霄楼主。 冲霄楼主晃身形将那受伤汉子带出去数丈开外,马上又疾闪回战团之中,一指将玉都子刺向那另一黑衣汉子眉心的凌风刃弹开。 若非冲霄楼主这一指,这一名黑衣汉子已经中剑身亡了。 冲霄楼主一掌拍向玉都子,口中叫道:“你真的依旧如此恶毒,看来今天是必须要索你性命了!” 玉都子闪身躲开冲霄楼主的来招,恨声道:“我却又怎的恶毒了?你一招之下便毙了我那大弟子曲龙,你便不恶毒了吗?” 冲霄楼主淡淡道:“曲龙既敢冒犯于我,那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今日之事,凡不服从我冲霄楼者,一律皆死!你们若是识相,最好放下兵刃,投降我冲霄楼,我还可考虑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你们今夜都是死路一条。” 这冲霄楼主一边和玉都子打斗着,一边不疾不缓地说出此一番话来。他说的声音本并不是太大,但是在这漫天漫地的嘶喊惨叫及兵刃撞击声中,每个人居然都听了个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就仿佛他这话就是在每个人耳边说的一样。 此时刻,在那石阶之下的广场之中,昆仑弟子及前来助阵的那些六派门人弟子,全都是苦不堪言。因为来袭的这些冲霄楼的人,身手武功都太强了!那简直就和狼入羊群差不多,昆仑一方的门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可惜自己这方五六个人都难抵冲霄楼的一个人。随着昆仑弟子们的一声声惨叫,一个接一个地倒地而亡!这平台上,早已是残尸遍地,血水横流了! 眼见得对方身手如此高强,己方的人相继惨叫而亡,那些剩余的昆仑弟子们早已心肝俱裂,体如筛糠了,哪里还有一丝战意?那些当初放言要把冲霄来人打得满地找牙遍地啃土的人,现在恨不得自己去吃土。不要说吃土,啃石头也行——只要对方能饶自己活命。只是,对方似乎根本就存了赶尽杀绝之心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网开一面之意,所以不战也是死啊!干脆硬着头皮拼吧! 但是现在,那冲霄楼主居然说出“你们若是识相,最好放下兵刃,投降我冲霄楼,我还可考虑给你们一条活路”的话,那简直就像是天地间猛地传来了三清上圣、观音大士、如来佛祖的救世道语梵音一样,立刻让那些寻生无门的人瞬间看到了生的希望。 因此,那些打斗之中的昆仑弟子们,有不少立即抽身退步,弃械高呼:“我们……我们不打了……我们投降!” 最开始时,其实只有七八个人如此。但其他人闻言,犹豫一下后,便也都纷纷扔下刀剑,效而仿之了。一时间,竟有八九成的昆仑门人举起两手,示意投降,只有为数很少的一些和昆仑感情深厚立场至坚的人,一边破口大骂着那些投降的“败类叛徒”,一边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狂劈乱斩。 其实,怎么说呢?事情发展至此,也不能过于埋怨那些弃械投降之人。因为,他们真的看不到再战下去还有任何生的希望。真不知道冲霄楼怎么会汇聚了如此多、如此精干剽悍的一干门人弟子? 昆仑派的这些大多数的弟子之所以如此“没骨气”,是因为——作为一个普通人而言,活着,永远都是他们的第一选择的…… 113、玉都败逃、惨怖大祸 玉都子和其他五派掌门人及那归天鹏,怎么也没想到局面竟会演变成这样。 那冲霄楼的那些黑衣门人弟子,一个个身手都很是高强,而且攻防进退极是有序,一看便知受过非常正规的训练。这些人,不亚于一支特训军团。其袭杀身手,几乎是所向披靡的。不要说这普通的昆仑弟子,便是那朝庭军队兵士,甚或官衙护府校尉,也不见得能抵得过他们那诡异快疾的攻杀。那么,这冲霄搂主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会有着这么样的一批手下? 眼见得自己手下的那些门人纷纷于无望中弃械投降,玉都子深感无奈和愤恨。莫不成,自己昆仑派便真的如此被毁了吗? 玉都子心念杂乱,动手之间便免不了迟滞了一些。那冲霄楼主便在玉都子略有迟顿之时,已是侧身进步,自玉都子的凌风刃的漫天寒光的防守间隙之中欺了进去,一掌递出,正好拍在了玉都子的左肩膀处。 冲霄楼主那风雷怒的劲力何等强劲,此一式又是乘隙破空而入,玉都子再想调集全身功力相抗已是不能。只闻听咔嚓一声,那玉都子的左膀顿时间传出骨碎之声。 “啊!——”玉都子顿时间一声惨叫,右手之中的凌风刃疾攻几式,抽身跳出圈外。 此时,玉都子的左臂已是无法再行抬起了。 这边发生的这一切,天阳道长等人自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全都是大惊失色。他们连忙疾攻几式,逼退对面的黑衣蒙面人,然后跳身来至玉都子的身侧,急急叫道:“殿主!” 玉都子望一眼这六人,又瞥眼扫视了一下阶下的混乱场面,不禁仰天长叹。他看着冲霄楼主,恨声道:“今日之仇,我若有来日,定当十倍奉还!”言毕,也不再管其他人,一个疾转身,便闪进了凌虛宫大殿之内,继而踪迹不见。 那七名黑衣蒙面人起身欲追,却被那冲霄楼主抬手阻止住了。 他面向阶下演武平台,将右臂一抬,哑沉着声音道:“止!” 就这么简单一个字,只见那些疾动袭人向黑衣人,立时全都撤身停手,立于台上,并且冲着冲霄楼主所在方向刀剑斜举,作了一个特殊的动作,随即撤身集于台侧。 冲霄楼主一摆手,那七名黑衣蒙面人架着刚才被玉都子所伤的另一名黑衣汉子,身形闪动间,已迅速离开这凌虚宫,向山下疾驰而去。 而那些黑衣人,也紧随在这八人身后离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山路的拐弯之处。 这些人,来去倏然,真的是好快! 只不过,他们居然不再管那些已弃械停战的昆仑弟子? 此时,冲霄搂主看着天阳道人等人和那些场中的昆仑弟子及六派门人,沉声道:“欲想活命,立即随我门人返于山下。否则,命丧于此!”说罢,却也不再管天阳道长等人,身形一动,便向那凌虚宫内闪去。 “不要走!”那阴山邱锦贺高叫一声,劈手一记铁爪钩挂,本想阻住冲霄楼主的身形。但他的身法和那冲霄楼主相较,还差着很大一截,因此那冲霄楼主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了凌虚宫之内。 天阳道人摆下手:“不要追了,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言语中,竟是满含唏嘘。 哪里知道,那天阳道长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间,耳边传来天崩地裂般的数声巨响,众人只感到脚下一阵巨烈的晃动,随即那个阶下的演武平台,一下子凭空炸裂了开来! 那个演武台上,本来铺的是一块块巨大的条石,但现在,这一块块巨大的条石,全都被震的四分五裂,有的被直接震碎,凭空飞起千万块散碎的石块,带着一股呼啸的劲风,向各个方向激射而飞! 这演武台上,本来还有着很多的昆仑弟子和那六大门派之人的。他们本来见那冲霄楼的人忽然撤离了,正自心中长舒一口气,因此并没有理会那冲霄楼主刚才临离去之前的话语。谁知就在这下一瞬,脚下的石台会突然间爆炸了开来。此事来得如此的出人意料,而且这爆炸的地方共有七八个,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平台,这些人哪里有地方躲闪?因此,有大多数的人都在这一声爆炸声中,跟着那些石头一起飞上了天。当然,在起飞的同时,他们的身体便已经被炸得碎成七八块了。 顿时间,众人的惨号声立即漫天响起,泥土碎石混着人体的血肉在空中肆虐橫飞!整个凌虚宫前一片惨烈景像! 那些侥幸没有被炸到的人,现在也已经完全被吓蒙了。他们东逃西窜,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但可怕的是,这爆炸并没有完全结束。接下来,立即又响起了四五声更大的爆炸声! 这一次的爆炸,那平台基本整个都飞上了天,而另一个爆炸点却是发生在了那凌虚宫的脚下! 天阳道长等六人,本也是被眼前的景像骇得一时瞪大了眼。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凌虚宫前的演武平台居然会炸开? 待得他们眼见得那平台上的人都在这爆炸之中惨然而死,而且其中也包括着自己所带来的那些门人弟子,顿时间惊叫出声。他们本能的想要飞身上前去救助他们,可就在此时,自己所处的这凌虚宫下也猛然发生了爆炸!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震,众人立身的地面顿时间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天阳道长等人大呼“不好”,急忙晃动身形飞身躲避,但却哪里躲得那么及时? 邱锦贺首当其冲的整个身子被炸飞,一下子便碎成了七八块,散碎的血肉顿时间化作了漫天的腥雨,连惨叫声基本都没来得及发出。天阳道长等其他人由于所处位置稍稍略偏一些,因此比那邱锦贺要幸运点,但每个人也全都被炸得一下子倒飞了出去。 青城莫玄子、泰山天阳道长、崆峒玉玄真人、黄山逍遥庄主朱天赐、秦岭归云山庄少庄主归天鹏,无一幸免的全被此次爆炸袭中!众人只觉得身体都是猛得一震,顿时间巨痛袭身,而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昏地暗! 原来,在紧接着的又几声巨响之后,这凌虚宫的整个宫殿一下子坍塌了下来! 而这六位声名赫赫的掌门庄主,这一下竟全都被埋在了这凌虚宫的瓦砾之中了…… 114、冲霄成名、武林惊惧 昆仑一战,震惊了整个江湖!所有门派之人一谈起此事,无不惊惧变色。 ——冲霄楼派出了上千人众,将昆仑派层层包围。昆仑派上至掌门,下至仆役,甚至妇女孩童,无一幸免的全部被戳杀殆尽。 ——当时齐聚昆仑的武林殿的六大监堂堂主及其所带门人弟子,也同样一个未能幸免。那冲霄楼的人,无论对方是何人,一律皆“杀无赦”。其冷血程度,让人不寒而栗! ——冲霄楼手段极为毒辣,不仅派出了大批的凶残杀手,对昆仑派的门人弟子进行疯狂杀戳,而且还偷偷的提前在昆仑派的凌虚宫内及宫前的演武场的条石之下,放置了大量的炸药,不仅炸死炸伤了数百名的各派弟子,而且连那座供奉着昆仑派历代掌门人牌位、被视为昆仑圣地的凌虚宫也被夷为了平地。其无视神灵、欺天灭地之行径,让人发指! ——此役过后,整个昆仑派,除了那被玉都子派去江南的玉临风和冯向天及十多个随从幸免于难,其他人没有一人生还。整个昆仑之地,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漫山都是零肢碎骨、残躯断臂,其景真真是惨不忍睹,悲憾天地。令见者无不心惊胆寒。更为可恨者,是在那昆仑的山脚之下,还发现了许多的昆仑弟子的尸体。这些人,显然当时是从那争斗现场侥幸逃脱出来跑到了这山脚之下的,但却依然是没能逃脱掉死亡的命运,被人截杀而死在这里。 ——此一役,昆仑派几乎就算是彻底从江湖中消失了,其他的六派也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除了六大门派千里迢迢的赶来那被炸的一塌糊涂的昆仑派之地,搜寻其师父掌门及门人弟子是否有生还者以外,更多的还是各派之中推举新任掌门之时发生的各种争执暗斗,说到底争斗各方无外乎都是想让自己或自己的亲信拥戴之人登上掌门的宝座之位。因此而又引发了一系列的或明或暗的帮派内讧。总之,原来还算团结的几大门派,现在都已是分崩离析、各自为政、再难聚拢在一起了。 …… 以上这些,便是江湖上对于此昆仑一役疯狂流传的大致内容。 而这些传言的焦点,自然还是那冲霄楼。 ——冲霄楼的诡秘、冲霄楼的肆虐、冲霄楼的残暴、冲霄楼的冷血! …… 在此之后不久,江湖上又再次爆料出有关冲霄楼的猛烈新闻。原来,在这昆仑一役之后短短的几月间,冲霄楼又连续挑战了天下七大帮派,血洗了点苍、横断、神农、阿尔金四大帮,逼得黄河帮、江陵帮、漠北帮三大门派在江湖上发布武林贴,宣布解散帮众,江湖除名! 那时节,这冲霄楼,实实在在是江湖武林的一个噩梦!只要一提起“冲霄楼”三个字,几乎人人都是心怀恐惧之感的。 …… 当然,这江湖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惧怕这冲霄楼的。 便曾有人听说过那阴山派的数百名门人,在新任掌门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去往那长恨谷冲霄楼去寻仇报怨了。 ——也是啊!老掌门丧命于那冲霄楼之手,若不去向那冲霄楼讨一个说法,这新任掌门凭什么让其门人弟子们信服呢? 那新任掌门,去的时候自然是非常威风的,而回来时看上去似乎更加威风了——因为在去的时候,这位新掌门虽然被人前呼后拥着,但毕竟还是自己行走着的,因此他和其属下的肩膀是平齐着的,但回来时情形却大不一样了——这新任掌门被其属下肩扛臂抬,居身于众人头顶之上,比去时更加显出“高人一等”的地位来了! ——连人家的谷口都没能进去便落得个手脚俱残、惨败而回了,这位新任的阴山派的掌门人,大概也算是有史以来最悲催的一位掌门人了吧! 再之后,……好像便没再听说过有什么人去招惹那冲霄楼的了。 …… 试想,冲霄楼有过这样一次的经历,那么在这大隋疆域之内,还会有什么人不知道这冲霄楼的呢? 于是,冲霄楼,逐渐的被江湖中人视为了武林禁地,没有任何人敢于去轻易招惹的了。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冲霄楼在江湖中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天下第一楼! …… 如今,萧寒、楚楚和百变变身而成的史怀义,带着那高雄等八人的尸身,便是向这“天下第一楼”——冲霄楼而来了。 …… 长恨谷所在的山,当地人称之孤天峰。孤天峰山脚下的不远处,有一个叫作“十房子”的集镇,座落在官道之上。 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据说是当初这里只有十家住户十间房屋。 这十家住户,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老住户。 当然,现在的这里,可不只有这十家了,也不是仅有那十间房了。因为这里正好处于一个三岔路口,来往之人较多,所以有一些无家可归的外地人来到这里,见这里不错,便索性留在这里不走了,借着这里便利的地理优势,开上个小店谋求个营生过活。所以在这里的路边,开设着不少的酒馆茶棚,供来往之人歇脚驻足、喝点酒饮口茶,顺便从他们手里挣个生活费。 “老九茶馆”便是这些茶馆中极平常的一个茶馆。 老九茶馆的掌拒名字就叫老九,姓邓。 现在,萧寒等人便来到了这老九茶馆的门前…… 115、十房小镇、离奇怪事 那八匹驮着高雄等人的尸身的骏马,到至此处后,立即显得极为亢奋起来,竟不再跟从在萧寒等人身后,而是越过了萧寒三人的坐骑,撒开四蹄,直向那长恨谷方向疾驰而去。 那种兴奋之情,恰如离家游子乍回家园的那种感觉。 其实世间万物,皆是有感情的。人如此,马当然亦如此。这八匹马随着高雄等人已经离开那长恨谷多日,今日乍回到这里,焉有不兴奋的道理? 萧寒看着疾驰而去的这八匹马,并未感到意外,当然也没有加以阻拦,而是眼看着它们扬尘而去。 楚楚盯着它们的背影,轻声道:“看,它们也是很想家的。” 萧寒转眼看着楚楚,轻笑道:“莫非你也想家了吗?” 楚楚脸上一红,瞥一眼萧寒,低头道:“说实话,离家这么多时日了,若说不想家,那是骗人的。” 萧寒仰面向天,道:“其实,我也想家了。只是这冲霄楼,我们是必须要走上一遭的,不然,云千里必然会有生命危险。只待此间事情一了,我们便不再耽搁,直接回长安了。” “回长安……”楚楚口中默默念着,心中却在想:回去长安却又如何?回到长安之日,便是自己和萧寒的分别之时了。虽说两家同居于长安城内,相距本不远,只是今后自己和萧寒两人可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心念至此,面色不禁又是一红:回到长安以后,自己却还要和这萧寒见面做什么?二人还有再见面的理由吗? 好在她脸上刚才泛起的那抹晕红还未完全褪去,因此倒是没引起萧寒的注意。 …… 老九茶馆,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因为茶馆很小,所以这茶馆也没有另雇伙计,而是直接由那茶馆掌柜邓老九夫妻两人打理。 萧寒三人迈步走进这茶馆之内,只见屋中的摆设也很陈旧,不过倒很是干净。屋中的茶香气息也极是浓郁,香醇怡人。 屋中此时并没有其他客人。此时邓老九见萧寒等三人进得屋来,急忙迎上前,打躬施礼,迎侯众人。 三人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那百变看了眼屋子四周,不禁皱眉道:“这里只有茶没有酒吗?” 经过了上次萧寒的“呕”治,这百变学得乖了很多,平时说话极少在萧寒面前啰啰嗦嗦了。不过,他晚上说梦话的频率却急剧上升了,有时候一夜之间能说上十多次。想来是白日间那些憋在肚子里的话无处发泄,只好在夜里倾泻而出了,结果是吵得同居一室的萧寒难以入睡,辗转反侧,苦不堪言。所以后来再有夜宿之时,萧寒索性便要上三间客房,三个人一人一间,互不打扰。这样,便随那百变畅意地去说他那连篇梦话吧。 不啰啰嗦嗦,当然不等于一直闭囗不言。所以日常该说的,这百变依旧是正常说的。 就比如今日,打尖歇脚,光有茶没有酒,这哪里行?因此百变这才瞪大眼睛询问。 ——这百变不可一餐无酒。这已是萧寒和楚楚深深领教了的。 那邓老九听得百变此问,却是咧嘴一笑:“看三位,定是远途之客,不了解这里的情形,故此才有此一问的。不瞒众位,在这十房子,酒倒是有的,而且,还不乏世间各种极品佳酿。只不过,酒虽有,但想喝到口中却是极难的。这位大哥想来定是位好酒之人,不过可惜只能忍一忍了。” 萧寒等人闻言不由一怔。三个人都没听懂这邓老九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百变两眼一瞪:“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有酒却难喝到口中,还要老子忍一忍?你既有酒,只管拿上来让老子喝,却啰哩啰嗦地说些什么屁话!” 这百变,本是易容而成为史怀义的威猛壮汉,因此其语声自也是粗声大气的。其神态动作,倒真是和那真的史怀义相差不多,只不过更加粗鲁了些。 不过他这粗鲁,一方面自是一路上不能畅意讲话憋的,另一方面应该是被酒馋的。这两样加在一起,便塑造出了这样一个粗鲁火爆的史怀义。 那邓老九多年开这茶馆,自是各色人等都见过,倒不在意百变的态度。他笑一笑,向百变摆手道:“这位大哥误会了。你们有所不知,在这十房子,卖酒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镇子东南的‘敬酒楼’。除了那里以外,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无酒可卖。像我们这种小地方,您要喝酒是想都不要想的。” “无酒可卖?”百变瞪着邓老九:“你们这里的酒源如此之少吗?怎么竟会无酒可卖?” 邓老九道:“您误会了。我所说的无酒可卖,不是我们找不到酒源,进不到货,而是我们根本不敢卖酒。在这十房子,除了那敬酒楼敢卖酒,别处是任何人都不敢的。” “哦?”萧寒三人都感到很是惊奇。百变问道:“这却是为何?怎得你们这里只有那个什么敬酒楼能卖酒,其他地方都不能卖呢?” 那邓老九道:“这是因为,那敬酒楼的掌柜外号人称酒疯子。他言说,酒本是圣洁之物,但却被凡俗之人弄污了。许多人不识得品酒之道,更不懂酒中情怀。更有太多人,借酒撒泼,酒后惹事生非,而事后把所有罪名都赖在了酒的身上,大大败坏了酒的名声。因此他说,太多人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糟践酒。这些人是不配饮酒的,只有懂酒之人才有资格去喝酒。因此,他建立了这所敬酒楼,而让其他所有卖酒的地方都一律不准再卖酒。如果有人想喝洒,便需到他那敬酒楼去,他要先看一看这人是否有资格饮酒。如果有,那么尽可在敬酒楼一醉方休,而且分文不取。若是他认为此人没资格饮酒,那么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喝到一滴!” 116、奇异酒楼、奇异掌柜 萧寒等三人都感到极是惊奇。 此等怪异之事,可向来是闻所未闻的。 百变奇道:“怎的那个什么敬酒楼如此霸道?只准他卖酒而不让别人卖。其他人怎么也如此听话?他不让卖便不卖吗?” 邓老九摇头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并不是人们都如此听话,而是实突在在惹不起那个敬酒搂的掌柜酒疯子。那个酒疯子,虽然整日都是醉醉醺醺,疯疯颠颠,但身手却是极为了得。这里的人,没一个是他的对手的。不过好在他一般极少与人动手,而总是把人圈住和人’动囗‘——比赛喝酒。他也因之而自封为‘酒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嘛!不过旁人却都是偷偷称之为酒病子的。对旁人来讲,他的‘动囗’,却还不如‘动手’来得好些。因为动手,本没什么深仇大恨,充其量是一顿皮肉之痛而已。但他的动口,却是非要灌得你烂醉如泥不可。而且,以其自诩的‘君子之道’,从来都是让对方一半,也就是对方喝一杯,他可以喝两杯。但即便如此,也根本没人可以和他相较上下的。您想想,遇上这么一位,您可敢于不听他的话?” 萧寒和楚楚直听了个目瞪口呆。 那一旁的百变则是瞪着两只大眼,脸上满是惊讶及狂喜之色。待得这邓老九话一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大叫道:“不错不错!真好真好!快快告诉我,那个仕么敬酒楼在什么地方?待我去会一会那酒疯子,我倒要和他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他的肚子大,还是老子我的肚子大!到底是他喝趴下我,还是我把他喝趴下!” 萧寒和楚楚莞尔,看来这百变真真是从骨子里喜欢酒。好酒之人,都难得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酒伴或对手。而一旦找到,那是决计不会轻易放过的。 好在现在三人并不是太急于入那长恨谷冲宵楼,而且萧寒和楚楚对那“酒君子”也很感兴趣。所以并没有去拦阻百变。 邓老酒看着百变,用手指向门外一指:“那敬酒楼,算是这里最好找的一处所在了。沿着官道向东南行出约四五里,路旁有一条石阶路梯,斜向坡底的一丛密林之内。那敬酒楼便是在那密林之中的。而且路口处也设有一处标杆,上面写明着‘敬酒楼’三个大字的。” “酒楼建在密林之中?”萧寒三人又是一怔。看来这酒君子的行事风格,真的是不同于一般之人的。 …… 按照邓老九之所言,萧寒三人很快便来到了那丛密林之中。 沿着石阶梯登,一条蜿蜒曲折的路径,延伸到了密林深处。只不过,入林不远,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林子之中,竟天然生出一块草地。草地面积不小,四周用木棍插起一道高高的栅栏,将这块草地围了起来,只留一个出口。草地之中,左右各有两间凉亭,凉亭间有回廊相连,亭中木案长凳齐备,每个凉亭的柱孑上都题写着对联。 亭子上各有一方匾额,分别写着亭子的名字。只不过,这四个亭子的名字极是有趣,依次是“拼酒亭”、“颦酒亭”、“品酒亭”、“聘酒亭”。 回廊一直向里沿伸,直连到那曲折排布的一溜数间石木搭建而成的房屋处。这房屋,看上去结构布局精巧别致,别具匠心。看来这房屋的构建者绝非凡人。 只不过——楼呢? 既名曰“敬酒楼”,怎得不见一丝一毫的“楼”的影子? …… “叫‘楼’便必须是‘楼’吗?” 当萧寒三人见到那位让这十房子所有人都惹不起的“酒疯子”——哦,不,应该是“酒君子”时,还没等众人提问,那“酒君子”便翻着白眼冷然说道。 萧寒和楚楚还是第一次见到翻着白眼迎接客人的酒家。 关键是,众人心中虽有此疑问,但是谁也没提出来啊! “你们不必提出来。因为每个初次到我这里的人,开囗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我这个!”那“酒君子”不屑地看着萧寒三人。 “即叫‘楼’,当然便要是‘楼’!”百变则瞪大眼回望着“酒君子”。 “酒君子”翻眼看着百变:“瀑布是布吗?” “嗯?”百变一怔。 “蜗牛是牛吗?” “呃……”百变连眨几下眼。 “猫头鹰是鹰吗?” “这……” “熊猫是猫吗?” “……不是……” “那为啥我的敬酒楼便一定要是楼?” …… 看着眼前这位年仅三十左右,满身酒气、身形摇摇晃晃、看似醉意朦胧但神思却绝对清明的“酒君子”,百变难得的张口结舌了。 萧寒和楚楚对望了一眼,心中默然暗笑,对这“酒君子”的好奇之心自然是更盛了几分。 …… “管他是楼不是楼,你且拿出酒来我喝!”百变懒得和这“酒疯子”纠缠,开囗大叫道。 “酒君子”眯眼看着百变,举起手中的酒葫芦向嘴里倒了一口,一边细品着酒的味道,一边含糊着声音道:“你要喝酒,想喝什么酒?” “当然是好酒,最好是花雕!”百变瞪着“酒疯子”:“难不成我跑到你这里来是喝猫尿的?” “酒君子”把嘴一呶,向那拼酒亭中用手一指:“花雕我这里自是有的。但是你要想喝到,必须先和我饮尽那‘拼酒亭’中的酒才行。” 百变凝目向那“拼酒亭”中一看,只见那亭中堆叠着足有二三十坛酒。而这种酒坛,乃是那东北关外的长白山一带所特有的。 这些酒,竟都是那长白烈酒!而这“酒君子”,竟声言要和百变二人将它们全部喝净! 117、酒亭议酒、诗联解诗 “喝净便喝净,哪个却又怕了你!”百变当然是毫不认输的。 四人举步,来至那“拼酒亭”前。 “拼酒亭”,看这名字,便可以想见,这里定然是拼醉斗酒之处。 那“拼酒亭”的亭柱之上,赫然写着一副对联:“无能尽饮三江水,何颜妄称酒中人!” 对仗并不是太工整,但口气却大得可以。 百变瞪着眼看了好几遍,撇嘴道:“不通不通,简直是狗屁不通!” “酒君子”翻眼看着百变:“怎的不通?” 百变道:“尽饮三江水,你倒是饮饮看!哪个可以做到?况且,饮水和饮酒又有何关系?能多喝水便是酒中人了?你若真有本领,我们现在便将这亭内三十坛酒饮净,看我是否便会输与你。” “酒君子”看着百变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白痴。 百变瞪眼道:“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酒君子”连理也不再理百变,只是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缓缓道:“我现在不想与你喝了!” 此时,楚楚在一边,默念了数遍那亭上对联,看着径自在一边自饮的“酒君子”,轻轻吐出了一句话道:“品得人间花百露,不羡瑶台御琼浆.。” “咦?” 那“酒君子”听得楚楚的语声,一下子把酒壶放了下来,两只原本迷离的醉眼一下子睁开来,直直地看向楚楚。 楚楚微抿一下双唇,缓声道:“尽饮三江水,想必阁下已尽品天下各种美酒佳酿,确为酒中之豪士了。” “酒君子”看着楚楚,赞叹地点头道:“这‘拼酒亭’,自设立至今,还未曾有人如姑娘这般一语言中此中精髓。人们来此,皆是满眼这些酒坛,与我斗拼酒量,豪饮狂呕!可叹可叹也!唯今日姑娘一语中的,在下佩服。” 楚楚赧颜道:“小女子胡乱说两句,阁下莫要见怪。” “酒君子”展臂伸手一引,道:“这‘拼酒亭’乃粗陋之所,请姑娘至‘颦酒亭’一坐。” 萧寒三人移步至那“颦酒亭”前。 百变站住身子,盯着“颦酒亭”的“颦”字端详了半天,向那“酒君子”道:“你刚刚念这字作pin,这颦酒亭的名字却又是个什么意思?” “酒君子”看了眼百变,根本不理会他。 楚楚向百变轻声道:“你不曾听说过‘东施效颦’的典故吗。” 百变看着楚楚:“笑贫?可是那’笑贫不笑娼’的‘笑贫’?——东狮笑贫,那东狮为什么笑贫?对了,那东狮可是那‘河东狮吼’的‘东狮’?……” 这一次,不光那“酒君子”不再理睬百变,连萧寒也苦着脸将头转向了一边,那神情分明是在说:“别让人知道我认识你啊……” 楚楚则红晕满颊——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 众人不再理睬那百变的絮烦唠叨。萧寒和楚楚向这“颦酒亭”的柱子上看去,果然又一副对联书于其上: “东施一效千古笑,刘伶一巡千古寻”。 这一次,这副对联倒是对仗的极为工整了,因为这上下联,格式是完全一样的,只是换了几个字而已。 这“酒君子”出联作对也着实有些意思。 楚楚看着这副对联,默念了几遍,看着“酒君子”,轻声道:“西风啸一曲,刘伶酒一巡。莫讥沉沦醉,逍遥睨乾坤!阁下耻于效仿俗流,唯愿纵情快意。实是志向清高,不入俗尘,让人佩服。”既而楚楚的口中轻吐出几个字:“蹙眉斜睨千峰渺,清躯独屹万尘遥。” 那“酒君子”闻得楚楚之言,抚掌大笑:“姑娘果非凡人!我‘酒君子’今日有幸得见,幸哉幸哉!”一边笑着,一边又向口中倒了大大一口酒。 “酒君子”手一伸:“诸位且向我那‘品酒亭’去,去品一品我这敬酒楼的好酒!” 众人迈步向前,来至了第三座酒亭——“品酒亭”。这一次,柱子上的对联却让人有点儿笑喷。因为这次的对联太简洁直白了。 上联——“请坐!” 下联——“请喝!” 这,却是根本没什么可破解之处了…… 不过百变这一次却是欢然大喜了。因为很显然,在这里可以真正喝到美酒了! 那“酒君子”率先醉步蹒跚地走进亭内,三人随后。到至亭中,分四个方位落座于条凳之上。 百变瞪大眼,看着面前光溜溜空无一物的桌案,对着那“酒君子”叫道:“喂喂喂!现在我们已经‘请坐’了,可你让我们‘请喝’什么啊?总不会是坐在这里喝西北风吧!” “酒君子”翻眼看了一下百变:“我的佳酿美酒,当然要藏严实些,难不成要随意摆在桌面上随便任人取用吗?” 一边说着话,那“酒君子”伸手向面前桌案的某一处一按。只听得“喀吧”一声轻响,随即只见面前那桌案的中间部位缓缓向下沉去,一直沉到了地面以下的深处。紧接着,只听里面“叽哩咯嘣”一阵声响,便见得那陷进去的桌面又缓缓升了上来。而在升上来的这块桌面上,赫然摆着一个酒壶,以及四个酒盅。 那酒壶及酒盅,全都是华贵精致以极,一看绝非是中原之物,而是来自那西域波斯。精雕细镂的壶身上,镶嵌着几粒硕大的钻石,那四盏酒盅的外侧,也同样嵌着两排细小晶莹的碎钻。依这套酒器之样貌,估计也只有在皇宫之内,才可看到如此名贵豪华的酒器。 名器之内,盛装的想必一定是绝好之酒了。 此刻,那百变早已是两眼烁烁放光了。那神情,活脱脱就像一个极爱吃肉的人,三个月没见到一丝肉腥了,乍然见到一大盆红烧肉摆在了眼前。那神情,已不是“馋涎欲滴”这一词语所能完全概括的了。 “酒君子”将酒盅分放在众人各自面前,并端起酒壶,逐一给各个杯子满上。那杯子,本是白银材质,酒液清冽,因此倒无须担心这酒中有毒。 随着杯子的斟满,一股浓郁香醇气息顿时充盈在了凉亭之中,那香味确实是勾得人酒欲大起! 118、品酒之智、聘酒之恭 “酒君子”将酒盅端起,略一前伸,道:“请喝!” 萧寒楚楚莞尔。这两个字,却正是这“品酒亭”的那二字下联。 二人也端酒示意回礼,然后四个人几乎同时将酒饮入囗中。 “嗯?” “啊?” “这……” 随着杯酒入口,除了那“酒君子”之外,萧寒等三人的脸上顿时都兴起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百变本来是迫不及待的将那一杯酒一下子便倒入了口中,本是想好好品味一下这美酒的滋味的。但谁知酒一入口,却是寡然无趣,味同白水。 可是,那一股空气之中的香味却是那么明显的存在着。这香味,明明是这酒散发而出的呀!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他奶奶的究竟是酒还是水啊?”百变瞪着眼看着“酒君子”。 “酒君子”却眯眼仰天,口中细细品味着,仿佛刚咽下去的是人间难觅之佳酿。 莫非,这同一酒壶之中,倒出的酒是不一样的? 百变一把抢过“酒君子”面前的酒盅,将其中剩余的几滴余液倒入口中。 可是,其味道却和自己刚喝的那一杯毫无不同。 “你果真是个‘酒疯子’!”百变瞪眼看着“酒君子”。 “酒君子”睁开眼:“美酒如斯,诸位品鉴结果如何?” 百变怒道:“什么狗屁的美酒!你这里边到底是酒还是水?你大概没睡醒吧,拿出这等东西唬弄人!” “酒君子”醉眼迷离,斜眼看着百变:“酒?水?醒?醉?”继而伸出手掌,悠然击案唱道:“水亦酒,酒亦水;醉亦醒,醒亦醉;黑亦白,白亦黑。鬼亦人,人亦鬼。” 百变痛苦地把脑门一拍:“天啊!这酒疯子真得是疯得无可救药了!” 萧寒和楚楚则二目互望,二人的眼中均是一片警然神色。 楚楚看着那状若半醉的“酒君子”,略一沉吟,开囗轻声道:“伪亦真,真亦伪;非亦是,是亦非。亏亦盈,盈亦亏。悲亦喜,喜亦悲。” “酒君子”忽然蓦地仰天长笑。 他猛地站起身,看着楚楚,目光湛然道:“这酒,姑娘品鉴得真是好极!深入精髓,令在下好是敬佩!我乔逸天今日得见姑娘,真乃有幸之至!来来来,这‘品酒亭’之酒,确实怠慢了诸位,现在。请随我向那‘聘酒亭’去,让我们共饮一杯高聘之酒!” 此刻,这“酒君子”乔逸天,已全然没有了刚才那醉意迷离之态,他的两眼之中,放射出了两道清澈无比的光芒。 直到此刻,三人才知道了这“酒君子”的名字是叫作乔逸天的。 乔逸天向着萧寒三人抱拳拱手:“刚才多有怠慢三位,敬请见谅!” 萧寒三人忙站起身还礼。 萧寒道:“乔侠士不要客气。我三人冒昧来此,得见阁下之神骏才华,受益颇深,敬佩之至。” 乔逸天摆手道:“萧公子不必客气。楚姑娘蕙质兰心,聪颖如斯,她的确让乔某佩服才是。” 萧寒惊讶道:“你……你竟知道我们的名字。” “萧公子、楚姑娘、史公子,三位侠心仁义,盛名远播,我们怎会不知?”忽然,一个较为熟悉的声音从亭外响起。 随即,一个人向身影出现在了凉亭外。 众人忙抬头去看,不禁心下惊讶。原来刚刚出现的这人,竟是那十房子镇上老九茶馆的那位掌柜——邓老九! 邓老九向萧寒三人拱手笑道:“我们在多日前便已听说了三位之大名。除去三位,又有谁会千里迢迢将那高雄等八人的尸体送回这长恨谷呢?” 萧寒警然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带回的是高雄八人的尸体?” 那邓老九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那乔逸天,转而对萧寒道:“萧公子,此处并非讲话之所,如不介意,我们且去这乔逸天的‘聘酒亭’中一叙吧。我会向萧公子禀明这所有一切的。” …… “聘酒亭”。 “渭水直钩平天下,隆中草庐定三分。”这便是这聘酒亭门柱上的对联。 萧寒楚楚停身站立在这聘酒亭前。 楚楚看一眼乔逸天和邓老九,缓缓道:“多承二位厚爱,但这聘酒亭我们却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乔逸天和邓老九抱拳道:“以三位之能,即便是姜太公和诸葛武侯二位圣人也定会对你们有所欣赏,不会对此二圣有所亵渎的,因此敬请入内。” “入得阁下这聘酒亭,是否便要成为阁下所聘之人?您二位究竟是什么人?” 乔逸天和邓老九再次双视了一眼。邓老九无奈地向萧寒轻声道:“萧公子,时已至此,我们便不再相瞒,其实,我们便是您所要前去的那冲霄楼八大外堂之一的待客堂之人!” ……. 聘酒亭中,萧寒三人及乔逸天、邓老九共五人已然落座。 乔逸天早已唤来下人备好了一桌酒菜置于这亭中。 眼盯着桌案上摆着的那坛酒,百变瞪眼看着乔逸天:“喂,我说,这次你这酒坛之中,不会又是装的那种白水吧?” 乔逸天笑道:“这次自然不是。这次可真正是好酒。” 百变看着乔逸天:“哎,对了,有一件事我很是搞不明白。刚才在那品酒亭中,你倒出酒时,明明闻着奇香无比,怎得喝进嘴里却是毫无滋味?那酒香是怎么回事?” 乔逸天笑道:“此等雕虫小技,萧公子和楚姑娘都可为史公子解释的。” 百变看向萧寒和楚楚。 萧寨微微一笑:“乔公子的那把九转乾坤壶,虽外观颇似西域波斯之物,但其真正制造技艺应是出自那机巧山庄吧!” 乔逸天点头道:“萧公子果然一语言中。不错,此壶确实是家师于生前拜那机巧山庄所制。” 楚楚轻声道:“九转乾坤壶,内置双芯。一芯美酒,一芯白水,这便是白水酒香的原因所在了。” “原来这样!”百变终于恍然大悟了。 …… 119、美酒在杯、美酒在口 乔逸天站起身,将那坛酒折去酒封,把四人面前的酒杯全部把酒斟满。 酒封刚一打开,屋内便已是醇香袭人。那种香醇,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百变乍一闻这酒味,顿时间眼睛便一下子瞪得足有鸡蛋大。他大叫一声:“好酒好酒,真乃是好酒!” 萧寒和楚楚也都是微微点头,眼中也都满是嘉许的神情。 乔逸天见到三人的神情,不禁大有得意。他举起酒杯道:“这‘盘龙醉’,已是窖藏了数十年,自我师父在世之时,便已有此酒,只不过那时节此酒尚多。但现在,这已是最后一坛,一直没有找到有资格可饮此酒之人。但是今日,乔某有幸见到了萧公子三位。萧公子侠肝义胆,楚姑娘慧质兰心,史公子豪放英武,我们今日能得相见,实乃三生有幸。这酒终于也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三人闻得乔逸天之言,不由都暗自惊讶。原来,此酒居然如此珍贵,今日竟被用来款待自己三人,实在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现在,三人见乔逸天已将其酒杯举起,自是不便怠慢,连忙也举杯相迎。 …… 谁知就在此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美酒在杯,佳宾在座,却怎么不去叫我,而还要让我舍着脸皮亲自上门来,倒像是来蹭你的酒喝一样!” 萧寒听这语声,竟是有些熟悉,但可惜一时却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的了。 楚楚看着萧寒,轻轻的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茶掌柜!” 楚楚语声未落,只见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可不正是那十房子小镇内路旁的茶馆之中的那位掌柜邓老九吗? 只不过此时的邓老九,其神态举止和在那小镇上大有区别,虽然装束还是那身装束,但其眼中的那眼神,却是神采奕奕。 乔逸天看着那邓老九,皱下眉头:“越烦谁,谁却是来得越快。” 邓老九却呵呵笑道:“你这一辈子也是无法甩脱我的了。”他向着萧寒等三人一拱手,笑道:“我在那小镇之上便说过,这敬酒楼果真是有好酒的吧?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这乔疯子居然会把他这从不舍得喝的‘盘龙醉’给拿了出来。不错不错,既然如此,那我老九头也跟着沾沾光,品一品这乔疯子视如生命的宝贝美酒!” 说罢,这邓老九竟一点也不客气,挤在乔逸天和邓老九之间便坐下了。 萧寒和楚楚在一旁看得真切。很显然,这邓老九和这乔逸天是极为熟悉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熟。两个人,应该是一种极为密切的关系的。 既如此,那么此之前邓老九在那十房子小镇之上,将三人支派到了这敬酒楼处,便绝对不是无意的了。 这邓老九和这乔逸天到底是什么人?邓老九把三人引到了这里到底有什么用意? …… 邓老九却也是真的不客气,此时已然自己取了一只酒杯,自己倒满了酒。他先是大大的闻了一口酒香,大声赞道:“果真是好酒。”随即他看向众人:“如此好酒,你们不快点喝却还等什么?——来来来,我们尽饮此杯,我自先干为敬了!”语声未落,竟已然将杯中酒一下子全都倒进了口中。看其架势,竟然比百变还要急上几分。 这一下,连百变都有点呆了。不过,他随即便大笑起来。他一仰脖,杯中酒也是一口喝了个干净。并大笑着看向那邓老九:“哈哈哈,痛快痛快!” 乔逸天则瞪眼看着他们两个:“我这珍藏美酒,你们……你们便是这么一个喝法吗?” …… 萧寒看着邓老九和乔逸天,道:“蒙二位的盛情款待,萧寒十分感激。只是我想问一下,您二位到底是尊奉于何人之命,需萧寒做些什么?” 萧寒的这番问话,可以说是问得极为干脆直接——直接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这邓老九和乔逸天显然也不是等闲之人。面对萧寒如此直白的相问,二人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邓老九将自斟的第二杯酒仰脖咽下,吧哒吧哒嘴,笑一笑,向萧寒道:“我们是冲霄楼的人,在探明你们没有狡诈阴谋之后带你们上山入谷见楼主。” 萧寒刚才的问话很直接,很简洁。 但这邓老九的回答也同样的很直接,很简洁。 当然,萧寒也同样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楚楚也没有。 而至于那百变,则早已掉进了酒中了。其他的事爱咋的咋的,他根本就不在意。 给别人的印象,这位史怀义史大公子,就是一个十足的酒鬼。 ——可是这样,似乎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吧。好在众人根本没有过于关注这位史大公子。 ……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我们是冲霄楼的人。”这是邓老九说的。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你们是冲霄楼的人。”这是萧寒说的。 只不过,两个人的话是同时出的口,而且语速基本相同。所以在场的其他人听到的只是“其实x已经猜到了x们是冲霄楼的人。” 在这句话中的两个“x”字处,发音比较混乱。 ——好在人们不用听清楚也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 邓老九又笑了。这邓老九其实真的挺爱笑。 他看着萧寒,说道:“萧公子可曾听说过冲霄楼‘内八外十’的十八堂?” 萧寒摇摇头。萧寒却不是那么爱笑的人。 邓老九道:“冲霄楼内八堂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八内堂,外十堂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天干十外堂。而我们,正是那天干十外堂的‘乙’字堂。我们还有一个容易理解的堂口名称,叫作‘迎宾堂’。所有来至这孤天峰下想要进入长恨谷冲霄楼之人,都是要经过我们迎宾堂的。没有我们迎宾堂的接引,自行进入长恨谷的人,那结果只有一个——死!” 120、是敌是友?知己难求! 萧寒看着邓老九道:“是不是我们刚一到这十房子,便已引起你们的注意了?” 那邓老九道:“护送着高雄护卫及七杀剑的尸身出现在这里,您想您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吗?” 萧寒点点头道:“如此一番景像,要想不引起你们注意确实很难。” 邓老九看着萧寒,黯然道:“我们和那高雄,其实本是挚交,平时无事时总是聚在一起品茶饮酒的。这一次他奉命出关行事,我们本没过于在意,因为此种事高雄已经做过多次了,基本每次都是凯旋而归。但我们谁也没想到,那高雄这一次居然会丧身在了关外。他和七杀剑他们八人在临行前,我们还曾在这里一起吃了一顿酒饭,闲谈了一时。但谁会想到,那一别竟成了永别!”言语间,邓老九竞有些言语哽咽。 一旁的乔逸天也是神色戚戚。 那邓老九看着萧寒继续道:“不过多承萧公子侠义心肠,将高护卫的尸身送回,免其客死他乡曝尸荒漠。老九在此对萧公子行礼谢过了。”言毕竞站起身向萧寒深深躬身施了一礼。 萧寒忙起身相扶,连叫“快莫如此”。 那乔逸天却是端起酒壶,再次逐一为众人斟满眼前的酒杯,举杯道:“我乔逸天独爱饮酒,便以此杯酒谢过三位了!”言罢一饮而尽。 萧寒三人哪能推辞,也相随干杯。 百变却.看着邓老九道:“你们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却为何还要让我们来到此处,做什么拼酒、笑贫、喝白水之事?” ——直到此刻,这百变仍没明白东施效颦的真正意思。 邓老九道:“不怕萧兄责怪,此确是无奈之举。您虽护送着高雄之尸身至此,但对您我们却必须要审查一下,此乃职责所在。” 萧寒道:“你们是怕我假借护送高雄等人的尸身,进入那长恨谷,做出不利于冲霄楼的事情来。是吧?” 邓老九道:“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江湖本险恶,许多事不得不防,请萧公子及楚姑娘、史公子三位勿怪。” 百变瞪眼看着邓老九道:“难道我们来到这里看一看对联,吟两句诗,喝一杯白水,便能审查出我们此来的目的了?” 邓九龙正色道:“人之行事,念由心生。心存妄念之人,其行必不端。无论是我那茶馆,还是这里,都能够从其品茶饮酒的言谈举止之中,大致看出一个人的内在心性。因喜好饮酒来到此处之人,受到乔逸天的刁难,本性更会暴露无疑,或坦荡,或豁达,或阴诈,或委琐,或暴躁易怒,或涵养深深……不一而足。各色人等我们也见多了,基本均能判定出来人的大致性情。之后再关注其行为,不难猜度出其来到此处,对于我冲霄楼是敌是友了。” 邓老九言语虽然甚是平淡,但萧寒等人却深深知道,这平淡语气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双藏匿于暗处的眼晴,在盯着每一个来到此处之人。 百变道:“看来我们是通过了你们的查验了,不然我们绝难坐于此处共同饮酒了——而且,还是这么好的酒!。” 邓老九笑道:“楚姑娘心怀至广,对于乔逸天的心思尽皆洞悉透彻了。我这疯子兄弟,一直感慨无人可理解其心思,这一次终于发现了知己之人。不然,他才舍不得将他这视如性命的盘龙醉搬“出来呢!” 楚楚看一眼乔逸天,轻声道:“可是,江湖中能人比比皆是,能悟透乔侠士心思的不会仅小女子一人吧?” 乔逸天道:“可是从未有人于那品酒亭中给我解掉心中那个心结的。” “心结?” 邓老酒叹道:“我这乔兄弟,生性孤高清傲,不入俗流,且最厌恶那些心机狡诈之人。可是,当今之势,却是心机盛者多富贵。我兄弟他其实原本也是在那冲霄楼的内八堂之中的。那内八堂因是负责于楼内的事务,因此和那些楼中护法等人接触得比外十堂要多,因此竟自认为似乎其身伤要高于外十堂似的。而且,内八堂之中很多并无实才之人,却凭心机之策而爬于上位,对我这乔兄弟颐指气使,狐假虎威地指手划脚,让人见之欲呕。我这乔兄弟气恼之极,但却有何办法?因此一气之下请求外调至了这外十堂中,和我在了一起。不过,这却成了他心中的一个心结。我虽极力劝解,却终是劝不过他。” 乔逸天一旁叹道:“江湖诡诈,险恶人心。这世道黑白混淆,人鬼不分,心机权谋,阴险无比。但可惜偏偏越是这种人,越发的飞黃腾达!让人痛恨厌恶之至!故此在下才在品酒亭中对诸位有那‘黑、白、人、鬼’之一叹。楚姑娘心性聪悟,明析世理,睿言‘是非真伪’虽然可暂时蒙人耳目,但其所得的‘盈亏悲喜’却也不一定是真正的表面之局。其表面之‘盈喜’,或许正是真正的‘亏悲’。让在下不由顿时茅塞顿开,对楚姑娘敬佩之至。” 楚楚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我本胡言乱语一通,乔侠士万莫当真。” 乔逸天正色道:“楚姑娘之言,哪里是胡方乱语。若你那是胡言乱语,则其他之人所说的话,便都是放屁了。” 其他众人闻言,不由得都是满脸黑线。——这打击面也太大了些吧! 邓老九看着他,摇摇头道:“你那疯劲却又犯了!” 乔逸天却并不理会。看来,这乔逸天实实的是一个孤高清逸、狂放不羁之本性。 其实,这一点,从他那“无能饮尽三江水、何颜妄称酒中人”、“东施一笑千古笑、刘伶一巡千古寻”、“请坐、请喝”、“渭水悬丝安天下、隆中卧梦定三分”这四亭四联之中已可看出来了…… 121、迎宾入谷、少主梦楼 萧寒望着邓老九和乔逸天,道:“既然二位奉职于这冲霄楼的迎宾堂,那么就请二位将我们送入那长恨谷中,我们有事需面呈你们楼主。” 邓老九看着萧寒,道:“萧公子,您之侠心仁厚,我们已然知晓。但请恕我仍要冒昧相问一句:您和我们冲霄楼本是素无往来,和高雄护卫自也应该是互不相识,但您却因何要如此长途跋涉地护送他们回来?而且您要见我们楼主又有何事呈报呢?” 萧寒看着邓老酒,叹口气道:“唉,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萧寒将自己在关外石龙镇遇到高雄之后所发生的事简要地对二人述说了一下。当然,这其中该省略的地方都省略掉了。 邓老九和乔逸天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当听到高雄等人被游离所杀时,不禁也骇然失色.。 邓老九紧蹙着双眉,沉思道:“游离,听从于什么人的指令?竟为何敢于出手伤害了高雄他们而与我冲霄楼为敌?” 萧寒道:“他们听令于何人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却是极明显的,那就是他们要嫁祸于云千里。我此番前来,欲见你们楼主,也正是为此。” 乔逸天在一旁冷然道:“萧公子欲见我家楼主,便是要为云千里去作开脱吗?” “此事本就不是云千里所为,何曾谈到开脱一词?”萧寒徽皱一下眉头,看着乔逸天。 “呵呵!”那乔逸天冷然一笑:“我家高雄大哥,虽按萧公子之言并非死于云千里之手,但若非他云千里入我冲霄楼偷得楼中秘物,高大哥又怎会去至那关外而遭此不测?” 萧寒听得一怔。很显然,这乔逸天对于云千里怀有着颇深的恨意。 当然,他的话也并非是毫无道理的。 楚楚在一旁,闻得乔逸天的言语,轻叹一口气,说道:“乔侠士此言诚然若此。云千里入楼盗物,实乃高护卫遇害之根源。可话说回来,云千里他的目的只是盗物,而并非是为了杀害高护卫他们。高护卫他们之所以遇害,全因那游离现身出手。因此我们来此,只是为了告知贵楼楼主,不可放过杀害高雄高护卫的真凶。不然,那游离背后的指使之人,不仅会逍遥于事外,而且还会嗤笑冲霄楼之晕聩的。” “这……” 乔逸夭看着楚楚,微微怔忡了片刻,终于也深深叹了囗气,道:“楚姑娘所言极是。” 邓老九看了乔逸天一眼,也轻叹一口气,将目光看向萧寒,道:”好吧!既如此,我们便送萧公子你们入那长恨谷中。只是,你们要见我们楼主却是见不到的,因为我们楼主从来不曾在楼中露过面,便是连我们也从未见过他的真容。你们所能见到的,只有我们的少楼主——花梦楼! …… 冲霄楼中,大堂之上,一个身形俊逸、体态修长、皮肤细腻白嫩、身着五彩华服、年纪大约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正懒洋洋的眯着两眼看着大堂正中的八个人。 只不过,这八个人,并不是站在堂上的,而是齐整整的躺在屋中的地上。 ——他们,自然就是萧寒从关外带回来的高雄和七杀剑的尸体。 想当初,他们也曾是在这大堂中挺直着身体站立着的。但现在,他们只能在这冰冷的地上躺着了。 那华服少年从堂上慢慢走下来,在他们身侧站住,两撇目光对着他们的尸身扫视了两眼,微微点了一下头,背转身,懒洋洋的语气道:“抬下去吧。” 堂下站立的侍从连忙应声,将这八具尸身抬了下去。 一旁的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走上前,向那少年一拱手:“少楼主,您看高雄他们……” 从这老者对这少年的称喟上,可知这少年正是这冲霄楼的少楼主花梦楼。 花梦楼头都没抬:“明日把他们葬入青溪谷罢了。” “什么?青溪谷?”那老者显然是吃了一惊:“少楼主,这……这……”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花梦楼微微抬眼看向那老者。 老者面露难色:“少楼主。那高雄,怎么说也是我们冲霄楼的八大护卫之一,现在亡故了,怎么说也要入驻长生阁吧?如果和普通门人一样葬入青溪谷,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花梦楼慢慢走回堂上,斜身坐在那张舒适的坐椅上,看着那老者:“秦总管,你可看出高雄他们是如何死的?” 原来,这老者就是这冲霄楼里的总管秦望川。 秦望川道:“他们的伤口,在堂下时我已经检视过,那高雄,乃是被一剑穿心,而七杀剑的伤口,乃是被一柄极为锋利的兵刃割喉而亡。” 花梦楼点了点头:“他们为什么会被杀?” 秦望川道:“从他们死时脸上留下的表情看,他们非常震惊,因此可以想见是被对方出其不意出手偷袭而杀的。但是,虽然是偷袭,那人出手速度之快,也实属世间罕有,因为那高雄和七杀剑都有多年的临敌对战经验,即使是本能,也会有一定的动作。但他们居然连动都没来及动,便死于对方之手,因此可以想见对手的身形之快决非一般人可比!” 花梦楼却缓缓摇了摇头道:“不管对方身手有多快,但高雄他们的真实死因却是缘于他们自己的疏忽大意。他们死前很震惊,是因为他们没想到对手会如此高强。这乃是极度的轻敌造成的。而这,却是武林中人的最大忌讳,更是我冲霄楼之人所不允许犯的错误。因此,高雄他们死的一点都不冤,甚至可以说是自寻的死路。这样死去,却怎么有姿格入驻我冲霄楼的长生阁?” “这……”秦望川看着花梦楼,却说不出话来。 花梦楼转头看向窗外,幽幽道:“我不让他们入驻长生阁,乃是要让冲霄楼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无论你是谁,死得毫无价值者,都一律无权受到冲霄楼的供奉。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一点,那就是只要是我冲霄楼的门下,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永远不要轻视你的任何一个敌手。即使是一只蚂蚁,也不要认为一个手指便可以轻易将它碾死。因为很有可能它是一只毒蚂蚁。当你的手指刚一接触它的身体的一刹那,你便中毒而亡了!” 122、思飞上位、逸天下位 晴空湛蓝,白云如絮。 天气格外的好。 天气好,人的心情一般也都不会太坏。 就像现在,朱思飞的心情就好的很。 其实,朱思飞的心情不光今日好,这半年多来,他的心情其实一直都很好。 这是因为,朱思飞在半年前,终于被提升成为了冲霄楼-内八堂的坎字堂的六大香主之一了。 朱思飞深深的知道——自己这个香主的位子来得可太不容易了! 朱思飞,其实当初只是这冲霄楼内的坎字堂中的一名普通堂众。当初他还是被乔逸天收于这坎字堂中的。 那时的乔逸天,乃是这坎字堂中的一名副香主。 只不过,乔逸天的那种孤高清傲的性格,并不受坎字堂堂主稽乘风的喜欢。 当然,不喜欢归不喜次,依稽乘风那老谋深算的性格,自是不会明显表示出来的。而且表面上对乔逸天似乎还很是器重,但凡有个大事小情,他一定都会带上乔逸天的。 稽乘风之所以如此做法,是因为这乔逸天和八大护卫之一的高雄的关系非比一般。 这稽乘风虽为坎堂堂主,但他这区区堂主之位和人家八大护卫相比,那简直一个在半天,一个在地下一般。 不过,稽乘风之所以能登上堂主之位,也是有着其原因的。除了身手有其独到之处以外,稽乘风对于人际关系处理的也是极为妥贴老道。因此,他怎肯于得罪和高大护卫关系很好的乔逸天呢? 不过,朱思飞的到来,让稽乘风眼前一亮。 这个小伙子,虽然身手武功有些不尽人意,但人长的很是精神,不似那乔逸天一样整日一副死沉沉的样子,而且心机极为聪透,很是理解别人的心思,稽乘风通过对他进行了几次暗中的测试,发现他都能完全按自己的心思去完成自己所布置的事情。 于是,稽乘风对朱思飞暗中留起了意。 那朱思飞聪明之极,自也是知道了堂主对自己的态度,因此更加努力的在稽乘风的面前表现着。 终于,在半年前一个合适的机会下,乔逸天所在香堂的香主因病去世了,朱思飞便被提升取代了那位香主,而其位置恰好是在乔逸天之上。 当然,朱思飞有此提升,乃是因为当时他正巧为坎字堂立下了一件特大之功。 至于这件大功为何如此碰巧的恰在此时落在了朱思飞的身上,那似乎只有老天才知道的了。 …… 朱思飞升任香主之后,自是更加的为稽乘风卖力了。 以朱思飞对稽乘风的心思的把握,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大对于乔逸天的态度。 于是,可想而知,朱思飞在作了乔逸天的顶头上司之后,乔逸天的境况会是什么样的。 于是乎,乔逸天一气之下,请求高雄为自己疏通了一下,离开了这内八堂,外调到了外堂之中,去找了那邓老九,两个人整日一起喝茶饮酒,倒也少了被人刁难的苦处。 只不过,那乔逸天孤高清傲惯了,心胸本也不是那么宽大,眼看着那朱思飞的行事作派,自是气恼不过,因此才有了之上所述的那番郁闷。 只不过,你乔逸天自管郁闷你的,人家朱思飞却是顺风顺水,春风得意之极。 把乔逸天排挤出了堂口,那稽乘风虽然表面言说不知那乔逸天为何要自请外调,惋惜自己的堂口又少了一位人才,但其实心中早已是高兴的很,因此对那朱思飞自是又喜爱了几分。 在此种境况下,虽然这朱思飞在坎字堂的六位香主之中,资质及武功身手等均不算上乘,但地位却似乎隐隐居于了其他香主之上了。其他几位香主虽然心中也是不快,但毕竟不是都和那乔逸天那样极端行事,因些都心中暗自隐忍着。也有几个心机乖巧的,开始和那朱思飞套上了近乎。 您想,在这种境况下,这朱思飞的心情能不好吗? …… 现在,这朱思飞正在自己的屋中饮着茶,忽然屋门轻轻被人扣响了几下。 朱思飞叫一声:“进来!” 屋门一开,只见自己那名机灵的手下小辫子从门外闪了进来。 朱思飞看着他:“我说小辫子,你以后不要总这么鬼鬼祟祟跟作贼似的好不好?” 小辫子向朱思飞呲牙一乐:“是!朱香主,小的以后注意。” 朱思飞看着他,无奈的摇摇头:“这句话,你最起码说过不下一百遍了。可我从没见你改过。算了算了,狗改不了吃屎,你只要注意别在人前这副样子就行了。” 小辫子苦着脸看着朱思飞:“香主,您说的也太难听点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我真的是条狗,也只是你老人家自己的狗,在别人面前我当然不会这样。” 朱思飞一笑:“好了好了。说说吧,你现在来我这里,肯定不是来讨论你是谁的狗的问题的吧。有什么事吗?“ 小辫子看着朱思飞:”香主,我还真的是有事来向您老家回禀来了。那乔逸天,他和那邓老九两个人,回谷来了。而且,他们还带进来了三个外人。“ ”哦?“朱思飞眉头一皱:”他们回来了?他们带进来三个什么外人?“ 小辫子神秘的说道:”白日间,高护卫和七杀剑的尸身不是被他们所骑乘的座骑驮回来了吗?据说,这八匹马,是从关外被人护送着回来的。而护送之人,正是这乔逸天和邓老九现在带进来的这三人。“ ”是他们?“朱思飞站起身,两眼紧盯着小辫子:”你的消息确切真实吗?“ 小辫子不满的看着朱思飞:”香主,我小辫子什么时候给您提供过假消息啊?“ 朱思飞神色浓重:”小辫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刚从堂主那里回来,堂主也和我提起了高护卫和七杀剑之事,而且也提到了这三个人。他老人家对我说,这三个人是很有些来头的,今后见到他们时绝对不可轻视。但没想到他们今日居然跑进这长恨谷,到这冲霄楼中来了,而且还和乔逸天混在了一起。不知他们来有何目的!此事不可忽视,这样……“ 朱思飞盯着小辫子:”你一定要在暗中仔细留意他们的动向,最好能搞清他们来此的目的。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向我报告!“ 那小辫子见得朱思飞的神情如此凝重,自也不敢再插科打浑,躬身施礼,正色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123、入长恨谷、遇刺玫瑰 萧寒、楚楚、百变和邓老九、乔逸天五个人,此刻正骑在马上,停立在长恨谷的谷口。 长恨谷的这座谷口,是那种典型的两山夹一沟的格局。两旁的山崖陡直如刀削斧剁一样,直入半天云霄之上。仰头上望,只能见到头顶一线天光。这道一线天的谷口,大约要前行四五里路才变得开阔,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谷口旁的迎面山壁上,那悸人心魄的“长恨谷”三个血红大字刺目以极。 邓老九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点燃。只听篷的一声,烟花升入了半空,化作一篷耀目的火花。其火光色分五彩,绚丽之极。 不消一会儿,只见谷口内也腾起了一篷火花,只不过腾起的这篷火花,远不及邓老九的烟花好看,仅是一簇单一的莹蓝之色。 看到这簇火花,乔逸天的脸色变得有些异样。但只一瞬,便恢复成了那固有冷逸。 “我们可以进去了。”邓老九回过头,看向众人。 “今天居然是她当值迎客。”乔逸天看着邓老九。 邓老九一笑:“你已有半年不见她了,此次值她迎客,却不正好吗?” 乔逸天冷然道:“有什么好?” 邓老九笑道:“半年没挨这刺玫瑰的扎,你不觉得少点什么?” 乔逸天哼一声道:“少点什么?在我那敬幽林中,半年来难得地清静。” 邓老九搖一摇头:“唉!男人啊,口是心非者多矣!”一抖手中丝缰,首先驱马入谷。 乔逸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嘴巴动了动,终于没说出来。 他向萧寒等人一伸手:“萧公子三位先请,我需断后。” 萧寒点头,叫一声“那萧某不客气了”,催动跨下坐马紧随邓老九而入。 楚楚、百变自是紧紧跟随。 一行五人策马进入了这长恨谷口。 …… 进得谷口,两侧的岸壁越发显得高峻,陡削的山壁高耸于道路两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并拢起来,将这一线通道彻底挤死,让人感到很是压抑。而且越向里行,压迫感越强。 这么样的一条入谷通道,真可谓天然之绝妙大成。居于此间,只需在在这里合理布置好守护人员,那么敌人若要想从此处入谷,那简直连想都不要想。 五人催马前行,沿道路曲折上下,终于在转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一亮。 原来,此时众人已穿过那一线天入谷通道,来到了谷中。 这长恨谷,其实并非一个单一的山谷,它是由多个山谷构成。进入一个谷中之后,又分数条路通往多个山谷,层层分岔,里面的谷与谷之间,又自有道路连通。而且谷中林密草浓,外来之人根本找不到那真正的冲霄楼的总舵所在之地。 萧寒等人现在就处身于这入口第一谷。极目远眺,入目处皆是险峰深壑,却该向哪里行去? 不过,邓老九和乔逸天当然是识得路径的。一行人向内而行。 又走了不远,忽地只听一声飞哨之音响起。随即,十余人从路旁闪出,站于路上,阻住了萧寒等人的去路。 “邓香主别来无恙!”只听一声清脆的嗓着响起,紧接着,一道人影从那些人的身后走出。 待那人缓步来到众人眼前时,萧寒等人眼前皆是蓦然一亮! 原来,来人乃是一名容颜俏丽的女子。 看这女子,年纪应已有二十多岁,身穿一袭滢蓝衣裤,皮肤白皙,容貌很是俊美,细眉亮目,高鼻润唇,只是双目中闪现的,是一种泼辣的眼神,一看便是一个“辣妹子”。 邓老九见到来人,从马上跳下,双手一抱拳,呵呵笑道:“蓝香主安好!小老儿身体尚好,多谢蓝香主难得牵挂。” 那位蓝姑娘看着邓老九道:“邓香主不必客气,说什么难得牵挂。我蓝玫瑰对您这样的知情知义之人,向来都会心存牵挂的。不像某些无心无肝之人,让人懒得牵记。”言语中,目光亳不隐讳地射向了萧寒等人身后的乔逸天。 此种境况,再傻的人也已经看出是怎么个情况来了。 乔逸天抬起头,看着蓝玫瑰射过来的眼神,下马缓步向前,停身站住,略一停顿,拱手道:“乙字堂属下拜见蓝香主。” 那蓝玫瑰冷眼看着乔逸天:“乔逸天,这里仅我们几人,你甭跟我来这一套俗礼。你当真和我这般生疏吗?” 乔远天看着蓝玫瑰,叹口气道:“玫瑰,我们今天是有正事入谷来的,不要使性子胡闹。” 蓝玫瑰扫视了萧寒三人一眼,看着乔逸天点了点头,道:“嗯,可以。我们先办正事。待正事办完,我再问你要一个交待!” 乔逸天苦笑道:“你却又要一个什么交待?” 蓝玫瑰两眼一瞪:“乔逸天,我当然是要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啊!我都等你七八年了!莫不成你还要我继续等下去吗?” 乔逸天叹一声:“玫瑰,我早说过了,你不要再等我。比我好的人多的是,你抓紧找一个嫁了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半人半鬼的,你还等我干什么?” 蓝玫瑰看着乔逸天,一脸惋叹:“原来你自己还知道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啊?当初那个英俊豪放的狂情小伙乔逸天哪里去了?莫不成你便这个模样度过余下这后半生不成?作为一个堂堂男子,你却羞与不羞!” 乔逸天仰天长叹:“玫瑰,有些事你是不知情的。——不过其实也好,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反而更加不好。” 言语中,乔逸天满是唏嘘无奈的语气。 萧寒在一旁,心中微动。看来这乔逸天,心中肯定藏有着一些事。 但是,他心中藏着的事,究竞——是什么呢? 124、冲霄总舵、庭府深深 在蓝玫瑰的接引下,众人又走了近十余里的山路,终于来到了冲霄楼的总舵之地。 所幸这谷中所有道路,全是经过人工修整过的,条石铺路,上坡下坡全部砌有台阶,虽然这道路上岔路很多,难知这许多岔路最终通向哪里,但毕竟走起来很是顺畅。兼之有蓝玫瑰等人的带路,所以时间不长便到达了目的地。 不过令萧寒等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自始至终这蓝玫瑰一句话都没和萧寒等人交谈。莫非,这便是冲霄楼独有的迎客之道? 好在萧寒等人来这冲霄楼并不是真得闲来作客的,因此并未介意。 当几人终于在山路的又一个弯转之后,一片很是辽阔空旷的山间谷地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里,便是冲霄楼的总舵之地了。 这冲霄楼总舵之地,乃是一片极大山谷。入谷处在山谷的东南方向。山谷的南侧、西侧峭壁陡立,形如斧劈。靠西一侧的崖壁上,一道汹涌的悬天瀑布飞流而下,隆隆的轰鸣声响之中,尽显其恢弘壮阔之气势。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后朝的被盛赞为“诗仙”的李白,以这一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生动刻画出了所有的这般飞崖悬瀑的飒飒雄姿。 飞瀑之下,是一处面积颇大的深潭。水由上方瀑布汇入,由潭池的东南处奔谷口方向流出。 潭池之中,潭水在瀑布飞流的冲击之下,激荡起层层波浪,看上去水势很是汹涌,一波接一波,起伏涌动着向潭池的岸边漫延开去。 远离飞瀑落流之处,水势渐缓,渊潭水面上的推涌之浪变成了粼粼微波。潭水清洌,碧透滢滢。碧波深处,依稀可见有一簇簇的鱼群穿梭于潭底水草之中,活泼灵动,欢快逡巡游弋着。难得的是,这潭水,四季几乎恒温,因此这鱼儿同样也是四季常在的。 在这渊潭旁侧的崖壁之上,“飞瀑潭”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离开这飞瀑潭,向北而行,水声渐行渐小,但脚下地势却愈来愈高。向北仰目而望,一座昂然耸立的挺拔山峰直插云端之上。四周的诸多山峰,和之相比,尽皆显得气势萎顿,不得不臣服于此峰脚下,愈发映衬出此峰的孤高清傲! 这座山峰,便是这方圆百里之内的最高峰——孤天峰! 冲霄楼的总舵庄院,便是建于这孤天峰南麓的半山腰中。 只不过,这孤天峰的半山腰,和周围其他诸峰相比,却早已是凌驾于其上很多了。 这座冲霄楼的总舵庄院,不仅建造位置高峻非凡,而且其规模也是宏大以极。整个半山坡上,一幢幢殿堂房舍、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巍然而立,赫赫然连成一大片。 冲霄庭院足有九进深,沿山势由外向内依次越来越高,每一进和下一进院落之间,都有高高的石阶向上相通。到最里边——也是最上边、最广阔的一处庭院内,数十间亭阁陪衬之下,一座十二层高楼昂然矗立着,楼身雄壮挺拔,直向云霄!登于楼上,俯看群山环绕,雾霭袅袅,多层山峦尽收眼底。极目远眺之下,颇有一种身处天台、鸟瞰众生、举世唯我独尊之感! 这,便是江湖上令人闻之胆丧的那座“天下第一楼”——冲霄楼! …… 萧寒等人便在蓝玫瑰的带领之下,进入到了这座冲霄楼总舵庭院之中。 只不过,众人在进入第四进庭院之后便驻足不再前行了。因为这里便是乾字堂的堂口驻地。蓝玫瑰也只有权力把众人带到这里。 在这冲霄楼中,等级制度是极为严格的。每个堂囗、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权力范围,权力均有上限设定。假如有人敢于逾越了权力上限行事,肯定是要被交由刑狱堂处理的。 这蓝玫瑰乃是乾字堂的香主之一。这第四进庭院乃是乾字堂及震字堂的两堂堂口驻地,因此她只能停步于此,未经传唤,她是没有权力进入第五进以内的庭院的。 前边我们说过,冲霄楼共分“外十内八”十八堂。外堂居于长恨谷外,主要负责谷外的周边事务。而内八堂则居于谷内,负责谷中的各种事项。 冲霄楼的内八堂,按职责不同,其堂口所处位置也是不同的。有的是如这乾字堂一样,居于这中心总舵庭院之中,有的则是分散于这总庭周围,居于其他山谷之内。 当然,无论这些堂口居于何处,都是有宽整道路与这总楼庭院相通的。只要总庭一篷烟花焰讯升起,各堂人众都会极快汇集到这总庭之处的。 在此处,我们有必要简要介绍一下冲霄楼内八堂的职責分工。 这内八堂,是按“乾、巽、坎、艮、坤、震、离、兑”八卦之名称所命名的。 乾字堂,为“执事堂”,乃是这冲霄楼内直接受楼主及总管分派值事的堂囗。帮中的许多事项,都是经帮主或长老、总管安排布署后,由这执事堂负责执行的。这乾字堂在八堂之中,乃属八堂之首,也是八堂之中规模最大的第一大堂口。 巽字堂,为“秘巡堂”,主值监督整个冲霄楼的人员异常情况,秘密探查每个人的动向,以防有内奸外患。这秘巡堂的堂口驻地具体在哪里,一般人竟不得而知。而且这秘巡堂的人员,以各种身份各种面貌出现。没人知道谁是秘巡堂的人。可以说这秘巡堂乃是八堂之中最为诡秘的一个堂口。此堂乃是由楼内总管直接管辖的。 坎字堂,为“养息堂”,主值为帮中各部首领身体有病患之时,提供调养休憩之处所。 艮字堂,为“天医堂”,主值治病疗伤。 坤字堂,为“刑狱堂”,主值帮中刑典司狱。 震字堂,为“侍卫堂”,主值冲霄内三院的护卫,是受楼内八大护卫统领的。 离字堂,为“广讯堂”,主值管理谷内谷外各项情报的收纳、整理。 兑字堂,为“集训堂”,主值帮中新旧帮众的定期统一培养训练。 此八堂,本自各有分工,各司其职,基本没什么职责穿叉之处,理应是各自为政,各谋其事的。 但是,有人处便有江湖。江湖之争永远都是存在着的。或许,这种竞争只是隐于暗处,不曾显现,但是,却没人可以否定它的存在。 ——内八堂之间,是否也有这种情况存在呢? …… 125、乾字堂中、相见堂主 萧寒等人驻足的这第四进庭院,东院便是乾字执事堂堂口,而对面的西院乃是震字侍卫堂的驻地。 冲霄楼的内八堂之中,有四堂居于这总庭之中。离字集讯堂和兑字广巡堂居于第三进,乾字执事堂和震字侍卫堂居于第四进。再向上的第五进则是八大护卫及两大护法的居处,第六进乃是总管秦望川以及楼中四大长老之所,第七进乃冲霄议事厅所在之地,第八进则是少楼主花梦楼的居处。这九进九层庭院,赫然是一个等级分明的塔阶,明确显示出了这冲霄楼的森严等级制度。 至于内八堂中的坎字护休堂、艮字天医堂、坤字刑狱堂、巽字秘踪堂,则不在这总庭之中。护休堂居于天修谷,天医堂位于天医谷,刑狱堂驻于妄生谷,而那秘踪堂,众人只知有这样一个堂口,但却根本没人知道其堂囗所在地——或许,他们本就没有固定的堂囗。 现在,萧寒等人便坐在那乾字堂的待客厅堂之中。 桌上早已呈上香茗。那蓝玫瑰只向众人抱一抱拳,便向后堂而去了。 不消一会儿,只听得后堂一阵脚步声响,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随着两名侍从。 这老者,年龄大概五十左右,身穿一袭蓝衫,须发皆有点白,皱纹微现,但其精神却非常充沛,两只眼中精芒烁烁,步入了厅堂之中。 萧寒和楚楚一看,便知来人身份绝非一般,连忙站起身。那邓老九和乔逸天则早已趋步上前,施礼跪拜于地,口中称道:“乙字堂属下参见蓝堂主!” 却见那老者微点一下头,道:“起来吧。” 邓老九二人应命站起,肃身立在了一边。 那蓝衫老者将目光看向了萧寒等人,上下目光一扫,微微颔首道:“诸位想必定是萧、史二位公子和楚姑娘吧。” 萧寒抱拳道:“在下正是萧寒。请问阁下……” 邓老九在一旁忙应声介绍:“这位便是乾字堂蓝堂主!”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蓝云鹤。” 萧寒等人对这冲霄楼本是一无所知,自然也没听过这蓝云鹤的名字。 萧寒道:“原来是蓝堂主。在下今日得以拜会,荣幸之至。” 蓝云鹤道:“萧公子客气了,若说荣幸,应该是老夫得以见到萧公子才是荣幸。对于我楼高护卫之罹难,我冲霄楼早已得到讯息。但萧公子能够护送高护卫等人尸身返我冲霄楼,免其曝尸关外,实让老夫敬佩。我家总管闻得讯报,萧公子欲入本谷见我家少楼主禀其详情,念在您此番护送情义之上,特命本堂将萧公子迎入我谷内,暂先屈尊于此。待明日我家总管上禀少楼主,再请萧公子入内与我家少楼主相见。请萧公子不要见怪。” 萧寒道:“蓝堂主不必客气,萧寒自当遵从贵楼安排,岂敢有见怪之想,一切谨遵蓝堂主安排便是。” 蓝云鹤微点一下头,转向邓老九和乔逸天:“萧公子等人已安然至此,你们自可回去了。” 邓老九点头称是。 乔逸天却躬身施礼道:“启禀蓝堂主,属下有一请求,望蓝堂主能够予以恩准。” “哦?”蓝云鹤微微一怔:“什么请求?” 乔逸天此刻双眼之中腾起一层水雾。他看着蓝云鹤,哑声道:“蓝堂主容禀,高护卫生前,曾不弃于在下,与属下私交甚密。此次他出关之前,还曾到舍下一起饮酒三杯。我本言说与之共饮三巡,但他说重任在身,唯怕耽搁行程,故此只能饮酒一巡。待得他从关外归来后,再追饮两巡。可谁知,现在他虽然回来了,却是……属下并无他求,只望蓝堂主恩准,待明日高护卫入葬之时,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属下虽无权亲自为高护卫扶棺,但能够目送他这最后一程,也算是圆了属下最后这一点心愿。高大哥在天之灵,也可知其小弟的这点微薄心意。” 言语中,乔逸天二目中滚下泪来。 而一旁的邓老九,眼眶也已泛红。 蓝云鹤看着二人如此一番模样,微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一下,蓝云鹆看着二人,点点头道:“好吧,我便应了你们。只是明日入葬仪式一毕,你二人须立即返回谷外。” 邓老九和乔逸天自是连连点头应是。 萧寒在一旁问道:“听蓝堂主您等言语,高雄等人明日便要入葬的吗?” 蓝天鹤点头道:“不错,适才秦总管已命人传喻谷内诸堂人众,明日齐聚青溪谷,为高护卫及七杀剑举行入葬仪式。” “什么?青溪谷?”邓老九和乔逸天闻言皆是大吃一惊,四只眼齐齐盯向蓝云鹤:“您……您说什么?青溪谷?您说明日高护卫的葬尸之处是那青溪谷?” 蓝云鹤微带惋惜的神情看向邓老九和乔逸天:“不错,高护卫和七杀剑的葬身之处,都是那青溪谷。”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乔逸天一下子瞪大了双眼,语声也因这意外的震惊而提高了很多:“青溪谷?为什么不是长生阁?高大哥堂堂的八大护卫之一,怎的会被葬在那青溪谷?” 蓝云鹤看着二人:“据秦总管说,高护卫等人不仅出师无功,而且还犯下了极为低级的错误——忽视对手!因此他们之死是无甚意义的,难以让冲霄楼门人有什么可敬仰之处。因此,他们只能葬于那青溪谷中。” “这……这……”邓老九和乔逸天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目相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126、玫瑰之述、楚楚之疑 晚餐时,蓝云鹤亲命手下厨堂之人做了一桌丰盛的筵席,并配上了一坛上好的佳酿。 只不过,众人似乎胃口都不是太好,只草草吃喝了一点便均告饱。唯独那扮作史怀义的百变,吃喝得不亦乐乎。 稍稍有一点出乎人意料的是,晚餐时,白日间迎众人入谷的那蓝玫瑰也改换了装束,和众人聚于一桌之上。 蓝天鹤向萧寒等人笑着解释:“此乃老夫之小女,众位白日间已是见过的了。” 原来,这位迎众人入谷的乾字堂香主,竟是这蓝云的亲生女儿。 萧寒等人施礼见过。 蓝玫瑰看着萧寒三人,终于开口了。她盯着萧寒等人,摇摇头道:“萧公子,恕我直言,你们护送高护卫等人回谷,我很是敬佩。只是,你们实不该入这长恨谷中来。” 萧寒闻言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蓝玫瑰一直没和自己等人说话,但一开囗竟是这么一句言语。 楚楚眉头略微一蹙。 萧寒看着蓝玫瑰,道:“蓝姑娘,您此话……却是何意?” 蓝云鹤在一旁道:“玫儿不准胡言!” 蓝玫瑰向蓝云鹤看一眼:“爹,难道不是吗?”她向着萧寒三人:“我其实是看三位都是心正侠义之人,故此才有此劝言。否则,本姑娘才懒得理会你们的生死!” “我们的……生死?!” 萧寒不禁眉峰大皱:“姑娘,您的意思?” 蓝玫瑰迎视着萧寒的目光:“你不必惊奇于我的言语。因为在高护卫的飞鸽传笺之上,是有着‘云萧’二字的。若我所料不错,‘云’必是指那云千里,而‘萧’定是指你萧寒萧公子了。高雄临死传言之中,既有你萧公子的大名,那我们冲霄楼岂肯轻易放过你?” “那高雄所留‘云萧’二字,便是指杀他之人吗?”萧寒不禁二目凛然。依他之判断,那高雄临死前,不会把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吧。 莫非,那高雄误认为自己和那杀他之“云千里”是勾结好了引他入套的? ——不会不会!若是那样,高雄临死前便不会对自己吐出那“云千里”三个字了。 可他为何要写下“云萧”二字呢? 蓝玫瑰却摇一摇头:“高护卫所写下的‘云萧‘二字,倒不见得是指伤他之人,应当是留下的追查那被盗之图的线索。高护卫此行的任务乃是追回那被盗之图。现在任务未完成却命丧于敌手,他自是为了留给冲霄楼下一步的追查线索。可怜高大哥临死仍在牵念着自己的任务,将其使命看得重于自己的生命。但现在,尸身回谷之后,却只能草葬于那青溪谷中,这……这……” 蓝玫魂“这”了两句,终没说下去。 是啊,怎么说?怨怼上峰的处事不妥吗?在这冲霄楼中,是没人敢于随意评论上峰行事的妥当与否的。 故此,也只能惋叹一下这高雄的命运之悖了。 一旁的乔逸天早已是低垂着头,泪珠默默地滴在面前的地面上。 看来,这乔逸天和高雄的感情还真的是非同一般的。 “高雄的意思,是要从云千里和我身上找寻那冲霄楼失图的线索?”萧寒看着蓝玫瑰,同时心中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在离开敦煌之时,已秘密将那半张羊皮残图交给了邓苍龙先行保管,而此事,只有自己、邓苍龙和楚楚三人知晓。 蓝玫瑰叹口气:“或许,高大哥的意思是要告诉楼主,借你萧寒可以帮忙找到云千里。但是,无论是从你身上查找该图线索,还是借你去查找云千里的线索,你终是卷入了此事当中。”她看一眼萧寒:“你要知道,事涉我冲霄楼,任何人不作出一个圆满的交待,都不要想着轻易抽身。你萧公子自也不会例外。”她轻叹口气:“不过,我适才听乔逸天述说了你们在谷外敬酒幽林中见面的情形,知你们均为侠义坦荡之人。故此我才有方才一叹。” 在几人来到这乾字堂到晚饭之间,有一段休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蓝玫瑰自是把乔逸天呼了出去,去向他讨要“说法”去了。 这等事,当然不会瞒过蓝天鹤。但依蓝玫瑰那性格,好像也根本无意去瞒他。不过蓝天鹤却好似没看到一样,任女儿行之,那无异于是默许了女儿的行为,当然也等同于并不排斥乔逸天将来成为自己的女婿。 依蓝云鹤之识人经验,自不会将女儿随意交到一个看不上眼的男人手中。那么,这位孤高清傲意志消沉的乔逸天,是如何夺得了蓝云鹤的认同的呢? 看来,这乔逸天的身上,绝对有着萧寒等人所不知的东西的。 萧寒等人和乔逸天在敬酒幽林之中会面的情景,当然就是在蓝玫瑰向乔逸天讨要“说法”之时得知的。 蓝玫魂二目直直地看着萧寒:“萧公子,您不辞辛苦,一路护送高护卫等人的尸身回我冲霄楼,一方面乃出自侠义之心,但另一方面,也是出自你的愧疚之心吧?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萧寒在谷外幽林中向邓老九和乔逸天讲述的在关外和高雄相逢的情况,乔逸天自也是全盘讲给了蓝玫瑰听。 萧寒叹囗气:“蓝姑娘所言极是。高雄终是因我俩所定诱敌现身之计而遇害的。不将其送回故地并告知冲霄楼那杀害他们的真正凶手,我心自是难安。因此,我才来至这长恨谷中的。” 蓝玫魂点头道:“高大哥能遇到萧公子,倒也值得安慰了。” 这时,楚楚在一旁问道:“蓝姑娘,你方才言讲,你看到了高护卫那飞鸽传笺上的‘云萧’二字。但据我所知,这冲霄飞鸽,一般都是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放飞回冲霄楼的,其上所书事项都极为隐秘重要。莫非这冲霄楼中的返回飞鸽,都是由蓝姑娘迎纳的吗?而且,你们可以在未通报到上峰的情况下,先行拆阅这些飞鸽传笺吗?” 127、飞鸽血笺、百变泄踪 蓝玫瑰看着楚楚,道:“适才我已经听乔逸天赞赏过楚姑娘的聪慧,想必现在楚姑娘是在怀疑玫瑰之言了?” 楚楚摇头道:“对于蓝姑娘刚才所言,我深信心中是好意为我们。只是楚楚生来也是心中存不住疑惑的,适才之问,确是不解。” 蓝玫瑰叹口气,道:“好吧,我便对楚姑娘之疑问作一答复。这冲霄飞鸽,本应是归那离字堂管理。离字堂中有一专职驯鸽香堂,专门驯养这些飞鸽。这些飞鸽,都被驯得极具经验,能躲避猛禽的追猎,因此基本都能安然返回楼内,而其落脚点,自然就是那离字堂。冲霄楼所有外派人员,每组都会携带五六只飞鸽,以备随时向总楼传递讯息。当然,这飞鸽传笺的内容一般来讲都极为重要,一般的普通讯息是不准动用这飞鸽的。奇怪的是,高护卫等一行八人,本也应有四五只飞鸽,但据我所知,返回楼内的仅高护卫放回的这只。更为奇怪的是,这只居然也是受了很重的伤,其伤竟似是人为造成。所幸它最终还是返回了这长恨谷,只可惜其入谷后便再难支撑,从空中坠下而亡。巧中之巧,其所坠之时,正恰好被我遇到。我拾起它,发现在此鸽腿上,系着一缕衣衫布条,上边乃是用血写成的‘云萧’二字。冲霄楼的飞鸽,本都在鸽腿处绑缚着一枚极轻的特制芦管的,内有一片蝉翼绢帛的,专门用来书写讯息情况。但这高护卫却撕下了衣衫一角缚于这飞鸽腿上,且上面‘云萧’二字乃由鲜血写成,可以想见当时情形,高护卫已无法或没有时间使用那蝉翼绢帛了。因此,我才得以知道了高护卫传送回来的传笺内容。而此种情形,也不难判断出高护卫已是凶多吉少了。我自是立即将此血讯交到了离字堂,离字堂主自也不敢怠慢,将此讯上呈给了秦总管。秦总管于是下令,差人火速赶赴关外去查探详情。” 蓝玫瑰停一口气,看着萧寒继续道:“那些被秦总管所派之人,自是不敢怠慢,即刻起身星夜赶赴关外。在路途之中,他们其实便已经发现了你们的踪迹。不过他们依令并未打扰你们,而是将你们的情形传讯回冲霄楼后,并暗中留派了几个人远远的暗随你们身后,剩下的人继续赶赴关外,去追寻那云千里的下落。其实你们这一路上,始终都是在我们冲霄楼的监督之下的。” “原来如此。”楚楚望一眼萧寒,轻轻点了点头。 萧寒心头微微一动。自己等人一直被这冲霄楼的人跟踪着,而自己却一无所知,一方面可以想见这冲霄中人的身手之强,最主要的是他们的行踪之秘要远异于其他普通江湖门派中人。从这一点便可看出这冲霄楼的可怕之处。 “但是,既然你们的人已在暗中跟随着我们,那么我们不入这长恨谷,又能怎样?你们既已经想从我们身上追查云千里的线索,可还能让我们自由离去?” 蓝玫瑰摇摇头道:“你们若不入长恨谷,可能还有那么一点机会脱身离去。但现在……” 蓝玫瑰没在说下去。可是其意思众人自都是知晓的。 萧寒道:“蓝香主的好意,我们自是心领了。不过,萧某本就无意自行离去。若是那样,从一开始我们也就不必来此孤天峰了。在下既已立意面呈贵楼楼主此事之详情,自当完成,绝不会半途而废的。只是……”萧寒顿一顿,看着蓝玫瑰:“蓝香主既是这冲霄楼之人,却为何要替我等陌生之人着想?您不怕被上峰知晓后怪罪于你吗?” 蓝玫瑰轻哼一声道:“我之所以对你们讲述这些话,其实都是源于他。” 蓝玫瑰目光看一下乔逸天:“他对我说,你们是他所遇到的所有人中最让他钦佩的,他本意实不想让你们入这谷中来。只不过你们心意执着,他也无奈,故此他方才特意托我,尽力帮你们一下。否则,你们之事我是懒于理会的。” 萧寒和楚楚慨然。这乔逸天和自己等人本仅此一面之缘,但却热心挚情至此,加之他对那高雄的哀痛表现,不难看出他确实乃是一个热血情深之人。 或许,这正是他打动这泼辣蓝玫瑰、也是博得蓝天鹤的默许之处吧。 只不过,这蓝玫瑰确实是直辣心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比如刚才那一番言语,根本不怕萧寒等人爱听与否。 萧寒和楚楚自是不会怪罪,但那百变却是瞪大了双眼:“喂喂喂,你一口一个懒于理会,一口一个我们的生死,说得好像一进你们冲霄楼,就是有死无生、有来无回一般。你们冲霄楼真的便是龙潭虎穴吗?” 蓝玫瑰看着百变,道:“我冲霄楼是不是龙潭虎穴,阁下理应心中自知。我冲霄楼虽不一定是龙潭虎穴,但却也不会被阁下这番冒充他人的假面容所欺骗的。百变之大名,天下尽知。小女子虽极少出谷,却也是听说过的。现在您冒充史公子,别人可能不知,但若想欺瞒我们,却还是做不到的。” “嗯?”百变两眼一下变的溜直:“你……你……” 蓝玫瑰看着他:“不过,如果你能把你那贪酒的毛病好好改一下,我想我们也不是这么轻易便能认出你的。” “嗯……哦……”百变偷偷用眼角扫了一下萧寒和楚楚,但萧寒二人却根本没有理会于他。 百变咳了一声:“蓝……蓝姑娘,您之聪明,在下佩服。好,您的言语,今后我一定会详加注意的。” 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蓝玫瑰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萧寒听的。 蓝玫瑰看着百变:“好在我冲霄楼和阁下并无什么冲突所在。否则,以您之隐瞒本相入我谷中,早已被请入兑字堂中了。” 兑字堂,乃是这长恨谷中的广巡堂,负责谷中巡查预警。谷中之人若发现像百变这样的易容而入之人,自是会交由广巡堂一查其真实身份和来历的了。 128、乾堂夜住、受召遇阻 蓝云鹤在一旁,始终未说话。 此刻,他轻咳一声,扫视众人一眼,道:“小女性格直辣,言语鲁莽,众位莫怪。只是诚如小女所言,此事你们既已牵涉其中,估计我家少楼主定会向你们询一个結果的。明日午时,谷中各堂将齐聚青溪谷,为高护卫和七杀剑举行入葬之典。此之前,若我所料不错,总堂秦总管必会请萧公子入内一谈,详询高护卫遇难情由。” 萧寒点头道:“多谢蓝堂主提醒。萧某此次入谷,本就是为面见贵楼楼主面呈其详情的。但据邓香主而言,贵楼楼主神踪难觅,因此,明日若能得见贵楼总堂秦总管,也可以了结萧某之心愿。” 蓝云鹤点点头:“但愿秦总管对萧公子所述之内容感到满意,那样对本楼及萧公子都是有好处的。”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碧空如洗,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吃罢早饭,果然有两名总庭侍卫来到了这乾字堂,向堂主蓝云鹤传达总庭总管秦望川的口喻,让他带萧寒等三人入总管庭处。 众人早已心有准备,因此并未有意外表现。萧寒三人随在蓝云鹤的身后,出乾字堂,拾阶向上,奔这冲霄总庭的第六进院落而去。 秦望川的总管庭院,便在这第六进院落之中。 从乾字堂至总管庭院,中间要经过两处高高的石阶。 上了第一处高阶,迎面一座玉石牌楼,上书三个大字:“护卫庭”。 这护卫庭,本是那冲霄八大护卫、两大护法及其手下的居处。那殒命于关外的高雄及七杀剑,生前便是居于这护卫庭的西院之中的。 众人登上石阶,正欲穿过这护卫庭登上下一处高阶,忽然自侧旁处两道黑影一闪,两个人们身形赫然出现在道路之上,将道路居中阻住。 蓝云鹤走在最前方,生此变故自是一惊。待他看清迎面而立的两个人后,脸色一下变得有点煞白。 这蓝云鹤,身为乾字堂的堂主,冠居内八堂之首,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但他见到这两人后,居然会是如此一番表情,可以想见来人的身份绝非一般。 只见这两人,年龄均约在五旬左右,身形一胖一瘦。胖的面呈紫铜色,瘦的则面色姜黄,身着不同装束,立于道路正中。他们虽年龄和这蓝云鹤相近,但其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霸气,却要远远高于这蓝云鹤十倍不止! 蓝云鹤急忙俯首躬身,拱手向那二人深施一礼:“乾字堂蓝云鹤拜见谭护卫、殷护卫!” 原来,此二人乃是这冲霄楼八大护卫之第三、第四两名护卫,名字分别叫作谭怒峰、殷天啸。他二人,是这八大护卫中,和高雄关系最好的两个。 那胖者便是谭怒峰。他看了一眼蓝云鹤,沉声道:“蓝堂主不必多礼。请问蓝堂主此行何往?” 蓝云鹤侧身,向身后的萧寒等人一指,道:“回禀谭护卫,属下奉秦总管之命,带萧公子三位去至总管庭院。秦总管应是有事情欲向萧公子询问的。” “萧公子?”谭怒峰凛冽的目光冷冷地扫视了萧寒三人一眼:“他们可就是那个送我高兄弟尸身返回之人?” 蓝云鹤点头道:“正是。” 那谭怒峰的目光紧紧盯在了萧寒脸上:“你既是送我高兄弟返回之人,那你自是知道杀我高兄弟的凶手是谁了?——说!他究竟是哪个?现在又在哪里?告诉我们,我们要生裂了他!” 言语中,这谭怒峰的两眼已变得血色通红,二目中射出两道慄人的寒光。 …… 萧寒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其实萧寒理解,这谭怒峰绝对是和那高雄交情匪浅,闻知高雄之死讯后急怒在胸,所以才有这样的行为。只不过,他那盛气凌人、丝毫未把自己三人看在眼里的态度,确实让人很不舒服。 此时,萧寒眼光一瞥,发现蓝云鹤递送过来的一抺暗含劝意的目光。而蓝玫瑰昨日之语声也似乎在耳边萦响而起。 萧寒微叹一口气,向那谭怒峰拱手一礼,道:“在下萧寒,正是送贵楼高护卫回谷之人。机缘巧合,在下与高护卫在关外有一面之缘。而高护卫之遇害,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在下也同样感到震惊和悲痛。至于杀害高护卫的凶手,恕在下未能亲见。只不过,我虽未见,却有人见到了。据此亲见之人而言,杀害高护卫的,乃是那江湖四怪之一的游离。” “游离?” 那谭怒峰闻听得“游离”两个字,不禁也是一怔。显见得他也是对这名字吃了一惊。 “那游离为什么要杀害我那高兄弟?”谭怒峰浓眉紧皱,瞪眼问道。 萧寒看着谭怒峰道:“据知情人讲,那游离,本极少在江湖露面,因此应该和高护卫没什么私人恩怨。而且据那目击者称,高护卫等人被杀后,凶手当即便离去了,高护卫等人身上物品那凶手根本就没碰触,也就是说他们杀人根本不是为‘物’,而是为‘人’。也就是说,他们出手纯是为‘杀人’而‘杀人’的,不存在其他目的。不过幸好他们没有碰触高护卫等人的物品,否则,高护卫的飞鸽也就没机会飞回这冲霄楼了。但由此我们也可以想知,那游离杀高护卫等人,受人指使而出手的可能性应该是更大一些的。” “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在暗中指使的那游离杀人?是什么人敢于和我冲霄楼作对?是什么人残害了我那高兄弟?!” 谭怒峰仰面向天,怒声嘶吼,声音如雷鸣般响起,轰鸣于众人耳际,震得人心头发颤。 但是,却有谁能回答他呢?这江湖之间,本就隐藏着无数的险恶之人,在幕后谋划着一桩桩血腥迷案。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冲霄楼自建派至今,又有多少相干及不相干的人死于他们手中呢?谁敢言说,这高雄不正是因为沾染了“冲霄楼”这三个字而亡命身死的呢? 129、穿护卫庭、入总堂院 而此时,一边的那略瘦的殷天啸开囗了。 这殷天啸,行为举止要比那谭怒峰要沉稳一些。 他看着萧寒,开口道:“萧公子,你适才言讲,曾有人目睹了高雄和七杀剑的被杀过程,老夫想知道他是何人?再有让老夫生疑的是,高雄等人被杀之时,你既没有亲见,为什么如此相信此旁人之言?” 萧寒听此言语,不禁暗叹此殷姓护卫的心思较那谭怒峰要清晰很多,同时心中颇感为难。因为殷天啸这一问,自己真的很难回答。若据实而讲那旁观者是云千里,这谭怒峰和殷天啸却怎么肯于相信呢?因为那云千里本就是盗走冲霄楼秘图之人,可以说是这件事的始作蛹者。现在说是他看到的杀害高雄的凶手是游离,其话语谭怒峰和殷天啸能信吗?若是那样,极有可能这谭怒峰和殷天啸都会认为自己和云千里二人是串通好了故意来此歪解假传高雄的死因的,大有“自行歹事、外推他人”之嫌疑。 正当萧寒感到为难之际,身后的楚楚此刻开口了。 她移身上前两步,站到了萧寒的身侧,看着殷天啸和谭怒峰,轻轻一礼道:“小女子拜见二位冲霄楼总管!” 那殷天啸谭闻言脸色骤然一变。谭怒峰则瞪眼看着楚楚:“你这小女子,搞清楚状况再说话!我两个本是这冲霄楼的护卫之职,哪里是总管!” 楚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二位并非这冲霄总管吗?可我明明记得,刚刚本是有二位大人到那乾字堂传言,说是要蓝堂主带我们去那总管庭院,面见冲霄总管,有事相询的。我刚刚见二位对萧公子一番盘询,本以为这里便是那总管庭院,而二位便是这冲霄总管的。没想到我误解了,原来二位乃是两位护卫大人。不过,看来这冲霄楼中,护卫之职是大于总管之职的,可以代替总管行事。那么小女子便替萧公子来回答二位相询之疑问,再由二位去告知那冲霄总管,我们正好也可少走一段路,节省一些体力和时间了。” “你……” 那谭怒峰即使心念再粗,也不会听不出楚楚的语中之意了。是啊,总管大人召见,你两个半路横行拦阻,胆子也太大点了吧?若耽搁了总管之事,恐怕二人吃不了得兜着走了。 而那殷天啸则早已在楚楚刚一开口时便已知晓了楚楚的语中含义。 殷天啸和谭怒峰互相对视一下,然后目光不由得都对楚楚多打量了几眼,之后点点头。 二人将身形侧转,让开了道路。殷天啸看着楚楚道:“这位姑娘,老夫二人本无意也无胆量敢于耽搁总管之大事,只是因伤痛于我家高兄弟之死,心急于追查害我高兄弟之真凶,故此刚才行动间有不妥得罪之处,还望诸位不要计较。老夫二人于此处向几位赔礼,且请诸位速赴总管庭院吧!”言语中,竟是双手一礼。 那谭怒峰听闻了殷天啸之语,徽怔一怔,也双手一拱,嘴巴鼓了鼓,终是没说出什么。 一旁的蓝云鹤心中不禁惊异非常。看楚楚一介柔弱小女子,只一席话,便令得这堂堂两大冲霄护卫拱手而礼,这可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情形。 当然,此种心思,他只敢深深藏于心中,哪里敢在脸上表现出一丝一亳? 此时,他见谭怒峰和殷天啸让开了道路,慌忙双手一拱:“谭护卫、殷护卫,那属下先领他们去拜见秦总管了。” 谭怒峰“哼”一声算是应了。殷天啸则看着蓝云鹤道:“蓝堂主请。只是待你们拜见过总管之后,我二人有可能要去你那乾字堂拜会三位小友的,届时请蓝堂主不要嫌打扰。” 蓝云鹤颇有些惊喜道:“二位护卫大人能至我乾字堂,乃我蓝云鹤之荣幸,岂有嫌打扰之理?” 萧寒和楚楚对视一眼,不由得心中皆是微叹。由这蓝云鹤对谭怒峰、殷天啸的态度表现不难看出,这冲霄楼之门众地位,诚如眼前这些层层高起的庭院一般,高低有序,等级分明,颇有“官大一级压死人”之势啊! …… 穿过这第五进护卫庭院,登上又一处高高的石阶。石阶尽处,自又是一个巍然而立的高大玉石牌楼,上书三个大字:“总管庭”。 这里,自就是那总管秦望川的庭院了。 众人刚至牌楼下,早已有两名侍卫从旁闪出。正是那清早下去传喻的二人。 二人面向蓝云鹤和萧寒等人,拱手施礼,道:“秦总管已于厅堂之中等候多时了,诸位请。” 众人随着这两名侍卫举步步入了这第六进庭院的东侧院落之内。 这总管东院,整体格局很是稳重,迎门一尊峨然巨石,巍然屹立于庭院之中。巨石之上,“磐石之固”四个大字气势磅礴,浑雄无比。整个庭院中,青石铺地,四周的房舍建筑也都是清一色的青灰色,给人以一种无比庄严厚重之感。 庭院向里,北部一溜高大的庭堂屋舍,雄伟坚固,气势非凡。屋檐高挑,柱立梁横,梁柱全都极为粗壮。门窗坚固,厅堂高大宽敞,屋内摆设古朴端重。大门的正上方,一块宽大匾额,上书两个大字:“总堂”。 院落四周,另有许多厢房偏舍,也均是风格厚重。加上院内的那几株高大粗壮的古松,整个庭院,都给人一种极度肃然的感觉! 此时,就在那总堂的门囗,一个身形颀长的青衫老者站于廊檐之下,背负着双手,面目平静的看着走进院来的一行众人。 老者的外貌和衣着都是普通以极,面容也极为平淡,包括他的一双眸子,里边散发出的光芒也是极为淡然的,没有一点让人不悦的感觉。陌生的人,根本没人能感觉到他与一个平常的养牲种田的人有任何不同,因为在他的身上,你体会不到任何异样的感觉。包括萧寒,以其之能,在这老者身上竟也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气息涌动,仿佛他本身便不具有任何内息之力。 但是,萧寒的心头,却对这老者凛然升起一股莫大的敬畏之感!因为他隐约感到,对面这位老者,是自己出道以来,所遇到过的最为可惧的一个人! 130、总堂之内、详禀旧情 蓝云鹤急忙上前,施礼道:“蓝云鹤拜见秦总管。” 原来,此人正是这冲霄楼的大总管——秦望川。 秦望川向蓝云鹤一摆手。蓝云鹤肃身站于一旁。 秦望川看着萧寒等三人,展颜一笑,道:“萧公子,楚姑娘,史公子,三位辛苦远来,将我楼护卫高雄及七杀剑的尸身送返我处,望川心中实是感激之至。在此,请受老夫代我楼人众向诸位施礼谢恩。” 言语毕,那秦望川竟然双手抱拳一拱,并弯腰行一鞠礼。 萧寒不禁心中大动,他万没想到这堂堂冲霄楼的大总管秦望川,居然会对自己等几名后辈小生行此大礼。 萧寒慌忙回礼,囗中称道:“秦总管此举,过于折杀我等后辈之人了。我等晚辈,岂敢受前辈如此大礼。萧寒早闻听过秦总管前辈大名,今日得见,实是萧寒之三生有幸。只是晚辈来的匆忙鲁莽,前辈莫要见怪!” 秦望川“哈哈”一笑,点头道:“萧公子行止有度、言语得体,实不负你父‘宇内神龙’之贤名。不错!” 萧寒揖首道:“萧寒虽幼,但在家中也曾听我父提起过前辈尊驾之大名。我父曾讲,您秦总管乃是当世江湖之砥柱,曾专嘱晚辈若有朝一日得见于您,必要小心敬侍,不得怠慢。” 秦望川二目一闪,看着萧寒:“你父当真如是说?” 萧寒道:“晚辈岂敢谎骗于您?” 秦望川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长空,微叹一声,道:“你父英侠才俊,名动江湖。当年我们孤峰一战,虽未分胜负,但你父年龄毕竟幼小于我。从这一点上来讲,其实是我略负一筹的。唉,他居然能如此教诲于你,倒是令老夫感激。好的,待此间事情了解,你回家之日,请向你父带去我之问候。若他闲暇,请他来这冲霄楼我俩一聚,再续前缘。” 萧寒躬身道:“晚辈领命,此讯我一定带到。” 秦望川向众人一伸手:“诸位请随老夫入这总堂之内吧!职责在身,老夫有些事还是要向诸位询问一下的。” 众人点头,跟在秦望川身后向总堂内行去。 只是,那蓝云鹤心中巨响连连。他没有想到,这萧寒,竟然和自家这位总管,有着如此一缕联系。照此看来,自己和女儿蓝玫瑰对这萧寒等人的担心,倒是略显多余一些了。 到至厅中,秦望川邀众人入座,并让蓝云鹤也陪座于旁。 侍从奉上茶来,却是极好的铁观音,茶香扑鼻。 众人谢。 秦望川看着萧寒,缓声道:“萧公子,我楼侍卫高雄于关外大漠被那游离所杀,你已在护卫庭处与那谭怒峰述说过了,我已知悉。只是其详情如何,老夫想请萧公子给老夫详述一遍,不知萧公子可有为难之处?” 秦望川之言,简单明了,但却足以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这总管庭院,距下边那处护卫庭院,少说也有千米之遥,光那护卫庭至这总管庭之间的那处高高的石阶,便不下两千多级。在如此远的距离之下,自己和谭怒峰等人的言语,居然竟被这秦望川听到了?这听力,也未免太有些骇人听闻了吧? 秦望川显然看透了萧寒心中所想,笑道:“萧公子不必惊异如斯。老夫虽有些功夫,但听力还不至于到你想象的那种神般地步。我刚才之所以听闻到了你们的言语,乃是因为这冲霄总庭之处的风向乃是自下而上回旋上升而动。此乃山势影响的气流走势,因此不必惊奇的。” “哦……”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秦望川之所以能听到众人在那护卫庭中的谈话,是借由了这冲霄总庭之处的这特有的回旋之风传音而上的。 但是,这冲霄总庭之所以有此种特殊风流效果,是纯属凑巧?还是巧妙借用?大概只有那设计建造此庭院之人才知道的了。 萧寒目注秦望川,道:“前辈让在下详述一下关外之事,萧寒焉有不从?其实我此番来此,正是要向貴楼面呈此情的。” 秦望川点头道:“好,那萧公子请。” …… 庭堂之内,萧寒已尽述完毕。除去那羊皮残图存在于自己手中、石府老太所述旧情以及史怀义留于敦煌军营这三件事外,其余事情基本都是如实陈述的。 秦望川目注萧寒,倾听着萧寒所述的每一个细节,面上沉静如常。没人能看出他对于萧寒之所述到底是信与不信、信了多少。 “如此说来,那云千里盗我冲霄楼之图现在仍是在那云千里手中了?”秦望川二目看着萧寒,终于问出了这个最令萧寒难以回答的问题。 之所以说这个问题最难回答,倒不是萧寒不敢于承认此图在自己身上,而是那云千里曾与自己说过,此事不欲让外人知晓,他还想藉着众人在他身上追查此图的机会,搜寻那执有另一半残图之人。若是别人知晓了此图现已到了他萧寒身上,云千里的计划便全落空了。 可是,现在假如向这秦望川言说图仍在云千里身上,无疑是会引得第二批派往关外的冲霄人众对云千里穷追不舍,给云千里带来众多危险。 可自己入这冲霄楼来,不就是为了告知冲霄楼主不要妄杀那云千里吗? 思索之下,萧寒看着秦望川,平静地答道:“对于前辈此问,请且先恕晚辈暂时能奉告之罪。因为若那云千里所述为真,则此图实为计青峰计大侠之遗物,而计大侠临终前乃是将此物托于了云千里之手。只是不知贵楼楼主因何机缘得到此图,藏置于贵楼之中。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此图其实本就是那云千里之物,因此贵楼不该再追纠此图之去向。” 秦望川看着萧寒,双目中精光微现:“可是,萧公子你要知道,你所说的这一切,全都是听自于云千里自身之言。他之言语,谁又能认定其真伪呢?因此,他说此图乃本楼楼主得自于他云千里之手,却如何证明?” 萧寒微叹一口气,道:“不瞒秦总管,我其实也是无从证明那云千里话语之真伪的。但是,凭感觉,我认为云千里没说谎。” “感觉?”秦望川二目看着萧寒,不过其神色间却并没有任何讥嘲讽刺之意。 “不错,就是感觉!”萧寒则二目清朗地回视着秦望川。 秦望川看着萧寒,竟难得地叹了口气。他略作轻声言道:“确实,其实有时候,人的感觉确实是很奇妙的,它是一种人脑最直接地反映出最终结果的特殊方式,无需推理,无需证据,但往往其结果却是最正确的。没人知道为什么,包括其本人。但是,正因为沒人能说清为什么,所以很难说服别人。——就比如现在,你萧公子就不能以你的感觉来说服我。虽然,我也‘感觉’——你,可能是对的。” …… 131、冲霄少主、难言之怖 “他的感觉确实是对的。” 忽然间,一个倦懒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凭空响起。随着语声落地,一位华服少年悠悠然从堂后走出。 萧寒等众人皆是一惊,因为谁也没想到在这总堂之内,居然还另外有人。 ——除了秦望川以外。 “少……少楼主?” 蓝云鹤的身形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膝跪倒在地上,俯身低头叫道:“乾字堂蓝云鹤叩见少楼主!” 萧寒等三人也从椅中站起身形,三个人六只眼齐齐地望向了这位慢慢踱出的冲霄少楼主。 ——这,可是令江湖中多少人提而心悸的一个人啊! 这冲霄楼,虽为那冲霄楼主而创,但是,却没任何一个人知道那冲霄楼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包括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剿灭数大门派的那些人。他们只知道当他们投入这冲霄楼主门下之时,冲霄楼主只是一个永远都裹在青黑衣袍中的神秘男子。他的脸上,也永远都罩着一块黑巾。那块黑巾,是没有任何人看到他掀开过的。 ——包括冲霄总管秦望川。 冲霄楼立派之后,其派中事务都是由秦望川负责出面进行日常打理。那冲霄楼主基本从不在众人面前露面。 ——当然,秦望川所作的一些重大决定,若未经那冲霄楼主肯允,也是不可能公布实施得了的。 所以说,冲霄搂主虽不在人前露面,并不等于没有掌控着这楼中的事务。 可奇怪的是,就在五年前,冲霄楼中忽然多出来了一个“少楼主”。而这位少楼主的出现,用“凭空出现”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那次,是冲霄楼主难得地现身于众人身前的一次。 聚于广台之下的千余冲霄人众,一开始自然不敢确定站于高台之上的这个蒙面人到底是谁,但人们从秦总管对这人躬身礼拜之举中,猜出了其身份——这冲霄楼中,能让总管秦望川如此的,除了那神秘的楼主以外.,哪里还有第二人? 只不过,此次集会之后,秦望川还真的又多出了一个让他俯身礼拜之人。这个人,就是楼主不知从何处带回长恨谷中的一位年仅十五六的华服少年。 而这少年的身份,在冲霄楼主的介绍之下,也是让几乎所有在场之人吃了一惊。原来这名少年,居然竟是这冲霄楼的——少楼主! 不过,这少年却并不是冲霄楼主的亲生子嗣。因为这少年唤那冲霄楼主作“义父”。 而且,看这少年和蒙面楼主的感情程度,似乎并没有多么亲密,就好像二人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两个普通之人。 但是,不管冲霄楼主和这少年的真实关系是怎样的,这少年最终成为了这冲霄楼凭空而降的“少楼主”,这是摆在众人面前的不争的事实。 对于楼主亲自出面引荐的这位少楼主,冲霄门内众人自不敢有任何异议——包括总管秦望川。因为冲霄楼主亲囗吩咐,当他自己不在楼中之时,一切事项都要听从这位“少楼主”的吩咐。 当时已年近五旬的秦望川秦大总管,居然要听从于一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年的吩咐?这,怎么想似乎都有点不太对劲。 因为所有人都担心的是:对于帮中事务的处理,这位年少的“少楼主”,可有能力作出正确的决断?要知道,对于整个冲霄楼来说,一个决策的失误,其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面对着千余人游移不定的眼神,这个年仅十五六的少年,泰然地扫视了一下所有在场之人。 令人们感到骇异的是,虽然这少年的目光仅一掠而过,但所有在场之人却似乎都感觉好像是被这少年盯视了一下!更令他们感到可怖的是,这少年的目光中,竟似乎有着一股极怪异的力量,使得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 ——这目光,是一种融冷酷、阴森、无视、漠然及戏谑综合为一体的一种奇特目光。 而这目光,绝不该是在一个如此幼小年纪的少年眼中出现的! 因为,若没经历过大喜大恸大生大死之人,眼中绝不会出现这么一种目光的。 这种目光,是一种“藐睨生灵、傲视天地、视万物如刍狗”的目光…… …… 而在此之后,这位少楼主的表现,又是令得这整个冲霄楼中,再没有一个人敢于轻视他了。 这位少楼主年纪虽幼,但处理起事情来却极为成熟老道,而且判断奇准,决绝果断,无一丝拖泥带水,也无一丝忧柔迟疑。当然,更无一丝惜意悯情…… 而他的身手,更是让人骇然而惧! 按理说,以他的年龄,身手能练到什么程度?即便是在娘胎里便开始练功,也不过短短的十多年吧。十多年,功力能强到哪里去呢? 只不过,实际情况真的并非如此。 人们见过这位少楼主出过一次手,而且好像就见过那一次。 但仅仅这一次,便让所有人都记忆入骨。 那是在妄生谷坤字刑狱堂中,一名被囚的怒汉不知怎样闯破了牢笼,身形一动之下便拧断了三个守狱人员的脖子,扯下了两个人右臂,抓出了四个人腹内的肠子。而那些坤堂守卫只能是围但却难攻。就在此时,这少楼主出现了。 人们没看清他们这位少楼主是如何动身作势的。他们只知道在下一刻,随着那破狱大汉的一声惨号,身形倒地,他的两腿两臂全部软绵绵地耷拉在了身侧,显然已经不再是属于他自己的身体了。而他的两只眼球,也已被这位少楼主拿在了手中,把玩两下后扔在了地上。 其实在这之前,真的从没人见识过这少楼主的身手武功。而这少楼主本身显然也很不喜欢在人前出手。他只喜欢懒懒的待在房间中,做他最喜欢做的那件事——刺绣。 身为一个男子,居然喜欢刺绣? 不错。这少楼主酷爱刺绣,而且他最爱的,是以人的皮肤作为绣布来进行刺绣。 所以他经常会去到那妄生谷中的坤字刑狱堂,从那些被囚禁之人中挑选出一个皮肤光滑之人带回他自己的房间之中。 现在,这名四肢俱残的大汉便被抬到了这少楼主的房间之内。 而当他再被抬出来时,已经没人再认识他了。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只是一堆摊在地上蠕动着的红色肉团了。他的整个身体的皮肤,已不留一丝地被人从他身上剥离了下去…… 132、萧寒之请、少主之拒 这位年轻少楼主,自然就是这花梦楼。 而对于花梦楼的可怖之处,萧寒等人自是不知,可蓝云鹤、蓝玫瑰等人却是知之极深的,故此,那乔逸天才不愿让萧寒等人入谷,而昨晚晚餐之时,蓝玫瑰等人的脸色也才会如此之难看。 蓝玫瑰口中的那两声“只怕”,后面想说的自然也就是这花梦楼了。 试想,有着这样一位少楼主,任谁能不惧怕呢? …… 萧寒目注着花梦楼,而花梦楼此时也看着萧寒。 “云千里所盗之图,确实就是那计青峰托他之物。”花梦楼侧首撩眼看着萧寒,口中漫声说道。 “但是,”花梦楼背转身形,慢慢走到堂中那 把座椅之前,用手抚着椅背:“我依旧要捉那云千里回来,因为能从我冲霄楼偷走东西、而且还能逃走的人,他是唯一的一个。偷东西自是要用手,而逃跑肯定是用脚的。因此我对他的手和脚都很感兴趣,我要抓他回来,对他的手和脚好好的研究一下。” 花梦楼的话,众人听得真切。那蓝云鹤的脸已是一片灰白。 萧寒眉峰一皱,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三四岁的冲霄少楼主,道:“看来少楼主是执意不肯放过那云千里的了?” 花梦楼漫不在意道:“其实那图,本就是他云千里的。倘若他光明正大地来我冲霄楼中索要,我们便还了他也没什么打紧。只是现在,他偷偷进我冲霄楼将之私自取走,这实在不是什么君子之道,于我冲霄楼来讲也太有失一些颜面。故此我将他请回,并不为过。萧公子难道认为我做得不对吗?” 萧寒听着花梦楼的话语,竟感觉有些无从辩驳。他本以为将此图之来源真相道出后,冲霄楼应是念及云千里本就是此图之主,会对云千里之盗图行为既往不究的,但谁知这花梦楼寥寥几句话,便使得自己难以再讲下去。 楚楚见萧寒脸色渐红,知道他无法回驳花梦楼的话,便上前一步,向花梦楼行了一礼,道:“小女子见过少楼主。” 花梦楼看看楚楚,道:“楚姑娘有何见教?” 楚楚看着花梦楼:“适才听少楼主坦然承认那被盗之图本就是属那云千里所有,小女子敬佩少楼主之余,也有一丝疑惑,不知少楼主能否赐告?” 花梦楼满脸玩味地看着楚楚,道:“楚姑娘是想问,我花梦楼是如何知道此图本是那云千里所有的?” 楚楚点一点头,也不禁暗叹这花梦楼心思之敏睿。 花梦楼淡然道:“其实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此事乃是我义父亲口告诉我的。” “冲霄楼主?” 花梦楼却依旧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他看着萧寒:“是的。当年,便是我义父从那刁二手中花一百两买得的此图,因为他早年曾听说过当年关外计青峰殒没之一战,也听闻了此事乃是为了一张图。他便料想此图中定藏有着什么重要密秘,不然怎会为计青峰招来如此大难?而机缘巧合之下,他听说了那市井无赖刁二手中有着一幅怪图,便亲自找到刁二买得了该图。但哪知那刁二嘴欠,把本该烂在肚子里的一些话说了出来。既然他自己管不住他自己的嘴,那么只好让我来帮一帮他了。” “那割掉刁二舌头、并用线把他的嘴缝上的人,原来就是你!” 萧寒二目定定地看着花梦楼。 花梦楼不以为然地看着萧寒:“不错,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他以及他周围的所有人都重新认识并理解一个词语——信诺!我想这一下,他们对这个词语的涵义都会理解得比以前更为透彻了!” “是的,不要说他们,便是我也理解得是比以前透彻多了——不过,不是‘信诺’这一词语,而是贵楼的手段。”萧寒二目精光闪烁,盯着花梦楼。 花梦楼却毫不在意。他看着萧寒:“我冲霄楼的手段多得很,对待那刁二所用的,其实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 “在人清醒时,活生生地把人舌头割掉,并将其嘴缝合死,这……这居然仅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花梦楼笑一笑:“萧公子不信也无所谓。假如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们去往我们那妄生谷的刑狱堂中,让你们去看一下我冲霄楼的真正手段。” 萧寒一声苦笑:“我没兴趣。” 花梦楼摇一摇头:“我想,你应该是有兴趣的。因为,那里有你的两位朋友——哦,不对,你们其实也算不得朋友,应该说是‘故人’比较恰当些。” “故人?”萧寒两眼一下瞪大:“谁?” 花梦楼一笑:“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见他们。” 秦望川在一旁看着花梦楼道:“少楼主,那青溪谷那边……” 花梦楼摆一摆手:“青溪谷那边你自行安排去便是了。” 秦望川点头:“是。” 花梦楼又扫了一眼蓝云鹤:“蓝堂主自行回去便是,我要带萧公子他们去妄生谷见一见他们的故人。我想,这对于我们找到那云千里和那半幅残圆是稍微有一点帮助的。” 那蓝云鹤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忙施礼应答而退。只是他临走前偷偷扫视萧寒三人的那一眼中,不无担忧。 …… 妄生谷,是这长恨谷中一处幽闭荒僻的山谷,乃是这冲霄楼八大内堂之一的坤字堂堂口驻地。坤字堂主值刑狱之司,可以说是一个让人很是畏惧的堂口。凡是违犯的帮规的冲霄门人弟子,都要接受这刑狱堂的惩罚。一些江湖上的敢于挑衅冲霄楼的人员,但凡有一些留存必要之人,被抓住后也都被送到这刑狱堂囚押。因此这里其实便是一处囚狱。 只是这里的这座囚狱,根本不受朝庭官府的统辖。朝庭官府的手决计不敢伸到这里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这长恨谷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如果他们敢于把手伸到这里,那么他们这些原本决定别人生死的人,很有可能会成为这里被别人决定生死的人之一。而决定这里的人的生死的,根本不是什么朝庭律例,而是这冲霄楼的掌权当家人……46 133、妄生幽谷、坤字刑堂 季冷魂站立在堂中,神情冷漠的看着萧寒等众人。 这里是妄生谷的坤字堂。季冷魂便是这坤字堂的堂主。 坤字堂,主司这长恨谷的刑狱之责,季冷魂身为堂主,当然绝非一般人物。 季冷魂,年纪大约在四十多岁,身材略显偏瘦。在他那张冷峭的脸上,永远都是那固有的冷漠。人们在他的脸上,永远都看不到悲喜的神情,似乎他生来便只有现在这唯一的一种表情一样。无论是对下属,还是对那些被囚禁于此的囚犯,他都是一样。甚至于对眼前坐在条案之后的少楼主花梦楼,他也从来没表现出过第二种表情。 正因为如此,几乎所有人都无法从这季冷魂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心理活动的印迹。 花梦楼初来这冲霄楼中之时,对这季冷魂曾格外关注过。因为像这样的人,花梦楼是格外有兴趣的。 作为一堂的堂主,尤其是刑狱堂的堂主,那绝非一般人可以胜任得了的。 刑狱堂,顾名思义,凡是违犯了这冲霄楼的帮规之人,那皆要接受这刑狱堂的追究,按制定的例律予以惩治。而且,这刑狱堂还兼任看管着这妄生谷中的数百间牢房囚室。这些牢房囚室中,所关押的人员当然皆非等闲之辈。说句不好听的话,等闲之辈的人员,是根本没资格入住这妄生谷的牢房的。 这些不是等闲之辈的人,当然会说出一些不等闲的话,提出一些不等闲的要求,做出一些不等闲的事。 而这样的一些人,如果没有一些手段,是无法使他们老老实实的。 刑罚,当然是必要的手段之一,但却绝对不是唯一的手段。因为有些人,并不是用刑罚就可以压制得住的。 所以可以想见,要管理这样的一些人,其难度该有多大。 但自从那冲霄楼主将这季冷魂任命为这坤字堂主之后,这坤字堂好像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没有出现过一丝的纰漏。 这,不该用“侥幸”一词便可以解释得了吧。 ——不不不,这刑狱堂也是出过一次事故的。 那场事故便是在花梦楼来这长恨谷不久之后的一次巡视这妄生谷狱房之时,一名极为壮硕的囚犯不知怎么突然挣脱了镣铐,破牢而出,一出手便连伤九名守狱之人,当时其惨烈之景很是令人骇惧。 只不过,此人终究是选错了破牢的时间,他实在是不该在此时破牢的,因为,他此时破牢遇到了花梦楼。 花梦楼轻描淡写的那一次出手,不仅化解了那一次事故危机,同时也让当时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了他们这位少楼主的可怖身手。 由于花梦楼当时是自行巡视,因此那季冷魂并未跟在他的身旁。当他闻得讯息赶至现场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奇怪的是,花梦楼对于此事的发生,只是轻轻说了句:“偶发之事,不必追究。” 按理说,这本应是季冷魂难辞其咎的重大事故。因为囚犯破狱而出,毕竟是太大的事故。只不过,事后人们只听说,除了花梦楼把那破狱而出的大汉剥皮处决以外,这刑狱堂的一干人众谁也没有因此事的发生而受到什么牵连。 而对于此事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大概只有花梦楼和季冷魂两个人了。 因为事后,花梦楼再次来到这坤字堂时,季冷魂把几枚细细的银针送到了花梦楼的面前。 这几枚银针,花梦楼自然是认得的,因为它们正是自己刺绣时所用的。而对于那季冷魂此一举动,花梦楼不仅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对季冷魂赞赏地点了点头。 季冷魂为什么要把几枚银针送到花梦楼的面前呢?他又是在哪里得到这几枚银针的呢? 季冷魂当然不可能是在花梦楼的房间里取到这几枚银针的——因为季冷魂未经传唤,是无法进入那花梦楼的居处的。他找到这几枚银针之处,正是在那间被撞破的囚室之中。 被季冷魂发现的,不仅仅是这几枚银针,还有一些奇怪的事。 在那副锁着那大汉的镣铐断裂之处,以及那牢门铁锁的断裂之处,季冷魂都发现了一粒极奇怪的凹点。这粒凹点很小很小,但看上去撞击力却相当大。因为那些镣铐的断裂,显然都是由于这一点的撞击而造成的! 那么,是什么东西的撞击力如此奇怪和恐怖呢?仅仅这极细的一点凹点,便产生了那么大的震荡之力! 当季冷魂在现场仔细搜索之后,终于找到了这几枚细细的银针。 比对之下,季冷魂确认了,那些凹点,正是由这几枚银针撞击而形成的。 也就是说,那名大汉之所以能摆脱这些镣铐,以及能撞开牢门,都是由于这些银针为他震裂了这些阻挡他的桎梏! 仅仅一枚细细的银针,居然能够在一击之下,将那厚重的镣铐和门锁震裂,这些银针——也太可怕一些了吧! 其实,可怕的当然并不是这些银针本身,而是发射这些银针的人! 谁是发射这些银针的人呢? 季冷魂当然知道。 不过即便如此,季冷魂当时的表情却依旧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或许,他真的不会做别的什么表情吧! …… 此时节,当初那个可怖的人,就半躺半坐在堂上条案后边那张大椅之上。 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是那么一副慵懒倦怠的样子。他,当然便是这冲霄楼的少楼主——花梦楼! …… 花梦楼此时看着季冷魂,慢悠悠道:“季堂主,前两天关外送回的那胖瘦两个人,现在可还好吗?” 季冷魂一躬身,语声平淡道:“禀少楼主,按您的吩咐,我们暂时并没有难为他们,他们在这里一切都还好。只是他们的伤虽经过了异人的救治,但终究还没完全恢复痊癒。” “嗯。”花梦楼点点头,转过头看向萧寒等三人:“几位,我想,你们现在应该能猜出我要让你们见的这二人是谁了吧?” 萧寒的脸上有些变色。他看着花梦楼:“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二人和那云千里有关?你们是在哪里抓到他们的?” 花梦楼淡淡一笑:“天下之事,便是如此之巧。当时关外之事,我们本不知细情。若非他二人在那酒泉郡的酒楼之中自我吹嘘和那云千里如何如何,我们怎么会认识他们,并且把他们请到了这里?” 楚楚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之色。她看着萧寒,轻轻说道:“唉,看来当初你的一番好意,却是害了他们了。” 萧寒叹道:“不错,我真的不该让他去为他二人疗伤的。否则,他二人还应该在那石府之中休养,又怎会跑到了那酒泉郡的酒楼之中?而且,怎的他们便又如此凑巧的碰到了这冲霄楼的人呢?”46 134、 冲霄刑狱、意外之感 妄生谷,和其他山谷都有所不同,应该是这长恨谷中最为险恶的一处绝谷了。因为这妄生谷乃是因地震而致两山断裂,形成的一道天然裂缝。这道裂缝,向内延伸有十余里,两侧峭壁直上直下,高有百丈不止,如刀切斧劈一般,崖壁之上寸草不生,光秃秃的滑不留足。 裂谷的尽头处,却又是一道横向的断崖,阻断了前行之路。站在断崖边缘,极目而望,只见入目处尽皆是满眼的云雾迷蒙。这些云雾,无论春夏秋冬,终年萦绕在这崖下深谷之间,风吹而不散,崖下及远处到底是什么样的根本看不到。 这道断崖具体有多深,好像从来没有人探察清楚过。这冲霄楼中能人本来是很多的,善于轻身攀援之人也不在少数。但是,无论人有多么大的本领,但在大自然鬼斧神工所造就的这等险壑绝壁之前,也显得就和一粒尘埃差不了多少。谷中有人曾以此为赌注想要一探此崖之底,但最终全都无功而返。探到最深的一个人,据说从下去到上来一共经历了两天一夜的光景,缠在他腰间的绳索一直向下放,也难以数清到底放下去多少条了,但当他在第二天艰难的爬上来时,已是神疲气乏,几近虚脱的状态了。当他恢复过体力来之后,大呼逃生侥幸。众人皆凑上前来询问他崖下之情形。他只回答了两个字:“无底”。 自此后,此一绝谷便被视为了死地。也就是说,这妄生谷的尽头,根本就是人力所无法逾越的。 如此一来,这妄生谷其实就成为了只有一个出入口的死谷。想要出入这妄生谷,只有一个唯一的通道的了。 基于这妄生谷这种特殊的结构,那冲霄楼主在此谷中设立了刑狱堂,堂口之地就设在这妄生谷的临近谷口之处。在山谷之内,建造了数量不少的囚室狱所。处于此种境地,只要把这妄生谷的谷口把守牢固了,那么其中所住的人犯囚徒,是插上翅膀也不好说能飞出谷去的了。 …… 萧寒三人在季冷魂和花梦楼及其属下的带领下,向着妄生谷的深处走去。 一路行来,眼见得这妄生谷中坤字堂辖下的巡守帮众一个个体态英武健壮,精神饱满,神情警觉,守卫森严,巡查值守秩序井然,显然是经过了极为严格合理的训练。而这一切,无疑都是那堂主季冷魂的功劳,不由不让人对这位永远都是同一副表情的坤字堂的堂主刮目相看。 众人的脚步随着山路一转,一个宽大的山洞出现在众人面前。山洞洞口处,两扇厚重的石门紧紧关闭着,八名身材魁伟的大汉分列两厢,各执兵刃,守卫在门前。山洞的正上方,四个硕大的血红大字:“冲霄刑狱”。 原来,这冲霄刑狱的监房,竟然设在了这山洞之内。 萧寒不禁眉头微皱。 在这石洞之内,终年难见阳光,想必定是阴暗潮湿的很。而刚才那季冷魂也曾提到了,那胖和尚浑痴和那瘦书生,所受之重伤并未完全痊癒,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们的伤势肯定会重新恶化。而从法理上来讲,他们本就没有什么罪责的,这冲霄楼待人也未必太有些残忍而不近人情了吧! 花梦楼却似乎丝毫没察觉到萧寒的内心感受。他闲庭漫步般走到那洞门之前。 此时,那季冷魂早已令那八名护卫打开了那两扇厚重的石门。 进入石门,前方不远处有一道铁栅栏,那铁条都有小孩胳膊粗细,坚固异常。铁栅栏处也有几名人丁守卫着。 再向里行,却是一道向上的石阶,原来这山洞竟是向上延伸进去了。 向里行时,光线便显得昏暗了许多,但此时两侧洞壁上都点起了松明火把。借着昏暗的火光看去,只见这山洞愈显幽深。 但是,让人感到极为奇怪的是,这山洞虽处于这山腹之中,但却没有丝毫的像萧寒所想像的阴冷潮湿,而是颇为干燥。而且那些燃烧着的火把,丝毫没有使得这洞内空气显得混浊呛人。隐约中,竟似乎还有着一丝丝的凉风拂面而来。 这山腹深洞之中,竟会有凉风吹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众人转过一个弯后,萧寒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就在那转弯处,一道不到半尺宽的山缝出现在众人眼前。这道山缝距离外面有多远不得而知,因为那山缝并不是笔直的通到外边的。但是,从这山缝里吹进来的山风却很是强劲,站得近了,竟刮得脸有些生疼。这山缝,乃是天然生成,而且,这样的石缝并非一两处,所以这深洞之内,并不阴暗潮湿,反而有些怡人之感。 手触石壁,奇怪的是这石壁并非冰凉的,而是有着一点点的温热,在专门的房室之内,有山泉水潺潺流出,又沿着固有的暗道流出洞外。而这些泉水,明显都是极为烫热的,温度不下七八十度,显见的这乃是温泉。看来,这山洞,是被温泉依附环绕包围着的,难怪连这里的山石都是微微带些温度的。 而山洞两侧的石壁上,也开始出现了一个个独立的房间。但这些房间,却显然都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了,并非天然形成。不过难得的是,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开凿的极为精心,四壁光滑,地面平整,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每一个房间之内,竟然是桌椅床铺齐全,床铺上铺着厚厚的兽皮,被褥也都是七八成新,有的房间内甚至还有着一个大大的书橱,里边满满的塞着各种各样的书。 而这些房间,有的有人,有的还空着。屋中之人也都是衣着整洁,神态幽闲,竟似是极为闲暇惬意。若没有那一道道铁栅栏将这每一个房间和这过道隔开,阻碍了里边人通往外界的自由,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竟是一间间的囚禁犯人的囚室! 这“冲霄刑狱”,竟然……竟然是这么一种样子?. 135、情势诡变、少主之谋 那花梦楼此时显然已看出萧寒的不解之态。他懒淡的语气道:“你们似乎对这里感到很惊奇?” 萧寒坦然承认道:“不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监房。” 花梦楼看着萧寒三人:“看来你们对这里还是比较满意的。那么待一会儿我会让季堂主为三位选三间比较舒适一些的供三位入住。” “什么?”萧寒三人全都是神色一顿,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你——说什么?” 萧寒两眼紧紧盯向花梦楼:“少楼主,我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花梦楼依旧是慵淡地看着萧寒三人:“你们没听错,我本就是专程送三位来此入住的。” “你!”三人齐齐目注花梦楼。谁也没想到这花梦楼居然会吐出这么一句言语。 “为什么?”萧寒强压着心中升腾而起的怒火,盯视着花梦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萧寒的右手紧紧握在了腰侧的剑柄之上:“花少楼主,你怎么便知道我们会按你所安排的入住在这里呢?” 花梦楼当然注意到了萧寒握住剑柄的动作,但是他却完全是一种浑不在意的态度。他甚至于还微微伸了下懒腰,看都不看萧寒,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会按我说的去做,因为——你们别无选择。” 这时,花梦楼才轻轻地往萧寒的右手上扫了一眼,摇了一下头,道:“萧寒,恕我直言,虽然你的剑法身手很是有些不错,可是……”花梦楼将目光移到了萧寒脸上,幽幽地说道:“可是,你萧寒却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的。” 这花梦楼,语气好是轻描淡写,神态好是不以为然。 萧寒手背上的青筋早已是鼓起多高,突突直蹦,而他的脸色此刻也已变得青白。 要知道,萧寒是绝少有这种表情的。 一方面,萧寒自是被这花楼的轻蔑语气及态度激的有些恼怒。但另一方面,却也是他心中一种无由的紧张! ——紧张?这萧寒居然也有紧张的时候? 不错,此时的萧寒,面对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懒散少年,心中竟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之感! “少楼主,”忽然,一声轻柔的女子声音响起。原来,是站在一旁的楚楚开口了。 “哦?”花梦楼看向楚楚。 楚楚轻步上前:“少楼主,您方才言说不是带我们来看我们那两位胖瘦故人的吗?怎的现在却又说要将我们囚于此处?” 花梦楼淡然一笑:“我还说过,我要让你们看看我冲霄楼的真正手段。” “莫非你将我们骗来此处,便是你冲霄楼的真正手段吗?”萧寒不无讥讽道:“若是如此,你们这所谓的真正手段也未免过于卑鄙些了吧!” 花梦楼摆一摆手:“作为手段而言,无什么卑鄙不卑鄙之区分。能够最有效地达到目的的手段就是好手段。其实把你们送来这里,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我只需制住你们然后让几个手下把你们送来此处就好。不过那样有诸多弊端。首先,需要我出手制住你们,但我很不愿自己费力出手的。其二,让我的手下把你们送来,需要耗费我手下之人的力气,哪里比得上让你们自己走来好些?其三,在那总庭之中听那秦望川所言,他和萧寒之父萧云天旧时曾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听似还有些惺惺相惜之情谊。若我在那总庭出手,于那秦望川面上毕竟有些不堪。而现在,那些弊端全避免了,怎的不是一个好手段呢?” “你虽然现在很有效地达到了你的目的,但这是以欺骗为基础的。欺骗难道不卑鄙吗?” 花梦楼一笑:“首先,欺骗,我并不认为其有什么卑鄙之处。其二,我本身也并未欺骗你们什么,因为过一会儿你们便会见到你们那两位胖瘦故人了。不过现在我先给你们安排好你们各自的房间才好。” 萧寒冷笑道:“为我们安排房间?那得先问一问我的剑答应不答应。最起码,我们一起出手的话……” 花梦楼却摇摇头:“你们不必费心思而想要闯出去,因为你们几个加在一起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萧寒决然道:“”即便萧某不才,终是不能胜你,但我也不会束手就擒。” 花梦楼叹口气:“萧寒,看来你真是难得俯首。唉,这样好了——我听说你的剑法了得,那么我便容你攻我,百招之内你如能刺中我一剑,哪怕是削掉我身上一点衣物,我便放你们离去,否则的话,你们便乖乖地入此监房之中,待你们何时能想出把那云千里找回的方法,把那云千里抓回冲霄楼之后,你们何时再行离去。而且你尽管放心,你攻我时,我不会出手伤你。因为若是我一旦出手,并非我看轻你们,你们中没有一人可以接下我三招的。” 花梦楼的话语,赤裸裸地将他对众人的那种无视表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在一旁根本没出声说过话的那位百变开囗了。他看着花梦楼,冷然道:“少楼主既有此雅兴,那便让在下先领教领教您的绝学。如若不敌,虽死也不怪别人,更不用说住于这囚室之中了。” 其神情语气,决计是一个十足的史怀义。想是他听从了那蓝玫瑰之劝诫,不再露一丝破绽。 花梦楼看着这位史怀义:“史公子却如何死得?你若死了,哪个还会去为你父报仇?因此当今之计,诸位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把云千里找到为好!那样,你们自可安然离去,去做你们各自该做之事。” 史怀义正待答言,一旁的楚楚忽然道:“少楼主刚才之言可曾当真?你容萧寒以剑攻你,若能削掉你一方衣角,你便放我们离去?” 花梦楼点头道:“当然作数。只是——他可曾有此等本领吗?”25. 136、萧寒梦楼、难避一战 楚楚看着花梦楼,道:“他有没有那等本事,待一会儿一试便知。只不过,在你们动手之前,我们想先见一见我们那两们胖瘦故人。” 花梦楼道:“那且不急,待百招过后,你们自然就会见到他们了。因为我想好了,你们就和他们住到隔壁就好,那样你们商议起事情来也方便些。” 看来这花梦楼要羁押萧寒等人的把握是十足的。 楚楚叹口气,幽幽道:”那么好吧。“她看一眼萧寒,而萧寒此时已经将腰中的长剑缓缓抽出。 其他众人都远远的躲开去,楚楚和百变远离了季冷魂等人。 不过那季冷魂和花梦楼都没在意,因为他们知道凭楚楚和这位史怀义的本事,是根本逃不出这冲霄刑狱的,关键是他们知道楚楚二人是不会抛下萧寒不管。 萧寒此时已执剑在手,目光紧紧盯住了花梦楼。 而花梦楼却如平时一样,悠然站立于原地,连姿势都依然是那散漫之态,只是他的目光此时全部投注在了萧寒的身上。 萧寒执剑向花梦楼作了一个礼式,其意乃是尊重对手之举。这,本是所有习功之人所受的第一节的必修课。 花梦楼点一点头,道:”你尽可全力施展便是。“ 萧寒却并不答话。他微一点头,身形开始缓若龟动般游移,蓦然间剑光一闪,已是疾若流光,剑尖已指向了花梦楼的右肩。 萧寒和花梦楼,相距本就十分的近,那萧寒出手速度之快,如果说别人并不是太熟悉,但楚楚见过了却已经不只一次了,若在平时,楚楚早已坚信萧寒的剑绝对已是毫无悬念的点在了对手的身上了。 可今天,楚楚并没有那么乐观。 这花梦楼年纪虽轻,但他既然能够成为这冲霄楼的少楼主,那绝对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而且他的一言一行,无处不显示着他的凌人傲世。而这,绝对是以极度的自信为基础的。 花梦楼的自信当然并不是盲目自大。 …… 果然,萧寒身形刚一动,剑光一起之间,花梦楼的身形也动了。 萧寒刺出的那一剑,其实已是足够快的,一般人根本难以看出此一剑的出手便已经中招了。 但花梦楼显然不是那”一般人“之列。 就在萧寒一剑刚刚刺出之际,花梦楼的身形也轻轻一动。 花梦楼的身体动的幅度并不大,其实说起来只是稍稍一侧而已。 但仅仅这一侧,萧寒的剑便紧擦着花梦楼的身侧刺了空。 花梦楼拿捏的分寸真是妙到极至了。 萧寒当然不会幼稚到以为自己这第一式便会刺到花梦楼的,因此在这上剑刺出之后,丝毫未加停顿,而是手腕翻转,以其手腕为圆心,剑尖”唰“的划出了一道光弧。 而这道光弧,是自下向上斜向那花梦楼的右臂挑了过去。 萧寒这本是两招,但旁人看起来,那简直就和一招没什么分别,因为没人能看出萧寒的变招换式之停顿,其动作之连贯流畅,真可谓完美以极。前式未毕,后招已生。 但花梦楼的应对之身姿却比这萧寒更加高明数倍! 萧寒的剑招刚变,花梦楼的身形也动了起来。 其结果,就好像萧寒的剑在追着花梦楼的身体而动,萧寒的剑有多快,花梦楼的身体便有多快。所以其结果便是萧寒的剑追到了最后也没能追上花梦楼的身体。 这花梦楼那慵慵懒懒的身体,竟然能幻化出如此快捷的速度! 萧寒雄心大起,轻啸一声,剑光一闪,已是一招神龙幻化之式施出,身形倏忽间,剑分十余支光影,已难辨哪个才是真的剑身。 但那花梦楼蔑然一笑,右臂疾出,但只听”叮“的一声,那萧寒只感觉手腕憾然一震,长剑险些撒手而出! 他骇然后退,待定目仔细看时,只见那花梦楼右臂微屈向前,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直,其他三根手指蜷在掌心,而在这直伸的两根手指之间,恍惚间似乎夹着一根细细的银亮亮的东西。 待萧寒再注目看时,才看清原来花梦楼的两根手指间,夹着的乃是一根细细的银针。 没人知道这根银针是什么时候到的花梦楼的两指之间的。 但就是这根细细的银针,便差一点震的萧寒长剑脱手! ——这,居然会是真的? 而且最令人骇异的是,在萧寒那幻化出的十余条光影之中,花梦楼竟然一眼便看出了哪个是真正的萧寒之剑,从而一指点出,指夹的细针正好点中了萧寒的剑身。这一式,若非有超常的目力,哪里能够做到? 萧寒的脸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楚楚和百变在一旁也是目瞪口呆。说实话,他们也都知道眼前这位冲霄楼的少楼主的身手肯定不俗,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不俗“到这种骇人的地步! 这时候,众人终于有点相信刚才花梦楼说的那名话了:”若是我一旦出手,你们中没有一人能接下我三招的。“是啊,谁知道花梦楼两指之间的这一枚银针还会做出怎样的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来? 楚楚低声向着百变耳语了几句什么,但由于声音很小,而且楚楚和百变离众人又比较远,因此除了那百变外,别人一律没有听到她说的什么。 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还有用吗?有什么话又能够化解掉眼前这位可怖的冲霄少楼主给众人带来的这种绝望之情境呢? 众人当然不会注意到楚楚二人这里发生的这细微的动作,人们的目光现在再次被场中的情景吸引过去了。因为,此时,萧寒和花梦楼再次交战到了一起。 萧寒的脸色铁青着,显然自他出道以来,好像还从未遇到过像今日之尴尬境况。自己的神龙幻化之功,在这花梦楼的面前,竟然不能占到一丝的便宜。因为,那花梦楼的身法,比他萧寒的神龙幻化的身法及剑法,是只快而不慢的! 这花梦楼的武功,怎么竟会怪异到如此地步。他,究竟是师出何门呢?46 137、相斗之终、结局之苦 两团黑影就这样在众人面前疾速穿插移动着。 萧寒手中的长剑已经基本发挥到了极致,幻化出千万道寒光,源源不断的向着那花梦楼袭去。但可惜的是,任萧寒如何的进攻,终是不能奈何那花梦楼一丝一毫。 花梦楼,此时只是翩翩游移着身形,躲避着萧寒的绵绵不断的攻势,但真的几乎没有作任何的反击,只有在实在难以躲避之时,才用手指间夹着的那一枚细小的银针点开萧寒攻上来的长剑。看其神情,是十分的快意,那感觉,怎么看都有一种猫戏老鼠的滋味。 让萧寒极为震惊的是,花梦楼那枚看上去极为细小的银针,只要和自己的长剑相碰在一起时,萧寒都会感到有一种极大的震荡之力从剑身上传送过来。这小小的一枚细针,从哪里产生了如此强大的震荡力,着实让萧寒想不清楚。 眼看着已是五六十招过去了,那萧寒还真的是连花梦楼的一丝衣角都没沾到。而这也着实让萧寒难以接受。 是啊,眼前这花梦楼和自己年龄几乎不相上下,但其武功身手怎么竟然会如此的骇人? 花梦楼幽然道:“萧寒,你便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说过,你是胜不了的。” 萧寒不作声,但手底更加快了攻击的速度。 花梦楼叹口气道:“没用的,你这样只会……” 谁知话刚说到一半,忽然间,那久未作声的季冷魂的声音蓦然高声响起:“少楼主不好!那胖瘦二人跑出来了!” 事出突然,花梦楼万没想到在这个当口会有这等事情发生。他促然退身,猛然回头望向季冷魂,却只见那季冷魂两只眼睛却直直的看向了一边的那位史怀义。 花梦楼不知道那史怀义有什么可看的。 但接下来,花梦楼一下子明白了那季冷魂看向史怀义的原因。因为他此时蓦然惊觉——刚才那一道语声,并不是从季冷魂立身之处发出来的,而是从那史怀义所在的位置发出的。 也就是说,刚才那一句喊声,并不是从那季冷魂的口中发出的,而是……从史怀义的口中发出。 可是,那语声,明明是那季冷魂的声音啊! ——从史怀义的嘴里,居然发出了季冷魂的声音? 难怪那季冷魂虽然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但眼光却是直直的看着史怀义! 其他之人,无论是谁见到如此怪异的一幕,大概也都会不由自主的愣怔一下的吧? 花梦楼便也是稍稍愣怔了这么一下。 不过,仅此微一愣怔之下,花梦楼便已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因为就在这么一刹那的时间,萧寒的剑已是乘隙直刺到了花梦楼的腰腹之间! 这一剑,来势太快了! 如此难得的机会,那萧寒当然不会放过了。因此,这一剑,几乎是萧寒用尽了全身之力而刺出的极速一剑! 花梦楼再想以手中的那枚细针去点开萧寒的剑已是来不及了。 好一个花梦楼,在如此情势之下,他的身形竟然作出了一个常人极难作出的一个动作——腰部陡然向旁侧平移出了半尺左右! 此时这花梦楼的身体,就像忽然间没有了骨头一样,就像一根软软的面条般。 正是有此怪异的一招变化,萧寒那一剑终没有刺到花梦楼的身上。 但是,花梦楼的身体虽然躲过了萧寒的这一剑,但他腰侧的衣衫却没能躲开萧寒的长剑,只听“哧啦”一声裂帛声响,花梦楼腰侧的衣服被萧寒的长剑一下子挑裂开来。 被萧寒的长剑刺到的,不仅是花梦楼腰侧的衣服,就连他腰侧悬挂着的一件物什,其悬挂的丝绳也被萧寒的长剑挑断了,“叮当”一声,这枚物什一下子从花梦楼的腰间掉了下来,摔在了当地。 这件东西,原本是藏于花梦楼的外衣之内的,并没有悬于外面腰侧,因此众人起初谁也未见。现在这件物什掉落于地上后,众人才得以一见。 众人凝目看去,发现落在地上的这件东西,乃是一枚玉佩。只不过,这样的玉佩,却是大家都从未见过的。 这是一件比掌心要稍小些的玉石雕琢而成的一件玉佩,这件玉佩,颜色极为奇怪,竟是妖艳的鲜血般的血红色,而且其雕琢的样式也很是特殊,竟是一具狼头!这狼头,雕琢的栩栩如生,神情酷傲,大有藐睨众生之感! 很是奇怪的是,按常理而言,玉石制成的佩物,在这种激烈打斗中摔下来,当地又是如此坚硬的岩石地面,即使摔不碎,也难免磕碰出一些裂痕碎屑,所以按理说这件玉佩此次肯定是损毁的了。 但是,众人却都清楚的看到,这枚玉佩落地之后,虽然摔在了坚硬的岩石地面之上,但其在发出了“叮当”的一声响声之后,那岩石地面竟然被碰出了一个凹坑。但那玉佩本身,却好像一点损坏的样子也没有。 当然,那凹坑是极小极轻的,若非细看,是不易看出的。 但是,就是这个很是细微的凹坑,显示出的乃是这枚玉佩的不同凡响之处。 ——这玉佩,竟然比岩石还硬? 而且,听刚才这枚玉佩落地之声,落地的“叮当”声响之中,竟隐隐是隐含有着微微的金属之音。 况且,这枚玉佩在落地之后,只翻滚了一下,便停住不动了,由此可见,它的重量真的是极重的。 ——这玉佩,怎的如此奇怪?这是一枚什么“玉”?这又是一枚什么“佩”? 众人不禁都是大为惊奇,全都凝目注视着这枚奇怪的东西。 只不过谁都没发现,那百变化身的史怀义的目光,在见到这枚玉佩后,竟是猛的现出了一抹极为惊诧的神情。当然,这一抹惊诧,稍纵即逝,旁人均没发觉。 那花梦楼经此一招,脸上不禁也是蓦然神色倏变。尤其是当他见到自己腰间的那枚玉佩落地,更是陡然恼怒。他怒啸一声,右手的手指一弹,只见他指间寒光一闪,随即众人便听到那萧寒“啊”的一声惨呼,同时入耳的还有一声“当啷啷”长剑落地的声响。 众人循声向萧寒望去,但见那萧寒左手紧紧握住了右臂,而他的右臂此时已是无力的垂下,长剑从手中滑出,掉在了地上。 “萧公子!”楚楚惊呼出声,急忙飞步上前,紧紧抓住萧寒的右臂,稍稍一看,不禁怒向那花梦楼道:“你……你好卑鄙!竟用银针射伤萧公子的右臂!你……你言而无信,出手袭人,枉你还是这冲霄楼的什么少楼主!” 那花梦楼冷冷地看着楚楚:“我现在只是用针封住了他肩头的穴道,让他吃一些苦头!如果你要是再敢啰嗦,那我便把他的这条臂膀永久的废掉!” “你!”楚楚一改以往的那种娇柔之态,怒目瞪视着花梦楼。但终究显然是怕那花梦楼真的如其所言,废掉萧寒的右臂,所以虽然有满腔恼怒,但终是不敢再有任何言语。 花梦楼向那季冷魂一摆手,冷声道:“把他们全都关押起来,好好看管,不得有一丝疏漏!” “是!”那季冷魂低头应一声。 花梦楼恼怒的上前几步,从地上小心翼翼的捡拾起那枚玉佩,用衣袖轻轻拂拭了几下,颇为心痛地看了两眼,然后将其紧紧的握在手中,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路上走去…… 138、被禁入狱、得见故人 楚楚满脸焦灼的看向萧寒。 萧寒此时整个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滚滚而下。他的右臂无力的低垂着,已是丝毫动弹不得。花梦楼的那一根银针,已是深深地射入了他的肩颊之内,钉入关节骨缝之间,死死地锁住了他的整个右臂经络。 楚楚看着萧寒的右臂,脸色早已惨白,语声急促叫道:“萧……萧公子,你……你没事吧?”众人全都能够听得出,这楚楚的声音里已是微带哭音了。 萧寒此时,只感觉自己的整个右肩之处,疼痛难忍,稍一动弹,那一枚银针便要蠕动一下,那一种刺痛之感,深入骨髓,极难忍受。 但是,萧寒看到楚楚那双虽极力忍耐但终究是忍不住的满含泪水的双眼,心中竟是一种难言之感。他竭尽全力压制着身上那难耐的痛楚,向楚楚一笑,道:“楚姑娘,我……我不妨事的,你不必如此。” 楚楚的泪水终于难以抑制的淌出了眼眶。但她自是不愿让众人看到,所以低下了头去,哽咽之声言道:“都怨我……都怨我不该让你送我来这关西之地,现在落得如此境况,都是我连累了你。” 萧寒苦笑一声道:“楚姑娘这是哪里话来。来这冲霄楼,本是我萧寒执意而为的,与楚姑娘你又有何关。若真的说连累,倒是我萧寒连累了你楚姑娘才是,现在我们都陷身于这冲霄刑狱之内,谁都难得脱身。” 此时刻,只见那季冷魂走上前来,向着萧寒等人一抱拳,脸上却依旧是那永远不变的表情,道:“刚才少楼主的交待,诸位自应已听得明白。所以现在对不起了,请随我来吧。” 话语毕,竟不再看三人一眼,而是径自转身向山洞的深处行去。 季冷魂的几名手下此时则向萧寒等人把眼珠子使劲一瞪:“我家堂主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别磨蹭,快走!” 萧寒心中微微叹一口气,看来狗真得永远都比主人叫唤得欢。 但是现在,自己等人却是毫无办法的。无奈之下,三人只得跟在季冷魂的身后,一步步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却见那山洞又一个弯转,却是改而向下行去。 向下深行了很远,光线愈来愈暗,而且已感觉不到风吹,潮气渐行渐浓。又是一道石门和几道铁栅栏之后,众人进入了另外一个天地。 这里,两侧也是布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牢房,但这里的境况却要比开始众人所见的情形要差上很多了。这里的牢房铁栅栏明显要粗了很多,而且牢房里已难见什么像样的床铺家什,只有一些枯草铺在地上。而这里面的人也显然要肮脏邋遢很多,神情也都是各种暴躁、沮丧、麻木、疯颠,远非第一处牢狱之处的人那般神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这同一所冲霄刑狱之内,怎么会有差异如此悬殊的景像? 事后,萧寒等人从知情人那里了解到了这冲霄刑狱的秘密—— “冲霄刑狱,是分为‘天、地、人’三个等级的,分别为‘天监’、‘人牢’、‘地狱’。这三个不同的地方,是囚禁着不同的人的。 天监,是这三牢之中条件最好的,主要是监禁的一些已妥协于这冲霄楼的人。他们往往是冲霄楼因种种原因想要吸纳的一些人,但由于某些原因暂时还不能放其自由,于是便让他们先在那天监中待一些时日,好吃好喝供养着,只待条件达到,便立即放出去,按冲霄楼的安排布署归至其应到之地。这便是那些人虽身在牢中不得自由但却丝毫没有忧苦之感的主要原因。 ‘人牢’则是这冲霄楼的主要囚禁人犯之所。所有被羁押之人,大都是被关押于此的。经过冲霄楼的安排,观其可利用价值及其对冲霄楼的合作态度,再决定该人或是升入‘天监’,还是进入那‘地狱’。 至于那‘地狱’,则是最为可怖的一踪去处了。如果一旦到了那里,能够全尸而出的都不是太多的,更不要说是活着命出来了。那里,据说是真如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一样,各种酷刑应有尽有,到了那里,没有一个人不后悔这辈子为什么会生而为人的!知道在那地狱里人们最渴望的一件事是什么吗?那就是——死!能够痛痛快快的死去,在那里乃是最幸福的一件事了。但可惜,很少有人能够如愿……” 萧寒等人最终当然没有进入那“地狱”之内,但仅此一席话,便足以让他们脊背发凉、浑身发紧的了。 萧寒等人毕竟是人啊!若说他们听闻到此等言语还满不在乎、毫不在意,那只能说是胡说八道之言了。 …… 现在,三人便被安置在了这“人牢”的两间牢房之内。 好在三个人真得被安置在了相邻之处,而楚楚被安置之处乃是一处深凹于山壁之中的单独房间,从其他的囚室之中倒是看不到这间囚室之中的情形,因此对于作为女孩子的楚楚倒是方便了不少。只有当楚楚现身于最外侧的铁栅栏之处时,众人才得一见。 萧寒和百变被囚于了同一间囚室之内。 而且令众人虽在意料之中但却又很无奈的是,在这里,他们还真得见到了那胖和尚浑痴和那瘦书生二人。二人就果然是也被囚于这人牢之中。 而当那胖瘦二人乍一见到萧寒三人以如此一番面目出现在眼前时,不禁都瞪大了双眼。四只眼两张嘴都张得不能再张了。等到那胖和尚用手揉揉眼并把嘴巴使劲按合在一起后,他一连眨巴了四五十下眼睛,最后才终于问出了一句话:“喂喂喂,我说萧寒,你们……你们该不会也是因为偷看到了那酒泉客栈的老板娘洗澡,而被人打晕送到了这里来的吧?” 139、梦楼发狂、碧秋哭慰 “啪!——哗啦!”随着一声重物砸在青铜器物上的声音,一块血红的物什狠狠的将远远摆放于桌上的那面圆形铜镜砸翻在地,同时还带翻了桌上的两个花瓶,“哗啦啦”的摔在了地上,顿时间变得粉碎。 扔东西砸翻铜镜的,正是少主花梦楼。而那件血红的物什,却正是刚刚在那冲霄刑狱之中被萧寒挑断丝绳掉在地上的那件狼头血玉。 看当时那花梦楼对萧寒恼怒出手,不正是缘于萧寒把他的这件血玉挑断丝绳摔在地上之故吗?在他捡拾起这件血玉轻拭污尘之时,可以看出花梦楼应该是对这血玉是极为珍惜爱护的,怎的现在他竟然用这块血玉狠狠的砸翻了那铜镜呢? 花梦楼此时,两眼中射出两道慄人的寒光,脸色一片铁青,口鼻之中急促喘息着。此时在他身上再也没有了平时那慵懒闲散的神情,取而代之的,乃是一股瘆人的戾气。 “你怎的又发脾气了?” 忽然,一声幽幽的语声凭空响起,语音婉娥,略带着一丝责怪之意。但这丝责怪之意之中,却充盈着满满的无尽的柔情蜜意。 随着语声,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了房间的一角。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和花梦楼相仿的年纪,皮肤莹白细嫩,长发乌黑绵长,一双乌黑晶莹的大眼睛略带痴怨的看着花梦楼。这女子生得面容姣好,瑶鼻红唇,编贝皓齿,体态修长,曲线玲珑。女子身上的衣服也很是艳丽,配以她如此姣好的身材容貌,使任何人乍一见到,都会禁不住眼前一亮。 这女子显然和这花梦楼是极为熟悉的,而且看其神情,谁都能够看出她对花梦楼的那份心思。 她移步上前,走到了那桌案旁边,蹲下身子将那块被花梦楼摔出的狼头血玉小心翼翼地捡拾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将其擦拭干净,缓步走到花梦楼身边,幽怨道:“幸而这块玉佩质地坚硬异常,否则,已不知被你摔烂过多少次了!” 那花梦楼瞪视着这女子,喘着粗气冷冷道:“谁让你又来多事!这晦气东西我愿摔便摔,早些摔碎了倒落得个心净!” 那女子伸出双手,轻轻将那方血玉放入花梦楼的手掌之内,并顺手轻轻攥住了花梦楼的两只手掌,握于她的那双柔荑之中。她仰目看向花梦楼,轻声道:“梦楼,你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急不得的。尤其是这件事情,时已隔二十年,要想寻他谈何容易?但只要你不灰心,终有一日会如愿的。只是你万不可再如此暴躁意气,若真的摔坏了这相认信物,到时即便是寻到他恐怕也不能相认了。” 那花梦楼嘶声叫道:“不能相认能如何?我寻到他却又能如何?我寻到他,只是为了将其千刀万剐!” 那女子叹一口气:“梦楼,不要再说这等气话,他毕竟是你的生身之父。虽然你从未见过他,但没有他,毕竟不会有你。再者说,你再恨他,但你的母亲却是记念着他的,不是吗?你总要为你的母亲着想一下吧!” “不要再提那个女人!”花梦楼猛然一下子挣脱了那女子的双手,二目通红,嘶声吼道:“她不是我母亲,她只是一个贱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我怎么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有你!”花梦楼就像疯了一样,手指着面前这年轻女子疯狂叫道:“你不要总是假惺惺的在我的面前装什么好人!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都把我看成供你们发笑的一个笑料!你们都是贱人!贱人!!!” “不是的,梦楼!”那女子两眼中一下子蓄满了泪水,连连急促的摇着头,泪水籁籁而下:“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梦楼!我凌碧秋对天发誓,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并不是在你面前装好人。我说过,只要你能开心,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要我凌碧秋能做到的,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你只要能开心——只要能开心就好!” “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是吗?好,现在,我就要了你!”那花梦楼真的疯了。他欺进身形,已经一把抄住那凌碧秋的腰肢,另一只手死命的握住了她的两只玉腕,大步走进了内室,将凌碧秋一把扔在了床榻之上。 “不要,梦楼!”凌碧秋骇然叫道:“你听我说,梦楼,你……” 但此刻,那花梦楼哪里还听得进她所说的半句话?他此刻已经一把揪起了凌碧秋胸前的衣衫,两手一用力,“嗞啦”一声,凌碧秋的衣服已被从胸前撕裂,包裹着她那对高挺玉兔的粉红色内衣顿时间突露了出来。 花梦楼此时真的已是失去了理智。他左手扣住了凌碧秋的肩头,右手猛然一把抓住了凌碧秋那昂然高耸的前胸,用力握了下去! “啊!”那凌碧秋顿时间痛得惨叫了一声。 那花梦楼却丝毫不顾及这凌碧秋的感受,手掌已然探入进了她胸前内衣之中肆意蹂躏起来。那凌碧秋浑身急速颤抖着,有痛,当然还有——羞。但是,她除却刚才遭受突袭时的那一声叫嚷声过后,此时她再也不发出一丝声音。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全然承受着花梦楼施于她身上的这一切。但她那紧扣自己下唇的齿缝间,已是渗出了一丝丝的血迹。 花梦楼面对突然僵仰不动的凌碧秋,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他停住了手,两眼充满血丝,瞪着凌碧秋的脸嘶声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忍受?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不打我?你在蔑视我,你在可怜我,是不是?是不是?!”叫嚷声中,花梦楼的脸色变得极为恐怖。 凌碧秋睁开两只已略有些红肿的眼晴,泪雨婆娑。她看着花梦楼,缓缓摇着头道:“梦楼,我说过,只要你高兴,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我没有可怜你,更没有蔑视你,我只是真的真的爱你!” 花梦楼此时忽然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俯趴在了床边。他两只手一把搂住了凌碧秋的身体,将头埋在了凌碧的胸前,放声号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如此凄切,几乎令天地皆动容悲戚。 这本来风光无限、人人威服的冲霄少楼主花梦楼,为什么竟会这样呢?他的心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140、悠悠岁月、回首往昔 凌碧秋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痛哭的花梦楼,也是泪如泉涌。其实,也只有她知道,这花梦楼之所以有如此举动,其缘由到底何在。 泪眼朦胧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而那时的她,才仅仅是个五岁的小女孩。 她记得那时,她所在的地方,乃是在那蜀中一个叫作锦绣宫的地方。而她的父母,正是当时那锦绣宫的当家人。不过,父母好像总是很忙,所以她大多数时间是和宫中的那些姨娘和小姐姐们在一起的。当时在宫中,有很多的姨娘和小姐姐的。她们每日穿针引线,织锦刺绣,虽然很是忙碌但却时时充满着欢声笑语。那些姨娘和姐姐们都非常可亲,待她都特别好,而且她们的手也都非常巧,她们织造出的丝锦,配上刺绣而成的精美图案,那真是美仑美奂。 在这些姨娘姐姐中,她印象最深的,当属那位稍稍有点特殊的梅姨了。 梅姨,是那些姨娘和姐姐当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位姨娘了,而且也是脾性最为温婉安静的一位姨娘。她说话的腔调是有点特殊的,不像是其他姨娘那样的本地口音,而是一种侬语轻音,声音怪怪的,但却极是好听。只不过,梅姨却似乎总是不开心,终日里除了埋头刺绣以外,一有时间便愣忡忡的望着远处的长天出神,有几次,凌碧秋还发现了她偷偷掉落着眼泪。 她好奇的问过自己的母亲梅姨为什么说话那么怪,而且还总是偷着流泪。母亲叹着气告诉她,梅姨并不是蜀中本地人,而是来自远离自家这锦绣宫千里之外的江南之地。因为有一次父母二人外出之时,巧遇了梅姨遭人追杀,便出手救了梅姨。而当时梅姨身体很是虚弱,而且是无处可去的,于是便把她带回了自家这锦绣宫,让她和其她姨娘们一起织锦刺绣。 至于梅姨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开心以及偷偷掉泪,母亲只是摇摇头,告诉自己说现在自己还小,是没法理解的。等自己长大以后,便会知道的了。 凌碧秋只能是半懵半懂的点点头。 在父母的安排下,梅姨是自己独居于一个单独的小院之中的。但她却并不是一个人住,和她一起住的还有梅姨的孩子——花梦楼。 当时的花梦楼也才只是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论生日,他还要比自己小着四个月的。因此梅姨便让花梦楼唤自己作小姐姐。 在这锦绣宫中,几乎所有人都比自己大的,唯独这花梦楼是比自己小的,也只有他管自己叫姐姐。因此,凌碧秋极爱和这花梦楼玩,而且也是格外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弟弟,俨然间真的便如一个小姐姐一样了。 但那花梦楼却似乎并不愿领受凌碧秋的这份照顾的。因为他作为一个男孩子,先天生就一副叛逆的拧劲儿,所以当凌碧秋有意照顾他时,他却故意反着来——让他穿鞋他偏光脚,给他打伞他偏淋雨,让他不要爬树,一转眼,他已到了树顶最高梢,因此时常气得凌碧秋跺着脚大叫。对于孩子间的叫闹,大人们自是微微一笑置之一旁。不过那花梦楼虽然顽皮,但却有一样是让人们感到很是惊讶的,那就是这花梦搂天生的不知怎么极爱那刺绣,每日里只要一有时间,便随着母亲跑去那刺绣坊中,看那些姨娘姐姐们穿针引线,绣出一个个精美的图案,看得津津有味,而且极是艳羡。没事时竟然也拿些废锦残线绣着玩。难能可贵的是,他虽小小年纪,但竟然模仿的有板有眼,令人看上去,嬉笑的同时,也不得不对这孩子产生了好奇。 更加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花梦楼的此等行为,在一个偶然间,竟引起了凌碧秋的父亲的注意。 对于父母,凌碧秋最大的印象就是“忙”,尤其是对于父亲,还有着另一个印象,那就是严历。她很少看到父亲笑,而是总有着一丝愁绪锁在他的眉间,似乎有着一件很大的愁事难以挥去。尤其当自己的那位一年也难得见上一两次的爷爷偶而回来时,两个人总要把他们自己反锁在房间之内,谈上好半天的话。而自己的这位爷爷的眉宇之间,也同样也有着相同的愁绪,而且,似乎还掺杂着一缕更为深切的痛楚。 自己的这位爷爷,凌碧秋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因为父亲是管他叫“师父”而不是叫“爹”的。 后来她的一个发现,更加证实了自己的这一结论。她从别的姨娘口中得知,自己的这位爷爷,名字是叫作屈天化的。而自己的父亲,名字是凌未央,凌碧秋年龄虽小,但却也知道,父亲和爷爷不是一个姓氏,便肯定不是亲父子的了。 不过,爷爷虽然不是亲爷爷,但却像亲爷爷一样疼自己的。而这种疼爱,在父亲没有把花梦楼带到爷爷面前时,曾经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当有一天,父亲把花梦楼带到了爷爷的面前,爷爷用手把花梦楼全身的骨头从上到下依次摸捏了个遍,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凌碧秋好像从没见过父亲和爷爷脸上出现过如此凝重的神情。屋内的空气在那一刻就像凝固住了一样,就连自己的父亲凌未央,都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似的。 凌碧秋和花梦楼两个孩子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桎锢住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屈天化终于把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弟子凌未央:“此子确是难得一见之清骨奇才。只是……天妒英才,他若习得我门精绝秘技,他日江湖成名,会不会也落得和萍儿与峰儿相同的结局呢?” 言语之中,那屈天化目中显见得有丝丝泪光透出。而其脸上那层痛楚更加明显得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种虽极力压制但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压制下去的哀痛。那种痛,是深入骨髓并牢牢盘结于体内的。 凌未央看着屈天化:“师父,我锦绣宫秘技,非先天资质上乘者难以习成。弟子愚钝,终难托师父您老人家之厚望。师妹……师妹和计青峰双双殒难,师娘哀痛而终,所以现在我门二技之一的‘游丝引’恐再难有第二人习成。但那‘玉针雕’不要也失传于此啊!此子虽非我门人之后,但其先天根基百年难遇,师父若能予以教导,他日有成,不但乃是此子之幸,又怎敢说不是我锦绣宫之幸呢?” 他看着屈天化,语渐沉痛道:“况且,师妹和计青峰之惨死,定非常人所为。弟子和您老这些年虽然始终不懈追查,但十多年过去了,竟然查不出一丝踪迹。您老也不要不爱听,俗话说时光不等人,如果再过去十多年,即便我们查出了害死我萍妹和计青峰的真凶,但那时我们可还有能力出手为他们报仇吗?因此,您老便不如将此子收于我锦绣宫门下,授之以我门之‘玉针雕’绝技,一旦有成,将来为我萍妹和计青峰报仇也算是一大凭助。请师父您老人家三思!” 屈天化静静地听着。良久后,他抬起头,看着凌未央:“此子是何出身来历,你先和我详细讲说一下。”乐乐昱是很很并不却只不过 141、伶仃苦女、流亡贵嫔 凌未央点点头,先唤人入内将凌碧秋和花梦楼带到了外边,之后便和屈天化在屋内交谈了约半个时辰的光景。至于他二人所说的内容,凌碧秋当时自然是不知晓的。 不过现在,凌碧秋自是知道了。当初,自己的父亲是和屈天化述说这花梦楼的出身来历的。 而这花梦楼的出身来历,果然是不同常人的! …… “什么?你说这花梦楼的母亲弱梅,乃是……乃是那陈朝皇帝陈叔宝的梅嫔?” 屈天化瞪眼看着凌未央,满脸写的都是大大的惊诧! ——那花梦楼的母亲弱梅,居然是南陈朝庭的后宫贵嫔? 凌未央点点头:“起初我也是不相信的,但是,她的身上,确实是有着那南陈皇宫之中的贵嫔玉佩的。” “堂堂的南陈后宫贵嫔,怎的会流落江湖之中,并遭到歹人的追杀而被你夫妇二人所救?”屈天化看着凌未央。 凌未央叹口气道:“弱梅在当初,确实是贵为皇嫔之尊,只是后来,她却成为了被那陈叔宝怒而赐死的一名罪嫔。若不是得人相救,她早已命归地府的了。” “赐死?”屈天化怔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未央道:“说来话则长矣。简而言之吧,您老应该知晓,那陈叔宝生性风流,后宫中妃嫔如云,而其最为宠爱的,当属那贵妃张丽华。那张丽华天生丽质,最得陈主宠爱,二人几乎是终日厮守于一处,便是那皇后沈婺华也奈何不得。那陈叔宝爱那张丽华至深,曾作一词《玉树后庭花》赞之:“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在此种情况下,其他那么些的后宫佳丽想要见上那陈叔宝一面都是很难的,更别提临幸侍寝了。可以想见她们该是多么的寂寞难挨。只不过,宫规森严,她们也只能是将那一份难奈压于心中而空自愁苦罢了。而这梅嫔,乃是她们之中一个极为胆小温情之女子,自是更加洁身独处于自己的宫院之中的了。按此种情形来看,这梅嫔虽过得清苦一些,但无论如何都不该会遭到被处死的境地。可怎奈苍天弄人,这梅嫔在阴差阳错的一次去禅寺敬香之时,遇刺客相袭,幸得一位壮士相救,得免于难。这件事按理说也只是一件偶发之事,有惊无险,过去了也便过去了,众人谁也不会过于在意。但谁承想那位救人壮士,恰是北国一位来这陈朝出使的王子。第二日那北国王子朝会陈皇叔宝,不知何因令得那陈叔宝兴致极佳,竟于朝会之后设御宴款待那北国王子。但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从来都不曾参加过此等重要场面的梅嫔,那一次竟破例被陈叔宝宣召到宴席之上侍宴。于是那王子和这梅嫔又一次见面了。再之后……竟然……” 屈天化皱眉道:“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莫非,这梅嫔和那北国王子在暗中作出了违规之举?” 凌未央点点头道:“不错,那弱梅,她和那北国王子确实是在此之后偷密私会了。” 屈天化皱眉道:“此事有些离奇,而且颇为不通。要知道,那梅嫔本处于南陈朝庭后宫之中,守卫森严。而且后宫嫔妃未得皇帝降旨恩准,是根本出不了宫门半步的,因此那梅嫔是根本不可能去找那王子的。而那北国王子,即便是身为外来使者,受到陈叔宝的国礼招待,但毕竟也不敢有那么大的胆子,私自跑到那皇庭后宫之中去寻那梅嫔的吧?重要的是,那王子既为使者来此南陈,那必然是有着国事大任来和陈朝商讨的,他如此行径,岂不是明摆着要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吗?况且他身为北国皇胄,所见过的女子也绝不会在少数,怎的他仅和梅嫔见过两次面,便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去行此逾规之事呢?不通不通,好是不通!” 凌未央叹口气道:“此事,我皆是听那弱梅亲口述说的,虽然据分析确实是不通,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那这梅嫔可是假冒?要知道,腰牌玉佩是可以被盗用的。” 凌未央摇摇头:“您有所不知,若单纯是这么一面玉佩,我也不会如此相信那弱梅之言的。但是,那位当初护送着她来至这蜀中之地的人,却让我不得不相信。” “哦?是谁护送着她来到这蜀中的?什么人让你如此的对这弱梅如此深信不疑?” 凌未央看着屈天化,口中缓缓吐出了三个字:“风、独、行!” “风独行?” 屈天化眉头不禁一挑,盯视了凌未央半晌,但最终长叹一声,微微点头道:“此事既是那风独行亲身所为,那就真的是不会有假的了。” …… (对于这风独行,其实我们在前文曾经提到过一次,那便是在叙说楚家商队遇难之时,我们提到了“江南三蝶”这三人。那“江南三蝶”当初本是江南三名极为嚣张的入室采花大盗,南陈朝庭的官衙捕快对他三人根本就是无可奈何。而最终让这“江南三蝶”远离了江南之地并且永不得返回的,便是这位现在提到的风独行。——前情可参阅本书第十一章“天机泄露、隔墙有耳”) …… “只不过,那梅嫔和那北国王子之私密相会,却也着实地充满着离奇。”凌未央紧皱着眉头,显见得心中有着太大的疑问。 “哦?”屈天化看着凌未央。 凌未央目注师父:“我听那弱梅言讲,她和那北国王子第三次见面,正是在她的那清梅宫中。而当时,那北国王子乃是于漆黑之夜贸然闯入的她这清梅宫,而且是手执兵刃。而他刚刚入宫之后,四周便传来了‘有刺客’的连声叫嚷,没用一刻钟,后宫侍卫便包围了她的这所宫堂。” “刺客?”屈天化双眉一挑:“那北国王子夜入后宫,而且还手执兵刃,莫非是真的要行刺?是不是他假意出使,而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刺杀那南陈皇帝陈叔宝?” 凌未央摇摇头道:“众所周知,那陈叔宝几乎是夜夜都宿于那张丽华的‘丽华宫’的。而那‘丽华宫’,距这梅嫔的‘清梅宫’相距十分遥远,根本就没在这后宫的同一方位上。那北国王子若是真想刺杀那陈叔宝,必会事先作好充足准备、探听到十足准确的消息才有可能行动的吧?怎么会如此莽莽撞撞的跑到这‘清梅宫’来呢?” 142、受诱遭陷、夜入后庭 “那么,那位北国王子为什么会夤夜持械闯入这南陈后宫之中呢?”屈天化凝眉问道。 凌未央道:“在当时,那梅嫔乍一见到那北国王子如此面目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自然也是极为恐惧,因为她当时也是不知道他夜闯入此的真正缘由。更为难堪的是,由于当时早已是深夜,那梅嫔本已是卸妆脱衣而睡了的,身上只穿着一件丝绸睡衣。而如此轻薄的睡衣,是根本遮不住什么的。因此那梅嫔当时是又惧又羞,只蜷缩于绸被之中不敢起身。而那北国王子入得室来,虽立即便发现了梅嫔,但显然并没能立即认出她来——您知道,人其实在‘正妆’和‘闲妆’这两种状态下是有着很大的感观差距的。尤其是只见过一两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认出。不过那北国王子倒并非孟浪之徒,待见得床榻之上睡卧着的乃是一名惶然而惧的女子时,竟然侧转了身形,但显然并没有放松戒备,而是怒声问道:‘说,那歹毒刺客可进入了这个房间’?” “他问的是什么?”屈天化显然没有听清楚凌未央的陈述,截住他的话峰问道。 凌未央苦笑一下道:“当时我在听那弱梅叙述至此时,也是和师父您老人家的感觉是一样的,因为当时我也没能理解过来。” “怎么回事?”屈天化道。 凌未央道:“当时那北国王子的问话,就是‘那歹毒刺客可进入了这个房间’这么一句话,我后来听那弱梅一解释,才得以明白,原来那北国王子之所以在如此深夜闯入这后宫,原来是在追缉一名‘歹毒刺客’的。原来是那北国王子刚刚在朝庭馆驿之中,正准备睡觉歇息之时,忽然遭到了一名刺客的突然袭击,那刺客身手显然极是高强,而且心地歹毒,出手毫不留情,出手三只镖全部打向了那北国王子和其两名侍从的哽嗓要害。 他的两名随身侍从躲避不及,全都丧命在那刺客的飞镖之下。若非那北国王子身手高强,疾速移身躲过,恐怕便也会和他的那两名侍从一样,命毙当场了。不过,那刺客却也是狡猾之极,见得自己的出手对那北国王子一击不中,竟然不予恋战,而是撤身便逃。那北国王子自是大怒,掣出随身兵刃便疾追而出。但那刺客身法极快,那北国王子需拼尽全力方能勉强跟上。因此,在最初之时,那北国王子还有些余力边追边对那刺客进行呼喝,到后来却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哪里还有气力呼叫,只是呼呼大喘着勉力强追。 而那刺客显然对这座金陵城极是熟悉,拐拐绕绕,忽东忽西,竟似是有意带着那北国王子在这金陵城中兜圈。 而那北国王子却是两眼一抹黑,哪里知道所经过的都是些什么所在,只是追着那刺客的身影狂奔。追到最后,他只见那刺客飞身跃过了一堵极为高大宽厚的高墙,进入了一座高墙大院之内,三晃两晃的掩入了其中的一座庭院之中。那北国王子便也紧追着飞身形入内,只见那黑影在一间屋子前面一闪,便踪迹不见了。那北国王子来至那座屋子跟前,想也没想,推门便入。哪知道便出现了前边所讲的那一幕。” “那北国王子进入的这间屋子,便是那梅嫔的寝室所在吗?” “正是。” “那可确实是太有些奇怪了!”屈天化皱眉沉吟道,两眼看向凌未央,两眼中满是怀疑:“你难道就没发觉出其中的古怪之处吗?” 凌未央看着屈天化道:“师父睿智,弟子当时也是发觉了其中大有蹊跷。” 屈天化点头道:“首先,依你所言,那北国王子此时乃是置身于在了那皇宫后院之中了。此处既是那梅嫔的居处,自然便是那‘清梅宫’。他们刚刚翻过的堵极为高大宽厚的高墙,想必便是那后宫宫墙。而这里既是那皇宫后院,整夜应该都是有着值巡禁军的,怎么那刺客引那北国王子进入时,居然会没有一人发现?而等到那北国王子已经进入了清梅宫中之后,这才有人大喊‘有刺客’的?” “弟子也是有此怀疑的。”凌未央道。 屈天化接口道:“再者,你说那北国王子来到那梅嫔的寝宫之前,是推门便进入了那寝宫之内,难道那梅嫔夜间休息时,竟是不闭锁自己的寝室之门的吗?最起码也要有宫女在外室陪寝的吧?” 凌未央道:“对于这一点,那弱梅和我叙述之时倒是解释了的。在平日里,她确实是有两名宫女相陪侍睡的,但在那天,恰好有一个宫女身体生病,没来这寝宫之中侍寝。而另一个,据说当时正好出去如厕,所以这才会出现屋门没有上锁、那北国王子一推即入的情形发生。” “还真是够巧!”屈天化凝眉道。 凌未央道:“据弟子所想,这梅嫔的寝室之门未锁,倒算不得什么大事,可那刚才所说的那宫庭禁军没能发现那刺客和这北国王子进入皇庭之内,着实是让人不解。想那皇宫后院,所住皆是那嫔妃皇眷,岂是一般人可比,居然便这样任人自由出入,这……这确实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莫非真是凑巧了不成?” 屈天化沉思道:“此事必不是仅用''凑巧’二字所能解释得了的。若我猜想的不错,这种状况,极可能是有人故意如此布的局,专门放那刺客和那北国王子入内的!” 143、其心之恶、其计之毒 凌未央道:“师父所言,弟子也是如是想。而且,其幕后布局之人,必然和这名刺客本身有着脱离不了的关系。而其势力,简直是大到可怕,居然可以影响到那后宫禁军!因此那刺客本身,也绝非一般之人。而他为什么要在那朝庭馆驿之内对那北国王子三人痛下杀手,动因起于何处无人可知,但其目的却是谁都猜得出的,那就是他对那北国王子的到来怀着极大的仇意,莫非二人有着什么私人恩怨不成?” 屈天化点点头道:“那刺客此举,是否缘于他和那北国王子之间有着私人恩怨,我们真的无从探究,因为天下虽大,但有时却又极小,确实有可能那刺客和那北国王子旧时曾相遇并结仇。但不过据我猜度,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倒是比你所说的这个可能性更大些,那就是那刺客本身很可能和那北国王子并不相识,但他却是极不愿让那北国王子的此番使命如愿完成。你刚才说过,那北国王子在日间曾是朝会过了那陈朝皇帝陈叔宝,而且那陈叔宝还很是心悦,特意赏那北国王子御宴。显见得双方要达成什么合作,而此合作是很合那陈叔宝的心意的。但是,肯定有人是极力反对此事的。不过,既然那陈叔宝已有此意,其他人极力反对估计也是没用的。于是,这些人便采取了暗中下手的方式,在那馆驿中施手杀害那北国王子三人。要知道,那北国王子所住之馆驿,那可是朝庭赦设的,如果那北国王子在其中殒命,那北国突厥的可汗岂能答应?到那时,别提什么合作了,极有可能会是兵戎相见的了。当然,那北国突厥若是想南下作战,不仅需借道大隋,而且还需远途跋涉。那南陈凭长江之天险为固,突厥兵根本不懂水战,因此基本没什么胜算,所以那下手之人才会没任何后顾之忧,而放手而为,直接欲将那北国王子置于死地!” “您是说,那下手之人,极有可能是那南陈朝庭之中的某些重臣大员?” “虽仅是猜测,但可能性极大,而且此人的势力还绝非一般。你想,如果不是有超绝地位之人,哪会有能力影响到那皇宫禁军之巡防?” “可,这毕竟只是猜测,而且,他也没能杀死那北国王子。” “这就是他们的可怕之处。他们其实早就考虑好了如果一击不中之后的下一步棋,那就是绝不恋战——恋战恐生意外——直接将那北国王子引入到这后宫之中来。” “引到这后宫之中……” 屈天化道:“引入皇宫,缉而拿之!你想,深夜闯入皇宫,这会是多大的罪过,那陈叔宝若是闻得,可能容得这北国王子吗?当然,那北国王子自是会辨解,可是,那北国王子的辨解,可抵得过那陈叔宝亲眼所见?若我所料不错,那刺客引着那北国王子在金陵城中兜圈之时,馆驿之中被杀掉的北国王子那两名侍从,已被人将其弄到了这后宫之内。若是在他们两人旁边配上两名被点穴并撕碎衣衫的宫女,此种情景若是被陈叔宝亲临现场看到,你认为那北国王子可还有胜算?” “这……”凌未央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屈天化道:“据你刚才所说,那北国王子刚一进入那梅嫔的清梅宫,便有人大声呼叫‘有刺客’,此事不也是很奇怪吗?入宫之时,无人发现,而现在那北国王子已经进入了那梅嫔的寝宫之内了,反倒被外边的人发现了?而在那个时辰,那梅嫔决计已是卸装而眠的了。一个大男人,深夜持刀闯入已脱衣而卧的后宫嫔寝室之内,此番光景,任谁看到,除了认定那男子是想强逼那皇嫔作出妄为之事,难道还会有别的想法吗?” 凌未央道:“据弟子猜想,那其实便是那刺客本人喊出的,意在召唤那些禁军围困住这清梅宫。” 屈天化点头道:“不错,而且在暗中,肯定还会有一些武林高手是隐于四周的,因为他们要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让那北国王子逃出去,光凭那些禁军,他们是信不过的。只等那梅嫔呼叫救命之时,他们便会一拥而入,将那北国王子缉拿。当然,接下来,他们便会连夜请那陈叔宝来到现场一睹其情的。” “好阴毒的计谋!”凌未央道:“只不过,他们的计谋终是没能成功。” “若我所料不错,他们应是功亏一篑于那梅嫔的身上了。” 凌未央点一点头:“那北国王子,被那刺客引到了这皇城后宫的‘清梅宫’中那梅嫔的寝宫之内。而当时虽然已经到了此处,但那北国王子显然还没发觉这里乃是皇城禁地,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女子到底是何人。他只看到那刺客于此屋前闪身不见了,便追了进来,所以才发生了上述之一幕。” 凌未央道:“那梅嫔虽然一时惊惧,但闻得那北国王子的问话后,也感觉出了此事不对。而她当时自是也已经认出了那北国王子,所以便出口唤他。因为在白日那朝堂圣宴之上,她已知晓那北国王子之名是‘猛罕’的。而那北国王子听到了梅嫔口中叫出了‘猛罕王子’的语声后,自是大吃一惊。再经梅嫔的提醒,这猛罕王子才认出了眼前这位娇弱女子,竟然是堂堂的皇庭贵嫔! 那北国王子虽贵为王子,但夜闯南陈皇宫——尤其是后宫内院皇帝的嫔妃妻妾的居处,他也是知道有多大罪过的,因此一惊之下,竟一下子乱了分寸,不知该怎么办了。而此时他才蓦然惊觉,原来自己中了那刺客的歹毒圈套——若是自己被皇宫禁军于此地抓到,恐怕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楚的了。 关键是,就算真有一百张嘴,那陈叔宝可还肯于容他这一百张嘴说话吗?——即便他是北国王子也是一样啊! 因此,在此震惊之下,那北国猛罕王子竟然只顾着怔怔的盯着此时已披衣而起的那梅嫔,丝毫没有了主张。 144、梅嫔之助、悲缘之生 梅嫔此时反倒镇静了下来,而且她也已看出那楼赫王子对她并无歹意。因此,她披衣而起,当然此时梅嫔来不及穿上宫装,因此只能多披了一层绸衣,但那层多披的绸衣是根本遮挡不住她那绰约的袅袅柔姿的。只不过,此时那梅嫔却无法顾及于此了,虽然此时她心中怀着极大的羞怯,但却还是急促的面对着那楼赫王子走去。 因为梅嫔当时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发现了一个对于她而言极为可怕之处——若是这北国王子真的被禁军从这里抓住,那陈叔宝对自己也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哪个男人对于本是专属于自己的女人,在几近裸衣而卧时,却被别的男人看到了而能做到毫不在意呢? 关键是,这个男人还是掌管着他的辖地之内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的——皇帝!” …… “所以后来……”屈天化看着凌未央。 “后来……”凌未央叹了一口气:“那梅嫔作出了改变其一生命运的一个举动。” “梅嫔设计藏匿救护了那北国王子?”屈天化看向凌未央。 凌未央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如果她要是知道暗中有人正巴巴的等着她呼叫救命,想必她便不会这么做了。” “也不一定的。”凌未央看着屈天化:“师父,那梅嫔此行,虽然像是下意识的作出的自保之举,但谁又能说,在她的意识里,其实本就是有意想要保那北国王子的呢?” “你是说,在那梅嫔的意识深处,本就是想保护那北国王子的?” “是的,只不过,在当时,可能连她本人也没能体会出这层含义……” …… 在那巡城禁军的声请之中,梅嫔命那急匆匆赶回的宫女打开了宫门。 其过程不必详述,总之其最终结果便是那些禁军一无所获。 虽然那禁军头领一再声言自己亲眼看到有刺客进入了梅嫔这所清梅宫中,而且让人前前后后连续搜查了三遍,但没搜到就是没搜到。 满腹狐疑之中,那禁军头领满眼都是大大的问号,但最终不得不丧气的离开了这清梅宫。 只不过,在临走前,他不甘心的看了眼那间唯一没敢入内搜索的梅嫔的寝室。 ——未经梅嫔本人的许可,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闯入梅嫔的卧室之内去搜人的。 除非,他们手中有皇帝的圣旨。 当然,此时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去向皇帝请旨去搜那梅嫔的卧室。 那不等于去向皇帝明说,他老人家的这位梅贵嫔有偷人的嫌疑吗?你给皇帝老子送这么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到时若真搜不到人,那结果…… 他们自信,他们的脑袋还真的没有长那么结实呢! …… 嘈杂忙乱了一段时间,禁军兵士们终于在毫无所获的情况下退于宫墙之外去了。宫院里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固有的安静。 “那名引那楼赫王子来的刺客呢?他和他所布置的人手想必都还隐于暗中未曾离去吧?那楼赫王子毕竟不可能永远躲在那梅嫔的宫中不出来。只要等他一露面,那他们肯定便会群起而攻之,将其缉拿。” “但是,据那弱梅对我所讲,当夜那楼赫王子便离开皇宫而去了,根本没有什么人拦截于他。或许,当初我们的推想都是错的?根本没有人蓄意安排这一切,一切真的都只是巧合而已?” “这……却谁又知道?”屈天化也陷入了沉思。 屈天化和凌未央当然不知道,就在那些禁军兵士尽去之后,在一处葱茏的高树枝杈的暗影里,有一双眼睛盯着眼前这座清梅宫怔怔的出了好长时间的神。他脸上虽然毫无表情,但他的那双眼睛中,却显然有着一团浓浓的深远之意。 他倏然起身,在这黑夜中以人眼几不可辨的速度向外疾掠而去。而没过一会儿,又有七八条黑影从暗影中飞出,紧随其后,毫无声息的一掠而没。 他们,竟没有等那北国楼赫王子的出现? 当然了,对于最后这一点,是梅嫔和那北国楼赫王子都不知晓的。而凌未央所知道的这一切,又都是那弱梅告诉他的。所以,现在那凌未央对此当然也就不知晓的了,屈天化自然相应的也是无从知晓的了…… “如此说来,那梅嫔和那北国王子的这第三次谋面,本是阴差阳错地巧合之举,根本称不上是私密幽会。” 凌未央点下头:“诚然若此。只不过,正是由于有了他们这一次的阴差阳错,才发生了之后发生在他们之间的鸾凤合鸣!” 凌未央继续道:“那北国王子幸得梅嫔救护,逃过一难,自是对这梅嫔感恩至深。而梅嫔那乌发散垂,仅穿一袭纱衣,全身娇白肌肤半露,而那丝衣终难遮掩的玲珑玉体更是始终萦绕于这北国王子的脑海之中,任凭用尽任何办法均挥之不去;而那梅嫔久遭陈叔宝冷落,机缘巧合之下遇此北国王子,尤其是已经在这寝室之中被他看到了自己这薄衣散妆之容,也是心如撞鹿之下漾起了层层涟漪。更难逃避的是,那北国王子当时正值二十来岁,而那梅嫔也才刚刚入宫两年,年龄刚满十九,他二人年龄恰是相当。而且,那北国王子久居塞外,怎见过如梅嫔这等江南小女子的温婉纤柔?而那梅嫔,入宫之后一直侍奉那大过自己十岁之长的陈叔宝,而在那位年纪轻轻便已被酒色掏空的陈叔宝的身上,又哪里具有如这北国王子般之英洒飚悍、气度轩昂?说到底,其实梅嫔和那北国王子两个人,当初在梅嫔御寺进香、遭遇歹徒、北国王子侠义出手救护了她之后,便已经相互结下了难解之情劫。现今又经此一事,两个人更是大有情缘天定之感。所以,便演绎出了之后的这一场悲戚情缘!” “他二人……他二人终究是走到了一起了吗?” “没错。此后时日,那北国王子趁夜色漆黑之时,一连数度偷入那皇庭后院清梅宫,他二人……他二人终于是没能抵御住心中之情诱,终至逾越了那最后之雷池!” “那……那这名孩子花梦楼,他……” 凌未央看着屈天化:“这花梦楼,正是那梅嫔和那北国王子春宵几度之后,珠胚暗结所生之子。” “如此说来,这花梦楼,他乃是北国突厥王庭王子之后人?” “不错,正是的!”凌未央定定地看向自己的师父屈天化。 145、弟子举荐、师心生疑 屈天化看着凌未央,语气变得有些生冷:“未央,你的意思,是要为师将我们这锦绣宫的绝技传授给那突厥人的后人手中吗?” 凌未央看着屈天化,低下了头,语气有些迟滞,但终于还是低声说道:“师父,弟子知道,这一提议,是有违您老人家的心意的。但是,弟子刚才已经提到过,现在我锦绣宫中,人才凋零。具有先天优秀资质之人难以寻觅。而这些年来,您老人家将这锦绣宫交与弟子之手,长年在江湖中四处奔波,一意搜寻那杀害师妹和计青峰的凶手。而以弟子之能,怎堪如此大任,现在这锦绣宫在弟子手中,情景已是日渐微下,后辈弟子成器者哪有一二?弟子看在眼中,实实的急在心里。若真的再如此下去,我锦绣宫可就要被淹没于江湖诸门派之中了。而这花梦楼,乃是先天奇才,百年难得一见。若失之交臂,实属大憾!他虽生为那北国楼赫王子之后,但他毕竟也有着一半的我汉人血统。若严加教育,便是有着那突厥血统又有何妨?古语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只要教育得当,相信此子也不一定便会是外族恶人。话再说回来,即便是纯属我大汉血统者,便一定都是良善之人吗?有多少大奸大恶之徒,皆出自于我汉氏人中……” “不要再说了!”屈天化脸上勃然变色,拂袖而起:“未央!你再怎样讲,我也不会将我们这锦绣宫绝技交由到突厥人的手中的!你可知道,为师这几年在江湖上游走,也曾多次去至了那北方边塞之地,你可知在那里,那突厥人是怎么样的吗?他们倚仗着快马长弓,肆意侵入我大汉地界,劫掠我汉人百姓,不仅把所有东西抢劫一空,动辄还伤害他们的性命。该地的老百姓可谓是苦不堪言。而我汉之朝庭中的那些掌权之人,只顾贪图享乐,骄奢淫逸,纵情于声色犬马,不思一点民生疾苦,其中最以那北周宣帝宇文贇为甚!——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那宇文贇终于年仅二十二岁便一命呜呼,其老丈人杨坚则趁机把持了朝政,废北周而立大隋,却也是整日里只顾着清剿北周余党,哪里有闲暇去管那些老百姓的死活?因此现在那隋边百姓被那突厥人搅扰得难以得生!你现在居然要让我把我们锦绣宫之绝学授于那突厥王子之后,此事,你是想都不要想!” “可是,他现在却已不再是什么突厥王子之后了。”凌未央看着屈天化。 “嗯?”屈天化一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凌未央看着屈天化道:“师父您有所不知,那北国突厥楼赫王子,在那南陈朝庭因偷与那陈宫皇嫔私情出轨,作下不耻之事,被那陈朝皇帝查获,险些被那陈叔宝砍了脑袋,幸有朝臣上谏以国体为重,方免得一死,但也被狠狠重责了百十重棍,逐出了南陈之境。那楼赫回到北国之后,因出使失败,且其失败原因竟是如此不堪,被其兄突厥沙伯略大可汗震怒之下,当场便欲斩之。但也幸得其账下众人拼死讲情,方得活下一命。但却也被沙伯略大可汗怒而遣离王宫,削去突厥王子之位,贬为了平民。这楼赫王子地位既失,且其在南陈之事已是遍传了突厥领地的各个部落,哪还有脸面留在那突厥境内。而且,其在南陈被杖责之时,那梅嫔也当场被那陈叔宝震怒声中下旨赐以了缢刑,差人将其拉回清梅宫内,即刻执行。此种境况之下,想必那梅嫔也定已是必死无疑了。那楼赫王子地位既失,所爱之人又被处死,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自此后竟然踪迹不见,再没人知晓他的下落了。” 屈天化听着那凌未央之言,看着他:“这些事情,你却又是从何得知的?这总不会也是那弱梅讲述给你听的吧!” 凌未央道:“师父哪里话来。这些事情,却是弟子亲赴至那突厥境内探听而得的。” “哦?”屈天化看着凌未央:“你也曾去过那突厥之境内?你到那里,去做什么?”他两眼紧紧盯住凌未央:“你现在提议要我将那玉针雕之技教授于那花梦楼,该不会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吧!”说话间,那屈天化的两只眼已是一瞬也不瞬的望向了凌未央,而他那两只眼所射出的光芒,已是极为凛冽! 凌未央不由得长叹一声:“师父,看来您老人家虽将此锦绣宫交于弟子之手,但终是对弟子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您老放心,弟子虽不才,但还不会做出您老所想像的那种事情来。” 那屈天化想必是也发现了自己的行为言语有些欠妥,因此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凌未央,低下了声音道:“你且不要怪为师对你如此。我是怕你一时不慎,做出千古憾事来。因为在为师的眼中,你们还都是孩子——就像萍儿……她,她始终都是那年随峰儿离去时的模样,每夜都在为师面前晃动……。唉,不过回想过来,其实你们早已都长大了,而为师已经是老了——真的老了。不然,怎得会对你如此怀疑?”言语中,竟是满腔悲怆,神情也随之委顿了下来。 凌未央眼角略略有些湿润了。其实师父确实诚如其言——老了。不过凌未央却深深知道,使师父变得如此的,并不都是岁月使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心中那一道永难愈合的伤痛,时时折磨着师父他老人家,那一道伤痛,便是自己的师妹屈欣萍和计青峰夫妇二人的死亡。而这些年来,师父他老人家长年在外颠沛流离,便是在无时无刻在追寻着杀害他们的凶手。 可是时至今日,那凶手却查不到一丝端倪。 凌未央向着师父低声道:“师父,您的心思,弟子怎会不知,因此怎会怪您老人家呢?只是您老人家可能闻得那花梦楼是突厥王子之后,便是心有偏念的。不过依弟子看来,那花梦楼真的是一个可造之才。其实这花梦楼之父虽为突厥人,但诚如那弱梅所言,他并非一个孟浪必恶之徒,而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否则,那弱梅也不会对他一见倾心。当然,他确实是少了那么一分成熟,而行下了此害人害己的憾事。而那弱梅,更是一个贤淑挚情之女子,只是缘于那深宫幽幽,难得真爱。故此才会一见到真正心属之人,难以自拔。故此她虽然行出了那逾规越礼之事,但并非是一个随性之女子,既便是现在,这弱梅也依然是心中唯有那楼赫王子的。我之所以去往那突厥之地,便是在这弱梅的泪求之下,去寻那楼赫王子的,但谁知却是无果而返。有这样一双父母,我想这花梦楼本质不会是坏的。而且这孩子天赋奇禀,且生来与我锦绣宫有缘——这孩子是极爱刺绣的。因此我才想让您老人家不要错过他,想让您好好将其教授成人,以便之后让他将我们锦绣宫发扬光大。更重要的是,今后他艺业有成,给师妹和计青峰报仇的希望便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屈天化闻听着凌未央的话语,低头沉思良久。最后他抬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的心情,为师也是理解。不过,此事以后再议吧。现在,为师真的还不能够接受他!” 146、母之怜艳、子之朦情 当然,对于上边所述的这些事情,凌碧秋是根本不知的。当时作为一个仅有五岁大的年龄的小女孩来说,成人的世界是她所不能看懂的。 那花梦楼作为一个相同年纪的孩子,当然也是如此。 不过,大人有大人的世界,孩子也是有孩子的世界的。凌碧秋和花梦楼,也是有着他们自己的小世界的。大人们的世界孩子们固然看不懂,但孩子们的世界,大人们有时候也不见得一定能看懂的。 但是在当时,不管是大人的世界也好,孩子的世界也罢,在这锦绣宫中,最起码都是极为安稳幸福的。锦绣宫,百十年来都是一方难得的世外桃源般的净土的。 锦绣宫名声在外,一般人自是不愿来此寻找没趣的——包括官府。其原因,一方面自是因为前朝官府在此处曾吃过大亏,但另一方面,还是缘于这锦绣宫平日里安善生活,从不给官府找任何麻烦,而且地处大山深处,除售卖织锦以外,和外界几乎没什么联系。如此一个地方,官府又有什么必要派军清剿呢?再者,近些年朝代更迭频繁,今天张三在此为官,明日便换了朝代,李四将张三轰下官堂,后天又变了,又来了个王五抢了李四的府衙大椅……他们之间本就斗得不亦乐乎,谁还有闲暇来理会这里?因此这蜀中官员,虽然经历了数朝数代,基本均未滋扰过这锦绣宫。 …… 屈天化在拒绝了凌未央的提议后,第二日便又下山而去了。至于他去了哪里,是没有人知道的。因为他一年中几乎都是在外漂泊着的。 日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如之前那样一天一天平静的过着。 而在这样的日子中,凌未央夫妇对弱梅依旧是无微不至的照料。他们深深知道作为一个曾经的皇庭贵嫔,流落到这种地步,心中是一种什么感受。 五年了,自从凌未央救这弱梅至锦绣宫中那天算起,这弱梅在这锦绣宫中待了已足足五年。 五年中,凌未央夫妇见过了这弱梅无数次的倚窗痴望,泪滴衣襟。 而她那本就虚弱的身体,愈显娇弱。而她那极为清丽的娇容,也多了几许孱倦。 这弱梅,当真是姿色极为靓丽的,尤其是她的那种娇弱婉柔,令人见之生怜。这锦绣宫中,本也是佳人无数的,那些绣娘绣姐们,本也都是姿色俱佳,只不过她们的身上,却似乎都少着一点那弱梅所独有的韵味——那是一种经过宫庭生活经历的洗礼之后所具有的一种特殊的典雅韵质。 …… 花梦楼,是弱梅在五年前,凌未央从歹人手中将之救出后,返回这锦绣宫中的当夜便生下的。 其实弱梅是知道的,这孩子提早出生了有一个多月之久,他本不该如此早地降临于这个世上。不过,当初在死里逃生、被人偷偷救出皇宫之后,自己一路向北,执意去寻那北国突厥王子。但山遥路远,一路饥渴劳碌,哪得半分歇息,终于病倒于半路之上。举目无亲之下,幸得好心人收留,将近一个月身体才基本康复。正是在此时,这弱梅发现了自己居然有了身孕。这一发现,令之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和那心上人居然暗结胚果,悲的是现在自己落此境遇,而“他”又在何方呢?身体渐好,弱梅感谢那好心人的收留,但却谢绝了继续留居于此,再次起身北上,只不过,前途漫漫,道路坎坷,一路艰辛自难尽述。可屋漏偏逢连阴雨,弱梅在途中又碰到了劫匪,险些遭辱丧命,好在被凌未央巧遇,击退强匪,将已昏迷的她带返至了这蜀中锦绣宫。而她终于也动了胎气,使得腹中的孩子提前来到了世上。 花梦楼出生之时,那弱梅恍惚中似乎梦到了一幢清雅竹楼,这竹楼处于竹海包围中,竹楼的四周,盛开着各种鲜艳的花朵,花团锦簇,清香怡人。这间竹楼,是当初那楼赫曾许诺和自己二人今后悠然度日的小筑。在这竹楼之上,她穿着雪白的长服,缓缓向着迎面一位英伟高俊的男子走去。而那名男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楼赫王子。楼赫此时正满面含笑的看着她,轻张着双臂,静静的等候着她入怀,之后轻轻将她搂在怀中,两眼温柔以极的凝望着她的那双如水秋瞳,之后将头俯下,他那两片火热的双唇印在了她那双温润朱唇之上…… 所以当弱梅经历了那难挨的剧痛终于将孩子生下,弱梅便给他取名作花梦楼。 花,弱梅自小便是极喜爱花的。即便是她的名字,都是以梅花为名。而梦楼……梦楼,或许真的也只有梦中,才能再次见到自己心中的那间轻竹小楼,以及那小楼中让自己痛彻心扉的思念着的那个楼赫! …… 弱梅是极疼爱自己这个孩子花梦楼的。而花梦楼也颇为懂事,虽然顽皮些,但很少惹母亲生气。 花梦楼是极爱自己的母亲的。因为在花梦楼心中,母亲是一个其他所有人都无法比拟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最完美的女人。 在这锦绣宫中,母亲无疑是生得最漂亮的一个,而且极是温柔恬静,所有宫中之人,无论男女,都极爱和母亲相处。母亲除了漂亮温柔以外,还很是心灵手巧。她喜好刺绣,而且她刺绣的手法在有些地方,是和宫中其他人有些不同的,因此她所绣出的图案,别有一番情致。因此宫中其他的那些绣娘们,闲暇时都纷纷和母亲学习她的绣法,而母亲也总是会不厌其烦地教那些绣娘们。 这是让花梦楼极为自豪的。 母亲喜欢刺绣各种各样的花朵。她绣出的花朵一朵朵极是好看,栩栩如生,几乎从那绣锦之上便可闻得其散发出的缕缕幽香。其中最爱绣的,还当属梅花。 花梦楼爱母亲的所绣的一幅幅织锦,耳濡目染之中,这花梦楼便也喜欢上了刺绣。 而母亲对于花梦楼自然是极尽疼爱。花梦楼的任何一丝丝的寒暖,全在母亲的温情照料之下;而他的任何一丝忧喜,也都在母亲的关注之中。母亲从来都不曾呵斥过他,更别提打他。他每次做下错事,母亲是会和她讲道理的,那温婉但略带责备的话语,使他每次都会低下他那颗执拗的头。 在他的心中,母亲是完美无缺的,是圣洁无瑕的。在她的身上,花梦楼的心中感受到浓浓的爱意,而他也报以全部挚爱给母亲。在他的心中,竟莫名地有一种想独拥母亲的奇怪心思,他有时甚至竟会偷偷痛恨自己那位没见过面的所谓的“父亲”。 花梦楼其实对于“父亲”一词是毫无任何亲近慼觉的,甚至有些痛恨和厌恶。因为是这个所谓的“父亲”,让母亲经常深夜难眠,偷偷落泪。花梦楼能够非常直观地体会到,母亲的心中是深深地藏着这个“父亲”的身影的。而对于此,花梦楼心中竟是极不舒服的。在他的心中,母亲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的,她心中应该只想着自己,疼爱自己。 其实花梦楼不知道,他对于母亲的这种爱,已经不仅仅是对“母亲”的爱了,在“母亲”这一范畴之外,还有着另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滋生在他那小小的心田之中。那是一种出自于其心底深处的对于异性产生的一种朦胧的难以言说的印象轮廓。这个轮廓,说白了,就是他心底对于最完美异性的一个定义。而花梦楼的这个定义,无疑是以母亲为最佳样板的。而这种感情,是一种“完美性”和“独享性”都极为强烈的感情。 但这种情感,是有人不予承认的。包括时在今日的人们,也有人不会认可——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的父母作为异性对象来爱?甚至会有人怒批此等言论纯属胡说八道。 但是,我们永远都否认不了一个事实:一个人的子女,他们最初所接触的、并对他们产生了最初的——同时也是最关键的——关于异性意识奠基作用的异性,不就是他们自己的父母吗? …… 147、锦绣宫内、寒潮突袭 日子一天天过去,闲逸安稳,看似永无尽头。 不过这世间之事,永远都是变化莫测的。昨日的群芳吐艳,终难耐一夜秋寒。北风过后,遍地终将一片凄残凋零。 锦绣宫在多年的平静生活之后,终于也迎来了这么一场“秋寒”。 ——或者说,这是一场“冬寒”更为恰当些。 因为那是一场残酷无比的料峭寒潮! 这“寒潮”,来得凶猛至极但却毫无任何征兆。 …… 那一天,锦绣宫中的所有人,都和以前一样,开始着新一天的生活。 织娘和绣女们,都各自去到了她们的工坊之内,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她们各自的工作。 锦绣宫中的男丁们,也都去到了各自的岗位,有的负责巡查料哨,四处游走;有的负责将织出绣好的锦缎封好包装,入库存放;有的将管事之人指定的货物搬上货车,捆绑结实,等待下山送货…… 一切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凌未央和夫人坐于前堂之中,正商议着宫中的事情。凌碧秋早已又不知跑到哪里去玩了。 忽然,负责巡守的当值人员小队长跑了进来,向凌未央禀报:“山下来了一队官军,眼看便已是要接近宫门。” 凌未央夫妇相互对望一眼,显是都感到很是奇怪。因为在这里,已是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了。 至少在凌未央接手这锦绣宫之后,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过。 锦绣宫从不和那官府打交道,这些官军来这里作什么? 凌未央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既是官府军兵到此,凌未央是不可不迎候的。因为一般而言,若不是已彻底撕破脸皮,老百姓最好还是不要与官府相抗的,即使你有再大的势力,你终究只是一介平民。“民不与官斗”的古训并不是说来听着玩儿的。 但好在,那队官兵来至宫门处便驻足不前了,进入锦绣宫的,只有六个人。 其中为首的一人,乃是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不过他看上去年纪虽轻,但脸上的神态却是极为精炼老到。尤其是他的二目之中,放射出的光芒,隐隐有一种人君之尊的威严,只不过这种人君之尊的威严里,却掺杂了几许的狂虐之气。 在他的身后,紧紧相随的是一名壮汉,看年龄应不满三十,满脸橫肉,眼露凶光。在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左眼角处。在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把宽厚的腰刀,一看便知是一个典型的强恶之人了。 在他们的身后,跟随着四名亲兵护卫,虽然仅是护卫,但凌未央却从他们那高高鼓起的太阳穴看出,他们四人中,没有一个庸手! 这几人,究竟是何人呢? …… 来的这几人,可都不是非凡之人。尤其是那为首的少年,可是这大隋朝绝少有人敢惹的绝顶之人。 他,便是这大隋朝开国皇帝杨坚的第四子、被朝庭赐封为蜀王、于九岁之时便来这蜀地任职的大隋四皇子——杨秀! 杨坚和其妻独孤皇后,一生中生育了五个儿子,分别为长子杨勇,次子杨广,三子杨俊,四子杨秀和五子杨谅。杨勇生为长子,理所当然的是这大隋的太子,二子杨广被封为晋王,镇守并州(今山西太原),为并州总管;三子杨俊为秦王,镇守雒州(今河南洛阳一带),四子杨秀为蜀王,镇守益州蜀川之地,五子杨谅为汉王,时年尚小。 单讲这杨秀,据史料记载,其生于公元573年,卒于618年,性情暴烈,甚至“生剖死囚,取胆为乐”。这杨秀,在大隋刚刚建立后的第二年(582年),便被其父杨坚派到了这蜀川任职,而当时,他才刚刚九岁。 但是生于帝王之家,便要担起皇子之责。那杨秀在父皇安排的近臣辅佐之下,小小年纪便进入了一方官衙首脑之位的角色之中。 但是,皇子就是皇子,竟天赋异禀般有着常人所难及的政治治理头脑。在不到几年的时间里,这小小年纪的杨秀,便俨然熟悉了这官场之中的一切巨悉事物,无论大事小情,几乎都能独自处理的井井有条,只有当涉及到军政大事之时,才谨慎的垂问那佐政近臣,直令那辅佐近臣都有些钦佩不已。 那杨秀年龄虽幼,但本性却颇为冷酷。对于地方之治,那杨秀的理念是:“但凡有不服从官府管理者——施重刑!胆敢违抗官府政令者——杀!” 因此,在这杨秀的治理之下,这益州之地完全被统管于官府的赫赫神威之下,凡有造次者,均难得善终。 …… 锦绣宫,这杨秀早便是听说过的。而他也是对这锦绣宫有着一定的好奇心的。不过,这杨秀本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前朝官府曾在锦绣宫吃下大亏之事,他只是嗤鼻一哂。在他的心中,那只是那前朝官府之无能饭桶,他便不信在他的管辖之下,有什么事不能摆平。 于是,在兴之所至之时,这杨秀带人来到了这锦绣宫中。 …… 在锦绣宫的大厅之中,当杨秀知道了眼前这对夫妇便是这锦绣宫的当家人之后,他只轻描淡写的对凌未央夫妇抛下了一句话:“锦绣宫自今日始,收归官府统辖,所有男女一律充为官府徭役,锦绣宫内所有物品一律充公。” 语声很是平淡,神情很是随意,如此大事,在他的口中,便如述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信口而出。 其结果当然可想而知。那凌未央夫妇还未来得及作声,锦绣宫之中的那些手下之人便早已按捺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也难怪,在他们眼中,这些官府之人,是根本不入眼的。——锦绣宫前朝之神话,在他们心中是根深蒂固的。 但可惜他们却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神话的创造者,并不是现在的他们。而当初那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东晋官员,也早已随风而去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乃是大隋朝的四皇子、统管着着蜀川之地的益州总管——杨秀! 因此,随着杨秀缓缓的摇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锦绣宫中,已是血光漫天! 148、凭空大祸、血染锦宫 血光飞起处,正是刚才那几名出口大骂者的哽嗓咽喉之处。 而那几人,刚才本是没在大厅之中,而是在院中的。怪只怪他们耳朵太长了,居然听到了这大厅之内众人的谈话。 另外还应该怪的,却当属那宫主凌未央了。因为平日里凌未央治理属下并不是那么严格,所以其手下之人并不是多么的有规矩。因此,那本在院中的手下才敢于如此没大没小没规矩地插囗而言。 而这种没大、没小、没规矩,在杨秀这样的人眼中,那结果当然便只有一个——死! …… 让几个这样的人死,对于杨秀来说,那是连眉头都不用皱一下的。 而且这等小事,也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甚至连命令都无须下。 因为他的手下,和这锦绣宫中的人可大有不同,他们可绝对都是有规矩、有眼力的。 尤其是那四名护卫,那是经过了杨秀的精挑细选脱颖而出的。他们始终都跟随在杨秀身侧,杨秀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被他们精准的捕捉到。而杨秀的每个表情的背后,都暗含着一个无声的指令。 而他们需要做的,便是按这些指令行事。 所以,当杨秀缓缓摇头时,有两名侍卫已经闪身来到了屋外;当杨秀轻叹那口气时,他们的刀已经划过了刚才那几名口出污言之人的哽嗓。 血光顿时间喷涌而出。 不过,此时那两名侍卫却早已又返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们的去而复返,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在他们的身上,连一滴的血星都没有溅到。而假如此时你正好眨了一下眼,那么你真的不知道他们已经出去了一趟,而且还已经杀了几个人! …… 那凌未央夫妇,当然都没有在此时眨眼,所以,他们把这一切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凌未央夫妇心头皆是轰然狂震!诚如最初时凌未央看到他们进来时的感受:这四名侍卫,真的没有一个庸手! ——岂止不是庸手,确切些讲,他们都是绝对的高手! 只不过,即使面对的全是如此的高手,他夫妇二人此刻也已是没有任何退路了。因为他们从那杨秀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杨秀既然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丝生机,那他们只能靠自己去争取了。 只不过,这丝生机,他们能够争取得到吗? …… 接下来的一切,自然没必要详述了。凌未央夫妇的功夫虽高,但毕竟也仅能和杨秀那四名侍卫打个平手而已。——或者说,能稍稍占些上风。 这,其实已经相当不易了。要知道,杨秀那四名侍卫的身手,都可算得上是江湖上一等的高手了。 ——杨秀的贴身侍卫,当然不会要些笨蛋! 只不过,在那杨秀的身旁,却还有个刀疤脸的汉子。 更况且在那锦绣宫的门外,也还有着数百名擎刀执枪的兵士…… …… 结局,当然是意料之中的惨烈结局。 ——这是一场残酷无比的、毫无人性的、赤裸裸的杀戳!锦绣宫中的所有男子,包括那锦绣宫宫主凌未央,在这场杀戳中,全部殒命! 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这锦绣宫的各个角落,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整个锦绣宫的地面。 凌未央的夫人虽非男子,但也于这场争斗中毙命当场。 整个锦绣宫中,只剩下了一群瑟瑟而抖、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柔弱女子…… …… 哦,对了,有一个例外——有一个男的活了下来。 ——那个人便是那年仅五岁的花梦楼。 而花梦楼之所以没死,倒不是因为对方心慈手软、网开一面,也不是因为他年龄幼小,对方不屑于杀他——在这锦绣宫中,同龄的小男孩不只有他一个,而那些小男孩无一幸免的全部被屠杀殆尽。 对方在屠杀之时,绝没有一丝容情,绝没有一丝怜悯,绝没有一丝迟滞,绝没有一丝人性! 花梦楼之所以没死,其实只是因为——他狠狠咬了杨秀的大腿一口! …… 杨秀当时绝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咬他一口的。 他当时只是悠悠然的来到那刺绣工坊之内,从那些惊惧不已的绣女之中,看到了一副与众有些不同的面孔,而走上前,将手托在了她的下巴上,审视了她一下而已。 这副与众有些不同的面孔,当然便是那弱梅的。 可那杨秀刚刚托起她的下巴,刚要出口问些什么,却蓦然感到大腿突然被一个人紧紧的抱住,而紧接着大腿上便传来了一阵疼痛! 其实杨秀平时并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作为一方官府的首席大员,他年龄虽幼,但绝对从来都是无比警觉的。 只是这一次,他确实没想到在这些娇柔女子的裙袆之下,居然藏着一个幼小的孩童。 而这名孩童,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在他这几乎从未有人敢于碰触的大腿上,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 “找死!”始终陪在杨秀身侧那大汉怒吼一声,抽出腰间钢刀,高高举起,对着那花梦楼便欲劈下! “不要!”忽然一声娇呼传来,一道娇弱的身影扑在了花梦楼的身上,将他紧紧的护在了怀里。 杨秀凝目看去,却见这道娇影正是刚才自己看到的那名与众有些不同的娇弱女子。 现在,这名娇弱女子正紧紧搂住那名咬了自己一口的孩童。而那孩童却奋力挣扎着,两只眼射出两道野兽般的光芒,狠狠地盯视着杨秀。看其神情,仿佛还要扑上来再咬自己一囗。 “别杀他们。”杨秀轻轻的一句话,便把那大汉已带起风声的刀顿在了半空之中。 杨秀抚摸了一下被咬的大腿,竟是咧嘴一笑。他看着那花梦楼,口中吐出了几个字:“从我出生到现在,还从没尝过被咬的滋味——嗯,不错,舒服!” 149、锦宫易主、绣女惨境 “请……请您不要伤害他。”弱梅泪水迷蒙着双眼,双臂紧紧搂着花梦楼,哀怜的目光望着杨秀。 杨秀轻轻蹲下身子,看着弱梅,而弱梅此时浑身颤抖,连惊带吓,脸色惨白,但是,她那娇丽芳颜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你真美。”杨秀点点头,看着弱梅。但他随即缓缓站起身,轻声说道:“只不过你年龄稍稍大了些,本王不感兴趣。”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这锦绣宫中的所有女子们都已被兵士们押到了这工坊之中。他点点头,看着她们,轻缓声音道:“从今天起,你们还依旧和先前一样织你们的锦,刺你们的绣,只不过,你们的宫主却不再是那凌未央了,而是——他。”杨秀向自己身旁那大汉一指:“你们今后的一切,都要听从他的安排。每天织多少锦,绣多少图,都要听他的布置。如果有人做不到……”那杨秀微微一笑:“到时候他如何处置你们,却是由他作主的。” 众女子看着那凶神恶刹般的疤脸大汉,一个个浑身发颤,却哪里敢言语半声。 杨秀转目看向地上的花梦楼,向那大汉一招手,道:“这小子,就像一只小狼崽,我很喜欢!你先暂时把他给我看好了,等我有时间再把他带下山去。现在,你便只当养一只小狼一样先养着他吧。——记住,不准让他死,我要好好把他养大,我想他长大后会有用处的。——当然,你可要小心不要被他咬到哦!” 那大汉显然早已习惯了杨秀的种种奇特行为,因此丝毫没有犹豫,躬身施礼道:“蜀王放心,小人一定办好!” “嗯。”杨秀看着那大汉,笑了一下:“雷霆,现在,本王已偿了你的心愿,终于为你们霹雳堂报了那陈年旧怨。只不过,据我知悉,你其实应该感谢那计青峰的。若没有当年他的那一番搅闹,你娘又怎能被你父雷震天接纳入雷家?虽然那时你娘已有了你,但若不是霹雳堂江河日下,雷震天又岂能放下身段而承认了你们?因此,现在你如此对待这锦绣官,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之嫌呢?” 那雷霆闻言,对杨秀的这番话却丝毫未觉有难堪。他冷笑道:“哼哼,我爹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唯一感念他的,只是他留给了我这一座霹雳堂。但这霹雳堂,自从他在计青峰一役后,日渐衰落。而他也莫名其妙地于两年后离奇失踪,只扔下了一个名存实亡的烂摊子交给了我叔父代为打理。假若不是蜀王您,我们霹雳堂还不知何时才能得以翻身!因此,属下现在唯有感激蜀王殿下您之大恩。” 杨秀点点头:“嗯。现在你们那霹雳堂活过来了,而这锦绣宫今天也归你雷霆所有了。你须谨记一定要给我将这里打理妥当,我皇娘那里,还有朝中那么多的朝中大员,都是极喜这蜀锦之绣的。再过半年,本王要回一次京城,需要一批这锦绣宫织造的绣锦,以作礼物晋献于我皇娘,以及赠与那些大臣。因此,你定要在这半年之内,为我准备出足够的绣锦。如果做不到,我可是要唯你是问的。” “是!”雷霆施礼:“蜀王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心力,完成此事,以报您之大恩!” ……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锦绣宫中的这些女子来说,简直是苦不堪言了。形象点说,她们一下子由天堂直跌入了十八层地狱,由瑶台仙女变成了炼狱幽魂。 为了赶做出杨秀所要的那些绣锦,这锦绣宫中的织绣女工们,没日没夜的操劳苦作,不要说休息,便是打一个盹,都会换来监工的一顿打骂。 而日常的三餐,也和以前根本无法相比的了,毫不夸张的说,现在那雷霆给她们吃的饭,那简直连猪食都是不如的。 这位雷霆,不仅长相凶恶,而且性情也很是残虐。他对待这些织女绣娘,很是无情,打骂如家常便饭一般,稍不顺心便会找人出气,捆绑吊打,不给吃喝,这锦绣宫便如当初东晋时的御锦坊一样,又恢复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如果说,以上这些都是那些女工们还能够忍受的,那么那雷霆对于她们的人身侵扰却是她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 雷霆不仅凶残,而且极为淫恶。他极喜欢玩弄女性,而且其摧残女子之手段,变态之极,甚至可以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锦绣宫中的女子,除了孩童以外,几乎全都遭到过他的侵扰。而每个被他侵扰过的人,只要一提起他,无不浑身战栗,惊惶恐惧不已。有的甚至因为难以忍受其残虐行径而在当场便羞愤自杀了。 当然,此事很快被那杨秀得知了,把那雷霆叫下山去,狠狠的训斥了一番。杨秀告诫他,如果他再敢如此对待这些绣女,便对他严惩不贷! 那杨秀当然并不是真心怜悯这些锦绣宫的女子,而是担心如此下去,会影响到他所需的绣锦的进度。 对于杨秀的训斥,那雷霆自然不敢不听。因此,自此后,雷霆倒真的不敢再妄动这些绣女了。因此那些绣女们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一些。 …… 可是,有一个人,却没有因之而改变自己悲苦的命运,反而是更加难过了。这个人,便是那弱梅。 这是因为,那弱梅不仅是这所有女子中姿色最为出众的一个,那雷霆放过谁也不可能放过她。另外最主要的一点,是因为那雷霆手中,有着摆布那弱梅的筹码——花梦楼。 别的女子都敢于拼死拼活的反抗,可是那弱梅不能。自己的儿子,牢牢的掌控在那雷霆的手中。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对那雷霆有任何一丝丝的拂逆的。 那花梦楼,杨秀在临离开这锦绣宫时,让那雷霆“养”起来——像一只狼一样养起来。 所以那雷霆便真的把那花梦楼当成了一只狼一般养了起来。 首先他把那花梦楼关到了一个铁笼子中,巨大的锁头把这个笼子锁得结结实实的。只有雷霆自己有这把锁的钥匙。 其次,那雷霆每次给那花梦楼的食物,竟然真的便都是“狼”的食物——他所给花梦楼吃的,竟然都是被折断了腿翅的活生生的山鸡野兔! ——这,对于一个年龄才刚刚五岁的孩子来说,怎么吃?! 150、弱梅忍辱、碧秋精灵 …… 而这一切,那雷霆却是不避着那弱梅的。甚至可以说,他是有意让那弱梅知道的。 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样,任哪一个母亲能够承受得了呢? 于是,那弱梅自然是痛哭流涕的跪着苦求那雷霆对自己的孩子照料一些。 那雷霆倒是答应了弱梅的请求,不过这种答应当然不会是没有代价的——其代价便是弱梅要夜夜去往那雷霆住处,去接受雷霆那非人的肆意凌辱…… …… 日子一天天过去,锦绣宫众人于无奈中,不得不接受了残酷的现实,于饥渴劳碌、欺凌打骂中苦捱着每一个日起月落、星密辰疏。 随着时光的流逝,那雷霆对于众人的监管也不再那么死盯死守。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些绣女们不可能、也没胆量敢于作出逾界之举的。 弱梅除了白日间需去那工坊中刺绣劳作,晚上还要去那雷霆的的住处陪侍,而且几乎夜夜如此,以致于雷霆那些手下,也都对这弱梅熟悉了,久而久之竟不再管她的来去。在他们眼中,这弱梅竟宛似他们这位老大的一名侍妾了。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迁移,雷霆对她已不如之前那般残虐,所以她的日子相对也好过了些。 只不过,在她的心中,却永远有着一种难以言述的锥心之痛。那是因为,她的儿子花梦楼,还被囚在那囚室的铁笼之中。 虽然自己含屈纳辱换得了那雷霆终于不再给儿子吃那些生鸡活兔,但雷霆毕竟不可能放得儿子回归自由。 ——说实话,他也不敢!有杨秀的交待,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那么做。 不过好在,那间所谓的“囚室”,原本是这锦绣宫中的祠堂,是供奉这锦绣宫历代宫主牌位之处,并非石门铁栅的真正牢狱。因为这锦绣宫中,本没有牢狱之所。虽然现在这祠堂内已被搅了个乱七八糟,但和真正的牢狱比起来,还是干燥洁净许多。除了有几名兵士昼夜轮替地看守外,也没什么阻禁设施。 不过即便如此,那花梦楼也是难以逃出的。因为那个囚困着花梦楼大铁笼极为牢固,而且那把大锁,除了雷霆自己有钥匙,其他人都是无法打开的。 而那把钥匙,雷霆永远都是随身佩带于腰间的,除了晚上睡觉时才取下。因为他知道,如果杨秀让他养着的这只“小狼”逃跑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而弱梅每次看到雷霆从腰中解下那把钥匙,心都会紧张得缩成一团。 因为这把钥匙,聚集着弱梅救儿子的全部希望。——而这,其实也正是弱梅甘心屈身于雷霆的残虐之下、任其万般凌辱的笫二个原因所在! …… 那花梦楼呢?他现在具体是怎样一种光景? 那花梦楼现在过的,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雷霆虽然答应了那弱梅的请求,不再给花梦楼那些生鸡活免吃,但换给他的那些食物却也好不了多少。 因为那花梦楼虽年龄幼小,但他似乎天生从骨子里,确实就有着一种“狼”性。他虽然被关在了铁笼之中,但自始至终从没向任何人服过软。 他看向所有那些官兵——包括雷霆——的目光中,满是桀骜不驯和狂野愤恨,令他们极不舒服。而当那些官兵靠近铁笼准备戏耍他时,稍不留神便会被他揪住衣服狂抓一通,有一名最倒楣的兵士,被他把胳膊拽进了铁笼中生生咬掉了一块肉! 在他咧着他那张血淋淋的嘴,用他那野兽般的目光射向众人,同时口中发出瘆人的嚎叫的那一刻,竟令这些兵士们全都悚然惊惧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仅五岁的男孩,会如此让人可怕! 这,或许真的是他的父亲——那北国莽原之上的突厥部族王子——血液中所遗传下来的可怕基因吧! …… 因此,以雷霆为首的所有人,全都极不喜欢这花梦楼。若非杨秀有那一番临行前的交待,估计他们早把这花梦楼活活饿死了。 …… 只不过,花梦楼并没被饿死。一方面自是雷霆不敢,另一方面,却是得益于暗中有人偷偷地给花梦楼不时地送些食物。 这个暗中给花梦楼偷送食物的不是别人,乃是那凌未央夫妇的独生女儿——凌碧秋。 想当初锦绣宫一场血战,凌未央夫妇全部战死,小碧秋当时并未知情,因为当时她正和花梦楼一起,在工坊内看梅姨等人刺绣。幸得在事发之刻,弱梅和其他宫中姨娘将其藏匿起来,并隐瞒了其真实身份,这才得以使其没有遭到那些官兵的毒手。事后,弱梅偷偷告知了小碧秋所发生的一切,那小碧秋闻知父亲母亲已全部遇难,自是大悲大恸。不过她年龄虽小,但很是懂事,因此她牢牢记住了梅姨的嘱咐,对那些人的询问,只说自己是梅姨的女儿,是花梦楼的孪生姐姐,这才得以留得活命。 对于这么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那雷霆自是不放在心上的,因为她毕竟不像那花梦楼那样,年龄虽小但攻击性却很强。碧秋是很乖巧的女孩,处处表现出温驯听话,因此那些军兵——包括雷霆——只让她跟弱梅在一起干些活计,倒没有特意关注她、为难她。待时间长了,凌碧秋有时便跑出工坊,到四处游走。那些四处巡防的兵丁,看到小碧秋出现,大多也都只是叫嚷两声,有时干脆连叫嚷都懒得叫嚷,两眼一闭,只当没看见。 这些兵士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小碧秋太过弱小,不值得他们放在眼里,但另一方面还有着另一个原因——那小碧秋会时常给这些地方的守卫兵丁偷一些酒来喝。 小碧秋本就生于这锦绣宫,自然是对这锦绣宫熟悉之极,从酒窖或厨房后堂偷到一些酒,对于她来说那是很简单的事。即使有时被后厨之人看见了,但对于这么一个小丫头,谁会去过于在意呢?只会把酒劫下,吓唬两句了事。那小碧秋却又极是乖巧,“叔叔大伯”叫得亲热以极,而且摆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因此每次都会平安无事。但那些“叔叔大伯”们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刚刚吓唬完她、身子一转之际,那小碧秋早已又溜了进去…… 对于那些喝到碧秋偷来的酒的兵士们来说,其实是极喜欢看到她偷偷摸摸跑进来的样子的。因为她的每次到来,都代表着有酒到来了。只不过由于小碧秋年龄太小的原因,她每次拿到的酒的数量都很少,每次大概也就半葫芦左右的样子。 只不过,这半葫芦酒的量虽少,但总胜过一点没有、无酒可喝吧…… …… 151、神秘暗道、苦情陪侍 但是小碧秋的这一招,只能应付其他地方的守卫兵丁。对于看守着花梦楼的那几名兵士,却是不管用的。 这几名兵士,倒不是不喜欢饮酒,而是不敢饮。因为那雷霆隔三差五便来此处巡视一番,而且曾专门说过,若发现他们之中有任何一人敢于在值守之时饮酒,所有人全都甭想有好结果! ——酒后误事的道理,他们这位顶头老大是知之颇深的。 看管着花梦楼的值守兵士,是每四个人一组的,黑夜白天两组共计八个人。这八个人,对于顶头老大的专门交待,哪有一个敢于不听的?因此在值守之时,他们谁也不敢饮酒。 但是,不饮酒,并不等于四个人八只眼始终盯着囚禁着那花梦楼的铁笼子不放。若真是那样,小碧秋还真无法给花梦楼偷送吃的。 可是,那些兵士哪里会真的那么做呢? 囚禁着花梦楼的这间祠堂,并不是很大,但垒砌的极是坚固,这也是雷霆选此囚禁花梦楼的原因之一。不过那花梦楼只要见到那些兵士便怒号不止,因此众人烦燥,便把他锁在那祠堂正堂内,而他们则在偏房中待着。 那四名护卫兵丁在偏房中,当然不会一直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望着干耗。酒,当然是不敢喝,但除去喝酒外,毕竟还有很多事可做,比如——吹牛、赌钱、侃大山。 这几个人在偏房玩,丝毫不担心正堂之中的花梦楼。因为这祠堂院落,本就是一个独立小院,院子并不太大,院中情况用眼一扫便尽收眼底、一目了然。而且这院中无论正堂还是偏房,所有房间的门窗都是开设在前边,因此不必担心有人会从房子两侧或后面进入。而且自从囚禁花梦楼开始,正堂所有窗户便全被钉死了,根本无法开启,只留两扇房门。现在房门一锁,外人是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那房间的。因此,按理说自然应是万无一失的。 可是,他们却绝对没想到,他们心目中的这万无一失,还真“失”了。 因为他们没任何一个人知道,在这祠堂之中,是藏有着一个秘密的——那就是在这间祠堂的供堂条案之下,有着一条私密暗道。 暗道入囗设计的极为隐秘,若非行家里手,根本发现不了。 这条暗道,是在当初修建这锦绣宫时,一起修建而成的,本是这锦绣宫创建人廖无争,以备今后的历任宫主遭遇突袭时应急之用,因此此秘密只有历任宫主才知道。 对于这秘道,小碧秋原本也是不知的,但不知是否所有动物——包括人——皆有预感,前两日那凌未央忽然不知为何,悄悄带妻子女儿来至这祠堂之内,指给了妻女这条暗道所在,并带她们从这暗道之中走了一遍。而那小碧秋极是聪颖,虽只走过了一遍,却是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可惜的是,那凌未央夫妇并未能借助这条暗道逃得生命。 所以,当碧秋得知花梦楼是被囚于这祠堂之中后,便偷偷从秘道钻到了这祠堂中来看花梦楼。当那花梦楼初次见到小碧秋突然出现在屋中时,几乎大叫起来。好在小梦秋及时打手势制止住了他。而小碧秋见花梦楼被囚得可怜,便从秘道中钻了出去,从锦绣宫后厨之中偷了些吃的带来给花梦楼。那花梦楼被囚多日,何曾吃到过真正的食物,因此自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自此之后,小碧秋隔三差五便偷偷来这祠堂中一趟给花梦楼送些吃的,同时把那些兵士扔给花梦楼的那些所谓“食物”带出去一些扔掉。由于她每次都不可能带太多,而花梦楼又极是饥饿,每次都会吃得精光不剩。因此那些看护士兵竟一次也没发现异常。 当然,对于此秘道一事,小碧秋也是偷偷告诉了梅姨的。而这一消息,让弱梅一连几天没能睡好觉。 不过,弱梅强压住了心中的激动,没有进秘道去看儿子。因为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假如现在去了,一旦被人发现,自己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 ——什么时候能拿到雷霆腰里那把钥匙,而且能在他发现之前把儿子救出来逃走,那才是时候! 只不过,这个“时候”,太不易找到了! 但是,不易找到,并不等于完全找不到。“功夫不负有心人”之古语,是不会欺骗人的。 而且,有时候,机会也要靠自己去创造,是不是? 所以,在弱梅的苦心留意下,在某一个夜晚,她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 …… 那一天,是雷霆照例下山去向杨秀述职的一天。 每个月的初一,都是雷霆下山去向杨秀汇报锦绣宫的绣锦织造及刺绣的进度情况的。 当日,由于有一点点意外之事,雷霆是中午过后才下山而去的,而返回时已是临近掌灯时分。只不过此次回来,雷霆兴致颇好,而且明显地已带有了八九成的酒意。看其神情,明显是受到了杨秀的嘉奖,而他那酒意,极有可能也是那杨秀专门赐之以筵席而造成的。 ——之后雷霆的自述证实了这一点。 就在此夜,雷霆又强拉着弱梅,非要弱梅陪他再饮几杯,终于在酩酊大醉中沉沉睡去…… 152、祠堂囚室、幽夜暗影 乌云低沉,夜色如漆,整个锦绣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苍茫夜色中。 四周极静,只有一两声夜鸟的啼鸣偶尔响起。 但在那织锦及刺绣的工坊之内,却依旧亮着灯光。那些绣女织娘在兵士的监督下,加班加点继续着白天未完的工作。 从来没有人可以在三更之前完成雷霆所布置给这些女工的织绣任务的。因此这些工坊女工,不到四更天是根本休息不了的。 许多女工因为整日整夜得不到休息的时间,往往站着站着便一低头栽倒在地,被地面及锦机磕伤的不在少数。最惨的一个当属其中一名绣女,因手执绣针打盹,一头趴伏在绣案之上,绣针正好插入了右眼,当时其哀号悲惨之状令所有人无不心悸。 不过其他女工的境况,并没有因这些意外的发生而有丝毫的改观。那雷霆的心肠,狠到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地步。 如果说这些女工中有一个是无需遭受此彻夜苦熬之痛的,那当属弱梅了。 因为弱梅会经常在晚间被那雷霆叫去陪侍于他,而且一去便是一整晚。 当然,弱梅所遭受的那另一种痛,却也是人人皆知的,因此倒没人去羡慕于她,反而在第二日见到她时,都会给予一种极度同情的目光。 弱梅自也是苦楚于心,但她却毫无办法。她没有能力敢于违拗那雷霆一丝一毫,因为她要想办法救她那被雷霆囚于牢笼之中的儿子——花梦楼。 …… 祠堂正堂之中,一片黑暗。花梦楼连同囚禁于他的那个大铁笼,孤伶伶地隐在这黑暗之中。陪伴他的,只有那把铁笼上的大铁锁。 但在那偏房之内,却是灯光明亮,人声叫嚷,一派喧嚣热闹的场景。四名看守花梦楼的兵士正聚在一起赌牌,四个人八只眼,一个个紧盯着桌上的牌和自已的牌,以及对方的牌。 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有双透视眼,把对方的牌全部看到。 …… “牛老四,你他奶奶的快点儿行不?磨磨叽叽的,这把牌你准备打到天亮吗?” 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汉子,瞪着两只眼看着对面三个人。 “孙二嘎,你小子出的这是什么牌啊?有你这么出的吗?……哎哟喂,和你小子一伙,真他娘倒了八辈子楣了,看来这次老子又输定了!” “喂喂喂!李铁蛋,别耍赖,输了就快把银子掏出来!说好的一把一结,概不赊欠。你甭又想着赖账!” …… 对面的三个人都把眼光盯视在这瘦猴的身上:“侯磨叽,你就不能消停点儿?这半天光听你小子咋呼了……” 这瘦猴本名是叫作侯莫及的,但因为他说话总是啰啰嗦嗦的,大家却管他叫侯磨叽;又因为他瘦得像个猴,而他本身又姓侯,因此也有人干脆就叫他瘦猴。 而这瘦猴,正是当初被那花梦楼从胳膊上咬下一块肉来的那位。 这瘦猴倒是不介意人们怎么称呼他,对于他来说,称呼只是个符号,叫什么都无所谓。 …… 大呼小叫、吵吵嚷嚷声中,这几人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祠堂正堂之中,一阵铁锁碰击铁笼的声音“咣当当”响起,同时一阵如野兽嚎叫般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啊——嗷——” 四名护卫相互看一眼,都摇摇头。 那瘦猴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那狼崽子又发疯了!” 那花梦楼被关在铁笼之中,见到这些兵士时便会嘶声嚎叫,因此被独自锁在正堂屋内。而他一个人,当然很是孤独,因此便经常使劲拍击那把大锁,撞击铁笼,发出“咣咣”的声音,时不时还报以一阵吼叫。 孙二嘎在一边看着瘦猴,咧嘴笑道:“你去看看他吧,只是小心别再让他啃你一口!” “我不去!”瘦猴似乎有些心悸:“他奶奶的,上次被这狼崽子咬了一囗,现在还没好呢!”他继而恨恨道:“要不是老大说了不准动这小子,老子早扒了他的皮了!” “算了吧!就你?”孙二嘎翻眼看着瘦猴:“即便老大让你动,估计你也不敢。别看那小子年龄小,但你俩真到了一起,还不知谁扒了谁的皮呢!”孙二嘎坏坏一笑,探头凑近瘦猴:“不然,明天我们让老大把锁头打开,你进那笼子和那小子较量较量?” “不去!”那瘦猴显见真有点怕:“那小子真的不是一个人!” 牛老四在一旁幽幽道:“他怕他一进去,便被那狼崽子给吃了。他从不给那小子喂吃的,而且故意把那些吃的放在笼子外边那小子够不到的地方,让那小子干看着却够不到。那小子早恨死他了。他要是敢进去,哼哼……” 李铁蛋在一边嘻嘻笑道:“上次那小子咬瘦猴,是因为瘦猴当时站在笼子的外边,那小子只逮住了他的胳膊,因此只咬下了他胳膊上的一块肉。你们说要是这次瘦猴整个人都进入笼子,那小子会先咬他哪里?应该不会还是胳膊吧?我想大概这次应该是先咬他的脖子。因为老大说了,这小子就是个狼崽子投生的,而狼在捕食猎物的时候,好像都是先咬对方的脖子,先把对方的脖子咬断然后再……” “他奶奶的你们都别说了!”那瘦猴瞪着眼看着其余三人,一只手已抚向自己的另一只胳膊:“老子的胳膊又开始疼了……” …… 瘦猴走出偏房,来到正堂门前。正堂门是锁着的。他在那门上“当当”踹了两脚,骂道:“他奶奶的,你老实点,再敢折腾,小心老子三天不喂你水喝!” 屋内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显然是那花梦楼听到了瘦猴的踹门声以及叫骂声,但紧接着,那铁锁撞击声更加强烈地响了起来:“当当当当当当当……” 孙二嘎笑着叫道:“你以为那小子这么听你的话?他要这么听话还会咬你?我看还是算了吧,让他折腾去吧,一会儿折腾累了,他自然就消停了。” 那瘦猴也无可奈何,只得又狠狠地向门上踹了一脚,啐了一囗唾沫,忿忿地返身回到了偏房之中。 “继续继续,玩牌!”那李铁旦大叫。 …… 但是他们却永远不知道,此时那祠堂正房之内,一个娇弱的身影正一面轻声叫着不让那花梦楼说话,一面抖颤着双手,把一把钥匙插入了那把悬挂在铁笼上的大锁的锁孔之内…… 153、逃生未果、命运无情 的蜀中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是说下雨便下雨的。今夜本就乌云满天,随着一阵低沉的雷声响过之后,豆大的雨点便从天空中砸了下来。 在锦绣宫的后山,有一条通往山下的幽秘小径。这小径极其隐蔽,但也极其难走。一侧是直上直下冲向天宇的山壁,一侧是深不可测下临无底的深渊,整个小径仅一人宽,一不留神便有可能踏出路外,滚落山崖。此等小径,便是白日间行走皆须特别谨慎,夜间便几乎是寸步难行。而且,现在天降大雨,路滑难当,按理说谁也不会在此种境况下行走于这种山间小路之上的。 但是,许多事并不都是“按理说”的。现在,便有两个身影战战兢兢地行走于这湿滑险径之上。 这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个是一各纤瘦娇弱的女子,另一个是一名年龄尚且幼小的孩童。 这么样的两个人,在这样的天气里,行走于这样的一条险径之上,除了是在逃命,根本没别的解释了。 不错,这两个人,正是刚刚从秘道之中脱困逃出的弱梅和花梦楼母子二人。 …… 在雷震的臥室之中,弱梅躺在雷霆身边,一直假闭着眼静静地等待着雷霆沉沉大睡了过去。 这雷霆,今夜当真是有些过于兴奋了。他从山下返回来的时候,本来便已是醉意醺醺了,待让手下侍卫将那弱唤来后,自然先是一番翻云覆雨,待事毕后却似乎还意犹未尽,竟又唤后厨摆上来一桌酒菜,硬逼着弱梅陪他一起又大饮了好几杯酒。那弱梅哪敢推辞,只好从命,只不过趁雷霆不备将自己杯中的酒偷偷洒了不少。幸得那雷霆本已喝多,未曾发觉,终于在连饮了数杯之后,再也坚持不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 今夜这雷霆,睡得着实香甜。弱梅与他共度过不止一个夜晚,但从未见他睡得如此深沉过。而这,恰是弱梅苦等苦盼了多少个夜晚才终于等来的。 弱梅虽在床榻上躺着,但她的心却跳得格外剧烈,额头上因过度紧张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虽然在她的心中曾无数次地幻想过现在这般场景,可当现在这场景真出现在眼前了,她反而紧张得有些不敢动了。 床头之上,那把开启囚禁花梦楼铁笼大锁的钥匙就在那里摆着。这确实是触手可及啊! 弱梅的心中翻腾了很久,眼看已过了三更时分了。那弱梅终于心一横,悄悄起身下床,穿好衣服,从床头上取下了那把钥匙,紧张地走出了雷霆的居处,将身形掩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及至离开雷霆的居处已有一段距离,弱梅再也按压不住心中的激动,在夜色中撒腿狂奔了起来。 弱梅奔向的目的地,是那条秘道的入囗。这入口,那小碧秋曾带她偷偷来过一次,她记得极为深刻。 ——因为,这是救儿子的关键之一啊! …… 夜雨倾盆。 弱梅和花梦楼此时,全身早已湿透,雨水浇得二人连眼都几乎难以睁开。弱梅紧紧拉住花梦楼的手,沿着这条随时都可能要了自己二人生命的小路,跌跌撞撞地奔跑着。 在这条白日都要小心翼翼行走的小路上,弱梅母子俩在这夜间却要奔跑——关键是现在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没办法!不跑,怎能逃得活命?! …… 但可惜的是,弱梅母子二人却终是没能如愿逃离开这锦绣宫。 因为在惶急之中,那花梦楼在一跤跌倒、险些掉下山崖葬身谷底之后,右脚重重地崴伤了。待他起身之后,根本无法再自己行走。 但这花梦楼极是坚强,伤得如此之重,竟一声不吭,只是大叫着:“娘,不要再管我了,你先自己逃吧!” 那弱梅岂肯扔下自己的儿子?于是便俯下身子,让花梦楼趴到自己的背上背着他走。只不过,以弱梅那娇弱的身子,却又怎么能长时间背负着他走这样的山路,因此没走多远,便因体力不支颓然瘫坐在了地上。 天明之后,祠堂守护兵士在换岗之时,进得祠堂正屋中,发现铁笼大开,花梦楼已没有踪影,而那条案之下,一个黑洞洞的秘道口敞开着。 ——弱梅在救了花梦楼之后,情急之下根本没记得把那秘道口关闭。 雷霆闻报后,派兵士沿着那条秘道一直追出来,顺着那条险恶小径一直向山下追寻,终于在路边的一个山壁凹陷而成的浅洞中,抓到了于其中已累得难以动弹的弱梅,以及难以独自站立行走的花梦楼…… …… “啪!” 在雷霆的住所之内,随着一记响亮的声音响起,一记耳光已重重地掴在了弱梅的脸颊之上。弱梅那嫩白的脸庞上顿时间呈现出了五道通红的指印,然后马上便肿胀了起来。 “你这个贱货,居然敢偷了老子的钥匙去救这个小狼崽子,看老子今天打死你!”随着话音,又是“啪”地一声震响,弱梅另一侧脸颊也挨了重重一记耳光,顿时间也是一个巨大的掌印立时便映现了出来。 这两记耳光,用的都是十足十的力气,那弱梅怎禁得住如此重打,一个跟斗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两耳嗡然一震,险些昏晕过去。 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雷霆。 不过,挨雷霆打的,不光弱梅一个人。在院中的柱子上,还牢牢地绑着四个人。 这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值守祠堂的那四人——牛老四,孙二嘎,李铁蛋和瘦猴。 只不过,现在这四个人的样子,已完全不是昨夜的样子了。他们的身上,已经印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每一道鞭痕落处,全都是皮肉开花,显见得下手极重。而且,百十道鞭痕横竖交叉,错综凌乱,因此这四人整个身子都已是血肉模糊、很难找到一寸完整之处了。 而四个人的头,现在全都软软地歪垂着,一动不动,显见得已经全部都昏死了过去。 ——在他们的看护下,那花梦楼居然逃走了!那雷霆怎么会不让他们变成这副模样呢? 154、雷霆震怒、施刑母子 的弱梅此刻倒在地上,被雷霆这两巴掌打得头脑中嗡嗡震响,一片空白。一缕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 “不准打我娘!”一个嘶哑的童音大叫而起。 嘶吼“不准打我娘”的,当然便是花梦楼。 只不过此刻,他也仅能喊喊而已。因为此时,他早已被一条粗粗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 雷霆恶狠狠地转头看向花梦楼,一步步走近前去,通红着双眼:“你说什么?不准打你娘?” ”不准打我娘!”花梦楼也恶狠狠地回看着雷霆。 “啪!”雷霆抡圆了胳膊,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了花梦楼的左脸之上,顿时将花梦楼打得直飞出了七八步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雷霆冲着跌在地上的花梦楼疯狂吼道:“你算个仕么东西,敢对老子这样讲话?不准打你娘?怎么就不准打她?你娘就是个贱货,就该打!老子本好好待她,她却偷了老子的钥匙去救你这个小杂种!” 花梦楼被雷霆这一巴掌直打得头晕目眩,两眼发黑,两颗牙齿被打得掺着血液一起喷出了囗外。而且在身体跌倒之时,脑袋还重重地撞在房子中间的柱子上,顿时鼓起了一个大包。 “楼儿!”弱梅在一旁哭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到花梦楼身边,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泪水汹涌而出,滴在花梦楼的身上。 花梦楼看着弱梅,眼中却没有一丝泪光。他狠狠地盯着雷霆,对着弱梅道:“娘,不哭!他敢打你骂你,我要杀了他!” 雷霆看着弱梅怀中的花梦楼,听着花梦楼所说的话,不禁仰天大笑。 他走到二人近前,蹲下身子,盯着花梦楼,道:“你说什么?你要杀了我?哈哈哈!笑话!!!”他一伸手,五指扣住了弱梅的下颌,迫使她的头仰了起来:“你听到了吗?你这个儿子还真是个孝子!我打了你,他居然便想杀我,哈哈哈!” 弱梅泪雨滂沱,无力地看着雷霆,满眼哀怜之光:“求求你,放了我儿吧。他只是个孩子啊,他却有什么罪过而要遭此折磨啊!” 雷霆将手从弱梅的脸上滑下,抬手将她那垂在眼前的发丝拨开,二目盯着弱梅那双泪眼,将头凑到弱梅眼前,低沉声音一字一字说道:“我其实也很想放了他的,只是,我放过了他,谁又放过我?你可知蜀王他的脾性吗?我若放了他的这只''小狼’,他便会把我剁碎喂了真狼!——不骗你的!”言毕,雷霆的手掌在弱梅那红肿的腮边轻轻拍打了两下。 “不准你碰我娘!”花梦楼在弱梅的怀里挣扎着,目光直直地盯向雷霆,那神情真恨不得吃了他。 “不准碰你娘?”雷霆眯眼看着花梦楼,右手再次托住了弱梅的下颌,轻轻来回抚动着,目光肆谑地盯着花梦楼:“看来你是很不愿意老子碰你娘是吧?但可惜的是,你娘——老子愿碰便碰,又岂是你这个小杂种能管的?——而且我不妨告诉你,老子早已经把她全身上下都碰遍了!你又能怎样?” “你胡说!我娘才没让你碰!——你胡说!”花梦楼不禁嘶声大叫,猛地将身子一挺,一头便向那雷霆撞去! 也难怪花梦楼的反应如此激烈。原本在他那幼小的心中,母亲弱梅本是专属他自己一个人的,任何人对她的接近,对他而言都是反感的,更别说肢体的碰触了。而刚才,那雷霆居然连打弱梅两记耳光,现在又用手抚摸弱梅的面颊,更况且此时他的嘴中又说出此等话语,那花梦楼如何受得? …… 雷霆蹲在弱梅母子面前,手捏弱梅下颌,三人距离本是极近的。而花梦楼突然挺身而起,一头撞向他,那雷霆猝不及防,居然被花梦楼一头撞了个正着,一屁股便栽坐在了地上。 花梦楼的这一撞,对那雷霆自是根本没造成任何伤害。但这一屁股被撞得跌坐在地上,却是雷霆根本没想到会发生的事。——这个花梦楼,当真是无知无畏到了极点! 雷霆自是勃然大怒! 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拎起了跌趴在地上的花梦楼,正反手一连十多个耳光一口气便落在了花梦楼的脸颊之上,顿时间便打得花梦楼囗鼻窜血,又有数颗牙齿被打落,随着鲜血喷出了口外,直溅了雷霆一身! 雷.霆余怒未消,一甩手将花梦楼摔出了两丈多远,直直地砸在墙壁之后,又反弹跌在地上。 雷霆冲着门边的兵士大吼:“把这个小崽子给老子吊起来,老子好好拾掇拾掇他!” 两名兵士上前,将早已被打得七荤八素的花梦楼吊在了房梁之上。 雷霆的五官扭曲着,顺手抓起了桌子上的那根鞭子,向着花梦楼便去,抬手便要抽打。 雷霆的这根鞭子,此时还沾满着血迹。院中被捆绑在柱子之上的牛老四、孙二嘎、李铁蛋、瘦猴,便是被雷霆用这根鞭子抽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鬼哭狼号,活活痛晕过去的。 而现在,这雷霆盛怒之下,显然是要用这根鞭子来招呼花梦楼了。 “不要啊!雷统领,不要啊……”只听一声凄厉的哭叫声响起,弱梅已经扑倒在雷霆脚前,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雷霆的一条腿,紧紧地用胳膊环抱了起来,口中同时哭叫着:“雷统领,不要啊……” 院中柱子上那四个人的惨状,弱梅一进院便是看到了的。而现在雷霆又要以此对待自己的儿子,那弱梅岂不心胆俱裂? 雷霆此时正在火头上,岂管弱梅的哭叫。但弱梅两只胳膊死死抱住他的一条腿,他真的难以前行。 雷霆震怒!他怒声喝道:“贱人,快给老子滚开,否则别怪老子无情!” 155、弱梅苦求、极度羞辱 雷但那弱梅哪肯放手,一边仍是死抱着雷霆的腿不放,一边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着:“雷统领,不要啊!他还是个孩子,您就放过他吧!” 语音凄绝,闻者落泪。 但雷霆却哪管这些。他见弱梅死活不撒手,怒从心头起。他举起手中的鞭子,对着弱梅“啪”地便是一鞭。落鞭之处,那弱梅背上顿时一道血口撕裂开来,直打得弱梅“啊”的一声惨厉痛呼,浑身痛得紧缩成了一团,背上那被鞭打之处的皮肉“突突突”地颤抖着,嘴唇已被咬破,鲜血顺嘴角直流。但她的双手,却依旧死死地抱住雷霆不放! “不准打我娘……不准碰我娘……”那花梦楼被吊在半空之中,虽然已有气无力,但仍自哑声叫着。 只不过,他的语声因牙齿的脱落已含糊不清,而且声音也是很低了。 “不准打你娘?不准碰你娘?”那雷霆气得怒声嘶吼:“他妈的,老子便偏要打她,偏要碰她!” 忽然,那雷霆眼晴直直一瞪,紧紧盯向花梦楼。继而他蓦地阴阴然一阵冷笑:“小杂种,你不是不让老子碰你娘吗?好好好,那今天老子便让你亲眼看一看,看老子如何碰你的娘!” 他一俯身,一把揪住了弱梅抱住他大腿的手臂,用力一拉。那弱梅即便使出全身的力气,却又怎能比得上那雷霆的力气大?因此在雷霆的一拉之下,弱梅的双臂一下子分了开来,雷霆的双腿自然便脱得了自由。 此时的弱梅,瘫卧在当地,已无力再挪动半分,身上刚刚所受那一道鞭伤,痛彻心骨。她无力想象,这鞭子若是落在儿子花梦楼的身上,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雷霆看着弱梅,残忍地一笑。他俯下身子,盯着弱梅,阴然道:“老子给你吃香的喝辣的,让你和老子同睡同起,不必和那些绣女们熬夜劳碌,还应了你的要求不太为难这个小崽子。我对你已够宽容,可你终于还是背着老子去偷救这小崽子。你竟不想一想,你救走这小崽子后,蜀王会如何对我?!——不过这小崽子倒也识些仁义,对你可算是体贴,竟几次三番大叫不让老子碰你。哼哼!只是老子今日便偏偏要当着他的面好好地碰碰你。” 雷霆冲着屋中的那几名兵丁叫道:“都给老子滚出去,把门窗给老子关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谁进来,老子便要谁的命!” “是!”那些兵士对于雷霆的命令,当然不敢违抗,一瞬间便走了个干净,临走时把所有门窗都关了个严严实实。 现在,屋子中只剩下了雷霆、弱梅,还有被吊在房梁之上的花梦楼。 经过这段时间,那花梦楼头脑清醒了些。但是他却对雷霆的做的这一切并不理解。因为作为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雷霆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他只知道一点,这雷霆接下来又要对母亲不利了。因为他说,他要“好好地碰碰”母亲。 或许,他又要去摸母亲的脸,去托母亲的下巴,甚至去扭母亲的胳膊。总之,他无论碰母亲哪里,只要是触碰到一点儿母亲的身体,花梦楼都会气到想要杀了他。因为母亲在他的心中,是神圣不可亵渎的,母亲,代表的是美丽、温柔、神圣、纯洁,是绝不容任何人去侵犯的,因为没有任何人具有这个资格——尤其是眼前这个肥得像狗熊、凶得像恶鬼、脏得像猪的男人! 可是,让花梦楼死也想不到的是,接下来,就是这一个肥得像狗熊、凶得像恶鬼、脏得像猪一样的男人,居然对母亲…… 花梦楼,这个年仅五岁的男孩,注定了一生也不会忘记那一幕了。 ——时至今日,他的耳边,还时常回荡着母亲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够当着他的面……”、“求你了,不要……”、“你这个禽兽”…… ——时至今日,他的眼前,还时常晃动着母亲的那一团剧烈抖动着的刺目的雪白胴体…… 时至今日,他的心中,还一直血刻着雷霆那一句狂笑之言:“哈哈哈,看到了吧,你的母亲,她就是一个俵子,一个贱人!” 花梦楼的头脑之中轰鸣着,母亲那圣洁的形象,在那一瞬间在花梦楼的心中,一下子轰然倒塌了。他的头脑中震荡着的,只有雷霆那狂笑之中吐出的那两个锥心刺骨的字:“贱人!贱人!贱人……” ……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自己也已经十七,不再是那个五岁的孩童。凌碧秋也和自己一样,在十二年前被师父救出并收录在了门下,如今也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温柔娴雅的大姑娘。而且,花梦楼心中也知道这凌碧秋对自己的心意。可是,童年时那一段凄痛经历,却让花梦楼无论如何也难以从心底之中挥去。母亲,曾是他的全部信仰、全部寄托、全部挚爱。但就在那一天,所有的信仰寄托和挚爱全部蓦然殒落,留在他心中的,只有那份永难愈合的伤痛。这份痛,并不在表面,而是在血液里,在骨髓内,在心底的最深处!这份创痛,让他不再想接近任何人,包括劫后余生的母亲,包括一同长大的凌碧秋,甚至包括自己的师父,包括自己的义父冲霄楼主,包括冲霄楼里的总管秦望川,还包括四大护法八大护卫二十名内外堂主……总之,这一切一切的事,这所有所有的人,没有一个是他所能完全信任的。他所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死人…… 156、锦绣故主、舍命救孤 在冲霄楼总庭的楼主庭院之中,花梦楼已恢复了平静,负手站在屋中,目光望着窗外,脸上早已又是那副慵懒的表情,只不过其中掺杂着几分疲倦。凌碧秋也早已整理好衣衫,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花梦楼的背影出神。 刚才,二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除了胸部被花梦楼抓得有些疼痛以外,凌碧秋并没有遭到花梦楼的进一步侵犯。其实对于凌碧秋来讲,如果花梦楼真得想要她,她不会有一丝拒绝的。因为对于她来讲,经过这些年她和花梦楼在一起的风风雨雨,她早已把自己看成是花梦楼的人了。 但是,让凌碧秋感到伤心的是,这花梦楼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但却一直是冷漠相待。 …… 对于十二年前发生在雷霆房间里的那件事,凌碧秋当时自是不知详情细节的。因为作为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没人会去向她述说事情的真相的。 她只知那一天这锦绣宫中真的好乱好乱。 听知情的姨娘们说,那一天,看守花梦楼的四名守卫兵士被雷霆活活打死了,花梦楼也不再关在祠堂之中,而是被关在了雷霆的房中,据说是被吊在房梁之上。 同时被关在雷霆房中的还有梅姨,据说也挨了重打。而且看姨娘们那惋叹的表情,那番重打还很是不轻,因为她们听说,那些雷霆手下的兵士,当时在院中一直听到梅姨的凄惨叫骂及哀痛嘶哭的声音,而且其叫骂嘶哭之声一直持续了足有半个时辰之久,以致她的嗓音到最后都已是嘶哑地难以发出声音了。 那些宫中绣女们,从那些士兵们猥琐的表情中自是猜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们也仅能报以一声长叹。 小碧秋自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只知道,正是从那天起,花梦楼对梅姨和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个根本性的转变。 以前,花梦楼极爱着梅姨。但自那天后,他对梅姨似乎再没有一丝亲情。碧秋虽小,但她也能够明显地看出,那花梦楼看向梅姨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孩子对母亲的那份独有的敬爱和亲昵,取而代之的,竟是满腔的憎恨及——厌恶! ——厌恶? 碧秋曾恼怒地问花梦楼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而花梦楼回给她的,只是轻蔑至极的一瞥。他的眼神,扔给凌碧秋的,是大大的三个字:“你是谁?” 另外,他看向凌碧秋的眼神中,竟似也带有着一丝嫌弃。 而且精灵的碧秋又发现,其后的花梦楼,无论是看向什么人,只要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他的眼神中居然都有着那一分厌弃之感! 这花梦楼,怎得无缘无故和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们结下了不解之仇? 小碧秋便又跑去问梅姨。可是梅姨除了掩面垂首痛哭落泪外,却不肯告诉自己一个字。 小碧秋是在极度郁闷中度过了那几年的。 随着以后年龄长大、人事渐通之后,凌碧秋才终于对那日之事知晓了个大概情况。 当然,这些都是在梅姨和花梦楼二人被抓回并被重打的那天夜里,梅姨、花梦楼和自己三个人,被爷爷救出锦绣宫之后的事情了。 而救出她和梅姨及花梦楼的爷爷,便是那一位一年也回不来几次、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而是父亲的师父的那位爷爷——屈天化。 …… 对于屈天化来讲,此次回来这锦绣宫,是既惊且怒、又悲又无奈的。 惊的是:锦绣宫,这座自己亲手接过又交出的视如自己的家一般的锦绣宫,居然会沦落到了大隋官兵手中。 怒的是:以雷霆为首的那些官兵,肆无忌惮地在这锦绣宫中胡作非为,肆意欺凌着锦绣宫中的锦娘绣女们。 悲的是:自己的弟子凌未央惨死敌手,那些自己视如家人的这锦绣宫中的男丁女眷们,居然是男子命丧、女子生不如死之境地! 无奈的是:现在自己一个人,已根本无力改变这一现状!自己现已年近七旬,已真得没把握能斗得过那雷霆的。况且,还有那么多的官军兵士。 ——锦绣宫,便如此完结于自己眼睁睁之下吗? …… 权衡再三,屈天化决定还是先救出凌碧秋和弱梅母子要紧。 屈天化救凌碧秋,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弟子凌未央之女;而他救弱梅母子,则是因为花梦楼那先天潜质之由。 在屈天化的耳边,隐隐然响起凌未央曾向自己提及过的话语:“现在我锦绣宫中,人才凋零。具有先天优秀资质之人难以寻觅……现在这锦绣宫……情景已是日渐微下,后辈弟子成器者哪有一二?……若真的再如此下去,我锦绣宫可就要被淹没于江湖诸门派之中了。而这花梦楼,乃是先天奇才,百年难得一见。若失之交臂,实属大憾!……” 现在,锦绣宫已沦陷于他人之手,宫中弟子已是“生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的景况了。锦绣宫落于此种境地,屈天化若不做些什么,怎对得住锦绣宫的前任历代宫主? 因此,屈天化决定听从凌未央之言,将本门绝技传授给这花梦楼,以期他能够心正艺成,为锦绣宫报此大仇。 当然,要想传艺给他,前提自是要先将他救出去。 只是,屈天化的这一番期望,能够实现吗? …… 屈天化救小碧秋时是很顺利的。因为小碧秋是和那些绣女们在一起,守卫看护的并不是太严。以屈天化的身手,瞒过几个普通兵士的眼睛,简直是易如反掌。因此屈天化首先偷偷地先把小碧秋带出锦绣宫,来到了锦绣宫后山脚下的一间破庙之内。破庙极小极简陋,而且已经废弃。屈天化让小碧秋在破庙中藏好,然后返身回去救花梦楼和弱梅。 可惜的是,这一次,屈天化的运气并没有第一次好。当他带着弱梅和花梦楼跌跌撞撞奔到这破庙时,十余名官兵吶喊着紧随其后追到了破庙之外。而屈天化刚入庙门,便一跤跌倒在地,再难爬起。而他的后背上,赫然一片焦糊,皮肉被烧毁了一大片,脊骨肋骨皆有显露,只不过也已焦黑。 这,赫然是那湘西霹雳堂所独有的霹雳弹所造成的重创! 毫无疑问,重伤这屈天化的,自是那雷霆无疑。 以霹雳弹打伤屈天化的,当然便是雷霆。而且,假如雷霆真要下死手,那花梦楼和弱梅也是全都难逃噩运的。不过,杨秀曾有言交待他不准让花梦楼死,所以他不敢不听,故此他不敢对花梦楼下手。而对于弱梅,他是心中确实舍不得她死。因为说实话,雷霆这些年,确实已算得上阅女无数了。但在这床第之间,除这弱梅外,没有第二人可让他享受到那种极度飞升之感。因此,在雷霆心中,他是根本舍不得让弱梅死的。 正是因上述原因,那雷霆才饶过了花梦楼和弱梅一命。 但是,雷霆却永远想不到,正是因他这一念之差,在七年后,他会活生生地惨死在了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的手上…… 157、颓庙残院、挚母悲情 此刻,这破庙院中,紧追而来的那些兵士已团团把屈天化、弱梅和花梦楼围在了中间。 小碧秋此时并没在院中,而是被屈天化藏在了庙堂之中那具残破神像的后面,并嘱咐她没有自己的召唤,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以免被坏人发现。 这破庙本身便已是极为破败,遍地狼藉。而且那堂中神像离这庙门毕竟有着一段距离。而且在屈天化藏小碧秋时,施展了轻功身法,因此地面上根本没留下一点痕迹,因此所有人都没发现小碧秋的身影。 所以现在院中,只有那十余名官兵和屈天化及弱梅母子二人。 雷霆所用的那霹雳弹,果然是夺命利器。屈天化遭此一击,此时整个脊背全都肉焦皮烂、隐隐露骨,显见得命难再活了。 弱梅俯身在屈天化耳旁急声呼叫着,但那花梦楼只冷冷立于一旁,一声不响。 围在身周的那些兵士中,倒是没有那雷霆。为首的只是雷霆手下的一名副将。 因为雷霆知道自己不必亲自去追。 虽然那枚霹雳弹并没能实打实地击在屈天化的身上,被他奋力向前一扑,躲避开了那枚霹雳弹的最强锋芒,没有被当场炸死,但雷霆却知道,这屈天化所受之重创,让他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 那副将低头看着昏晕于地的屈天化,鼻孔哼了一声,骂道:“奶奶的,老子们本来睡得正香,却让你这个老王八蛋半夜三更给搅和了起来。想救人?你还真当这里是你来去自由之地吗?这一下好了,老命搭在这里了吧!” 他又转眼看向旁边的弱梅,呲牙一笑:“看来,你也够不长记性的了。白日间我们老大才好好地''招待’了你一通,到晚上你便又忘了,居然又想逃跑。看来今夜回去,我们又有耳福了!”他色眯眯地盯着弱梅那雪白的颈项及高高的前胸,咽囗唾沬,叹口气道:“唉,只不过,要是能让我们饱一饱眼福就更好了!” 那弱梅“扑嗵”一声跪在地上,看着这名副将,满眼乞求:“求你们,放了我这个孩子吧。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回去。只要你们让他走,我任凭你们想怎样……” 她看着那副将色色的盯向自己的目光,忽然心一横,猛地一下子撕开自己的胸前衣衫,向那副将道:“让我的孩子走,你们想怎样都行!” 那副将显然没想到弱梅居然会有此动作,眼晴一下子瞪得老大。旁边那些兵士更是眼都直了。 他们谁都没想到这弱梅居然会如此。 那弱梅,此刻显然是豁出去了。 因为事已至此,自己的孩子好容易逃脱了雷霆的掌控,只要眼前这副将点一点头,孩子便可安然脱险了。这机会,失去了恐怕再不会有了! 弱梅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两眼之中已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出奇地镇定。她一步步走向那副将,胸前衣衫敞开着,那两团雪峰随着她前行的脚步上下颤抖弹动,刺得人二目生疼。 那副将此时竟似慌了神,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弱梅走到了他身前。 弱梅伸出手,轻轻地抓起那副将的两只手臂,然后将自己的整个身子紧紧压贴在了那副将的身上,两臂拢住了那副将的腰,将头侧贴在他的胸前,然后把眼晴紧紧地闭上。 那神情,极是平静,极是温情。只不过,那两滴无法抑制而溢出了眼角的泪珠,出卖了她的真正感受。 儿子自官兵到来后所受的非人监禁虐待,早已令弱梅痛不欲生、近乎崩溃。她现在虽年仅二十三四,但其心中却似乎承受着数十年累积于一起的重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每日所想的,都是如何将儿子救出。这便是她甘于委身那雷霆的原因。昨夜的逃离失败,本已让她彻底绝望、心如死灰。可没想到今夜那屈天化又夜入宫中,将儿子救到了这里。现在,只要眼前这名副将抬一抬手,儿子便又有了逃生的希望!为了这一线希望,她豁出去了。她知道,现在已是最后的机会了。这个机会失去,则代表着自己和儿子都将重新陷于万劫不复之地,而且将再不会有出头之日。自己的结局如何倒在其次,恐怕儿子…… ——想到这里,弱梅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她真的从心底之中深深的恐惧着!雷霆那残忍的心性,让弱梅稍一想起便浑身打颤!儿子假如再落于其手…… 所以现在,弱梅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儿子能脱险,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在所不惜! ——母亲对于子女之爱,便是如此之痴、之深、之无畏、之悲壮! ——这种感情,是世间任何一种感情都是无法取代的…… 可惜的是,这世上能真正体会到自己母亲对自己的这种挚爱深情的,又有几个呢??? …… “贱!” 忽然,一声童音乍然响起,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副将一把推开了胸前的弱梅,全身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弱梅,可是自家老大的女人啊!现在自己居然敢于如此,脖子上到底生了几个脑袋? 那弱梅自然也是一惊,猛地扭转头看向那声音来处。 ——这声音,自己太熟悉了。因为这正是儿子花梦楼所发出的声音! 只是,儿子刚刚发出的那个声音是什么? …… “剑”? ——什么剑? “箭”? ——在哪里? “见”? ——见什么? 抑或是“溅”? 再或者是: “荐”? “建”? “件”? “鉴”? “渐”…… …… 弱梅瞪着两只大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几步之外的儿子花梦楼。 但她二目所碰触到的儿子射过来的那两道冷冷的亳无任何感情的目光——不不不,他的目光中有感情。只不过这种感情是一种强烈的嫌弃、厌恶和蔑视! 在这种“满含深情”的目光中,弱梅终于虽然极度震惊、但却不得不绝望地肯定了自己的那个最直观的猜测——儿子花梦楼,口中吐出的那个字,正是那一个极度明确、亳无任何悬念的字:“贱”!!! 158、心碎难支、幽夜奇客 弱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的儿子花梦楼的口中,居然会对着自己吐出这个字。 花梦楼那两道冷冷的目光,已经毫无悬念地证实了,他所说的那个“贱”字,正是说的他的亲生母亲——弱梅。 弱梅两眼紧紧地盯着花梦楼,就像看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眼前这个孩子,真的便是那个让自己百倍呵护、而且极爱默默地偎在自己怀中搂着自己的那个小梦楼吗? 可是,自己的小梦楼却不是这样的啊!他以前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懂事。那目光中,满怀着呵护,让自己极为温暖。但现在,他的目光,为何如此冷酷,如此无情,如此厌弃? 虽然自己的耳中,不止一次地被那雷霆大骂“贱货”、“贱人”,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花梦楼,居然也会对自己吐出这一个字! 雷霆的千次万次的称呼,弱梅都将之从耳边滑过。虽然难听且无奈,但弱梅从未将之真正放在心上。可是现在,这花梦楼的短促的这一个字,便深深地刺入到了她的心尖之上。 ——这一刺,好痛!!! …… 弱梅就这样怔然地盯视着花梦楼,身子僵硬地一动也不动。但她的眼中,却随着两抹泪水的缓缓溢出,目光也黯淡了下来。她只感觉头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再也没有了丝毫力量的支撑。就在众人的目光盯视下,弱梅的身子如一团软絮般,缓缓地绵软瘫倒在地上…… …… “哈哈哈!好好好!不错不错!” 忽然,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骤然响起。只不过,这声音有些尖细,让人听了很是不舒服。 声音来的突然,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得身形一震,一齐扭头向后看去。 只有三个人除外。 一个是屈天化,他在当地本已昏迷不醒,当然不会被惊到。 另一个是弱梅。此时的她,身形坐在地上,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但可惜其目光根本没有任何焦点。对于身边发生的一切,她全都恍若未觉。 第三个,则是那花梦楼了。花梦楼年龄虽小,但却对于身旁之变故格外镇定。他闻得那突如其来的语声之后,只用眼睛斜斜地看了一眼,便再无其他动作,脸上也根本没有任何恐慌的表情。 …… 出现在众人身后的,一共有三个人。 居中而立的,是一个年纪大概好像也就三十多岁的男子。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去,只见他身上穿一袭华贵衣装。这衣服,一看便知是江南蚕丝缎面衣料,而这种衣料,若非大贵之家是不易见的。面白无须,下巴上光溜溜地极是洁净,一点儿胡碴也没有。在他的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翠玉扳指。他的手指修长,因此这枚扳指也并不太大,不过任何人一看,都知这枚扳指绝非一般俗物。此刻,这华服汉子正左手抚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场内的弱梅和花梦楼。而刚才那声尖细语声,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在此人的左边,是一个年纪约四十多岁的汉子,身形枯瘦,面色姜黄,容貌很是一般。在他的腰中悬挂一口刀。这把刀从外观上看上去,和其他的刀没什么太大区别,所以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那华服汉子的右侧,也是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不过这个男子的容貌装扮,和左侧那人大有不同,而且可以说是颇为奇特。他身上穿一袭长衫,像是道袍,可他的头上却并未像道观中人一样别着发簪,而只是以一个铜箍戴在头上,将头发箍住,向下披散着。而看他的脸上,却是极为吓人,伤疤累累重叠,竟似毁过容一般。故此,他那垂下的头发,几乎遮盖住了他一半的脸,只留两眼,闪着一股烁烁的妖冶之光。 这三个人,明显是以那华服面白无须男子为首的。但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于这深夜之中跑来这锦绣宫的荒僻后山来了呢? …… 此刻,那居中华服男子看着场中的花梦楼和弱梅,又是一声笑,尖锐声音道:“不错不错!当娘的含辱舍身只为救得儿子一命,可儿子却骂这当娘的贱!不过看来这当娘的确实是有些贱,因为去为这种牲畜儿子如此去做,不是贱却又是什么?” 在场众人闻言,尽皆目注于他。众人心中也都在问:“这弱梅如此做,却真得值不值呢?” …… “你们是什么人?深夜到我锦绣宫后山,意欲何为?”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名领头的副将。他见这半夜三更的,忽然凭空掉下来这么三位,而且看三人神态,竟似根本没把众人放在眼中。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胆量呢?心中顿时疑云大起,开口喝问道。 那佩刀的姜黄脸此时开囗道:“我们是什么人,其实你本不必问的,因为你问了,我们也不会告诉你。不过……”他向花梦楼和弱梅所待的地方看了眼,道:“你现在快些办你的事,带他们马上离开,别在这里扰了爷的兴致。” 那副将一皱眉。这半夜三更漆黑一团,真不知他们有什么兴致? 但他刚要再开口,那华服汉子忽然又说话了:“等一下。” 只见他根本无视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他举步向前,走到了那花梦楼的身前,细细端详着他。 那花梦楼则直直的目光迎视着此人,竟无丝毫惧意。 这男子看了花梦楼半晌,最终咧嘴一笑:“呵呵,果真不错!小崽子虽然混蛋透顶,但却够胆量,很对爷的脾气。爷开始有点喜欢你了!”继而伸出手便向花梦楼肩上摸去。 那花梦楼,本是极厌烦别人触碰他的身体。他见此人伸手来摸自己的肩膀,也不说话,张嘴便向那只伸过来的手使劲咬了过去! 那男子显然没想到花梦楼会有此举动。不过,他却好像对此等情况已是司空见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看到花梦楼张嘴来咬,这男子没有一丝阻错,只轻轻地滑了下手掌,便已轻弪地避开了花梦楼的嘴巴,稳稳地将手掌放在了花梦楼的肩头之上。 而及至他这只手掌放在肩头之上,花梦楼突然感觉从这只手掌上传出来一股细流,一瞬间便已游遍了自己的四肢百骸。而那种感觉,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奇异之感。 “嗯?”而此时,那男子也忽然一睁眼,二目放出一缕精光。 他再看花梦楼一眼,继而向那披发疤脸之人一招手:“喂,你来看一看,这小崽子的骨骼筋脉很是有些意思。你仔细看一下,以他的根底,可适合你那修功法门的要求?” 159、神秘之人、恐怖之杀 那披发疤脸之人闻得那华服男子如此说,应一声“是”,然后也走到了花梦楼的身边,探手向花梦楼摸了过去。 花梦楼很是不快。这样被人摸来摸去的,他感到心中别扭以极。 所以,他见那人的手伸了过来,下意识的便想去躲。但谁知此时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自己的身子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不能动了?! 那疤脸却不管他,伸手便探向了花梦楼的全身各处。花梦楼僵直地呆立在原地,任那疤脸依次捏遍了自己的全身骨骼筋脉。而且,这疤脸还不时从花梦楼身体各处输入些内力,似在探查什么。 看着花梦楼脸上那惊讶及不舒服掺杂在一起的表情,那华服男子尖哑声音一笑:“我怕你又要张嘴咬他。你咬到我倒还罢了,可你一旦咬到他,那你的牙恐怕都会烂掉的。” “是……是你让我动不了的?”花梦楼终于肯于开囗说一句完整的话了。因为这对于花梦楼太有些不可思议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不知不觉间便不能动了的奇怪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 “呵呵,小崽子还不算笨。”华服男子一笑,但目光却已看向了那疤脸男子。 只见疤脸眉峰微皱一会儿,旋即向这华服男子一躬身,开口讲话。只不过,此时他讲的什么,却是没人听到。因为,他是以传音入密之法和那华服男子交谈的。 只见那华服男子先是点了两下头,说了几句话。 那疤脸微一沉吩,似乎提出了一个问题。 而那华服男子摆一摆手,吐出一串话。 那疤脸的脸色陡然微微一变,躬身施礼。 …… 那华服男子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而他还是对着花梦楼说的。 不过他一开口,却是一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话。而这句话,让所有在场的那些兵士全都惊异之极,恼怒不已。 ——因为这华服男子对花梦楼说的这句话是:“这些人要抓你们回去。我替你杀掉他们好不好?” 花梦楼一下怔住了。 在场的那些兵士们当然也怔住了。 华服男子看着花梦楼,尖哑声音笑道:“怎么,你怕?” 花梦楼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我不怕!好!” 华服男子一笑。他看着花梦楼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会替你杀掉他们。” 花梦楼头一昂,问道:“什么条件?” 而随即他才发现,刚才自己不能动的身子,现在居然又能动了。 “又是你?” 花梦楼大感奇怪。眼前这人没有碰自己,怎么自己又能动了? 男子点点头,但紧接着说道:“我的条件,便是你要拜我为师,和我好好学本领。” “可是,你的本领大吗?”花梦楼定睛看着华服男子。 “哈哈哈!”华服男子仰天一声长笑,声如裂帛。他看着花梦楼:“我的本领大不大,你看一下好啦。——这样,我先给你杀他们中的一个,咋样?” “好!”花梦楼用手一指那领兵副将:“你杀了他!” 华服男子看着花梦楼,笑道:“你要杀他,是不是因为刚才你母亲她……” “杀了他!”花梦楼捂耳嘶声叫嚷道…… …… 此时此刻,一旁的那些兵士们早都一个个气炸了肺了。 从这三个人一露面,便怎么看都不顺眼。不光说这三人妨碍他们抓弱梅母子俩,最气人的是,这三人对于自家这十多个大活人简直无视到了极点!而且,现在那华服男子说什么?要杀了众人? 那副将此时怒火冲天。他向着这三人一瞪眼,骂道:“喂,我说你们三个东西,你们……” 但哪知他刚刚骂到这里,蓦然只觉眼前一闪,一个身影似乎在眼前晃了一下,然后便骂不出声了。 因为他的喉节此时已经碎了——是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戳碎的。而那只手的拇指上,带着一枚翠玉扳指。 花梦楼的眼晴一下子直了。 因为当时他眨了一下眼。眼前这华服男子在他的眼中,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过现在,这男子却指着十多步开外的那副将对他说:“你看,他已经死了。” ——然后那副将便真死了。 这情形,就和刚才自己的亲身经历差不多: ——一下子,自己不能动了; ——一下子,自己又能动了。 而现在: ——一下子,那副将死了…… 眼前这华服男子,这“一下子”也太厉害了吧! …… 那十余名兵士此时却也都处于一个“一下子”状态之中: ——一下子全傻了! 而后,他们又来了个“一下子”: ——一下子全都撒腿而逃!!! …… 可惜的是,在他们的身后,那姜黄脸汉子此刻将手慢慢伸到了腰间,握在了那把佩刀的刀柄之上。 那只是一柄看上去普通至极的佩刀。 ——手突动,刀出鞘! 一道寒光骤起,撕裂了整个夜色! 这是一道眩目的弧形白光,一闪即没。 ——刀重又归鞘。 手自刀柄上缓缓收回,那执刀汉子竟没挪动一寸脚步,也没有再对那些奔逃士兵多看上一眼。 十多名——确切点说,是十三名——兵丁,本来都在疾速奔逃着,每个人都唯恐落在后边。 但忽然间,这奔逃着的十三具身体,不知怎么一下子从腰部全都断裂了开来,一下子变成了二十六段,相继扑倒在地上! 而直到此刻,才传来一连串的惨号声:“啊!” …… ——好快的刀! ——好恐怖的刀! 那一道刀光掠过,竟齐刷刷将所有人斩成了两段! ——这,是一柄什么刀??? …… 答案在下一刻立时便揭晓了。 只见那华服男子笑看着这姜黄脸汉子:“裂天地于一瞬,噬万物于一息!——玄光刀,果然不愧于其''万兵之尊’之称号!” 那姜黄脸汉子则一躬身:“大人过奖了!” 华服男子一摆手:“这并不是什么过奖。''玄光刀’和''幻影剑’,自古便是这世上最为可怖的两件杀人利器,被誉为''万兵之尊’。任何兵刃任何人,在这玄光刀和幻影剑发出的刀光和剑影之中,几乎都无从抵抗和遁形。——''光刀出,鬼神哭;影剑现,天地暗。’这一江湖人人敬畏的谶语,实非凭空虚造而出。” 这华服男子看一眼执刀汉子:“唉,只是现在,虽然此玄光刀在你手,可那幻影剑却不知下落,终是本尊一憾。若能寻得那幻影剑,那该多好!” 言语中,竟是满满的失落…… 160、助弱脱难、返府收徒 而此刻,那疤脸汉子来到那已死去的副将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将一些药粉洒在了他的身上。 倾刻间,一道黄烟冒起,随即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 花梦楼连忙用手捂住鼻孔,看那疤脸到底在做什么。 只一会儿,只见那副将的整个尸体,随着黄烟的升起,竟全部化成了一摊水,继而蒸腾消失得干干净净。地面上,什么也没有了,仿佛那副将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于眼前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离奇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华服男子看着花梦楼:“怎么样?我刚才说过,你如果要咬到他,你的牙会烂掉的。——现在你信了吧?” 那花梦楼看着那转身走向那二十六段尸身的刀疤脸,看着他撒出药粉的那双手,忽然想起:——正是这双手,刚才在自己身上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花梦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霎白,而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 那华服男子看到花梦楼此番表情,不禁咧嘴一笑。他向那疤脸的背影看一眼,道:“这化尸粉,他是不会沾在手上的,因此你这小崽子倒是不必担心。” 花梦楼稳一稳神,道:“为什么要把他们化掉?” 男子瞪着他道:“我们要把你们带走,自不会给那雷霆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你今后长大后便会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做事必须要干净利落,否则,会有一大摊麻烦找到你。以现在这件事来说,那雷霆只不过是只臭虫,随时踩死他都不成问题。只不过,那蜀王杨秀可不是好惹的,我可不愿他找到我的头上。那可是一件头疼得很的事啊!” 正说话间,那疤脸已处理完那些尸体,走了回来。 华服男子看一眼俯趴于地上的屈天化,道:“你怎得不出手救治于他?” 那疤脸摇摇头道:“我只能救治未死之人。屈天化所中这霹雳弹,霸道之极。看他后背之伤,已可看出其脏腑已然皆被震碎了。他入此庙门扑倒之时,其实便已命亡了。因此我出手也已无用了。” 疤脸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将屈天化的尸体翻转了过来,从他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小册子。 这小册子很是精致,薄绢覆面,封面上绣着三个漂亮的字:“玉针雕”。 原来这小册子,竟是这锦绣宫的秘技之一的玉针雕。 疤脸把小册子送交到华服男子面前。男子接过来,翻看了两个,道:“嗯,不错。”他抬手把小册子交给姜黄脸:“先收好,回府之后将其归阁收藏,再慢慢详细研看。” 他又看向疤脸,道:“这屈天化一死,看来你所说的那幅冰蚕丝织成的丝绢绣画,我们是无法找到了。” 疤脸叹口气:“看来那冰蚕丝,我们无缘得之!”之后,又掏出那化尸粉,倾倒在了屈天化尸身上一些。 不一会儿,屈天化的尸骨便也看不到一丝痕迹了。 …… “梅姨!” 忽然,从屋子里边传出了一声女孩的叫声,紧接着,一个和花梦搂相仿年纪的小女孩从那破屋中跑了出来。 这小女孩当然便是凌碧秋。 而此时的弱梅,却依旧是痴呆呆地坐在地上。 她已经呆坐了很长时间。周遭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似乎全没看到。 那华服男子一摆手:“带他们三个回府。” 于是,六个高低不同的身影,走下了这锦绣宫的后山,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 五年后,京城长安,一座豪府之内。 一对年约十岁的男孩女孩,正在演武场中习武。二人所练,皆是快速迅疾身法,来去如风。不过相较之下,那少年的身法终是要快上很多。那女孩的身法,几乎连这男孩的三分之二都不及。 “怎么搞的嘛!” 女孩停住身形,忿忿地一跺脚:“为什么我总是不如你快?” 少年脸上,是一种极端的冷漠。他看了那女孩两眼,也不答话。 女孩跑到少年身前,两手攀住少年的肩头晃动着:“告诉我嘛!为什么我们练的是相同的功法,怎么你的身法要快上我那么多啊?” “那是因为,他的先天根骨,要强上你很多的。”一个尖哑之声骤然从二人身侧响起。 “师父?” 男孩女孩忙施礼。 来的这人,正是五年前救花梦楼母子和凌碧秋的那华服男子。这男孩女孩便是花梦楼和凌碧秋。 自五年前,三人回府之后,这华服男子便收了这花梦楼和凌碧秋为徒,传他二人武学。 这华服男子的武功,极为玄妙,换个词语可以说是:“恐怖”。其身手之快,几乎匹世难寻。花梦楼和凌碧秋都极为惊愕和敬佩,因此极是乐意学习。 .…… “唉,如此说来,看我是很难追上并超过他的了。”碧秋泄气地看着师父。 那华服男子笑着点一点头。 但是,凌碧秋却不知道,师父其实并没有对她完全说实话。 花梦楼之所以现在有如此身手,其先天根骨资质上乘虽说占据着一部分因素,但最主要的,是他们在这花梦楼身上,施用了几种特殊的修功之法…… …… 事情仍要从五年前华服男子三人带花梦楼母子和小碧秋回府之后说起。 那一夜,华服男子三人带着花梦楼母及小碧秋三人从锦绣宫后山下山后,行至山脚官道处,立时便有八名侍卫迎上前来。他们原本就是和华服男子同来的,只是受那华服男子之命,没有随同上山,而是驻足于此等待。 众人上马,赶赴附近镇店歇息。第二日便离开这蜀地而返回了长安府宅。 这华服男子之府第,乃是长安城内一座豪府。府门高大至极,门额牌匾上两个镏金大字:“杨府”。 长安城,有两座规模宏大的杨府,这乃是长安城中人皆尽知的两处毫宅。之所以是人皆尽知,倒不是说这两所宅院过于奢华或有其他什么特异之处,而是因为这两座杨府的主人,实在是太了不得! 这两位,便是大隋朝赫赫有名的杨氏两兄弟:杨素和杨约。 161、大人真的确认她就是梅嫔? 杨素,前文我们在史万岁金殿被毙之章节曾提起过。那史万岁之所以被老皇帝杨坚杖毙于朝堂之上,便是因为这史万岁不识权谋,不知进献贡奉,说白了便是没有巴结好、孝敬好杨坚眼中的这个大红人,也就是这个杨素,因此遭到了这杨素的谗言陷害,诬陷史万岁和废太子杨勇走动亲密,最终落得了个身死朝堂的结局。 这杨素在朝堂之上,几乎真得无人能比。 那么,这杨氏兄弟,在老皇帝杨坚眼前到底有多红呢? 这么说吧!当初杨广还没有被立为太子、还在扬州任上之时,为了达到推翻他哥哥杨勇的太子之位的目的,便曾秘密派人专门来给杨氏兄弟送重礼,求杨氏兄弟二人在老皇杨坚耳边吹风,拿下杨勇! 您想,连太子杨广都曾经重金巴结过的人,其地位是怎样的? …… 而现在,这华服男子,便带人堂而皇之地进入了这两座杨府中的一座。 因为,这华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这座杨府的主人、杨氏二兄弟之一的:杨约! …… 难怪他在那蜀山,根本没把杀死那十多名锦绣宫隋军兵士当回事; 难怪他说要杀死雷霆只如撵死个臭虫一般,随时都可以做到; 难怪他的身边,有着那么两个高深至极的随侍:姜黄脸汉子和疤脸汉子; 也难怪他的嗓音是那么一种尖哑难闻、如裂破帛的语声; 更难怪他本身有着那鬼魅般的身手武功。 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因为一个原因:这个华服男子,他居然是——杨约! ……… 史料记载,杨约,杨素异母弟。童年时曾因爬树玩耍,不慎坠地受伤成了太监。他性情沉静,好学强记,但为人狡诈。杨素对他倍加亲善。每有所为,总先同杨约相商。隋文帝杨坚改朝后,杨约被封为邵州刺史,进爵宗正少卿,后转大理少卿。 当时,皇太子杨勇开始失宠,杨广预谋夺取皇太子之位。杨广见杨素在朝倍受文帝赏识,杨约也因此很受信任,便私下派宇文述用重金贿赂杨约,使杨约说服杨素,鼓动文帝废掉杨勇。杨素本性凶险,听了杨约的计谋后,抚掌大喜,并说:“我的智思不及你,我将赖你此计而高升。”杨约见杨素已被说服,便进一步怂恿杨素在皇后面前大肆诽谤杨勇,借皇后之口提出此事。杨素便照此办理,果然太子杨勇被废为庶人。 …… 由史料记载可以看出,杨氏兄弟的能量有多么的大! …… 此刻,杨府的后堂之中,杨约正坐于堂椅之上。他的那两名贴身随从,此时也坐于侧座之上。 杨约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把目光看向那姜黄脸的汉子,缓声问道:“那梅嫔,可曾安置好了吗?” 那姜黄脸汉子答道:“大人放心,一切都已按您的吩咐安置停当了。只是……”他略一沉吟,道:“在下心中有一疑问:大人,您真的能确认这叫作弱梅的女子,便是那当初和那突厥楼赫王子暗生情愫、终至事发,从而导致了那楼赫出使南陈失败的那个梅嫔吗?” 杨约“呵呵”笑了两声,看着这姜黄脸汉子,道:“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眼力不成?” 要知道,这杨约,生来聪颖之极,对于所经之事向,向来都是过目不忘。 那姜黄脸汉子道:“大人宽恕,不是属下不相信您的眼力,只是……据传言,当年那梅嫔和楼赫私情事发,那楼赫被陈叔宝怒而鞭挞并轰出南陈,并撕毁了本已签好的两国协约。而对那梅嫔,则是直接赐死了。怎的她又会出现在了这锦绣宫中呢?” 杨约笑笑,道:“这弱梅,便是那当初的梅嫔,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当初,我随裴矩裴大人出使南陈,碰巧遇到那楼赫也在南陈出使。为了破坏掉楼赫的出使之行,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心力的,而我见梅嫔也不是一次两次。虽然都是在暗中,相隔较远,但她的容貌,我不会忘记的。” 杨约话语至此,显然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他笑一笑道:“呵呵,直到现在,估计那楼赫和那梅嫔死都不会想到,他二人之所以有现在这种结局,实乃是我们故意而为之的。而在当时,他们居然就没有认真想一想,在他们二人之间,当时为什么出现了那么多的巧合,促使二人一次次相遇: 他们的第一次会面,是在那皇林寺,当时楼赫在那里闲逛,而就在那时,梅嫔也恰好来此庙中敬香。而更巧的是,当时居然会出现了一个刺客,意欲劫持梅嫔。当然最终是那楼赫勇救皇嫔。 他们的第二次会面,是在陈叔宝第二次召见楼赫后,龙心大悦,赐宴招待楼赫。而那位本来很少出现于这种场合的梅嫔,那一次偏偏会被召来参宴,使得他二人再次相见。 第三次会面,是那楼赫,在驿馆之内,遭不明身份之刺客刺杀,怒追之下,被其引入了皇宫后院,而其停步之处,却恰恰又是那梅嫔的清梅宫,当时那梅嫔已是卸妆休息,此时那楼赫闯入,使得二人在如此一个尴尬的情形下相见了; 及至之后,那楼赫和梅嫔情愫相生,情难自抑,多次夜入后宫和那梅嫔偷偷相会,奇的是那本来守卫极是森严的皇宫后院,竟然任由那楼赫自由来去,不曾被那些巡夜禁军发现过一次。确切些说,是当那楼赫进出那皇宫后院之时,那些禁军竟都不曾在此巡逻,似是专门有一个巡查空隙留给了他。 假若是心细之人,其实是早该发现这一不正常之处的。只不过那楼赫作为突厥莽原之人,本就承袭了那莽原之人的最大的特点:多勇而少谋。即便是这楼赫王子居然会出现在这南陈来和南陈缔结协约,都是大大出乎了我们的预料的。因为若凭突厥人的思维,他们本不会想到会来此千里之外的南陈行此结盟一事的,对于他们来讲,快马长弓、极速驰骋、凶拼恶斗、袭关夺城,这才是他们惯有的争战之道,而对于南北结盟,共同夹击大隋,是他们不会想到的。真不知到底是何人为他们出了这一计策,可谓是高明,但对我们来讲却极是歹毒。也幸亏那太祖皇帝在当时也派了裴大人和我也去那南陈出使,及时发现了那楼赫,从而制止了他们之间的结盟。否则,大隋真的危矣!” 162、伐骨洗髓,死便死了吧! 【注:因后续情节需要,上一章已发布的内容有较大改动。请先阅读上章改动之处,否则内容无法连贯衔接。】 …… 杨约看看二人,见他们听得入神,便继续说了下去:“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大隋太祖皇帝(杨坚)是在推翻了北周宇文氏的政权之后建立起的大隋朝庭。当时,他老人家虽然掌控住了朝堂政权,且北周一干朝臣凡不顺从者皆已杀无赦,北周朝堂皇族宇文氏一脉也被他全部用计剿除干净。但是,在地方上,有着不少的人众执起了反旗反对太祖皇帝。当然,这些都被他老人家先后平息掉了。但有两个心腹大患,却是无法轻易剿除的。 这两个大患,一个是那南陈朝庭。那南陈,自陈霸先建立至今,已是三十多年。由于其处于江南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国力极是强盛,且有长江天险相守,进可攻退可守,实是南方第一的极大敌患。 另一个敌患,则是大隋北方的突厥。那突厥,本就多以大肆掠夺中原财物为生,历来便是中原各朝的宿敌。而现在,那突厥大可汗沙伯略的妻子,恰又是那被太祖皇帝灭掉的北周朝庭的皇室公主。这位公主,本名千金,乃是那北周赵王宇文招的女儿,皇家公主。太祖皇帝立隋之时,尽诛北周宗室,将这位千金公主的全部家人一概戳杀殆尽。这亡国灭家屠亲戳族的血海深仇,那千金公主怎能接受。因此,她痛哭苦求她的丈夫沙伯略剿灭大隋,为她的家人报仇。那沙伯略,本是极疼爱他这位小妻子的,又加之太祖皇帝立隋之后,对突厥本就不再似以前北周时期对他们大加供奉,因此那沙伯略便动用了大可汗的权力,召集起了各地部落的突厥兵士,共四十多万人对大隋发起了进攻。 在此时,若是那南陈真的也出动兵力,和突厥形成南北夹击之势,那大隋不是真的危险了吗?” 杨约手下二人听至此处,不由得全都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大人您便……”那姜黄脸汉子看着杨约。 杨约点点头道:“当我们到达南陈之时,发现那楼赫已然先于我们拜会过了那南陈皇帝陈叔宝。如果此时我们也贸然去拜见,恐怕不仅不会取得任何好的结果,还很有可能和那楼赫在那南陈朝堂之上相遇,定会引起剑拔弩张之势。因此,裴矩和我商议,先行悄悄隐遁下来,不让南陈方面知悉,也不让那楼赫知悉。 所幸的是,我们有着一个那楼赫怎么也想不到的有利之势,那便是在南陈朝堂之上,有着我们的内应。 这内应,名叫裴蕴,乃是这裴矩的堂弟。而这,也正是太祖皇帝之所以派裴矩来此出使的原因之一。这裴蕴的父亲名裴忌,本是在北周朝堂任官。太祖皇帝登基,裴忌归顺,太祖皇帝优待之。这裴蕴早便和裴忌暗中通着音信的,知悉此情后对太祖皇帝很是感激,因此在父亲的劝说下,同意为大隋作内应。 这裴蕴,在南陈其实也是相当受重用的,现在,乃是这陈叔宝的殿前直阁大将军。直阁,意即值勤于殿阁,其实便相当于宫庭护卫禁军首领之职。只不过,在朝堂之上,他一直是看不惯陈叔宝的骄奢行为,对于其大建宫室,生活奢侈,不理朝政,整日和后宫嫔妃寻欢作乐,宠溺臣子诸如孔范之流,制作艳词糜曲等行为很是不以为然。但是,他再怎么看不惯却也是没多大用处的,因为充其量他只是一个禁军总管,只管尽好你的职责,不要让皇宫出现什么情况便好了。 我们隐遁下来之后,便伺机先和这裴蕴取得了联系。后来,在我们的通力谋划之下,那楼赫终于灰头土脸的回那北地去了。” “原来,那楼赫和梅嫔的一切,都是大人您和裴大人等一起一步步谋划好的。他们不知不觉的中了你们的计策。” 杨约点点头:“不过,那梅嫔确是和那楼赫真心相爱了。她之所以没死,自也是因为那裴蕴从中出手救了她。也正因如此,她才得以生下了她和楼赫的孩子:花梦楼。” “哦。”二人皆点了点头。 姜黄脸汉子问道:“大人,那您现在把他们带回府中,是想如何做呢?” 杨约皱眉,低沉声音道:“那花梦楼,本是那楼赫之子,按理说我们本不该救他。但是,这花梦楼,根骨清奇,确是一个难得的堪造之才。若这样轻易的舍弃了他,倒是有一些浪费。其实有许多时候,抛弃一个人,反不如好好利用他。而且他作为那突厥王室之后,我想总有一天会有用处的。所以我决定,要将他纳入我的门下,教授他武功,为我所用。不过,……”他转眼看了那疤脸汉子一眼,阴翳声音道:“为了使他能够最快成长起来,我们要为他施以伐骨洗髓大法!” “什么?伐骨洗髓?”姜黄脸汉子不禁脸色大变。“他……他这么小的年纪,怎能禁受住那伐骨洗髓之罪苦?” 也难怪这姜黄脸汉子如此震惊。 那伐骨洗髓大法,本是那以特制药液,将人全身浸泡于其中,蒸浴数天,使得全身毛孔大开,药液蒸汽顺毛孔渗入。待全身毛孔基本全部渗透完毕,再以奇绝之功力,将人的全身筋脉骨胳,从头到尾整个“梳洗”一遍,此“梳洗”过程,却是十个人中不见得有一二个人可以挨得过去,大多数人都会在这“梳洗”过程中因难以忍受其苦痛而痉挛身死。因此,这伐骨洗髓大法实乃一凶险至极的筑基之法。当然,假若真的能够过了这一关,那么此人真的便如此功法之名,脱胎换骨,不是常人了。到那时,全身经脉大开,修习功法,那基本都是以数倍于常人的速度提升着自身的功力,一般之人只能是望其背影,难追其踪。 只不过,此法真的是太过于凶险,因此是极少有人使用的。 而现在,杨约却要为那花梦楼施用此法。 杨约看着姜黄脸汉子,冷冷一笑:“若想今后让他具有可用之地,他自然不能仅是一个平常之人。因此只能以伐骨洗髓大法为他筑基。当然,若是他不能够禁受住那伐骨洗髓之苦,像其他人一样半途身死,那也只能怪他无缘于我,死便死了吧。” 163、我什么时候能练成你那么快的身手? 花梦楼最终当然没有死。 只不过,接下来他所经受的,还真得不如直接死了来得舒服。 花梦楼,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那一番生不如死的感受了…… …… 那是在他们随杨约进入杨府的第六天。 这六天里,在杨约的安排下,弱梅、花梦楼以及凌碧秋过得还算不错。虽然三人被安置之处很是简陋,但毕竟要比在雷霆统管下的锦绣宫中的日子好过多了,最起码不用再担心挨打受骂了。 但是,弱梅却变得比以前更是沉默。她除了日常起居外,便只是怔怔地凝望着北方的天空出神。这里是长安,距那北国已是极近,那梦赫,此时身在何方? 泪眼迷蒙中,弱梅两手紧紧握着一块鲜红血玉,用手轻轻抚摸着。这血玉,颜色血红,形状奇特:整块玉雕琢的乃是一颗狼头。这狼头,锋牙微露,目睨前方,一副至傲极尊之样貌,一看便使人顿生一种仰视膜拜之感。 这血狼玉,乃是那楼赫当初赠予自己的。他曾言说,此玉在那北国广原之上,无人不识,无人不恭而拜之。因为此玉乃突厥王庭世子所独有,凭此玉可调集那北国万千兵马,凭此玉可驰骋于那北国任意之地。他要让她佩带着这枚血狼玉,他要让整个北国广原上的人们都知道:她,是他楼赫的摯爱女人! 锦绣宫沦陷后,她将此玉缝藏在了内衣夹层之中,因而未被那雷霆发现。如今脱困,弱梅将之取出。睹物思人,玉还在,可楼赫人在何方? 两行泪水在弱梅脸颊上默默流淌。自与楼赫分别六年以来,此悲苦哀思之泪,已不知淌过了多少。 花梦楼却明显的和弱梅疏远了,整日独自一个人扎在角落中,暗淡着小脸不和人说一句话,连碧秋也不理会。弱梅自然知道花梦楼如此的原因,但根本无法去向儿子解释,而且她也已懒于去解释。当初花梦楼口中的那一个“贱”字,已彻底使她心痛、心死到了绝地。 凌碧秋却不知其中缘由。梅姨依旧是之前那个郁郁寡欢的梅姨,可原本那个虽有些倔强执拗但却不失可爱乖巧的花梦楼,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么一副死人样?! …… 清晨。 杨约让人将弱梅及花梦楼、凌碧秋三人带至庭堂之中。 杨约首先看着弱梅,沉声道:“梅贵嫔,自您来我府中,杨约多有怠慢,请担待恕罪。” 弱梅对于杨约知晓自己的身份,似乎并未感到有什么惊奇。因为她已来这府中五六日,已然知晓了杨约的真实身份,自然也闻听了其骇人的能力。凭他的能量,知哓自己的过往之事,似乎根本不足为奇。因此弱梅屈身施礼,轻缓声音道:“大人言重!这里哪里有什么梅贵嫔。弱梅一介苦命弱女,本该命死之人,多承大人相救,方得活命,大恩自铭记于心。如今讨扰大人贵府,本已心中愧疚,又怎敢言怠慢一词。大人但有吩咐,弱梅自无不从。” 杨约一笑,却也不再假意客套,道:“不瞒梅贵嫔,杨约看你儿梦楼天资难得,欲收入门墙,传之功法技艺,望贵嫔同意。” 弱梅看一眼花梦楼,心中一痛,黯然道:“我儿年虽幼小,但心智超常,已自有主张。您只管问他,我不予干涉。” 杨约点头,转头看向花梦楼:“你的意思如何?” 那花梦楼,在锦绣宫后山时已见识了杨约的诡异身手。此刻他一丝也不犹豫,趴到地上便对着杨约“蓬蓬蓬”磕了三个响头。 凌碧秋在一旁见那花梦楼跪地拜师,心中起急,也连忙上前,向杨约道:“伯伯,我也要和您学习武功。”竟也“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花梦楼双眉一皱,看着凌碧秋:“你跟着凑哪门子的热闹?” 凌碧秋噘嘴道:“我就要学。为什么就只你一个人拜师?我也要拜师学艺,学成后给我的爹娘报仇!”一提及爹娘二字,凌碧秋两眼中一下子涌满了眼泪。 杨约见状,“呵”然一笑,看着凌碧秋,道:“也罢,我便一道将你收了,授你技艺,侍你长大艺成之后,自去给你的父母报仇吧!” 凌碧秋闻言,急忙也对着杨约磕了三个头。 杨约道:“我虽同收你二人为徒,但你二人男女有别,根基不同,我会分而授艺。现在你和梅嫔先行回去,我留下梦楼有些事情要讲。” …… 现在,厅堂之内只剩下了杨约和花梦楼二人。就在此时,那疤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什么时候也能练成您那么快的身手?”花梦楼却不理会那疤脸。他看着杨约,抬头问道。 杨约看着他:“按正常而言,以你之资质,大概练二十年可有小成。” “二十年?小成?”花梦楼瞪大眼:“要这么久?” 杨约看着花梦楼:“二十年久吗?你可知道,什么是练功吗?跟你说实话,你二十年时间如能练成,便已算是进境极为神速的了。而且还是要得缘于你小子先天根基不错。你以为我这功夫是劈柴挑水般,有几日便能熟手的吗?” 花梦楼摇摇头:“时间太长,我等不及。便没有快些的法子吗?” 杨约看着他:“你这么急,便是为了学得我那本事找那雷霆报仇是吧?” 花梦楼那原本应该是幼小稚嫩的目光中,此刻竟满是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仇恨之情。他点点头,道:“他给我的,我必会以十倍回报回去!二十年,时间太长了,我不会让他逍遥这么长时间的!” 杨约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疤脸。而疤脸此时也正好将目光看向杨约。二人的目光中所蕴含的意思,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杨约看向花梦楼,目光中多了几丝阴翳。他沉声道:“你若想短时之内练成高超身手,倒也并非不可能的。不过,那样你可需要忍受一番凡人难忍之苦痛!” 花梦楼则坚定地说道:“只要能练成武功,多苦我也受得!” 杨约点点头:“好!既如此,我便成全与你!” …… 164、再造 凡俗之世,凡俗之人。 在这个世界之上,终是以凡人居多的。 ——“凡人”。 凡人之所以是“凡人”,大多乃是因为其“出身凡、受教凡、经历凡、本心凡”。但归根结底是其“本心凡”:安于现状,甘心居于平凡。 当然也有诸多具有“非凡”之心者,不甘于其平凡现状。于是,便于“凡”中苦寻“非凡”之道,求“非凡”之教,历“非凡”之事,行“非凡”之举,以期鱼跃龙门,破茧成蝶,脱胎换骨,抵达非凡佳境。 但是,此一番由“凡”至“非凡”的历程,有时是极为艰辛的,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残酷的。 蝴蝶至美,但其在碰茧之时的那一番痛苦挣扎,其感受却是谁能体会得到呢? ——真的极少有人能够理解到。 至于亲历此般痛苦的人,则更是寥寥无几。 花梦楼无疑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不过,对于花梦楼来讲,他所经历的那一番痛苦,已不单单是破茧之痛。那分明便是一次“由生到死”,继而“死中求生”的一次涅槃之旅! 那份苦痛,花梦楼绝不想再经历一次。 试想:全身筋骨仿若被一节节拆开,那种撕筋裂骨之痛,其感受,谁又想再来第二次? 既便是这唯一的一次,他也是在一种半懵半懂、没有充分理解的情况下便被施加在了身上! …… 花梦楼只记得,在当时,他听到了一番他那时他还听不太懂的谈话。 谈话是发生在杨约和疤脸之间的,而他们当时所处之地,乃是一个幽暗的秘室之中。 一大盆热汽腾腾地药液坐在一具大炭火炉上,室内一股浓重的刺鼻的药味,几乎使人喘不过气来。 杨约此刻,脸上完全没有了大堂之内的那份轻松镇定之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凝重的表情。 他看向疤脸。而疤脸此时也看向杨约。 杨约两眼紧盯着疤脸,道:“这一次,你觉得能不能成功?” 那疤脸叹口气道:“此法乃我神农宫上古典藉之中所记载,本不该有误。但可惜我在师门学艺之时从未亲见过有人通过此法修练成功过,因为那神农子老东西对此法一直是封而不传,言说此法乃妖孽之法,不可研习。而通过最近我们所做的几次试验,那些被试之人都因为难以忍耐那功法苦痛而痉挛毙命。看来要想通过此法脱胎换骨、重筑根基,确实是太不容易实现。莫不是,我所掌握的这部功法,还有什么纰露之处不成?” 杨约道:“此法若是能够成功,我们便可快速培养出大批高手秘卫供我们所用,但可惜现在是一直不能如愿。或许,你现在所执的这部伐骨洗髓大法,其中真的有某些你未能彻底参悟透彻之处,而造成现在这个结果。现如今,我们且用这小崽作最后一次试验,如不能成,你便需再返那神农宫,去好好探寻一下你那位狠心师父神农子的下落,逼迫他他说出此伐骨洗髓大法是否还有某些隐讳之秘是你所不知道的。不然,我们为什么始终难得成功?” “另外,”杨约看着那疤脸微微一笑:“你若真回去,还很有可能寻到你那心上美人的下落也未可知。要知道,任何事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那疤脸双眼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恨意。他恨声道:“神农子那老东西中了我大师伯那奇毒,估计不死也已残了。只是这老东西会突然出手,害得我险些丧命。现在虽然留得了活命,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那个贱女儿,向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我即便对她千好万好又有什么用?不要说我现在这副容颜,便是当初我玉树临风、倜傥超群之际,她又何曾正眼看过我一次?况且现在她早已因我带领大师伯偷入那神农宫,给神农子那老东西下毒,她已恨我入骨至极,碰到她又有何益?因此最好还是不要碰到她为佳!” 杨约不由笑道:“那神农子,怎么说也曾经是你的师父。可你现在居然一口一个老东西,也难怪当初他会将你逐出了神农宫的门墙。算了,且等我们先拿这小子再试一次,若不成功,再考虑下一步该怎样做吧。” 疤脸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于摇了下头,止住了口。他把目光瞥向旁边的花梦楼,对杨约道:“这小子先天根基是要远优于先前那些人的。依我看,他的筋骨较先前那些人便于伐洗。而且看他心性之韧也是极强,估计这一次成功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花梦楼刻骨铭心的时刻到来了。 据后来花梦楼言讲,假如当初杨约让他在这“伐骨洗髓”之术和“死”之间作一个选择,那么他肯定会选后者。 可惜的是,当施术一开始,他却是想死也死不成的了。因为当时,他的全身上下,被杨约以重力一连封住了三十八处大穴。他除了眼皮还能眨以外,连嘴巴都不能再动了。至于身体的其他地方,更已经不再像是他自己的了。 花梦楼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杨约和那个疤脸把他全身上下剥了个干净,然后浸泡在了那一桶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热气腾腾的药液当中。至于他在那药液之中浸泡了多久,他根本不知,因为在他进入那个药桶之后,他便昏迷了过去。 让他昏迷过去的,是杨约。 杨约看着疤脸:“现在,他便交给你了。” …… 花梦楼后来自然是醒过来了:痛醒了! 然后又昏死了过去:痛昏了。 之后又醒了…… 之后又昏了…… …… …… 没人知道他醒、昏交替了多少次。只知道当最后那疤脸对他施术完成之后,他早已变成了一摊软泥。 不过好在,这摊软泥终于在数日后慢慢有了动静。 而这丝动静,让杨约和疤脸大喜过望。 …… 当“软泥”终于能再站立起来时,已是数月之后。 而这期间,杨约极度小心地以内力为花梦楼进行了体内筑基。 ——好不容易才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成功了的试验品,那杨约对花梦楼的珍视程度也绝非寻常啊! 花梦楼,成功地经过了疤脸和杨约的“再造”。现在的花梦楼,已彻头彻尾地改变了! 在这成功的“再造”基础之上,花梦楼被杨约授与了神功武学的传教。 花梦楼所承的杨约所授之艺,确实是好生精绝恐怖的。——那一抺使人瞬生瞬死的魅影疾踪,世上真的少有人可逃避得了。 …… 终于,花梦楼的那最初心愿在他逃离开锦绣宫七年之后的一个月圆之夜实现了。在得到杨约的默许之下,花梦楼以他十二岁的幼小之龄,只身返回了蜀中锦绣宫,寻到了那雷霆。 而雷霆根本没想到当初那“小狼崽”会再次出现于自己的眼前。他永远也想不到这“小狼崽”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量!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还不止这一点。 雷霆还没有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狼崽”,居然会成为他堂堂雷大统领的生命终结者! 花梦楼脸上那一抹残忍的凌厉,以及双目中那两道令人窒息的死亡之光,注定成为了雷霆今生最终的——同时也是“永远”的那一份记忆…… 165、你便收他作了你的义子吧! 其实雷霆真得没想到自己会死。 最起码他绝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花梦楼的手中。 因此,当他在那夜蓦然发现花梦楼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中时,他除了开始的惊奇以外,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但他明显犯了一个错误:自七年前花梦楼母子被人救走,他派出的那些追拿之人全部凭空失踪之后,他受到了蜀王杨秀的一番大大的“表扬”。自此之后,他便大大加强了山上的警戒,尤其是夜间,山上的巡察几乎是不间断的。蜀王说的好:锦绣宫中被救走一两个人倒无太大妨碍,但假如那些织好的绣锦被人动些手脚,或被偷或被毁,那后果可不是他雷霆所能担待的起的!因此这锦绣宫的守卫工作必须要大力加强! 可是,现在这花梦楼,在没得到任何人示警的情况下,居然就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雷霆见到花梦楼的第一想法是:哈哈,这小子居然回来了!我把他抓住献给蜀王,肯定会使蜀王高兴。 因此,雷霆对于花梦楼的凭空出现,虽有着一丝意外,但更多的竟然是一股高兴和兴奋! 所以,雷霆他便没有再过多想什么; 所以,雷霆他便…… ——死了…… …… …… 人活着时,可说是有着千姿百态的,任何人和别人都不尽相同。但死后,这种差别便大大降低了。因为死人毕竟没有那么多的花样。 可雷霆的死,却好像是有点特珠。因为他那种恐怖的死相,可说是极为罕见的。 雷霆当时死状之惨,堪称世间绝有。他的全身上下一百零八处大穴,全部被钢针击穿,直入骨缝及内腑,全身经络因之尽断,故此四肢俱残,全身瘫痪。他的双眼,也全被钢针深深钉入。他的嘴中,上下颌之间竖立了五六支钢针,口一闭,钢针便深深刺入颌骨。 雷霆是活生生地痛号了三天三夜后才终于命毙的。这三天之中,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因为当蜀王杨秀所派出的人搜寻到雷霆的尸体时,已是他这位雷大统领自锦绣宫中失踪的七天之后了。 而当兵士将雷霆的尸体抬到了杨秀面前时,这位素以心肠残暴而闻名的蜀王杨秀,居然也浑身一颤,脸色变得死灰! 他没想到,在他的近旁,居然还会有手段的残忍程度丝毫不逊于他、甚至还甚于他的人。 其实他更没想到,施出此残忍手段之人,居然仅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正是那个曾于七年前咬过他一口、而后来被人从锦绣宫中救出的那个当时年仅五岁的小男孩——花梦楼! …… …… 花梦楼以针伤人之术,是在杨约所授的那如魅身法基础上,练就而成的“玉针雕”。这玉针雕,本是那锦绣宫绝技。花梦楼便是以锦绣宫之武学,惩治了屠戮锦绣宫之恶首。 不过,那花梦楼虽学成了杨约那如魅身法,但那玉针雕之技却并非得自杨约的指导传授。因为秘笈虽被杨约拿到了手,可其修练法门却并未在其记载之中。这玉针雕修练法门极为特异,因此杨约竟无法指导花梦楼修习这玉针雕。 不过,杨约无法指导,不等于别人也无法指导。在某一天,杨约带看着一个蒙面黑衣人来到了花梦楼面前。 杨约拿出那本玉针雕,看向那人:“这门功夫,想必你应该有所接触吧。” 那人乍一见那玉针雕,身形似乎微微一震。他嘶哑着声音道:“这……这玉针雕秘笈,怎么会到了大人您的手中?” 杨约把之前的情形向那人讲述了一遍,道:“这玉针雕,我们便是得自那屈天化身上的。” 那人明显有着极大的动容,只不过由于他蒙着脸,别人不易看到罢了。许久,他看向杨约:“您是说,那屈……屈天化,已然命毙于了雷霆的霹雳弹下?” 杨约道:“正是。当初霹雳堂受挫于锦绣宫而一蹶难振,可现今锦绣宫又終是毁在了霹雳堂后人雷霆的手里。这当真是日月轮转,天意难测啊!” “我要杀了那雷霆!”一旁的花梦楼忽然高声大叫,满目怨毒。 “哦?”那蒙面人看着花梦楼。 杨约又简要向这蒙面人介绍了花梦楼的来历。 那蒙面人点点头,端详了花梦楼着半晌,哑声道:“你真想杀了那雷霆报仇?” 花梦楼道:“我自然要杀他!” 那蒙面人仰头思索了许久,终于像下了什么决心,缓声道:“好!我便传你这玉针雕。到时候,你便用这玉针雕去报你的大仇吧!” …… …… 玉针雕,虽轻盈一枚细小之针,灵动间银光闪烁,但劲力到处,却可断金裂铁,霸道至极! 其精髓,便是将万均之力贯注于一点之上。可以想见,这凝聚着万均之力的一点,无论击打在哪里,岂有不破之理? 此时节,这一枚银针,哪里还是一根不被人看在眼里的细微之针? 而要想练成此技,若非有人教导,又怎能轻易练成? 只是,这蒙面人又怎的会这锦绣宫绝学呢? …… 花梦楼在这蒙面人的教授下,终于练成了玉针雕绝技。 不过,令花梦楼惊骇的是,这蒙面人的功夫之高,真的是让他难以企及的。 此人随意间挥出的一招一式,都足可震天撼地。 真不知这杨约的身边,怎么竟这么多的惊世高手! …… …… 花梦楼锦绣宫一行,残杀了雷霆,报了前仇,之后便又返回了长安杨府。 杨府密室之内,杨约对那传授花梦楼玉针雕绝技的蒙面人道:“你看,这花梦楼果非凡俗之人,不仅身手够快,关键是心够冷!而且他又有着突厥王庭之后的身份,对于我们的今后之计,应该有着可用之处。这样,你把他以及其母和那凌碧秋丫头,全部带回你那冲霄楼。借助冲霄楼之威势,这花梦楼必会快速成长起来。有冲霄楼这块金字招牌作后盾,更便于他今后行事。时机成熟后我们便可按我们的计划去做了。” “那他随我回冲霄楼,其身姿地位……” “呵呵呵!”杨约一笑:“你是楼主,这花梦楼便作少楼主罢了!你如今孤身一人,便收他作了你的义子,不是很好吗?” 那蒙面人思忖一阵,看着杨约一点头:“既然大人如此安排,那血千恨照办便是。” “血千恨……”杨约看着蒙面人:“你的这个名字,既是身负万千血恨之意,亦有报仇雪此万千仇恨之意。但真要想雪此万千血恨,又谈何容易?你虽建起了冲霄楼,而且也确有一些实力。但你也知道,将此血恨加之你身的人,他的实力绝不是你一个冲霄楼的力量可以对抗的了的。因此,要想真正达到复仇的目的,就不要急。按我说的去做,虽然时间要长点儿,但最终绝对会让你如愿!” 那蒙面人仰头向天,长长叹一口气:“千恨愿听从大人差遗。冲霄楼一应门人弟子尽皆听从大人吩咐,为大人效力!!” 166、哈哈,又一个吹牛皮的! 冲霄楼的“冲霄人牢”之中,萧寒强自忍着肩头剧痛,看着隔间里的浑痴和尚和瘦书生二人。 浑痴显然极是惊讶,瞪大眼晴看着萧寒:“喂喂喂,我说萧大公子,你们……你们怎的也跑到这里来了?你们该不是和俺两个一样,被人砸晕了送进来的吧?” 萧寒看着胖瘦二人,一声苦笑:“我们没被人砸晕,我们是自己走进来的。不光这长恨谷是我们自己走进来的,便是这冲霄刑狱,都是我们自已走进来的。” 浑痴看着萧寒:“自己走进来?……这,你们怎么会自己走到这种地方来?” 此时,那瘦书生看着萧寒软垂着的右臂,以及脸上那强自掩饰的痛楚,惊道:“萧公子,你……你受伤了?” 此时那浑痴才发现了萧寒的异状。他瞪大眼看着萧寒:“喂喂喂,萧大公子,你……你居然也受伤了?以你的身手,是什么人能够伤你成这样?” 萧寒一声苦笑:“什么人?当然是这冲霄楼的人。唉,这冲霄楼,当真是所传不虚,这冲霄楼的少楼主,其身手当真是我平生仅见。自我出道以来,当真还未曾遇到过像他这样的劲敌。败于他手,我萧寒真的是心服口服。” 瘦书生讶然道:“伤您之人,竟是这冲霄楼的少楼主?听人说,这少楼主花梦楼身手可怕的很,看来当真如是的了。只不知,萧公子几人为何来到了这冲霄楼中,又怎得惹到了那花梦楼?” 浑痴看一眼瘦书生,道:“呵呵,我知道,萧大公子他们肯定是受了那云老花子的诱惑,也想来这冲霄楼里找些卤煮鸡来吃。结果被那少楼主发现了,两人打斗了起来。我猜的对吧?”一边说着,他的两眼一边看向萧寒。 萧寒叹口气道:“我们来此,确是因为那云千里之故,不过却不是为吃那卤煮鸡。” “那是为的什么?”浑痴眼一翻:“莫非,你们也想和那老花子一样,来这里偷些东西出去?” 萧寒苦笑着摇摇头,将大致情形简要向胖瘦二人述说了一下,然后道:“我们来这里,本意是想向这冲霄楼主说明一下,高雄等人之死并不是那云千里下的手,但谁知……” 浑痴听罢,先自一愣:“那狗熊和那七傻贱……他们竟死了吗?”接着便大摇其头:“我说萧大公子,要我说你这纯属自找!那狗熊死便死了,云老花子跑便跑了,冲霄楼愿怎样便怎样。他们为那狗熊报仇也好,派人继续追云老花子也好,和你有半支毛的关系?你偏巴巴地跑来这里解释个屁的真相。你以为冲霄楼这么肯听你的话?现在好了,找不到云老花子,你也出不去了!” 但他随即一笑:“嘿嘿,不过也好,我们哥两个有你们陪着,多了几个在一起聊天说话的人,倒也省的孤单寂寞了。” 萧寒道:“那冲霄楼的少楼主故意把我们囚于一处,言说要我们共同为他想出捉拿云千里的线索。” 浑痴大脑袋一晃,叫道:“这冲霄楼的人脑袋都不太灵光。别说咱们都不知那云老花子在哪,便是知道,他们如此待我们,我们又岂能告诉他们?哼,让他们尽管等着去吧!便是打死老子,老子也不会说的!” 萧寒正欲答腔,却忽听旁边传来一阵嘻哈大笑的语声:“哈哈,又一个吹牛皮的!” 众人一惊,侧目看去,只见斜对面的一间囚室里,有四个人正手舞足蹈地嘻哈大笑着看着萧寒等人。 这四个人,生的很是奇怪。明明是四个人,但却生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高矮胖瘦,还是衣着打扮,包括表情动作,全然都是一样。 四个人,全部都是年龄在五十左右,面容枯瘦,但却神采奕奕,两只眼球全都滴溜乱动。褐色衣衫,头上的头发稀疏,却都梳着一个朝天撅的小辫,看上去滑稽至极。而且,看四个人的表情动作,简直就像四个孩童一样,吵闹推挤,不亦乐乎。 此时,四人全都看着萧寒等人的方向,嘻哈笑着对众人指指点点。 只听其中一个人说道:“这是我们见到的第几个吹牛皮的人了?” 另一个人说道:“第八个。” 第三个皱皱眉:“我怎么记得是第九个啊?” 最后一个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记的第九个。” 那第二个人瞪眼道:“明明是第八个的!” 第三个和第四个同时出口道:“第九个!” “第八个!”第二个人大叫! “第九个!”第三个和第四个加在一起的嗓门自然比第二个高。 “第八个!!!” “第九个!!!” ……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此时,那第一个人大声叫道:“都不要吵了!到底是第几个,咱们算算看好了。” “好啊!”另三个齐声应答。 奇妙的是三个人竟是一齐张口发声,所以听上去完全就像一个人出声应答一样。 第一个人沉思道:“嗯……在我们来的第一个月,我们见到了第一个吹牛皮的。当时他吹得也是''打死也不说’!只不过在他吹完牛皮后,便被架坐在了烧红的铁椅子上,结果屁股刚烫糊一半,就全说了。哈哈,真可笑!” “就是就是!”第二个人道:“在他之后,第二个吹牛皮的是在三个月之后来的。他吹得更响,说是''即便千刀万剐也不在乎’。于是,在他吹完牛皮后,便真的被人用小刀一小片一小片地往下削肉,结果身上的肉刚刚削掉二百多片,他便全说了。” “没错!”第三个人叫道:“第三个……第三个是什么时间进来的?反正是在他吹完牛皮以后,被脱光衣服扔进了蝎笼,等全身上下都是大黑蜴之后,一条条大蝎尾巴全钩进了他的肉里。结果,也说了!” “第四个吹牛皮的,吹完牛皮,便被人捏住下巴,然后往喉咙里开始放蜈蚣。哎呀,那大蜈蚣好大!刚刚放进去不到三十条,就全说了……” “第五个在吹完牛皮后,被一块一块地从身上往下剔骨头。先从手指开始,破开肉皮后,先一刀,剔下一块手指骨,再一刀,又剔下一块手指骨。结果还没剔完那一只手,就全说了!” “嗯。第六个……第六个在吹完牛皮后,被绑在柱子上,在肚子上割开一个小口,拽出肠子一小段一小段往下割,割了没到二十下便说了……” “第七个……第七个……” …… “呕!哇!” 忽然,四个人听到了有人狂力呕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四人顿住声音,抬头向对面看去,只见萧寒等众人脸上颜色都难看得很,尤其是那浑痴和尚,脸色憋得通红,显见是众人全都听到了他们四个人的谈话。 不过,呕吐的人却并不是这几位中的某一个。 众人循呕吐之声望去,才发现早已吐得一塌糊涂的人原来是—— 楚楚…… 167、难道我们还要再认一个小爹? 浑痴瞪眼看着那四人,叫道:“喂,你们四个老怪物,就知道胡言乱语!什么又剔骨头又割肉的,你们当真见到了吗?” 那四个怪人全都停住了语声,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浑痴。 刚才那第一个说话的人看着其他三个人,叫道:“喂,你们听见刚才他叫咱们作什么吗?” “当然听见了!”那第二个说话之人叫道:“他叫咱们''四个老怪物’!” 那第三个皱眉道:“可是,咱们四个老吗?”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互相打量着对方,最后一齐摇摇头,异口同声说道:“不老!” 第四个道:“而且,咱们也不怪啊!” 第二个道:“最主要的是,咱们是人,不是物啊!” 第一个点着头道:“所以,他叫咱们四个老怪物,五个字里便有三个字是不对的,你们说这个人笨不笨?” “笨!” 第三个道:“而且咱们明明有名字,可他们却偏偏胡乱给再给咱们取名字,真是可笑!” “哈哈哈!” …… 那笫一个说话之人看着浑痴,高声叫道:“喂,吹牛皮的,看你胖墩墩的,皮也糙肉也厚。这冲霄楼就喜欢你这样的,没事时可以割上几刀玩玩儿,伤不到筋也动不到骨。挺好挺好!” 那浑痴怒道:“放屁!老子……” 哪知他还没说完,只听嘣嘣嘣三声,三道疾光瞬间便打向了浑痴。 浑痴陡然一惊,想闪身避开,但可惜已是来不及,只感觉当当当三下,三件物什几乎同时打在了他的脑门、鼻子和腮帮子上。 萧寒等众人都大惊失色。此情形,料想必定是暗器一类的东西偷袭了浑痴,既是浑痴未能躲避开,肯定是难免受伤了。 浑痴只感觉脑门和腮帮子上一阵疼痛,尤其是鼻子,更是连酸带痛齐至,眼泪刷地一下便淌了出来。 萧寒等人急忙细望去,只见浑痴的脑门和腮帮上,顿时鼓起了两个大包,鼻梁上一片青肿。 只不过,浑痴所受之伤仅此而已。因为打在他脸上的,只是三颗泥丸而已。 “哈哈哈,你们两个那弹茼都不行吧!还是我做的这个速度快劲力强!”只见另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哈哈大笑着,同时把手中一个奇模怪样的铁管样的东西举起来在众人眼前晃着。 东西很简单,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常的铁管,而且另外两个人手中也都各拿着一件类似的东西。只不过,三个人的东西从外表看上去长短粗细有些差异。 刚才那人管这些东西叫什么?弹筒?莫非刚才那三颗泥丸是从这三个铁管中弹射出来的? 另两个人看着那得意洋洋笑着的人,撒撇嘴道:“这次且算你赢了一局,不过你做的那个也没比我们的强上太多,充其量只强那么一小点点而已!” 萧寒等人这一边,那浑痴猛地经此一吓,自是机伶伶打一个冷战。待看清打在自己身上的仅是三颗泥丸,再看那三人的动作,自是明白了原来这只是那三人搞的恶作剧。听三个人的言语,竟似乎是在比赛三人手中的东西哪一个更好些:那三颗泥丸想必便是从三人手中那古怪东西中射出的。 浑痴因惊生怒,张嘴便欲口出不逊之言。忽然萧寒此时口中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声音:“啊!” 这是因为,萧寒看着四个人,尤其是看到了他们手中那奇怪物什,头脑中忽然一震,蓦地想起了父亲曾经和自己提起过的四个人,不禁失口叫出了“啊”的一声。 浑痴和瘦书生都看向萧寒,而那四个怪人也把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萧寒。 那第一个说话之人看着萧寒:“喂喂,小子,你啊什么?” 萧寒看着四人,讶然道:“云天无忌金难换,陆地飘游嘴拌仙。一不一,二不二,三不三,四不四。玄机妙手,逍遥四奇,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四位前辈!” 浑痴和瘦书生闻言,都不禁瞪大了双眼:“搅天闹地四老怪,你说……现在这四个人是他们?” 一旁久未作声的百变也讶声道:“你说的可是玄机谷的那四个……?” …… 那四人本来正在争论叫嚷,但此时闻听到萧寒等人之语,不由都是脸色大惊。 四人盯着萧寒,怪声叫道:“喂,小子,你……你刚才说什么?” 萧寒道:“我刚才是想请问四位前辈,可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玄机四奇’一不一、二不二、三不三、四不四吗?” 四人先是看着萧寒,之后又互相对视着,口中连连声音叫道:“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浑痴看着他四人,道:“什么怎么会?” 四人却并不理会浑痴,只相互言道:“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 只听其中一个哭丧着脸言道:“咱们本来以为,躲进这冲霄楼刑狱山洞之中,再没人可以认出咱们。但谁知现在却被这小子给认了出来!” 另一个同样哭丧着脸道:“他既认出了咱们,那他从这里出去后,那个可恶的老妖婆肯定也就会知道了的。到那时,咱们可又要遭殃了!” 第三个道:“不行不行,千万不能让这小子去告诉那老妖婆我们躲在这里!” 第四个道:“就是就是!可是怎样才能不让这小子去告诉那老妖婆呢?总不成我们要把他杀掉?杀掉他自然就不会说了!” 萧寒和浑痴等人听得纳闷,不知他们是怎么回事,自然也不知他们囗中的那个老妖婆到底是什么人。但现在听他们说居然想为了防止走露消息而要杀掉萧寒,却是众人始料不及的。 但那第一个说话之人却摇摇头,皱眉道:“不妥不妥。他现在毕竟并没有告诉那老妖婆我们藏身于此,我们现在杀了他,岂不是会落个胡乱出手滥杀无辜的名声?我一不一可做不出这种事。” 第二个也点点头道:“不错不错,而且看他现在的样子,明显是中了那花小子的透骨针。此时我们若出手杀他,岂不大大有损于我们四个人的侠义名声?我二不二也不会这么做。” 第三个看着萧寒,点头道:“就是就是,我们可不要落个乘人之危、以大欺小的名头!我三不三丢不起这个人!” 那第四个自然便是四不四了。他紧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呢?他又不是我们的儿子,让他怎样他便怎样!他出谷后,保不准便会告知那老妖婆的。那时我们岂不要遭殃?” 三不三道:“他即便是我们的儿子又怎样?这世上儿子出卖老子的并不少见,倒是老子极少出卖儿子。” 四不四瞪眼道:“你总不会是要认这小子当老子吧?那老妖婆已经硬逼着我们非要给我们几个当老妈,难道我们还要再认一个小爹吗?” 168、特异爹娘……特异儿…… 萧寒等人听得那玄机四奇四个人相互争论着,已隐约知道了个大概的情况了,都不禁莞尔。 提起这玄机四奇,我们倒是有必要交待一下他们的出身来历。 这玄机四奇,本是那玄机谷的“玄天风月”夫妇所生。 那玄机谷,乃是北岳恒山之中的一条秘谷。北岳恒山门派,乃是先秦时的墨家子弟传承至今而成的门派,供奉春秋时期的墨子为门派祖师。 查史料可知,墨子乃是我国春秋战国时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学家、军事家,是墨家学派的创始人。 墨家学派,在春秋时期影响是很大的,乃是先秦时期和儒家相对立的最大的一个学派,在当时的百家争鸣形势下,有“非儒即墨”之称。《韩非子·显学》记载:“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 墨家门派门人弟子众多,但却绝不混杂,因为墨家门派是一个有着严密组织和严密纪律的团体。墨家的最高领袖被称为“巨子”,墨家的成员都称为“墨者”。“墨者”必须是无条件服从“巨子”的指导,听从指挥,“赴汤蹈火,死不旋踵”,就是说至死也不旋转脚跟后退。 墨子是一个精通机械制造的大家,他曾花费了3年的时间,精心研制出一种能够飞行的木鸟(风筝)。而且更需要指出的是,墨子几乎谙熟了当时各种兵器、机械和工程建筑的制造技术,并有不少创造。在《墨子》一书中的“备城门”、“备水”、“备穴”、“备蛾“、“迎敌祠”、“杂守”等篇中,他详细地介绍和阐述了城门的悬门结构,城门和城内外各种防御设施的构造,弩、桔槔和各种攻守器械的制造工艺,以及水道和地道的构筑技术。他所论及的这些器械和设施,对后世的军事活动有着很大的影响。 在《墨子-公输》一文中,曾记载了墨子为了阻止楚国攻打宋国,与当时帮楚国打造攻城云梯的另一位能工大匠——公输般(鲁班)进行了一番攻防演练。在此番演练中,墨子以极大优势大胜公输般,最终使得楚国放弃了攻打宋国的计划,充分地体现了墨子在上述机械制造方面的才能和造诣。 但可惜的是,随着之后代表着新兴地主阶级利益的法家的崛起,以及之后的战国之乱,主张“非攻”理念的墨家遭受了巨创。及至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焚书坑儒”之时,墨家子弟已基本难觅踪迹了。否则,曾和儒家并驾齐驱的墨家,是否也会被秦皇来个“坑墨”,也是难以预料的。 墨家于百家之中销声匿迹了,但是,这并不等于墨家子弟全部覆灭了。这恒山派,便是当年留存下来的墨家门人弟子,将墨家法典宗旨整理并传承了下去,历经数百年的沧柔,而保存下来的一支墨家血脉。 当然,随着时光的变迁,许多东西和以前相比都有了一些变化。但是,墨家那精深的机械制造技艺却始终是没有丢弃的。 玄机谷,便是恒山派研制机械设备的绝秘禁地。 在四十多年前,当时的恒山掌门冉苍峰曾创造出了一件惊天神器!冉苍峰几乎用了尽一年时间之心力,穷尽心思,终于研制出了一件神物:一门火炮。 当冉苍峰将江南霹雳堂特制的一枚巨大霹雳弹置于其中,轰隆一声巨响过后,一座小山的山尖被炸得乱石飞溅,方圆数十丈范围内草木不存。当时,所有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失色、惊慄胆寒! 这件物什,太恐怖了! 说冉苍峰研制的这门火炮“恐怖”,是一点儿也不为过的。因为当时,战场交锋,均是长枪快刀近身相搏,能进行远攻的武器也只是弓箭,威力再大一些的也就是弩车和拋石机了。但这些兵械,和这门火炮的威力比起来,那岂不是枯枝对铁棍的级别较量吗?若是谁能拥有数十门这样的火炮,那后果自是不言自明的。 当然,在那时,冉苍峰在研制这火炮之时,也是掉了足足十多斤肉的。因为此火炮研制的难度,对于冉苍峰来说,挑战是极为巨大的。打个比方,当时其研制难度的级别,是不亚于五六十年代时我们研制原子弹的难度的。 当然,同样的,当时谁要真拥有了这门火炮,也基本就等同于在当时拥有了原子弹一样的实力。 而这火炮,除了那恒山掌门冉苍峰,普天之下,估计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研制得出来了。 其实,在恒山派中,比冉苍峰的本领大的人并不是没有。应该说,还有两个人的本领就不比冉苍峰低。 这两个人,就是冉苍峰的师弟风驰颠和他的妻子月圆圆。 由于二人一姓风一姓月,因此众人皆称他们为“玄天风月”。 “风”…… “月”…… 提起这两个字,自然会使人们容易想起一个词语:风花雪月。 “风花雪月”,多么浪漫的词语,多么浪漫的意境! 只不过,这“风”、“月”二字放在这一对夫妇身上,让人们怎么看却都看不出那“风花雪月”的感觉来。 首先是那风驰颠,虽然长得还算是不错,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但可惜人们在背地里都是叫他作“疯痴癫”的。 因为这风驰颠确实是够疯、够痴、够癫! 风驰颠生性极是怪异,虽年纪比那冉苍峰小不了几岁,但却总跟个长不大的孩子般贪玩好闹。而且其平生所好,便是极喜欢鼓捣那些机械玩艺儿,今天攒个这,明天造个那,总造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 只不过,风驰颠所造的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些没什么实用的东西,纯属兴之所致、整蛊玩耍所用。但是需肯定的是,这些东西大多又都是构思极为奇妙的,有许多东西,甚至连冉苍峰都赞叹不已。因此这风驰颠是这恒山派中公认的一个怪才。 怪才自然就有怪运:风驰颠这一个怪才,被帮中的另一个同样的特异之人看中了。她便是帮中风堂堂主的妹妹月圆圆。 这月圆圆,在机造技艺上也颇有建树,尤其擅长机钥控制,也是恒山派中的一名高手。只不过诚如其名,这月圆圆真是长得太“圆”了! 月圆圆虽生为女子,却是长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比一般男人还要粗壮上三圈不止。 那风驰颠虽贪玩好耍,心性宛似儿童,但其身材相貌却生得并不是小孩样,应该说还很算得上是挺拔伟岸、英俊潇洒的,因此月圆圆姑娘那颗可爱的芳心才会被这风驰颠俘获。 不过,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咱这位月大小姐已经四十出头了却还待字闺中,而同龄的未婚男子,好像就剩了这位风驰颠了。好在这风驰颠的年龄也是四十多岁,和月大小姐正好般配。因此这不得不使月大小姐心中大大地窃喜:这位风公子肯定是为等我才至今未娶的! …… 于是乎,月大小姐便经常偷偷地向风驰颠送些“秋天的菠菜”。 但……咋滴这位风大公子没啥反应呢?莫非他心中害羞不成? 嗨!既然他不来,那么老娘便干脆放下身段、亲自过去好了! …… 于是乎,在风驰颠注定了今生永难忘怀的那一个夜晚,在毫无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风大公子被突然到来的爱情狠狠地撞了一下腰。 ——哦,不对,不是“一”下,而是……很多下! 爱情从天而降! 风驰颠在稀哩糊涂中便被那爱神之箭射了个惨不忍睹! 他那瘦瘦的小身板,根本抵挡不了那位月大小姐的特异的示爱方式:霸王硬上弓! 于是乎…… 于是乎…… 于是乎…… …… 那是彻夜无眠的一夜; 那也是风大公子翻着白眼、遭受着此生之中最惨痛的蹂躏、几乎是生不如死的一夜。 风大公子永远也没想到,他的爱情女神会来得如此突然,和——猛烈! 而且这种猛烈,在之后的日子里,几乎成了常态。 让风驰颠和月圆圆两个人更没想到的是,十个月之后,他们两个人,竟创造出了一个难得的奇迹! 这个奇迹便是:十月后,这位特异的月大小姐,在特异的风大公子的翻着白眼的日常协助下,创造出了一个特异的——四胞胎! …… 孩子的出生,自是让那风驰颠高兴地连蹿带蹦。但蹦完之后,头疼的问题却来了:这四胞胎出生时,由于手忙脚乱,事后谁也分不出这四个孩子的出生顺序了…… 哪个是第一个? 哪个又是第二个啊? 第三个呢? 第四个? …… 月大小姐看着自己一口气生出的四个宝宝,眼晴也瞪得溜溜大:这这这……哪个是哪个啊? 这是第一个吗?嗯……好像不是第一个吧? 这个……是第二个?……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这个呢?第三个,还是第四个? 还有那一个,莫非那一个是最后生出的? …… 月大小姐那本来就长得很是不小的脑袋,现在变得更大了。 端祥了八百六十遍后,月大小姐最终俩眼一瞪:他爹勒个奶奶的!——算了,不管了! 这一个,你就叫“一不一”,也就是说,你可能是第一个,也可能不是第一个。 你,叫作“二不二”!或许是第二,或许不是第二; 你叫“三不三”; 你叫“四不四”…… 来来来,躺好排好队,老娘给你们作好记号! …… 至于作的什么记号,且不去管她了!因为特异之人自有特异之法嘛。 总之,这一对特异爹娘,生下了四个特异的宝贝儿子…… 169、惊天霹雳火炮 玄机四奇便这样出生了。 对于他们之后的成长历程,我们不难想见,在玄机谷那样一个大环境下,在这样一双特异父母的生养陪伴下,四人会形成如今这样一个性格,以及具有那极为离奇高明的发明制造各种千奇百怪的物什的能力,自是不足为奇的了。 应该说,这玄机四奇的童年,其实还是相当幸福的。在恒山的那座玄机谷中,真谓是吃穿不愁,睡卧无忧。整日里耳濡目染的,都是那各种机械物什。而四人,先天便也极喜那机关器械的制造,而且极具天赋。这,大概是和遗传有着绝对的关系吧! 只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玄机四奇长到十来岁的时候,一件弥天的大祸事降临到了他们栖身的玄机谷中。 当然,这件祸事,并不是针对他们四个而言的,而是降临在了那位恒山派的掌门冉苍峰的身上。 而这件祸事,似乎和那冉苍峰研制出的那门霹雳火炮有着莫大的关系! …… 恒山掌门冉苍峰研制出那件惊天霹雳火炮之事,在当时其实并未在江湖中流传开来,因此江湖上知晓有此恐怖神器的人几乎没有。不然,这恒山派,恐怕早已经招来灭门大祸了。 道理其实很简单:试想,此种神器,哪个不想拥有?可是能够拥有的人毕竟只会是其中一个派系。那么,相反的那个派系为了不使敌对派系拥此神器,那自然会全力以赴的毁灭它。而毁灭它的最好的方式,无疑是把这恒山派彻底毁去! 虽然那个得此神器的派系会极力保护这恒山派,但是,真的能永远保护得了吗? 冉苍峰,作为恒山派的掌门人,对此道理当然知之极深。 因此,这火炮的整个研制过程,都是他亲身秘密而为,知此秘者在帮中绝不会超过十个人,而且这些人都是恒山派中的元老级人物,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研制成功后的试验,冉苍峰也是作了极为周密的安排部署,摒除了一切无关人员后,最终只带着几个最为可靠的人,在那玄机谷的极深处进行了那史无前例的霹雳一轰! 玄机谷,是这恒山派最为机密之处,是这恒山派的禁地,守卫极其森严。除了驻守于这玄机谷中的玄机堂以外,其他堂口的所有人员未经掌门的许可,根本不能够进入,更不要说帮外之人了。因此这次试炮之事,除了掌门冉苍峰、副掌门冯天世以外,只有那玄机堂主和其手下四名亲信知道。而其他的人员,只是听到了深谷之内一声惊天巨震,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而玄机堂,其辖下的那些堂口弟子,是绝对不会向外吐露一丝一毫的有关这玄机谷内的任何事情的。因为这一点,是他们能够进入到这玄机堂、成为玄机堂堂口弟子的必须要达到的条件之一。 …… 那冉苍峰为什么会研制那门火炮呢?这件事,其原因除了冉苍峰自己之外,别人真的是一概不知的。而冉苍峰此举,也可说是当时极大的一件怪异之事。 因为,研制那火炮,本是大大有悖于冉苍峰的一贯行事原则的。 这火炮,其用途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用于战场厮杀而制的。以其杀伤力之恐怖程度,其研制成功带来的后果,无疑将会是一场场极度惨烈的血雨腥风。而这恒山派本来是墨家门人,是主张“非攻”思想的。冉苍峰身为一帮之主,更是深深禀承着墨家门派的宗旨。接任掌门之位时,上一位掌门的谆谆训诫,他是牢牢记于心间的。因此他根本没有半点理由去研制这种屠戳凶器。 若说是他研制此物是想“以杀止杀、以杀制杀”,估计十个人中,会有九个半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因此,这件事,成为了恒山派的一个不解之谜。 之所以说这是一个“不解”之谜,是因为此事真的没人知道其原因了。因为就在此炮试验成功的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任何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这件事,是怪异的,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 …… 此事发生在恒山派第二日的早礼之上。 恒山派有一多年传承下来的日常例制——早礼。按照惯例,恒山派的门人弟子,每天的清晨,都要来至那恒山的中堂大殿,朝拜掌门,听候门规训诫。其目的自是警钟常鸣之意。 在往日,那冉苍峰本是应该待众门人聚齐之后,临坐于殿中居中虎椅之上,然后由副掌门冯天世主持,由诫律堂堂主宣讲门规之礼、禁忌百条。这早礼,本已是固有的形式了,无须赘述。 只是,任何人都没想到,在那一天,情形出现了异常。 异常,居然是出在了掌门冉苍峰的身上。 在平日,那冉苍峰原本总是会提前来到这大殿之处的,站立于殿口,看手下门人集合。但今天,人们却没有看到他们这位掌门立于那固定位置。 ——那个位置上,今天是空的。 门人全部聚齐了,但冉苍峰居然还没有影子。 众人自是感到有些奇怪。那副掌门冯天世也是感到极不正常,便亲自入殿去寻看掌门冉苍峰是否在那大殿之中。 那冉苍峰,倒真的是在那大殿的里面,但可惜在当时,冯天世居然一下子没能认出他来。 那,可还是他们的那位掌门冉苍峰吗? 本来,他们这位掌门,平日总是神采奕奕、精神百倍的。他虽然年近六旬,可他平日里的那种威势,是根本没人敢于有丝毫的轻视的。 但是,现在呢? 当冯天世将冉苍峰掺扶着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没人相信呈现眼前的这一幕景像。平日里的那位昂然屹立于众人眼前的掌门,现在竟然成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极衰老者! 那冉苍峰,于一夜之间,不知为何头发竟全部变得通彻雪白,而且其两眼深陷,黯然无神,他的脸上神情是一种极度的茫然。而他的口中,喃喃的在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一句话:“是谁?怎么会这样?……是谁?怎么会这样?……” 而接下来,冉苍峰的动作,更是几乎惊掉了恒山派所有人的魂魄! 他用那无神的眼睛茫然扫视了一下眼前的数百名门人弟子,竟“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众门人弟子的前面,继而痛哭流涕,仰天凄呼:“前贤师祖,弟子冉苍峰不肖,犯下如此罪孽,天地难容!尚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只有自绝于师门众弟子眼前以谢罪!”之后在一声凄厉的长啸之中,冉苍峰蓦然间身形一阵巨颤,随即便瘫软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寂然无声了。 所有在场之人均骇然失声惊呼。冯天世急忙飞身上前查看。 而其结果,让众人心神全都惊悸战栗不已:这位掌门人冉苍峰,此刻竟然真的已经自断经脉,阖然长逝了…… …… 170、那雷神……被毁了! 众人自是一片哗然大乱! 而正当众人乱作一团之时,远处却又又连滚带爬的向这殿前奔来一个人。而此人居然正是那看守玄机谷的玄机堂堂主。 本来,那玄机堂,是受掌门冉苍峰直接管辖的,在一般情况下不出那玄机谷,却不知今天他怎么会跑了出来,而且还如此的慌张。 那玄机堂堂主一边跑,还在一边拼命呼喊:“掌门,掌门,大事不好了,那雷神……那雷神……” 呼喊声中,他已奔到了近前,但呈现在他眼前的,显然不是他能够想得到的景像! 只见那掌门冉苍峰此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副掌门冯天世等人正围在其周围,脸色一片惨白。 玄机堂堂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忙向冯天世看去,叫道:“副掌门,掌门他……” 冯天世看那玄机堂堂主如此狼狈而至,以及他口中呼喊之话语,心头又升起了一股不祥之兆。他迅速答道:“掌门他仙逝了。有什么事情,快说!” “什么?掌门他……仙逝了?”那玄机堂堂主顿时满脸惊骇震惶,身形竟一个踉跄:“掌门他怎么会……难道……” 冯天世向那玄机堂堂主一瞪眼,口中喝道:“快说,你刚才呼喊什么?那雷神怎么了?” 那玄机堂堂主扑通跪倒在了冯天世的面前,脸上一片死灰:“禀副掌门!大事不好!那雷神……雷神……” 其他人都不知副掌门冯天世和那玄机堂主口中的“雷神”是什么东西,但是只要是这恒山派中人便都知道,那玄机堂,乃是这恒山派中级别最高的一个堂口,身为玄机堂的堂主,那自然非一般之人可比。可现在,这位大堂主居然如此惊慌失措的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这还是头一次。 那副掌门冯天世闻得玄机堂堂主此言,也是脸色大变。因为,玄机堂堂主口中那那“雷神”,正是昨天试验的那门火炮! “怎么回事?”冯天世此时也已顾不得保密不保密了,大声向那玄机堂堂主喝问。 玄机堂堂主浑身颤抖:“副掌门,那雷神……被毁了!” “什——么——?” 冯天世脸上也是一种极度的震惊。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怎么会?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呢? 要知道,那门火炮,在昨日试验成功之后,是自己和掌门冉苍峰亲眼看着这玄机堂堂主带着其手下,把它完好的运回了那玄机谷中的那间最为保险的库室之内的。那一间库室,本是一间山腹石洞,其中又经过了冉苍峰的亲自设计布置,有着许多的机关陷阱,是专门用来放置一些帮中极为重要的东西的。这些机关陷阱,不要说那些对机关埋伏不甚精通之人难以破解,便是这恒山派中通晓机关暗构之人,要想破解也基本是不可能的——冉苍峰亲自布的局,那岂是别人能破解得了的?墨家先祖传下来的精髓之道岂会如此不堪? 在之前,这密库的机关其实并没有完全开启。因为根本没有必要。而这次,当那一门霹雳火炮运入这间秘库之后,那冉苍峰又亲自开启了三道机关。这三道机关,是以前没有开启过的。除了冉苍峰本人之外,其他人(包括这玄机堂堂主)都是没有开启之法的。也就是说,这三道机关开启之后,除非冉苍峰本人到来,其他人是根本无法进入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那玄机堂堂主本来是根本打不开那秘库的。可现在,他怎么会口口声声呼喊着那火炮被毁了? …… 冯在天此刻只感觉头脑中轰轰巨震。他强自按下慌乱的心神,迅速向身边的几位长老交代了一下当前事宜,让他们将此间局面先掌控稳定一下,然后唤过那玄机堂堂主,一同向那玄机谷方向飞身而去。 及至到了那座山间密库门前,眼前的情景让冯天世的心一下子坠到了最底:山洞洞门大开着,外边的人根本无需进入到里面,从几十步以外便可看到那门雷神火炮此时的惨状——整个炮身已然完全变了形状,炮管断裂,炮体散乱,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只不过让人感到极为不解的是,这间密库的所有机关,竟然全都没有触发!也就是说,来人在完全没有触发任何机关的情况下,便进入了这间密库之内,将这门火炮破坏了个一塌糊涂! 在完全不触发任何机关的情况下,便进入这间密库,这样的人,除了冉苍峰本人以外,怎么会有第二人? 可是,那冉苍峰有可能自己来这密室之中,破坏掉这一门他穷尽了所有心力才好容易研制出来的霹雳火炮吗? 他在临终之前反复念叨的那一句“是谁?怎么会这样?……是谁?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何所指?莫非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如此轻易的便摸透了那冉苍峰所设的所有机关,他是故意以此种方式来打击那冉苍峰吗?而冉苍峰正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所设机关在此人面前居然如此的一文不值,此人居然能够极其轻易的便进入到了他的这间密库之内、毁掉了他这件血心之作,所以他遭受到了巨大的心理打击,从而导致了那可怕的一夜白头?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又有必要自断经脉而亡吗? 而且,他临死前的那一句仰天痛呼:“前贤师祖,弟子不肖,犯下如此罪孽,天地难容!尚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只有自绝于众师门弟子眼前以谢罪”又该如何理解??? 冯天世只感到一股强大的恐惧迅速弥漫至了全身!这一切的一切,按理说真的都是根本不该发生的,而且也应该是极不可能发生的。但现在,事实却如此残酷的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这……这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171、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 世事无常,诡秘难测。 一代英豪冉苍峰殒没了,留给整个恒山派的,是无尽的悲凉和困感。掌门的稀奇无端亡故,将一团硕大的惨淡阴云笼罩在了整个恒山的天顶之上。 冉苍峰的离世对于恒山派而言自然是一件天大之事,只不过,恒山虽大,但于整个江湖来讲,此事也仅仅是一抹轻波而已。 日月照常升起,江河照常奔涌,天下万事照常按照其固有的自然规律运作着。 这种规律,是千百年来自然形成的,是大自然定下的不二法则。 万千草木,春发、夏盛、秋实、冬残; 百兽众禽,掠食、占地、繁衍生息。 只不过,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其无尽的纷争是其固有不变的主旋律。 密林之地,那些高壮树木尽力撑开繁枝密叶,尽想独霸一方天宇,独揽那一片艳阳甘露。那些矮草低枝只能勉力迎沐一些那些高树枝叶缝隙之间残残透过的斑班光影,享受一下那一抺短暂的阳光的映照。 而各种动物,更是拼杀抢夺、日日争战不断。同种族之间,争领地、争食物、争配偶、争权位,异种族之间,则是捕猎狩食、生死之争,一场场尔追我逃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一幕幕血腥杀戳的场面时刻都有发生…… 这,本就是一个为谋己利、相残互戮的天地; 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 …… 人,作为这大自然中万物之一,自也是具有着这种固有的先天习性。不论平常布衣百姓,还是赫赫宦门将侯;不论是聚集着百十人众的各部江湖门派,还是座拥千军万马的历代帝王朝庭,何尝不都是如此? 千百年来,历朝历代一次次更替,各部各族纷纷四起。一场场战场拼杀,残尸血躯。各派势力此消彼长,各部集团分分合合,不都是此规则的真实写照吗? 便拿当时的天下形势而言,突厥人占据北方草原大漠,虎祝眈眈觊觎中原; 中原之地,被北齐和北周分踞东西,相互间连番争战不断; 南方,陈朝的建立,取代了梁朝一统江南的局面,将梁朝后裔逼到了西部的江陵之地,建立了一个“一郡之国”(也就是统辖范围仅江陵一郡之地):西梁。 及至后来,居于中原之地西部的北周政权攻灭了与之并立的北齐,统一了中原之地。但没过两年,却又被杨坚夺位改朝,建立了大隋,形成了突厥在北、大隋居中、陈朝在南、西梁偏居一隅的天下格局。 再后来,大隋神威发力,一举灭掉了南方的西梁和南陈,统一了南方之地,直至南海之滨,只余下了北方突厥这一个劲敌。 …… 北方的突厥,确实是让大隋最为头疼的一个劲敌。 突厥,确实是不好惹的。 突厥部族,铁马长弓,战斗力极为强悍。千里莽原,纵情驰骋,灭万千对手于一瞬。 突厥倚其来去如狂风怒雷般的铁骑,征服并占领的地域极为广大,盛极之时其疆域东至大兴安岭,西抵西海(咸海),北越贝加尔湖,南接阿姆河南。 突厥其时兴起时间并不太长,其最初时是臣服于蒙古草原上的柔然朝庭的统治之下的,居于阿尔泰山一带。突厥人擅长锻造铁器,因此是当时柔然朝庭的“锻奴”。 突厥汗国的建立者土门可汗,揭竿而起,带兵东征,大破当时已破败颓废的柔然朝庭,统领了蒙古草原,形成了突厥的东方一部。 土门起兵之时,留其弟室点密征战于阿尔泰山向西的甘肃新疆等大片疆土,成为突厥汗国的西方一部。 由于突厥的起义是土门发起的,因此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突厥汗国的大可汗,无论东方之部,还是西方之部,却无条件服从于土门大可汗的命令。因此突厥汗国的总统领地便设在了突厥的东方之部。 突厥汗国,本是一种部族制度,其首领为大可汗,大可汗的兄弟子孙多被大可汗封为小可汗,他们手下均有各自的兵马,各有领地,分而居之。平日里这些小可汗的部落各自营生,互不干涉。待有重大事项之时,大可汗颁布召集令,众小可汗听令后群起响应。 但在北周时期,突厥内部产生了一次大可汗的皇位争夺风波。因为大可汗是居于突厥东部的,所以这次争夺风波是发生在突厥东方之部的。 简而言之吧,土门可汗共有三个儿子,土门死后将大可汗的皇位传给了长子。长子在位仅一月时间便死去,临死前在交传皇位之时,并没沿袭“父传子”制度,而是改为“兄传弟”,将皇位并没传给自己的儿子(摄图),而是传给了二弟,也就是土门的次子。土门次子在位十九年,将突厥汗国领至全盛。当土门次子命终之时,又效仿其兄,将汗位传给了三弟,即土门的三子。土门三子在位九年,保持了突厥的鼎盛雄风。在土门三子临终日时,已无弟可传,因此只能向下一辈子侄传位。由于他感念二哥之传位情义,故此将皇位没有传给自己的儿子庵逻,而是传给了二哥之子大逻便,即土门次子的儿子。 这一下,土门长子的儿子摄图不干了,因为这摄图自小便和大逻便不睦,于是召集部众一致反对大逻便继位,而是共推庵逻继承其父的皇位。 摄图年长,且势力庞大,部众全都不敢反对。而大逻便势力不及摄图,因此无可奈何,最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庵逻继承了其父亲的皇位,成为了新任大可汗。 可惜的是,这庵逻生性恭仁礼让,性格谦和,乃一“不慕铁骑峥嵘千里,唯愿淡泊山水之间”的清心寡欲之人。那大逻便生性尚武,因此极看不起他。现在,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现在竟被这没用的庵逻坐上了,大逻便心中岂服?于是根本不听从庵逻的命令,而且还总是辱骂庵逻。庵逻无力制住那大逻便,再者他本无意于这大可汗之位,因此不久之后,干脆将汗位传给了那拥立自己继位的摄图。摄图倒也不推辞,直接领受,立号沙钵略可汗。而庵逻无官一身轻,干脆带领家人部众远离了这兵勇聚集之地,向北迁至一处名唤“独乐水”的依山傍河的草原幽境,平淡逍遥、自在度日去了。 可是,你自有意离红尘,岂料尘恶缠你身。数年后的一天,这庵逻之部竟遭到了一股不明身份的人众的袭击,来人凶残以极,见人便杀,最终是血洗独乐水,庵逻一部总共数百人,包括老孺妇幼,竟无一人逃得生天,全部殒难! 何人下的毒手?当时是没人知道的。 …… 摄图继任了突厥大可汗,这一下,那大逻便无有了办法,因为他的力量和摄图相比,差得太多。无奈之下,只得于郁闷中领受了摄图(沙伯略可汗)对自己所封的阿波可汗的封号,领着自己的亲随部众,向西而去,按沙伯略大可汗之令统管西域去了。其领地便设于突厥东西两部的接界之间。 我们在前文曾介绍过那大隋猛将史万岁以“敦煌戍卒”的名号,以一记霹雳狂斩一招取突厥勇士首级之事。那一次的争战赌约,便是发生在隋军主帅窦荣定和阿波可汗大逻便之间的…… 172、阿波你个小玩儿闹,居然敢放老子的鸽子?! 摄图自庵逻手中接任了突厥大可汗,这一下,那大逻便没有了办法,因为他的力量和摄图相比,差得太多。无奈之下,只得于郁闷中领受了摄图(沙伯略可汗)对自己所封的“阿波可汗”的封号,领着自己的亲随部众,向西而去,按沙伯略大可汗之令统管西域去了。其领地便设于突厥东西两部的接界之间。 我们在前文曾介绍过那大隋猛将史万岁以“敦煌戍卒”的名号,以一记霹雳狂斩一招取突厥勇士首级之事。那一次的争战赌约,便是发生在隋军主帅窦荣定和阿波可汗大逻便之间的。 可是,沙伯略(摄图)派阿波可汗(大逻便)去统辖西域,那其实只是给其名而无其实的。因为,别忘了,那西域,也就是突厥西部,本是有着地主的,那就是当初土门东征之时,所留下的其弟“室点密”的后人。 室点密在突厥西部,杀伐征战,征服了西域诸多小部落,闯下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室点密临终前,将汗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达头。从而形成了东有土门三个儿子相继传位、西有达头掌局的局面。 当土门的三个儿子在位期间,突厥东部势力极盛,这达头是心甘情愿臣服于突厥东部大可汗的命令的。但经过摄图和大逻便之间的汗位争抢风波之后,东部突厥的力量其实已出现分化,各部之间已于暗中出现了裂痕,再不是以前那牢不可破的铁桶一样的格局。随着时间的推移,达头很清楚地看出了这一切,所以虽然名义上还是听从于东部突厥大可汗沙伯略之命的,但实际上早已形成自已独有的雄壮势力,已于暗中不再对新任大可汗沙伯略(摄图)之命唯令是从了,因此又怎么会乖乖地听命于这位被沙伯略(摄图)“发配”到这西部来的这位阿波可汗(大逻便)的命令呢? 而且,按辈份来讲,这达头乃是沙伯略(摄图)和阿波(大逻便)的叔叔,自更是傲拥西域之地、不把阿波(大逻便)放在眼里了。因此,这阿波(大逻便)西来,名义上是奉大可汗之命前来统管西域,但实际他又怎能统管得了呢? 不过,达头虽然并未把阿波(大逻便)放在眼里,但他做事却很有分寸,因此表面上很给阿波(大逻便)面子,以下属的身份,对阿波可汗以上峰之礼相待。 而那阿波可汗也极是识趣,他自也明确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真实境地,因此根本不把自己当作达头的上峰而自居,而是甘心情愿地以子侄的身份对达头恭而奉之。时间一长,那达头对阿波也取消了抵触情绪,二人竟叔侄和睦,最后竟相亲相和,成为了一家人一般。 其实,阿波确实是诚心诚意地降下了身份和达头联合在了一起。因为阿波明白,只有倚借这达头的力量,自己才有可能翻身:有朝一日杀返东部,将沙伯略取而代之! …… 大隋自581年建朝之后的初期,在和突厥的争战中,主要是和“沙伯略在东方为主、达头在西方相辅”的突厥势力相争的。此次战争,是沙伯略可汗首先发起。其直接原因是:沙伯略的小妻子千金公主乃北周朝庭王室之女。杨坚灭北周建大隋,对千金公主而言,乃是亡国灭家灭族的弥天大恨,因此让丈夫发兵为自己报仇是理所当然的。而其深层原因乃是:在当初北周朝庭时,对突厥一直是重金重礼巴结奉迎(当时北周是为了集中力量攻打北齐,不敢得罪突厥)。而杨坚灭周建隋之后,忙于内战,忽略了与突厥的交往,因此沙伯略心中极是不爽。因此现在小妻子千金公主梨花带雨般哭求报仇,自是一拍桌案,号令一下,整个突厥连东部带西部(达头及阿波),一起发兵,四十多万突厥大军,从东到西多个进攻点直伐长安! 此时是公元582年,刚刚是杨坚建隋的第二年。杨坚此时立朝未稳,一方面要尽力清除朝庭内部的北周余觉,另一方面还要剿除中原之地以尉迟炯为首的反隋武装,此时突厥来犯,岂不是要命? 但是,杨坚就是杨坚! 他一方面调集兵力迎拒突厥敌寇,另一方面秘派能人,偷入突厥西部大军之中,造谣传信,施离间之计,最后竟使得阿波和达头中途退兵了! …… 这一下,可坑苦了东部的沙伯略一军了。因为现在沙伯略基本就等同于是孤军作战了! 也不知沙伯略当时,心中一连大吼了多少声的“羊驼”! 大隋集中兵力,重军将沙伯略团团围困住,形成胶着局面。沙伯略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急得肝火上蹿,坐卧难安,连痔疮都急犯了。 在此时,那当初哭求沙伯略出兵伐隋的千金公主见局势如此,深知若如此下去,沙伯略军定会全军覆没。 千金公主此时虽还不到20岁,然而过往的经历早已经使她认识到命运的残酷与无奈,她早早地成熟了。她明白再如此下去结局不堪设想,于是于万般无奈下,千金公主决定暂时将自己的国恨家仇放在一边,先帮助丈夫走出绝境。 她向杨坚写去亲笔信,表示自己虽是北周公主,却十分钦佩杨坚的圣明,请求做大隋皇帝之女。杨坚此时其实也正难受,因为他此时也没有足够精力打败突厥。于是,便索性顺水退舟,答应了千金公主的请求,撤回了大军,放沙伯略回归北方,并赐公主杨姓,收为养女,改封千金公主为大义公主,意思是希望她深明大义,为隋和突厥安定做出贡献。 千金公主的“忍小为大”之举,救了沙伯略一部的全军性命。那沙伯略也只得按达成的协议,返归北地,不侵大隋。 …… 沙伯略攻大隋,乘兴而来,狼狈而归,心中自是窝火之极。而他之所以落得此悲惨之局,其重要原因便是因为阿波一部和达头一部竟然敢于私自中途撤军所致。因此,那沙伯略岂能干休? 达头那老家伙在西处远地,且实力庞大,不好惹。可阿波你一个小玩儿闹,居然也敢放老子的鸽子?! 于是乎,沙伯略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了阿波身上,领兵直捣阿波一部,攻入后一通胡砍乱杀,杀死了阿波相依为命的母亲。阿波仓惶西逃,投奔达头。 达头派兵帮助阿波反攻沙伯略,沙伯略不敌,败退。那阿波带领自己的人马及达头所增援部众,一路追袭,直入沙伯略腹地,所到之处大肆屠戳抢劫,见人杀人,见物夺物,突厥东部之地惨遭洗劫一空。之后阿波及达头部众带着大量的战利品返回了西部。 庵逻一部,便是于此次争战之中,被阿波率人屠杀殆尽的。因为那阿波认为,若不是当初这庵逻和沙伯略二人之故,自己便已是这突厥大可汗了。那样,自己又怎会落得现在这样一个屈居于达头之下的悲惨境地?又怎会被沙伯略杀得向西逃亡,只能借助于达头之力才能反攻报仇?而且,母亲被杀,对于阿波来说,是一个致命之痛,因为阿波和母亲的感情是极为亲密的。现在,母亲死了,归根结底都是沙伯略和庵逻这二人共同造成的。既然我的母亲因你而死了,那么你们的所有亲人都要为她老人家殉葬! …… 173、凉州刺史江瀚 自此后,达头和阿波两部联合在了一处,再也不听从沙伯略的命令,突厥的东西两部正式分裂了开来,分成了东突厥和西突厥两个汗国,而且相互间攻伐不断,战烟四起。 东突厥和大隋本有相和协议,不再侵隋。但西突厥在和沙伯略争战的同时,还总是免不了侵扰侵扰大隋。因此大隋把主要防御力量放在了西突厥的身上,也就是布重兵于凉州边防。 ……. 凉州刺史,是这凉州的首席大员,统管着整个凉州的军政要务,责任之重不言而喻。 杨坚建隋之后,曾任其弟杨爽任凉州刺史之职。杨爽枭勇善战,屡次大败突厥,但可惜英年早逝,25岁时便病死了。 其后,杨坚又派韩擒虎调任凉州刺史。韩擒虎乃是大隋朝赫赫有名的猛将,是和史万岁、贺若弼等人齐名的。当初589年破南陈之时,这韩擒虎是第一个攻入了南陈都城建康,并擒住了陈朝皇帝陈叔宝及贵妃张丽华等人的。 韩擒虎592年也于长安病逝。死前,韩擒虎向老皇帝杨坚举荐自己的一名贴身副将继任凉州大任。这名副将,便是现在这位凉州刺史大人——江瀚。 这江瀚,本是韩擒虎大破南陈之时,南陈内应裴蕴身边的一名亲将。正是他,在韩擒虎攻陈之时,为韩擒虎打开了南陈都城建康(南京)的城门,使得韩擒虎不费吹灰之力便第一个攻入南陈都城,并第一时间攻破了陈叔宝的皇宫,捉住了后主陈叔宝和贵妃张丽华等人,从而获得了第一战功。 正因此,这江瀚受到了韩擒虎的看重,便向杨坚请命,将之带在了身边。并于短短两年间便将其提升至自己的贴身副将。 当然,韩擒虎之所以如此器重江瀚,一方面自是缘于破陈之助,但最主要的是,这江瀚确实身怀奇能,其文识武略,在韩擒虎军中无人能比,便是韩擒虎本人,也都有点自叹弗如之感。 尤其有一点,是让人颇为惊异的。 这江瀚,原本是江南一将,但却对那北方突厥兵士的袭战特点知之颇详。江瀚在韩擒虎身旁为副将,便曾为韩擒虎多次出谋划策,极为有效地破掉了突厥的一次次进攻,并打得那些突厥兵士落花流水,狼狈逃蹿。 江瀚身为江南之将,怎么会如此熟知那北原突厥兵士的争战特点呢?韩擒虎也曾大奇而问。不过据江瀚解释,他之所以如此熟悉突厥战略,是因为他的授艺恩师乃是北方广原上的一名豪侠,在教授其武功和用兵之道时,多引用突厥兵士的战例。因此他才会对那突厥兵士的战法熟知于心。 不过,这毕竟只是江瀚的一面之词,真与假也只有江瀚自己知晓了。 韩擒虎却也不太过于关注这个。他所关注的只有一点:能杀败敌人,就是好手! 而江瀚,无疑便是这样一个好手,甚至可以说是好手中的好手! 江瀚极为稳重干练,眉峰微皱中的一条条计谋,都是突厥兵士的一个个噩梦。 因此,当韩擒虎病重之时,上书老皇帝杨坚,举荐江瀚可继任那凉州刺史重任。而杨坚对于那江瀚之功绩,也从一次次的前阵战表之上知之甚详,因此早就知道江瀚这个人。现在,韩擒虎病危难愈,推荐江瀚,杨坚便派人对江瀚进行了一番详致考核,之后采納了韩擒虎的举荐,授与了江瀚这凉州刺史一方大员之重任,让其和敦煌守军大帅童天齐一起,共同筑起这西部凉州之钢铁边防! …… 现在是公元600年,大隋建朝已是第20个年头,也是江瀚任凉州刺史的第八个年头。 在这八年间,江瀚倾尽全力,励精图治,锐意进取,大力整饬各府吏治,将那些不合格的官员全部拿下,换上称职人员;整顿军纪,剔除掉那些年老体衰及贪生怕死之流,注入生龙活虎的新生力量,将本就声威显赫的凉州大军,变得更加威猛。 当然,江瀚属下的凉州大军,并不包括那敦煌戍边大军。敦煌大军,那是一支独立之师,乃是由童天奇率领的,不归于任何人的治下。这一点,乃是当初由老皇帝杨坚亲口许诺了的。因此那敦煌,虽名义上属于这凉州治下,但其实是由童天奇镇守的一个独立之郡。童天奇作为那敦煌总兵,相当于那敦煌的一个独立之尊主,除非真正的老皇帝杨坚来到,其他任何官员,在那童天奇眼中,都是看都懒得看的。 但是,江瀚虽作为整个凉州的刺史,敦煌作为凉州的一部分,自是免不了要去那敦煌和童天奇相商边防事务的。不过当其去到那敦煌之时,对童天奇从来不敢以上峰姿态自居,而总是以平级礼相待。好在那童天奇虽天下唯我独尊,但在表面上还是懂得一些处事之道的,因此对江瀚也很是客气,所以二人共事数年,倒也没什么隔阂之处,相交倒也愉快。 …… 至于江瀚和那冲霄楼,一直以来也是相安无事的。因为,那冲霄楼主,和杨约的关系显然是不同寻常的。在江瀚来这凉州上任之始,那杨约便曾密派人手告知这江瀚,不要妨碍那冲霄楼行事。江瀚虽然是杨坚亲点的凉州刺史,而且朝中也有裴蕴为其作后盾。但是,江瀚却深知,裴蕴虽是很受老皇帝杨坚的宠爱,但凭裴蕴的实力,和那堂堂的杨素、杨约杨氏二兄弟相比,还是差得太远太远的,可以说基本就没在一个档次上。因此,江瀚自是明白,那杨约的话,还是必须要听的。因此,对于那冲霄楼行事,江瀚始终便从来没有干涉过一点点。不过那冲霄楼主显然也极是熟知该如何行事的,因此也从来没给江瀚找过一点麻烦。所以这些年来,双方也是相安无事。 既然冲霄楼行事,连堂堂的凉州刺史江瀚江大人都视而不见,不予干涉。那么,现在,萧寒等人落到了这冲霄楼的冲霄刑狱之中,可还有脱身的希望吗? 174、我稽乘风可啥意思都没有 坎字护休堂中,堂主稽乘风那肥肥的身体坐在大椅之上,香主朱思飞躬身而立于庭堂的正中。 “你是说,那乔逸天带进来的那三人被少楼主带进了妄生谷刑狱堂中?”稽乘风睁开那双肥泡眼,抬眼看着朱思飞。 “正是!”朱思飞哈腰看着稽乘风:“我派去的人的回报,那三个人名叫萧寨、楚楚和史怀义,他们跟随着少楼主进入了妄生谷,再没有出来,只有少楼主一个人出来了。不过,看其神情,似乎很是震怒,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只不过,那妄生谷乃谷中禁地,而且那刑狱堂主季冷魂的手下均非俗辈,一个个警觉得很。因此我派去的人只敢在远处偷偷观望,并不知其中具体详情。” “嗯……”稽乘风点点头,稍稍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随着他身体的移动,他那一身肥肉随即呈波浪状颠颤了几下。 稽乘风的这身肥肉,真正是无人能比的。一身肥膘颤颤巍巍,稍微一动便上下左右地涌动,其景像也堪称美妙绝伦。 他把身子向后微微一仰,靠在椅背之上,眉头蹙在一起,道:“最近这刑狱堂倒是忙碌得很。先是抓来了一胖一瘦两个人,说是叫什么天地双雄的,入到了那刑狱之中。而今天,那叫什么萧寒的,自行入得谷来,他本来是送回了高护卫和七杀剑的尸身,按理说应受到礼待才是,却不知怎得也被少楼主带去了那刑堂谷内不得复出。这其中到底所为何来呢?” 朱思飞道:“少楼主行事,向来不同于常人。他带萧寒等人入妄生谷而将他们留于其中,必定是和前段时间云千里从我楼盗走之物有关。因为高护卫和七杀剑便是因为去追那云千里索要被盗之物而殒命的。萧寒等人送回高护卫尸身,应是知晓高护卫的身份,因此极有可能从高护卫口中知晓了所失之物的线索。但他想必是没能给少楼主一个圆满的交待,因此少楼主才会行此异举的。” 这朱思飞的头脑,确实聪明的紧。因为关外之事,他是根本不知分毫的。但他仅凭花梦楼将萧寒等人留下的行事结果,便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稽乘风正是喜欢朱思飞的这种聪透劲儿。他看着朱思飞,道:“嗯,还是你小子聪明。想必是这么回事的了。据你说,少楼主离开刑狱堂时是怒气冲冲的,而萧寒等人没能随之同返,因此可以判定萧寒等人必是惹怒了少楼主,被羁压在了刑狱之中。” 朱思飞咧嘴一笑:“料想应该如此。堂主料事如神,因此要说聪明,还是堂主您更聪明的!” 稽乘风用手一点朱思飞:“你小子甭给老子拍马屁。你的话是真是假,这一点老子还是能听得出的。” 朱思飞一笑:“堂主您放心,小的对您永远是禀真心、说真话的。即便是拍您的马屁,那也是真心实意的拍。” 稽乘风一摆手:“好了,继续说正事。”他看着朱思飞,道:“这些日子,你可探知到了没有,那云千里从那冲霄楼阁之中所盗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朱思飞眉头一皱,道:“堂主恕小的无能,小的真没打听出那所失之物是什么。不要说小的不知,估计除少楼主和秦总管以外,别人都是不知的。不过小的倒是听说了,楼主在云千里盗走此物之后,大为光火。楼主虽极少露面现身,但奇的是似乎对这长恨谷中之事随时都在掌控之中。便拿此事来说,事情发生的当天,楼主便出现了,当时连秦总管都不知道那云千里已经从那冲霄楼阁之中盗走了东西。因此听说秦总管为此还挨了楼主的一顿痛骂。少楼主当时在一边,也难免受些牵连,估计这也是少楼主不顾萧寒送回高雄等人尸身之恩,而执意要羁押下萧寒等人、以查出所失之物的线索的原因所在吧!” 稽乘风点点头,沉吟了一下,然而问道:“你。说那萧寒是由那乔逸天和邓老九二人带入谷中的?” 朱思飞点头道:“是的。而且他们在入谷前,还在那乔逸天的敬酒幽林之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想必是饮酒叙话颇为投缘。否则,依乔逸天那古怪脾性,又岂能容得几名外人在他的地盘停留过久?” 稽乘风道:“嗯,不错。那乔逸天,和高雄本是莫逆之交。现今高雄他乡遇难,萧寒远途劳顿,将高雄尸身送回,想必乔逸天极是感激,对那萧寒心存谢意的。因此,那乔逸天极有可能也知晓了高雄关外之行的一切。” “但是,他却没想到他带萧寒等人入谷,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加在了萧寒等人的身上。” 稽乘风点点头。他看着朱思飞:“你猜那乔逸天在得知了萧寒等人的境况后,他最想做的是什么?” 朱思飞沉思道:“他最想做的,自然是想救萧寒等人。可是要想救萧寒,光是囗头求情自是不会有用的。因此,他只有找到少楼主想要的东西,那萧寒等人才能被放离。所以……” 朱思飞说到此,忽然两眼一瞪。他看着稽乘风,极小声音道:“堂主,莫非您老人家想要在那乔逸天的背后暗中跟踪,然后趁机……” 稽乘风看着朱恩飞,道:“你小子聪明。” 不过,那朱思飞却皱眉道:“可是,堂主,单凭那乔逸天一人之能,他真能找回那云千里所盗之物?” 稽乘风看着朱思飞道:“唉,不是我高抬那乔逸天。别看那小子整日醉醺醺的,好像一事难成。但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若想要去办一件事,那么他肯定会办成。眼下,即便是这萧寒不被押在冲霄刑狱之中,我想他也应该会有所行动的。他会去寻找那杀害高雄的凶手想法为高雄报仇的。所以,你只要能跟定他,便有可能找到杀高雄的凶手。而那凶手,便极有可能知道那被盗之物的下落。如果你能找到那东西……” 朱思飞看着稽乘风,忽然眼珠一转,凑近稽乘风,以极低语声道:“堂主,莫非您老人家对那被盗之物,有着一些意思不成?” “啪!”只听一声脆想,稽乘风一巴掌拍在朱思飞那伸过来的脑壳上,气道:“刚才还说你小子聪明,怎得此时又犯起晕来?老子哪来那么大胆子敢对楼主的东西感兴趣?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够替楼主找回这件东西,那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飞黄腾达、越阶升级,岂不是有希望吗?” 朱思飞用手揉着被拍的脑瓜壳,恍然大悟道:“堂主您的意思是……” 哪知稽乘风把身体又向后一仰,把眼一闭,道:“我什么意思?我稽乘风可啥意思都没有。老子是尽守本分之人,只管做好我护休堂份内之事,可从不敢越界和别的堂口争功的。尤其是秦总管派出的本都是诸位护卫大人去追查此事,我小小的稽乘风怎敢不知高低进退,明里去做一些不自量力之事呢?” 朱思飞眨巴眨巴眼,向稽乘风躬身施礼道:“小的明白了。” 稽乘风挥挥手道:“明白了就要明明白白地做事,莫要糊里糊涂地落下什么口实给别人。” 朱思飞躬身施礼:“小的知道怎么做了!” 稽乘风摆一下手:“好了,怎么做,你自己去掂量,老子我一概不知情。你下去吧。” “是!” …… 175、烧鸡四奇? 此刻,在那冲霄刑狱之中,玄机四奇瞪眼看着萧寒。 萧寒此刻,极力忍耐着右肩头内花梦楼射入的那一枚钢针给他带来的苦楚。 一不一看着萧寒,皱眉叫道:“喂,我说……你这个一只胳膊的小子,你怎么便知道我们四兄弟的名号的?我记得我们可并没见过你。” 萧寒看着玄机四奇,道:“玄机四奇,本就是天下闻名的四位奇异高人,在下认出诸位的身份有什么奇怪的吗?” 一旁的二不二闻言,大喜叫道:“哈哈哈!我就说过的,凭我们的名声,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知道的!” 三不三看着二不二叫道:“不对不对!我们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其他人怎么不认识我们?最起码,这小子身边那个吹牛的秃脑瓜狗熊,就不认识我们!” 三不三口中的“那个吹牛的秃脑瓜狗熊”自然指的是浑痴。 浑痴和尚看着四人,翻了一下双眼,不屑道:“你们四个,本是四个糊涂蛋,我为何要认识你们是谁!” 四不四瞪大眼看着浑痴,而后向其他三人大叫道:“喂喂喂,他又给我们起了个新名字,叫我们是糊涂蛋!” 二不二道:“这个名字不好听。” 一不一看着浑痴,道:“喂,秃头和尚,我们怎的是糊涂蛋了?” 浑痴轻蔑地看着他,道:“这萧寒,明明有两只胳膊,你却叫他作‘一只胳膊的小子’?你连一和二都分不清楚,不是糊涂蛋又是什么?” 一不一瞪眼看着浑痴,道:“这小子虽然看上去是长着两只胳膊,但现在他那只右胳膊已经无法动弹,只是个摆设而已。因此他现在和只有一只胳膊有什么分别,所以我叫他一只胳膊的小子,又有什么错?” 二不二叫道:“对啊!这就好比一个人的眼瞎了,我们叫他作''独眼聋’的道理是一样的。因此现在我们叫这小子一只胳膊又怎么不对?” 三不三在一旁皱眉道:“嗯……其实,现在叫这小子一只胳膊确实有点儿不恰当,因为看上去他明摆着是有两只胳膊的。依我看,不如干脆现在把他那只不能动的右胳膊砍掉,那样,再叫他一只胳膊就恰当了。” “好呃!”一旁的四不四拍掌叫道:“这个办法不错!那样,那秃和尚就再也不能说我们一二不分,叫我们作糊涂蛋了!” …… 萧寒兀自听着几人乱吵,不禁暗自苦笑。不过细寻思几人言语,其实却也没错,以自己现在的样子,可不就是和只有一只胳膊没什么分别吗? 花梦楼的那根银针,死死地锁住了萧寒的右肩肩关大穴,使得他的右臂一动也不能动。 只不过,那三不三提出的要砍掉自己的右胳膊,却也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那浑痴在一旁道:“看来叫你们作糊涂蛋是一点不假的。先不要说你们有没有砍掉萧寒的这只胳膊的本事,退一步讲,便是现在他一动不动地让你们来砍,你们本身便被锁在那铁栅之内,你们又如何来砍?” 玄机四奇闻得浑痴之言,皆相互望一望,蓦地大笑起来。 一不一道:“那秃头狗熊说咱们是糊涂蛋,现在你们说,他又是什么?” 二不二道:“他比咱们更糊涂,自该叫大糊涂蛋了!” 三不三翻翻眼:“不妥不妥,他叫咱们作糊涂蛋,而我们叫他作大糊涂蛋,那他岂不是比咱们要高一级?” 四不四道:“没错。依我看,叫他作糊涂笨笨小小蛋要好些!” 浑痴瞪眼道:“我说得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玄机四奇大声道:“当然不对!” 一不一道:“你怎的便说我们无法砍掉这小子的胳膊?是说这铁栅栏拦着我们吗?” 浑痴道:“难道不是吗?你们本来也被……” 但浑痴的话刚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见他两只眼晴瞪得溜圆,右手指点着玄机四奇四人的方向:“你们……你们……” 也难怪浑痴是这种表情,因为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刚刚还在铁栅里边的玄机四奇,此刻居然全部走到了铁栅的外边。那扇原本紧锁着的铁门,此时竟敞开了。 铁门之所以敞开了,当然是因为锁着铁门的锁头被打开了。 …… 对于眼前的景像,萧寒却一点也没觉得奇怪。因为在这世界上,能有什么锁头可以锁住这玄机四奇呢? 开一把锁头,对于玄机四奇而言,那简直是闭着眼都能分分秒搞定的事情。 一不一走到关着萧寒的囚室前,手一晃,一把极锋利的弯月状的物什像变魔术般出现在他手里。他斜眼看着隔间里的浑痴,道:“我现在要砍掉这小子的那只没用的胳膊,你信不信?” 浑痴看着一不一,眨巴眨巴两眼,最后终于叹口气,两手一摊,咧嘴道:“他奶奶的,看来老子不信也是不成的了!” 四不四则瞪眼看着浑痴道:“你为什么要说他奶奶的,而不是他爷爷的呢?他奶奶的又是谁的奶奶的?你为什么要说别人的奶奶而不说你自己的奶奶?” …… 忽然,旁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幽然响起:“对于玄机四奇而言,开一把锁头自然是根本算不了什么的。只不过,如果玄机四奇仅能开这么一把锁,却也不足以担当江湖所盛传的那般神手玄妙,故此让人很是失望的。” “嗯?”众人循声而望,发现出声说话之人乃是楚楚。 楚楚此刻早已停止了呕吐,擦净嘴巴看着众人。 玄机四奇则全部盯着楚楚。 一不一晃晃手中的那奇怪物什,道:“你这小姑娘说话很是不中听,我们四个怎的便让你失望了?莫非你也认为我们砍不掉这小子的胳膊?” 楚楚叹口气道:“砍胳膊谁却不会?不要说别人,便是这浑痴,他砍下的胳膊料想比你们绝少不了多少!如果玄机四奇只能做这样一些开锁、砍人胳膊的事,那真枉负了这江湖盛传的玄机四奇这个名声,倒不如改个名字,干脆改作烧鸡四奇更好些!” “烧鸡四奇?”玄机四奇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了半天:“这小丫头,怎么又给我们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176、这小丫头是一个什么鬼? 那浑痴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这名字好听,够响亮!烧鸡四奇,可以分别叫作烧鸡头、烧鸡脖、烧鸡翅、烧鸡爪,比你们现在的名字好听多了,最起码肚子饿的时候一想起你们,便可多捱上一段时间。古时有过曹操让士兵们望梅止渴的故事,没想到现在又有了你们四人,让人一想起便止住饥饿!哈哈哈,不错不错!” 一不一翻着双眼,目光却是看向楚楚,道:“你小丫头,怎的说如果我们只能做这样一些开锁、砍人胳膊的事,便枉负了这江湖盛传的玄机四奇这个名声?依你之言,我们怎样才不会枉负名声呢?” 楚楚看着一不一,缓缓道:“世人皆知,玄机四奇身怀异能,尤其是机关锁钥方面,几乎没有什么破解不了的。因此,这天下所有机关,皆很难阻住四位。现在,打开这牢狱之中的区区铁锁,对于你们而言乃是信手拈来之事,有何难哉?只不过我曾听说,这长恨谷内,最精绝的机关之地并不是这冲霄洞狱,而是那冲霄总庭之中的十二层冲霄楼。此楼三面临崖,仅有一条道路可上,便是那冲霄九进庭院。九庭之中,俱是顶尖高手。而且那冲霄楼内的机关也是神秘难测,除了那冲霄楼主外,其他人一概难以进入。你们若是能入得那冲霄楼中,方能显出你们真正的高明之处。如果做不到,你们也只是一般般而已,有负世之盛名。若真如此,你们能改叫作''烧鸡四奇’已很是不错,极有可能会被人们称作''烧鸡四笨’也未可知了!” 萧寒在一旁,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不知楚楚为何要有此一番言语。 但楚楚却不理会萧寒问询的目光,而是直直地看向玄机四奇。 玄机四奇四人听罢楚楚之言,尽皆把嘴巴张得老大,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惊奇神色。 二不二在一边大叫道:“奇怪,奇怪!” 三不三、四不四也跟着叫道:“奇怪,真的是奇怪!” 三不三使劲盯着楚楚,上上下下一连打量了二十多眼,摇着头道:“她和那老花子根本长得不像,怎得她说的话和那老花子一模一样?” 四不四则瞪眼看着三不三:“长得像不像,和说话一样不一样有什么关系呢?” 三不三道:“当然有关系了!长得像,说话才会像啊!就像人们都说我们兄弟四个一样。但这小丫头,和那老花子一点儿都不像,但怎么居然和他说出一样的话来?” 萧寒在一旁,陡然闻听得这玄机四奇的口中吐出了“老花子”三个字,心中猛地一动,而也在瞬间明白了楚楚说那一番话语的目的:原来,楚楚是在探寻……。 萧寒飞快地向楚楚望了一眼,却见楚楚的目光也正扫向自己,而且她的眼光中已经明显有着一丝释然的神情。 只见楚楚看向三不三,道:“你所说的老花子却是何人?为何要说——我说的话和他说的话一样?” 没想到那三不三却一翻眼:“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那老花子可是求过我们的,不让我们说出他来,否则,他便不帮我们骗走那讨厌的老妖婆,那样我们便不能出这长恨谷了。” 楚楚却亳不在乎地笑一下,道:“其实我不用你们说,因为我全都知道。” “你全都知道?”玄机四奇几乎同时张口出声,八只眼一齐盯向楚楚。 一不一叫道:“你知道什么?” 楚楚看着四人,不慌不忙道:“我知道的,自然是你们和那老花子之间的事情。就比如,那老花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首先我知道,他的轻功身法应是很好的,对不对?” 一不一看着楚楚,愣怔了一下。稍停一会儿,终于道:“嗯,便算你说的对。那老花子的轻功身手比我们四个……嗯,差那么一点点,但还不错。” 楚楚轻摇下头,笑一下,继续道:“再者,那老花子相貌红润健朗,身子瘦瘦的,五六十岁年紀,是也不是?” “嗯?”玄机四奇此时更显惊讶,目光看着楚楚。 楚楚回望着四人,缓声道:“而且我还知道,若论机关术,此人确实难及你四人。但若论轻功身法,你们刚才所说的他比你们差一点点根本不是实情。因为你们四个,即便是加在一起,也是根本难追他的一丝衣角的。如果他的身手不及你们,那他就根本不配''凌霄怪乞’这四个字了。堂堂的''摘星手’云千里,这名号岂是凭空白来的?” 玄机四奇闻得楚楚之言,一个个目瞪口呆。 一不一叫道:“你……你怎么真的全都知道?你知道他是云千里?” 楚楚看着一不一,道:“我知道的不仅这些。我还知道,这云千里,他还让你们和他一起去到了那冲霄楼中,帮他从中盗出了一件物什。是也不是?” 这一下,玄机四奇彻底傻了。他们相互看着,口中叫道:“这……这太奇怪了!这小丫头,她……她是一个什么鬼?” 萧寒此刻在一边笑道:“她什么鬼也不是。只不过,你们若想存心骗她,却是不用想的。因为你们是根本骗不了她的。” 一不一眨巴眨巴眼,看着楚楚道:“哈,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认识云千里。你刚才所说的,都是他告诉你们的,对不对?” 二不二拍手叫道:“对对对,不错不错,想必便是这样的了。” 三不三看了眼萧寒,皱眉道:“怪不得这小子一下子便认出了我们,定也是云老花子告诉他的。” 四不四苦着脸道:“云老花子偷偷带我们溜进这冲霄洞狱之中,现在却又告诉了这萧小子他们,好是不该。只盼望老花子不要把我们现在的藏身之所也去告诉那老妖婆。如果那样,我们可就惨了!” 一不一皱眉道:“老花子说过的,只要我们不说出帮他进冲霄楼取拿东西之事,他便不会对外说出我们藏身于此之事。怎得他会告诉这小丫头的呢?” “想必是那老花子喝醉了酒,说醉话说出了?”二不二瞪眼看着一不一。 “也可能是晚上睡觉说梦话说出的吧!”三不三道。 “或者,这小丫头和这萧小子是那老花子的亲眷之人?”四不四看着楚楚和萧審:“所以他才告诉了他们两个?” 楚楚看着四不四,轻轻摇摇头道:“你们猜错了。我们和那云千里根本没有亲眷关系,而那云千里也根本没告诉过我们此间的事情。对于您四位前辈,小女子之前也只是听闻过大名而未见过真容的。” “真的吗?”玄机四奇看着楚楚:“可是,你怎么会对于此间之事,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177、你这小瘦子比那臭胖子明白多了! 楚楚看着玄机四奇,轻缓声音道:“其实这一切,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都猜对了,是吧?” 玄机四奇全都瞪眼看着楚楚。 浑痴在一旁摇头道:“原来那老花子到这冲霄楼里来偷东西,还带了他们四个帮手!” 楚楚叹一声道:“若是没有他们这四个帮手,依那冲霄楼的重重机关,那云千里是很难进入的。即便他能侥幸进入,恐也极难找到他所要的那件东西,因此若无他们的帮助,云千里是拿不到他想要拿到的东西的。” 那久未作声的瘦书生此时道:“若是他四人没有帮那云千里,云千里便偷不到那东西。云千里偷不到那东西,这冲霄楼也不会派人追他到关外,高雄等人也不会因此而丧命。而我们自然也就到不了此处了。” 浑痴两眼瞪着瘦书生:“我说干巴鸡,你是不是后悔跟我去到关外帮那老花子了?” 瘦书生一笑:“我若后悔,当初便不会随你而去。我的意思是,这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的。当初行走江湖之际,我便曾极为好奇这冲霄楼究竟是怎样一个虎狼之地,让天下武林之人皆谈之变色,没想到这次我却得以亲身入得了这长恨谷内。此不正是命数使然吗?” 浑痴不由哈哈大笑道:“你这干巴鸡,什么时候居然信奉起宿命来了?” 瘦书生看着浑痴道:“自从当初我屡试难中,但是许多比我不如的人却一个个高登皇榜,自那时起我便信命了,在我今生,本就没有那以文登科之命。否则,我也不会弃文习武、浪迹江湖、以求逍遥自在了。君子不可与命争,顺其自然才是应循之道。” 浑痴道:“依你说,一切都是命吗?那么我们现在被困于这山洞之中,也是命中注定的了?” 瘦书生点点头,吐出了一个字道:“是。” 浑痴看了一眼玄机四奇,翻翻眼,说道:“唉!看来我们的命真得很不好!不仅被关在这山洞中出不去,还碰上了这么四个老怪物烦心作乱。” 玄机四奇闻得此言,不禁都把目光瞪向浑痴。 楚楚此时在一旁说道:“书生所言其实不假。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自有定数的,包括我们碰上了他们四位。” 浑痴看一眼玄机四奇,道:“碰上他们却又怎样?真如干巴鸡所说,要不是他们,我们兴许还不会落得现在这种倒楣地步呢!” 一不一闻言,大叫道:“喂喂喂,你这糊涂小小笨狗熊,你倒楣,却怎么怪到我们的身上。” 楚楚在一旁接口道:“其实我们见到他们,倒真得不能说是倒楣的。或许,倒是一件幸事呢。” “幸事?”浑痴翻翻眼:“我却看不出有何幸处!” 楚楚看着浑痴道:“你便没感到在他们身上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浑痴看着玄机四奇,眨眨眼,道:“他四个却有何奇怪之处?……” 忽然,那浑痴一拍两手,大叫道:“不错,他四个确实是有些不对!” 他盯着四人,说道:“想那云老花子,偷了这冲霄楼的东西,虽然逃到了关外,但依然被那狗熊护卫带着七傻贱狂命而追,恨不得把他抓到大卸八块,就连老子和干巴鸡都因之受到牵扯,不仅在那石府之中险些见了阎王老子,现在还被这群王八崽子抓到了这里不得自由。可是,他们四个帮那老花子进入冲霄楼偷到了东西,按理说乃是那老花子的共犯,其罪过可要比咱们大得多了,怎的他们却悠哉悠哉在这大牢之中屁事没有,任由着他们在这里闲遛漫逛?莫不是这冲霄楼的人的脑袋瓜子有病不成?” 楚楚在一旁闻得浑痴之言,道:“这冲霄楼的人脑子并不是有病,而是……”她扫一眼四人,把目光看向浑痴:“你看他四人的样子,可像是被囚于此间的情状吗?” 浑痴皱下眉头道:“嗯,确实不像!” 他忽然看着楚楚,道:“你是说,他四人,并不是被这冲霄楼囚于此间的?” 楚楚笑一笑:“刚才本已说过,以他们的独异本领,又有何牢狱能够关住他们呢?” 浑痴皱着眉头道:”可是,他们虽然精通各种机关,可这冲霄楼若真想困住他们,好像还不是太困难的事吧。不用说别的,只需像现在这位萧寒萧大公子一样,在他们每个人的骨缝之中钉上个十支八支的钢针,想必他们再如何精通机关也是没用的了!但怎的那冲霄楼竟会容他们如此逍遥自在?“ 玄机四奇听得这浑痴之言,不禁一个个全都瞪大了双眼。 那三不三高声叫道:“喂喂喂,你们听,这个秃头狗熊在说什么?他要在我们身上钉上钢针?这简直……这简直可恨至极!” 楚楚看着浑痴,摇摇头道:“你所说的方法,这冲霄楼自然是可以做到的,而且相信他们在做的时候也绝不会有一丝犹疑。倘若真是那样,他四个自然只能乖乖待在囚室之中,无法脱困了。只不过看现在他四人的情形,可完全不是那样的。” 此时那瘦书生插嘴道:”他四人,既能帮那云千里身入冲霄楼,身手自非一般可比。这刑堂,虽说是这冲霄楼中的紧要之地,对于一般武林人士而言,不亚于是龙潭虎穴。但对于他四人,看情况却好像和在他们自己的家中没什么两样。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題:现在在这山洞之中,根本还没任何人发现他四人的踪迹。不要说那些普通狱卒,便是那刑堂堂主,都不见得知道有这么四个人在他所辖守的这洞狱之中。”瘦书生把目光望向玄机四奇:“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那玄机四奇向瘦书生一挑大指:“你这小瘦子比那臭胖子明白多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一个绝好的藏身之所,岂能让他们轻易发现?” 178、这里倒真的是一个藏身的好所在 浑痴皱皱眉头道:“藏身之所?哦,对了,刚才听你们说,你们好像是在躲一个什么老妖婆?可是,这天底下可以藏身的地方千千万万,你们怎得偏偏会跑到这么一个地方?真是四个名符其实的老怪物!” 他看着玄机四奇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外边的江湖都传言冲霄楼如何如何厉害,但现在这堂堂的冲霄楼刑堂大狱,竟被你们当成了藏身之所而不被发现,此事以后若传出去,这冲霄楼的脸面也是没地方放了。” 瘦书生在一旁摇下头道:“其实这却也没有什么。这冲霄楼中之人,之所以未发现他们,一方面自是他四人有其过人之处,另一方面,估计是缘于这冲霄门人的疏忽大意吧。因为他们想不到,会有人如此胆大,敢于私自跑到这里边来。” 浑痴忽然眉头一皱,随即叫了起来:“对了!既然他四人能够随意出入这里,我们何不让他们把我们从这里带出去?这些日子,老子都快要被憋疯了!” 他向着离他最近的一不一叫道:“喂,我说老怪物,你们把我们带出这里可好?这么个鬼地方,老子可不愿再待了!” 一不一看着浑痴,把眼一翻,道:“我才不会带你们出去!我们好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岂能轻易离开?在这个地方,那老妖婆是绝对不会找到我们的。等半年的期限一到,那老妖婆不能抓到我们,我们和她打的赌便赢了!” 二不二得意洋洋道:“为了找这么一个好地方,我们四个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的。如果带你们出去,那岂不是把我们自己暴露了?这种傻事,我们才不会干!” 三不三一声长叹道:“就是。如果这次输了,那我们便还要听那老妖婆的摆布,那可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好结果。” 四不四苦着脸:“她每天那些千奇百怪的整人法子,真的是层出不穷,而且让人防不胜防、难躲难逃,想起来便好生难受!” 浑痴瞪眼看着他们:”怎么,听你们的话,你们四个人竟是惹不起那个什么老妖婆?” 玄机四奇毫不犹豫的一起点头,道:”是!“ 浑痴大笑道:”哈哈哈!你们不仅是四个怪物,还是四个废物!哪里来的一个什么老妖婆竟会吓得你们如此?这样,你们带老子出去见她,让我替你们教训她一下,保证打她一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玄机四奇八只眼全都看着浑痴。 只不过,那目光,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看一个正常人。 果然,下一刻,四人一齐开口了。 只不过,他们看向浑痴的眼神中满都是不屑的神色,四人口中一齐吐出了三个字:“吹牛皮!” …… 浑痴在一边,直听了个两眼发愣。 他看着四人,大声叫道:“喂喂喂!你们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说我打不过你们口中的那个老妖婆吗?” 四人又一齐点头,异口同声叫道:“是!” 一不一看着浑痴,满眼都是惋叹神情:“你见了她,估计只能够捱她拍一巴掌的。” 二不二道:“一巴掌拍完,你便会一会儿红,一会儿紫,一会儿青,一会儿绿,变成一个大花包!” 三不三道:“然后,她要是兴趣上来,便会在你身上抺上蜂蜜,然后放在蚂蚁窝边上,看蚂蚁一点一点地啃你。” 四不四道:“这倒都没什么!最怕她又会像对付我们一样,生喂你吃些蚯蚓、蜥蜴、蜈蚣、癞蛤蟆之类的东西,然后听它们在你肚子里咕咕呱呱地打架!” …… 众人听着玄机四奇的叽哩呱啦地话语,全都瞪大了双眼,自是全都惊异于其话语的怪异。 浑痴愣愣地叫道:“你们……你们说些什么?怎的一会儿是蚂蚁、一会儿又是癞蛤蟆,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绿的,难道人还会跟变色龙一般变色?” 玄机四奇看着他,道:“你自己当然不会变色,可那老妖婆却能让你变!而且变的时候,你会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痛、一会儿痒,反正是……反正是让你舒服得很!” …… 瘦书生在一旁叹道:“看来你们是都如此舒服过的了,所以你们才甘冒大险跑到了这长恨谷中来避难。” 一不一道:”那是因为那老妖婆和我们打了一个赌的。她说任我们无论躲到哪里,她都会找到我们。如果我们能够在半年之中躲过她的找寻,她便不再找我们的麻烦。“ 瘦书生道:”所以你们便跑到了这里来。——不过说实话,若能做到不被冲霄楼的人发现,这里倒真的是一个藏身的好所在。“ 楚楚在一旁轻声道:“这个地方,估计并不是他们自己进入的,而是有人带他们进来的。” 一不一怔怔看着楚楚,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楚楚道:“这长恨谷,一般人绝难进入。尤其是这刑堂洞狱,那是防守极为严密之处。不要说别的,便是这一道道铁栅石门,机关重重,如果想要进到这里边,一般人根本做不到。但您四位因具有非凡之先天绝技,因此倒是难不住。只不过,要想入此,单单能够破解掉那些石洞机关是远远不够的。因为除却那些机关锁钥之外,这妄生谷中,还有着许多堂众守卫的。这妄生谷地形复杂,明哨暗哨很多,如果不熟悉此间地形,即便您破解机关的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躲过重重哨卫而悄无声息的进入。可是,要想对这谷中地形弄清楚,对外人而言,那是极难的,不要怪我小瞧四位,您四位对此根本不可能做到。因此若不是有高人带领,您四位怎么能够进到这里边来而不被人发现呢?” 四不四道:“那你说是何人带我们进来的?” 楚楚笑道:“除了那云千里外,哪里还有第二人?” 四不四奇道:“你是怎么猜出是云千里的?江湖上难道便只有他一人能做到吗?” 楚楚道:“这江湖上,能人自是极多,比云千里艺高之人肯定是有的。但是,众所周知,这江湖之上,是极少有人愿意来沾惹这冲霄楼的。因此,没有一定的原因,谁又愿意跑来这里呢?” 众人看着楚楚。 楚楚继续道:“而那云千里就不同了。首先,他轻功极佳。普天之下,在此方面能胜过他的好像真的不是太多。最主要的是,他对于这冲霄楼里的一件物什是志在必得的,因此他肯定是多次进入这长恨谷中,偷偷查探,以求得到此物。所以想必他对这长恨谷中的情况知之颇详的。可是他后来发现,那物什乃是藏置于冲霄楼中。他要想得到此物,必须要通过许多机关的阻拦,想来这定是一件让他极为头痛之事。因此他迫切需要一个能帮他破解那些机关的人。而对于机关术,普天之下,又哪里有人能比过玄机谷中的人呢?” 179、钓饵把萧大公子给钓了来! 三不三叫道:“哈哈,小丫头说话不错!对于机关埋伏,自然是没人可比过我们的了。” 楚楚点点头道:“因此,那云千里急需一个帮他破解机关之人,而你们四个又恰好急需找一个藏身之所。故此,他便领你们偷偷跑进了这长恨谷。” 二不二点头道:“小姑娘真是聪明!那时,我四个正被那个老妖婆追得很是辛苦。恰好那老花子说他有个绝妙去处可以藏身,便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一不一道:“不过这里确实是极好,想那老妖婆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来到这么一个绝好的地方。” 浑痴大叫道:“你们居然说这里是一个好地方?” 一不一看着浑痴道:“这里虽不比外边自由,但总比受那老妖婆欺负要好得多!” 楚楚道:“只是,那云千里带你们来此之后,接着便要你们帮他入那冲霄楼、助他盗取东西吧?” “那倒没有。”二不二看着众人:“因为他肯定知道,他若叫我们帮他去偷东西,我们断不会答应的。” 三不三道:“因为天下人几乎都知道,我玄机谷门人,首要一条门规便是不可做盗阴盗阳之有违天伦之事。他若叫我们帮他去偷东西,岂不是自讨没趣?” 浑痴不解地问道:“什么叫作盗阴盗阳之事?” 楚楚道:“此间阴阳乃是指阴阳二宅所言。” 浑痴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指入室贼和盗墓贼。” 楚楚点头道:“正是!人有生死,宅有阴阳,均是不容旁人侵犯的。尤其是那阴宅墓室,一般来说,所设各种机关极为厉害,若无真本领,那是眨眼间便会丧命的。” 瘦书生点头道:“不错,因为许多墓葬之中,珍奇异宝确实是极多的。如果不设置机关陷阱,分分秒便会被洗劫一空。” 楚楚道:“那玄机谷的门人,自是通晓各种机关破解之术,因此那些机关是难以阻挡他们的。只是,盗窃阳宅及盗墓阴第,都是逆道失德之行径。因此那玄机谷便设下门规,严禁其门人弟子做此等事情。” “不错!”只听那四不四接下去说道:“因此当时那老花子并未将实情告知我们。他只是说,在这长恨谷中,那冲霄楼的机关是设计的极为精妙的。我四人虽是玄机谷的人,但也不见得一定能够破解掉。我们若是不信,自可随他前去一试。如果我们不能够打开,那便是徒有虚名,便不要再叫玄机四奇这个名字,要改名叫什么烧鸡、烤鸡、卤煮鸡之类的,但就是不要再叫玄机,因为那会有辱玄机谷的名声。这一番话,可不正和刚才这小丫头所说的话语一模一样的吗?” 楚楚笑道:“那云千里是故意激你们的。想必你们耐不住,便和他同去了。” 一不一道:“当时谁知道他是何等心思啊!待得我们帮他入得那冲霄楼内,我们才知道了其真正意图!” 楚楚叹口气:“其实从一见到你们,我便想到了你们肯定是和那云千里盗物之事有关。果不其然。” 玄机四奇道:“你这小丫头确是聪明的很。只不过现在你们即便知道了这一切又有何用?看现在情形,那云千里盗取的那一件物什,当真是重要之极,否则,这冲霄楼断不会将你们这些所有的涉事之人全部囚于此处。” 瘦书生此刻皱眉道:“不过这冲霄楼行事真得好是令人难以猜度。我们被抓来此处已有七八日,但他们只是将我们囚于此间,除了每日送上吃喝外,几乎不闻不问。真不知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浑痴道:“他们的鬼算盘你当真不清楚吗?无外乎便是把我们当作钓饵,引那老花子来上钩。只可惜今天没把花子钓来,倒把萧寒萧大公子给钓了来!” 萧寒一声苦笑:“我却也不算是被你们钩来的。只能怪我想法有误,祸及自身,也使得楚姑娘和史公子也遭受了这连带之苦。” 百变自入得这洞狱之中,难得的几乎没说过一句话。此时由于他乃是史怀义身份,便摆一摆手道:“萧公子哪里话来!史某本就已死之身,活至今日已是天幸,何谈受什么连带之苦!” 楚楚更是摇摇头道:“萧公子入长恨谷,本是为护高雄等人尸归故地,兼之为证那高雄等人的死因真相,以免冲霄楼误会他人,此可谓义气至深之举。只怨这冲霄楼太过于跋扈,只念其自身得失,不顾江湖道义,罔顾事实,伤萧公子并将我们囚于此间。我本无妨,只是苦了萧公子他身受重伤!” 萧寒忍痛扫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叹道:“这却也只能怪我萧寒无能。不过说实话,那花梦楼的身手着实高强至极,我萧寒败于他手,确实是心服口服的。” 那浑痴瞪着双眼看着萧寒,脸上满是难以相信的表情:“喂,我说萧寒!那花……花梦楼,当真如此恐怖?以你的身手,竟然敌他不住?” 萧寒的身手,浑痴和瘦书生在关外石龙镇太白洒楼上是见识过的。他那一式痛败七杀剑的绝快身手,二人是记忆深刻至极的,因此浑痴很难相信萧寒居然会如此惨败于花梦楼之手,而且还败得如此心服口服。 萧寒看着浑痴叹口气道:“我的身手?在之前,我也曾自信地认为我的身手够快。但可惜今日见到花梦楼才知道,我萧寒即便再练十年,都不见得能抵住这花梦楼的一半。这花梦楼之身手,确实太恐怖了!” 浑痴看着萧寒,张大嘴呆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叹口气道:“我们虽没见过那个花梦楼,但既然此话是从你萧公子口中说出的,我自是相信的。依你之言,那花梦楼只需吹口气,我和干巴鸡我们两人,便会乖乖地去见阎王老子了。” 对于浑痴之言,众人尽皆默然,那自是并没有否认的意思。其实细想起来,花梦楼若真想杀浑痴和瘦书生,那真的只是手指微微动一下便能解决的事情。 人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真得是细思极恐的! 玄机四奇在一旁,也都是连连点头。 一不一道:“那花小子的身手,可说是我们见过的最快的了。因此我们在这里,也只敢在这洞中藏着,却不能出去。” 二不二附和道:“就是就是!而且他手上的那一枚枚钢针,当真可怕的紧。我们可不想和这萧小子一样,弄支针在骨缝里。” 三不三道:“弄支针在骨缝之中,比那老妖婆所施之法肯定还要难受几分的。” 四不四叹口气:“他若是肯帮我们就好了。让他去找那老妖婆斗上一斗,那老妖婆绝对会败于他手,自此再不敢欺负我们!” 180、我当然是要给他一点教训的! 浑痴看着玄机四奇,道:“你们四个,口口声声的老妖婆老妖婆的,又说什么她会让人变色,又喂人吃癞蛤蟆的。却不知她是怎样的一个煞星,你们又是怎么惹上了她的?”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萧寒等人心中也都是想知晓答案的。现在见浑痴问出,便都把目光看向玄机四奇。 但谁知玄机四奇看着浑痴,先都眨眨眼。随即一不一翻着眼睛向浑痴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没有那花小子的那点本事,不能帮我们打败她,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浑痴两只眼一瞪,大声叫道:“喂喂喂,你们四个真是不知好歹!虽然我大和尚没有什么本事打败那个老妖婆,但并不等于别人也打不过啊!”他用手一指萧寒:“不要说别人,便是眼前这位萧公子,我就敢保证,他一定能打败你们所说的那个老妖婆。” 玄机四奇听着浑痴的话,都不禁连连摇头。 一不一看了眼萧寒道:“他?呵呵,他现在这副模样,连自身都难保,还想打败那老妖婆?你当我们傻吗?” 浑痴瞪眼道:“他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他遭了那花梦楼的毒手。如果你们能想办法把他体内的那根钢针弄出来,他绝对能做到。其实他的本事是大的很的!” 二不二道:“你的话谁信?如果他真有本事,又怎么会遭了那花小子的毒手?这只能证明他本就没什么本事!” 三不三道:“况且,那花小子射入他体内的那钢什是那么好取出的吗?那钢针深入肩胛骨缝,不割皮裂肉,又怎么拿得出来?” 四不四则看着三不三道:“如果不割皮裂肉也行,便如刚才一不一所说的,只须把他的胳膊沿着那肩骨缝砍下来,不也就能把那针拿出来了吗?” …… 楚楚原本也是希望这玄机四奇能有办法帮萧寒将那枚深入骨肉的钢针取出的,但现在闻得他们的言语,知道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了,因此不再听那浑痴和玄机四奇的吵闹言语。 她看了一眼萧寒,黯然道:“看来公子所中的这一枚钢针,暂时是没有办法取出的了。那花梦楼好是歹毒,本来说好的他不还手,任公子进攻,但不知为何竟突然变脸而对萧公子下此毒手?” 在一旁的百变道:“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萧公子的剑会刺到他的衣服。” 萧寒苦笑一声道:”那其实也是你和楚姑娘的功劳。若不是你和楚楚之计,装出那季冷魂的声音来,使得花梦楼分神,我的剑却又怎么能沾上他身体的一丝一毫?“ 百变并不多辩,只是皱眉轻声道:“其实那花梦楼之所以如此震怒,想必不单单是因为萧公子的剑攻了他一个冷不防。他之所以如此,有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萧公子的剑恰巧削掉了他身上的一件物什。” 楚楚看着百变,道:“你是说那花梦楼身上掉下的那块玉珮?” 百变点点头道:“我猜正是。” 楚楚微微思索道:“那玉佩,好像确实不是一件凡物。只不过,双方交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那花梦楼怎的会为如此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大动肝火呢?” …… 冲霄总庭之内。 花梦楼此时早已平静了下来,又恢复成了平日那副慵懒状态。 他看着凌碧秋,淡然道:“我想自己静待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凌碧秋站起身,整理好衣衫,随即缓缓迈步向外行去。只是在临出门之际,她的一双美目向花梦楼投过去一抹幽怨的眼神。 花梦楼只似浑然不觉,连眼晴都没多眨一下。 凌碧秋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了院门之处。 …… “哼!” 忽然,一个冷哼之声凭空响起。 语声尚未落尽,一颀长瘦弱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房间之内。 来人出现的很是突兀。全身上下黑衣罩体,脸上还荡着一块青布。 不过花梦楼却一点惊奇之意都没有。因为这种情况出现了已不是一次。 “孩儿拜见义父!”花梦楼向来人躬身施礼。 来的人,竟是这花梦楼的义父?也就是说,此人便是这冲霄楼的楼主? 黑衣人看着花梦楼,冷声道:“你方才又恣意行事,如此冲动妄为,怎堪大任!” 花梦楼却似乎并未在意,只是向那黑衣人俯身道:“孩儿知错了。” 黑衣人在花梦楼的语声中,自是没听出丝亳“知错”的意味。不过他似乎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也未再探究下去。 他看着花梦楼,沉声道:“萧寒等人,你已安排妥当?” 花梦楼点一下头:“已按您吩咐将他们带入了刑堂洞狱之中。” 黑衣人点点头道:“且让他们在那洞中待些时日。待得我们捉到那云千里,再放他们离去。” 花梦楼道:“您便那么有把握云千里知道萧寒等人被困的讯息后会重回到我们长恨谷吗?” 黑衣人冷冷道:“那云千里,虽盗走了我楼贵物,实是可恨之至。不过据我所知,其人尚属极为重义之人。那萧寒本为他才来我冲霄楼的,并因之而受困。他若得此消息,料想心定难安,极有可能暗中偷回长恨谷。你只需暗中派人多加留意,尤其是叮嘱好那季冷魂,让他务要加强刑堂之戒备。估什有可能会发现那云千里的踪影。” 花梦楼道:“季冷魂那里,我已安排妥当。而且那萧寒,也被我以钢针封住了肩关大穴,所以那云千里回来也根本无法将他们救出。”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你封住那萧寒的肩关穴,当真只是为防云千里救他吗?” 花梦楼却坦然道:“他削落了我的玉佩,我当然是要给他一点教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