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静等花盛开》 楔子 宋欢喜第一次见到郑豫,是偶然也是必然,好多年了,郑豫的那次回眸,不知如狗血的电视剧剧情里撞墙,跳崖,出车祸······失去记忆了,宋欢喜是不是能忘记。其实当时她并没有看见他的眼睛,也没有意识到他对她的一生有多大的影响。 那天云层低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得到,受一股来自西伯利亚冷空气和低压槽气流下压的影响,即不属于北方也不属于南方的中原,前两天飘飘洒洒下了半日小雪,人字形房顶北坡瓦片的凹陷处残留少许未融完的雪。背阳的房檐滴滴答答不时有水滴落下。水滴落到地上的一瞬间还是洁净的让人顿生怜爱,屋顶上刚刚经历一场依依不舍的离别泪还在流,生死紧随的落到地下又重新相聚一潭的水分子,中间竟多了第三者,被人为强行掺和到了一起,变成黑褐色粘稠状的物种,肮脏的难以相信,这物种的前世曾是洁白如雪的雪。自西向东从低压区中延伸出来狭长区域产生的涡旋,仍然滞留在满天一色灰蒙蒙的云层下面,毫无离开的意向。 走出省城长途汽车站的出站口,宋欢喜把身上羽绒服的拉链一直拉到顶端拉不动了才不得不停下,又抽出蜷缩在温暖脖颈里浅咖色拉毛长围巾重新戴到头顶,双手拉着围巾的两头在脑后用力的系了个结,如果不是为了留着眼睛看路,她情愿包起脑袋上所有的人体器官。空气潮湿而阴冷,温热的脸上偶尔会有一点冰凉的液体掠过。抬头看看天空并没有雪花飘下。 省城的车站广场仿佛什么时候都是人头攒动的人挨人人挤人永远没有清净的机会,快到阴历新年了,拥挤的程度更是让人震撼。欢喜站在出站口高高的台阶上,众多混杂的声浪在身边涌动,下面一张张表情各异而又陌生的面孔,像被猛的掀开顶盖的巨型蚂蚁窝,打乱了原有的轨迹各自穿梭着,蠕动着,走出去,涌进来,熙熙攘攘嘈杂混乱。 坐了五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欢喜的两条腿好像长在了别人的身上,往前走了十几米才有知觉。还好没有拿太多东西,到沈爷爷家也不远,路上如果不堵车,最多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欢喜看了一眼耸立在广场中央的大钟十点多一点,还来得及,到了沈家,还有时间和爷爷奶奶说会话,给他们汇报汇报这半年多自己的情况。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原省城,就像外婆穿了多年的那条丝绸老棉裤,拆洗的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模样,每年外婆都会用近乎完美的缝补技术,找出各色崭新的边角布料在新的破烂处比过来剪过去的补几块或大或小的补丁,棉裤一年比一年破,补丁一年比一年多,新补丁的鲜艳遮盖住老补丁的陈旧,穿在身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一路上,街道两旁到处都在挖沟建房,砍树修桥。半年多的时间,城市中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夹杂在古老低矮之间,过去宽宽的马路感觉变得又挤又窄,粗的细的白的黑的······说不出什么用途的各种线路横七竖八如一张大网相互缠绕在头顶上方,压抑的呼吸都不顺畅。 早上天还没亮,欢喜临出门时,还在犹豫要不要来省城。石桥小学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她带的五年级又是毕业班,学生们到了最关键最紧张的时候。上个星期欢喜就收到了沈江南的信,要她今天一定回省城给自己过生日,信上还说,她已经给三零一所有的同学写过信了,她们都会来的。 欢喜和江南,还有叶丹,梁静,美丽,田甜六个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当年同时考入省师范学院中文系,同一天入学,又同住在学校的三零一宿舍里直到毕业,她们姐妹几个非常要好,虽然平常之间也经常有些小打小闹小别扭,可是不管其中谁被其他同学欺负了,其余几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致对外没有理也要拼出个理。毕业以后,叶丹和梁静,美丽田甜她们四个都被分配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相继参加了工作。本来退休前曾是师范学院党委书记的沈光远也就是沈江南的爷爷,好说歹说让欢喜毕业后留在省城,留在师范学院,欢喜却一意孤行的非要到离省城三百多公里,一个偏远县城的小村镇石桥当一名小学老师。沈光远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暴跳如雷的也没让欢喜改变主意,欢喜离开省城时沈光远大门都没出,躲在卧室里看着窗外欢喜远去的背影伤心不已。六个女孩中只有沈江南留在了省城的母校。 半年前毕业时,分别的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她们六个好姐妹在三零一室一起相互拥抱,泪流满面,诉说情愫,朱红色金丝绒封面的毕业纪念册里,每一页上都被同学们写满了世上最美好的祝福语和右角边用胶水粘贴一张张精心挑选出来照的最好看的单独一寸黑白小照片。 叶丹眼睛红红的说:“咱们几个以后每年要在此相聚一次,共同回忆我们的大学时光” “我同意,为我们以后的团聚,今日就以茶代酒,干一杯”沈江南拿起了身边的水杯,高高的举了起来。 “虽然我们今天就要各奔东西了,将来咱们几个无论谁过生日,还是结婚生子,都要亲自到场,为她祝贺”梁静漂亮的脸上被激动熏染成了粉红色。美丽也举起了茶杯兴奋的大声说: “我提议,咱们要把自己三十岁之前给嫁出去,结婚以后有了小宝宝,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得给他们起小名叫‘三零一’让咱们的后代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一见面,不管认识不认识,一报小名就会知道他们的母亲曾在师范学院的‘三零一’一起并肩战斗了四年” “同意”六个花信年华的姑娘一起举起了倒得满满的水杯,“咣”的一声碰到了一起,杯中溢出的水花溅到了她们绯红的脸上,泪水茶水掺和到一起,汇聚成了一个个水珠。 毕业半年多了。欢喜也很想见见美丽她们几个好姐妹,不过她最想见到得还是沈光远,不知道这个善良的老人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江南一家和爷爷奶奶同住在师范学院后边,老家属区的一幢两层小楼里,公交站台离师范学院家属区还要有几百米远。十年了,自从沈光远把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欢喜从遥远的塔拉带到这里,她不知在这条路上走过多少次。今天是她毕业半年多第一次又回到这里,看着熟悉的一切,每棵树都让她感到亲切。 欢喜的四年大学就是在眼前的这所百年学府中度过的,这里不光是欢喜的母校,也是她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学习工作过的地方。可他们再也回不到这里,他们都永远留在了塔拉草原边,芦苇丛生的那片盐碱滩的山岗上了。 欢喜一直以来从心里对沈光远有感激也有怨恨,是沈光远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把孤鸟一样的欢喜带到了这里,在亲人们曾就读的学府受到了高等教育,自己也终于回到了爸爸宋不穷朝思暮想,不知他魂魄是否已回到的故乡石桥小镇。可自己却从此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塔拉,离开了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的四座坟茔,离开了郭伯伯一家,孤独的一个人在陌生的省城恍惚生活已十年了,如寒风中枯枝上最后一片叶子无助而又无奈。 欢喜走的是家属院的大门,学校里面最北边的围墙上有个小门,和后边的家属院是相连的,走那里会近一些。欢喜不想从校区里面过,她害怕学校换没多久的门卫大爷问东问西的,又是登记,又是打电话的。现在回到学校自己已经是闲人了。学校门口的大牌子上醒目的写着“闲人免进”自己不想找那样的麻烦。 欢喜从大路左转再有十几米就到家属区的大门,突然听到身后一声短暂急促尖叫的汽车喇叭声,像踩到尾巴扼住半边喉咙的犬吠,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下,一辆深绿色的出租车呼啸着从她身边“嗖”的窜进了家属院的大门,眼疾身快的欢喜惊叫的“啊”的往路边跳了一下,已经晚了,路中间低洼处一潭刚融化的雪水和泥土混合物被急速的车轱辘碾压后,飞起一人多高纷纷扬扬斜射下来正好落了她一身,还有几滴溅到了她围巾没有包严实的脸上。欢喜跳起的脚落下时又差一点被四溅到地上的泥水滑倒,没回过神来的她没明白是什么状况,冲到前面的出租车”吱“的一个急刹车,发动机继续“突突”沉闷哼唧的颤抖着,如急速追赶猎物累趴下气喘吁吁的兽。车还没有停稳,从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斜转身子带着墨镜年轻男人的脸。有限的局部没有一丝表情,墨镜后面的眼睛仿佛盯着拉下围巾被愤怒和惊吓激红了脸的欢喜,和欢喜身上被黑色泥点溅成了斑点狗一般的米色羽绒服,停留的时间用秒计算也不会超过前三个数字的个位数,随即用他离开方向盘的一只手举到额头一侧,向欢喜敬了个如电影中美国大兵式标准的军礼 “对不起,我赶时间” 冷冷的声音如今天的气温,不像是道歉,倒像是教训,男人说完,还没等欢喜反应过来,头立刻钻进了车里“呼”的一声车子进了家属院往左拐了个弯没了踪影。欢喜紧追了几步,跺着脚手指着一溜烟雾的家属院大门 “你,你,你·······” 气的说不出话来,就是说出来了又能怎样。宽大的门口连个鬼影也没一个了,欢喜转过身弯腰拾起刚才因为躲车掉在地上的帆布包,里面有她给沈爷爷带来的石桥土特产,她用手抹去脸上冰凉的液体,擦拭被泥水溅的脏兮兮的羽绒服,谁成想越擦越污秽不堪,满肚子的愤怒和委屈无处发泄,看看四周匆匆而过冷漠的脸,吝啬的眼光也不曾瞟向自己,胸口一起一伏脸气的通红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第一章 没看见眼睛的回眸 因为要赶凌晨最早一趟安城到省城的长途汽车,天还没亮,欢喜就起来了。腊月的清晨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她把冬天最保暖最厚实的冬装里一层外一层在身上套了好几件,最后外面又穿了件米色长款羽绒服,身体臃肿的像个发酵好的面包,坐在长途汽车上还没有什么感觉,满车的乘客和自己差不多包裹严实窝倦在座位上。到省城坐在公交车上就感到自己和这座城市是有点格格不入,又想起刚才那张带着墨镜的脸和冷冷的语气,像是在嘲讽她这个不屑一顾的笨女人连这座城市的路都不知道该如何走。 沈江南今天起的很早,往日不用上班的星期天,爷爷奶奶不叫她个三,五遍,墙上的挂钟分针和时针形成直角以后,她是不会起床的,特别现在十冬腊月外面冷的冰上走的天气,她会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不耽误吃午饭的时间,才会哈欠连天走出自己的卧室。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南南,现在还不到八点呢,看错闹钟了吧” 杜丽故意惊讶的直视着穿戴整齐走出卧室的孙女,还不忘用余光扫了扫旁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沈光远。 “奶奶,您又笑话我,今天不跟你好了” 沈江南噘起了嘴,转身抱住了沈光远摇晃了几下撒娇的说: “爷爷,我只和您一个人好,咱们不和奶奶好了,行不行吗” 被孙女抱住脖子的沈光远把老花镜往下挪了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别摇了,再摇爷爷就散架了,咱们不和这个老太婆好了,她以后罢工了怎么办,那咱俩就得喝西北风咯” 沈江南顺势坐到了沙发上,双手依然没有松开,头靠到沈光远的肩上,斜视一眼瞪着祖孙俩的杜丽,把脸仰的高高的说:“不是还有我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光远就急忙说: “你快饶了爷爷吧,等你做饭,用不了几天,爷爷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爷爷,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急什么吗,我才不会去闻厨房的油烟味,当空气净化机呢,不过我可以天天领你到饭店,咱们顿顿吃香的喝辣的,不要像现在这样” 说着她把沈光远的脸搬过来,面朝自己 “爷爷您看,我像不像小白兔” 沈江南的脸离爷爷更近了,两个手指分开放在自己的头顶,睁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沈光远疑惑的摇了摇头 “爷爷看你不像小白兔,倒像个小馋猫” “可奶奶当我就是个小白兔,爷爷您是个老白兔,要不她怎么天天像喂兔子一样,上顿白菜萝卜,下顿萝卜白菜,偶尔改善一下,只是加一斤豆腐,您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快变成红色的了” 沈江南不满的冲奶奶犟了一下鼻子,鼻孔快冲到房顶上了。 “多吃蔬菜对身体有好处,特别是萝卜和白菜,那可是蔬菜中的极品,豆腐既是食品更是中国文化,连美国的《经济展望》都宣称,未来的十年,最成功最有市场潜力的并非是汽车,电视机或电子产品,而是中国的豆腐”沈光远的话让孙女对他也大为不满 “爷爷,您到底是跟谁好,怎么光向着奶奶说话”沈光远放下手中的报纸,脸上多了几分认真 “爷爷是向理不向人,今天欢喜要是不来,爷爷我也不和你好了”沈江南听爷爷说这样的话,猛的从他身边站了起来,冲沈光远嚷道: “爷爷又偏心,到底我是您亲孙女,还是欢喜是您亲孙女啊,我都给您已经说过n遍了,上个星期我就给她写过信了,让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回来,欢喜如果不想看到我被您骂死,就一定会回来的”沈江南急得脸上飞起了红云,转身想回自己的房间。 “呸,呸,呸······今天你过生日,不许说死的,活的,多不吉利啊”杜丽朝地上吐了两口唾沫,又用一只脚在地上轻轻的跺了几下,过去拉着沈江南坐到自己身边,陪着笑脸说: “宝贝,当然你是我们最亲的乖孙女,爷爷什么时候舍的骂我们的公主啊,他敢骂你我还不依他呢,奶奶说今天给你和你的朋友做几个菜,热热闹闹的在家过生日多好,你非要去什么酒楼,女孩家的去什么酒楼,那不是男人喝酒的地方吗?” “奶奶,您好落伍,现在谁还在家过生日,多没有档次,再说了,那样多麻烦,我不是怕累着奶奶您吗,累着我亲爱的奶奶,爷爷还不心疼又怪罪我了,到时候我可成了沈家的千古罪人”沈江南又搂住了奶奶,杜丽用手指点了一下沈江南的额头,笑眯眯的说: ”就我们南南会哄奶奶开心,快洗脸刷牙,赶紧把早饭吃了,今天奶奶给你煮的鸡蛋一定要吃完哦”杜丽说完,到卫生间把刷牙的杯子接满热水,牙膏挤到牙刷上,递到沈江南的手上。 活泼漂亮的沈江南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赏心悦目洗眼睛的风景。身材高挑的她性感中不失清纯,骨子里天生带着危险的美,青黛色流转的目光跳荡不定,像敏感的猫,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咬上来。特别是微微一笑露出左边红唇里那颗洁白如玉的小虎牙,同样是女人嘴里长错位的一颗牙齿,老舍他老人家虎妞的虎牙粗俗丑陋,长到沈江南嘴里为她增添的却是撩人风情独特的邪魅。在沈家她更是一家老小的宠儿。沈光远和杜丽只有一个儿子沈剑,沈剑也只有儿子沈兵和江南一儿一女两个孩子,沈兵大学毕业后留在京城参加了工作,只是逢年过节放假时,一家人匆匆回来住几天,在这个家,沈江南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宝贝。 上高中之前,沈江南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唯一的公主,爷爷奶奶宠,爸爸妈妈爱,哥哥亲。这个感觉在十年前那个夏残秋初的早上,她一觉醒来,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了变化。 那是个普通不过的早上,离暑假后开学没几天了,虽然已过了立秋的节气,天还是热的要命,窗外树上的油蝉一大早就要死要活的“知了,知了······”叫个不停,像被放到断头台上的母猪,挣扎着拖着撕心裂肺的长腔拼命的嘶叫着,想在世上留下最后惨烈震撼人心的动静,也不枉在这个世上走一遭,头顶的吊扇一夜没停,身上还是黏糊糊的,犹如涂了一层劣质化妆品堵塞了每个毛孔,透不出气来。头昏脑胀的沈江南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懒得睁开酸涩的眼睛。昨天晚上看电视剧一直到屏幕上打出“再见”,满眼雪花飞舞,才意犹未尽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快开学了,暑假过完她就要进入暗无天日最恐怖的高中时代,这样惬意的日子剩不几天了。 朦朦胧胧中,沈江南听见客厅奶奶戚戚咽咽的哭声“乖乖,宝贝,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把奶奶心疼死了,小脸咋这么廋,我苦命的孩子啊,看这细胳膊细腿的,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奶奶一边哭,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沈江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鞋也没顾的上穿,光着脚就跑到客厅。一进客厅她就看见奶奶正搂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哭哭啼啼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伤心的不得了,半个多月没见的爷爷站在旁边也在不停的抹眼泪,长这么大,她第一次看见爷爷如此模样,他们谁都没注意到站在客厅墙角莫名其妙的江南。 奶奶抱着小姑娘哭了好一阵子才松开,小女孩瞪着一双惊恐的眸看见了依墙而站的江南,消瘦苍白的脸显得她的眼睛又黑又大,像两潭深山幽暗的泉水,墨玉色的眼瞳仿佛是透明的恍惚无法捉摸。 枯黄微卷的几缕碎发零乱散落在头顶上,随着扇叶的旋转飘起俯下,两条细细的麻花辫垂在腰际上面,用白色的毛线绳在发梢处饶了好几圈后打了个蝴蝶结。爷爷抬眼发现光着脚站着的江南,走过去把她拉到奶奶跟前,站在陌生女孩的对面,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亲切的介绍说:“南南,她叫欢喜,比你大几个月,她是你的姐姐,和咱们是一家人,今后你们俩住一个房间”爷爷不是以平常熟悉商量的口吻在征得江南的同意,好像早已安排好了的,直接命令的语气。江南本想反对,看到爷爷坚决的目光,她委屈的把脸扭到一边,想寻求奶奶帮助,奶奶怜爱的搂着小女孩,根本就没抬眼看她。 和宋欢喜的第一次见面就让沈江南有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那一天的情景深深的刻在沈江南的记忆里,每次想到宋欢喜,她仿佛看到奶奶抱在怀中的那团白雾,犹如爷爷从遥远雪山之巅捡回一只受伤的白狐,水光潋滟的眼睛迷离着娇柔,妩媚诡异的光,袅然微动有种幽眇虚浮的不确切感,让她心中感到一丝颤栗。 第二章受伤的白狐 沈光远出门看了好几趟,每次一回来进门就问江南“你到底给欢喜写信了没有,地址日期有没有写错,会不会犯你丢三落四的毛病,不会忘了贴邮票吧”问的沈江南没有了耐心 “写了写了写了······爷爷,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宝贝欢喜”沈江南一脸的委屈和嫉妒“到信筒前我还检查了好几遍,什么都没忘,什么都没写错才把信投进去的” 沈光远看着一群陆陆续续已来到家,准备给江南过生日的女孩们,像一群争奇斗艳的花喜鹊,吱吱喳喳的好不热闹,里面就是没有自己最想看到的欢喜,他又悄无声息的开门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天比刚才又暗了几分,远处的高楼在茫茫雾霾的笼罩下飘摇而模糊,气温比清晨刚起床时感觉还要低,门前法国梧桐上剩下最后几片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没有声响的晃动着。沈光远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又要下雪的样子,欢喜会来吗?半年多没有见这个小丫头了,她在石桥过的怎么样。古稀之年的沈光远一想到欢喜,心中隐隐的痛让他难以呼吸,像黑暗中一只无情的大手在捶打着他的胸膛,直到心裂崩溃还没有停手。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又有几滴清泪悄然落下。 沈光远出门后在离家不远的路口停了下来,他不知道欢喜回来是走家属院的大门还是从学校里面的小门过来,他站在两个路口的交错点,这样欢喜不管从哪里过来,他都能看的到,老人依然深邃明亮的眼光在两条路上瞄来瞄去。 一辆出租车从家属院大门的方向往这边驶了过来,沈光远心中一喜,想着一定是欢喜没有挤上公交车,时间来不及了,只好打车过来了。他激动的迎了上去,出租车到了他的跟前真的停了下来,从驾驶室打开的左边车门里下来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到沈光远身边上前挽住了老人的胳膊,亲热的说: “沈爷爷,这么冷的天,您站在这里做什么?我扶您回去吧”沈光远一看,从车里下来的是和自己孙女江南从小一起玩耍的郑豫,他有点不甘心的往车跟前走了走,靠近一些,眼睛往车里一边看一边说: “我出来随便转转,小豫来了,你快回家吧,江南她们正等着你呢”当他看见停在身边的出租车里已是空无一人,老人有点失望 ”爷爷,您是不是要出去,您想上哪?我送您去吧”看样子已年近八旬的老人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了,脸色都有点发青,郑豫关心的说着,想拉着沈光远往出租车的副驾驶跟前走。 “不用了小豫,已经十一点多了,江南一会该着急了,她们都在等着你送她们去酒楼呢,赶紧去家吧”老人说着挣脱了郑豫搀扶的手,往路边让了让 “那我先回家去接江南她们,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一声”郑豫看老人不想让自己操他的心,只好开车到沈家去接江南的朋友和同学们先到酒楼去了。 郑豫离开后,沈光远继续在寒风中等欢喜,现在没有谁会像欢喜这样让他牵肠挂肚的放不下心来。 沈光远和欢喜的外公孟道桥五十多年前,也曾共读于和家属院一墙之隔的省师范学院。那时的他们风华正茂,踌躇满志,因为小日本的侵略,偌大的中国竟容不下一张安静学习的课桌了。同窗的沈光远和孟道桥感到苦闷和困惑,他们不想做亡国奴,可他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不知该如何去挽救帝国主义铁蹄下的中国,使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出水深火热之中。正当他们报效无门时,一九四零年发动的百团大战取得了很大胜利,狠狠的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给日伪军以沉重打击,鼓舞了军民抗战的斗志,增强了必胜的信心。沈光远看到自己国家的军队在艰苦的环境中积极抗战,就多次和孟道桥商量,弃笔从戎,到延安去,参加到抗战的大军中去。孟道桥却认为要抗日,还是要靠在重庆的政府才有希望。沈光远没能改变孟道桥的观点,自己和一群向往革命圣地延安的热血青年,一同到了千里之外的陕北参加了革命。经过几年的浴血奋战,日本投降后,沈光远已是一名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的团政委了。 日本投降没多久,解放战争又打响了,沈光远带领的部队在一场战斗中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战斗越是接近尾声,形势越残酷。沈光远的部队正准备攻打最后防线的时候,城内的地下组织传出情报,守城的大部分官兵对这场战争早就痛恨不已,”本是同根生”自己的同胞兄弟相互残杀,双方都不愿看到,经过慎重研究,组织上派沈光远进城,去策反守城的将士投诚起义。因为守城的作战参谋就是沈光远的同窗好友孟道桥。 分别几年后,他们竟是在这种场合相见了,经过沈光远和地下组织的努力,守城的部队起义了。沈光远和孟道桥这对好兄弟经过多年战争的风雨,又一起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脚下踏上了同一寸土地,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们都感慨万千,这一次他们共同商议,等到战争结束了,两人一同回到中原,回到母校师范学院,勤勤恳恳的教书育人,做个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 解放后,他们没有违背若言,相继回到了这所经历了战火的师范学院,沈光远任学院的党委书记,孟道桥做了中文系古典文学的讲师“之乎者也”讲的是不亦乐乎。转战南北时,孟道桥娶了江南水乡袅袅婷婷的大家闺秀林晚香,沈光远也和他并肩战斗多年的杜丽结了婚,他们两家一前一后生下了江南的爸爸沈剑和欢喜的妈妈孟若梅,亲如一家的两家大人看着这对金童玉女,在心中都有一个想法,可是谁都没有挑明,都想等到两个孩子长大了,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孟若梅和沈剑在师范学院临毕业的那一年,中国大地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掀起一场又一场运动的热潮,师范学院这座高等学府照样被那股狂潮冲击的热血澎拜。孟道桥首当其冲的成了学院最典型潜伏下来的特务,先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上把矛头对准了他,“孟道桥”三个字在大字报上被颠倒,被扭曲,被粗粗的毛笔涂黑,再打上鲜红如两把交叉的刺刀大大的叉······“坚决打倒狗特务孟道桥,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大字报一天一个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红卫兵小将高喊着口号的游行是一波又一波,这些都是小儿科,不算什么。当沈光远得知公安部门准备要抓捕孟道桥的头天晚上,他偷偷的带着孟道桥一家三口急忙坐上了西去的列车,临分别时,沈光远双眼饱含泪水一再嘱咐他们要一直往西走,走的越远越好。因为他曾在那块土地上战斗过,知道那里地缘辽阔,人烟稀少,也许在那里可以躲过这场运动的劫难。火车在黑暗中越走越远,站台上只剩下沈光远孤零零的影子被高高的路灯拉的很长。 十年的运动终于结束了,沈光远经过多方奔波,写材料,找人证。。。。。。经历了好几年,终于还了孟道桥的清白。当他千方百计找到西域的塔拉,找到孟道桥的时候,残阳如血的黄昏看到只有孤单躺在四座坟茔草地上的欢喜,他伤心欲绝,只带回了临走时趴在墓边哭的撕心裂肺,苍白廋弱的那个小姑娘,还有四座坟茔上的四把黄土。 每次看到欢喜,沈光远就悔恨不已,如果当初自己不把孟道桥一家送到那么遥远的边疆,现在他们也许会平安的活在这个世上,可是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啊。 第三章 哪有卖后悔药的 欢喜走进了家属院的大门,才想起来还没有给江南准备生日礼物。她又到学院门口的精品店里挑了好一会,最后选中了一条水晶项链,店员把礼物包装的非常漂亮。欢喜看看时间不早了,她急忙赶往沈家。刚进家属院没多远,欢喜就看见寒风中正焦急来回张望的沈光远,欢喜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在这个世上自己唯一,最亲近的就是这位老人了,看见他欢喜才感到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位亲人在牵挂着自己。自己不那么孤单了,她快步的跑过去,抱住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怨的老人哽咽的说: “爷爷,我好想您”话还没说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是欢喜吗?你怎么才到啊,你把爷爷急坏了”沈光远看见欢喜的那一刻,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真真切切的搂住这个女孩时,他心里才感到从没有过的踏实,像抱住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老泪纵横的说: ”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听爷爷的话呢,爷爷想让你留在这里,就是想天天都能看见你,你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爷爷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沈光远心疼的责怪着欢喜,欢喜搀扶着他一边往沈家的方向走,一边说: ”爷爷,学校不是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吗,一放假我就回来,我天天守在您身边,哪都不去” 欢喜搀着沈光远回到了她曾生活了十年的家,半年的时间欢喜竟有了几分陌生感。杜丽看见欢喜抱着她一会哭一会笑的好一会才松开,又拉着欢喜的手坐在沙发上问长问短的问个不停,沈光远在一旁急的插不上嘴。 “别光顾说话了,先让欢喜洗洗脸换换衣服吧”沈光远刚才在外面就看见欢喜一身的污泥点,杜丽只顾和欢喜亲热,听了老伴的话才注意到欢喜衣服和脸上的点点痕迹,吃惊的问: ”宝贝,咋回事,是不是摔倒了,看这一身脏的,摔坏了没有,让奶奶看看,哎呦,赶紧把羽绒服脱下来让奶奶给你洗洗,一会你到江南的房间换上她的,反正过去你们的衣服都是混着穿的”说完,亲手把欢喜外面的羽绒服脱了下来。 房间的暖气”吱吱“的响着,,欢喜这时才感到身上又燥又热,脱了羽绒服也没改变多少,自己穿的实在是太多了,她到洗漱间里简单的洗洗脸,走进了江南的房间,想找一件一会出门时穿的衣服。 江南等不及,已经和先到的同学到前两天就预定好的皇都酒楼去了,沈光远一到家就打过电话,让服务台连呼三遍江南的传呼机,让她派人来接欢喜。 江南的房间看着比两个人住着时还乱,还要拥挤,床上,桌子上,椅子上。。。。。。到处都是江南可能今天没选上,还没顾得上放进柜子里五颜六色款式时髦的几件衣服。欢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收拾好放进了衣柜,脱下自己身上多余的衣服,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高领套头毛衣,下面还是来的时候那条深色牛仔裤,洗过的脸变得红润发出珍珠般的光泽,梳理好的长发用橡皮筋在脑后扎起了一条高高的马尾辫,最后挑了一件浅黄色短款羽绒服走出了房间。 “当当”刚坐在沙发上准备好好和沈爷爷说会话的欢喜,听到大门外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欢喜站起身来快步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理着平头的年轻男子,看见是欢喜开得门,愣了一下,越过欢喜的肩膀往房间里看,冷冷的开口说:”沈爷爷让我来接人”磁性的声音缓慢而沉稳,欢喜听着有点耳熟,看看男子自己并不认识,还没等她想起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平头男子已进了房间,欢喜拂面一股凌冽的寒气里带过来淡淡的香烟味和香皂清爽的气息。 ”小豫来了”沈光远看到刚进门的男子,慈爱的拉过欢喜对男子说:”这是欢喜,是江南的姐姐,一会你把她送到酒楼去”随即又加重了语气交代说:”小豫,中午吃饭结束后,你一定要把她再送回来,记住了没有”沈光远有点命令的味道。 “放心吧,爷爷,您交给我的任务一定圆满完成”平头男子温和的语气令欢喜有点意外,和自己刚开门看到的冷峻高傲的那张面孔判若两人。 “我在外面车里等她,爷爷奶奶再见”平头男子说完转身要走“等等”沈光远说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拉过那男子对欢喜说: ”欢喜,他叫郑豫,是······是江南的朋友,也是来给她过生日的,你就坐郑豫的车一起到酒楼去吧”欢喜疑惑的问:”爷爷奶奶你们不一起去吗?“沈光远笑了笑说:”我们年纪一大把了,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再说我们去了你们年轻人反而不自在”欢喜有点失望劝着说: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们说呢,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你们年轻人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好好叙叙旧,热闹一下”欢喜却是不依不饶的继续说:“您和奶奶不去,那我也不去了,今天就在家里让奶奶给咱们做好吃的,我最喜欢奶奶做的饭了,半年多没有闻到奶奶的饭香味,好想啊”欢喜吸了吸鼻子,一幅无限向往陶醉的模样,仿佛嘴里正品尝着美味佳肴。沈光远和杜丽忙劝欢喜 “你如果不去,江南会不高兴的,美丽她们几个都来了,你们姐妹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欢喜想了想,看一眼还等在一旁的平头男子,又对着沈光远开口说: “可是我今天下午一定要回学校的,不能耽误明天给学生上课,最后一班回安城的长途车是下午五点半的,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你们汇报我这半年的工作情况呢” 沈光远安慰欢喜说: “爷爷知道,绝不能耽误你的工作”他又转过身交代站在门口的男子“小豫,别忘了,吃过饭,你无论如何要把欢喜给我送回来”。 “爷爷,您就在家等着吧,完不成任务,我今后绝不来见您”那男子语气虽然坚定,态度怎么看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欢喜与生俱来就不喜欢理平头的男人,就像生下了就无缘无故的不喜欢红色 “我先出去把车调好头”那男子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杜丽拿过欢喜的围巾,给她戴到了脖子上,又取下衣架上欢喜挑的那件黄色羽绒服,亲切的说:”外面冷,把羽绒服穿上再出门,别着凉了”沈光远在一旁不舍的说: ”我已经让郑豫吃过午饭就把你送回来,到时候咱们爷俩再好好聊,去吧,快十二点了,江南该等急了”欢喜还想说什么,沈光远和杜丽把她推到了门边,欢喜无奈的走出了房间。 第四章 任务一定圆满完成 欢喜走到门外,一辆深绿色的出租车停在路口,看着有点眼熟,不过省城大街小巷上的出租车长的都一个样,外行人不记车牌号是分辨不出每辆之间有什么区别,欢喜走到车跟前,当看到从驾驶室摇下的车窗里,露出带着墨镜的那张脸时,心里的火“腾”的一下涌到了头顶,这不就是在家属院大门口溅自己一身泥的那个家伙吗,欢喜正走着的脚步猛的停了下来瞪着那张脸至少有五秒,满腔怒火不受控制的看也不看那辆车,仰着脸竟直着继续往前走去。 “哎,你往哪里去啊,我在这里”欢喜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两只大眼睛怒气冲冲的又瞪起车窗里露出局部的脸。 “姐姐,嘿,江南的姐姐,你瞪着我干什么,不认识我了吗?我郑豫啊,刚才沈爷爷不是已经介绍过了吗,你年纪不大,记性怎么这样差”郑豫说着摘掉了墨镜,一脸的无辜,倒埋怨起欢喜,欢喜听了气更不打一出来。 “谁是你姐姐,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弟弟,一天打他八顿也不解恨”刚才在精品店的时候,别人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她,弄的自己好不狼狈。 “小姐,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今天第一次见面,你凭什么就想打我八顿”看来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弟弟了,那张冷酷的脸还是一幅欠打的表情。 “你骂谁小姐呢,你才是小姐呢”欢喜还没有熄下去的怒火,又燃的更旺了,像一只发怒的公鸡脸都涨红了,一下子冲到了出租车驾驶室跟前。 “大姐,你看好了,我是男的,说你眼神不好吧,你还生气,快上车吧,已经快到了十二点了,吵架会很用力的,消耗卡路里肚子饿的更快,去晚了,别人把大鱼大肉好吃的吃完了,等咱们去到那只有残渣剩饭了”欢喜听了这家伙的话,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为什么来这里,都是被这个家伙气的,把正事都给忘了,她没有时间再去理会车里的男人,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自己不知道那个叫什么酒楼的地址在哪里,又一转身,拉开车门,坐到车后排座位上“咣”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大姐,请关车门时手轻一点,用那么大的力气把车窗上的玻璃震下来了,砸到你,就算我给你出医药费,疼痛可要自己受的”前面的声音缓慢而又冷静,话还没说完,车已经开出了家属院的大门。欢喜坐在后面,看着前面座位上露出的半个脑袋气呼呼的说:”自己一张苦大仇深沧桑的脸,好意思叫人家大姐,真好笑,我可不想有个这样的弟弟”欢喜把脸扭到一边,撇了撇嘴。 车走到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前面又传来声音问 “你到底多大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江南说起过她还有一个伶牙俐齿刺猬一样的姐姐啊,你看起来也不比江南大,江南可得叫我哥的”。 “你管我多大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想当我的哥,没门”。 “你这个小姑娘长的如花似玉的,怎么像吃了枪药似得,说出来的话怎么不近情理”前面的脑袋动了动,想转过来,欢喜气鼓鼓的说 “和你这种人有什么理有什么情可讲吗,好好开你的车吧,司机的职责就是专心致志的开好车,不是要你来吵架的“欢喜说完眼睛看着窗外,懒的理这个狂妄傲慢又冷酷的家伙,心想,江南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朋友,自己怎么从来没见过。可能是最近这半年才认识的吧,等一会见了江南要提醒一下她,最好离这种男人远一点。 沈江南和郑豫早就认识,可不是一年半年的,他们算的上是两小无猜的朋友,小时候他们两家住的很近,幼儿园和小学都是一个学校。那时郑豫的妈妈郑丽敏也经常去江南家串门,有时一坐就是一天半天的,大人们一会说一会笑的拉家常,他们谈论的话题对江南和郑豫来说可不感什么兴趣,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乐趣,整个家属院和前面的师范学院就是他们的游乐场,他们和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们一起捉迷藏,玩游戏,扮家家。。。。。。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可是突然有一天,郑豫不知什么原因转学了,家也不知搬到哪里了,那一年江南九岁半岁,郑豫十一岁半。好多年江南没有郑豫的任何消息,直到今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风韵犹存的郑丽敏带着满身的怨气闯进了刚吃过晚饭江南的家,郑丽敏一进门还没坐下,冲着坐在沙发上正看电机的沈光远说:“老书记,你给你的学生保媒拉纤的闲事都要管,我也是你的学生,我今天求你点正事,你可不能不管啊”一家人看着理直气壮来求人的郑丽敏都有点莫名其妙。郑丽敏接着哭哭啼啼的说:”我的儿子郑豫,你还记的吧,他今年从部队转业回来了,被分配到下面很远一个小县城的文化局工作,你应该知道,现在的省文化厅的张厅长也曾是你的学生,你去给他打个招呼,让小豫回到省城的部门吧,好离我近一点,要不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老了以后我可怎么办呀“她的话还没让一家人听明白,门一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上前拉住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的郑丽敏低声的说:”妈,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还有谁会管你这个没爹的孩子,他们就是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没人撑腰,才把你分到那种鬼地方”。 “好了,妈,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安排好的,爷爷奶奶,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改天我再来登门道歉”说完,那男子连拉带劝的和郑丽敏离开了沈家,两人走后,江南疑惑的看着唉声叹气的爷爷奶奶问怎么回事,不管她怎么问,两个老人就是沉的脸一言不发,电视也没心情看了。 江南像做梦一样,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进来那个个子高高,成熟英俊的男子是十几年没有音讯的郑豫,郑豫已经从男孩变成了男人。 郑丽敏吵闹的第二天,郑豫一个人带着礼物替妈妈给沈光远和杜丽道歉来了,沈光远看着已长大成人的郑豫非常高兴,一老一少坐在客厅里谈东说西的聊了半天,聊的非常投机,郑豫告诉沈光远和杜丽,自己高中毕业后,就去当兵了,今年刚退伍转业回到了省城。又给他们讲了很多部队上的事,临走时,沈光远拉住郑豫的手,意味深长的说:”也许我这个老头子真的亏欠你们母子俩的,如果能补偿,我会尽我的能力补偿你们,回去告诉你妈妈,让她放心,这次就破一次我的老脸把你的事尽量办成“说了一番不知所云奇怪的话,郑豫惶恐不安,诚恳的说:“爷爷,我今天来就是来给您和奶奶赔礼道歉的,再说这么多年没见您,过来拜访拜访您,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第五章一天打八顿也不解恨 十几年过去了,江南和郑豫都长大了,相互之间多了几分陌生和好奇。江南这次见到郑豫以后才知道,郑豫那年转到了省城的另一所学校,家还在省城,只是离江南家远了些,郑豫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他响应国家的号召,到西北边防哨所当了名普通的汽车兵,直到今年才转业回来。 两个从小一起玩耍的年青人很快就熟悉起来了,沈江南觉得和小时候相比,自己更喜欢现在这个成熟,骨子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傲忧郁气质,长大后的郑豫,给她有一种和那些成天围在她身边小男孩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的心控制不住,如触摸到别人身上的静电在微微颤抖。 郑豫带着欢喜到酒店的时候,虽已过了十二点,江南的生日宴会还没有开始,好像一直在等着她们两个,欢喜到了包间看着熟悉不熟悉的面孔,有点不自在的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和其他同学朋友谈笑正欢的江南看到进来的欢喜,脸上露出别人不易觉察的不快,当她看到欢喜身后进来的郑豫时,又露出了左边的那颗小虎牙,左唇上方被蹭掉了一点点玫瑰色的口红,丝毫没有影响美的质量。她站起身来,走到欢喜面前,眉梢眼角盈盈一弯妩媚的说:”大家静一静,这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吧,宋欢喜,咱们师范学院刚毕业四大美女之一,毕业后,自己非要到贫穷落后的安城当小学老师,她这一走不知伤了多少咱们男同胞的心,大家说,是不是啊“江南的几句话,就把气氛又烘托了起来。 作为今天的主角,江南漂亮的像个耀眼的女王,红色v领毛料套裙把她成熟迷人的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恰到好处,一头波浪长发正好遮住上衣稍大的领口,胸前颈后洁白如脂的肌肤透过散落的长发若隐若现,如水的眼睛流转着顾盼生辉,脚上一双黑色高跟到膝的皮靴显得双腿修长而又匀称。欢喜看着光彩照人的江南,简单的衣着,却透着一股精心的贵气,自己倒像一个参加王子舞会的村姑。 “欢喜,今天你可来晚了,一会要罚酒三杯的,随便坐”说着绕过欢喜,挽起后面的郑豫坐到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端起面前的酒杯介绍说:”他叫郑豫,是我从小一起玩家家时非常要好的伙伴,只不过好多年没见,今年夏天才从部队转业回来,他是我今天最重要的客人“说着,眼睛里放出娇艳的光看着身边的男子,身体往郑豫身边又靠了靠。 欢喜看到这一幕,惊的离目瞪口呆远不了多少,她感到很是奇怪,江南过去对任何男人都是不屑一顾的,看得出来江南喜欢她自己身边的这个平头男人,不光欢喜有这样的看法,她相信今天的来宾都有和自己一样的看法,这个长着一张冰块脸的家伙用什么魔法征服了师范学院“灭狼杀手”沈江南的呢。 沈江南这半年多和郑豫的接触中,连她自己都非常奇怪,她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叫郑豫的男人,也许在她的心里,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去那个和自己一起抱着洋娃娃过家家时,她做妈妈,他做爸爸时的郑豫。自己一直在冥冥之中等着他的出现, 沈江南知道,过去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她,今天到场的其中好几位都曾追求过她,对她或明或暗的表示过,特别是坐在叶丹旁边长着一双小眼睛的许朝阳,更是被沈江南迷的是神魂颠倒,暗中向她表白了几次,没有得到回应后,他怀疑沈江南不接受他是因为自己的小眼睛,从此他就每天晚上睡觉前,用两根火柴棒撑住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希望一觉醒来,自己的小眼睛变得又大又亮,沈江南就非他莫属了。还有那个每次洗完头,就赖在别人上铺,把头伸出床沿外面,仰面躺着,头发不干绝不下来,第二天,头发梳的是又蓬松是又有型,信心百倍的走到沈江南面前的江游。 最有希望的离成功一步之遥的还是人家王胜利,现在就坐在梁静的旁边,看着沈江南的长发在胸前飘来荡去,不停的“咕咚,咕咚······”咽着杯子里的白开水,心里如猫抓似的,恨不能变成沈江南发丝上的一粒尘埃。 那一年,王胜利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本只剩半本还有全页算命看手相的破书,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全班女同学的手几乎摸了个遍,胡言乱语的说美丽的事业线又粗又长,今后会前途无量,雨濛的爱情线斜枝紊乱,一生会有七个男人喜欢她,今年就有桃花运。。。。。。当他终于握住沈江南那白皙圆润的小手时,全班男同学的眼光像一把把利剑几乎同时刺向了他,如果眼光能杀人,王胜利就是重生九次,也没有他生还的希望。还没等他把握着的手拉向自己的眼前,就被抽了回去,因为一个男生高声的喊:”沈江南,老师找你,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让你快一点到他办公室去”。 沈江南对她的追求者们,就像一只不想捉老鼠的猫,心情好时,用爪子轻轻的挠几下,没兴趣时,眼睛都懒得瞟一眼,直到从新遇到了郑豫,她的心里像开闸的洪水,控制不住的喜欢上了郑豫。可长大后的郑豫就像高山上的雪,江南付出的热情,融化的始终是不冷不热的一潭温水。沈江南想借今天这个机会,把自己和郑豫的关系往前发展发展,让郑豫感到自己对他很重视也是很认真的。 沈江南把郑豫介绍给自己每一位到来的同学和朋友,她游刃有余的把女主人的角色发挥的淋漓尽致,即高雅又不失热情,傻子都能看出里面的端倪,像一场预演的订婚宴,这正是沈江南想要的效果。 郑豫还是那副冷傲平淡的面孔,如一张白纸看不出什么内容,偶尔的嘴角上翘一晃而过,他感到自己像一个表演拙劣的木偶,被沈江南牵着绳子在喧闹的舞台上游走,他不习惯更不喜欢这种场合。江南的朋友和同学大部分都是从高校出来的佼佼者,自己现在只是个出租车司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共同语言。 本来沈光远让他的厅长学生重新安排郑豫回到了省城,在文化厅当上了小车司机,工作体面又吃香,他却干了不到半年,就想停薪留职,自己单干,去开出租车,这个让所有能正常思维的人都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决定,气的他妈妈郑丽敏大哭大闹的是天天劝他回去上班,郑豫每次是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出,继续开着出租车每日是早出晚归穿梭在大街小巷忙个不停。 第六章 灭狼杀手 坐在生日宴会上的欢喜,后悔今天真的是不该来,她知道,江南要不是怕爷爷怪罪,不会写信让自己来的。 江南从没有认欢喜做姐姐,更不喜欢突然闯进她家的这个不速之客,甚至有点讨厌她。不是爷爷再三叮嘱,江南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 没上高中之前,说白了就是欢喜没来之前,沈江南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都是个幸运儿,自从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宋欢喜,打掉了她公主的光环,先是失去了爷爷奶奶,父母很大一部分爱,每次旁敲侧击的在她面前就是”欢喜多么文静,欢喜多么懂事,欢喜的成绩多么多么好。。。。。。”沈江南听见欢喜两个字就头脑发胀胃抽筋浑身不舒服。就连学校围着她转的那些小男生们,见了欢喜就像看见了一件精美的瓷器,只可远看不可亵渎一副惊艳的模样,幸好毕业后,欢喜一意孤行的去到那个偏远的小镇当了小学老师,江南总算松了口气。 生日宴会连吃带喝的到两点多终于结束了,欢喜站起身来就想出门走,微醉的江南拉着大伙非要到楼上的卡拉ok去唱歌,欢喜不想去,梁静她们说欢喜来的晚,走的早,太不够姐们意思了,大伙东一句西一句,拉着她到了歌厅。 等到大伙意犹未尽的从歌厅出来时,已是下午快五点了,要不是几个路远的同学等着赶长途车回家,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呢。欢喜想时间还来得及,抓紧点还能坐上回安城最后一班车,只是不能回沈家和爷爷奶奶告别了,心想反正再有半个月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欢喜就和几个也要到汽车站坐长途车回家的同学,一快坐公交车先去车站,然后再坐长途车各回各家。 拥挤的人群一窝蜂的冲到还没停稳公交车的前门,随着人群正准备上车的欢喜被人一把拉到了路边,毫无防备的她吃了一惊,当她抬眼看清拉她是谁时,又气又恼的大声说:”你干什么,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中午的架没吵够,现在要接着吵吗,我这会可没闲功夫跟你吵架,我要赶时间” 把欢喜拉到路边的郑豫挡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冷冷的说:”我来的时候答应沈爷爷,要把你送到他家的“欢喜哭笑不得的说:“就这事啊,现在火烧眉毛的时候,你感紧让开,到安城只有五点半最后一班车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的,不能耽误学生明天的课”郑豫站在欢喜面前像一堵墙,冷着一张脸说:”我不管什么原因,我答应的事就要说到做到” 欢喜懒得给这种死心眼的人费口舌,想从郑豫的身边夺路而去,郑豫挡着欢喜左闪右闪怎么也过不去,公交车已经开动了,急的欢喜大声的喊“等一等,等一等。。。。。。”车越走越快,欢喜慌忙中拉过刚送完其他同学的江南说:”江南,你回去给爷爷奶奶解释解释,今天时间真的来不及了,我就不跟着你回去了,放假后我回来会好好陪他老人家的,你快让这个人放我走” 莫名其妙的江南不知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疑惑的问郑豫:”你干嘛不让欢喜上车啊,其他人都走了,她再不走今晚也许就走不了啦“郑豫站着不为所动的说:”今天中午来的时候,我答应沈爷爷,吃过饭一定要把她送回你家的,我答应任何人的事决不食言,如果今天她走了,今后我就再也不会见沈爷爷他老人家的”说的江南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的。 看着郑豫那张严肃认真的面孔,欢喜和江南无可奈何的坐着他开的出租车又回到了沈家。 一到沈家见到沈光远,欢喜就心急火燎的一心还想回石桥“爷爷,我来的时候,没有给学校请假,明天的课怎么办,最后一班车肯定赶不上了“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爷爷理解,你先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沈光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抬眼看见站在自己身旁完成任务还没有走的郑豫,眼前一亮,拉住他说:”小豫,麻烦你再跑一趟,送欢喜到车站看看还有没有到安城的长途车,过路车也行,如果车站没有,就抄近路,到半路上去拦,今天你要想办法让欢喜回学校” 寒冬的腊月,白天特别短,六点刚过,路灯已经亮了,街道两旁商铺的霓虹灯色彩斑斓的一明一暗,远远近近的高楼大厦上无数的窗户在昏暗中陆陆续续的也亮起了光,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的都想早一分钟回到自己的家,欢喜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她没有家可回。可她也没有时间伤感,只想能赶上回安城的车,不耽误明天给学生们上课。 欢喜以为郑豫应该先去长途车站,在副驾驶坐着的她看着车窗外的灯火越来越稀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连两旁的路灯都没有了,只有自己坐的这辆车的车灯在黑漆漆的路上飘动着,欢喜怀疑的问专心致志开车的郑豫。 “哎,你这是到哪了,怎么还没有到车站啊,你是不是走错路了”郑豫开着车看也不看欢喜 “现在咱们到长途车站可能只有看门的老大爷了,不过你想去也可以,在候车室的椅子上等一夜,坐明天早上的头班车回去,那可不能保证明天你能不能上课”还是那副开水都烫不化的语气,气的欢喜想蹦起来。人还没站起,头碰到了车的顶棚,顾不上疼的问:“那你现在往哪里去,怎么黑灯瞎火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放心吧,我不是拐卖妇女儿童的罪犯,不会把你卖到深山老林里给别人当老婆的”欢喜一听心里有点发毛,现在传闻很多少女被人骗到偏远的山区卖给娶不起老婆的男人当媳妇,身边的这个人不会是。。。。。。他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欢喜越害怕,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往窗外看,外面什么也看不清。 “不用看了,这是回安城的路,我看能不能追上回安城的长途车,如果能追上是最好”那个冰冷的声音传过来,欢喜的心少许平静,白担心一场,她诺诺的声音小了很多。 “如果追不上呢?”。 “追不上我就回去把你交给沈爷爷呗”欢喜听到这里,虽然有点遗憾,但最起码回到沈家是安全的,可是明天的课怎么办呢,欢喜抱着头摇了摇,不想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再想也没有用,真后悔今天来参加什么生日宴会。 第七章卖给别人当老婆 郑豫开的出租车行驶在黑暗中,欢喜的双眼紧盯着前方,不放过每一个被超过去的车辆。她现在才有一点方向感,出租车是在开往安城方向,又走了好一会,郑豫在一个加油站把车停了下来,欢喜的心又提了起来,紧张的问: “你怎么又停下来了,再耽误就更来不及了,已经追这么久了,怎么没有看见一辆到安城的车呢?”郑豫不慌不忙的把车停好,手指了指前方看也不看欢喜说: “那边有洗手间,车没油了”话虽然简单,内容却让欢喜心中大大的满意,苦大仇深的脸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她已经顾不上优雅淑女的范儿,打开车门,小跑似得走向郑豫手指的方向 车已经加好油,欢喜的身体像去掉了千斤重担那是夸张,反正从洗手间回来时,她的步子变得轻盈,浑身舒服,心情却十分沮丧,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重重的坐到了车上,头扭向她自己这边的车窗,不愿看一眼等着她的冰块脸,心想,郑豫一定是不再往前追了,要把她送回沈爷爷家,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从看见这张脸的那一刻自己就事事不顺,下午要不是他拦着,也许自己现在已快到安城了。 欢喜坐在继续行驶的车里,已没有心情看郑豫把车往什么方向开了,自己本来一坐到车里就没有什么方向感。今天日子不顺,明天的日子更不好过,放学生们的鸽子自己真的是于心不忍,想想明天该怎样诚诚恳恳给那些期待的孩子们道个歉吧 “怎么不说话了,这么安静”欢喜听到声音一惊,从外面车灯反射到车里微弱的亮光下,隐隐约约看到郑豫嘴角上扬,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她又往前后左右的看看,车里还是只有她和郑豫两个人,欢喜怀疑刚才的声音是不是从这个男人嘴里发出来的,语气中少了那份冷漠,多了一点点的温柔,可说话的不是他就是鬼了。 “有什么好说的,明天回去等着挨批呗,然后再好好反思反思怎么给学生一个交代,我被校长批,你是不是特高兴啊”欢喜没好气的瞪着郑豫 “我有那么阴暗吗?其实我这个人很光明磊落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开着车的郑豫肯定没看见欢喜刀子一样的眼光,无辜的还在为自己脸上贴金。 ”你说自己是好人就是好人了吗,如果好人都像你这样,那真是地球人的悲哀“欢喜在黑暗中撇了撇嘴,又摇了摇头。 ”看来你怨气不小吗,今天中午我不是已经给你道过谦了吗?你的衣服好像沈奶奶已经给洗干净了,不会是现在衣服还没凉干,穿着湿衣服身上不舒服,还对我这么不满意的吧”郑豫往欢喜的身上瞄了一眼,好像用眼睛就能知道欢喜身上的衣服到底是干的还是湿的。 郑豫是在欢喜今天最后一次从沈家出来,换上了她自己早上来时穿的那件米色长款羽绒服,又围上了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时,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中午欢喜为什么对自己横眉冷对的不依不饶的啦。 “你终于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了,沈奶奶整整忙了一个下午,把我的这件羽绒服洗好甩干,下面放在暖气片上烤,上面用吹风机吹,现在我才能又把它穿到了身上,这一个冬天我就靠这件衣服过冬了,你知道我们的教室里有多冷吗?给你说也是白说,你们城里人哪知道我们乡下人的苦” “真的很抱歉,我没有看见路面上有水,又正好溅到你身上“郑豫这会倒有几分真诚 ”像今天这样你车开的那么快,溅到谁身上也是不对的呀” ”你批评的对,教育的好,今后我一定改正错误,洗心革面,坚决从新做人”这次是十分的诚恳,欢喜听着这样的道歉往郑豫的脸上仔细的瞅了瞅,怀疑他是不是又在嘲讽自己,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会给自己诚恳的认错,她害怕明天早上的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明天的太阳肯定不会从西边出来,今天晚上天空连星星和月亮也没有,从加油站走这么长时间也该到市区了,怎么路两边还是漆黑一片,来回的车辆越来越少,只有这辆出租车车轮摩擦地面行驶在路上发出“嚓嚓嚓······”的响声。 欢喜晃了晃一个姿势坐久有些麻木的身体,好让自己更舒服些,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是这样的结果,多想只会让自己增加烦恼,她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到,疑惑的问:”怎么还没进市区啊,你是不是迷路了” “你是在怀疑一个有着十年驾龄,我这个老司机辨别路标的能力吗?我既然答应沈爷爷,今天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你送回学校的,我这个人向来是说到做到,你放心好了,明天不会让你挨批的” 黄昏时郑豫走出沈家的门,抬头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就知道,当时就是到了长途车站,末班车也已经出站了,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长途车的司机们谁不想早一点平安到家,万一途中下雪了,路又湿又滑,耽误时间不说,还十分危险,只要一到点他们是一分钟也不会耽搁的,所以郑豫直接把车开出了市区,想在半道截车。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路上也没有看到一辆到安城的车,他知道没什么希望了,看来只好自己开车,把这个自己无意间得罪的小姑娘送回去了,谁叫自己答应沈爷爷了呢。 坐在车里天生路痴的欢喜还以为郑豫出了加油站要把自己送回沈家,一路上气都没有顺过来,现在听郑豫的意思他要把自己送回学校,十分惊讶,她看着直视前方专心开车的郑豫激动的说:”到安城好几百里呢,这条路特别不好走,我来的时候走了五个多小时,你,你······”欢喜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现在离安城大概还有二百公里左右,按我们现在的速度再有三个多小时就能到,这条路确实不好走,过去比这还烂的路我不知走过多少,这都不算什么,就是车速提不上去”郑豫停了一下,接着又说:“不过,你得想办法,别让我开车睡着了”。 “你开车千万不能打瞌睡啊”欢喜急忙说,好像郑豫下一秒就会睡着似得“可是我怎样才能让你不困呢?”。 “那你可以给我讲故事,也可以唱歌跳舞的,活跃一下车里的气氛嘛”郑豫看了看惊慌的欢喜,感到很是奇怪,自己会和这个今天才认识几个小时的小姑娘开这样的玩笑。 第八章 批评的对教育的好 部队当兵近十年里,郑豫开着绿色的军用卡车,在边疆辽阔的戈壁滩,雪域高山的各个哨所间不停的穿梭,早就习惯了孤单寂寞冷,这个叫欢喜的女孩子,不知什么原因,和她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吸引了自己,虽然她对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不温柔也不甜美,但语调中有着久违的味道,那种带着边疆味的普通话,让他感到自己冬日冰凉的手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的握住了,使他没有力气也不想推开。 “今天在沈爷爷家,他说让你调回省城,你怎么没有答应呢”郑豫有点好奇,别人都是千方百计的想留在大都市,这个女孩却主动要求的到偏远的农村 “你是不是看了前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感受太深,我发现一个现象,不管是电影还是小说里,凡是主动到农村当老师的女主角,几乎都说是看了这部电影,受女主角瓦尔瓦拉的影响才去的,你不会也是她的崇拜者吧”平常郑豫挺反感旁边坐一个话痨,今天主动的和欢喜聊了起来。 “我没有看过那部电影,不过听说过,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看看。我只是个普通人,可没有那么高的境界,我是为了我的父亲,因为石桥是他的家乡”欢喜对开车的平头男人有了一丝好感,看来他并不像他自己的外表那样是个冷酷无情又傲慢让人讨厌的男人,欢喜说话的口气也变的轻柔多了 “你爸爸的家乡,那不也是你的家乡吗?”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零星的下起了小雪,上下起伏飘动的车灯下,雪一粒一粒的打在前挡风玻璃上,左右摇摆的雨刷扫出两个半圆形,扫不到的地方,聚集了薄薄的雪粒,就像塔拉冬日的清晨,被爸爸抱起看玻璃窗上水汽凝结的冰花般晶莹洁白。爸爸妈妈在哪里,哪里就应该是家,可欢喜的爸爸妈妈他们现在在哪里呢,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呢?欢喜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 安城的石桥镇是爸爸宋不穷的家乡,欢喜懵懵懂懂时,她就知道中原有个石桥,那时的她不知道中原在塔拉哪个方向,离塔拉有多远,石桥到底是个怎样的桥。 在爸爸的故事里,石桥镇的西边有一条由北向南流淌了几百年,也许几千年川流不息的清水河,河水清澈见底,水里鱼肥虾美,两岸水草茂盛。河上有座桥,桥两边的石拦上是雕龙画风,还有好多的石狮子,所以桥边的村子就叫石桥。镇东头有一座山,山上一年四季绿荫葱葱,各种飞鸟在山上筑窝建巢。山上最多的是一种叫喜鹊的鸟,每日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山就叫喜鹊山。山顶有座关帝庙,每月阴历的初一,十五,远远近近的信男善女们都会到山上的关帝庙里上香拜佛,保佑小孩平安,老人健康,自己发财,仇人······每年的的二月二到三月三的庙会更是热闹,山上山下,唱戏的,说书的,玩杂耍的,卖各种小吃,小商品的小摊小贩······都聚集到镇上。整整一个月的庙会比过年更让人期盼。山后是波光粼粼的龙潭湖,每年七,八月份,湖面荷花飘香,荷叶连连。在爸爸的讲述中,他就出生在这个山清水秀,仙境般的小镇,而且他还是这个小镇英雄的后代。那个年代家庭成分很重要,虽然爷爷奶奶把荣誉留给了爸爸,但爸爸对自己的父母模糊的没有什么记忆。 欢喜的爷爷和奶奶是一九四九年初解放安城时,为了支援解放军的进攻,一起参加了支前民工队,昏天黑地的激战中,抬着担架抢救伤员时,相继牺牲了。一场残酷的战斗结束了,还没记事的爸爸宋不穷成了孤儿。 解放后,当地政府部门组织石桥镇的乡亲们,负责起了爸爸的生活和教育。虽然有石桥老少爷们的照料,爸爸却没有了父疼母爱,经常是一个人躺在父母留下老屋的的床上,看窗棂外清凉的月光。在学堂,没人管的爸爸更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没有上过几个囫囵课。可爸爸倒比那些成天在学堂里认真听课的同学们,学习还好,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没有得过第三名。老师对他也就二大爷放羊,放任自流,爱来来,爱走走。爸爸就有了很多时间,下河摸鱼捞虾,到田里偷瓜摘豆的落个自在。 特别是庙会的那一个月,他是天天跟在说书人的屁股后面,听说书人声情并茂的谈古论今,老师几乎是三十天见不着他的人影。 爸爸宋不穷最厉害的绝活是,庄稼成熟时,到庄稼地里找田鼠洞。一找一个准,人送外号小狸猫,因为那个季节的田鼠洞里,堆满了田鼠储存准备过冬的大豆,花生,玉米。。。。。。国家因为自然灾害,生活最困难的那几年,他就是靠这项技术活的还挺滋润。 稀里糊涂爸爸上完高中,好运又一次降临到他的头上。那时上大学有保送名额,那一年安城唯一的一个保送上大学的名额,被几个掌握实权的县领导们明争暗斗,互不相让,再不做决定就作废的较劲中,最后有人冠冕堂皇,后槽牙痒痒着说,把名额给最有资格的人,掩护了人性中的自私和嫉妒。这个被争的你死我活的名额,最后找资料查档案落到了最有资格,既是烈士后代考试成绩又好的宋不穷身上,他被保送到了离家几百里省城的师范学院,当上了名牌院校的工农兵大学生。 “怪不得,沈爷爷那么关心你”郑豫打断了欢喜的讲述“你爸爸一定是他的学生” “是的,他也是我外公的学生,而且是最让外公头疼的学生” 欢喜吸了一下鼻子,眼泪早已咽回去了,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洁白的雪花覆盖住田野,也覆盖住了夜的黑暗,路两旁的白杨树隐隐约约的一棵一棵被抛到身后,车灯如雾的笼罩下,路面白茫茫的没有任何痕迹,这种天气难不住郑豫,在西北常年不化的雪域高原上,比这更复杂的路况,更恶劣的天气他都不曾有过一丝的胆怯。今天他还是放慢了车速,谨慎的直视前方,小心驾驶,害怕出现什么意外,在过去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担心。 大学的生活让宋不穷新鲜了好一阵子,省城的繁华和校园优美环境,让这个穷乡僻壤的孤儿大开眼界,特别是坐在她前面同班的孟若梅。更是让他没少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当年的孟若梅正值青春妙龄,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宋不穷过去在画里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可这美人太耀眼了,追求的人实在太多,排队也没有他这个偏远农村穷小子的位置,何况人家还有个当教授的爹,正是教他们古典文学的孟道桥,宋不穷他有自知自明,对孟若梅绝对是可望而不可即,也就是饱饱眼福罢了。 成了大学生的宋不穷在学校没有老实多长时间,就坐不住了。他不光自己不好好学,不认真听课,后面还跟了一群学院的愣小子,遇见大事小事,认为不合理的,总要插手管一管,问一问,爱打抱个不平,充个好汉,装个英雄的。学院里的学生和教授没少去沈光远那告他的状。特别是上孟道桥的课,宋不穷不是打瞌睡就是和几个同学在下面小动作不断,弄得孟道桥恼不得,怒不得,很是头疼。 一天,孟道桥正在讲台上讲的尽兴,又听到下面宋不穷坐的地方,不断的传出喃喃的说话声,他已经忍了很长时间,最后忍无可忍的走到台下,气的他大声喊出: “这位同学,我看你很爱说话,不要光在下面说,请你把我刚才讲的那首词的意思,站起来给同学们解释一下”话音没落,碰在一起的几个脑袋急速分开,一个个坐的端端正正。 第九章 外公头疼的学生 正小声滔滔不绝和同桌说的起劲的宋不穷猛的看见站在自己面前,黑着脸的孟道桥,眼光提溜乱转了一圈,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自做镇定的站起身来,稍作停顿,然后一字一板正经八百的对着全班的同学们说: “孟教授刚才讲的是《诗经》中的第一篇诗歌《关雎》中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意思很简单吗,就是美丽娴静的女子,是男子渴望的好配偶,男人追求到了贤淑漂亮的女人,当然是非常高兴的事了”孟道桥倒有些吃惊,他以为宋不穷一直不停的在下面嘀嘀咕咕做小动作,根本就没听自己讲的是什么。宋不穷不管不顾像被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钮,继续滔滔不绝抑扬顿挫如演讲一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同学们,特别是男同学们,咱们大家都知道,只要是脑子和身体没毛病,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又温柔的女人,我们村的二傻子看见好看的小媳妇还追半条街呢,对了,孟教授,听说您的夫人,我们的师母年轻时就很漂亮而且很是贤淑,是个江南美女,现在依然美丽如花的,您就给我们讲讲,您是怎样追我们师母的,多个例子,让同学们加深加深印象,大家说好不好”正等着看宋不穷出糗的同学们顿时哄堂大笑,有的拍手,有的叫好,一时间教室里乱作一团。 “你胡闹,这是大学的课堂,不是农村的田间地头”气的孟道桥是两眼冒火,嘴唇开始哆嗦 “老师,生哪门子气吗,您气出个好歹来不划算,追求漂亮女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况您又追到手了,这说明你有能力,我要是遇到漂亮又贤惠的女人,一定也要追到手,大家信不信”宋不穷一脸的自信,得意洋洋的一个嘴角高一个嘴角低的,眼睛斜到教室的后门了。 孟道桥脸色铁青,七窍生烟猛的一拍面前的桌子,对着还在挤鼻子弄眼的宋不穷大声的喊道: “宋不穷,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我绝不教你这样的学生”手一指教室的门“你马上从这里出去” 宋不穷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孟道桥,满不在乎的说: ”老师,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听得到,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信啊” “你,你,你······”孟道桥浑身颤抖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宋不穷看着马上要晕倒的老师和静静注视着事态发展的同学,感觉闹的是不是出格了,用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又潇洒甩了一下头 “出去就出去,我正好尿急”说完神情自若走出了座位,往教室的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看到前排一双水灵灵满是内容的大眼睛,紧盯着自己,停下了脚步,定睛看了那双眼睛足足三秒。突然间猛的转过身来,手指着怒气未消的孟道桥,坚定的说: “孟道桥,我明确的告诉你,你这个老丈人,我宋不穷今生要定了”在全班同学傻了一样的目光中,宋不穷像完成了一项光荣的任务,受到表扬后,英雄般昂首阔步的走出了教室。 当然,这段往事,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温暖的炉火旁,欢喜趴在外婆的怀里,等着爸爸妈妈和外公回来吃晚饭时,外婆软软绵绵用她的江南侬语讲述的。炉火映得从梳的整整齐齐发髻里,飘浮在外婆面颊上的一缕发丝金光闪闪,欢喜仰起头,怎么看也看不出外婆若有若无浅浅笑容的脸上,对爸爸宋不穷那时的行为是气恼还是欣赏。 “哈哈哈······你爸爸一定是一个豪爽,自信的人,我喜欢”郑豫爽朗的笑像换了一个人 “你爸爸一定娶到了你的母亲,要不今天不会有你坐在我身边在这讲他们的趣事,是吧”两个多小时的相处,欢喜对身边这个平头男人的感觉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像刚开始时身体同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距离却远的遥不可及。 “你爸爸妈妈他们在哪里,有机会我一定去见见他们,他们现在是不是也在石桥,对了,今天就可以见到他们了,不过到石桥时间会不会太晚打搅他们不方便啊”郑豫一边在风雪中开着车一边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欢喜的脸色已失去了血色,变的苍白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涌了出来,旁边正开着车的郑豫听到女孩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一下子慌了神,赶忙把车停在了路边,紧张的问: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他关心的问话让欢喜哭的更厉害了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在哪里,我都快记不住他们的模样了,我害怕自己会忘了他们,他们离开我太久了”语无伦次的哭诉让郑豫六神无主的慌了手脚,好不容易找到放在车里的纸巾,送到泣不成声的欢喜手里,一只手笨拙的轻轻的拍了拍女孩颤抖的肩膀,心想是不是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不知该怎样安慰到底是什么原因伤心痛哭的女孩,哭泣不止的欢喜好像抓住了一棵依靠的大树,一把抱住郑豫大声的哭了出来。 女孩的哭声在夜空中飘荡,风也呜咽,雪也呜咽。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的欢喜慢慢止住了悲伤,当她发现自己趴在一个男人的肩上,还把他肩头的衣服弄湿了一大片,不好意思猛的坐直了自己的身体,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我真的是太失礼了,让你见笑了,咱们走吧” 自从离开塔拉后,欢喜没有像今天这样痛痛快快的哭过了,这么多年堵在心中的郁闷,像飘落在手掌里的雪花融化成了水雾消失了,看着已经擦干泪水的欢喜回复了平静,郑豫自责的说: ”都怪我,惹的你伤心了,你好点了吗”说完又发动了汽车,雪花在夜的黑暗中无声的继续飞舞。 那一年,在沈光远送孟道桥的火车上,几个人泪眼迷茫的即将惜别,他们谁也没想到在火车开动的前几分钟,宋不穷满脸是汗的站在四个人面前,他们都以为宋不穷是来抓他们回去接受游行的。沈光远更是奇怪,送孟道桥一家走他谁都没告诉,连杜丽都不知道,宋不穷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已没时间多想,急急忙忙的宋不穷开口说: “沈书记,你把孟教授一家交给我,赶紧下车吧,火车马上就要开了,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你放心吧”他一边说一边把沈光远推下了已微微晃动的火车。昏暗的站台上,只有沈光远揪心的看着吼叫着越来越快往西而去的庞然大物,变成一条扭曲变形细小的蚯蚓。 从中原一直往西的火车把孟道桥一家和宋不穷扔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已是火车的终点站了,从坐了近一个星期的火车上下来,四个人都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没有主意的外公外婆和妈妈,只好听从爸爸的建议,跟着他在火车上,一路聊得热火朝天,已经认识五天半的老乡(其实就是和爸爸一个省的,两家离好几百里地呢,一家在省界的东南,一家在省界的西北)在老家刚结婚,小伙姓郭的一对小夫妻,一同去投靠他们已经在边疆安家的远房亲戚。小夫妻只知道亲戚所在的地方叫塔拉,下了火车还要往西走一千多里地,其余的是一问三不知。 火车上,小夫妻俩非常信任的让刚聊半个小时的宋不穷看了放在贴身衣兜里,不知被看了多少遍他们家亲戚写给小两口父母的信,信纸几处折叠的地方已经快分家了。亲戚在信上说,塔拉离家虽远,只要有力气,最起码能吃饱饭。那个年代,能吃饱饭的地方,绝对是富的流油的好地方。 他们一行人在人烟稀少,风沙狂吹的戈壁沙漠,边走边打听,往西又走了近半个月,过了边防检查站。当他们精疲力尽,满是灰尘好不容易到塔拉时,看到的却是一望无际的盐碱滩上长着的大片的芦苇和野草,连一座房子都看不到,只有住着地窝子,草棚子的四,五户人家开出的不知是否能填饱肚子的几片荒地。外公外婆看到这种情况是欲哭无泪。爸爸在他们埋怨的咒骂声中,站在山岗上望着远处,兴高采烈的大声说: “这真是个好地方,三面环山,冬暖夏凉,北边是河,四季有粮,有山有水,吃喝不愁,塔拉,我来了,我要让你旧貌换新颜” 第十章 这个老丈人今生要定了 毫无头绪如大脑缺血般蒙圈的外公外婆只好在这个全国地图上找不到地名,所在区域大片空白,地图上标记的地名比秃子的头发还稀疏的西域安家落户了,因为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在往前走就跨出国门了。 爸爸甩开膀子,割回来一捆捆芦苇,一口气搭好三个草棚子,住的地方有了,外公和妈妈也跟着爸爸拿起了铁锹,坎土曼开垦出荒地,把北边那条从高山上冰雪融化而成的宁河水引过来。种上小麦和玉米。在这个谁也不认识,远离政治漩涡(这里人太少了,一个村只有五,六户二十几口人,村和村之间用公里计算也要两位数)过了一座山就是国境线的地方,定居了下来。 外公到塔拉的第二年,就放下锄头,当了塔拉小学的第一任老师。脱离了繁重的劳动,这当然是爸爸宋不穷的功劳,眼珠一转一个主意的他为了能娶到妈妈,来塔拉两个多月,就开始暗自盘算,动手鼓动组织起来几个壮劳力,都是些孩子到了上学年龄却没学校可去,也是才到塔拉没多久孩子的家长,来自天南海北的盲流们,利用农闲时候打土坯,砍树木,割芦苇······在村东头盖起了两间教室。 新盖好的教室里用粗壮的树干,锯成长木板,两头用土坯高一排,低一排交错支起。高的是课桌,低的是板凳。在山上找回来些白石灰块用水泡开,把教室的墙里墙外,房顶粉刷了好几遍。教室前面又平整出来一大块空地,用作学生们活动的操场,苦干了近一年盖好了只有两间教室的学校。一年级和三年级一个教室,二年级和四年级另一个教室,五年级只好到二十几公里外的红旗公社去上了。在西域几乎还住在地窝子,草棚子的年月,这两间雪白的教室可是当年塔拉最高档的建筑。也是塔拉地标性建筑物,方圆百里的说起塔拉可能会有人不知道在哪里,可说起白房子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 盖好学校一切准备就绪,爸爸宋不穷找到正在生产队劳动的外公,前后不离不弃跟着理也不理他的孟道桥,跟到无人之处一脸无奈又诚恳的小声说: “爸,你看我们把教室盖好了,却找不来老师,我仔细一想,您不就是现成的老师吗,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转念又一想吧,这样真是太委屈您了,让您一个堂堂名牌大学的教授,教小娃娃,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大材小用了,可为了那些个娃娃们能有学上,我也只有厚着脸皮求您屈尊屈尊,真是委屈您了” 说完不停的咂巴着嘴,一幅可惜痛心的样子。满脸怒火的外公冲着爸爸吼道: “谁是你爸,你小子少给我灌迷魂汤,我不吃你那一套,我才不稀罕呢,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说完,撂下爸爸气哼哼的两手往身后一背,扭头就走,爸爸在后面吧嗒吧嗒跟着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还陪着笑脸不知说了多少好话,下了多少功夫。过了没几天,外公做了塔拉学校的第一任老师,外公走上塔拉小学三尺讲台的第二年秋天,爸爸宋不穷,妈妈孟若梅生下了宋欢喜。 从欢喜记事起,外公孟道桥和爸爸宋不穷的争吵声就没有断过。他们俩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争论不休的非要分个高低。外婆和妈妈对他们的这种争吵好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他们爷俩在这边吵得稀里哗啦的,那边娘俩该干什么干什么,什么都不耽误。 外公和爸爸一会吵一会好,刚才俩人还吵的脸红脖子粗你死我活的马上就能动拳头,这会脑袋又凑到一块去了,你说我听融洽的不得了。每次争吵表面上是外公赢,不过最后都是按爸爸的主意办事。为了欢喜的名字,俩人好长时间互不相让的较着劲谁也说服不了谁。 欢喜这个名字是爸爸起的,宋不穷觉得自己给女儿起的宋欢喜,叫起来顺口,听起来喜庆。外公却是坚决不同意。说太俗气了,没有宁静致远高雅的韵意。他拿出小学生的新华字典,纸上写满了找出来的”飞霞,春燕,静雅。。。。。。“一大堆赞美女孩的字和词,爸爸是一个也看不上,说是外公找出的这些脂粉气太重,听着有一种无病而吟的做作,七岁之前外公从没有叫自己的外孙女欢喜,而是叫她小丫头,外婆叫她囡囡,妈妈当着外公的面,偶尔忘了”欢“字刚出口,下面的”喜“字就会咽下去。 塔拉是个很小的村子,那时叫塔拉生产队。那条从高山雪水融化而成的宁河,养育着口里近几年从南方,北方,中原······过来的,越来越多的盲流们。北方来的把小麦,玉米种在了开垦后过去的芦苇荡,南来的,把水稻栽到了河下游的低洼处。因为这里特殊的气候,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长,所以种出来的稻谷清香耐嚼,粮食有韧性,瓜果更大更甜。 欢喜快到上学的时候,爸爸也成了塔拉学校的代课老师,随着塔拉从关内过来人口不断增加,还有宁河对岸没有学校的生产队,社员们也把他们该上学的孩子送到塔拉学校来上学,外公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爸爸去了以后,外公管一个教室,爸爸管一个教室,儿时的欢喜会每天跟着外公和爸爸到学校,坐在教室后面听他们给学生讲课。放学后,欢喜会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或伏在他的背上,走在塔拉一路夕阳的田埂上到生产队的地头,爸爸帮在小队挣工分的妈妈干农活,好让妈妈歇一歇。收工三口一起回家,吃过晚饭,躺在床上,欢喜搂着爸爸的脖子,细嫩的小手抚弄着爸爸的脸和唇,缠着爸爸给她讲故事。爸爸肚子里的故事好像永远也讲不完似的,欢喜最喜欢听爸爸讲他自己中原家乡的事。石桥,关帝庙,龙潭······ 那一年的夏天,再过两个月欢喜就七岁了,那天是爸爸和外公这一学期最后一天课,下午就该放暑假了,过完暑假,欢喜就要上一年级,正式成为塔拉学校的一名小学生。 清晨爸爸和外公早早的就到学校上课去了,妈妈也到生产队上工走了。外婆把睡梦中的欢喜叫醒,欢喜还没有睡饱,不想睁开眼睛,外婆把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在睡眼朦胧的欢喜面前展开,疼爱的说: ”囡囡,你看这是什么?”外婆嘴里的“囡囡”好像翘着舌尖在鼻腔回荡反转后发出的声音,听着柔柔绵绵比爸爸给欢喜买的高粱饴还软还甜,外婆手中的东西,把欢喜的眼睛都晃花了,半睁半醒看见外婆拿着的是一条天蓝色,中间又好多红的花绿的叶绵绸小花裙。欢喜一下子清醒了,两眼放着闪亮的光,外婆又像变魔术似得,从后面又拿出了一件短袖衬衣,淡蓝色和粉色拼接成身体部分,衣领是白色,袖口是浅黄色的确良小衬衣。外婆温和的笑着说: “我的小懒虫,快起来试一试,外婆刚给你做好的,开学第一天穿的花衣服,看衣服漂亮还是我们囡囡漂亮”欢喜一骨碌从床上站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的换上新衣服。 欢喜那时的家,生活虽说不上富裕,倒能吃饱穿暖,开始爸爸和妈妈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每年分的粮票,布票,油票······在外婆精打细算的计划下,别人家是捉襟见肘的不够用,他们家还稍有结余。后来加上外公和爸爸的补贴,日子过的安稳简单。 外婆身体不好,没办法下地干农活,这个曾是江南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一口吴语的普通话,软绵侬甜,好多人不用心听是听不懂的,跟随丈夫来到干燥荒凉的西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发酵中依然绮丽 欢喜对外婆这种南北结合的语言,从小就无师自通外婆说一遍就能明白。有时候她就是外婆的小翻译。 外婆虽然不能干繁重的农活,却做的一手好针线,队里的社员看她给一家老小做的衣服穿在身上得体又好看,还省布料。就把布料拿给她,过几天就会穿上满意的新衣服。那个年代,家家户户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拿着布票。到供销社扯几米布料回家自己做。不会做的,即浪费布,做出来的衣服还不合体,不是瘦了就是胖了,要不就是卡胳膊,提不上裆。外婆做出的衣服,每件都计算的分毫不差,不浪费一寸布料,穿在身上还非常合身。有的布料套着裁剪,两条裤子的布料,外婆能做出三条同样的裤子。 时间长了,外婆连攒带借,买了部上海”蜜蜂“牌缝纫机,除了在家洗衣服做饭干家务,闲时给生产队的社员做衣服,偷偷收点针线钱,贴补家用。生产队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国家的政策是不容许这样的,抓住了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那个年代,每家每户只有到过年的时侯,才会用积攒一年的布票和钞票,精打细算的给一家人做身新衣服,尽量都是先给孩子们做,如果有结余大人们也是看情况。兄弟姐妹多的,不分男孩女孩,一律是小的穿大的实在穿不上的旧衣服,有的衣服已经是补丁摞补丁,还不会扔掉,最后破的实在没法穿了,就洗干净撕成布块,用浆糊粘在一起晒干,做布鞋时当鞋底。衣服也没有什么季节之分,冷了里面加棉衣,热了棉衣去掉只穿单衣,所以新衣服刚穿到身上的时候总是又肥又大,任何场合中男女老少几乎都是蓝,黑,灰······单一暗色调的颜色,衣柜里的衣服也没有我的你的之分。一家人谁能穿上就是谁的。 第十一章 杀鸡用了宰牛刀 外婆今天给欢喜做好的衣服,颜色鲜艳的如天上的彩虹。上衣是她用给人家娶媳妇,嫁姑娘做衣服剩下一些稍大的边角料拼接而成的,拼接的合理而又对称,整体很是雅致,裙子是做衣服的工钱,外婆在供销社买的一小块布料自己做的。欢喜把新衣服穿在身上,心里美滋滋的,别提多高兴了,像一只花蝴蝶飞出了门外,边跑边大声的告诉外婆 “外婆,我到学校让爸爸和外公看看我穿上新衣服漂亮不漂亮”外婆在后边还是那样不急不慢像她给欢喜做的糯米饭温柔的交代 “小心一点的啦,别跑那么快,摔倒了怎么得了啊” 早晨的太阳在朝霞的缝隙中躲来躲去,不肯露出光亮的脸。穿上新衣服的欢喜欢快的跑向学校的方向,想让爸爸和外公早一点看到自己绚丽的模样。欢喜走到半路,想起爸爸昨天晚上临睡前给她说过的话。 天已经很晚了,隔壁外婆的房间传出”嗒嗒嗒·····“脚踏缝纫机的声音,那时的家,虽然只有爸爸请人农闲时帮忙盖起的两间土坯房,外公外婆一间,爸爸妈妈和欢喜一间,厨房是爸爸从他们三口的那一间,从中打了个火墙,隔出一小块地方,磊了个土灶台,支起菜板,墙上钉上几块木板放筷子放碗。这跟爸爸他们才到塔拉时比,已经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了。欢喜眼睛睁得圆圆没有一点睡意躺在床上还缠着爸爸给她讲故事,胳膊放在欢喜脖子下面说着话的爸爸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睡的迷迷糊糊的妈妈眼睛也不睁的嘟囔着说: “欢喜,爸爸上一天的课了,已经很累了,和爸爸早点睡吧,明天爸爸还要忙呢”妈妈砸吧了几下嘴翻了个身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欢喜冲睡着的妈妈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爸爸手指了指里面的妈妈努努嘴悄声的说: “咱们也睡觉了,别再吵醒你妈妈,明天爸爸和外公最后一天给学生上课,会很忙的,你就老老实实跟外婆在家玩,要听外婆的话,不许惹外婆生气,好不好?”欢喜使劲的点了点头,爸爸脸色变的从没有的认真,接着说: “爸爸从明天晚上开始,就会有一个暑假的时间,可以天天陪我们欢喜,从早到晚的给你讲故事,把爸爸肚子里的故事统统都给你讲完,开学以后,欢喜就是小学生了,小学生的任务就是要好好学习,如果欢喜考试不及格,爸爸是要打屁股的,好了,快闭上眼睛,爸爸明天要早起,学校还有很多事需要安排,一二三,睡觉咯”说完用手扒下欢喜望着他的上眼皮,让欢喜的眼睛闭了起来。 走到半路的欢喜想起爸爸昨晚交代她的,让她和外婆在家,不要到学校打扰爸爸和外公。她站在路边迟疑了一会,天空一会功夫变的要下雨的样子,她转身回到了家中,反正爸爸和外公中午要回家吃午饭,耐心的在家等着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回到家的他们肯定认不出自己。想到这,欢喜在心里偷偷乐的笑出了声。 七月的天,早晨还是朝霞满天,快到中午的时候竟下起了瓢泼大雨。妈妈不到点就收工回到家,帮外婆做好饭。等爸爸和外公回来一起吃午饭。中午放学时,只有外公一个人淋着雨回来了。一进门抹了把满脸的雨水,笑着问欢喜 “小丫头,今天想外公了没有?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漂亮,我怎么不认识啊”说完拉着欢喜转了好几圈。外婆拿过来干毛巾,给外公擦了擦头发上往下滴的水珠。欢喜听了外公的话,咯咯的笑个不停,外公接过外婆手中的毛巾,自己擦拭着身上的雨水,俯下头眼睛瞟向旁边的外婆小声的问欢喜: ”小丫头,告诉外公,今天外婆有没有讲外公的坏话啊“外婆在一旁看着嘻嘻哈哈的祖孙俩,脸上浅浅的笑”你又做什么坏事了吗?没做坏事干嘛害怕别人会讲你的坏话” 欢喜没有参与外公和外婆小情调的斗嘴,停止了欢快的笑声问: ”外公,爸爸呢?爸爸怎么没有和外公一起回来啊”外公听欢喜问宋不穷,脸上不高兴的刮了一下孙女的小鼻子,不知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瞪着眼气呼呼的说: ”外公回来了还没有坐稳,就问你那个臭小子爸爸,怎么不告诉外公,今天想外公了没有” “现在外公已经回来了,欢喜······不对”伸出粉色的舌尖随即又缩了回去,乌溜溜的眼睛盈盈一弯 “小丫头的眼睛已经看到外公了,心里就可以不用想了,不是吗?爸爸干什么去了?“欢喜有点着急的继续问外公。外公佯装伤心的把头扭到一边,叹了口气说: ”唉,疼也是白疼,到底是根里亲,一会不见就急成这样,外公什么时候也消失一会,不知道小丫头会不会着急“欢喜笑嘻嘻的搂住外公的脖子,讨好的说: ”外公,我今天已经想你半天了,下半天我谁也不想,只想你一个,你快告诉我好不好,好外公,亲外公,最最亲的外公”欢喜来回的摇晃着外公的脖子。 一旁的孟若梅也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做什么去了,放学好大一会了。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催促起自己的父亲 “爸,你就告诉她吗,看把孩子急的求你半天了”本来脸上已经露出笑容的孟道桥听女儿也心急的想知道同一个问题,头往女儿这边一扭,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冲着孟若梅嚷道: ”是你急啊还是孩子急,那小子就晚回来这一小会,看把你们一个个急的,大的催,小的闹,离了他地球就不转了是不是” 外婆这时端过来一杯开水送的外公手里,沉稳气和的地说: ”在学校吼学生们半天了,还没有吼够,回来继续吼女儿,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嚷嚷,比外面的雷声还响,说明你的肚子还没饿,那就等囡囡爸回来一起吃饭好了 “外公接过水杯,喝了口热水,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里也有点着急,脸上依然没有放晴,谁也不看的说:“放学以后,我教的两个河对岸的学生冒着大雨要回家,丫头爸劝了好长时间,说等雨停了让他们再走,两个娃娃非回去不可,本来我要过桥去送他们,心想已经放假了,孩子们也想早点回家。那小子说他去,我要跟他一起去,他硬把我推了回来”外公望着外面哗哗下个不停的雨,变的满脸的担忧自言自语的小声说:“今年这场雨真够反常的,怎么下这么久还不停” 塔拉这地方过去一直是干旱少雨,就是下雨也是东边下雨西边晴,基本没超过两小时的,种地都是靠宁河里的河水灌溉,今天这场雨下的是又大又猛,而且时间还长,已经三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停的意思。外面不知从哪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听着很是瘆人,也不像是打雷的声音。 妈妈听了外公的话,心神不宁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走来走去,外公不耐烦的说: “那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可操心的,不放心就到门外看看他回来了没有,别在眼前转来转去的,看着眼晕”妈妈像听到了冲锋的命令,拿起一件雨衣就往门外跑,边穿雨衣边说: ”你们先吃饭,我去接欢喜她爸”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门外。 欢喜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的叫了好一会了,外婆催外公好几次,让他和欢喜先吃饭,外公一直说再等等,外公不吃,外婆也不吃,欢喜想等爸爸妈妈回来一起吃。房间里的话越来越少,心里却越来越焦急。 三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饥肠辘辘的时候,房门“咣”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几个人心中一喜,同时站起身来。进门的只有妈妈孟若梅一个人,浑身是泥的她一进来就扶住门框,气喘吁吁声音颤抖的说: ”爸,快。。。不好了,欢喜她爸掉到河里了,我。。。我。。。” 外公话没听完,也没来的及多问一句,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外,等到外婆把快瘫倒在门口的妈妈扶起时,大雨中已经没有了外公的影子。平日里遇到大事小事都沉着稳重的外婆,扶住湿淋淋的妈妈,露出少有的惊慌问: “梅梅,怎么回事,囡囡她爸现在人在哪里?”妈妈哽咽的摇了摇头说: “不知道,他从桥上掉到河里,我看不到他啦”语无伦次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还不赶紧去找你郭哥郭嫂,让他们多喊队里的几个人,到河边去找”外婆没有过的严厉让妈妈清醒了过来,转过身去又冲出了刚进的家门,大雨中往郭伯伯家的方向跑了过去。外婆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最后拿起放在门后准备装玉米的麻袋,急急的交代还呆呆愣在屋子中间的欢喜 “囡囡自己好好在家,哪里都不要去,外婆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会就回来”欢喜快步走到外婆身边,拉住外婆的胳膊说:“我要和外婆一起去”外婆想也没想,家里的大门没顾上关,让欢喜紧挨着自己,两只胳膊分开举起麻袋,撑起的麻袋片盖住了两个人的头,迎着大雨往北边的宁河快步的走去。 第十二章 离了他地球就不转了 宁河离欢喜的家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钟八分钟,平日里欢喜经常跟着外婆到河边淘米,洗菜,洗衣服······河两边有高高的芦苇和野草,外婆在河边忙活时,欢喜会和小伙伴们偷偷跑进岸边的芦苇丛里找野草莓,捉迷藏。每次忙完的外婆看见欢喜的小胳膊小腿上被野草划出一条一条的伤痕,就心疼的不得了,一边用河水给她清洗伤口一边说:”囡囡啊,不要再到河边那么近的地方玩,河里的妖怪会把囡囡抓走的,再不听外婆的话,外婆下次就不带你来了” 宁河水平日不深,浅的地方裤腿往上一挽就过去了,河水温顺清澈,能看见河底成群的鱼在鹅卵石间来回的游动。当欢喜和外婆撑着麻袋片一跐一滑的快到河边时,那“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看到这条昨日还静静流淌养育了众多塔拉人的宁河时,祖孙俩都吓的面色苍白,犹如看到了传说中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恶鬼,让欢喜感到从没有的恐惧,今天早上还清澈如镜的河水,现在如泥汤般浑浊,里面夹杂着枯枝浮草从雪山那边咆哮而下。在家里听到的疑似打雷的声音,原来是山上洪水下来时发出来的轰鸣。 河两边的芦苇和野草都已被滚滚而下的洪水淹没,河上的独木桥呢,昨天欢喜还坐在上面吃馒头,掉下去的碎馒头屑引来桥下成群的鱼儿一上一下的争食。这座连接塔拉和外面最近的独木桥是爸爸他们来的以后,用两根又粗又长的圆木并排连在一起,又用钢丝捆的结结实实,离河面有两米多高,就是每年夏天的汛期桥离水面还有一大截。欢喜和外婆顶着风雨来到原来独木桥的位置,眼前的一切哪里还有桥的影子,整个河面是一片汪洋,迷雾在倾泄的大雨中。 欢喜远远的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在河下游边跑边看着滚滚的河水,稍近一些,没有穿雨衣的外公单薄的衣衫和皮肤紧紧粘接在了一起,好远他看见雨中的外婆和欢喜,两眼血红的像一头发了怒的狮子,双手挥舞着吼叫着,湿漉漉的头甩动的水珠飞舞,抬起满是泥巴的脚,一下一下的狠狠踹向已不知哪里是岸的河水。 从村子的方向往河边飞快的跑过来十几个乡亲,他们手里拿着铁锹,木棍,绳子······各种工具,吵吵嚷嚷的从外婆和欢喜身边跑过,直奔下游而去。跑过她们身边的妈妈边跑边脱掉了身上的雨衣往她们这边一扔,,看也没看祖孙俩一眼,嘴里嚷了句什么,很快和外公汇集到一起,又很快的消失在下游的茫茫雨海中,河岸边两个一老一小孤独的身影留在了震耳欲聋的洪流边,外婆双手撑起的麻袋片犹如千斤重,她已无力承受滑落在地。从上而下怒吼着一路狂奔的河水似下一刻就会把渺小的她们吞没。 爸爸是在雨停后,掉进河里的第二天清晨,离塔拉十几公里外的河湾中找到的。被塔拉的社员抬回来时,早已没有了呼吸,脸上惨白的泛着青色的光,口唇黑紫微启露出里面洁白的牙齿,好像正说着话突然就睡着了。 妈妈拼命的摇晃着爸爸的身体,哭的死去活来,从她如泣如诉的哭诉中,欢喜隐约知道了爸爸是如何掉到河里,又是如何被洪水淹没的。 昨天中午妈妈被外公吼过后,冒雨出门去接爸爸,一直走到宁河上的独木桥边时,爸爸送两个小学生回到家,正往回走,已到独木桥的另一端,他送学生过去时,河水离桥还有近一米的距离,不一会的功夫,山上冲下来的洪水离那两根圆木已不足一尺,爸爸可能本想转身离开,找个地方先避避雨,等雨停了,洪水下去些再回去。在他正犹豫不决着还没有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河对岸,从家中到河边来接他的妈妈孟若梅,他竟改变了主意。妈妈走到河边,看见奔腾翻滚的宁河时,吓的也是大惊失色,当她抬眼看到河对岸几米远的爸爸正准备走上独木桥,急的她大喊大叫的“别过来了,等雨停了再回来吧,太危险了”她一边喊一边挥手不让爸爸上桥。在洪水雷鸣轰响的咆哮中,爸爸根本听不清妈妈在喊些什么。珠帘般的雨中,爸爸也许看到的是爱人正挥手向他的召唤,他义无反顾的一步步走上了独木桥,小心翼翼慢慢走向心爱的女人身边。 河水一会一个样,爸爸走到独木桥一半时,洪水已拍打到了桥下面圆木突出的边缘,和桥几乎连成了一体,妈妈瞪大眼睛,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丈夫,心提到了嗓子眼,妈妈娇艳如花的脸在风雨中分外妖娆,她看到爸爸嘴角的微笑。突然,一个浪打在了爸爸的脚上,他脚下一滑,一个趔趄,爸爸的身子往河中歪去,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俩棵又粗又壮,自己亲手砍下的圆木时,一波更大的洪峰冲了过来,一个大浪把他冲下了桥,妈妈“啊”的一声惊叫,她没有机会犹豫,在泥泞的河岸上跟着爸爸在汹涌的河水中,时隐时现的身影奔跑着,呼喊着,妈妈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在雨中摔了多少跤,如泥人一般想等机会抓住爸爸水中的身体。 猛然间追赶的洪流中一下子没有了爸爸的身影,妈妈恐惧的睁大眼睛瞪着魔鬼一样的河水,好一会也没看见爸爸的身影,她大叫一声,疯一般的奔向家的方向,当她找来外公和乡亲们时,爸爸宋不穷不知已经飘到了何处。 找到身体已经冰凉的爸爸时,妈妈孟若梅寻死觅活的嚎叫着,如那些哭坟的乡下女人,捶胸顿足的趴在爸爸身上,谁也劝不住。 外公孟道桥呆呆的坐在爸爸身边,双手抱头一言不发,入殓时,他用力推开众人,满脸泪痕的直视着闭上眼睛的爸爸。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你这个混账小子,你不是能吗,你站起来继续跟我吵啊,咱们的架还没有吵完,你就走了,谁同意你就这样逃跑的啊”外公的吼叫声撕裂般的凄惨。 欢喜望着爸爸宋不穷安详的脸,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掉在地上。她那时并不知道和爸爸生离死别对她今后会有多大的影响,静静的看着一大群乡亲们把爸爸放进棺材里,抬到山岗上放到挖好的土坑里,最后埋进土里。 外婆从大雨中的宁河岸边回来后就病了,咳的非常厉害,几天都没有下床 爸爸的离开,地球照样围着太阳转,不快一秒也不慢一分,欢喜的家却像一座没有上足发条的破闹钟,走走停停偏离了它原来正常运转的轨迹。 外公的头发一个晚上白了一大半,每天耷拉着脑袋出门,低着头回来,无精打采的像斗败的公鸡消失了斗志,更是没有了对手般意志消沉,越发的沉默了。 第十三章 斗败的公鸡 新学期开始的那一天,欢喜没有穿外婆做的那身新衣服,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欢喜把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她安安静静跟着外公报名,安排座位,领新课本。外公孟道桥没有犹豫,把欢喜领回来带着清香油墨味新课本的书皮上,拿出钢笔一笔一划的用标准正楷写上”宋欢喜“三个字,上课点名时,当外公点到”宋欢喜”时,没有任何的勉强和不情愿叫的是自然而平静。 妈妈孟若梅自从爸爸死后,几乎每个晚上瞪着乌黑乌黑的大眼睛,愣愣的看着身边的欢喜不睡觉,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大喊大叫的好像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吓得睡着的欢喜会从梦中惊醒,恐惧的看着挣扎中的妈妈。白天妈妈更是精神恍惚,丢三落四不知所云的都在干些什么。病情稍好一些的外婆说妈妈的魂跟着爸爸宋不穷走了还没有回来,欢喜问外婆,妈妈的魂什么时候回来呢,外婆说,她也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欢喜不知道如果妈妈的魂永远回不来了是怎么样的。 第二年,中国发生了很多大事,从春天开始整个国家就躁动不安,变得越来越不平静。欢喜的家更像大风大浪中的小船,摇摇欲倾。外公从过了年就不知什么原因不再到学校教书,又到生产队里下田干农活挣工分去了。外婆的病好好呆呆,每天晚上咳个不停,有时候咳的气都喘不上来,听着认人难受的揪心。年前收的布料,幸亏有放了寒假的欢喜帮忙,才勉强做完,没有耽误别人家过年穿的新衣服。 过完年,外婆咳的更厉害了,从赤脚医生那拿回来的药,吃了好几个月也没多大起色。 塔拉的春天来的晚,到三,四月份,大地才完全化冻。不再教书的外公跟着塔拉的社员们,每天早出晚归干一样的农活。外公已不再年轻,每天从外面回到家,累的他唉声叹气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过完年妈妈刚好一些,脸上回复了往日的光泽。过了春天又开始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了,欢喜好几次都是半夜被什么动静惊醒,朦胧中妈妈用已有点粗糙的手抚摸她光滑的脸,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无声的滑落到她的嘴角,顺着唇的缝隙到舌尖,有点咸咸的味道。 欢喜开始掉牙了,先是上面的两颗牙微微的松动,没多久轻轻用手一拔,牙齿就掉了下来,外婆让欢喜把掉下来的牙齿丢到低洼处,当下面的牙齿掉下来时,她又让欢喜扔到外面的山顶上。外婆告诉欢喜,这样欢喜再长出的新牙齿就会整整齐齐的非常好看。 欢喜的乳牙刚掉完,恒牙还没有完全长好的时候,妈妈孟若梅扔下年老体弱的外公外婆和牙齿还没有长齐的欢喜随爸爸宋不穷去了。 暑假过完,欢喜上二年级,开学没几天,一个很平常的欢喜还没起床的早晨,欢喜被外婆凄惨悲恸的哭声惊醒了。她光着脚跑到门外。惊恐的看见外婆抱着妈妈昨天还穿在脚上,才做好的黑色平绒浅口带袢新布鞋,坐在门前的大路上,满身的黄土弓着背正嚎啕大哭。端庄稳重的外婆平日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今天清晨却是头发凌乱披散着已是满头满脸,一缕缕花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浮,缩成一团的身体颤抖着像一匹受伤的母狼,在旷野中独自哀嚎“梅梅啊,你这个不孝顺的囡囡啊,你怎么就丢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随那个臭小子走了呢,你好狠心啊,让我们今后怎么过啊。。。。。。”温柔淑雅的外婆哭起来照样的惊天地泣鬼神,正哭的伤心欲绝的外婆看到跑出房门的欢喜,一把抱住吃惊的孙女,悲伤过度的外婆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外婆是清晨起来做早饭时,发现妈妈放在锅台边显眼地方的遗书。外公只看了两眼就慌慌张张跑到还没起床的郭伯伯家,用力的拍打着房门扯着凄厉的哭喊声惊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塔拉人,村里人顺着那条冲走爸爸宋不穷的宁河找了很远,一直找到建设兵团修建的八一水库里,也没有找到妈妈的尸体。爸爸刚长满青草的坟墓边又多了座新坟,薄薄的棺材里放的是妈妈最喜欢穿的一身衣服和那双她留在独木桥边的新布鞋。 全国人民都沉浸在悲壮的哀乐声中时,欢喜的家更多了几分悲痛。长长的遗书中,妈妈娟秀的字里行间带着点点泪痕,她说每个晚上,她都会听到爸爸宋不穷在呼唤她,爸爸对她说,自己在那边太寂寞了。妈妈现在要去到那边陪爸爸。妈妈的魂永远回不来的结果是这样的残酷,让欢喜难以接受。 欢喜对妈妈随爸爸而去,心里是五味杂陈,即有怨恨也有心痛,她在父母的坟墓前每次会呆很久,爸爸在这个世上虽然活的短暂,能遇到妈妈这样一个生死相依的爱人今世所憾,他们也许在另一个世界正重续前缘呢吧。 外婆刚一入冬就咳血了,外公借来毛驴车和少的可怜的钞票,带着干粮和爸爸留下的军用水壶,拉着外婆和欢喜到五,六十公里的县医院去给外婆看病。欢喜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她看到了县城高高的楼房和宽宽的柏油马路。县城的团结商场比公社的供销社大太多了,进到里面转一圈找不到出去的门,柜台里很多东西欢喜都没听说过是做什么用的。外公看到欢喜惊奇的眼睛不够用,狠狠心掏出两分钱,买了块泡泡糖,告诉欢喜这是不能吃的糖,放到嘴里甜味嚼完了,可以吹出大大的泡泡。已经没有甜味的泡泡糖在欢喜的嘴里用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吹出泡泡。外婆教欢喜说,吹出泡泡不需要那么大力气,在外婆的指导下,欢喜终于吹出了的泡泡。晚上睡觉时,欢喜从嘴里取出早已淡而无味的泡泡糖,用没有舍得扔掉的,原来的包装纸重新包好,第二天继续放到嘴里。这样反复了好几天,最后小的实在吹不出泡泡了,欢喜才恋恋不舍的扔掉。 外公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把塔拉家家户户可以借到的钱也用的精光,也没有看好外婆的病,在一个风雪飞舞的夜晚,外婆离去了。外公用颤抖的手抹下自己怀中外婆微睁的双眼。这个曾经如花的江南女子,凋零在西域冰冷的寒冬,伴随她的是无数个洁白的雪花。 外公老的太快了,头发胡子几乎都白了,欢喜不知多久没有看到他脸上有过笑容,她已经忘了外公笑起来是什么模样。她和外公的生活几乎是靠郭伯伯一家接济艰难度日。外公一直在痛苦和怀念中走不出来,欢喜犹如她的影子,日子在日出日落的低矮中度过。 外公的内心无力承受那么多苦难,在外婆去世的第三个年头,一个冬日的黄昏抛下欢喜撒手人寰了。外公在弥留之际用他骨瘦如柴颤抖的手拉住欢喜,告诉欢喜他在外婆离开的那个晚上,就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只是不放心年幼的欢喜才活到今日,现在他可能也要离欢喜而去,后面的路就要靠欢喜自己走下去,要欢喜坚强的活下去。 外公闭上眼睛的那一晚,哭的昏天黑地的欢喜看见已经离世的外婆,站在风沙弥漫的戈壁滩上,风吹起她额前的长发,外婆还是那样美,美的摄人魂魄,欢喜身边的外公慢慢走向风中的外婆,两个人站在一起相互凝望,最后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欢喜一眼。一阵风沙过后,再也没有了外公外婆的身影。欢喜从呼唤的哭声中醒来,空荡荡的屋子让欢喜感到无边的恐惧。。 第十四章 魂永远回不来的结果 空旷的荒野中,陪着欢喜的是紧挨着的四座坟茔,欢喜听着从山口吹过来的每一丝风声,正值青春年少的她已身心疲惫,孤单的自己好像游走在诡异黑暗的地狱一般,钻心刺骨的痛侵蚀着她,痛的她无法呼吸。坟茔中的爸爸等到了妈妈,外婆等到了外公,他们也许都在等自己。 欢喜躺在四座长满荒草的土堆中间,望着天空上浮起的云层,就像躺在辽阔的草原上,欢喜微笑的闭上眼睛,等待下一世的轮回。 ”欢喜,欢喜。。。。。。“呼喊声一声比一声清晰,朦胧中好像是郭伯伯的呼喊声,自从爸爸妈妈死后,在塔拉只有郭伯伯一家还一如既往的和欢喜家有来往。那年爸爸宋不穷从中原到边疆的火车上认识的小老乡,现在户口本上已是七口之家的户主了,他养育了两儿三女五个子女。外公外婆去世后,郭伯伯还要照顾孤苦伶仃的欢喜。他们的生活也很是艰难。 前几年,欢喜和郭伯伯的大儿子郭强同时到离塔拉十几公里远的公社读了三年初中,已经拖累他们一家喘不过来气了。过完这个暑假,欢喜和郭强就得到县里去上高中。花费会更多。 昨天下午,欢喜锄完自留地的草,又摘了些青菜,准备做晚饭用。她回到郭伯伯家想问问郭大妈还有什么活要干的没有。当她走到郭家大门口的围墙外面,无意间听到郭大妈正和郭伯伯商量着她和郭强哥去县里上学的事。准备推门的欢喜听见郭大妈嘴里说出自己的名字停住了推门的手 ”他爸,再过半个多月,强子和欢喜就该开学了,你看咋办,咱家也只能供一个高中生,再说老二和小三今年都要到公社去上初中“郭伯伯手中不知在忙着什么“卡擦卡擦”的声音一直没停,好一会,郭伯伯才说话 “那就让欢喜去,强子回来下地干活,反正学习也不好,复习了一年还没有欢喜分数考的高”郭大妈可能生气了,高声的说:“强子可是你的亲儿子,你就忍心让他和你一样当一辈子老农民,一天到晚累的像个牛,一家人过得还是紧巴巴的“郭伯伯压低了声音 ”你小声点,那么大声干什么,别人会把你当哑巴?孩子们一会干完活就要回来了,回头我再想想办法,这不还有十来天时间呢,你急啥” “他爸,这事你可得想好,我看强子对欢喜那丫头可不是一般的好,如果将来欢喜考上大学,强子当农民,到时候······”院子里的郭大妈好像离郭伯伯很近,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看你都操的啥心,孩子们都还小着呢,你想那么远有啥用”郭伯伯厉声的刚说完没停一会,忽然话锋一转,口气也变的温和了”你这一说还真是的,欢喜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如果能成一家人,那还真不错,不知道强子那小子有没有这福气“ “咱不嫌弃她,她还有啥意见,要爹没爹,要娘没娘的” 欢喜没有听完他们的谈话,默默的转身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家考虑了一整天,她实在想不出办法该如何让自己和郭伯伯一家度过这个难关。 欢喜黄昏时来到了山岗上,躺到埋在地下的亲人中间,想问问他们自己该怎么办。她有爹也有娘,还有外公外婆。她的亲人们不会嫌弃她,不会抛弃公主一般宠爱的欢喜。 ”这丫头一般不会去别的地方,除了家就是到这来”说话的声音离的越来越近,中间夹杂着零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气声,忽然停在欢喜的身边没有了声响,欢喜刚刚模糊的意识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天上的晚霞千古不变的从西北向四周扩散,犹如等待拉开的血色大幕,带着她进入到夜的黑暗。欢喜恍惚的看见头顶上方两个人影,她想一定是天幕里下来的天兵天将,将她带入到那张大幕中。 欢喜神色淡然,轻声的说:“你们要带我走是吗?我正等着你们呢”两个站立的男人面面相视的看了一眼,他们不明白,他们还什么都没说,欢喜怎么知道的状况。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低下头慈爱的看着欢喜,声音微颤的问:“你叫欢喜对不对,你怎么睡在这里,地上多凉啊,爷爷拉你起来”说着弯下了腰,伸出青筋突起白纸一样的手,欢喜毫不犹豫的也伸出自己白皙的小手,放在老人温热的手掌中,老人用一只手缓缓的拉起欢喜,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搂住了欢喜的肩膀,像从地上抱起的一个刚刚睡醒的婴儿。 “欢喜,爷爷来晚了,让你受苦了”老人哽咽的说不下去了,握着欢喜的手随着身体不停的抖动,他泪眼中看见脚边长满野草立着墓碑的四个坟茔时,他放开了欢喜,一下子扑了过去,双手抚摸着木板上用毛笔写着’孟道桥‘名字的地方失声痛哭起来“老伙计,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呢,我接你来了,你躺在这里,我该怎么办啊,我对不起你啊”苍老悲痛的哭诉声,像一把把利剑刺穿了欢喜已经破碎的心,欢喜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夕阳下老人清瘦的脸上流下两行浊泪,轻轻摩挲着墓碑上孟道桥的名字,像抚摸着黄土里外公的肩膀,用低沉凄切的声音诉说着:“老伙计,我不该让你到这么远的边疆来,害的你客死他乡,让我沈光远如何弥补这天大的罪责,你是不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老人已年近古稀,饱经风霜的脸上是老泪纵横,他祭拜完外公,看到旁边外婆的坟墓,他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沉痛的说:”嫂夫人,你怎么也在这里啊,你要让沈某心痛死”两只深陷的眼睛,又被水雾淹没。 老人最后站在欢喜爸爸妈妈的墓前,长长的叹口气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可惜了“ 老人在每个坟茔上添了几把黄土,天已经完全黑了,郭伯伯领着他和欢喜一同回到了郭家。在回来的路上,老人说,他叫沈光远,是外公外婆中原的朋友,过去同在师范学院教书,欢喜的爸爸妈妈都曾是他的学生。 老人还说,欢喜的外公孟道桥是因为十几年前,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被错划成了被潜伏下来的特务,现在国家已经给他平反了。老人这次到塔拉来是要接孟道桥一家回中原的,没想到他看见的是四座墓碑。只留下欢喜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老人告诉郭伯伯,自己要把欢喜带走,把欢喜带回中原去,让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清晨第一缕炊烟升起来了,那是郭大妈在给欢喜准备路上吃的干粮,欢喜和沈光远坐着郭伯伯赶的毛驴车上,要离开塔拉,离开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离开她曾经所有的亲人,到爸爸宋不穷故事里向往过很多年很多年······陌生又熟悉,从未见到过的中原。她心中的滋味复杂的无以言表,这也许是她唯一的出路,是外公外婆指给她的一条出路,现在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只好走下去了。 塔拉在慢慢的后退,冉冉升起的朝阳下,欢喜眯起眼睛看着即将离开的一切,自己的家,白房子,宁河······越来越远。突然的一瞬间欢喜睁大了眼睛,她猛然看见远处的宁河边一大片紫色的花海,在风中摇曳,十几个四季的轮回,欢喜从未见过如此美景,好像那漫天飞舞的紫色一下子从天上掉下来的美丽,渐渐消失在欢喜的视线。 第十五章 天上掉下来的美丽 雪花飞扬继续行驶汽车的”嗡嗡“声中,那些往事清晰的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又像已过去了很久很久,欢喜想把那些在塔拉的痛苦岁月都忘记,可怎么能忘得了。 寒冬的早晨,一夜的风雪让石桥洁白的耀眼,厚厚的积雪遮盖住了破旧低矮泥泞杂乱肮脏丑陋······ 寂静的村庄从零星几家推开的柴门里走出的是一个个小小的身影,等到村口白皑皑的还没有脚印的小路上时,就三三两两的聚成了群,一群一群陆陆续续打闹着,跳跃着······进到了桥边一个没有规则或宽或窄,或大或小······锯齿型雪墙围起的小院里。一阵清脆的上课铃声后,宋欢喜准时的站在了石桥小学五年级的讲台上,给学生们开始上课,她一分钟也没有耽误的又忙碌开了。 昨天晚上,郑豫把欢喜送到学校大门口时,已接近午夜。那时的石桥已是一片黑暗,小镇上的人们早已进入了梦 乡,欢喜看着天空中纷纷扬扬漫天的雪花,担心的说: ”天这么晚了,雪越下越大,路上会很危险的,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就到后边我们学校男宿舍里和老校长挤一晚,明天白天等雪停了再走吧”郑豫抬头看了看无所谓的说: ”这点雪,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回去还要向沈爷爷汇报呢,要不他老人家担心的可能今晚都会睡不着觉的,你放心好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别起来的晚了,到时候耽误给学生们上课,那可不是我的责任咯”说完,转身回到了车里,车已开动,摇下车窗的郑豫向欢喜潇洒的摆了摆手,车灯慢慢的消失在茫茫的雪雾之中。 一进入腊月,前半学期的课基本上都讲完了,一般是复习阶段,迎接寒假前的期末考试,欢喜到了最忙碌的时候,她同时带了三个年级的语文课,还有几乎全校的付课,时间被安排的满满的。 石桥是个有一百多户几百来口人的小村镇,和西边的方村东边的田家洼属于一个大队。处于两省交界三不管的边缘,离县城安城还有近百里,这里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石桥这块土地上靠天吃饭的农民,收成只能勉强填饱肚子,没有什么多余的零花钱。地方财政每年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穷的叮当响。石桥算得上安城最贫困村镇之一。 小时候,在爸爸的讲述中,石桥是个山清水秀,连神仙都要嫉妒的地方。 那一年,欢喜和江南高中毕业后,已经收到大学通知书等待进入大学的日子里,两个终于被解开枷锁熬出头的少女背着家人,偷偷来到石桥,那也是欢喜第一次踏上石桥的土地上,江南在回去的公共汽车里,走一路埋怨欢喜一路,说欢喜就是个大骗子,这大热的天骗着她跑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不是脑残就是神经病,本来在家闲的无聊至极被欢喜鼓动着到石桥的江南怒气冲天的说,在家睡大觉睡的头疼,脑疼,胳膊疼······浑身上下哪都不带劲的也比到这种地方来强,上当受骗只一遭,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踏进石桥半步。 欢喜第一次见到石桥,确实她也很失望,落差很大,跟自己想象的完全是俩个样。最先看到的是爸爸嘴里村西边清澈见底的那条清水河,她和江南看到的却是一条河水又黑又脏,上面还漂浮着大块大块泡沫,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整个村庄都闻的到的臭水河,回去的车里,江南一边说一边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进家门,就冲到洗澡间,让奶奶赶紧把她换下的衣服丢到外面垃圾桶里,刚回去的那两天,江南说她想起自己衣服上的味道恶心的能把三天前吃的食物都要吐出来。 清水河的石桥上欢喜没有看到龙也没有看到凤,石狮子更是连影子也没见一个,因为桥上根本就没有桥栏,三米多宽的桥,只有桥面,桥面是几块青石板铺成,石板的缝隙处可以看见桥下黑黢黢流过的河水,河水的气味从缝隙冲上来,站在桥上,臭味更浓。 欢喜和江南在镇子上转了一圈,看看四周,也没看见有什么山什么湖的,她们问一个坐在桥边乘凉的老大爷,出了村东四五里地才看见那座喜鹊山。还没到跟前,江南瞪大了眼睛夸张的惊呼”我的天,这也叫山,这不就是个大土包吗,土包上长了几棵树而已,我家的房子都比它高” 喜鹊山没有江南说的那么不堪,的确是个小土山,她们到了山顶也没看见一砖一瓦,更不会有什么庙里的关帝爷老神仙。在回来的路上,欢喜听着江南一句比一句恶毒形容石桥的山石桥的水,还有对自己不停的抱怨声中,欢喜失落的没有底气反驳她。 大学毕业后,欢喜鬼使神差般的还是回到了石桥,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仿佛在过去无数的梦里,石桥根深蒂固的已经是自己无可选择的去处。 这次重返石桥以后才知道,三十几年前的清水河真的如爸爸讲的那样清澈见底,鱼虾满河,只是这几年河上游建立了好多造纸厂,水泥厂,食品加工厂······排放的污水把过去名副其实的清水河变成了臭水沟。桥上的石狮子,雕龙画凤的桥栏杆是破四旧时期被红卫兵小将们用大铁锤你一锤我一锤砸的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没有幸免的还有喜鹊山上的关帝庙和关帝爷。爸爸没有骗欢喜,而是岁月和历史改变了欢喜幻想中石桥的美好。 现在的石桥知道爸爸宋不穷的好像没什么人了。爸爸已成了一段被人遗忘的记忆。石桥小学是爸爸在此上过学的那所老学堂的基础上重新建起来的,曾经的老房子早就被拆除,几间教室是七十年代左右建的,现在的校区应该比过去大了不少,学生也肯定增加了,欢喜来时已有五个年级,一百多个学生。连校长五个老师里,大部分是学校附近村子里半务农半教学曾上过几年学的民办教师。正经的公办教师很少,听说过去曾分过来几个中专生,最后一个个都找门路调走了,他们刚来时也是豪情满满,信心百倍下定决心坚持扎根农村教育事业一辈子,有的在这里半年,一年,两年,三年没有坚持到都走了,欢喜到来的第一天,当老校长领着她走进学校唯一的一间办公室,刚介绍完,准备上课的四双眼睛里面除了怀疑还是怀疑,他们没有谁会相信这个漂亮的如不食人间烟火仙女一样省师范学院毕业的名牌大学生会在这个地方坚持下来。 石桥小学西边的围墙挨着那条清水河,河岸边柳树长长的枝条会随风越过学校的围墙。幸亏有十几米的柳树林隔阻了学校和现在的清水河。飘荡到学校的气味被树叶过滤后已不那么浓烈。 欢喜来到石桥学校,倒没有什么特别不适应的地方,好像生活本来就是这样,顺理成章的如此发展。也许在她的心里,早已把石桥驻扎了下来。这里的花花草草她都不陌生,夏天中午有多热,冬天有多冷,什么时候爱下连阴雨,什么季节开什么花,该种什么庄稼······她都能说的头头是道,知道的清清楚楚,应付的轻松自如,爸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到什么时候都是人适应环境,环境不会适应人,适者生存。因为有了爸爸的这句话,欢喜才能有勇气在这个世上留下来,使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唯一的根繁衍下去。 第十六章 不是我的责任了 因为欢喜小时候在塔拉有外公和爸爸的启蒙教育,上学后在学校自己的刻苦努力,她的教学水平在第一个学期就显露出来,期末考试结束后,她教的几个班,语文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分数是直线上升。放寒假前,在石桥当了二十多年的宋校长在年终会上大大表扬了欢喜一番,底下几个跟老校长多年的资深老师脸上虽不服气,心里也只有羡慕嫉妒恨了。考试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老校长最后意味深长的总结说:”希望宋欢喜同志戒骄戒躁,今后努力工作,争取明年毕业考试拿出更好的成绩“坐在田老师旁边的丁老师撇了撇嘴,眼冲着房顶小声嘟囔了一句”希望有明年”。 农村学校放寒假要比大城市学校晚好几天。因为在每年的霜降前后会放十天左右的秋忙假,芒种时节收割小麦还有夏收假,为的是大部分的民办教师和学生们能在农活最忙的季节助家里一臂之力快收快种,农忙时节等不得。 石桥小学放寒假时,已是农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了,欢喜安排好学校的事,回到省城离过年也就三四天时间了。沈光远看见走进家门的欢喜高兴的不得了,杜丽更是兴奋的说:”你沈爷爷白天晚上的念叨着说,欢喜该回来了,让江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交代我好几遍别忘了让我把你爱吃的东西多买点,忙的我们是团团转,他自己一天到路口去的没数” 欢喜回到这个生活了十年熟悉的家,爷爷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疼她爱她关心她,自己心里感到多了点什么,同时也少了点什么。 欢喜一回来就开始帮奶奶忙里忙外的准备年货,逮着机会就给沈光远和杜丽讲她在石桥这半年的各种情况,吃过晚饭沈光远拉住还没闲下来的欢喜,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忙活了 ”老婆子,你就让欢喜坐下来歇歇,从她回来手脚就没有停下来” “爷爷,这点活累不着我“欢喜手里忙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坐下来陪爷爷说会话,江南这丫头每天上班时间说忙,这放假了还是一天到晚的不着家”看到沈光远又在埋怨江南,杜丽停下手中的活,拉着欢喜坐到沈光远身边自己也坐了下来。 ”欢喜你就陪爷爷好好说会话,这个老头子天天盼你回来就是好有人陪他聊聊天,讲讲外面的事,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和老年人聊天,过年还有几天时间,这点活咱们慢慢干,不着急“ 欢喜解下了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紧挨着沈光远为难的说:”爷爷,自从毕业后,我这半年多除了石桥,哪都没去,我只知道我们学校的情况,其余的没时间接触“ ”那就给我聊聊你们学校的事“ 欢喜感到沈光远对聊什么都一样,就是想让自己坐下来歇歇,她听到“嘶嘶”暖气片发出的响声,欲言又止的停了一会,看到老人家急切的目光,她开口说:”爷爷,你可能想象不到石桥的孩子们有多苦,冬天教室里即没有暖气,也没有什么取暖的设施,有时外面比教室的温度还高,大部分孩子手上都长满了冻疮,有的厉害的流脓流血双手几乎没有好地方,看的我好心疼啊,明年我一定想办法,让我的学生不再受冻,爷爷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欢喜看着老人的脸,没有停下来继续说:”我一回来就给您老人家找麻烦,本来过年应该让您高兴,说这些是不是您不爱听啊”欢喜看到沈光远渐渐沉下去的脸色想打住话题。 “你说吧,爷爷听着呢,虽然我老了,力气活帮不上你们,出出主意想想法子的小忙还是可以的,不能光让你们说高兴的事哄我开心”听沈爷爷说这样的话,欢喜如打开了话匣子,她一件事一个人的讲起石桥,讲起她的学生们都很单纯也很懂事听话,讲她的每一个学生家庭和学习情况,沈光远听着是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一会沉思一会又是满脸的笑容。他很欣慰,没想到欢喜在那样艰苦的地方工作还能积极乐观的关心每一个孩子。 沈江南虽然放假了,感觉比上班时间还要忙,白天几乎没见到她的人影,晚上回来时好像都是郑豫开车把她回来的。欢喜回来的前两天,郑豫把江南送到家门口,他没进沈家的门就走了。江南每天回来都是一脸的兴奋,迫不及待的告诉欢喜“你知道吗欢喜,我和郑豫今天去了好多地方,电影院,体育馆,帝豪大酒店······”一副恋爱中甜蜜小女人的模样。欢喜惊讶的问:“你们大白天的到酒店干什么去了,不会······” “你想什么呢,我们只是路过那里,我都没下车,你这个坏丫头”沈江南急忙辩解的说 “你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们已经······那个什么了呢,啊,你懂的”欢喜扬起头,怪怪的瞟了江南一眼。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都是成年人,就是有那个什么了,也是很正常的”看来他们发展的速度很快,爷爷奶奶和江南的父母也没有反对他们的意思,看样子用不多长时间就能吃到他们的喜糖了。 欢喜回来的第三天晚上,晚饭还没有做好,沈江南竟早早的回到了家,郑豫这一次亲自把江南送到家里。进门先给沈光远和杜丽打完招呼,看见刚从厨房出来的欢喜,微笑的点了一下头说:”今天听江南说你回来了,这一段怎么样,那天没有耽误你上课吧”欢喜忙倒了杯开水,真诚的说:”那天真的要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送我,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回来的路上没出什么事吧,我担心了一夜,真不该让你大雪天连夜往后赶“欢喜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的后怕。 郑豫却是一点不在乎的说:”一切顺利,回来后我立马给沈爷爷打电话,报告他我已胜利的完成了任务,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老人家还没有睡呢,他也非常担心。当然他可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我是不是把你平安的送到了目的地,是不是啊爷爷” “你们两个我都担心,谁说不担心你了臭小子”沈光远疼爱的看着两个年轻人。 “爷爷谁都担心,就是不担心我”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沈江南一脸的不满意冲着爷爷嗲怨的说,沈光远脸扭到一边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放假了也不在家陪爷爷,你都不温暖温暖我这颗孤独寂寞的心,整天跑的不见人影” “爷爷现在不是有您的宝贝欢喜在身边陪着您的吗,哪还用的着我在跟前碍手碍脚又碍眼的”杜丽忙过来隔开爷孙俩 “你们两个,老的没老的样,小的没小的样,一见面就斗嘴,吃饭了,小豫也一块吃完饭再回去吧” 第十七章 你这个坏丫头 郑豫站起身来忙说:”奶奶不用管我,我回去吃,现在时间还早,我到街上再转一圈,看看还有客人没有,中午饭吃的晚,我妈在家给我留着饭呢,不吃她又该不高兴了”说着就往门外走。 “年轻人也要主意身体,别光顾着挣钱,该吃饭时一定要按时吃,别饥一顿饱一顿的” “知道了,爷爷,你们慢慢吃”走到门口的郑豫又转过身来,像刚想起似的对大家说 “对了,明天就是除夕夜了,忙碌了一年了,我请爷爷奶奶咱们一起看电影好不好,听说今年拍的贺岁片挺不错的”沈光远和杜丽连忙说:”我们就不去了,电影院是你们年轻人去的地方,我们在家看春节晚会就行了”郑豫的眼光流转向了欢喜,欢喜犹豫了一下也说:”我也不去了,在家陪爷爷奶奶一块看电视” 沈江南慌忙的说:”爷爷奶奶和欢喜都不去,郑豫明天就咱俩去好了,好长时间没和你一起看电影了······“话没说完,江南赶紧闭上了自己嘴。杜丽在后面却说:”欢喜你也去吧,回来气都没顾上喘一口就一直帮着我忙里忙外的,这大年夜的,和他们一块出去散散心,看看热闹,不要老陪我们这两个老东西“ ”那我明天买好电影票来接江南和你,我走了”郑豫没等欢喜回话就开门走了出去,江南外套没穿的紧跟在郑豫后面 “等一下,我去送你”郑豫又转过身来,把江南推到屋里说了声 ”不用送了,外面冷“说完关上房门走了。 江南看了看被关上的大门,转身气鼓鼓的谁也不理的进到自己的卧室”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杜丽在外面说”南南,洗洗手吃饭了”沈江南大声说:”我不吃“说完躺到了床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外面的三个人更不明白她有什么理由生气。 沈江南刚才恨自己,怎么那句话不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了呢,昨天晚上她回来后还给欢喜兴高采烈的说,她和郑豫几乎每天都会去电影院的。江南给欢喜说的没错,也绝没有骗她,电影院他们本来就是天天都会去好几趟的地方,只不过他们到那个地方不是去看电影,而是拉着客人要么是路过电影院,要么是送别人去看电影,她和郑豫真的好长时间连电影院的大门都没踏进半步,给郑豫没说完的那句话也没错。 沈江南放假后,每天一大早都会到郑豫家门口等郑豫,要他陪自己逛街,到公园,看电影······每次郑豫都是不温不火的冷着脸说:”我的大小姐,我可不能跟你们拿国家工资的上班族比,你们每天只要上够八小时班,其他的都是业余时间,还有什么星期天,节假日,寒假,暑假······都是带薪的,你们不想上班最多是不要工资呗,我可是不管出车不出车,每天一睁开双眼还没挣钱呢就得往外掏钱,只要一天不出车,有时跑个两三天也挣不回我一天的损失” 江南仍是拉着郑豫的胳膊仰着脸娇媚的说:”今天就陪我一会好不好,耽误不了多长时间”郑豫态度却很是坚定 “一会也不行,今天耽误一会,明天耽误一会,时间长了,影响我奔小康的进程” “那我跟你一起出车,反正今天你到哪我就跟你到哪” “那怎么行,你在车上,客人怎么办,再说坐车很幸苦的,别看坐一会没什么感觉,坐久了你会受不了的” “我不怕,我坐你旁边。你把空车牌打亮,客人多的坐不下了,我下来在路边等你,你送完客人再回来接我不就行了嘛”说完没等郑豫反应过来就坐到车里,认郑豫怎么劝也不下来,郑豫也无可奈何的随她去了。 坐在出租车上的沈江南想,郑豫总有累了没客人了休息的时候吧,可她跟了好多天了,郑豫除了吃饭,回家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几乎每天都是不停的在市区的各个街道上转来转去,只要看见有人招手停下拉起来就走。没有客人的时候,江南想和他说点什么,郑豫也是不冷不热的想答了应一声,不想答了,假装没听见理也不理,专心致志的开他的车。 沈江南躺在床上又生起郑豫的气了。她给郑豫说过好几次,要他陪自己去看这个片子,郑豫总说没时间,说现在客人多,要多拉快跑。她要想看电影,可以找其他同事朋友一起去,说什么也没答应和自己一起去。 今天黄昏路灯亮起的时候,把最后一个客人送到了家,出租车上只有郑豫和江南他们俩了,郑豫主动的和江南聊了几句 “马上要过年了,奶奶那么大年纪了一个人准备年货行不行啊,你怎么不在家搭把手帮一下奶奶”郑豫淡淡的像是无意间的关心。 “我们家每年都不会需要我帮忙,奶奶说我是越帮越忙”江南借着外面昏暗路灯的余光,郑豫的脸上正常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今年都谁会回来过年呢,年货准备的怎么样了,家里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哥还没有回来,明天不知能不能到家,家里应该都准备好了,这不是我操的心,我只负责回家吃饭”静静的停了一会,车上收音机里放出萨克斯缠绵悠扬的音乐在轻声飘荡。 “你那个姐姐,就是上次你过生日那天,爷爷让我送她回去的叫欢喜的,她回不回来过年”郑豫趁江南没注意,自己暗暗的松了口气,江南毫无察觉大声的反驳盖住了音乐荡气回肠的婉转:”她算什么姐姐啊,只不过比我大几个月而已,一个黄毛丫头,她前两天就回来了,在家天天给我爷爷讲她那个破学校的事,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穷有多恶心“ 郑豫反问道:”你去过石桥”江南没有思索生气的说:”当然去过,都是欢喜那个丫头骗我说石桥有多好,那里是山也美来水也清的,那年我们俩正好高中毕业了,大学也考上了,想玩的地方都玩完了,在家实在是无聊的没意思了,我们俩就偷偷的谁也没告诉的坐了五六个小时的破公共汽车,吃了一路的黄土,颠的我难受的直想吐,你知道到了那里看见什么了吗”江南没等郑豫回答,接着撇了撇嘴鄙视的扬了扬嘴角说:”欢喜说的那个还好意思叫什么清水河的,河里的水比煤都黑,气味臭的比厕所下水道的味道还难闻,现在想起来还恶心”江南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想把什么东西从里面拍出来。 “还有那个叫什么鸟的山,比一卡车土大不了多少的一个大土堆,回来了爷爷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是我带着欢喜给家里人连招呼也不打一下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出了事怎么办,你说我冤枉不冤枉,要不是头天晚上欢喜那丫头在我耳朵边不停的灌输,讲石桥的山石桥的水,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去那种鬼地方,气的我一星期都没搭理她”江南说着好像到现在气还没有消。 第十八章 影响奔小康的进程 江南如清晨的鸟,郑豫终于和她聊东聊西的,不再沉默不语憋的让人难受,江南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往车窗外随意的瞄了一眼,忽明忽暗中这条路好熟悉,紧急刹车一般忽然停住正说的话题,这不是往自己家去的路吗,郑豫开口说他今天有点累,想收车早点回去休息。 到自己家门口时,江南想郑豫肯定如平常一样,自己的身体刚一离开车门,他连火都不熄掉头就走,没想到今天他竟把自己送到家里,最后还说明天请一家人去看电影,真是那根神经错乱了。奶奶也真是的,欢喜已经说了,明天不去看电影的,奶奶非的给她和郑豫之间加个电灯泡,沈江南真是越想越生气。 欢喜推门回到江南的房间,看见江南衣服也没脱的躺在床上,自己进来理也不理。她径直走到床前,坐在江南的身边侧着脸调笑的说:”心上人才离开一会就茶不思饭不想的得相思病了,我们的沈大美人终于心有所属,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伤心的自绝于人民了“ 江南的身子动也没动,嘴一撇,一脸的不屑 ”那些也配做男人,在我眼里就是一群没断奶的小屁孩” “那你的郑豫就是真男人了,你喜欢他什么呢”江南忽的坐直了身体,离欢喜近的看见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反正他的一切我都喜欢,都说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不是吗,你有爱的人吗,”欢喜想都没想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你没有爱过,不知道爱情有多奇妙,感觉······不跟你说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那你就好好品尝你奇怪,不好意思奇妙的感觉吧,我对平头男人绝对不会有你说的什么奇妙感觉,有也是如他们直立的发质,粗烈,狂躁,不可一世” “你的意思郑豫不优秀,是个混世魔王了。我不许你这样说他,他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极品好男人” “我可没有说你的郑豫,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只代表本人对极个别的看法,你不要打倒一大片,我现在觉得他吧”欢喜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来似笑非笑的眼瞟到了黑洞洞的窗外。 “你觉的郑豫怎么样,他不好吗”江南搬过欢喜的身子急切的直愣愣的看着欢喜的嘴,好像从她的嘴里说出的观点就能给郑豫定性。欢喜看火候差不多了,轻启朱唇,口吐莲花般的细声漫语道 “他肯定有他的可爱之处,要不怎么会把我们的女神迷的神魂颠倒,骨腾肉飞的呢” “我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有过之而无不几” 冬日的太阳透过潮湿的薄雾艰难的升了起来,像黎明时分打开二号电池铝皮手电筒发出的光,依然耀眼,却失去了往日的温度。日子年复一年没有一丝的改变,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迎接新年的到来。欢喜看见起来的江南如往常一样,脸上洋溢着笑容。轻声的问“今天还出去吗,洗漱好了吃早饭吧” 吃过早饭,欢喜告诉江南,让她给郑豫说一声,看电影她就不去了,在家看春节联欢晚会也不错。江南真诚的说去吧去吧都说好了的,欢喜说她可不想当她们俩人的电灯泡,那样多让人讨厌啊。 下午刚过五点,郑豫还是拿着电影票来接欢喜了,说票已经买好了,不去就浪费了,沈光远和杜丽在一边也都劝欢喜,最后欢喜只好和江南一块上了郑豫的车。 电影真的很精彩,江南觉的郑豫一路上话比以前多了些,脸上温和的有了笑容,她想也许该过年了,每个人的心情都会变好了。 午夜的钟声刚一敲响,外面就“噼里啪啦”一会远一会近的响做一团,在烟雾缭绕的鞭炮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去年辛辛苦苦忙碌一年好像就是为新年开始这几天准备的,孩子们不用说了,作业可以放在一边想都不用想,好希望永远像现在这样,把作业雪藏起来直到长大了再也不用写作业的时候才开始解冻,他们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回家再晚,大人们的声调降低了好几度,也不会有过去那些反过来覆过去的训斥,当然还有最喜欢的压岁钱。那些每天为了一家老小一日三餐精打细算的这一顿买什么菜,那一顿做什么饭的家庭主妇们难得这几天最悠闲最轻松的日子,该做的该买的年前的那几天都准备的停停当当,厨房的盆里,锅里,缸里······生的熟的素的荤的炸的煮的······最少得吃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吃到最后是馒头长毛,饺子发酸,鸡鸭鱼肉变馊······反正家家户户正月十五之前是不怎么需要添加东西(包括吃的,用的·····) 郑豫好像也给自己放假了,每天一早就开车接着江南和欢喜玩她们想玩的,吃她们想吃的,江南很是兴奋,过去虽说是几乎天天和郑豫在一起,那是拉着客人满大街跑,自己想去玩的地方一天可能去六次,可一次也没进去。 现在她可以和郑豫玩够玩尽兴,虽然有欢喜夹在中间,自己有一点不开心,但是郑豫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不再一天到晚冷着个脸和自己说不上几句话。江南突然发现郑豫笑起来的脸比冷若冰霜的脸更让人着迷。灿烂如春日朝阳,夺目如秋日圆月。他玩起来更是潇洒不羁,趣味横生,江南直觉得冬日天短夜长。 可接下来的几天,江南是越来越不开心了,她发现每次郑豫来到她家,只要欢喜不说出门,郑豫就一直坐着等,她再怎么催,郑豫就是稳如泰山和爷爷东拉西扯的,什么时候欢喜被奶奶硬推出门,郑豫如听到了冲锋号,站起来就走。 就在昨天早晨,欢喜看见郑豫进门就说:”你们去玩吧,我想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已经玩了好几天了,我有点累了,想在家好好陪爷爷奶奶两天,过两天我就要回石桥,学校快开学了“江南正暗自高兴,今天终于少了耀眼的电灯泡,没想到郑豫竟说:”正好,我也想休息一天,奶奶你今天可不能赶我走,中午得给我准备一副碗筷” 奶奶高兴的假牙都快掉下来了 “奶奶怎么会赶你呢,我和你沈爷爷就喜欢热闹,今天是正月初七,捏老鼠嘴的日子,中午兴吃饺子。奶奶现在就去和面”郑豫立刻脱下外套,挽起了衣袖,小麦色的脸上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 “奶奶,我给你当下手,我包的饺子,皮薄馅多,在部队过年的时候,战友们都喜欢吃我包的饺子”说完转过身来,看着江南和欢喜说:”今天我就给你们露一小手,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们谁也不许动手,等着吃就行了”说完,洗手,和面,赶面皮,包饺子,真是有模有样的,看的一旁的欢喜是目瞪口呆,想上去帮忙,郑豫胳膊一栏,如一堵墙拦住她插不上手,江南百般无聊的看了一上午电视。 第十九章 奇妙的感觉 第二天江南刚吃过早饭人还没离开餐桌,郑豫就来到了沈家,给爷爷奶奶打过招呼,倚着厨房的门框,双手插放在衣裤的口袋里,漫不经心的看着洗碗池“哗哗”流淌的水龙头淡淡的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送你”正在厨房洗碗的欢喜忙停下手中洗了一半的碗,抬起头感激的笑笑着说:”不用麻烦你了,坐公共汽车挺方便的,我提前两天回学校,又不急着赶时间,时间会很充足的” “过年时候车站人山人海的,你又拎着大包小包的不安全,还是我去送你吧”不等欢喜张嘴回话,郑豫转身想回到客厅,一扭头,身后的江南一脸的不高兴嘴噘起老高紧盯着他,郑豫轻松自然的脸上没什么变化看了看江南 “昨天晚上回去时,我顺路拐到二宝家,二宝正在家鼓捣他昨天下午刚买的135傻瓜照相机,我一想,我抽屉里还放着两卷彩色胶卷,时间长了不用到时候照出来的效果就不自然了,就把相机借过来玩两天,今天我把相机带来了,咱们一会到公园,不把这两卷照完谁也不能回家“话没说完,想起什么似得一拍刚理了发的脑袋 “哎呀,坏事了,看来我自己要先说话不算数了,出门时一着急,胶卷忘家里的桌子上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西郊的烟雾湖,一会顺路先到我家去拿胶卷”看欢喜洗好碗走出厨房,郑豫继续接着说:”今天你们两个大美女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保证把你们拍的比电影明星还好看,我的摄影技术比专业的还专业“郑豫两眼放着粲焕的光,真诚的不得不让人相信。 前天刚过了立春,风吹到脸上已没有了寒冬的冷冽,裸露在阳光下的皮肤有一种久违了的温暖,落叶树的枝干依然光秃秃的伸展着无数个枝杈像是在抚摸天空,仿佛要用残缺的假肢支起天空,干枯的枝条上没有苞蕾萌发的迹象,身上棉衣还不能换下。已坐在车上的江南对郑豫今天的安排不是一点两点的不满意,一路上身体来回扭动着十分不情愿的说:”现在就不是照相的季节,身上穿的这么厚像个大狗熊,旁边也没有红花绿叶的帮衬,拍出来的照片能好看到哪里去”郑豫的兴致却极高,兴奋的说:”这样拍出来才会显示自己的本色风采,帮衬多了,背景比人还突出,那还不如买张风景画回去看看得了” 郑豫的家是在市区西郊的一个老家属院,离开了城市的喧闹,倒是有几分幽静。他把车开到自己家门前停下转过身子说”我回家去拿胶卷,两位美女要不要下来到寒舍喝杯茶”坐在后排的欢喜摇了摇头 “不要了,我们坐在车里等你好了,你能快一点,不会耽误时间” “今年我还没有见过丽敏阿姨呢,大过年的我去给她拜个年”江南说着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江南既然下车了,你一个人坐在车上很无聊的,她们一聊我可不敢保证十分钟八分钟的就能结束,欢喜你也下来活动活动身体,到我家坐一会” ”欢喜想不想见见郑阿姨,如果实在不想,就等我们一会,我今天上去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就下来” “欢喜你还是下来吧,我早就领教过江南和我妈聊天的水平,可以用三个字概括,首先是长,再就是高和快,详细解释就是高声快语时间长” 欢喜本来是不想去,可郑豫三说两说的让她没有反对的理由,下了车和江南一块到了郑豫家,下车欢喜就后悔了,不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郑家该怎样开口,会不会尴尬。还好,郑豫的妈妈正好没在家,郑豫说 ”既然来了就到我房间坐一会,时间还早,反正我已经给爷爷奶奶请好假了,今天可能要到天黑以后才会送他们的两个宝贝孙女回去了” 欢喜跟着江南走进了郑豫的房间,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房间如此整洁,一进门嗅觉器官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是人为喷洒空气清新剂和香水的味道,仿佛是自然合成物而产生的气体散发在房间里,阳光从窗户的玻璃穿透到了桌子和床上,有阳光的地方明亮的耀眼,余下的如躲在暗处的影子,桌子上一块硕大的石头如高山刀劈剑削的顶峰让人震撼,扫眼看了一周,简单的好像整个房间就这一件装饰品 “这是我转业时带回来留做纪念的”郑豫看见欢喜盯着桌上的石块,说着把一杯水递到了她的手中。 “欢喜你坐这把椅子上”江南拉过桌子旁房间唯一的一把椅子让欢喜坐,自己刚坐到铺的平平展展没有绉褶的床上,身体倾斜的程度没有到达豆腐块状被子的边缘,郑豫一把拉起江南 “女孩子不要随随便便坐男人的床” “坐你的床有什么不可以的,其他男人的床请我坐我还不坐呢,你的床我就要坐,我偏坐”郑豫的手刚一离开江南的胳膊,江南继续往床上坐下去,郑豫又拉起了已变矮的江南 “我的床只有和我结婚的女人才能坐” “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怕谁呀,那咱们结婚好了” “开什么玩笑,结婚是儿戏吗”欢喜站起身来想走出房间,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一个眉来眼去,一个假装正经的打情骂俏。 “好了,江南你别胡闹了,咱们该走了”郑豫看见欢喜往门外走,拉起江南也走出了他的房间。 冬日的烟雾湖波光粼粼,宁静清凉,夏日曾遮挡神秘和好奇的湖中芦苇丛,这会像被快扒光衣服的老妇人,露出骨瘦如柴的躯体一览无余的重重叠叠渗透着湖水的清远。郑豫拿着照相机一会给江南照一会让欢喜摆个姿势,一会又要她们两个合影······有时欢喜无意间的一回眸,就会听见”咔嚓“快门发出的声响。 两卷胶卷很快就没剩几张了,大部分都是郑豫给江南和欢喜她们两个拍的,自己偶尔让江南给拍一张,算起来也就两三张的样子。 当走到湖的北边一片怪石陡峭的岸边时,郑豫围着一块白色的大石头拿着相机左看看右照照,一会远景一会近景的好几个来回,江南和欢喜迷惑不解的看着他不停的转来转去,问他什么,他摆摆手好像话也顾不上说了,等了好一会才停下来神秘兮兮的问江南和欢喜 ”你们看这块石头像什么”两个姑娘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郑豫眯着眼继续盯着那块大石头,认真的说:“大眼一看吧,这块石头它的确貌不惊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你们仔细瞅瞅,过来从我这个角度看它像不像一大朵天上的白云” 江南和欢喜两个人跟着郑豫你看过来我看过去的,顺着郑豫手指的方向瞄,眼光的方向瞅,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 “石头不就大了点,高了点,陡了点吗,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哪像什么白云啊” “你可能现在看不出来,如果你们两个美女往石头上一站,风吹起你们的长发,身后是蓝天白云,我给你们拍出的照片洗出来,那就如踩云踏雾的仙女下凡一般,仙气飘飘的绝对美的是不要不要的” “我才不会上那么高的地方,丑了吧唧的一块破石头,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听意思江南不相信自己的眼光,郑豫把相机交给江南,不服气的说 “你不相信是吧,我先扶欢喜上去,在下面保护着她,相机给你,按我说的角度和距离拍,到时候相片洗出来你可别后悔” 第二十章 你的床我就要坐 郑豫说完,拉着欢喜到了石头前,欢喜抬眼看了看,也有点胆怯的说 “石头真的很高,我怎么上去啊”郑豫一拍胸脯 “放心吧,有我呢,非常简单,我先上去,把你拉上去,给你找好最佳拍摄位置我再下来不就行了吗”说完手摁石块,身子借力一跃,跳到了石头的上面,身形矫健的就像跃上了正在奔跑的骏马,郑豫弯下高大的身体,一只手掌面朝上的伸到欢喜仰脸往上看的面前,欢喜看到的是男人满脸的鼓励和期待。她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纤细白净的手放在了伸到面前宽大的手掌中,手还没放稳,就被那只手掌紧紧握住,一股无形的力量带着欢喜的身体一阵风似的飘到了石头的顶端,恍惚的她一只脚好像没有站稳,身体微微的晃动了起来,吓的欢喜张大嘴巴”啊“的一声惊叫,猛然间感觉有一只胳膊一把搂住了她如风中杨柳摆动的腰,惊慌失措控制不住自己的欢喜抱住了前面男人的身躯。郑豫和欢喜一瞬间面对面的相互搂抱着高高站在那块如云的白色巨石上。 欢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郑豫棱角分明的脸上深潭般紧张盯着她的双眸,她仿佛听到了男人胸膛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呵到脸上温热带着淡淡香烟味的呼吸声。 下面拿着相机的江南傻了一般,眼睛瞪的滚圆呆滞的看着石头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时间好像静止在那一刻,仿佛过了千年江南才清醒过来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江南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惊醒了郑豫和欢喜,两个人的身体猛地分开,随后又贴在了一起,因为石头上的空间太小,身体稍一移动就有掉下去的危险。江南已滴泪的心又开始滴血,刺痛已使她无法呼吸,她踉踉跄跄跑到石头跟前,嘴里哭喊着“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快下来······”双脚轮番的重重踢向石块,仿佛要用自己的双脚把这块巨石踢倒,踢碎,踢的它曾经现在将来都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郑豫和欢喜笨拙的挪动身体,相继跳下石块,欢喜想上前给江南解释,江南双手捂耳,闭上眼睛大声的说 “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这个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坏女孩”一扭头,边跑边掉眼泪,疯一般的一直冲到川流不息的大路上,头也不回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对后面欢喜和郑豫焦急的呼喊声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根本就不愿意听见。 江南和欢喜一前一后回到沈家时,天还没有完全黑,早晨出门时有说有笑的两姐妹,回到家后,脸上阴阴的能拧下水了,谁也不搭理谁的,江南沉着脸进门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咣”的一声用力的关上了房门,欢喜到厨房问杜丽晚上做什么饭,问过后手里竟不知干些什么好。 沈光远和杜丽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每次看到两姐妹相互不搭理,就知道她们之间肯定又闹矛盾了。开始他们还劝了这个再劝那个,时间长了,习以为常的见怪不怪的不管了。杜丽说她们俩姐妹是狗皮帽子没反正,要不了两天,不知谁先给谁说句话又和好如初了。不过这一次看来问题不小,江南的眼睛又红又肿的像哭过了,欢喜跟在江南的后面如做错事的小孩子小心翼翼的不知所措。杜丽想开口问问怎么回事,沈光远摆了摆手,摇了摇头制止老伴的好奇心,随她们的便,看姐妹俩能怎么样。 早晨杜丽起来做早饭,好一会她心里开始犯嘀咕,自从欢喜回来后,每天只要杜丽一起床,欢喜也就会起来给她帮忙。今天早饭都快做好了,欢喜还没动静。她开始以为昨天两个丫头玩的太累了,心想让欢喜多睡会,也就没在意。一直等到早饭做好了,欢喜还是没有起来,这太反常了。杜丽有点不放心,她推开江南的房门一看,床上只有江南一个人还在睡大觉,欢喜却没在床上。她走到床跟前推了推睡得正香的江南 “南南,醒醒,欢喜呢,她上哪儿了”被推醒的江南不耐烦的用被子蒙住了半个脑袋,眼也不睁的闷闷的说 “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我又不是她的贴身丫环,我正困着呢”翻过身子把后背给了奶奶。 杜丽一下子慌了神,走出江南的房间急忙问沈光远今天早晨有没有见欢喜。沈光远刚从外面晨练回来洗了把脸,用毛巾边擦脸边说 “我出门的时候,好像听见俩丫头的房间有动静,我没在意就出门了,当时还寻思欢喜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她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 “怎么会啊,家里什么也不缺,大过年的买什么东西” 老两口一同回到江南的房间,江南迷迷糊糊的听见又有人进到自己的房间,又把背对着爷爷奶奶,大声的抗议 “你们什么也不用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让我再睡会好不好”沈光远和杜丽这次才注意到欢喜的枕头旁边有张纸条,纸条上写有几行字,他们拿出来戴上老花镜,一看是欢喜清秀的笔迹,上面很简单的几句话 “爷爷奶奶,我回石桥了,那里的学校开学早,我回去还要为开学做准备工作,没有给你们当面告别,我是害怕看见爷爷奶奶担心我而流泪,您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爷爷奶奶您们也要保重身体,有空我就回来看您们,再见,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欢喜即日晨” 信纸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江南,如果我无意间伤害到你,真的很抱歉,我希望你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郑豫吃过早饭,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沈家,他想看看江南和欢喜怎么样了,昨天他不明白江南到底是什么原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和欢喜气喘吁吁的跑了半条马路才追上江南,他跟着两个女孩后面,看见江南在前边仰着头,理也不理后面想拉住她胳膊,手伸到半截又缩回来不停的在江南后面说着什么的欢喜,好不容易三个人都坐到车上,沉默不语的谁也不开口说话。自己想打开冷场,可不管说什么,两个女孩就是没回应,弄的他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他要问问江南昨天为什么好好的生的是哪门子气。 郑豫刚一进门,沈光远就连声说“快快······小豫,你拉着我到车站看看欢喜坐上车了没有,过年车站人多,我要去送送她”说着把自己刚看完欢喜留下的信递给了郑豫,郑豫看了一半,就急忙的边出门边回答 “爷爷你老在家等我的消息吧,车站人太多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我这就去车站,看看欢喜买好票没有,我答应她要送她回去的”语无伦次的话没说完,人已经被自己关到了门外。 第二十一章狗皮帽子没反正 郑豫心不平气不和的快速赶到长途汽车站,在候车室检票口奔跑似的转了两圈,也没有看见欢喜的人影,他又连忙开车顺着去安城的方向驶出了市区,路上他逼停了好几俩开往安城的公共汽车,车上也都没见欢喜,只好失望的又转了回来。在回来的路上他给沈光远打了个电话,告诉沈光远自己没有找到欢喜,也许她已经坐上长途车,现在可能快到安城了,郑豫打完电话,就直接出车去了。 郑豫的假期似乎也结束了,又一刻不停穿梭在熟悉的大街小巷之中。 欢喜坐的是一辆途经安城的过路车,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熟悉的车牌号透过车窗玻璃从眼前一闪而过,深绿色的出租车超过自己坐的这辆车,拦停了跑在前面一辆直达安城的大巴车,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让她更是熟悉的心头一阵颤栗,欢喜无意识的低下了头,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前排靠背后面,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后面的大巴车已经开动了,不紧不慢的跟着欢喜已变模糊的视线。她就要到石桥了,她要安安静静没有波澜的回到石桥,就像走时一样,不受任何影响的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春天似乎要来了,风里带着让人迷醉的暖气,欢喜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经过去年一学期的努力,新学期欢喜的工作顺利多了。学生们都非常喜欢上她的课,老校长更是对她支持有加照顾有余,欢喜提出的困难和问题只要他能办到的都会给她尽快的解决。 老校长也姓宋,大名叫宋长胜,不过欢喜听见石桥的老少爷们都叫他麦囤,好像麦囤是他的小名,宋校长家的老屋就在石桥小学东围墙外隔两三家,祖祖辈辈都是石桥人,父母早已过世,他现在自己的家在安城,他几个兄弟都还在石桥,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欢喜来到石桥没有人知道宋不穷是她的父亲,欢喜只告诉了老校长一个人,没想到老校长和爸爸他们俩竟是发小,一起下河摸鱼,上树偷枣的玩伴,相差没几岁,当他听欢喜说爸爸埋在西域的边疆已不在人世了,伤心的掉下了几滴浑浊的泪,哽咽的连声说没想到没想到,可惜可惜了······欢喜不希望老校长让石桥更多人知道她的身世,使乡亲们用同情可怜的眼光看自己,用特别的方式照顾自己,她已是成年人,她希望过自己没有任何干扰,顺其自然的生活。 一切走向正规后,欢喜有了很多的业余时间,几乎每个星期天都会空闲下来。自从欢喜来到石桥小学,整个校园变得干净整洁了,过去坑坑洼洼的地方,欢喜一有空就拿着铁锹平平填填,杂草丛生的角角落落,也被她清除打扫干净,围墙上少砖缺边的,就捡来废弃的砖头活点泥巴修补修补,学校的围墙缺口实在是太多了,欢喜把能捡回的砖头都用上了只能补住三分之一的地方,想尽办法的她一天在破烂不堪的围墙外面正发愁,她抬眼看见了清水河,猛然眼前一亮,她想到河边的黄淤泥晒干后结实的比砖头差不了多少,而且雨淋后不容易松散流失,她是喜出望外,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绝佳的即经济实惠又唾手可得的修补材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她用铁锹铲,盆子端,然后倒向围墙上缺口处磨平,等墙上的淤泥半干时,用破布把不平整多余的地方用力擦拭掉,就和原来的围墙浑然一体了,几个星期后,再也没有学生特别是男学生们课间从围墙上爬过来翻过去的玩耍,放学时跳院墙抄近路回家吃饭了,因为他们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徒手翻越过去高高耸立在学校四周的那堵墙,况且新来的宋老师把围墙边的空地上翻整的松软平坦,里面钉的小木牌上用毛笔写着“爱护花草,从我做起”墙边好像已经种上了什么东西。孩子幼小的心灵在简单的规矩面前就能望而却步。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地上的草露出绿色,欢喜把学校教室前后操场四周空闲不影响学生活动的地方,也都用铁锹翻了一遍,种上了去年她从各种渠道收集的百日草,满天星,万寿菊······各色各样的花种。现在已经发出毛茸茸一丛一丛的绿芽,自己宿舍的前后左右分块分片的种上了辣椒,豆角,西红柿······好多种蔬菜,地块的边缘用自己家访时捡回农户丢弃在田间地头的高粱秆,修剪干净,相互交叉的捆绑在一起,围在平整好的地块边,做成两尺多高的围栏,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倒有着一种回归自然的田园风情。 春日的黄昏,校外黄绿色长长的柳树枝条在围墙上扫来扫去,有鸟儿从头顶飞过,欢喜走在自己亲手整理已焕然一新的校园,她想用不多长时间,整个校园就会花红柳绿的,心里是又美又甜还有喜,随口哼起了欢快的歌 欢喜已经把这个小小的乡村学校当成了自己的家,自己唯一的家了。这里是爸爸宋不穷朝思暮想的故土,虽然很穷很落后,不过和外公和爸爸那时教书的塔拉学校相比,现在石桥的条件已经是好很多了。她想自己今后会在这里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和这里所有生活了多少辈的石桥人一样,扎下根来,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从没有感到苦也没有叫过累。从走上三尺讲台的那一刻起,欢喜认真的讲好每一节课,批改好每一个学生的作业,也从不耽误孩子们一分钟的学习时间。 既然是家,就要有家的样子,欢喜住在学校的女教师宿舍里,学校有两所宿舍,都在校园的最后一排,西边三间没有隔开空荡荡的大房子是女宿舍,东边同样格局的男宿舍和女宿舍中间隔着一条小路。欢喜没来之前,女宿舍好久都没人住了,老校长第一次领着欢喜打开房门时,满目的蜘蛛网盘旋在房间每一寸可利用的空间,从油漆脱落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窗棂,穿射过来的丝丝阳光照耀下闪闪发着彩色的光,墙皮斑驳成了不规则的一块白一块黑还参杂着土色和灰色,竟像极了欢喜曾参观画展时,看过的某位大师的一幅抽象画,潮湿霉变溃靡的气味冲入抬起的手遮口挡鼻的缝隙间加速游荡,刺激着嗅觉神经,房顶一圈又一圈波纹状的图案好像下雨时渗透过来的水渍印,有多少圈就能算出下过多少场雨。欢喜看到房门外忽隐忽现的人影,他们在等待花容月貌的女孩百米冲刺应该是怎样的状况。等到失望的人影消失,欢喜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四条腿支起几根薄木板的床上好久,床上还放着她的全部家当。 昨天等不及失望而去的几个人影,一夜的睡眠像是经过了一次彻底的洗脑,忘记了昨日好奇的欲望,当依然娇艳如花的欢喜从那间破如鬼屋的房间里出来时,几双圆睁的眼同时射向款款朝他们走过来的女孩,他们的眼光跟随者女孩的身影移动,他们要仔细看看女孩在太阳光下到底有没有影子。 欢喜当然像所有人一样,在阳光下浅暗色的影子随着她轻盈的脚步飘动。他们现在已不再好奇欢喜有没有影子,他们又在好奇,看到这个女孩还能从那间屋里走出来几次,两个男人曾为了到底能有多少次打过赌,一个说 “如果一天按两次,我保证不会超过五百” “你二百五啊,我看怎么也得六百”另一个毫不示弱,一下子增加了一百 “我说五百还是多说的,你还六百呢,今天在场的都是证人,你输了可得给我买包两块钱的过滤嘴” “到时候谁输还不一定呢,你要是输了咋办” “我给你买包五块的” “说话算数啊,别到时候输了不认账” 第二十二章 别到时候输了不认账 石桥小学教师们的办公室里,两个男人之间的赌局在上课铃声的催促中走向末路。欢喜是他们赌局中的棋子,棋子浑然不知自己在赌局中起到的作用,因为她根本就不知有这场赌局的存在。 春天的到来让所有的植物都开始萌动,欢喜女孩那颗天生爱美的心也迸发出了萌芽的信号。她看着刚来时因为太忙稍加收拾后依然简陋破旧的住室,”愚公移山”澎拜激昂的旋律从围墙外春耕人别在腰间的收音机里传入耳膜 望望头上天外天,走走脚下一马平川, 面对着满堂儿孙,了却了心中祈愿。 古人为了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能搬走两座大山,我宋欢喜就不能用自己的力量,让自己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中吗“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本姑娘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掂得动砖头,活得起泥巴的小女子也,说干就干,有条件要干,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干。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心情好的像吹到脸上的风麻酥酥的,欢喜吃过早饭就骑着她来石桥后,在安城的大商场用自己两个多月的工资新买的二六轻便自行车,进城买回了所需的工具和物品,进城时她为了赶时间走的是村后的小路,回来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连接村与村之间的大道。路过石桥西边的方村时,远远看见路边的一户人家正在盖新房,水泥,沙子,砖块······一堆一堆的放在路边,占住了大半个路面,一个满身泥土看样子四十多岁的男人蹲在地上,身子倚着摞起有一人多高的砖块边嘴里抽着烟卷,眼光来回瞄向北边十几米远已出地基,新房刚显露雏形的方向,那边十几个工人相互配合一边忙着一边你说一句我对一声的,插科打诨开着男人们的玩笑甚是热闹,那人偶尔掺和进去大声的也喊上几句。欢喜害怕自己的骑车技术会碰到那人伸到路上,两只穿着泥水侵蚀看不出颜色的布鞋,后帮被脚后跟踩的和鞋底粘连已提不上的双脚,她想拐回去,还走进城时去的小路,欢喜还没有到那人跟前,正犹豫的是拐回去,还是到那人跟前下车小心的把自行车推过去。被风吹拂眯起的眼忽的发出奇异的光,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天助我也,又是想什么就看见什么。她离那人还有好几步远,急忙跳下自行车,推着车自然随意的走到男人跟前 “大哥,盖房子挺累的吧,在这歇着呢?”欢喜亲切的招呼像对自家前后院的邻居大哥。那人抬眼看看欢喜,也随口答 “乡下人,这点活,不算啥,累不着”欢喜把自行车停下来,又往前凑了凑,眼眉弯弯的,嘴里露出可爱的八颗牙 “大哥是这村上的吧,这是给自己盖房,还是来给乡亲帮忙的呀”那男人看着眼前水灵灵模样俊俏的姑娘停下来和自己拉话,一脸的自豪抬高了腔 “这是我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盖的新房,干活的都是俺村的老少爷们,他们都是来给我家帮忙的,用不了几天就能上预制板了,唉······”那人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却掩饰不住满脸的喜色,脚往蹲着的身子底下挪了挪,不等欢喜问,自己接着继续说了起来 “这用预制板盖起的蒙板房可比别人家用木头盖的老式瓦房,下来要多花一千多块钱呢” “大哥看着好年轻就该娶儿媳妇了,恭喜你了,盖好房子,今年割麦子前就能把儿媳妇娶到家了吧,家里又多了个好劳力,等明年这个时候差不多你就能抱上大胖孙子啦”那人一听,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却说 “乡下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为儿女劳碌吗,到时候说不定是娶了媳妇丢个儿呢” “大哥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儿媳妇过了门,你等于又多了个闺女,等你老了,媳妇儿子一起孝顺你,你就等着享福吧”那人听了欢喜的一番话,心里比吃了蜜都甜, “但愿如此吧,嘿嘿嘿······”笑的嘴都合不拢。残留的烟渍使本就不整齐的牙齿感觉如杂牌军的队列 那人看着对面和自己一样兴奋满脸是笑的欢喜好像才想起来疑惑的问 “姑娘是哪里人啊,到俺村是走亲戚还是找人?”欢喜微笑的摇了摇头 “大哥,我就是进城回来路过你村,没啥事,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你村东边石桥小学的老师,我姓宋,叫宋欢喜,大哥应该姓方吧,你们村在我们学校上学的孩子都姓方”欢喜的话刚一落音,那人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 “哦,早就听说咱大队学校来了个比画报上的电影明星还齐整,课讲得又好听的女老师,今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那人一脸的惊奇,把欢喜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欢喜微微的低下了头,羞涩的红着脸轻声说 “大哥,别信人家道听途说,我可没有那么好”说完又仰起了脸,声音稍有提高 “大哥,等你的孙子长大了,也会到我们学校上学吧,到时候我来教他,给他当老师,好不好” “那敢情好,到时候我去找你,我大孙子上学就交给你了”那人爽快的答应,听他的语气,就如孙子现在已经抱在了怀里满地跑了。上学的事已迫在眉睫。 他们俩蹲在路边又东拉西扯的好一会,欢喜最后犹豫一下小声问 “方大哥,你这盖房子用的材料从哪里运来的,我看东一堆西一堆的这么多,房子盖好了会不会有剩余的” “你说的是这些个水泥,沙子······,都是大货车从外地拉回来的,用多少是算好的,不过没那么准,一般都是稍微多算一些” “我能不能从你这买一点水泥沙子,我需要的不太多,大哥你看马上快到雨季了,我担心我住的宿舍漏雨,想赶到雨前修一下宿舍”欢喜恳请的话说完,殷切的看着那人的脸,害怕被拒绝,那人却是极爽快 “宋老师,说什么买呀,真是见外了不是,你说需要多少,我找人给你送过去不就行了”欢喜一听,满心的高兴 “大哥,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怎么会白用你的东西,你也是花钱买回来的,到时候我用多少,你算好价钱,我给你送过来” 欢喜看看天还不到晌午,时间还早,害怕好事多磨,想都没想的把自己的自行车放在路边锁也不落, “大哥,我用用你的架子车,用完我给你再送回来,自行车放在这谁有事随便用” “宋老师需要用啥只管拿,我这工具全,你顾不着来拿言语一声我派人给你送过去”,欢喜听的是大喜过望,小跑似的到盖房工地上,拉过一辆两轮木架子车,想尽快把东西拉回学校,那人热心的帮忙把东西装好,喊来两个年轻力壮的乡亲,让他们把东西给欢喜送到学校,临走时又交代两人到了学校,看宋老师有什么活需要帮忙的,要他们把活干完再回来。 欢喜所需的材料基本上都准备齐了,到学校后,帮忙送东西的两个人怎么能让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爬高上低的修三间房子,两人一商量,动手帮着欢喜修起了房顶,房顶修好,又用水泥掺和着沙子把三间房子里里外外的墙壁地面粉刷了一遍,一直干到天黑,主要的技术活和重活都基本干完了。 第二十三章 想什么就来什么 欢喜诚恳的再三挽留让他们两个吃了晚饭再走,两人手脚不闲的忙了一下午,让欢喜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两人说什么都不吃,手也不洗的就回方村了,走出校门还回过头来对送他们的欢喜说,他们明天再过来,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该修的地方修,该补的地方补,做做收尾工作。 第二天欢喜刚吃过早饭,正准备到前面的办公室做上课前的准备工作,昨天给她修房的两个人就到了学校欢喜的住处,欢喜以为昨天走时他们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真又来了,她是满心的感激,犹豫一会看看时间快上课了,最后还是难为情的张嘴说 “两位大哥,真的不好意思,时间快到了,我该给学生上课了” “你该忙就去忙,我们自己会看着干,就是宋老师你在跟前也帮不上什么忙的,这本来就不是女孩子家能做的事” 等到欢喜放学回到宿舍,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干完活已经走了,欢喜没有进房间,从外面就能看出发生的变化,等到了房间,让她更是欣喜若狂,兴奋的想在里面跳上一只欢快的舞,房间里面外面房顶······到处已是焕然一新,水泥沙子奇妙的结合遮盖住了丑陋,斑驳,残败,枯萎······ 下午放学后,欢喜到方村,找到盖房的方大哥,把所用的材料钱,连同帮自己修房子,那两个乡亲的工钱,一并给了他,方大哥和欢喜在没盖好的新房前推让了好一会,最后欢喜还多给了好几十块钱。 一星期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又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一大早,欢喜到方村盖房大哥那又带回来些石灰块,用水泡开,借来排刷把已干透的墙面粘上泡好的白石灰水来来回回刷了好几遍,屋里屋外又亮堂了许多。 上次在县城买回来的米黄色油漆,这会该粉墨登场了,欢喜自己动手把门窗重新用油漆刷了两遍。 夕阳从修整后明亮的窗户斜照到雪白的东墙上,房间如童话里梦幻的城堡,发出红色炫目的光,欢喜感觉自己就像城堡里的公主,穿着满是油漆,石灰······点点装饰的衣裙看到窗外天空飞过的鸟儿。 转过身来,她看到的是白晃晃,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面是不是少点什么,难道是没有王子陪自己跳舞?太奢望了吧,欢喜自嘲的抿嘴偷偷的笑了起来,就是做白日梦也不要太离谱好不好,天真的也太不着调了吧。 夕阳······消失了,对了,少了点色彩,女孩子的房间怎么会如此单调呢,《红楼梦》里欢喜忘了是哪一回,贾老太太第一次看到薛宝钗的房间就很是不满意,说薛大小姐的房间太呆板,少了女孩子的情趣。贾老太太回去就赐花赐物赐摆设······让下人送过去了好几样东西。 欢喜可没有贾母那样财大气粗的老太太给自己赐东西,欢喜是新社会的新青年,绝不会像封建社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小姐,她有手有脚有能力自己会置办,她骑车一来一回也就两三个小时,到县城新华书店买回来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还有风景挂历,用图钉贴到四面墙上不同的位置,自己睡的床,靠墙的那一面也钉上了一块印着满是青草和花朵的棉布,高出床面一尺多,这样是既美观又不会让墙上的石灰粘到被子上。宽敞的房间从中间用两大块淡绿色的窗帘布隔开,两边同时放下来,女孩的卧室就多了点私密的空间。用装满五颜六色绢花的陶罐,放在床前新刷过油漆的旧课桌上,花的旁边是一排摆放整齐的各种书籍,桌面干净透明的玻璃下放了几张自己的彩色照片。 欢喜坐在靠窗的浅棕色的藤椅上,旁边同样材质圆形小几上,一杯清茶冒着缕缕白色的雾气,天蓝色窗帘被风吹起一角又轻轻的落下,暖暖的阳光照射她半个身子,剩余的落到屋内深灰色的水泥地上。打开的书本被翻到一半,白色开司米毛线团在衣裙边的纸盒里不安分的来回滚动,欢喜右手小小的钩针在镂空的花朵里上下穿梭,左手的食指缠绕几圈毛线高高的翘起,随着右手的动作一圈一圈退去又重新绕起。 最后一个花朵织完了,无数的花朵拼在一起,如一块方方正正镂空的白色围巾,欢喜用力的甩动了几下,把它盖在床上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上,粉红色被面穿过白色的花朵,娇艳的能招来外面的蜜蜂。 欢喜走出房门,舒展舒展身体,长长的吸了口湿润的空气,她嗅到了青草的味道。明媚的春光下,高粱杆的篱笆墙里,一垄一垄的各种蔬菜长成一排一排的小苗,延伸到前排教室的窗户下。平常喧闹的校园,此刻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偶尔从西边围墙外面柳树上传来几声鸟鸣。老校长一早就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回县城了。从欢喜来到石桥后,宋校长几乎每个晚上都住在东边的宿舍里。他担心欢喜一个人住在这么大校园里会害怕。他现在只是每个星期天的早上回县城的家,到晚上再回学校。 春天的太阳少了冬日的冷冽和夏日的炽热,温和灿烂的如盛开的黄玫瑰,散发着醉人的香气,欢喜从从房外的木楼梯上到已修好的平房顶上,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刚发新叶的绿树摆动的连校园东边错错落落的农家小院也跟着一起晃动。 第二十四章 城堡里的公主 西边的清水河明晃晃的有几分清澈,在保护环境的宣传和实行中,现在就是走到河边也已很久没有闻到乱七八糟的异味。河对岸千亩的油菜花黄灿灿的如今天的太阳。北边一望无边的绿色波涛汹涌翻滚的让欢喜闭上了眼睛,害怕自己身不由己的跳入到那片绿。 也许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石桥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美,也许生活的压力让他们顾遐不起,欢喜第一次如此静下心来让自己置身融入到这景里。就像她已融入石桥一样。 昨天下午临放学的时候,欢喜下课后刚一走进办公室,正等着她的二年级班主任田老师,想借自己上次买的《编织毛衣大全》,说想给自己的女儿织件毛衣,不知道织什么花型好,想看看书上有没有自己喜欢的。 欢喜没来之前,田老师是石桥小学唯一的女老师,也是除了宋校长之外唯一的公办教师。学校的其他老师叫她田三妮,这个好像也是她的小名,欢喜不知道她有没有大名。田老师虽已是农村两个孩子的妈,倒一点看不出来,模样俊俏,身材苗条,肤色白皙,红润的薄唇透着精明。听说她公公是石桥大队的队干部。 欢喜把教案往办公桌上一放没来及收拾,锁好办公室的门,领着田老师到后面自己的宿舍去拿书。走到校园后面过了最后的一排教室,田老师就惊讶的大呼小叫起来 “哎呦,宋老师,你什么时候把荒坟鬼墓一样的后院修整的这么干净,我光看见前面的校区被你整理漂亮了,跟过去大不一样。这才几天没过来,没想到后院比前面更好看,像个小花园”还没走到欢喜的住室,眼睛瞪的更大 “宋老师,学校啥时候给你盖的新房啊,我咋不知道”欢喜一边开门。一边淡淡的说 “田老师,咱上个月不是刚发了年头的两个月的工资吗,我几个星期前路过西边的方村,正好路边有户人家盖新房,我就求人家卖给我点沙子水泥什么的,盖房的大哥安排两个乡亲给我送回来,他们又帮我把这几间宿舍里里外外修理修理,两天才忙完。我想不能亏人家,第二天,我就把两个人的工钱给送过去了,剩下的刷油漆,刷房子······这些个小活,我自己慢慢干的差不多了”田老师不相信的拉过来欢喜的手,放在自己跟前揉了揉 “看着细皮嫩肉的小手,会干这样的粗活,别让姐心疼了,往后有啥重活粗活说一声,大姐找人帮你干”走进欢喜的房间,嘴里“渍渍”的一个尽的咂舌 “乖乖,到底是大城市过来的女孩,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看着屋子收拾的比咱县城当官人家还干净上档次,大姐看你这架势,准备在这招女婿的吧”欢喜微笑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田老师你认识的有和我年龄相当,诚实可靠的男孩没有,有了给我介绍一个呗,我可是要在石桥教一辈子书的哦”田老师先是一愣,然后撇了撇嘴,摇了摇头 “你别给你大姐开国际玩笑了,我认识的那些个农村娃,烧八辈子高香也配不上你这天仙一样的姑娘” “田老师,我可是认真的,只要是勤劳朴实,有志气的男孩,其他的条件我都不会在乎的,不管是农民,工人,军人······”田老师看欢喜的表情,是有几分真诚,不像是完全在开玩笑,但还是不相信斜着眼声音放低,声调放长 “在地里刨土坷垃的农民也行?” “只要不是好吃懒成,愚昧无知的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农民怎么啦,到时候我会和他一起种地耕田,养猪喂鸡的把日子过红火” 听着自己都感觉是冠冕堂皇的谎话,田老师疑惑万分却极爽快的答应 “行,没问题,包在姐身上,我现在就回去挑挑拣拣,一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不用送了,我走了”田老师一走出房间,嘴里就嘟嘟囔囔的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姑娘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现在哪还有这么傻的女孩,人家都是想方设法的往城市攀,谁还到这穷乡下”她忘了今天到这的正事,忘得是一塌糊涂抛到脑后去了,欢喜给她找好的书也没拿,今天好像来就是专门给欢喜做媒的。 欢喜站在高高的房顶上,睁开了圆黑乌亮的大眼睛。她知道,在这个偏远的农村,像她这样二十几岁还没有结婚单身的大姑娘,时间长了,会被人当成怪物,时不时成为田间地头,茶余饭后拉话的话题。每个人都穿着鞋,不管穿的鞋是不是合脚,没人说你不正常,你喜欢光脚就是不愿意穿鞋,那就是不正常。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的你不得不最后随便捡一双鞋穿上。欢喜也并不是喜欢光脚的女人,她也希望有个肩膀在自己劳累时,孤独时,伤心时······靠一靠,她不要求他高大英俊,潇洒倜傥,只要他心灵高贵,珍惜爱情,明白两颗心的结合才是最温馨的,在任何时候自己都是他唯一的爱,那样欢喜会打开自己矜持的心扉,不在乎别人说她是恋爱中的小女人,每一次的相见都是自己的节日,会追踪他的目光,细细的回味他的每一句话,当他说,跟我来吧,欢喜会握住他伸出的手,永远追随他,形影相随,从此自己会守候在家中,当听到他的脚步声,会给他开门,让他享受家的温暖,让他去掉一身的疲惫,让他躺在自己的港湾中,倾诉航行中的艰辛,苦闷,困难······自己会清风细雨般抚平他的创伤,忘掉一切风急狂雨。 也许他也有忘了回家的航线,也许那只是暂时的迷失了方向,欢喜会心平气和的等他找到回家的路,那只是狂风让他偏离了航线,只不过多转了个弯。欢喜会把自己关进房间,看他远离了航线有多远,是否值得一如既往的等他回来,如果等待会让自己屈辱,那又何必为了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而有所留恋。 欢喜不希望自己的港湾总是空无一人,那样少了许多人生的意义和乐趣,也许会有不该进来肮脏的破船闯进来,那真是自己人生又一大不幸。 欢喜张开双臂,风中长发飞舞,她又闭上了双眼,想静静倾听春天风中麦苗拔节的声音。 突然,两只粗壮的胳膊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欢喜的腰,鼻子闻到了淡淡香烟和香皂混合的味道。欢喜吓了一跳,猛的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第二十五章 受到什么刺激了 欢喜转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张冷傲英俊男人的脸,深邃的眸正紧张的看着她,欢喜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熟悉的如昨日还在眼前,又陌生的前世也不曾见过。欢喜好一会才眨了眨眼睛,她想把身子转过来,却被两只手抱住的腰,紧的要折了一般,一动也动不了。 “欢喜,别动,你慢慢的跟我走,好不好”声音颤声带着微微的喘息,吹到脖子后面裸露的肌肤,异样的感觉让欢喜扭动脖子连同身体一起随着扭动。腰却抱的又紧了一分,仿佛听见骨头被挤压的”咯吱”声。欢喜又挣扎了一下,用力调整紊乱的呼吸 “郑豫,你干什么,快把我放开,不远的地方就有干活的人,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得了”似乎忘记的名字脱口而出,欢喜慌忙的往房顶下面看了看,像受惊的鹿。 “欢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郑豫缓缓的话语让欢喜听的是一头雾水 “哎,郑豫,我做什么傻事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开心了”郑豫仔细的打量了下欢喜,刚才的语气又像回到了初次见面时伶牙俐齿的状态,他不由自主的松了松紧紧抱着欢喜的双手,欢喜这时才可以长长的喘了口气,转过身来,两个人脸对着脸,身体还没有完全分开,欢喜的俏脸一红,瞪着郑豫 “怎么还不松手,你是不是发烧了,满嘴胡话”郑豫倒愣住了,连忙放开了还在抱着欢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欢喜侧身往傍边让了让,停下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半晌诧异的问站在前面的郑豫 “你什么时候来的,上来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吓死人啦”郑豫疑惑的看着面色红润的欢喜,也有点怀疑自己刚才的行为是不是正常 “沈爷爷想你了,我带他来看看你现在过的怎么样,我刚过了河上的桥,还没有走到学校大门口,就看见你站在房顶的边缘动也不动,我吓坏了,就······”听见郑豫吞吞吐吐的解释和一脸的尴尬,欢喜往刚才自己站的位置瞥了一眼,脑子转了好几圈,最后“噗嗤”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要跳房自杀呀,我活的好好的干吗要死,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再说谁自杀会选这样的地方,我敢肯定,从这跳下去百分之百的摔不死,但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摔成残废,真是那样就太不划算了”说完往学校大门的方向望去 “你刚才说什么,沈爷爷来了是吗”郑豫点了点头 “他就在我车里,我还没来得及扶他下来” “你怎么不早说,耽误这么大功夫,爷爷一定等急了,你怎么正事干不好,闲事倒不少操心” 郑豫看着从眼前飞快消失,不一会出现在小路上连蹦带跳跑向大门口的欢喜,他也走到刚才欢喜站的位置往下看了看,自己竟也哑然失笑,紧绷的心松了下来,自己都不明白远远的看见高处白色身影为什么会如此失态。 农村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到了开阔的庄稼地,一眼望到好远 刚才郑豫开车栽着沈光远过了西边的村子,透过几棵发了新芽的柳树,就看见了站在房顶上穿着白色衣裙的欢喜。风吹起姑娘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他心中一丝微微的颤动在行驶的出租车里无人发觉。打开的车窗,和暖的气息包围住了他,郑豫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嗅到了飞舞的长发,散发在空气里淡淡的清香。郑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脑海里经常出现一双似怨似瞋闪闪发光的眼睛,怎么挥也挥不去,他每日奔跑在大街小巷,寻找那双眼睛,总也找不到,他知道,房顶上穿白色衣裙的女孩现在正用那双如梦如幻的大眼睛眺望着北方,他马上就能如愿以偿的看到她。郑豫把车开过清水河上的石桥,到了学校门口,房顶的女孩离房顶的边缘更近了,仿佛一抬脚,整个身体就会掉下去,郑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来不及给坐在副驾驶的沈光远打招呼,迅速的把车停好,急忙跑到后面欢喜的宿舍前,抬眼看到女孩张开双臂,像一只准备起飞的鸟儿,身体往前倾斜,他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把从后面抱住欢喜纤细的腰身,好像抓住一只展翅逃跑的白色天鹅。没想到,原来竟是虚惊一场,郑豫这下倒放下心来,又长长的吸了口气一直吸进自己的五脏六腑,最后缓缓的吐出。 郑豫自己站在房顶,眯起眼睛眺望四周,这里还真是看风景的好地方,怪不得欢喜会陶醉在其中。 欢喜搀着沈光远从郑豫的出租车上下来,走到了欢喜的宿舍前,郑豫也急忙从木楼梯上下来了。当看见欢喜住室前高粱杆围起的菜园,沈光远惊奇的问 “这些蔬菜是你们学校老师种的吗,看着还真不错,别有一番不一样的风景”欢喜美美的告诉沈光远 “爷爷,这些都是我用课余时间种的,篱笆也是我捡人家收了高粱后不要的,回来自己修剪绑扎的” “没想到,欢喜你还会种菜,还真像那么回事,让爷爷看看你都种了些什么,品种还不少呢,茄子,辣椒,还有韭菜······长势不错” “爷爷,欢喜也让我惊奇不已,真不简单”欢喜斜视了郑豫一眼,娇瞋的说 “每次只要见到你,你总给我惊奇,不许我给你一个小小的回报吗”郑豫不好意思的浅笑竟有几分可爱。 欢喜转脸立刻换了个灿烂的笑脸,自豪的仰起了脸 “我这里的蔬菜决不打农药,等到成熟了,我给您送家去,让奶奶和您尝尝我种的无公害放心菜,爷爷,您到房间休息会,坐好几个小时的车,一定累坏了” 进到房间,沈光远还没落座就赞不绝口,说欢喜的房间虽然简单,倒挺雅致,像个女孩子的房间。坐在靠窗的藤椅上,休息了一会,就让欢喜带他参观参观校区,刚才过来时,光顾问欢喜的情况,没注意校园是怎么的布局。 欢喜搀着沈光远,郑豫跟在旁边,一边走,欢喜一边给他们介绍 “石桥学校现在总面积是六亩八分左右,房屋共四排八栋,前面三排六栋其中一栋是老师的办公室,其余的五栋是一到五年级的教室,最后面的两栋是男女教师的宿舍,西边女宿舍您看到的,好几十平方就我一个人住,是不是太奢侈了,东边男宿舍也只有老校长自己,他今天回县城了,到晚上就会回来的” “校长是教育局任命的吗,有多大年龄” “老校长今年有五十多岁了,他自己说再有几年就该退休了,他是这个学校历任最长的一个校长了,老家就在学校的东边,也姓宋,论辈分我应该称他伯伯。听说学校刚建立时县教育局分派了好几任校长,干的时间不长,不知什么原因,都走了” 第二十六章 太不划算了 三个人边走边聊的走到前后两排房屋中间的操场,星期天没有学生嬉闹的操场空荡荡的,倒显得不那么小气,宽旷的操场上没有任何的体育设施,连最基本最简单的乒乓球台也没有一个。光秃秃裸露的土地被学生们踩踏的硬实,却并不平整,不过一个连着一个小小的坑洼不会影响孩子们课间玩耍。操场的四周欢喜这学期开学不久栽下的小树苗发出了新叶。沈光远看到这样的情景,轻轻的摇了摇头 ”太简单了,学生上体育课都有怎样的课程呢“ 欢喜没有注意到老人脸上的担忧,接着说 ”我没来之前,学校没有音乐,体育······好几门副课都没有专门的老师,过去这几门课一般都是让学生自由活动,现在只要我有时间,五个年级的副课都是我教“ “你上那么多的课忙得过来吗,是不是很累”郑豫语气平淡,味道却是满满的关心。欢喜斜视看到的依然是冷冰的俊脸 “这点课算什么,在塔拉爸爸和外公他们两个人撑起一个学校,我们学校现在连我就有六个老师呢,我没来之前,四个老师也都是附近几个村的,就田老师和老校长是公办老师,其余的都是民办老师,一个老师带一个班,老校长带五年级,我来了以后,老校长把五年级交给了我,我还教其他三个年级的语文”沈光远也在旁边劝欢喜 ”什么事不要硬撑,年轻人虽然体质好,也要劳逸结合,不要太勉强啊“ ”放心吧爷爷,我注意着呢,只要一上讲台和学生们在一起,自己就从没有感觉到累”欢喜信心满满,阳光下的脸闪着光 “你比过年时看着健康多了,脸色变得红润了” “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我变黑了吗,黑里透红吧,这才是劳动人民的本色”欢喜撇了一眼郑豫,郑豫不慌不忙冷着脸直视前方看也不看欢喜 “你是白里透红,比过去更好看了” 沈光远看看撅起嘴的欢喜,又看看冷着脸的郑豫,摇了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腰后,继续往前一栋教室走去,郑豫和喜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沈光远说的好好的,为何叹气。 走到教室前,沈光远停下了脚步,从窗口往教室里张望 “看课桌每个年级的学生不是太多,教室后面都还空着呢” ”像城里这么大的教室,每个班最少也有五六十个学生,我们一个年级也就二,三十个。全校总共是一百三十八个学生,都是石桥大队这三个自然村的孩子,你们过来时路过的方村和东边的田岗村都是比石桥还小的村子” 沈光远关切的接着问欢喜 “每个家庭的适龄孩子都能上学吗,辍学的多不多” ”现在小学生辍学的很少,因为国家是义务教育,不需要交学费,村民也都知道知识的重要性。过完年有两个五年级的学生不想上了,我和老校长家访了几次,做做思想工作,最后又都回到了学校” ”课桌和板凳破旧的都该换新的了,我看教室也该修修了”沈光远从里到外的瞅了一圈,欢喜黯然的咬了咬嘴唇 “这些教室早就该修整了,盖这些教室时,有些领导为了形象,不切合实际情况,准备盖成楼房,不过当时一是没那么多资金,二也没那么多学生,最后都盖成了平房,这种结构的房屋在石桥是好看却不实用,上面防水做的又不好,房顶早就开始漏雨了“ ”你们的校长怎么不打报告,让主管部门调拨经费维修维修呢“听了沈光远的问话欢喜急忙委屈的说 ”老校长说他每年都往上级反应我们学校的情况,可得到的回答总是再等等,研究研究,经费紧张······好多年了,一直没有解决” 沈光远默不作声,脸色凝重的离开教室,欢喜挽起他的胳膊边走边继续说 ”爷爷,您不知道,这里的教室冬天有多冷,夏天有多热,冬天无法取暖几乎每个学生的手上都会生冻疮,夏天教室里没有电扇,因为农村的学校要放麦忙假和秋收假,为了赶课时,暑假是放假晚开学早,那个时候教室里是又热又闷,到了下午,学生们都是汗流浃背,只好拿书本‘呼哧呼哧’扇个不停,身上的衣服还是能拧下水来” “学校怎么大门也没有,白天应该没什么,晚上安全吗,这么大一个校园,你不害怕吗?”第一次送欢喜时天黑,郑豫没注意,这时才看到学校可能原来是有大门的,现在只有两边已锈迹斑斑的铁门框,深深的钉在红砖墙的缝隙中,大门不知什么时候不见踪影了。听到郑豫担心的问自己,欢喜浅浅的笑着说 “刚开始的那几天说不害怕是假的,不过这里虽然贫穷,但民风淳朴,老百姓安分守己都非常善良。再说有老校长住在我旁边的那栋宿舍,他就象沈爷爷您一样照顾我,在石桥他还有两个兄弟住在校园的东边,如果哪一天有事回不来了,他会让他的兄弟照顾我的”为了不让沈光远也担心,欢喜故意轻松自如,好像是说别人的事。 他们一同走出校园,走过西边清水河上的小桥,没有刺鼻气味被风吹皱的河水静静的流淌,两岸的柳树长出毛茸茸的柳絮,河西大片的油菜花上各种飞虫飞舞,桥北柳荫下坐着几个劳累休息的村民拉着家常,沈光远饶有兴趣的坐到他们中间攀谈了起来。 欢喜和郑豫没有停下来顺着河边的小路继续慢慢往北,一边走一边看两边的风景,走到校园围墙后,没有河东围墙的遮挡视野更开阔了,东边那片一望无际绿油油长势正旺的麦田,被风吹的上下左右不停的翻滚,淡淡的麦香纠缠着缕缕白花花的阳光,欢喜白色衣裙被风吹的沾上了几朵黄色的油菜花,一会又落了下来。 郑豫看到欢喜鼻尖上几个细细的小珠亮晶晶的闪着光,放慢了脚步最后竟停了下来,转脸扫了一眼欢喜静若处子白皙的脸,漫不经心缓缓的问 “看样子,你在这里要安家落户,不打算回省城工作了”欢喜看也不看郑豫,轻声的回答 “从我来到石桥的那天起,就没有打算离开这里”郑豫心里曲线的波动脸上却没有变化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语气不再缓慢 “你会在这一辈了吗”欢喜没有一丝的犹豫,肯定的说 “当然,这里是我的家,我怎么会离开呢”郑豫有点失望,没有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回答,停了好一会,不甘的幽然的说 “如果有个人想让你离开这里,跟他一起走呢”欢喜愣了一下皱着眉反问道 “我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跟别人走呢”郑豫吞咽了口唾液,喉结滚动了一下,有点生气的冷冷的说 “如果那个人说喜欢你,要你和他一起离开这里,你怎么办”郑豫说完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欢喜阳光下的大眼睛,欢喜奇怪的看着郑豫,不知道他生的是哪门子气,她歪了歪长发飘飘的脑袋,眨了眨眼睛 “他喜欢我,为什么不可以到石桥来,你不觉的这里挺好的吗,有小桥流水,青山绿野天然的地质公园,我可不喜欢大城市那座钢筋水泥筑成的灰色森林” 郑豫心中堵了好久的郁闷本已冲了出去,没想到被柔柔软软的又塞了回来,他深深瞪着笑颜如花魅惑的俏脸,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压低了声音幽幽的说 “他如果来了,你会接纳他,永远和他在一起吗”欢喜呆呆的望着这时变得认真没有丝毫犹豫琥珀色的深眸半晌才说 “你胡说什么,哪里有这个人啊,我们学校的田老师已经给我介绍男朋友了,可能过几天就会见面,我的世界虽然简朴,不代表平凡,不代表就没有要求”说完,欢喜转身朝沈光远还没有起身的方向,轻盈的走了过去,郑豫眼光失神,身体变的僵硬如冰的怔在原地。 第二十七章 劳动人民的本色 吃过午饭,在欢喜的房间又休息了一会,沈光远和郑豫开车离开了石桥,欢喜的目光一直追随的看不到深绿色出租车的影子,又在桥边站了好久才转身一个人落寞的回到校园。 回省城的乡间大路上,奔驰的出租车里一个开车一个坐车,两个人在车里沉默不语一个多小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汽车的引擎声在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中间回旋。沈光远坐在郑豫的旁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走过几十公里颠簸的路段,车子又平稳的往省城方向驶去 “小豫啊,江南和欢喜都是我的孙女,我不希望她们两个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专心致志开车的郑豫听的一愣,看看旁边仍闭着眼的沈光远,以为老人睡着了在说梦话,他把车速放慢了些,想停到路边,把座位给睡着的老人调的再舒服些,今天老爷子肯定累坏了,来时几个小时的颠簸,到了石桥几乎没有休息,现在自己尽量的把车开慢一点,让老人眯一会恢复恢复精神。行驶的车速越来越慢还没有完全停下来时,沈光远微微睁开了眼睛,坐直些躺靠在车椅后背的身子又开口说 “江南虽然任性,我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 郑豫这才听出来,沈光远不是在说梦话,而是跟自己在说话,他不明白老人怎么无缘无故想起说那样的话 “爷爷,您醒了,我以为您在说梦话呢,我也喜欢江南,您放心,江南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会保护好她,绝不让别人欺负她的”郑豫顺着老人的意思语气毅然果断 沈光远深深的叹了口气,沉宁的说 “你把江南当妹妹,江南却没有把你当哥哥般喜欢,她可是把你当成相伴一生最爱的人,虽然我老了,可我不糊涂” 郑豫继续把还没有停下的车速又稍加油门提了上去,眼睛直视前方,沉吟的解释说 “我给江南说过好多次了,我真的只把她当妹妹般的疼爱,希望她将来有个好的未来,我们不可能除了兄妹以外还会有其他关系,我和她不合适” “你和谁合适,欢喜吗,我看你们两个更不合适,我劝你想都不要想,那样受伤害的不光是欢喜和江南”沈光远的口气严厉胜过担忧 “爷爷为什么反对我和欢喜呢,你看她孤身一人在这么远条件又艰苦的乡村,她不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去爱她去保护她吗” “欢喜是个好孩子好姑娘,她现在的确非常需要,可同情怜悯不等于爱情,你想帮她的心我可以理解,任何人见到她都会想帮她一把,但你保护不了她也帮不了她,你只会给她带来痛苦”郑豫的反驳让老人的严厉又增加了一分。 “爷爷您看着欢喜那样难道不心疼吗,她送您到车上时,您不是也难过了好长时间,车都走好远了,您还擦着眼泪往后看,您是不是也在担心她,我承认自己对她是有同情,可我对她更多的是爱,我真的很爱她······”郑豫的话没有说完被身边老人近乎吼的厉声打断了 “你不能,绝对不可以······” 沈光远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的击了一下,脸色突变目光炽烈,如受伤低吼的兽哽在喉咙中发不出声响,老人的反应如此激烈,沉重的仿佛身体已承受不住开始颤抖,郑豫连忙把车停下来紧张的问 “爷爷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老人弓着身体头微低闭着眼摇了摇手,平复了好一会心情,最后无力的开口说 “我没事,咱们继续走吧” 车子缓慢的开始蠕动,如老人已恢复到正常的神情不紧不慢的行驶在乡村公路上。沈光远调整好气息注视着开着车,时而瞄一眼自己身边的郑豫,眼前的年轻人以一种沉默而执着的姿态,无声的向自己倾诉对刚刚分别女孩的怜爱。老人心中隐隐的痛蔓延到了每个手指。 郑豫恒定不变的瞳眸深邃清远,平静深潜的用余光谛顾着身边蓄积深厚阅历丰富近耄耋的老人,脑子里回想着刚才他们之间没有谈论完的对话,自己真的对那个眼波嫣然一笑温婉的女孩只有同情吗,刚才冲口而出的在老人面前说爱那个女孩只是男人拥有保护欲的一种冲动吗,是自己没想清楚还是身边的老人没有看清楚呢。郑豫从没有怀疑自己认识问题本质的能力,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 今天一早像往常一样,郑豫开着出租车走在清新逸人的晨光中,东边灿灿的太阳升起,驱散了淡淡的薄雾,法国梧桐树枝上发出一小片一小片新叶。郑豫感到道路没有前几天早高峰时的拥堵,这才想起今天又是星期天,他想都没想不由自主的开车往长途汽车站的方向驶去,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着如梦如幻深紫色瑰丽眼眸,这双眸已经使他夜不成寐。郑豫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他认为那都是文人妙笔生花,惊天地泣鬼神用辞藻华丽骗纯情小姑娘深受其害的谎言,当自己陷入到其害的境地时,他竟非常享受这种上当受骗迷乱的感觉,陷入蜜潭中已无法自拔。今天是星期天,学校不上课,老师可以休息,她是小学老师,肯定也会休息,她会从那个叫石桥的小村镇到省城来看沈爷爷吗? 风从打开的车窗暖暖的缠绕住了男人思念的心,已经扰乱了郑豫正常的思维,当清醒过来的时候,出租车往东南方向已快驶出了市区。忽然的清醒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与其毫无目标的在沙漠中寻找一粒会不会出现的珍珠,为何不去远方的海边捕捉近在眼前的美丽,如梦初醒的郑豫如打了兴奋剂,急速的往市外驶去。 短暂的冲动又恢复了理智,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些,什么理由,什么原因,什么目的······自己没有说服自己的底气。 郑豫调头又回到市区,他要接上沈老爷子,他相信沈爷爷一定早就想去看看远在乡间教书那个叫欢喜的孙女,想知道她生活在怎样一个环境,工作顺利不顺利,过的是不是开心······如此好的天气,就是为今天这样的心情准备的。 到了沈家郑豫对沈光远和杜丽说,天气暖和了,今天更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正是游园踏青的好时节,他要带着沈爷爷出去晒晒太阳,兜兜风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 还没有起床的江南,听到客厅里隐约传过来郑豫的声音,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郑豫从欢喜走后今天第一次来沈家,平日江南去找他,他又像从前一样冷着脸一天说不上几句话把她送到家属院大门口就走。 江南急忙穿好衣服,脸都没顾上洗冲到客厅,看见郑豫搀着爷爷正往门外走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到哪里去”对江南的问话,郑豫头也不扭的答道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我带爷爷出去转转”江南急忙打开洗手间的门还不忘回头交代说 “你们等我一会,洗好脸我也去” 当江南梳洗停当,边穿外套边跑出家门时,门外早已没有爷爷和郑豫的影子,气的她直跺脚,嘴里一个劲的骂郑豫怨爷爷,重新回到家的江南把脱下的外套猛地甩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气呼呼的给奶奶说,等爷爷回来绝不饶两个没有信用,没有美好心灵,连恭候本公主就一会会耐心都没有罪大恶极的男人。 第二十八章 罪大恶极的男人 郑豫载着沈光远出了师范学院家属区的大门一直往东南方向开去,两个人一路上边走边聊快驶出市区了,郑豫像刚想起来的问沈光远 “爷爷,您看今天天气不错,又是星期天,我也给自己放一天假,带您出来好好玩玩,您老人家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 沈光远高兴的满脸纵横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还是小豫对爷爷最亲,知道专门休息陪我这老头子出来透透气,那今天咱们到哪里去呢,公园差不多天天去,市区周边的风景区一年去过好几回,这附近好像没什么地方可去的了” 郑豫眼睛注视前方,轻松的话如随口而出 “那您有没有相见的人,咱们可以去拜访朋友啊亲戚的,反正我开着车呢,路途远近都不要紧”沈光远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摇摇头说 “街坊邻居天天见,离的稍远一些的朋友和同事,我退休后这好几年都不怎么走动了,没什么重要的事一般不见面,想起来也就打个电话” 郑豫心里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这老先生怎么就不往欢喜身上想呢,小丫头可是把您老爷子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啊 “爷爷您除了身边的几个亲人经常见,没有其他离您远一点的不怎么见的您非常想·······对了那个去年冬天您曾经让我送到石桥,江南的姐姐······“ 郑豫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说半截留半截点到为止,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已变的潮湿。 “你说的是欢喜那丫头,唉······过了年她又走了两个多月了,一直也没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只是偶尔到县城办事,才在公用电话里给我聊几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石桥哪里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 提到欢喜,沈光远黯然神伤,声音哽咽的把脸扭向了车窗外 ”爷爷,您那么担心她,是不是很想她,要不今天我就带着您去见她好不好,正好咱们还可以看看沿途农村乡下的风景,就当是经济实惠的乡村一日游了“ 郑豫的话说的漫不经心,心里激动的如翻江倒海,强烈控制的呼吸仿佛已使大脑开始缺氧。沈光远转过头看了看旁边年轻人自若平静直视前方侧面的轮廓,没有多想担忧的说 “到欢喜那里要好几百里呢,是不是太远了” “只要想去,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把车停下来,座位给您调舒服,路烂的地方我开慢一点,保证不会让您累着” 到了石桥,沈光远就看出端倪,是郑豫那小子想见欢喜,那小子喜欢欢喜。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回来的路上郑豫又明确的告诉自己他爱欢喜,老人感到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车窗外的夕阳失去了耀眼的光亮,天空变成了橘黄色而后深红色最后酱紫色······越往前走,天空的颜色越暗,沈光远苍老的身躯蜷缩的歪躺在副驾驶的车椅上,紧闭着凹陷的双眼陷入深思。 看着朝阳一样情窦初开的两个年轻人你有情我也不反感,沈光远不知该怎样处理这本是很自然再正常不过的人生规律,当他看明白想清楚事情发展的苗头,首先做的决定竟是要把刚刚萌芽的爱情扼杀在摇篮之中,绝不能让感情的小苗破土而出,这样对两个年轻人是不是太残酷了。想到这里老人的心开始微微颤抖,郑豫和欢喜都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亲人,他有责任保护他们不受到伤害,他如何做好呢,非得要自己垂暮之年去当拆散情侣的法海吗? 老人睁开双眼看到车窗外没有光亮的夜空,依然犀利的眸在黑暗中深邃明亮,他坐直了身躯,忍着隐隐的心痛,为了自己的亲人们,内心决议已定自己必须要当破坏美好爱情的“糊涂僧“ 最初《警世恒言》中的法海是要让大家明白,不要被白蛇的美色所迷惑,人和蛇在一起生活,阴气太重人是要受伤的,那时冯梦龙笔下的法海是为民除害救人与危险之中的有道高僧,只是经过后人的演绎,扭曲和丑化了受人尊仰的法海成了不通情理地去干预世间美好情感,封建伪善的恶僧,难道要他沈光远现身说法去还原历史人物的本来面目,还法海禅师一个清白吗?老人的目光转向了旁边年轻人清澈的眼睛,犹豫不决的无力的靠到了车座后背上。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还没等妈妈开始唠叨,坐到餐桌旁正喝着小米粥的郑豫,平静的对准备开始劝说儿子的郑丽敏淡淡的说 “妈,吃过早饭,我就到单位上班去” 刚把一口饭放到嘴里的郑丽敏停止了咀嚼,愣愣的看着儿子,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听错了,急忙追问一句 “你说什么,小豫“ “我停薪留职的手续交上去一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批下来,交报告那天我临走的时候,我们科的张科长说报告没批下来之前,我不上班就算请假,这也好几个月了,我今天就到单位上班去” 郑丽敏还是不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的,诧异的紧盯着郑豫,筷子拿在手上饭也不再往嘴里放 “儿子,是真的吗,一会你要跟妈妈一起去文化厅去上班,妈妈没听错吧” “妈,你看你一天到晚的在我耳朵边唠唠叨叨催我去上班,我今天真要去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吗” 郑丽敏这次听明白了,一下子从餐桌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迅速的跑到郑豫跟前,从后面一把抱住坐在餐桌另一头儿子的肩膀,喜极而泣激动的大声说 “小豫,你真是妈妈的好儿子,终于肯听妈妈的话,要去上班了,妈妈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郑豫轻轻的扭动了下肩膀,背对着妈妈的他抿唇窃笑嘴里却是假装不耐烦的抱怨说 ”好了妈,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再耽误一会,上班要迟到了” “对对对······快点吃,今天要早一点到单位,给领导好好的认个错,诚恳的接受领导的批评,认真的反省,今后努力的工作” “我做什么错事了,要给他们又是认错又是反省的,不就是不想在单位上个班吗,再说你也知道,现在咱们文化厅是人满为患挤都挤不下了,我不上班,还正好多个编制,某些个领导就可以安排他们那些亲朋好友的儿子,女儿侄子侄女还有孙子·····,他们是即落人情又落钱财的······” “傻儿子,你可千万不要再提不去上班的话了,妈妈的心脏可受不了,你知道我为了你这份工作,作了多少难求了多少人吗,最后逼的我实在没办法了,厚着脸皮去求沈光远那个老头子,才把你留在省城,你要再提什么辞职,妈妈可没法活了” 郑丽敏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好了,妈,今天我就去上班,以后再也不用听你唠叨个没完了,我吃饱了,不等你先走了” 郑豫话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外走,没等他妈反应过来,出门推起自己的自行车翻身骑到车座上,郑丽敏在后面急忙喊 “等等妈妈小豫,咱们俩一起走” 郑丽敏也在文化厅上班,母子二人在同一个单位,再有两年郑丽敏就该退休了。今天儿子的决定让她是即高兴又稀奇。过去的几个月,郑豫想停薪留职不去上班,辞职报告写好都交了上去,她是苦恼不已,只要见到儿子,三句话没说完,剩下的就开始苦口婆心劝郑豫赶快回去上班,郑豫就是不听。话说轻了,他是一声不吭,话说重了扭头就走,今天不知什么原因,儿子竟主动提出来要回单位上班,她倒有点不放心到底是真是假,郑丽敏赶紧放下还没吃完的早饭,碗筷也顾不上收拾,拿着包就追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乡村一日游 郑丽敏出门急忙骑上自行车紧紧的跟在郑豫的后面,害怕一转眼儿子又看不见了,不知会跑到什么地方。 郑豫骑着自行车在妈妈前面不紧不慢的穿梭在上班的大军中,他不用回头就知道妈妈在后面紧跟着自己。该拐弯时他用余光扫一眼后面的母亲,是否跟了过来,如果感觉离的稍微远一些,就故意放慢速度,等一等。郑豫明白,年过半百的母亲,除了工作,其余的心都用在了自己身上,他也明白妈妈一个女人把自己拉扯大有多么不容易,她的苦心他都明白,可妈妈一直以来总把自己当成离不开母亲的小孩子。他已经长大成人,又经历了多年雪域高原的军旅生活,早已把自己历练成了铮铮男儿,他不再是曾经那个放荡不羁做什么事冲动莽撞的毛头小子了。 那年高中毕业后郑豫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他没有听从妈妈的相劝重新复习来年再考大学,而是响应国家的号召,好男儿就要去当兵保家卫国的信念,身穿绿军装,胸带大红花参军到了几千公里外遥远的边疆,最接近蓝天的哨卡当了名边防兵,三个月的军训结束后,他被分配到了汽车班成了开军用卡车的司机。 在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常年白雪皑皑猴子都爬不上的山崖上,只有他们边防兵的身影,天上的飞鸟也极少从他们的身旁飞过。道路更是异常险峻,危岩兀立,时有碎石落下,稍一疏忽,就有可能车毁人亡。 郑豫当兵的几年中没有探过亲,没有请过假,每天开着绿色的军用卡车奔驰在高原哨卡之间,像一只自由飞翔的鸟。 去年他转业回到曾生活过十八年喧闹拥挤的城市,反而不适应了,回来后的他每天生活在苦闷和迷茫之中,就像被关进了钢筋混凝土笼子里的鹰,想冲出去,他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郑豫时时怀念遥远西域湛蓝的天,洁白的云,晶莹的冰雪,奔跑在高寒草甸上的黄羊。在妈妈的苦苦相逼下,他最后还是留在了这座城市,到单位过起了“一包烟,一杯茶,一张报纸混一天“不具有任何价值的生活,他曾经试图融入其中,可他无法忍受那些大腹便便头发稀疏势利的嘴脸。可就是那些他最入不上眼脑残体笨唇厚脸腻满肚肥肠的官僚们在这样的环境中应付的得心应手,左右逢源的把本来简单的事情变复杂,把复杂的事情变简单,长着的几副面孔变化起来比翻书还快,一张面孔应对一个内容,有能力提拔上司的,没有价值下属的,求帮忙的······让人应接不暇看的是目瞪口呆,郑豫在不屑歧视与口服心不服之间徘徊,他感到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患有苍白无力的精神幼稚病,每日看着窗外的日升日落,他不想消耗自己有限的生命。 一日清晨大街上一辆穿梭在人群的出租车引起了郑豫的注意,车身的颜色像及了他开的那辆军车的颜色。他上车试了试手,虽比不上军用卡车冲刺在高山和黄沙弥漫的戈壁上风驰电掣,总比给那些大大小小的领导们开车要自由大胆。郑豫又找回鸟飞在高空的感觉,这鸟飞不上高原,飞不进雪山,只能飞在喧闹的大街小巷之中。郑豫的举动,让周围的正常人都难以理解,放着体面安稳的好工作不做,去开满大街流窜的出租车,身后少不了的指指点点纷纷议论,不是被单位开除了就是脑子有毛病。气的他妈郑丽敏差点吐血。 郑豫自己倒觉的干起来心情愉悦,不用小心翼翼的看谁的脸色,不用阿谀奉承说些违心的客套话,更不用听从什么人呼来喝去的调遣,看什么人顺眼了就多说两句,心情不好不想开口就什么都不用说。开车拉客,挣的钱不比上班工资少。郑豫相信,有一天,他会遇到自己心爱能理解自己的女人,那个女人郑豫知道决不是沈江南,沈江南绚烂如火的热情可以烤焦他冰冷的肌肤,却渗透不进他炙热如火跳动的心脏。 江南生日那天大雪纷飞的夜晚送欢喜回到石桥,独自回家的郑豫,坐在没有欢喜的车里感到无边的孤独,心里空落落的,过去自己一个人几天几夜的旅途中也不曾感到过孤单寂寞,那个雪花飞舞的夜晚郑豫满脑子都是欢喜轻声如兰娓娓叙述和伤心欲滴的泪眼,怎么挥也挥不去。 回来后,他想从江南的嘴里多听些那个梦一样女孩的情况,一提到欢喜,江南总是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过年时的几天相处,欢喜又总是离自己远远的如隔着层白雾。雾散了人也消失了,郑豫从此在有月亮的晚上翻来覆去夜不成寐。外表冰冷的郑豫有着渴望爱情火热的心,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欢喜,欢喜犹如清澈甘甜的山泉,淡淡的滋味却能冲走他心中的燥热。 昨日石桥的相见,郑豫看到柔弱的欢喜笑对着如此艰苦的境地,一个姑娘能适应的环境,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从石桥回来后的夜晚,郑豫想了整整一夜,他首先要帮助欢喜,让把学校当成家的欢喜有一个好的环境工作生活,而后去保护她,不会再让欢喜受到任何伤害。都说文化,教育是一家,两家单位是息息相关的两个部门,他要去上班,深入了解,想办法,遇机会,他一早就走出了家门,又走进了他曾千方百计想离开的大门。 郑丽敏一直跟着儿子的后面,看到郑豫进入了单位的大门,才把心放到肚子里,长长的松了口气。儿子终于幡然醒悟的和自己同进了这个大门,她感到从没有的轻松,多少个日日夜夜拧着的心在这一刻放了下来。 郑丽敏心情好的如今天的朝阳,轻盈的走进了她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办公室,热情洋溢的和同事们一一打着招呼,同处一室的同事们瞪着疑惑的眼光看着走过去的背影,怀疑自己的眼花了,看到郑丽敏如此笑容几乎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第三十章 脑子有毛病 郑丽敏轻盈的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眼睛瞄向文件某一行蚂蚁般浮动的黑色字体,嘴角微扬。如果今天眼前放的正好是份报纸,拿到她手上的可能就是另一种纸制品。 她面如秋水,眼光从容,郑丽敏已经到了人生十字路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走进了尴尬的年龄段,再过两三年就该退休了。 工作上该得的都已经有了,不该有的就是争也争不来了,她不再漂亮,气血不足苍白略显眼袋的脸上渐深的皱纹已经不可去除,但眼睛平静淡定远离浮躁浅薄多了一种睿智的美丽。 曾经容颜艳丽,皮肤白净细腻明眸皓齿聪慧的她,出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父母都是国家行政机关的干部,自己的学历不错,她早年也毕业于省城的师范学院,是沈光远的学生,毕业后理所当然的会留在省城或者去比省城更好的地方。她却为了在大学校园时倾慕已久的爱情,相信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美好,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宁愿和他们断绝关系,毕业后追随自己情有独钟来自穷山沟的同班同学吴见峰,到一个叫桐丘的山区小县城吴见峰的家乡当了名初中老师。郑丽敏以为自己为了崇高的爱情,终于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可以克服一切艰难困苦,犹如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的生活下去。 童话终归是童话,都是闭着眼睛骗小孩子的瞎话,憧憬的美好,在残忍的现实面前被西伯利亚的寒风吹离地球的表层。想象不到的贫穷让郑丽敏越来越失去了耐心,从小优越环境中培养出来的观念和那个在学校时才华横溢,学识修养聚一身完美男人,现在看起来除了写一手好毛笔字,其他一无是处平庸无为的教书匠,和自己竟没有任何相同之处,就像两条平行线条无休无止的延伸也等不到交汇点。 结婚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郑丽敏就受不了,生活窘迫不是压倒她信念的稻草,丈夫对写字和教书的热情超过对自己的激情,她的争吵和辱骂换回的却是吴见峰更加冰冷的面孔。她回到省城,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千错万错求得了父母的原谅,父母看在女儿肚子里还没有出生外孙的份上,亲情的力量是伟大的,父母想尽了办法,动用了一切关系,把她和吴见峰调回了省城。 当郑丽敏兴高采烈的回到桐丘,告诉丈夫这个好消息时,那个男人竟不为所动,不愿意离开,说小山城需要他,他走了那些学生们怎么办,好像桐丘离了他吴见峰就再也没有可以教书育人的先生了,还在学校正在上课的学生们从此完不成规定学业而会半途而废。郑丽敏耐下性子用肚子里的孩子现身苦劝,她不希望他们未出生的孩子,将来生活在如此贫困的环境中,受不到好的教育。磨破嘴皮苦口婆心的劝说无济于事,最后一哭二闹三上吊黔驴技穷的她一气之下放出狠话,要么吴见峰和自己一起回省城,要么自己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和他离婚,今后各走各的路。 郑丽敏没有想到,这样的要挟吴见峰也是毫不动摇,宁愿不要孩子和她离婚也不愿意离开那个穷山沟。 泼出去的水,已难收回,近乎残酷的倔强让两个人赌气般的很快办好了离婚手续,郑丽敏带着八个月的身孕独自回到父母身边,生下孩子一个多月就到父母安排好的省文化厅里去上班了。 生了儿子的郑丽敏以为吴见峰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就可以回心转意,想了又想屈辱的放弃了高傲的自尊斟字斟句写信告诉了吴见峰,吴见峰收到信后,经常会到省城来看儿子,每个月多多少少的给儿子留下些生活费,对到省城工作和复婚的事却是只字不提,郑丽敏旁敲侧击n次后没有反应,她下了最后通牒,不调回省城就永远不让吴见峰再见到儿子。吴见峰当时才知道,郑丽敏绝对是个说到做到执拗接近偏激的女人。 从此每月从小山城寄来的汇款单被郑丽敏恼羞成怒的撕的粉碎,她心灰意冷对等待已失去了信心。报户口时儿子的名字被她咬牙切齿的写上了郑豫,面目狰狞的边写边咒骂 “让他们吴家从今往后······“骂人的水平不逊于农村骂街的泼妇 工作人员撕下填好的报表,下面好几张空白表格姓名框看得见凹深笔画的痕迹。 郑豫的记忆里父亲是空着的一张白纸,户口本上只有妈妈和他两个人的名字,他的家雏形时就不完整。郑豫只是儿时问过妈妈一次 “别人家都有爸爸,其他小朋友都随爸爸的姓,我们家怎么没有爸爸,难道爸爸也姓郑吗”郑丽敏听到儿子稚气的问话,身体僵硬语气狠涩 “你爸爸早就死了,你从来就没有爸爸” 那晚的睡梦中,郑豫听见妈妈伤心的哭泣和痛恨的咒骂,从此以后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父亲,他知道自己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随爸爸的姓,他是随妈妈的姓,因为他从出生就没有爸爸。 郑丽敏短暂的婚姻除了得到了一个儿子和心中满腔愤恨,仿佛什么也没有得到,那个年月离婚的女人是罪恶的附体,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更甚,不经意的回眸,可以看见太阳阴影下身后食指的指向和不顾别人死活拼命往头上泼脏水的窃窃私语。她的教养和自尊让她没有余地神情木讷,精神不振,逢人诉说自己的不幸,小圈子范围内的真话,还是可以说出来的。她在沈光远和杜丽面前怒气冲天满腹怨恨和委屈的泪水让她得到了暂时的宣泄。她毫不吝啬用尖酸刻薄的词语指责孩子的父亲,抱怨对她的不公平。回到家的黑夜,少了生理和精神上的交流和满足,个中的滋味只有自知,如旷野受伤的母狼一边护住小狼崽,一边瞪着警觉晦暗的眼睛舔舐自己的伤口。 逐渐她对快乐不屑一顾,被生活磨成一个无趣的人,自己却浑然不觉。已经贫乏到不再因为天气晴好而心情愉悦,也不再因为收获了一次意外的惊喜而由衷感动,脸上总是一副高傲冷漠的表情不可侵犯,让想接近她的人望而却步,用缥缈虚幻的壳保护自己和儿子。 郑丽敏的前半生就像为儿子而活着,一个人把郑豫辛辛苦苦的养大,为了郑豫她操碎了心。小的时候担心,上学的时候累心,当兵时候又费心,好不容易安排好工作,在自己跟前守护着,郑豫上班没几天,又闹着停薪留职想自己出去闯荡。 她本已稍稳的心又被上揪下坠不安起来,郑丽敏好说歹说劝儿子留了下来。又到单位恳请领导千万不能批复郑豫的辞职报告,百般哀求的说郑豫年轻,脑子一时的冲动,给他几天假,玩够了就会回来上班的。 领导看着卸下刻板高傲厚厚的硬壳,柔肠百转痛苦不已的郑丽敏,郑豫的报告才一直没批下来。今天她终于等到了幡然醒悟的儿子回来上班,郑丽敏欣喜的心情表露无遗的挂在脸上,看多了服装色调沉重单一眉头总拧着的她,同事们倒有些不习惯她脸上其他的表情了,下属们更是小心翼翼唯诺噤声犹如看到了传说中狼外婆的笑容。 第三十一章 狼外婆的笑容 知道郑豫重新回到单位去上班的,高兴的不只郑丽敏一个人,得到消息的沈江南也是兴奋当着爷爷奶奶的面跳了起来,这个漂亮高傲如公主一般的女孩,在郑豫面前像一只对着块可口美味不知从哪里下嘴的猫,沈江南用其所能郑豫却一直不为其所动,这反而激起了女孩特有的,越来越强没有失败过的占有欲。 江南小时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给她买过很多玩具,只要她喜欢都是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对那些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新鲜一阵就失去了兴趣被她扔到一边,可是其他小朋友动了她连看也不再看一眼自己的玩具时,她马上如发怒的狮子非要争夺过来,宁愿把玩具摔的粉碎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沈江南喜欢郑豫,喜欢他高大英俊的外表,这样的男人是可以让她在朋友和同学面前拿的出手,有资本炫耀的最佳对象,而且决不会丢份,连郑豫对她的冷淡,江南都觉得那是男人沉着冷静深藏不露一种忧郁高贵的气质。郑豫越是躲避,她是越有兴趣,沈江南现在已弄不清自己是因为爱而喜欢郑豫,还是为了兴趣而喜欢郑豫了。 昨天华灯初上从石桥回来后,郑豫把沈光远送到家,江南竟忘了早晨郑豫没等她而发的毒誓 “从今天起我沈江南决不和这个没有信用的男人主动说话,否则让我变成丑八怪” 当她听见外面客厅传来郑豫和爷爷奶奶说话的声音,正在自己房间听着录音机里流行歌曲的她激灵的冲了出来,对着正和奶奶说话的郑豫急急的问 “你和爷爷今天一整天到哪里去了,回来的这么晚” 反正自己发誓的时候,又没有说出郑豫的名字,认识的其他男人我沈江南不想说话的多了,随便拉出来一个垫背的不就ok了。 郑豫见到江南也没正面回答,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江南在家呢,怎么没出去找朋友玩,吃饭了吗” “没吃,爷爷不回来我们谁敢吃饭啊,你们到底今天去了哪里,早晨怎么不等我”江南还是一个劲的追问着郑豫 “我带爷爷到乡下去散散心,随便转了转,你们赶紧吃饭吧,吃过饭让爷爷好好休息,我走了”郑豫话没说完就开门往外走 “你在我家吃过饭再走吗” “我回去吃” 当江南到门外时,郑豫已经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室里 临睡前,沈光远走进了江南的房间,看着斜歪在床上吃着薯片听着音乐的孙女,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床单上洒落的薯片屑,坐到床沿边,一副长谈的架势,磌爱的慢声责备道 “南南,晚上怎么还吃垃圾食品,这样对身体不好,爷爷说过你多少回了,要多吃饭,不要吃这些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 江南继续往嘴里塞着东西,仿佛爷爷说的不是自己,眼也不抬,负气的说 “您老人家的谆谆教导我怎能忘记,时时刻刻牢记在心中,我本来已经忍痛放弃了我的最爱,谁叫你们早上不等我就偷偷溜走,让我在家一整天好不无聊,本姑娘今天非常不满意你们两个男人无情无义,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行为,就跑出去买回来这么一大包零食”拉长了本来正常的音节,双手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圆越说越愤怒娇瞪着爷爷 “我要用这些零食慰藉慰藉我这颗受伤的心空虚的胃孤单寂寞的灵魂,这是我对您无声的抗议和报复,不对,是有声,老人家您听”说着坐起身子,把脸凑到爷爷耳边,拿起一块薯片放进嘴里,故意张大嘴巴”咔嚓咔嚓······“用力的嚼了几下。 “你不能用自己的健康报复爷爷,南南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要使小孩子性子,生活中会有许多不如意,今后有了自己的家庭,你要学会宽容和忍耐,不要走极端,那样不好”老人慈爱的轻轻拧了拧孙女光洁的脸 “我已经非常宽容和忍耐了,就你今天伤害我的行为,本来是要一星期不和你说话的” “我们南南成大姑娘了,懂事了”看到脸色已变平和的孙女,沈光远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现在南南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领回来让爷爷奶奶给你参谋参谋,把把关”看似无意的话,沈江南想也没想,冲口而出 “爷爷,我不是告诉过您了吗,我喜欢郑豫” “爷爷看的出来你喜欢小豫,因为你和他跟亲兄妹没什么区别,那你知不知道小豫是不是也喜欢你呢”对爷爷意味深长的问话,江南满不在乎的继续嚼着东西 “他当然喜欢我,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经常出去约会逛街看电影,他又没有和其他女孩有来往,不喜欢我他会喜欢谁,再说他也不敢喜欢其他女孩” 沈光远关掉床头叽哩哇啦唱着流行歌曲的录音机,脸色变得沉静,担忧的说 “你怎么知道小豫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没有和其他女孩有来往,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有合适就认认真真的交往,爷爷以后不会再阻拦你交男朋友了” “爷爷担心什么,不是给您吹,您孙女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女神级人物,喜欢我的人多得去了,都在排着队等着呢,我勾勾小拇指,跪在我脚下的何止一两个三四个······可本姑娘不是三心二意之人,弱水三千,我只取我的那一瓢,绝不贪婪,我只喜欢郑豫,其他的都先靠边站等着吧”看着仰着脸自信满满的孙女,沈光远的脸色更凝重,口气也严厉起来 “郑豫有什么好,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去开什么出租车,将来能有什么前途” “爷爷您这是什么思想,难道只有老老实实在单位上班才有前途,干其他的就是瞎胡混吗,开出租怎么了,挣钱比上班多好几倍,现在的时代是发展经济的时代,好男儿志在四方,国家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还准备把工作辞了,不在这个破学校干了,下海自己出去闯一闯” “你敢,你要是敢辞了工作不去上班,我和你奶奶就不让你进这个家门”气的沈光远跳下了床,大声的说完嘴唇开始哆嗦 江南撇了撇嘴,在爷爷耳朵边浅笑着小声的说 “您们不让我进门,那我就让郑豫把我娶进他家的门,不做沈家的孙女,我还可以做郑家的媳妇,那样也不错,我和郑豫就可以比翼双飞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谁也管不着了” 孙女的话噎的沈光远好半天没换过气来,张口无言以对,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再劝下去 “闺女大了,真是不中留,我保留意见,不同意你和郑豫再有更深的交往,你和他,就维持在你和自己亲哥哥沈兵一样的关系就可以了,不要再往前发展了”说完转身离开了江南的房间,江南在后面委屈的叫道 “为什么呀,爷爷您真是个老顽固,老古董,老······” 爷爷离开房间后,江南回味刚才和爷爷的聊天,爷爷表明意思是非常不满意郑豫不上班而去开出租车。沈江南嘴上说不在乎郑豫开出租,心里对他这一点也并不是很支持,别人削尖脑袋进也进不去的单位,郑豫说不干就辞职了,真是太可惜了。开出租虽然钱不少挣,说出口总是没有底气,在朋友同事面前说自己的男朋友是大街上开出租车的,很是没有面子,哪有介绍着说是国家行政机关上班的,哪怕在单位是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也是体面的。沈江南一直在犹豫,喜欢是一回事,结不结婚又是一回事。这次她和郑豫重逢快一年了,平常嘴上随口说着要和郑豫结婚如儿戏一般,他们两个还没有正经八百谈过实质性的问题。不是没时间也不是没机会,而是沈江南还没有做好和郑豫谈婚论嫁的准备。 第三十二章我只取我的那一瓢 周一几乎是每个单位一星期中最忙的一天,沈江南抽空给郑豫打了好几个传呼,她竟一个回话也没收到。晚上下班回到家的她心情差到了极点。吃过晚饭,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让她更是烦躁,嗤之以鼻的怎么也看不上矫揉造作的扭捏态。电话机就在旁边的茶几上唾手可得,她忍住自己狂躁的欲望眼睛不往那个角度斜视,她忍住了欲望忍不住半小时的耐心,手指快速的伸到了电话机的拨号键,害怕突然窜起的自尊,内心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今天给郑豫最后一次机会的决心半途而废。 熟悉的号码拨完通过细细的胶皮线穿越到目的地,听筒里几声规律的等待信号让沈江南屏住呼吸,当听到里面“咔嚓”对方听筒和机座分离的短暂悦耳声,让她终于感到了自己恢复的心跳。 “喂,哪位”沉稳从容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不再清脆,郑丽敏不带任何感情音带整齐的女中音让沈江南如释重负,也夹杂着些许的失望 “阿姨是我南南,你吃饭了吗,今天上班怎么样,累不累”国人发明的“吃饭了吗”适合运用在任何场合,连现代的通话方式也可化解最尴尬的瞬间。 “是你啊南南,我刚做好盛到碗里,正准备吃呢,你在哪,家里还是学校,你吃了吗,没吃到家来陪阿姨一起吃”声律如白开水里刚刚放了半勺糖,淡淡的甜使心情舒畅,话的意思却让江南又失望了一分。 “我在家呢,我已经吃过了阿姨” “哦,是奶奶做的饭吧,老书记和奶奶的身体还好吗,好长时间没去看望他们了,代我向他们问个好” “好的阿姨,两个老人家身体好着呢,饭量比我还大,谢谢你的问候” 两个女人一问一答聊着,无关痛痒话题的背后是两个智者耐力的较量 “那就好,老人们只要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阿姨······郑豫还没有回家吗,平常这个点他不是都要回家吃饭的吗,今天是不是客人多,顾不上吃饭还在拉客,他给你打电话了吗,现在他离家远吗”年轻气盛败在了老辣姜手上 “小豫他早就回来了,我们俩下班一前一后到的家,南南你还不知道小豫今天回单位上班了,他没有告诉你吗”听筒那边传递的信息让沈江南既惊喜又不自在,两者参半使她的脸瞬间变成粉色,这么重要的消息她不是第一也应该是第二知道的,现在落到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的下场。 “阿姨你说什么,郑豫他今天回你们单位重新上班了”江南如打了强心剂,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语速加快,声调上升了八度,她放弃了自己的尴尬,情绪的亢奋占到了上风 “是啊,早上我们一起到的单位,下班我前脚刚进家门他后脚就回来了,刚才你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洗手准备吃饭,小豫,小豫······南南的电话”电话这头都感觉到了郑丽敏声音里透着的喜悦,加糖的白开水经过时间的催化沉淀,甜味更加浓烈 “这孩子洗个手怎么这么长时间,一会饭就该凉了” “阿姨,你们先吃饭,一会再和你聊” 放下电话的沈江南手舞足蹈的窜到爷爷面前,激动的两眼迸发出彩色的火星 “爷爷,您刚才听到了吧,郑豫今天到单位上班去了,我们的前途是不是一片光明,您是否已经开放思想,同意我和他一起大踏步的往前走了吧”沈光远还没开口,坐在一旁莫名其妙的杜丽等不及了 “你们爷孙俩唱的是哪一出啊,小豫上班和南南你的前途有什么关系,你又让爷爷同意你什么”江南噘起红润的两半唇,兰花指指向爷爷气鼓鼓的说 “您问爷爷,他老人家说郑豫不在单位上班,就没有前途,不许我和他好,奶奶,人家就是喜欢郑豫,就是想和他在一起”说着坐到奶奶的身边,撒娇的抱住奶奶,杜丽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孙女光亮洁白的脑门 “这么大的姑娘也不闲害臊,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昨天晚上爷爷还说我已经老大不小的啦,让我尽快找男朋友好早点嫁出去,不想看见我在你们面前晃来晃去碍眼,本姑娘要么不嫁,要嫁就嫁自己喜欢的男人” 杜丽转脸看着一声不吭的老伴感慨的说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咱们南南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了,我看郑豫那孩子不错,上次丽敏到咱们家串门,听她的意思也非常喜欢咱家南南的” 沈光远黑着一张脸瓮声瓮气看也不看一老一少两个兴奋中的女人 “光他妈喜欢有什么用,这事还得看小豫他本人的意见,他如果不喜欢,谁愿意都是白搭” “奶奶,您看爷爷是什么态度”江南气的又跳了起来 “老头子,你什么意思,难道小豫不喜欢咱家南南,他还有其它喜欢的女孩子”杜丽也诧异的盯着紧抿双唇两眼直视电视的沈光远,感到不可思议,两个年轻人好的一天不见如隔三秋几乎天天黏在一起。她早就把孙女和郑豫看成了地造的一双。江南站在旁边不相信的大声说 “郑豫决不可能欢喜其他女孩,我和他相处快一年了,除了我就没有看见他和任何一个女的有来往,我现在就去和他说清楚,我要和他结婚,爷爷反对我也要嫁给他,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看着气呼呼穿上外套摔门而出的江南,杜丽把目光重新投到老伴的脸上,沈光远清瘦微黄的脸更加阴沉 “老头子,你到底什么原因反对南南和郑豫他们两个交往,你过去不是一直喜欢小豫那个孩子吗,说他成熟稳重又懂事,是咱们南南的最佳人选,今天你是怎么了,怎么说出那样的话”杜丽往老伴身边挪了挪,声音小了下来,两个人在一起几十年了,她知道沈光远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件事的态度逆转幅度大的让她摸不着头脑。 沈光远反常的还是一言不发,老伴的问话仿佛没有听见毫无反应,目光呆滞的的看着电视机里流离闪烁的幻光中一群狂魔乱舞的男男女女又唱又跳。这种画面平常是他最瞧不上眼换台速度最快的节目。 “你知道我昨天去哪儿了吗”沉思良久的沈光远终于开口了,和老伴的问话不着五六 “是啊,你们昨天一整天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回来就感觉你不对劲,像丢了魂似得,问你什么也不吭声,我还以为出去玩的太累了,休息休息就过来了,谁知你今天比昨天更厉害了,脸色难看的话也不怎么说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杜丽担心的看着老伴,快八十的人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去年旅游还能爬高上低的一天两天没什么问题,今年看样子是哪都不能去了,明天一定要领着老头子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郑豫昨天带我到石桥去了”说完沈光远重重的叹了口气,杜丽没反应过来,老伴说出的地名听着很熟悉,一下子想不起来那是个什么地方 “石桥在哪,是风景区吗,离这远不远,到那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你怎么老糊涂了,石桥是欢喜毕业后到那教学的地方” “对对对·····,我说咋听着地名这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欢喜那丫头回来天天在我耳朵边说的都磨出茧子了,真是老了,你到那见到欢喜了吗,她在石桥怎么样,过的好不好”杜丽想老伴一定是看到了欢喜在石桥的状况不好,回来才心事重重的,她也一直担心一个人女孩去那么远又贫穷的地方日子肯定过得不顺心。 “欢喜的生活过的好不好现在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郑豫喜欢的是欢喜” “什么,不可能,老头子你在说胡话呢吧,你怎么会把他们两个连想在一块,他们总共也没见几次面”杜丽大惊失色的喊了起来 “我倒情愿这是自己胡编乱造的大瞎话,刚开始我也没想到那小子有这样的心思,到了石桥我看情况不对头,回来的路上郑豫亲口告诉我说他喜欢欢喜那丫头” “欢喜是什么态度,她也喜欢郑豫吗” “不知道,我看她对那小子也不讨厌,挺有好感的“ “老天爷啊,这如何是好,不行,坚决不可以,不能让他们再见面了”杜丽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不知道想干什么,在原地狭小的空间挪动了一圈,又坐了下来。沈光远坐在一旁无奈的说 “我看晚了,听那小子的语气,分开他们不太容易了” “不容易也要把他们分开,决不能让他们俩在一起”惊慌失措的杜丽坐到老伴身旁,拉住了他的胳膊,好像借到了丈夫身上的能量,语气坚定的接着说 “老头子,这事你可不能再心软了,别再错上加错让咱们两个老家伙进到坟墓也不得安生” 沈光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好几下头 “我知道,我尽力,可是······唉······”底气不足的短短两句话音调由高到低,最后低的似乎只有自己听的到,连抱着他胳膊的老伴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第三十三章 败在老辣姜手里 沈江南到郑豫家的时候,郑丽敏已收拾停当,安逸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郑豫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从卫生间出来,拿毛巾擦拭着坐在了妈妈身边。母子俩这几个月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郑豫听不到妈妈老生常谈的唠叨,心情也轻松了下来,和妈妈说起了今天到单位他们科长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没什么变化,同事们见到他也都很高兴,中午还在单位东边的小饭馆,大家一起小聚了一下。 郑丽敏脸上立体的线条变得柔和伸展,和儿子说话去掉了办公室里刻板的干练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听说你们科其他几个司机开的车,咱单位的那几个头头们都不怎么满意,不是说这个开车不稳当就是闲那个话太多,张科长因为这事没少挨训,你去上班他当面可能没什么变化,心里肯定高兴的不能行,说不定这会正在家偷偷乐呢” “这些个饱食终日的官老爷们就是难伺候,车开快了说你不珍惜他的生命,车开慢了又说你不珍惜时间” “这些牢骚话别人可以说,你可千万不能再说了,你现在知道了吧,喜欢打小报告的人让你防不胜防,小心隔墙有耳记住原来的教训”在自己家里郑丽敏还是小心翼翼,眼光警觉的左右顾盼了一下,声音也随即放低 “我知道了,我不就是在自己家里给你说说吗,你是我妈,难道你会去打我的小报告不成“ 上当吃亏只一遭,郑豫真服了单位的某些朋友,真害怕糟蹋了‘朋友’这个词 郑豫现在才知道,并不是人人都称得起“朋友”男人之间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刚上班时的他率真的和勾肩搭背一起到饭馆举起酒杯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朋友悄声说点各自的事,谁也保不准第二天不会妇孺皆知 在军营时,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谁的军事素质强,谁的地位高、谁的荣誉就多。别人都会服气。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 回到社会,郑豫同样知道,也要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谁的手段多、谁的手段毒、谁的手段狠,谁就是王者。这个也必须服气。背后机关重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不懂社会的自然法则适者生存的道理,融入不了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他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不会痊愈,并且会越来越严重直到走向崩溃。 他要从头再来,从新开始,逃跑比面对更需要勇气,如果没有勇气面对那就更没有勇气逃跑,他已经给了自己足够冷静和休整的机会,虽说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肯定不会成功,为了欢喜他必须成功 正当娘俩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边看电视边聊天的时候,沈江南一踏进郑家的客厅就喜形于色的说 “阿姨,今天郑豫真的去上班了吗,我在电话里没听你说完,马上就跑了过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郑豫见到进到房间的江南却是眉头微皱,薄唇轻呡淡淡的说 “我上个班有什么可高兴的,江南我可要说说你了,以后别整天没大没小连名带姓直呼我其名,连哥也不叫了,太没有规矩了” “阿姨,你看他一见面就怔着个脸开始教训我,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欺负我”说着可怜楚楚委屈的朝郑丽敏望去,郑丽敏连忙走到江南身边拉住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脸上声音里都是腻腻的疼爱 “小豫跟你闹着玩呢,他怎么舍得欺负你啊南南,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他要是真敢欺负你,告诉阿姨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着转向儿子方向的脸刹那间变的似怒似恼 “还不赶快给南南倒杯水,给她赔个不是” “阿姨,不用了,我自己来”说完站起身来,先给郑丽敏倒了一杯放在她的面前,又给郑豫倒了一杯,最后才给自己倒好 “看看,还是我们南南最懂事,最知道心疼人,你上班也挺辛苦的,快坐到阿姨这边歇歇,小豫,把我今天下班买的樱桃洗一洗拿过来” ”阿姨,我刚吃过饭,什么都吃不下了,不用麻烦了” “这次你不要动手,让小豫去洗,你不舍得惩罚他我惩罚他,阿姨今天买的樱桃可甜了,个大颜色还好看,你尝尝,回去的时候给爷爷奶奶带回去些” “不用了,你们留着吃吧·····” 洗好水果的郑豫看着两个女人,亲热的坐在一起聊的热火朝天的像对母女,自己倒像是个多余的人。 和江南说着话的郑丽敏眼睛余光看见想转身进自己房间的儿子,急忙打住了和江南正说的话题 ”小豫,你过去一天到晚的开那个破出租车,整天不着家,南南来了好几次都没有等到你,今天时间还早,你就好好陪南南到外面走走,看看电影什么的,别光让人家陪你妈,我这个老太婆了” “妈,上班看似轻松,实际可费心了,心里疲惫比体力疲惫更让人觉的累,今天我想早一点休息,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间了”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客厅里前一秒还兴高采烈的沈江南脸上顿时失去了灿烂的笑容,郑丽敏连忙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伸到江南的面前 “南南,喝水,再吃几颗樱桃” 沈江南讪嗒嗒落寞的站起身,脸色微红的说 “你劳累一天了,阿姨也早点休息吧,我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再坐一会吗,刚来还没多长时间,还没好好陪阿姨说话怎么就要走”真心想挽留的郑丽敏忽然明白了过来,大声朝郑豫的房间喊道 “小豫,南南要走了,外面天已经黑了,你去送送她”说完冲江南眨了眨眼睛,江南的脸更红了,羞涩的小声说 “不用他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可不行,就是我放心,我们小豫还不放心呢,他怎么可能让这么漂亮的姑娘晚上一个人回家”说着走到郑豫关上的房门跟前,举起手敲了几下 郑豫打开门,边穿外套边缓缓的说 “妈,我知道了,你不要催了,给我留着门,我没带钥匙一会就回来” “你还是带上吧,今天我也挺累的,你们走了我就准备上床睡觉去了,不等你了,你们在外面多玩一会没关系,你的钥匙在哪放着呢我去给你拿” 说着进到儿子的房间找到郑豫的钥匙,追到门外塞到儿子的手中 “南南,有空来玩啊,对了樱桃给爷爷奶奶带回去,我回屋给你拿去” 等到她再一次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已没有了人影。 第三十四章 小心隔墙有耳 夜晚的到来要比白天绚丽多彩,霓虹灯交替的闪烁忽明忽暗,享受夜的宁静在城市中已是一种奢侈,三三两两悠闲的行人少了阳光下的匆忙和急躁。 郑豫和沈江南不紧不慢的走在暗中树荫下的人行道上,身边来来往往穿梭在街道上汽车大灯的余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和脸上,光幻迷离的有种不真实感。 江南闻到了拂面夜风中香皂和洗发水淡淡的清香,她看到了擦身而过妖艳小姑娘,对自己身边高大男人的惊鸿一瞥和对自己的羡慕嫉妒恨,忽然的那一刻,女孩的思春情愫被那一瞥刺激的砰然而动,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就在现在,春风徐徐的夜晚她要让郑豫明白自己已经爱上他了,她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从过去单纯的喜欢到爱,沈江南只需要一个点,需要一个触动她神经末梢机会的点。就像小时候别人伸向她已经丢弃了玩具的手。她抬起头想看着郑豫的脸让身边的这个男人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多么的认真多么的真诚。刚好经过的车灯一闪而过,灯光打在郑豫棱角分明的脸,那张脸上的刚毅和冷傲让沈江南再也不愿错过,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郑豫,我······” “江南不是我说你,刚才在我家的时候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你怎么又忘了,你以后要叫我哥”郑豫冷冷的语气打断了沈江南已冲口而出的表白,她火热的心一下子坠入到了冰窟 “为什么你非要让我叫你哥哥,你比我只大了还不到两岁,再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又不是亲兄妹,我叫你郑豫有什么不对吗,我就喜欢这样叫你怎么了,今后我一辈子叫你郑豫郑豫郑豫·····”江南生气的喊出了一连串的郑豫,好像心中没说出的话用这个男人的名字可以替代。郑豫毫不客气的继续指责她 “我比你大,我家就我自己一个孩子,从小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一样,你难道忘了吗,小的时候你不是也给别人说我是你的哥哥吗” “我才不要当你的什么妹妹,再说我又不缺哥哥,有一个亲哥哥就够了,小时候那样说是害怕坏小子们的欺负,我拿出来炫耀哥哥多他们就不敢对我怎么样了” 郑豫急走了两步,忽的转过身来停了下来了,江南跟着站稳了脚步,两个人相对的站在了一起,黑暗中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昨天爷爷回去没给你说些什么吗”郑豫磁性的声音在风中依然没有温度 “什么也没说啊,哦对了,他说他不满意你辞职不去上班,说开出租没前途,如果你今天没去上班,还继续出车,这些话我就不告诉你了,你做的任何决定肯定有你自己的道理,我觉得开出租没什么不好”江南违心的话说的自然没有痕迹 看来昨天的石桥之行沈爷爷什么也没有告诉江南,郑豫长长的吸了口气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江南紧追了几步,挽起了他的胳膊,郑豫想抽出江南挽住的那只胳膊,江南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用力抱的更紧了些 两个人静静的走了一会,沈江南想起了刚才被郑豫打断没有说完整的话还想重新提起,还没等她开口,郑豫缓缓的开口说 “江南你长的漂亮人又聪明,肯定有许多优秀的男孩追你吧,他们中间有没有你中意的,有机会了让我见见,让我给你当个顾问如何,有时候男人看男人的眼光要比你们女人看男人更全面,更准确” “你怎么跟爷爷一个口气,你们昨天出去一整天是不是商量好的,爷爷昨天也说让我把自己喜欢的男孩带回去让他参谋参谋,今天你又要给我当顾问,你们两个是一个级别的咯,你和爷爷是不是都觉的我真的没人要,嫁不出去了,那我今天就把你带回去先让他老人家给参谋参谋” 郑豫急忙说 “你带我回去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喜欢的人,再说······”郑豫的话还没说完,沈江南就打断了他,娇媚的说 “谁说你不是我喜欢的人,爷爷让我带回去自己喜欢的男朋友,我就喜欢你,你难道不喜欢我吗”郑豫辩解说 “我是把你当成妹妹般喜欢,我和爷爷的意思是陪伴你终身的爱人”江南往郑豫的身边又靠近了些,依偎在他的身上娇声的说 “我就要你陪伴我身边一辈子永不分离”郑豫的身体往一边咧了咧 “那怎么行,到时候你有你的伴侣,我会有我自己心爱的女人,你我身边都会有各自适合的那一半的”沈江南听到郑豫这样说,猛地放开手站在了郑豫的前面,仰着脸大声的问 “你的意思是不喜欢我,不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了吗,那你想和谁在一起”郑豫依然耐心的给江南做着解释 ”爱和喜欢不能同日而语,它们有时候不是一回事,我是喜欢你,但那不是情侣之间的爱“ ”我不管,反正我是既喜欢你又爱你,有喜欢就有爱,你既然喜欢我到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爱我的“沈江南说完,又抱住了郑豫被自己刚放开的胳膊,身体紧紧的靠到了郑豫的怀里,路人的眼里,完全是一对春天夜晚卿卿我我的情侣,郑豫一把推开了江南柔软温热成熟女人的身体,憋在胸口好久的话冲口而出 ”你在说绕口令呢吗,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咱俩到什么时候只能是兄妹关系,我会去找我爱的那个女孩的,今后要和她结婚生子的过一辈子”郑豫的大喊不知是吓到了沈江南还是话的内容惊到了她,她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好一会才有反应 “你有爱的女人了吗,告诉我她是谁”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爱着我,但我一定会让她爱上我的,这可能需要时间”黑暗中郑豫的眼睛深邃明亮,江南的心如坠入了万丈深渊,眼泪冲出了眼眶,大喊了起来 “你骗人,根本就没有那个人,除了我你就没有和其它女人也来往,怎么会爱上别的女人” 郑豫沉默不语的慢慢的往前走着,抬头看到了满天的繁星,他寻找着最亮的那一颗,心中想起欢喜的剪水双瞳,有的,那个女孩在郑豫的心里已经没法忘记了。 第三十五章 触动神经末梢的点 沈江南在春风荡漾的夜晚听到郑豫说他已经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并且会和她结婚生子的过一辈子,心里真的是如冬日寒风般刺如骨髓,回到家看到镜子里自己哭花的脸,与生俱来的倔强让她的沮丧演变成了近乎疯狂的欲望,她不放手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凭什么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眼的菜被别人毫不费力的占为己有。再说她从心里就没有相信郑豫身边有这么个人。因为和郑豫接触快一年了,她从未见过郑豫和其它女人有什么不正常的来往。 虽然不相信,她还是从那天晚上后感到了身边危险的气息,沈江南眼光敏锐的注视着郑豫的周围,如一个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觊觎自己口中食物的兽。 她仔细的观察了郑豫好长时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郑豫每天早出晚归的上班下班,早上一般和丽敏阿姨一起走,下班有出车任务了,回来有时候早一会有时间可能会晚一点,从没有在外面过夜,下班回到家也不怎么出门,偶尔出去也就是到二宝那去坐上一会。和同事领导的关系正常的不能在正常了。这些情况都是她隔三差五的到郑家和丽敏阿姨聊天时,从郑丽敏嘴里套出来的。 所有聚集的信息在她的思维认知中。平安无事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不过原来没有发生不代表将来不会发生,沈江南还是时刻提高警惕,“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她悬着的心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她一边安慰自己,郑豫那晚的话都是在骗自己的,他是欲擒故纵的给自己玩个老鼠捉猫的小游戏。既然他愿意和自己玩游戏,那就陪他玩玩又何妨,本姑娘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一边一如既往的给郑豫打传呼,等电话,到郑豫的单位门口等他下班一起回家。沈江南坚信郑豫早晚都是自己的,没有谁会抢得走。 单位的同事对几乎天天等在门口的沈江南,从开始的惊艳到后来酸溜溜倒着牙对郑豫说 “你小子好福气,有这么个漂亮女人天天等你,晚上睡觉做梦都会笑醒的吧” “你知道什么呀,这么个天生尤物在身边,他晚上哪有机会睡觉啊” 一阵龌龊的大笑让郑豫拼命的摇头,解释江南只是自己的妹妹。单位几个没结婚的楞头小子兴奋的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一上班就围在郑豫面前哥长哥短亲热的,恨不得和郑豫马上攀成亲戚。叫他一声大舅哥。 同事的眼睛是雪亮的,时间长了其中的端倪傻子也看的出来,事情并不像郑豫说的那样简单的能把自己撇出去。郑豫从开始对江南礼貌的应付,害怕伤到姑娘的自尊,到后来看到她执拗的固执也懒得费心敷衍了,劝了江南几次不要再到单位等自己,那样对她对自己影响不好,也没什么效果,郑豫心中坚守着自己的信念,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只好随江南去了。 五月的天,一天比一天热,气温是直线上升,身上的衣服已经减的不能再少了,大早上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头顶的上空“布谷,布谷······”远处树上的布谷鸟叫的让人心里发慌。 又快到了一年最忙的季节,这一学期的课也学了一大半了。前几天期中考试的试卷批改完都发到了学生的手中。下面的课程要加快速度,石桥再有十几天就要夏收大忙了。 欢喜上完第一节课,回到前面的办公室,口干舌燥的坐下来想喝口水。水杯刚放到唇边,老校长火烧火燎的从外面进来没顾上喘口气,就大声的冲着办公室的老师们说 “你们几个快通知各班级的学生马上到操场集合” “什么事啊,老校长,看你忙的一头汗的,坐下来擦擦汗,再忙也先喝口水”田三妞田老师甜腻腻的话让人听了很是受用,她站起身来端上自己面前的茶杯,拉过了一把椅子放到了宋校长的屁股下面,另一只手上的茶杯举到了他的脸前 “都火烧眉毛了,我哪还有功夫坐这喝水,你赶快到你们班去通知学生们,每次都是你那一班拉后腿,这次期中考试······现在顾不上说这事,你赶紧去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看你急的,到底是啥事啊,你不得让我们知道知道吗”田老师献的殷勤毫无反应的被忽视,反而劈头盖脸的听了几句批评,笑依然在脸上,说话的口气怨气代替了刚才的甜腻 “刚才我到大队部接到县里不知哪个领导的电话,让咱们学校赶紧准备准备,说省里头下来人到咱们学校不知要举行个啥活动” “这可是咱石桥小学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咱县的县领导多少年也没见来一个,今天省里来人到咱这个小学校,不会咱学校出啥赖事了吧,不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教三年级丁老师的话让大家刚才激动的心猛的打了个冷颤 “就你会制造紧张空气,别那么多废话,把你们班的准备工作做好就行了,大家快行动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一个农村的小学校,连学生带老师一百多人,一点芝麻大的小事不出半天弄的人人皆知,如果有可以惊动省里的事咱会不知道,可能吗” 宋校长说完走出了教室,话是那样说,他自己心里也一个劲的打着小鼓,他来到石桥二十多年了,县里的领导来的次数可是有据可查,省领导姓什么他听都没听说过。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吧。他茫然的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的一会布置让学生们打扫卫生,一会搬过来几张桌子摆成一排放在操场当主席台用,又一个一个看看每个班的队列站好了没有,乱了方寸的他不知先做什么好。 准备停当的师生们站在黄灿灿的操场上一个多小时,学校的大门外竟半点动静也没有,站好的队列开始躁动,没有耐力的的孩子们开始嬉戏打闹起来,叽叽喳喳的你一句我一语的不停的问欢喜,干嘛让他们站在太阳底下这么久,不会是哪个学生犯错了在惩罚他们,连全校师生也陪着一起受罚了吧。不明所以的欢喜,只有不停的耐心安抚着学生们的情绪。 其余的几个老师早就聚到了一起,相互嘀咕,宋校长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背的把电话的内容听错了,本来这种情况就不靠谱。还省里的领导来这呢,到现在两个多小时了,学校大门外连个脸生的人影也没有见到。 宋校长更是心急如焚的坐立不安,来来回回的到学校门口往西张望不知多少次了 站在太阳下的老师学生的耐心已经达到了顶点,仿佛一个个压力不断增加的气球,有的孩子已经承受不住太阳的炙烤,小脸通红难受的蹲在地上。 “来了,来了······”再一次走到学校门口的老校长急忙转身回来,嘴里不停的喊着 “同学们快站好队列,都打起精神,别像打败的兵似得歪三倒四的,老师们跟我一块到大门口接领导们去” 五个被太阳晒的头昏脑胀强打精神的老师跟着老校长的后面,赶忙到学校门口的大路上去迎接不知到底来的是哪路神仙。 跟着其他老师一同,走在最后的欢喜到大门外抬眼一看,河西边的路上一溜烟上下起伏驶过来十几辆大大小小的汽车,小路上的黄土狼烟动地的飞起一丈多高,飘飘渺渺冲入云霄看着倒是有几分壮观。 汽车一辆接一辆的缓缓停在了学校门口,足足停了有半里地。整个石桥都轰动了,偏远的小村镇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第三十六章 老鼠捉猫 走在迎接队伍最前面的老校长,点头哈腰脸上带着茫然的憨笑,和已经下了车不知都是些什么级别的领导一一握手,嘴里磕磕巴巴翻来覆去的说着 “欢迎,欢迎······辛苦辛苦······” 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急忙跑过来县领导诚惶诚恐的介绍下,宋长顺晕晕乎乎如喝了二两白酒似得明白了个大概,含含糊糊的知道是省文化厅帮石桥小学争取到了一批知名人士捐赠的图书,今天有关领导带着这批书亲自从省城送了过来。宋校长满是皱纹的脸上这时才露出真心的笑,话也说的顺溜了 “非常感谢各位领导,不顾路途遥远,亲自送书到我校,我代表全校师生热烈欢迎各位领导的光临”真诚的欢迎词这次是发自肺腑,可能这些话领导们听的已是麻木,对宋校长乐开花的相迎,一个个脸上看不出内容被动抬出一只胳膊,碰了碰宋长顺激动万分伸出的两只手,惯例的如蜻蜓点水般急忙抽了出来,有的手也懒的伸出,丢下宋校长举起的双手无动于衷仰头紧跟前方的队列,仿佛慢一步就不能和领导步调一致,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跟在老师欢迎队伍最后的欢喜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好像也明白了眼前壮观场面的内容,这真是雪中送炭,欢喜比谁心里都高兴,孩子们在正午的太阳下,一个多小时也算没有白受罪,她早就不忍心再看到烈日下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汗珠划出一条一条痕迹的小脸了。 领导们一个个从上级到下级鱼贯的进了校园,老师们走到了最后,欢喜跟在田老师的后面也开始挪动已经发酸的双腿。快走进校门的她无意识往左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车辆,车一辆比一辆高级,一辆比一辆耀眼,太阳下发着丝绸般黑明铮亮的光 “宋老师,快一点吧,别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我的个乖乖,啥时候咱能坐上一回这样的小车,这辈子活得也算值了” 已和欢喜走成并排的田老师,不错眼珠盯着阳光下的小轿车,自己舍不得回过头嘴里却低声催促着欢喜,本来没什么想法只是随便看一眼的欢喜,听到田老师的话,不好意思的把头转了过来,她刚一回过来的头又猛然的转了过去,忽的停下了已走到校门口的脚步,愣愣的看着停在桥边其中一辆黑色轿车,车门前是一张戴着墨镜男人面无表情的俊脸,那男人双手分别插在裤兜酷酷的倚在车门边面向学校的大门,欢喜心里恍惚的如闪动的水波,那张脸在粼粼水波里逐渐清晰的离她越来越近 “一个多月没见,不认识了吗,你的记性真的不敢恭维”男人磁性的声音摄人魂魄,欢喜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怀疑自己大白天的在做春天大梦 “真的是你啊郑豫,我以为自己的眼被太阳晒花了,怎么每次你都会给我一个惊奇,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的出租车,你是怎么来的”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刚从那辆车上下来,和刚才进到你们校园的各位领导们一起来的”去掉墨镜的郑豫瞟了一眼桥边停着的汽车,眼睛又斜向校园里 “你,你······和省里的领导一起到我们学校来做什么” “我说你记性差,你听了还不乐意,原来我不是给你说过的吗,我当兵转业分到省文化厅上班,前一阵子我是请假想开出租玩玩,现在又回到原单位上班了”欢喜这会云里雾里还是不怎么明白,模糊的记得郑豫好像说过这事,当时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宋老师,校长让咱们赶紧到操场上集合” 还没等欢喜再往下想问个清楚,走到前面的田老师双眼满是狐疑的回头紧盯着郑豫一边大声的通知欢喜,欢喜慌忙的紧跟几步又回过了头,郑豫给她摆摆手 “你去忙吧,回头再说” 田老师等欢喜跟上了自己,往她的身边靠了靠,从后面看两个女人身体中间没有了缝隙 “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是干什么的”田老师好奇的小声问欢喜,不时的神神秘秘扭头往后张望 “认识,他是我同学的朋友,他说他在省文化厅工作和刚才那几个领导一起来的,具体做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他长的好俊啊,他是不是喜欢你,大姐我这个人看人一向挺准的,一眼就看出来他待见你” “田老师,这事你可不能乱猜,没有的事” 两个人说着走到了操场上。赠书仪式已经开始,课桌摆成的主席台上,省领导县领导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发言。 郑豫也远远的站在一群小学生的后面,看着主席台旁边欢喜白皙微笑的脸,在太阳下透着红润的光,他感到极大的满足,这些天在工作中违心的坚忍和困惑,还有对女孩的思念,这一刻都消失了。 郑豫这次回单位重新去上班,落的是皆大欢喜,妈妈高兴,沈江南满意。她们不知道郑豫为什么,忽然转变的如此急促,两个女人注意力根本的重点已经解决了,其他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所以她们谁都懒的问一下郑豫。 郑豫从这次上班的第一天起,改变了自己过去为人处世的风格。他热情的先和同事们搞好关系,明的地方甘愿吃亏暗的也不占任何人的便宜。工作中的困难跑在前,荣誉让给别人。对领导虚心接受批评,听从领导的安排。每天比上班时间提前去一会,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每辆车里里外外清洗的一尘不染,别人不愿去的地方他去,别人不愿意开的车他开,陪领导下基层到各个城市乡村,路途再远,路况再差,从不抱怨,没多久上上下下对他刮目相看,有什么大事小事放心的交给他去办,他就得到很多机会和各个相关部门打交道的机会,别人对他的要求能办则办,自己不能办想办法也尽量给他办成。就像今天捐赠给石桥小学的这批图书,郑豫得到消息后,他如随便溜达般的到主管部门办公室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我有个朋友在石桥教书,能不能也给他们一批”主管领导大笔一挥问 “这些够不够,不够再添些” “应该够了吧,那里的学生不太多” “这次尽量多带些到地方看情况,不够以后机会多的是,到时候你提醒一下就行了” 第三十七章 白天做的春天大梦 站在主席台旁边的欢喜也看到了学生队列后面的郑豫,脸色微红冲他抿嘴一笑,悄悄的举起一只手在胸前半握拳头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是欢喜内心对他的赞赏和感谢,郑豫骄傲的鼻孔冲上扬起了头,翘起了半边嘴角。聪明的女孩从郑豫刚才看自己的眼神中就已经明白,如果没有他的帮忙,有谁会想到偏远的石桥,还有一群如饥似渴求知的孩子们多么需要这批精神食粮呢。 赠书仪式在宋校长感谢党和国家没有忘记石桥的孩子,感谢各级领导和知名人士的关怀和帮助,感谢百忙之中······一连串的感谢声中结束了,老校长几乎是流着激动的热泪把各位领导送上了车。弯着腰恭恭敬敬对着每一辆已缓慢开动,汽车前门副驾驶摇上的车窗玻璃挥手告别 仪式一结束早已坐到驾驶室的郑豫也随着越走越快的车队离去了,看着清水河西边一溜烟飞起的尘土,欢喜心里泛起了惆怅,郑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总感到心里少了点什么,和郑豫话没说上几句,还没弄清郑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出租车开得好好的,怎么又想起上班了,和自己连告别的机会也没有的就离开石桥了,让欢喜多少有些失望。 激动人心的活动随着停在学校门口十几辆小汽车的绝尘离去,如庙会的舞台上正唱着一出精彩热闹的大戏,忽然没有了演员戛然而止,让人意犹未尽的心生遗憾。一个个收起了酸困的笑脸,互相交换着兴奋的眼神开始各忙各的。 回到学校操场的老校长又开始忙前忙后的吩咐着学生们把操场上的课桌抬进教室里,让老师们把唯一的一间办公室腾出半间,先把捐赠的图书搬进去先放个地方。忙完这一切,已是中午放学时间了。 正午的阳光直射到地面,留下办公室门框内地面上一小块长方形浓烈的炽黄色。热闹非凡一上午的校园静了下来,学生们走了,老师回家吃饭去了。晒了一上午太阳的欢喜无力的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满屋子散发着油墨清香一捆捆崭新的图书,胃已经空了却没有丝毫的饥饿感,她随手翻了几本,内容还真不少,有童话故事,自然科学,十万个为什么······都是小学生喜闻乐见百看不厌,陶冶情操增长知识的少儿读物,欢喜早就想让石桥的孩子们多看看这类的书籍,开阔开阔他们的视野。可农村的条件有限,这样的图书凭每个家庭的经济能力,还是这里孩子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对这些书你还满意吗,看后有什么感想,不会得到了精神食粮,肚子就不知道饿了吧” 欢喜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到门口背对着一身阳光高大的身影,刚从书本上挪开眼睛的她,还没有完全适应外面如此强烈的光亮,她呆呆的注视着办公室门口,太阳背影的暗处郑豫模糊英俊的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轻启双唇,幽幽的问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女孩的声音轻如夜花,仿佛音调再高一分,阳光下男人的身影就会转身离去。 “我把单位的那些领导送到县里早已经安排好的饭店就回来了“ ”你来到这里,他们吃完饭回去时候怎么办”欢喜看着慢慢走向自己去掉阳光的身影,担心的问着已变得清晰的面孔 “反正他们吃饭没有两三个小时酒足饭饱后是不会起场离开的,我看你今天忙了一上午,又在太阳下晒那么长时间,一定累坏了,就在来的路上买了些现成的熟食带了过来,你中午就不要回宿舍做饭了,在办公室里简单的吃点,等咱们吃完了我再回到县里的饭店,到时候他们还不一定会结束呢” 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有动的欢喜扬起楚楚动人始终带着若有若无微笑的脸,盯着眼前男人深邃如苍穹繁星的眸,张了账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害怕一张嘴,水汽迷雾的眼中会落下温热的泪珠。 郑豫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欢喜的对面,拿出他从县城买来的好几包不用再加工的饭菜,放在欢喜面前的桌子上,抽出里面的竹筷递到欢喜的手中 “快吃吧,吃完了你可以回到宿舍休息一会,我赶回你们县城去,下午我可能就回省城了” “你这样跑来跑去的会不会很辛苦啊” “为了祖国的花朵和培育花朵的园丁,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死而后已” “你又不正经说话了,说你胖你还喘了,你干什么了就死而后已,看你壮壮实实的。身体不会娇气的还不如个小姑娘吧“本来已经感动的就要痛哭流涕的欢喜。被郑豫正经八百如出征前的战士,板着脸说出的豪言壮语惹的半恼半磌 ”你再不让我吃东西,我就真的要饿晕了,你放心吧,想当年我在部队的时候,开着大卡车三天三夜没眨眼,也没累趴下,今天跑这点路只是毛毛雨洒洒水啦”郑豫说出最后一句加带着港台腔调的话,又让欢喜“噗嗤”笑了起来 “反正吹牛又不用交税,我怎么不让你吃了,嘴长在你脸上,饿了就吃吗” “你吃了我再吃,女士优先,要不显得我们男士没有风度”欢喜听郑豫的话犹豫了片刻,拿起筷子小口吃了起来,她不想再耽误时间,吃完午饭郑豫还有近百里的路要赶过去。看见食物她已经胃口大开。郑豫看见对面的欢喜动起了筷子,自己才开始边吃边看着吃东西的欢喜 “你还不抓紧时间吃你的饭,一个劲的往我脸上看做什么,我的吃吃相是不是很难看” “因为是你太好看了,我想把饭吃的有滋有味”欢喜开始没明白郑豫话里是什么意思,等到两个人吃完东西,把郑豫送走后,她好像才回过味来,气的她是又羞又恼心里还有点甜丝丝。 下午老师和学生们都比平常早一个点到了学校,学生们带着一脸的好奇挤在办公室的东门,瞪着圆圆的眼睛探头探脑看老师们手脚麻利整理着中午接收的新图书。 老校长看着满屋子的书是喜忧参半,发愁这些书放在哪里才合适,学校没有多余的房间专门办一个阅览室,下午老师们都到齐了,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放到其他地方都不合适,最后还是决定把办公室隔出一半,东边放图书,西边挤一挤继续办公。 第三十八章 有滋有味的饭 宋校长下午通知全校五个年级的第一节课全部上自习,让老师们好有时间把办公室的图书整理好,不要影响正常工作而耽误课程进度。他领着三个男老师找了些木板,用铁钉钉在一起做了几个简易的书架,把办公室从中间隔开,老师办公在西边上下课走西门,东边是阅览室,孩子们借书还书从东门进出。欢喜和田老师把分类好的图书,摆放到刚做好的书架中。丁强丁老师手里给田老师帮忙递着书,嘴里不停一惊一乍的惊呼 “乖乖,这么多书,比咱县新华书店的还全,这一本田老师你看多厚,哎呦,定价二十多块呢,够我好几个月的烟钱” “你们男人没有烟好像就没法活了,我家那口子整天烟不离手,嘴里臭的熏死人了”手里也没闲着的田三妮田老师翻了一下白眼,撇了撇红润的薄唇,本来精致的脸有点变形 “华子哥嘴里有味,我嘴里可啥味也没有,嫂子你要不信过来闻闻看有味没味”田老师瞪了一眼丁老师佯装把嘴张开凑过来的脸,还没有顾的接上话茬,他又声音猛的一高 “我的老地奶奶,就是这一本,我可找到了。上星期天带着我家老二进城,在新华书店他就是看到这本书在我跟前闹了半天想让我把书买回去,当时我衣服口袋比我这白净帅气的脸还干净,我拿啥给他买,最后撒泼打滚的也没给他买成,回来后我几天心里还不好受”他忘了手中正干的活拿着书迅速的翻动起来,好像当时就能把书看完回家给孩子讲解讲解,也算了却孩子的心愿 “就你那歪瓜裂枣的样,脸比榆树皮还粗糙,白净帅气用到你身上真是糟蹋了这两个好词”憋了好一会的田老师终于逮着机会连挖苦带讽刺的出了口气。 “你那是昨天半夜摸着我的脸粗糙,今天早上洗过脸我逮着媳妇的雪花膏用小半瓶,这会你再摸摸,嫂子你肯定舍不得挪开手了” “等我闲了不撕叉你的臭嘴,拧烂你的南瓜脸,今个我的手就是白长着出气的”田老师的脸上依然笑颜如花,没有丝毫恼怒的样。 学校的几个老师平日对他们俩的打情骂俏早已见怪不怪了 给欢喜帮忙的张老师在一边疑惑的开口说 “咱学校是不是谁到喜鹊山上的关帝庙里烧高香了,这么好的事落到咱头上,这一屋子的书得有一万多本吧,我看着每本都不重复,一个学生一天看一本,也要好几十年啊“ ”我看一万只多不少,宋老师,今天中午给你说话的,就那个你认识的,在省文化厅上班的帅哥,告诉你没有,这总共是多少,人家为什么把书捐到咱们学校”田老师像是无意的问欢喜,斜眼看了看欢喜,欢喜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淡淡的说 “他只是单位的司机,什么也没告诉我,里面的情况宋校长应该最清楚” “我啥也不知道,你们操那么多心干啥,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党和国家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咱们的”宋校长心里嘀咕大半天了,他也没有想明白这样的大好事仿佛从天而降猛的砸了下来,砸的他如腾云驾雾的接不着地气了,怀疑是不是省里把书送错了地方,其他还有个叫石桥学校的,当他听了田老师试探性的问话,心里好像悟出点什么。 “咱们现在书有了,阅览室也整理好了,我看以后就让宋欢喜同志管理阅览室,其余几个同志家里有孩子地里有农活都比较忙,可能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管理,你们大家看同意不同意” 宋校长的话让大家没有反对的理由,欢喜理所应当的就成了第一任石桥小学的图书管理员,她利用课余时间免费给每一个学生制作了一个借书证,里面的第一页她用钢笔写上每个学生的姓名,班级家庭住址,后面划上表格,可以记录每次借书和还书的日期。 学生们领到红色塑料皮包着的借书证,三五成群的相互看着别人手中的和自己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小脸上满是兴奋,比自己考试考了满分还要高兴,他们还不相信自己手中的小本本,就能看到原来最害怕进去的老师办公室,现在东门上方的小木牌上毛笔写的阅览室,里面摆放整齐梦寐以求的图书。 一切准备就绪,欢喜下课比上课的时间还要紧张,孩子们把小小的图书室挤的满满的,她一边告诉学生们安安静静的选自己喜欢的书,一边快速的往放到自己面前的借书证上填写着,不停的交代借回去的书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书,看完了要及时还回来,不要耽误其他同学阅读。 十分钟的时间,拿到书的学生像拿到了向往已久的宝贝,把书紧紧的抱在胸前,害怕一松手书就会掉下来,也会有很多学生没有把书借到手,失望的只好等下一个课间休息时间。 每年六月一日儿童节前后,中原大地就到了一年中最忙的季节,农村的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幼儿园都会放十天左右的夏收假。 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上,大片的夏麦已经成熟就要收割进仓。紧跟着就是播种秋作物。最多半个月就得把这些农活必须做完,农忙季节不等人,否则会影响农民的收成。 阳光下风吹着一望无际黄灿灿的麦穗如黄色海洋里翻滚的波浪一浪接一浪,空气里弥漫着麦粒的香气。如果激情豪迈的诗人看到此情此景,定会诗兴大发,不知会有多少优美壮观的诗句脱口而出,可在乡村的庄户人家,这个时候每个人就像摁到了录音机的快进键,比平常又快了好几倍的节奏,收割麦子的半个月前就开始做准备了,碾麦场,磨镰刀,上集市买回来去年用坏的实在不能再用的农具······ 石桥小学六月一日就开始放假了,农村的孩子和家长从来就没有过儿童节的概念,因为从儿童节这一天,家家户户的麦子陆陆续续的开镰收割,大人们心急火燎的想着怎样抓紧时间把自家地里的麦子在天气好的这几天里收割完,打好放进麦囤里,成熟了的麦子如果晚收一天,麦穗上的麦粒会被天上炽热如火的太阳烤爆脱穗而出,这样会减少收成的,万一那几天老天正好下雨,麦粒直接会在麦穗上发芽或者发霉,会更麻烦,半年的辛苦就要白费了不说,一家人下年的口粮更是大问题。所以每户人家的老老少少在儿童节这一天开始忙碌起来,全家总动员的只要是能拿动镰刀的都会下到麦田里。 天麻麻亮,不见人影成熟的田野里可以听见“嚓嚓嚓······”镰刀割到麦秆的声音,用不一会,浅黄色的地里就会裸露出一块一块褐色的地表和弯腰挥镰的人影,里面有比麦秆高不了多少的孩子和白发苍苍的老人。清晨的天气凉爽而湿润,夜晚的露水打湿了熟透的麦穗,这时的麦粒不容易脱落,田地里不时有人大声催促割的慢的家人加快进度,只恨上天给人类少进化了几双手,此起彼伏的不时有人直起身来捶打着又酸又痛的腰,抬眼张望四周,看看上次站起身到这次自己又割了多少尺,家里的成员有谁在偷懒,心里计算着今天能完成的面积,相互呵斥着说完不成计算好的任务,不要回家吃早饭。麦收时节各家各户根本没时间就顾不上回家吃饭。 在地头的阴凉处有家人送来的饭菜,这几天的一日三餐要比平常丰富有营养些,也更回归自然就在宽阔的天地间解决了饿了吃,困了睡。 太阳一会的功夫升到了头顶,麦秆变得又轻又干,倒比早晨好割了一些,人也开始口干舌燥,汗水顺着满是被太阳晒的红又刺的脸上流了下来,用手抹一把,皮肤痛痒的好像被无数个马蜂蛰破了表皮,满是汗水和尘土肮脏的胳膊上更是被麦芒扎的难受。 第三十九章 手长着就是出气的 石桥小学放的十天夏收假,地无一垄,田无一分的欢喜并没有闲着,她通过来到石桥后平日对学生的家访,还有从老校长那里得到的了解,学校师生谁家有困难,谁家劳力少,没放假前自己就暗自做了计划,这边学校一放假她就到最需要帮忙的人家去搭把手。这家割一上午麦,那家装一下午车,给下地干活的人送饭送水比自己家有麦田还忙。 夏收时全凭手割人拉没有任何机械的年代,农村所有的农户家,自己正收割的麦田里突然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到家里帮忙,就像看到了把自己从劳累疲惫近乎崩溃的深渊里解脱出来的救星。 直起腰酸背痛的身子拧眉抬眼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完的麦子,多一个人的加入,就像看到了希望,已经快撑不住的身体顿时轻松了许多,每个人如打了鸡血似的会兴奋,会加快速度。特别看到文文弱弱石桥最漂亮水灵的女老师来给自己家帮忙,本来有丁点火星就能爆炸的收麦场,顿时有了温暖人心的话语和久违了欢快的笑声,沉闷焦躁的情绪也开始愉悦,繁重单调的劳动因为女孩的加入,犹如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从头到脚的轻轻滑过,一直冲刷到了每个人的五脏六腑。 欢喜十天的假期在忙碌和劳累中结束了,她从劳动中学到了很多书本中学不到的知识,虽然辛苦却也受益匪浅。 过完夏收假没几天,省里又给石桥小学送来了一副篮球架和一些体育用品,有羽毛球拍,乒乒乓球台,足球········· 篮球架,乒乓球台运过来安装到了操场上,每天的课余时间,一群小小的身影冲向操场,上蹦下跳,打篮球,踢足球······旁边围着的孩子又喊又叫的助兴看热闹,校园沸腾了大大丰富了学生们的课余时间。宋校长和老师们对收到的东西依然惊喜,却已经见怪不怪欣然接受的心安理得。 酷热的盛夏一到,第二学期也要结束了,期末考试后,学生们不用再到学校上课,放两天假回家等着老师把试卷改完后,再到学校领完通知书就放暑假了。 七月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到只有一层预制板的平房顶上,没有空调连电扇也没有的办公室热的已坐不住人了。其他的几个老师都把试卷拿到自己家里去批阅,欢喜也回到自己后面的住处批改,虽然她的房间不比办公室凉快,里面有她刚从城里买回来的小电扇,能腾出手来尽快的把卷子改完,明天一早上课就能发到学生的手中,讲解完试卷布置好暑假作业,孩子们就不用到学校来了。 欢喜简单的吃过晚饭,又坐到了书桌前,想把最后几个学生的试卷批改完,桌子上的小电扇”嗡嗡嗡······“不停摇头晃脑的转动着,如吹风机调到微暖,没有凉意的风吹起欢喜脸上一缕湿嗒嗒的头发,掀着桌上试卷一角”哗啦啦”响一声停一会,紧跟着又是一阵响动反复的循环,外面树上的知了和河里的青蛙呼应的一唱一和。 批改完最后一份试卷,欢喜长长的舒了口气,伸了伸僵硬的腰身,站起来走到脸盆前洗了把汗水淋漓的脸,离开电扇的吹拂,经过白天太阳的炙烤,刚落黑的房间里如蒸笼一般让人喘不过来气,欢喜推开房门拿了把椅子走到自己住的平房顶上,刚踏到房顶的水泥面上,脚下通过鞋底的传射一股暖暖的热流涌到了头顶,不过脸上倒有一丝微风吹过,比房间里电扇吹出的风舒服多了。 欢喜站在高高的房顶上,城市之中现在正是灯火通明,光幻迷离的不比白天消停,乡村的夜晚却是一片黑暗,村庄和田野,远处和近处如一团墨,连各家各户的窗口都是黑灯瞎火的,吝啬的不露出一丝光亮,老老少少都聚集在村头村尾纳凉闲聊去了,远远的不时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和女人聊的兴起的大笑声。 黑漆漆的夜色中如水墨画一般模糊的轮廓和白天的记忆,欢喜感觉到北边的田野东边的村庄,南边的小路和西边”哗哗”流淌的清水河,抬头看到深邃浩瀚的苍穹,幽暗的天空中繁星闪烁,仿佛自己已和天空浑然一体,都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魂,繁星中不知有没有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看自己的眼睛,他们的旁边肯定留有自己的位置,自己早晚要回到他们的身边,突然涌上来的伤感让欢喜心中踟蹰不舍,惶恐不安了起来,一无所有的自己对早已想明白的人生自然规律,到底有什么不舍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欢喜愣愣的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自己的惴惴不安从何而来,因何而发。 欢喜面朝北方走到自己平日最喜欢站的位置停了下来,几步远围墙下的草丛里雄蛐蛐卖力的震动翅膀,自认为自己发出的是世间最悦耳动听的天籁之音,逸想引来梦寐以求的佳偶。 欢喜想张开双臂,缓解一下自己匪夷游思脱离主题的头绪,胳膊还没有抬起,忽然大脑晃过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仿佛想起什么”噗嗤”的竟笑出声来,惊的鸣叫正欢“唧唧吱,唧唧吱······“好不容易遇见心仪雌性的雄虫,猛得停止了左右两翅的一张一合,相互摩擦而发出欣喜若狂兴奋到极点的狂笑,又悄无声息的伏在黑暗中等待下一次的艳遇。欢喜抿嘴想起了那天郑豫紧紧抱住自己,以为自己要跳房自杀的那一刻,成熟男人惊恐的表情和紧张的样子,想起来都好笑。欢喜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长长的一个深呼吸,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掠过熟悉的淡淡香烟味。 欢喜又猛然清醒的晃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生气的小声呵斥自己 “你胡思乱想什么,傻瓜,别人早把你忘到爪哇国去了,就是别人不忘你,你也必须把他忘到爪哇国里” 欢喜奇怪自己怎么会想起那个冷峻的平头男人,绞尽脑汁也没有想清楚人的喜恶会随着什么而改变。 第四十章 等待下一次的艳遇 欢喜转过身来,走到刚上房顶时,拿上来的那把藤椅前坐了下来,反正房间里热的也呆不住,既来之则安之坐在房顶上有习习的夜风满天的星斗,少了城市的嘈杂白天的焦躁,静下来能听到自己沉稳的心跳,此时仿佛全世界都在沉睡,唯有自己一人醒着,没有人对话,没有人应答,所有的想法都在自己心里生动喧嚣,这样酷热难耐的夜晚,在房顶上孤独的看一晚上星星定是非常好的享受。 心中汹涌而出资产阶级小情调的欲望折磨着她寥寂的思绪,欢喜急忙下到房间里拿上来水杯和一条薄毛巾被,我的世界我做主,只要想的到就能做的到,又不是什么难以上青天的大事,现在就是想上天也并非难事,坐上飞机就上去了。 欢喜恬静优雅的坐在藤椅上,拿起水杯如举起装着陈酿红酒的高脚杯,轻轻的转动了半圈,对着淡淡的星光凝望着玻璃杯里的白开水,黑暗中轻启双唇”干杯”娇媚妖娆近乎耳语的两个字,缠绵的悬浮在夜色里,竟带着女人阴柔情欲的蛊惑,欢喜自己吓得赶紧东张西望了一番,虚惊一场双手抱着茶杯遮住了因为羞耻变得微热的脸,抿嘴窃笑透过装着清水的圆柱型玻璃杯窥视左右,如丰满壮硕赤裸裸的女人拿了块巴掌大的遮羞布,漆黑的夜掩盖了女孩奢侈的情迷。 觑着眼睛的欢喜看着玻璃后面的夜色,因为水的晃动黑蒙蒙的夜变成混沌世界,连天空星星的光亮也游荡在这混沌之中。奇妙的变幻让欢喜饶有兴趣闭一只眼睁一只眼随着手中移动的水杯环顾四周,当杯子移到西南的方向,欢喜睁着的那只眼睛紧贴水杯从上往下来回的瞄,就像儿时在塔拉捡到的玻璃残片从山岗往山下眺望。 晃动的水杯中忽然多了两条金黄色弯曲的光亮,像两条身体发光的鱼在杯中游动。开始欢喜以为是邻村乘完凉回去后的人家,打开了屋子里的灯光,她想挪开如偷窥别家私密的眼睛,其实灯光远的根本就是比星星近一些模糊的亮点,即使没有杯子的遮挡,再好的眼力也不可能窥见亮点以外的秘密。 还没有移开的眼睛感觉水杯里的明黄色比刚才浓了些,扩散的范围更大了些,杯子的容量已装不下如此多的光亮,一瞬间溢满了出来。欢喜像被溢出的光晃到了睁着的那只眼,猛的离开了体温捂热的玻璃。 她用手揉了揉一只被挤压一只被紧闭变得朦胧的双眼,朝刚才瞄的方向张望,已经清亮的眼睛远远的看见,西边两团明晃晃的光柱忽高忽低的往东飘动,黑暗中像一只没有躯体,只有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往前奔跑的怪兽。那怪兽离欢喜越来越近,欢喜的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扑通扑通”的乱跳,她还没弄明白自己混乱情绪的原因,一眨眼的工夫怪兽到了学校门口停了下来,两只闪着光的眼睛一下子消失了,一切又陷入到黑暗沉寂之中,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欢喜孤独的幻觉。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东边升起了半杆高,欢喜有了一丝恐惶,老校长今天一下班就回城里的家了,说学校里他的住室太热,晚上睡不着,他走时交代住在学校东边的二弟一家照顾自己,现在偌大的校园只有欢喜一个女孩。刚才的幻觉太真实了,想孤独看一晚上星星的雅兴被破坏的荡然无存。 欢喜拿起房顶上的东西小心翼翼从楼梯下来,脚刚一落地,胳膊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稳稳的站到了地上,欢喜吃了一惊,抬头看到刚升起的月光下郑豫黝黑的亮瞳在夜色里闪着暖暖的光,她以为自己眼睛出毛病了,眨了几下,男人高大的身影依然伫立眼前,欢喜惊诧万分的问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什么事吗,从哪里来的,省城吗,就你一个人”如自问自答一连串好几个问题。 “来这里还有时间限制吗,没事我一个人就不能来吗“ 郑豫靠着楼梯边上,不慌不忙的反问,欢喜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轻锤了两下,长出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吓了我一跳,每次只要见到你,总是能给我一个惊奇“ “今天我可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耐心的等着你下来的”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到这里,就是又让我吃惊不小” “你见到我就没有别的感觉吗,不是惊奇就是吃惊,我长的有那么奇怪吗,我又不是怪物”郑豫不满的语气没有波澜 “见你还要有别的什么感觉吗,你觉得我见到你应该是怎样的感觉” “你经常教学生要用词得当,今天我也教教你,把词用在得当的地方,你稍加改动一个词中的一个字就可以了” “什么词,怎么改”欢喜疑惑的瞥着郑豫严肃认真的样子,想听听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浅淡的月光下郑豫还是一副开水烫不化的脸,看不出任何内容。 “你把惊奇改成惊喜,这样才能说明你的语文水平得到了最大化的发挥” “有什么区别吗,这两个词本来就是近义词,近义词你懂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意义相近的词语,可以相互通用” “你又把这当成你的课堂了,是不是宋老师,学生我没听明白,你能给我开开小灶关爱一下你这个愚钝的学生吗” “郑同学,你给我们学校送书和送体育用品的那几次,见到你我确实非常惊喜”欢喜话虽说出来了,答案不用解释自己深有体会 “今天晚上呢”郑豫犀利的眼中一股肃杀的焰光,往欢喜身边近了一步,欢喜脸上触到了他温热的鼻息 “对了,今天晚上你来这做什么呢”昏暗的夜色屏蔽了欢喜脸上如干坏事被别人看见了的扭捏,她后退了一步佯装糊涂的又问郑豫今天的突然造访,男人眼中的焰光一刹那悄然而退,趋于平淡缓缓的说 “今天我们单位的头去你们西边的邻县检查工作,晚上吃饭时被几个县领导灌多了,安排在县委招待所今晚不回省城了,明天一早直接到其他县去,说不定下一个就会到你们县来的” 第四十一章 偷窥别家私密的眼睛 “你们领导检查工作不是说明天白天才会来的吗,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你们领导呢”欢喜还是一头雾水,郑豫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她心里比刚才还混乱 “在部队的时候我没当上侦察兵,心里总觉得是个遗憾,今天开车先来探探路,反正在招待所里我也睡不着,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实现我当年夙愿,何乐而不为呢” 欢喜撇了一眼不知说的是真是假,一脸正经的郑豫 “你这个开路先锋跑这么远,天又这么热,不辛苦吗,赶紧到屋里凉快凉快吧” “你终于想起了待客之道了,我以为你就让我站在外面水也不让喝一口就打发走了” 两个人一同进到了欢喜的房间,欢喜连忙打开了电扇,给郑豫倒了杯凉开水 “委屈开路先锋了,茶叶前两天刚喝完,还没顾得上买,我这现在只有白开水” “凉白开可是世上最好的饮料,即解渴又补充能量,这可是我的最爱” 进到房间的郑豫还没坐下就又开口说 “你这房间怎么比外面还要热,你住在里面怎么受得了,晚上能睡的着吗“ 欢喜把水递给了坐在窗前的郑豫,无奈的说 “我也没想到夏天会是这种情况,我们宿舍的房顶太薄,白天的阳光又太毒,一过中午房顶就被晒透了,一直到后半夜房间里的热气才会慢慢的消退” “我这次来打听过了,其他县农村的小学,都在这一两天就要放暑假了,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到时候你放假了我来接你回省城,这房间热的根本就没法呆” 郑豫边说边擦脸上流下的汗珠,欢喜看到郑豫关切柔和的目光,迟疑了一下 “今年暑假我不打算回沈爷爷家了” “那你打算去哪里”郑豫紧盯着欢喜急急的问 “我想留在学校,我想······” “什么,现在的天才开始热,就已经让人受不了啦,暑假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你就住在这个又闷又热的屋子里,怎么能行” 欢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站起身来的郑豫打断了,欢喜从没有见到过郑豫如此的不镇静。她避开了男人比正午阳光还强烈,射向自己的眼光怯怯的小声说 “我想等到暑假学生们都不上课了,把下雨时滴漏严重的教室修整一下,现在外面不管是下小雨还是下大雨,有的教室都没法上课了” “上面主管部门给你们学校下拨的维修款是不是到位了”郑豫的口气缓慢了下来,欢喜抬眼小心的看了一眼灯光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有,学校已经等的太久了,等不及了,我自己这几个月的工资没花完,存了点,先用我存的工资,今年尽量能修多少是多少,剩下的等明年,后年······慢慢修吧,反正就这么几间教室,用不了多长时间总能修完的,”欢喜说着的声音由小变的轻松,口气依然凝重。 郑豫沉默了,灯光折射出他眼睛里琥珀的色泽,仿佛蕴藏着柔软的怜惜。凝视着女孩水汽缥缈明亮的瞳眸,喉结处缓慢迟疑,由上到下轻微的滚动了一下。 也许屋子太热了,郑豫掀开门帘走出了房间,欢喜悄然的跟了出去,外面的月亮清凉寂然到了头顶,幻散的白光撒到了郁郁葱葱的院子里,欢喜春天种的花儿草儿还有各种蔬菜都已开花结果,风里带着刚浇过水土地的湿润,外面要比房间里凉快了些。郑豫没有停下,继续的往前走,欢喜跟在他的身后踩到了地上,前面男人倾斜的影子,她急忙后退了一步,离开了移动暗色的阴影。 欢喜抬头望见浑浊月亮周围的朵朵白云,扫了一眼寂静的校园轻声开口说 “明天又是个大热天,幸好学生们来了只上半天课就放假了,不用再受明日下午的酷热了,你回去要好好休息多喝水,防止中暑” 郑豫停下正走的脚步问 “你怎么知道明天是个大热天,是听了天气预报了吗,现在谁还信他们的瞎猜乱造,他们说温度上升也许气温会下降” 欢喜用手指了指月亮周围的云彩,肯定的说 “明天气温不可能下降,你看天上的云,像不像一排挨着一排房顶上的瓦片,你没听说过吗''瓦云瓦云晒死人“ 郑豫也一脸好奇抬起了头,还真像欢喜说的那样,天空中润黄色的云一朵一朵,如一把硕大无比的羽扇整齐排列在月亮后面,非常诡妙壮观 “你知道的还不少呢” “这都是学生家长教我的,别看乡下的村民文化知识没有我多,可生活常识比我知道的,多的我是没发比,我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你了解这么多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吗” 欢喜不假思索的说 “可能吧,将来说不定我会嫁个农民,当个实实在在的农村小媳妇” 欢喜的话音刚落,郑豫停住了脚步身体绷直,突然猛的转过身来,两手放在欢喜的肩膀上,喷着星光的双眼紧紧盯着受到惊吓的欢喜,语气强硬的说 “放假了你什么都不要做,你放心,修教室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听到了没有”郑豫几乎没有停顿继而又用罕见的温柔接着说 “你的工资以后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我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钱的,再说这里有钱也没地方花,买个东西跑到城里太远了,有时候缺的东西不重要对付一下就过去了” “那你就把花不完的工资存起来,以后出嫁的时候当嫁妆,到时候我帮你花” 郑豫一边嘴角高一边嘴角低脸上一种坏坏的笑月光下倒还挺迷人的 “我的嫁妆凭什么让你花” 欢喜没反应过来大声的抗议,郑豫又两边嘴角一起上扬似笑非笑放下了欢喜肩上的手,转身走向停在学校大门外的汽车,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 “天不早了,我可是个好学生,宋老师怎样说我就怎样做,回去要多喝水早点睡觉觉,不用送我” 欢喜站在学校门口呆呆看着渐渐远去的,比在房顶上看到小的多的后车灯越飘越远,眨眼功夫没了踪影 第四十二章 农村小媳妇 郑豫洒脱随性的别了欢喜开车离去,心里却是“山回路转不见君”般的惆怅,他把车窗玻璃全部摇了下来,让夜风吹散自己隐藏的落寞,他意犹未尽的想着灯光下幽深似潭女孩的眼睛,心在莫名的悸动,几多牵挂,还有一些无奈和失落, 夜色笼罩下的乡村公路,没有城市流光溢彩的喧嚣杂乱,路两边高高的树木昏暗中寂寥无边的延伸仿佛没有尽头,郑豫的车速沉稳而缓慢,他不想那么快离开后面渐行渐远让人怜爱的女孩,有好几次想掉转车头抱抱欢喜瘦弱的肩膀,男人的毅力让他按捺住了自己冲动的欲望,他害怕控制不住的爱恋让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女孩受到惊吓,在房间里他已经感觉到了面对自己油然而生的怜惜时,欢喜躲闪的目光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郑豫今晚来石桥一是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欢喜了,前两次都是因为公事,两个人匆匆的见一面,没说两句话自己就走了。他好想和欢喜静静的单独呆一会,哪怕看一眼也心满意足了,郑豫每次只要见到欢喜的笑脸,郁闷的心就会舒服顺畅。再一个就是趁今晚的机会来看看石桥小学明天会不会放暑假,他打算工作结束回去时顺路把欢喜带回省城。没想到欢喜另有安排。 开着车男人的目光坚毅平静直视前方,心里却是暗流涌动思绪万千,黑暗里他点起了一支香烟,点燃的烟并没有放到紧抿的唇间,他一手轻握方向盘,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伸到车窗外,烟头昏暗的火焰轻轻的跳动。 郑豫大脑迅速的转动着想着怎样尽快的把欢喜她们学校教室的维修款给弄过来,赶紧把学校漏雨的教室修好,欢喜就不会为此事担心了。想到这郑豫刚刚舒顺的心情又沉闷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把点燃的香烟放到了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又重重吐出一缕浅浅的烟雾。 维修学校教室这种事,按道理根本就不是一个柔弱女孩普通老师应该担心的事,那些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们有钱大吃大喝,一年不知吃喝掉了多少座高楼大厦,却拿不出少吃几顿的饭钱去修修孩子们下雨没法上课的教室。 郑豫知道在某些人的眼里,修几间教室不就是几万十几万块钱的小事,真是要走正规渠道想办成这样的小事几乎是难上加难,各部门之间相互推脱,领导们的研究研究,等到猴年马月不知会不会批下来。不靠拉关系走后面讲人情仿佛什么事也办不成。过去郑豫最看不惯也看不起这种歪风邪气,现在他自己身在其中看多了,听明白了。要想帮欢喜也许只能动用谁也看不见的那张网了,他不知道该为现在的自己,感到悲哀还是愤怒。 不到一星期的时间,郑豫就把维修款要了过来,当上级通知已经放假在家,想好好休息几天的石桥小学校长宋长顺,让他趁着学生放暑假不上课的机会,尽快把教室修缮好时,即将退休的老校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半年多是怎么了,好事接二连三的降临到这个过去娘不疼爹不爱几乎被人遗忘的小学校,真的是谁到庙里烧了高香,才使学校时来运转终于等到了春暖花开的好日子,自己多年的努力也算没有白白浪费。清醒过来的他马上又晃了晃脑袋,自己可是有多年党龄的老干部,怎么会相信那些封建迷信。 宋长顺他弄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一个小学的校长只想让自己的每一个学生在好的环境里受到更好更高的教育,学校的老师们教好每一个学生,自己安安心心的退休后,回到石桥老少爷们见了他,不会指着他宋长顺的脊梁骨骂他误人子弟,他就心满意足了。 七月末的三伏天,酷热难耐,维修款很快到位了,到手的资金比宋校长想象的要多,他也顾不上高兴,其余几位老师们都放假回家了,只有他和欢喜两个人忙前忙后的找工人,买材料······紧张的开工了。 工人们不顾炎热,顶着烈日汗如雨下爬高上低修完一栋又一栋,修教室的民工都是石桥大队三个自然村的村民,他们的孩子都曾在这个学校上过学,有的现在还没有毕业,他们都尽心尽力的想出各种办法把教室尽快修好,好让自己的子孙们以后安心的在教室里好好学习。 学校每栋教室连欢喜和老校长宿舍的房顶上,都增加了一尺多高空气流通的隔热保护层,保护层上面又铺垫了好几层防水材料,最后用石子水泥沙子混合搅拌磨平。 老校长又听从欢喜的建议,结合有建筑经验老师傅的意见,在已做了防水的平房顶上,用砖块砌出排水通畅,又透气的花池,花池四周的边缘做成花墙,磊好的花池内填上半米多厚的优质土,花池内可以种上各种花草树木。 八栋房屋的上面就成了一个个空中花园,夏天防晒冬天保暖,而且还能起到保护房顶时间长了下雨容易渗水的作用,一举三得,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石桥的小学校就悄然的焕然一新了。 房顶修好后没几天,上面种上的各种花草已经长出了绿苗,炎炎的午后走进房间,立刻感到了一丝凉爽。每个教室的里外墙壁粉刷的洁白如雪,门窗明亮,校园四周的围墙加固的坚实整齐,连原来缺失的学校大门,也装上了厚重崭新的铁门。 维修款经过宋校长和欢喜的精打细算,各种费用结清后还稍有结余,老校长晒得黝黑憔悴的脸上,这次是真的乐开了花。过去上级下拨到学校的各种经费都是算了又算,省了又省最后还是不够,自己挪东借西的作了多少难窟窿总是难以补上。 这次余下的维修款,老校长把校园里连接教室之间的小路铺成水泥路面,连学校大门外到西边清水河的那段路也修好,使学生在雨雪天不再摔成满身满脚的泥水。为了石桥孩子们的安全,他早就想补上桥面的漏洞和桥两边的栏杆,这次也了却心愿达到了理想。 第四十三章 谁到庙里烧高香了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在欢喜和宋校长忙前忙后照管着修整学校教室的那几天,郑豫也忙的不可开交,他利用工作之便,每到一处就瞅时机看情况,还有什么能帮欢喜一把的。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家做文化用品的企业为了打开自己品牌的知名度,增加销量,准备做一次慈善捐赠活动,让社会各界和媒体给他们搞策划做宣传。郑豫得到消息后,利用各种关系千方百计的让这家企业捐赠一批小学生用的课桌课椅,又想办法让欢喜的学校得到这批捐赠。因为有了前几次的经验,郑豫对于这种事已是轻车熟路毫无悬念的办好了。 企业的领导决定捐赠仪式在省城,他们本厂的厂区内举行,让每个接受捐赠的负责人到现场接受他们捐赠的物品,这样可以更好的扩大自己企业的影响力。 这种事本来应该宋校长代表石桥小学去参加的,老校长因为前几天连三赶四的忙着修教室,大热天累的竟病倒了,收尾的工作没做完,全都交给了欢喜,他就住进了县医院。还输着液的宋长顺连忙通知还在学校忙活的欢喜放下手头的工作,代替自己到省城参加这次活动。 别看石桥小学的老校长宋长顺长得一副老实憨厚像,实际心里比谁都透澈,这半年多学校发生所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和这个才到学校一年多的姑娘,有着某种自己还不清楚的关系。他知道有一天欢喜会告诉自己的。 欢喜前一天把每栋教室房顶刚长出小苗的花园浇了一遍水,打算这两天把修好后杂乱无章的教室整理整理,卫生打扫干净,课桌摆放整齐,收拾停当就回省城住几天,陪陪沈爷爷,自己放暑假后老爷子往大队部打了好几次电话,每次都催着让她回去,欢喜知道老人家想她了。她也非常想两位老人。 一大早欢喜趁着天气凉快就忙起来了,刚打扫完一间教室,宋校长就带人捎信,让欢喜赶紧到省城参加明天有个什么活动。欢喜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先到县城买了点水果,去县医院看看正住院的老校长好点了没有,如果老校长好了就让他自己去,要不让其他老师去也可以,她想先把学校整理好,心里轻松没有负担的再回省城。 到了医院,老校长脸色蜡黄的躺在病床上,看情况病情没有多大起色,欢喜想说的话没敢开口,她只是问问明天具体是什么活动,老校长是一问三不知。欢喜不想让病床上的老校长再操心,只好自己从县城搭车直接到了省城。 欢喜到沈家已经是下午了,刚一进门,看见欢喜的沈光远就开始埋怨 “你这个小丫头,放假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让爷爷奶奶好担心,你是不是把我们俩个老家伙忘的没影了” 欢喜放下东西脸也没顾得上洗一把,忙笑着解释说 “爷爷,虽说放暑假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前两天我们学校才把教室修理好,以后学生们上课再也不用害怕雨雪天了,这次修的可理想了,教室里肯定冬暖夏凉,我现在晚上睡在自己的房间都不用电扇,凉凉快快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欢喜兴奋的眉眼都在笑,听见说话声的杜丽从厨房走出来 “你可回来了,看把我们宝贝热的一脸的汗,快去到洗手间里洗洗,坐到电扇跟前吹一吹” 洗过脸的欢喜感觉清爽的面部表层细胞又开始跳跃。杜丽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手里的蒲扇往欢喜的身上左一把右一把不停的扇动 “你爷爷成天念叨着说,欢喜那丫头该回来了,一天到门口看的没遍,回来就说怎么还没有人影呢,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爷爷,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已经告诉你,我忙完了就回来了,让你和奶奶不用担心我” “你可没告诉我你到底在学校忙什么,我以为忙两天就回来了,谁知等了这么长时间,你刚才说你们学校的教室都翻修好了是吗” “是啊爷爷,这次校园的角角落落都修整了一遍,我是满意极了,现在你再到石桥看看我们学校,简直是一个小花园” “你们的维修款拨下来了,资金到位了是不是” “当然到位了,要不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本来我打算用自己存的工资先修一部分,能修一间是一间,余下的以后慢慢修” “宝贝,你的工资一个月就几百块钱,自己够用就不错了,南南比你的工资还要高,每个月我们都要贴补她,你可不要苦自己”杜丽心疼把欢喜额头上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挂到了她的耳朵后面 “奶奶你放心,在石桥我的工资自己一半都用不了,如果我们的工资每个月正常发放,用不了三年我自己的钱就可以把学校的教室都修完”看着一脸自信的欢喜,坐在旁边自己摇着扇子的沈光远关心的问 ”这次上面给你们学校的维修款够吗,现在国家非常重视科学教育,特别是贫困地区的基础建设,一定是你们学校打的报告得到了上级的重视” “可能是的吧,不过维修款的事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都不抱希望了,快放假的时候,郑豫到我们学校······“ “你说放假前谁到你们学校去了,是小豫吗,你们两个又见面了” 听到郑豫的名字,沈光远急忙打断了欢喜的话,杜丽本来没怎么注意欢喜话里的内容,听到老伴的问话,心里猛的一惊,停下了手中晃来晃去的蒲扇双眼紧盯着欢喜,欢喜想也没想的继续说 “就在我们学校放暑假的头一天晚上,郑豫他到石桥给我说,修教室的事让我等一等,他会想办法,没想到他说后不到一星期,宋校长就把钱拿回来了,比他原先预算的还要多,老校长高兴的不得了,好好的把我们学校翻修了一遍,剩余的把学校前面的路和西边清水河上的桥也修好了” 兴高采烈的欢喜没有注意到,坐在自己身边两个老人的脸上已变了颜色 第四十四章 一觉睡到大天亮 “郑豫大晚上的到石桥做什么,你提前是不是知道他要去”沈光远追问着欢喜,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老人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语气明显的紧张起来 ”郑豫那天正好和他们单位的领导到安城西边的邻县去检查工作,晚上他们领导喝多了,没法回省城,住在邻县的招待所,郑豫晚上没什么事,就开车到石桥,他想工作结束时我们学校也应该放假了,正好可以顺路把我稍回省城” 沉着脸的沈光远和杜丽相互看了一眼,老爷子手中刚才停止扇动的芭蕉扇又用力的摇了两下 “他怎么知道你哪一天放假,你们是不是经常有联系” 欢喜这时才感到两位老人的语气和脸色变得不对劲,一股萧瑟的凉气让她静然迟疑的说 “我们是见过几次面,那一次是他到我们学校送海外华侨捐赠的一批图书,还有一次是送篮球架和一些体育用品,不过两次时间都很仓促,我们没说几句话他就走了,最后就是放假前的那个晚上,我告诉他放假后,我想用自己的工资把教室修好后再回来,他让我不要着急,他会想办法,他在学校可能停留一个多小时,又开车回邻县了”欢喜停顿了一下,打量着脸色越来越阴沉默然的老人 “郑豫知道我们放假的时间,我想他也是根据其他农村小学放假时间的安排猜出来的” “听你刚才的意思,这次你们学校的维修费也是郑豫帮着要回来的” 听到沉默不语好一会的沈光远开口问自己,欢喜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反正宋校长每年都会往县里打申请报告,好多年了,申请的费用一直没有批下来,那天晚上郑豫就那么随口一说,我都没当回事,谁知没几天老校长就找来附近的村民开始修教室了” “你这次回来郑豫知道吗” “他应该是不知道,本来我是打算晚两天,等把学校翻修时弄的乱七八糟的教室收拾干净再回来,今天一大早宋校长让我代替他参加一个什么企业的捐赠活动,说有一批学生用的课桌课椅要赠给我们学校,这样的活动应该是宋校长参加的,因为老校长修教室的时候累病了,其他老师都放假回家了,我只好提前回来了” “宋校长告诉你这批课桌是谁给你们争取来的” 欢喜感到自己像被法官审问的犯人,自己老老实实的回答反而使房间里的空气越来越压抑,她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故作轻松的回答说 “今天回来之前,我先到医院去看望了老校长,想让他安排其他老师来参加这次活动,我想把学校的活忙完再回来,他却开玩笑的说,我就是我们学校的吉祥物幸运星,我来是最合适的,他还说自从我到石桥以后,石桥小学就像交了好运,想啥来啥,需要什么就有人送来什么,喜事一件接一件,宋欢喜真的给石桥小学送欢喜来了,他······” 她想缓和气氛的答非所问自己感觉偏离了主题,诺然的停了下来,两位老人紧盯着她一声不吭,心里却理解的很是透彻,欢喜不明白为何盯着她的四道目光依然锐利如峰,她降低了声调,怯畏的转回到了主题 “宋校长他还对我说,这次我们刚修好教室,过去听都没听说的企业,不知什么原因给咱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校又送来了桌椅板凳,做梦都想不到的喜事又落到咱头上,他自己是糊涂的啥也不清楚,还问我这是咋回事,老校长都不知道的情况我一个普通的老师怎么会明白呢” 沈光远和杜丽早已从欢喜的讲述中恍然悟出了,郑豫为什么那天从石桥回来后,第二天就回单位上班去了。 沈光远以为,几个月前回来的路上郑豫给他说喜欢欢喜,只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是郑豫对欢喜的怜悯和同情,郑豫回来后到单位去上班,整天忙忙碌碌,又远离欢喜,见不到欢喜那种想法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风平浪静的淡化,最后烟消云散的就消失了。没想到,郑豫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都是按自己设计好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在帮助欢喜。老人再一次沉默了,拧着眉无奈的看了一眼老伴,什么都没说,缓慢的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杜丽看到丈夫离开时的神情,心神不宁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过头来,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往欢喜身边挪了挪小声的问 “欢喜,你给奶奶说实话,你和郑豫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你也喜欢他是不是” 听到杜丽如此的问话,欢喜的脸”腾“的红到了耳根下面,羞涩的低下了头 ”奶奶,我们之间接触的很正常,你怎么问我这样的话” 杜丽深深看了一眼欢喜娇艳如花的脸,无力的叹了口气说 “我从你的眼睛里已经看出来,你喜欢他” “没有,奶奶” “没有最好,奶奶在这里劝你,千万不要喜欢上郑豫,我和你爷爷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更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杜丽说完,站起身来,深陷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欢喜的头,转身走进了厨房。 欢喜看着两个老人沉着脸相继走出客厅,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刚回来时的好心情消失了,从爷爷奶奶对自己的一番问话和表情,一定是认为自己和郑豫的关系太密切,会影响到江南和郑豫的感情,惹得他们不高兴了。想到这,欢喜的心中忐忑不安的站起身来,想到厨房去给奶奶解释清楚,她和郑豫的交往清清白白,自己不会做让江南伤心的事。刚到厨房门口,她又停了下来,这样会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把事情弄的越来越说不清楚。 欢喜转身坐到沙发上,整理一下自己惶恐的思绪,今后要离郑豫远一点,绝不能做伤害江南的事,明天活动一结束就离开省城回石桥,回去立刻就去问问田老师给自己找到合适的人选没有。 第四十五章 学校的吉祥物 第二天的捐赠仪式设在那家企业的厂区内,办公楼前的一大块空地上举行,通知的是上午十点开始。欢喜九点多一点就到了地方,还没有走到大门口,远远的看见厂区围墙里面,彩旗飘扬,半空中升起好几个硕大的热气球,随风浮动的气球下方,一条一条艳如鲜血写满各种标语的条幅,上下起伏用力抓扯住狂躁不安分的椭圆形球体,八月的骄阳下犹如一个个色彩斑斓体型庞大的章鱼,张牙舞爪的漂浮在空中。进到厂区,会场布置的华丽而张扬,四周鲜花锦簇,大喇叭里激情的歌声响彻云霄。 主席台上台下更是热闹非凡,活动方的工作人员和各大媒体的记者摄影······来回穿梭忙个不停,仪式开始后,先是有关单位的领导和知名人士聚集一堂依次上到了主席台上,一个接一个的讲话,讲话的内容千篇一律的不是夸奖就是表扬。企业的领导依次捐赠物品后。欢喜还代表接受捐赠的学校上台说了些感谢之类的发言。最后一群知名的不知名的演员上台表演了几个文艺节目。 两个多小时的捐赠仪式开的是即隆重又热闹,企业为自己做了一次很好的宣传和推广,赚足了眼球又得到了名益。仪式过了中午十二点才结束。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参加活动的人群,听到扩音器里传出 “本次捐赠仪式圆满结束········“后面主持人的话还没有讲完,一个个逃跑般迅速的离开了会场。 早已头昏脑胀的欢喜随着散去的人群走出厂区,站到大门外的阴凉处,看着手中红包里,薄薄的白纸上二百张课桌课椅领取的地址发了愁。 东西都在这张纸条上,必须要自己到上面写的家具厂去领,领出东西后运到学校的车辆和运费,受捐赠的学校自己想办法,费用也要学校承担。 纸条上的地址欢喜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还有二百套课桌自己一个女孩子怎么运回石桥呢。是先到家具厂呢还是先去找运东西的车辆呢,车辆到什么地方去找,二百套课桌需要什么样的车型······站在路边六神无主的欢喜正犹豫着不知先做什么好,一辆黑色小轿车”吱“的停在了她的跟前,摇下的车窗里露出带着墨镜郑豫熟悉的脸 “上车吧,石桥小学的美女代表,白花花的太阳下认真的看什么呢,是不是看他们给的东西够不够,你们学校还需要什么,给我说说,我现在就进去给你们要去” 车里的男人嘴角微微浮动,竟是一副玩世不恭让人痴迷的模样,上一秒还愁眉不展的欢喜心里顿时天开云散,脸上的愁容刚想改变成喜形于色的容颜生生被憋了回去,幽深的双眸瞋瞪了车里男人一眼,脸扭到了一边,欢喜想起了昨天下午在沈家的情景,自己已经发誓再也不理这个平头男人了。 郑豫打开车门下了车,摘掉墨镜走到欢喜跟前 “给你开个玩笑,又生气了,看你气鼓鼓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真像个青蛙” 脸上眯死人不偿命的笑让欢喜忘了昨天晚上临睡前的誓言 “你才是个蛤蟆呢,我有那么丑吗” 在石桥青蛙就是蛤蟆,蛤蟆就是青蛙,他们是同一物种,女孩形容成青蛙,并不是什么好话,被人如此恶心,自己绝不能成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不反击眼前这个狂妄的男人,他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为了自己的尊严,发过的誓言不动声色快速的进行了一次修改 “这个平头男人今后胆敢欺负我宋某,我定会让他成为宋某切菜板上的鱼” 誓言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我是个蛤蟆,而且还是个癞蛤蟆,我这个癞蛤蟆就想吃身边的天鹅肉,快上车吧,天鹅也要吃东西不是吗,何况天热的再站这一会就蒸熟了,癞蛤蟆真的要大饱口福了” 郑豫说完打开车门,手一伸,看也不看欢喜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道歉哄人的话从郑豫嘴里出来,让欢喜是又生气又好笑,她看到打开的车门,不知该如何是好,抬头看看骄阳似火下空荡荡的厂区和马路上寥寥无几匆匆而过的行人,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上了郑豫的车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正巧又遇到我” 坐到车上的欢喜才想起来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在哪都能碰到这个想见却不能见的男人 “省城举行这么大的活动,怎么能少了我们单位”郑豫开着车又戴上了墨镜 “我刚才在会场下面可亲眼看见你,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主席台发言时的光辉形象了,真是艳压群芳,比那些上台表演的女演员还靓丽” “你可别取笑我了,刚开始知道让我代表发言,紧张的不得了,上台时把我吓得半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上去的,发完言下来好一会腿还在哆嗦呢”欢喜心有余悸的一只手拿起红包往脸上扇了几下,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脸上已经没有了汗水。开着车的郑豫余光扫到了欢喜手中的红包, “你知道在哪里领这些课桌吗” “你没过来之前,我站在路边正发愁呢,领东西的地方虽说不知道,可以找,可以问,我发愁的是二百套的课桌椅子怎么运回石桥” 欢喜刚才还灿烂如三月阳光的脸上,一副楚楚小女人为难模样,郑豫看到欢喜的神情,开着车的他竟有短暂的恍惚,他沉默了少许 “咱们一会找个饭馆吃午饭,吃过饭我先把你送到家具厂,下午你把红包里纸条上的东西领出来,就在那里等我,其余的我想办法” 欢喜听了郑豫的安排,心中的石头落下了一半,等到东西运到石桥剩下的那一半就会落到底,她知道郑豫说到做到,自己心中的石头完全落到地是早晚的事,好像每次自己碰到难题时,郑豫只要一出现,就轻而易举的迎刃而解了,她呆呆的望着又专心开着车郑豫侧面立体的轮廓,以后的日子自己肯定会遇见这样那样不易解开的难题,会有人在自己身边说 “交给我,我想办法,你放心一切有我,你不要害怕”的这些话吗 第四十六章 想吃身边的天鹅肉 午后的天气热的让人喘不过来气,太阳像被一层满是灰尘的玻璃遮住,增大了本身的轮廓变得模糊,炽热的温度无限扩散,空气闷热而潮湿,身上想流出的汗怎么也冲不出最后一道防线,乏味和急躁的抑塞让人接近崩溃。 两点半家具厂上班后,欢喜拿着上午领到的捐赠单,到家具厂的办公楼,楼上楼下跑了好几个部门办好了一切手续,快下班的时侯,她几乎小跑似的到了仓库,矮矮胖胖营养过剩的女仓库管理员接过欢喜手中的单子,极不耐烦的催促说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找的搬运工呢,再有半个多小时我就下班了,下班前必须把二百套桌椅搬出仓库,否则不管你搬完没搬完,我就会锁门下班回家” 欢喜看了看时间,对着面无表情油腻红润管理员的脸陪了个甜甜的微笑 “大姐,你放心吧,你上一天班好辛苦,我决不会耽误你下班的” 说完她不想再看横着大于竖着长度单位,衣食无忧睡眠充足女人脸上怀疑的目光,不用撸起衣袖,因为身上穿的就是短袖衫,更不用往手掌心里吐唾沫,两只手上早已满是汗水。 欢喜甩开纤廋的胳膊,迈开修长的双腿,进到宽敞的仓库,一趟又一趟搬起桌子,板凳,放到仓库大门外的空地上,来来回回的不知多少趟,看的女管理员目瞪口呆,对刚一见面漂亮女孩的嫉妒演变成了佩服,扭动着肥硕的身体想搭把手,欢喜豪气的挥挥手 “大姐,天热,你歇着吧,我自己就可以了” 欢喜从仓库里搬出最后一张板凳,总算没有耽误管理员下班。她瘫软的坐在了地上,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面前自己搬出来一大堆的桌椅板凳,满脸汗水的她欣慰的笑了,想着粉刷一新的教室,配上新课桌新板凳,自己站在三尺讲台上给学生们讲课,那可是最幸福的时刻,自己再苦再累也值得。 通红的太阳斜到了西北角,夕阳下的树梢动也不动,耐心等着郑豫的欢喜又渴又累,她一步不离的守着那堆散发着树木清香的桌椅,不让它们离开自己的视线,欢喜知道郑豫一定会来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已经下班了,保卫科的工作人员催自己好几次的家具厂里等多久,她想不出郑豫会用什么办法把这么多东西运回石桥。 焦急往厂门口张望的欢喜,又看见了保卫科长挺直的身影向她这边走了过来,欢喜能想象的到,保卫科长刀刻剑削的脸,到自己跟前后立刻改变的容颜,强装出一副严肃刻板的模样,她连忙迎上前去,还未开口俏脸上已是楚楚莞尔的娇笑 “大哥,你工作好负责啊,天这么热还一会一趟的巡视,这里有板凳,坐到阴凉地方歇一会” “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拉走” 看到漂亮女孩的笑脸相迎保卫科长的脸上没有什么改变,口气从第一次驱赶般的严厉变成了这一次稍稍的担心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找麻烦,影响你的工作,一会我的朋友肯定来把东西运走,你再给我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行不行吗大哥” 女孩苏苏的声音在炎炎夏日里,一股甘冽的感觉能融化铁石心肠的恶人,何况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副热血柔肠 “天这么晚了,东西放在这里我给你看着,你也该去吃点东西了” 欢喜感谢涕零的连声说 “不用,我不饿,你去忙你的吧······“ 保卫科长没有再劝欢喜,转身离开时脸上少带了些感情色彩 “有什么需要的去找我,如果今天实在运不走,你可以先回去,明天来拉也可以,东西放在我们厂区丢不了” 太阳被没有消除的暑气淹没,到了地球的另一半的时候,欢喜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从家具厂的大门口往这边”轰隆隆“的过来了,一辆大卡车停在了仓库的门前,还没等欢喜反应过来,从驾驶室跳下来的郑豫奔向了蹲在地上,眯着眼呆滞的欢喜跟前,也蹲下身子 ”等急了吧,我下了班到朋友那借了辆大货车,又找了两个搬运工就赶紧过来了” 欢喜看见黄昏中蹲在自己面前的郑豫,张了张口干舌燥的嘴,沙哑着喉咙说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 冒烟的嗓子,哽咽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郑豫紧张的问 “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欢喜摆了摆手 “没有,我渴······” 话说半截,用手指了指自己里面没有唾液的嘴 “你怎么那么傻,口渴了为什么不到外面买瓶水喝,把自己渴成这样” 郑豫既生气又心疼的说着,站起身来急忙跑出了家具厂。 一会工夫他双手抱着好几瓶饮料和水跑了过来,欢喜顾不上淑女的形象,如饥饿的猫看见美食一般上前抓起一瓶看也没看,拧开瓶盖一饮而尽,郑豫在一旁一个尽的说 “你慢点喝,没人给你抢,这还多着呢,小心别呛着” 欢喜喝完了一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意犹未尽的又抓起了一瓶,还要打开,郑豫摁住了她的手 “等一会再喝,一下子喝的太多,你的胃承受不了,你坐这休息一会,我去看看他们装好了没有” 欢喜乖乖的停下了手。咂巴咂巴嘴,她这时才品出来自己刚才喝的是什么饮料 喝过饮料的欢喜仿佛恢复了体力,没有听忙上忙下郑豫大声的劝阻,和郑豫一起帮着两个搬运工,把东西全部装到了车上。 装好车后,郑豫前后左右的检查了一遍,他仰脸往北边看了看,非要两个搬运工把军绿色又厚又重的帆布篷,遮住车上的桌椅,用绳子把车上的东西遮盖捆绑的严严实实,说这样能防止东西从开动的车上掉下来,坐在前面的人不易察觉,又可以防雨,欢喜抬头看了看晴朗变暗的天空,不相信的说 “看着天挺好的,今天不会下雨吧” “那可说不了,现在的季节,雨说来就来了,你看看北边天上的积云,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厚了,做好准备防患于未然” 郑豫把工钱给两个搬运工结清后,欢喜找到家具厂的保卫科长,千恩万谢的和他告别,郑豫开车离开了家具厂,两个人找了个小饭馆吃了晚饭,郑豫开着装的又高又满的大货车,欢喜坐在旁边的副驾驶上,出了市区往石桥的方向驶去。 第四十七章 对漂亮女孩的嫉妒 郑豫开着满载桌椅板凳的大货车,和欢喜没聊几句,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心想一定是欢喜下午又热又累,在陌生的环境里等他几个小时了,自己一个人备受煎熬疲乏了,就想让她坐到车上休息休息,郑豫不再说话开始沉默不语专注的开车。 欢喜这两天马不停蹄的忙碌,的确已是身心疲惫,这并非影响她情绪的主要原因,当她和郑豫又同在驾驶室内狭小的空间,看着郑豫手握方向盘侧面的轮廓,男人独特的气息和自己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萦绕在车厢里,她感到莫名的恐惶,突然觉得今后不知该怎么和郑豫相处下去了。 郑豫以前和现在对自己所作的一切,自己应该由衷的表示感谢,虽然没必要说出华丽敷衍的词语,最起码要用自己的真诚,热情像对帮助过自己的朋友一样,欢喜担心那样会不会显得过于亲昵。让有些人产生误会,如果刻意的拉开距离,是不是自己不近人情太冷酷了,焦虑在冰火两重天的欢喜坐在车上,倚着车座的靠背微闭双眼,内心顾虑重重茫然的听着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什么事情都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可是这样的躲避,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驶出市区一个多小时,天空不正常急速的变暗了下来,北边黑压压的乌云带着明晃晃的闪电和震耳的雷声,犹如庞大无比的怪物铺天盖地挥舞着闪闪发光的亮剑,飞沙走石半空中夹杂着各种枯枝垃圾追了过来。路两旁高大稠密的白杨树,被强力的狂风吹的树干弯到了极限,翻滚的乌云还没有到头顶上方,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到车顶“嘣嘣”乱响。郑豫紧盯着前方大声的交代欢喜,不要把头和胳膊伸到窗外,把车窗的玻璃摇上来。 欢喜瞪大眼睛看着外面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幸亏郑豫有先见之明,后面的课桌课椅用帆布遮住了,要不这样的风雨,不把东西吹跑,也会使它们雨淋风吹后减少使用寿命,有的甚至到石桥还没有放到教室就寿终正寝了。 郑豫两眼紧张的注视前面开始变得湿滑的路面,小心驾驶装满货物的大卡车,他感到了风吹到车后高高帆布上,车体的晃动,电闪雷鸣中汽车的大灯昏暗而渺小,一道亮光闪过,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紧跟其后巨大的声响震动了欢喜瘦弱的身体,她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撕裂天空的闪电一个接着一个,把夜色不规则划分的支离破碎,”咔嚓,咔嚓······”的震雷一声比一声响,欢喜在雷声的间歇中仿佛听到郑豫大声的说 “不要怕” 欢喜相信自己的听力,她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睁大了已消失恐惧的双眼,犹如欣赏宁人窒息的美景一般,兴奋注视着车窗玻璃外宇宙中被绝缘空气阻隔,早已彼此相吸的正电荷和负电荷,趁着此刻天时地利的大好时机拼命冲出一条大气的阻障,异性电荷终于连接上后,极度的亢奋最终的结果使它们欲火焚身产生了瞬间夺目的炫丽。连平日阻挡它们相遇的空气感到了猛烈的震动,悲痛的一声呐喊惊天动地使人震撼。 又是一道云层下面负电荷枝状的触角向下延伸,蕴蓄了足够的力量,接触到了地面上的正电荷,巨大的电流沿着传导气道从地面直向天空涌去,急速摩擦空气产生的光亮闪过,刹那间的光亮中郑豫突然看见前方路边一棵大树顺风往路中间迅速的倾斜。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 “不好” 来不及多想猛的踩下一脚刹车,嘴里大喊一声 “欢喜,小心” 行驶的大卡车在雷声中拖着”吱吱哇哇······“刺耳的怪叫声往前滑行了好几米,车头带着车体往前一顿猛地停了下来。 副驾驶的欢喜瞪着好奇的眼睛,正看着外面大自然快速一明一暗奇妙的变幻,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坐着的身体离开座位往前忽的一窜,头重重的碰到了前挡风玻璃上,“嘣”的一声身体被弹了回来,如果没有挡风玻璃的阻挡,她娇廋的身体可能会冲出驾驶室。 欢喜疼痛难忍”啊”的叫了出来,眼前繁星飞舞,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让我看看受伤了没有,要不要紧” 惊慌失措的郑豫急急的问着欢喜,拿开欢喜额头上的手,他看见女孩洁白光滑的额头多出个又大又红的包,他连忙用自己的手在包的周围轻轻的揉了揉,又用嘴“呼,呼·····”对着欢喜的额头吹了几口气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把你弄伤了,碰出这么大个包一定很痛是不是” 郑豫一个劲不停的自责,中间还手揉嘴呼的轮番忙碌。 欢喜感到一股凉丝丝湿润的气息绵绵的拂到了灼痛的地方,她抬眼直直的看着上方往自己额头上吹气的唇,饱满丰莹像成熟的果子在颤抖在晃动,诱惑着自己恍惚的神经。 郑豫又揉又吹忙了好一会,没听见欢喜有任何动静,他双手又抱住欢喜的肩膀摇了摇 “欢喜,你怎么不说话,不要吓我,不会把脑子碰坏了吧” 欢喜扬起脸,轻声如兰缓缓的说 “我没事,车怎么停了” 郑豫听见女孩柔柔的说话声,激动的一下子把欢喜抱在怀里,声音颤抖的说 “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你千万不能有事” 欢喜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大脑开始缺氧,晕眩混沌阻断了她的思维,浑身无力被身边的男人紧紧的抱在怀里,耳边是男人胸膛里精力旺盛,重要器官的震荡声。 不知过了多久,欢喜如惊蛰后的昆虫,头脑稍有恢复,猛然的清醒让她的身体开始蠕动,不得已想脱离覆盖自己身上温暖的庇护物。 郑豫开始的拥抱也许是听到欢喜开口说自己没事,心里单纯激动无意识的行为。女孩突然的身体扭动撞开了男人情愫的欲望,他的双臂不由自主的开始用力,欢喜并不情愿的挣脱使男人的拥抱越来越紧,紧的仿佛听到两个人骨头相互碰撞挤压在一起的声音。 这样的身体接触男人仿佛没有得到最大化的情欲释放,郑豫的呼吸开始紊乱变得粗犷急促,眸中闪着火焰般灼热的光,低头看到了自己怀中女孩艳如夜花的脸上,魅惑迷离的眼神和向上微翘玫瑰色饱满的嘴唇,根植在人类祖先大脑“红色即食物”的信号在男人心中泛滥,他猛烈的把头深深埋下,像饥饿的豹捕捉到了欢喜红润诱人的唇 嘤咛一声,低吟几乎没有声音的娇喘后,瘫软的欢喜双手想抓住些什么,伸出的双臂身不由己的环圈住了身边男人的腰。呼吸一下子停止,眼睛仿佛也被炽热如火的光灼伤,微微闭上了。 第四十八章 把脑子碰坏了 郑豫开始探入的吻小心而温柔,轻轻的游离滑动在欢喜的唇齿间,他感到了抱住自己身体颤栗的双臂在一点点用力,他的双臂加大了更强的力度,把欢喜抱的更紧了,想把女孩再一次扭动的身体嵌入自己的体内,唇也变得滚烫起来,随即而来的吻有了几分浓烈,他像终于品尝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甜美的果子,放肆的开始尽情吸吮,霸道的侵入上下左右回旋翻动,贪婪的攫取属于她的气息,这一瞬间的悸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欢喜的身体被烈火燃烧的窒息,等缓过神来,她无为的挣扎使力,换来的是郑豫更强悍的探索和掠夺,她飘荡在男人唇舌柔韧而具有占有欲的吻中不能自拔。空白的意识里,外面震撼的雷声雨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欢喜在鸟儿清脆的叫声中睁开了眼睛,蜷缩的身子昏暗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感到周边温暖包围着自己,她嗅到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鼻翼轻轻的扇动,陶醉在其中深深吸进。她感到自己脖颈处温暖更甚。 欢喜想坐起身来,身子稍一转动,脖颈处环绕的温暖离自己又近了一圈,眼前有物体在涌动,自己的头强行深埋到柔软的物体里面。欢喜吓了一跳,猛然的清醒让她想起了什么,身体保持原样一动也不敢动了,她伸出温热湿润的舌尖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唇,嘴唇竟感觉到了微微肿胀的痛。她想起了电闪雷鸣狭小空间里男人宁她窒息的吻,恍惚间像做了一场梦,自己醒了,梦是不是就结束了。 欢喜缓缓仰起埋在柔软物体中的眼睛,借着外面昏暗的光,她看到了郑豫沉睡的面孔,平日冷峻如峰棱角分明的脸,此时平静的现出可爱温润的小麦色,高挺的鼻,带着好看的弧度,性感丰厚的双唇,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带着一丝笑意。头发,对了,怪不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相由心生,境随心转”不知什么时候,过去郑豫叛逆上扬的短发修剪成了蓬松俯顺的三七分。他身上散发的气质好复杂,各种气质相互混合。和当初自己对他的感觉大相径庭,就像欢喜此刻看他的心情。 欢喜缓缓的小心拿开抱着自己,沉睡中郑豫的胳膊,悄无声息打开车门跳下驾驶室,一股凉爽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狂风暴雨看来早就停止了,黛青色的天空上还有几颗星星没有褪去,闪着微弱的浅光,东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淡淡的鱼肚白,她往车前走了两步,吓了一大跳,急忙停下了脚步,怪不得郑豫昨晚有那样猛的急刹车,欢喜看到车头前,一棵粗壮笔直的大树,直挺挺横躺在路上,挡住了整个路面没有一丝缝隙,她们大货车的车头紧贴到那棵白杨树的树干上,车再往前走半米,后果不堪想象。 欢喜看到这种状况,实实的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走到路边的大树前,弯下腰抱起那棵躺倒的大树,想把它挪开,用了几次力,那棵树竟纹丝不动。欢喜站起身来,这时才看到路面上散落一地新鲜的树叶和细小的树枝,看样子都是从这棵躺倒的大树上掉下来的。一定是昨夜自己睡着后,雨停了郑豫下车试过,也想把挡着道路的大树挪开,没有成功,碰掉下来这些枝叶。 郑豫没有把倒下的大树挪开,自己再努力也是白费力气。欢喜放弃了无为的想法。 刚经历一场暴雨冲刷的大地,小草翠拔,树叶碧绿,路两边的庄稼在清晨的薄雾中郁郁葱葱,清清爽爽,空气中是泥土潮湿的味道,欢喜静静的走下了公路,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深深的吸了几口雨后清晨新鲜的空气。 半躺半坐在驾驶室座位上的郑豫,浓浓的睡梦中,感觉自己身边少了些什么。猛然的清醒,看到身边的欢喜没有了踪影,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透过车窗,看到了站在路边背对着自己的倩影,犹如看到了天际薄云中的仙女,在雾气缥缈中美轮美奂的有种不真实感。 郑豫跳出驾驶室,走到欢喜跟前,张开自己的双臂,从后面轻轻的拥住了欢喜亭亭玉立的身体,低下头用唇磨索到她如脂的脖颈,温存缓缓游移到欢喜的耳垂处 “嫁给我吧,欢喜,我不想让自己再受煎熬,我要你每时每刻都守在你的身边,让你今生今世只属于我” 欢喜感觉到自己裸露皮肤上温热潮湿的吸吮,耳边听到郑豫若离若即的绵绵情话和身后越来越紧的拥抱,她知道这一刻是真实的,昨晚的吻也是真实的,自己不是在做莫名其妙的梦。 欢喜的心随着清晨的雾气漂浮到了半空,这种感觉太美了,美的她不忍心也不想破坏这种感觉,可郑豫会属于自己吗, 她一动不动没有力气离开美不可言的怀抱,轻如蚊蝇心悸伤痛的说 “江南怎么办,你把她放在什么位置,你又把我置于何地” 刚才欢喜站在这里已想了很长时间,昨天暴雨之夜郑豫疯狂霸道的吻,定是他情急心迷,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自己乱了分寸,自己绝不能陷入到这个朝三暮四危险男人的深坑里,更不会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到江南。可当她这么快不得已,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却是刀扎般的痛。 郑豫搬过欢喜的肩膀,面对面的站在她的面前,认真而坚定的说 “欢喜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早就告诉了江南,从小到大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我有爱的女孩,我要和自己爱的女孩生活一辈子的” “江南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她只是把你当哥哥的吗” “我管不了她心里的想法,我只能按自己的心意来爱你” 欢喜又想起了在沈家,两位老人如临大敌和自己的谈话,忧心忡忡的说 “我觉得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昨天······不对应该是前天下午沈奶奶还给我说,要我离你远一点,这样对谁都好” 第四十九章 你把我置于何地 “回去我就到沈爷爷家去给他们解释,你不要担心,我会让两位老人家同意咱们两个在一起的” 郑豫看到欢喜脸上的愁容并没有消失,双手捧起,唇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笑一个好不好,我喜欢看到你笑的样子” “你的工作怎么办,我在石桥,你在省城,咱们之间离得那么远” 欢喜又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眉头依然轻拧,郑豫抱住她的腰枝不以为然轻松的说 “我今天回去就给领导申请下基层到安城去不就行了嘛,一个省直机关的工作人员到下面的县城去锻炼是很正常的,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咱们结了婚,就住在石桥学校你的宿舍里,我每天早上骑自行车去上班,晚上下班再骑车回石桥,真算下来,比我在省城上下班的距离远不了多少。 听到郑豫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看起来非常纠结的事情,三言两语的解决了,欢喜沉吟歪了歪头又一想 ”你母亲好不容易把你留在省城,她会让你到这么远又贫穷的石桥来吗,再说,你能肯定她会同意你和一个乡村教师结合吗” “如果一个母亲爱自己的儿子,你说的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你放心,我的妈妈她很爱我,她一定会尊重自己儿子的选择的” 郑豫其实心里也有一丝顾虑,仍是耐心温柔的像哄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 “你这个小脑袋瓜子还有什么问题,现在统统说出来,我给你解答的一是一,二是二,一清二楚,什么也不让你含糊” 欢喜一下子想不起来还有什么阻挡他们在一起的障碍了,但心里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担忧,急的脸微红结结巴巴的开口说 “反正,我就是担心,我······”正说着话的嘴被郑豫性感的唇堵上了 “你这个小妖精······不要让我太爱你了······我已经快发疯了” 郑豫缠绵不断吻着的间歇,喘着急促紊乱的呼吸,嘴里含糊不清的话让欢喜心情荡漾,她看见能灼伤自己眼睛,明亮火热的深眸离自己那么近,她从来没有近距离的看见别人的眼睛。 “只要我们两个真心相爱,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你爱我吗”郑豫抱着欢喜,闪闪发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耳语一般的轻声问 欢喜羞涩的把头埋在了男人的胸前,郑豫用手强行扳起她的头,眼神霸气而坚定紧盯着她面如桃李的脸,用手指轻轻滑动着她的唇,欢喜闻到了男人手指上淡淡香烟味和体温结合情迷的气息,她避开了他的目光,郑豫再一次逼着她,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企图在欢喜的眼中找出答案 “告诉我,你爱我吗” 听到郑豫再一次的追问,欢喜微微上扬的的头不由自主的点了一下 “不行,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在男人焦急戾气目光直视下,被手指抚摸的双唇微启,一个“爱”字娇嘤吐出,欢喜把滚烫的脸迅速的想埋进到郑豫的怀里,被男人兴奋到极点的激情,用更快一步的嘴捉住了刚说出“爱”字的红唇,近乎野蛮的吻让欢喜迷失了自己。 朝霞悄然升起,田野上往西倾斜,长长交织在一起扭动的身影合二为一中间没有缝隙。 天已经大亮,两个人手牵着手回到大货车跟前,欢喜看着倒在路上,把往石桥方向的路堵的那叫一个严实的大树,眉头皱在了一起 “这可怎么办,这么大一棵树,我看咱们俩合力也抱不动” 郑豫拉着她的手,稳稳当当的往树干中间一坐,神情淡定的说 “咱们就坐在这安心的等着,昨天晚上雨停后,我下车前前后后都看过了,这条路上倒下的不止这一棵,凭咱们俩的力量,累死也搬不完的,现在咱们的车是前进不得,后退更不可能” “真的吗,那咱们怎么回石桥啊” 坐到郑豫身边的欢喜,仰着楚楚千娇百媚的脸,很自然求助似得抱住了他的胳膊 “这是万能的神让咱俩什么都不要做,好好在这里谈咱们的情说咱们的爱就行了” 郑豫伸手把身边的欢喜揽在怀里,轻啄了一口女孩紧张兮兮问话的嘴 “有我在这里此时此刻和你一起,等当地公路管理部门的人员,清理搬走这些倒下的树,这是上天赐给咱们的美好时光,咱俩可不能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好意” “他们什么时候能来,对了,昨天你什么时候下车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还问我呢,昨天打雷的时候你直往我怀里钻,我抱着你,抱着抱着你竟然睡着了,睡得那个香,像个小懒猫” “我睡着后是不是打呼噜,还流口水了” 躺在郑豫怀里的欢喜仰起脸,无意识的探出粉色的舌尖在嘴角舔了舔,紧张盯着郑豫往上扬的嘴 ”你打的呼噜比外面的雷声还响,你摸摸,震得我的心脏现在还‘突突突·····’乱跳” 郑豫拿起欢喜纤柔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真的吗,我······” 欢喜把红到耳根的脸躲了起来,又被郑豫捧起 “逗你的,你睡着的时候不声不响,躺在我怀里很安静,你昨天一定是累坏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作难受累,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桥” 欢喜紧紧靠着郑豫的胸膛,听到里面“咚咚咚······”男人的心跳声,有这么一双有力的胳膊抱着自己,在狂风暴雨的夜晚,自己一定是全身心的放松了,她睡着安心踏实,梦都没有做一个。 他们相拥的坐在被昨夜狂风刮倒粗壮的树干上,在清爽宜人的晨光中幻想着今后的生活。 郑豫说他们今后会在石桥生儿育女,等自己的母亲退休了,把她也接到石桥,好好的孝顺她,让她老人家过儿孙满堂,简单快乐的田园生活。欢喜兴奋的睫毛浩淼的微眯,眼睛成了一条线,幸福来的如此的快,竟然如此的美好,让她不敢相信。 被郑豫拥在怀里的她仰脸看到,男人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自信,一派指点江山的大将风范,令她可依靠,令她可信赖,令他带着自己去完成前方漫漫的旅程。 第五十章 上天赐的美好时光 太阳升起老高,九点左右的时候,倒下的大树终于被抢修道路的工作人员全部清理干净。 到石桥方向的道路畅通了,郑豫和欢喜开着大货车一刻也没耽误的开到学校大门口停了下来,欢喜刚一从驾驶室里跳下车,还没有走进校园,就看见校门口一张变了形的俏脸紧紧盯着自己,她吃了一惊,这不是江南吗,她怎么来石桥了。 欢喜兴奋的走上前,拉住江南的手,惊喜的说 “江南,真的是你,今天怎么有空,不声不响的招呼也不打的就来石桥了,平常请你都请不来,快进来看看我们的学校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说完拉着江南就往校园里走,江南猛地甩开欢喜紧拉着自己的手,冷冷揶揄的嘴角下弯,从鼻孔里先“哼”了一声 “给你提前打招呼,就看不到今天的这场好戏了” 欢喜愣了愣,没有听懂江南话里的意思,这时才发现江南的脸色不对,不解的问 “现在石桥又不是庙会的时候,看什么戏啊,是不是天太热,你不舒服,先到我房间里凉快凉快” 欢喜说着伸手摸了摸江南的额头,江南一把拉下她伸向自己额头的手,用力扔了出去,不备的欢喜被甩得一个趔趄。 怒目圆睁的江南看见从货车打开的车门里准备下来的郑豫,喷火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满腔的愤怒如喷发的火山,冲欢喜吼道 “宋欢喜,没想到你是如此高明的演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亏我那么信任你,平日说的多好听,我们是世上最亲的姐妹,你希望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你的心比毒蛇还狠,你明明知道我是那么爱着这个男人” 江南泪流满面的用手一指郑豫的方向,扭过头冲着欢喜继续连哭带吼 “你们两个昨天下午就离开了省城,开车到这里最多四五个小时,孤男寡女整整一夜到现在才回来,背着我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自从你来到我们家,抢走了我多少东西,你抢走了我的家,抢走了家人对我的千般宠爱,还有学校里······这些我都可以忍,都可以不要,现在你竟不知廉耻的抢我的男人,你是不是欺人太甚,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你要这样抢走我的一切” 听着江南越来越愤怒的的吼叫,被一步一步逼进校园的欢喜吓傻了一般,浑身开始发抖,脸色苍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幸亏现在是放假时间,校园内外没有什么外人,急忙跑过来的郑豫,拉住哭作一团的江南快步走进了后面欢喜的宿舍,一进房门郑豫脸色冷冽厉声的说 “江南,你跑到这里胡闹什么,欢喜什么时候把我从你身边抢走的,我和欢喜清清白白的谈恋爱,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你不要侮辱我们,那天我不是明确的告诉你了吗,我有自己爱的女人,那个人就是欢喜” 江南甩开郑豫的手,大叫了一声 “不可能,你们才认识多久啊,面都没见过几次,你怎么会爱上她” “爱一个人不需要时间的长短来衡量,也不需要朝朝暮暮,爱就是刹那间的一种感觉,从我第一眼看见欢喜就爱上她了,一见钟情才会情不自禁” “那我呢,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吗” “我是说过,但爱和喜欢不是一回事,我喜欢你是当妹妹一种亲情般的喜欢,我爱欢喜是要把她当成厮守终身的伴侣” 郑豫苦口婆心的给江南解释着,看见站在房门后一动不动的欢喜,拉过来伸出单臂紧紧的拥了欢喜一把,郑豫的动作刺激到了江南的敏感神经,更加气急败坏的吼道 “你骗我,我们以前相处的挺好的,都是这个狐狸精用她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悲催样,勾引的让你变了心,我早就应该看清楚,她这张柔柔诺诺不食人间烟火的幽灵脸,一天到晚像苦大仇深的祥林嫂一样,见谁逮谁说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没人管的孤儿,恨不得诱惑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怜悯她同情她” “江南你讲讲道理,好好想想,你我在一起,我答应过你什么,承诺你什么没有,你不要无理取闹,是我先爱上欢喜的,不关欢喜的事” 江南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根本就不愿意想,用自己的身体赌气一般撞开郑豫和欢喜紧靠在一起的身子,胡搅蛮缠的开口说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爱你,我这辈子就是要嫁给你” 郑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绕过江南的身体,重新拥住了欢喜,语气坚定的说 “咱们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向欢喜求过婚了,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只有两情相悦才能情投意合” 江南听到郑豫的话,看到又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到从没有在男人面前失过手的沈江南,这次失败的如此惨烈,她不知该怎样应付突如其来的惨败,所有的思维已不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了,她疯狂的往门外冲去,嘴里歇斯底里绝望的大喊道 “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郑豫和欢喜急忙拉住她,郑豫好不容易把不断挣扎的江南按到了椅子上,欢喜连忙倒了杯水,递到江南面前,江南看也不看,把欢喜手中的水杯一下子打翻在地,气喘吁吁的郑豫坐在江南的旁边,耐心的劝解着一脸愤愤不平的江南 “江南,你冷静一下,我曾给你说过,你人长的漂亮,又有好的学历好的工作,会有很多优秀的男人喜欢你爱你的,我只是非常普通的一个人,只想过简单安稳的日子,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不值得······” 近一个小时的开导,看到渐渐平复下来的江南,郑豫站起身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江南你在房间里休息一下,你们姐妹俩先好好说会话,我出去找人把货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咱们俩就立刻回省城” 说完,走到怯怯站在一边的欢喜身边,背对着江南目不斜视,几乎光张嘴不出声的说了一句 “不要怕,一切有我呢” 可能害怕再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刺激到江南,他又朝江南的方向弩了弩嘴,悄悄的手指了一下房门,走了出去。 第五十一章 不食人间烟火的幽灵脸 太阳升起老高,九点左右的时候,倒下的大树终于被抢修道路的工作人员全部清理干净。 到石桥方向的道路畅通了,郑豫和欢喜开着大货车一刻也没耽误的开到学校大门口停了下来,欢喜刚一从驾驶室里跳下车,还没有走进校园,就看见校门口一张变了形的俏脸紧紧盯着自己,她吃了一惊,这不是江南吗,她怎么来石桥了。 欢喜兴奋的走上前,拉住江南的手,惊喜的说 “江南,真的是你,今天怎么有空,不声不响的招呼也不打的就来石桥了,平常请你都请不来,快进来看看我们的学校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说完拉着江南就往校园里走,江南猛地甩开欢喜紧拉着自己的手,冷冷揶揄的嘴角下弯,从鼻孔里先“哼”了一声 “给你提前打招呼,就看不到今天的这场好戏了” 欢喜愣了愣,没有听懂江南话里的意思,这时才发现江南的脸色不对,不解的问 “现在石桥又不是庙会的时候,看什么戏啊,是不是天太热,你不舒服,先到我房间里凉快凉快” 欢喜说着伸手摸了摸江南的额头,江南一把拉下她伸向自己额头的手,用力扔了出去,不备的欢喜被甩得一个趔趄。 怒目圆睁的江南看见从货车打开的车门里准备下来的郑豫,喷火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满腔的愤怒如喷发的火山,冲欢喜吼道 “宋欢喜,没想到你是如此高明的演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亏我那么信任你,平日说的多好听,我们是世上最亲的姐妹,你希望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你的心比毒蛇还狠,你明明知道我是那么爱着这个男人” 江南泪流满面的用手一指郑豫的方向,扭过头冲着欢喜继续连哭带吼 “你们两个昨天下午就离开了省城,开车到这里最多四五个小时,孤男寡女整整一夜到现在才回来,背着我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自从你来到我们家,抢走了我多少东西,你抢走了我的家,抢走了家人对我的千般宠爱,还有学校里······这些我都可以忍,都可以不要,现在你竟不知廉耻的抢我的男人,你是不是欺人太甚,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你要这样抢走我的一切” 听着江南越来越愤怒的的吼叫,被一步一步逼进校园的欢喜吓傻了一般,浑身开始发抖,脸色苍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幸亏现在是放假时间,校园内外没有什么外人,急忙跑过来的郑豫,拉住哭作一团的江南快步走进了后面欢喜的宿舍,一进房门郑豫脸色冷冽厉声的说 “江南,你跑到这里胡闹什么,欢喜什么时候把我从你身边抢走的,我和欢喜清清白白的谈恋爱,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你不要侮辱我们,那天我不是明确的告诉你了吗,我有自己爱的女人,那个人就是欢喜” 江南甩开郑豫的手,大叫了一声 “不可能,你们才认识多久啊,面都没见过几次,你怎么会爱上她” “爱一个人不需要时间的长短来衡量,也不需要朝朝暮暮,爱就是刹那间的一种感觉,从我第一眼看见欢喜就爱上她了,一见钟情才会情不自禁” “那我呢,你不是说过喜欢我的吗” “我是说过,但爱和喜欢不是一回事,我喜欢你是当妹妹一种亲情般的喜欢,我爱欢喜是要把她当成厮守终身的伴侣” 郑豫苦口婆心的给江南解释着,看见站在房门后一动不动的欢喜,拉过来伸出单臂紧紧的拥了欢喜一把,郑豫的动作刺激到了江南的敏感神经,更加气急败坏的吼道 “你骗我,我们以前相处的挺好的,都是这个狐狸精用她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悲催样,勾引的让你变了心,我早就应该看清楚,她这张柔柔诺诺不食人间烟火的幽灵脸,一天到晚像苦大仇深的祥林嫂一样,见谁逮谁说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没人管的孤儿,恨不得诱惑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怜悯她同情她” “江南你讲讲道理,好好想想,你我在一起,我答应过你什么,承诺你什么没有,你不要无理取闹,是我先爱上欢喜的,不关欢喜的事” 江南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根本就不愿意想,用自己的身体赌气一般撞开郑豫和欢喜紧靠在一起的身子,胡搅蛮缠的开口说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爱你,我这辈子就是要嫁给你” 郑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绕过江南的身体,重新拥住了欢喜,语气坚定的说 “咱们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向欢喜求过婚了,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只有两情相悦才能情投意合” 江南听到郑豫的话,看到又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到从没有在男人面前失过手的沈江南,这次失败的如此惨烈,她不知该怎样应付突如其来的惨败,所有的思维已不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了,她疯狂的往门外冲去,嘴里歇斯底里绝望的大喊道 “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郑豫和欢喜急忙拉住她,郑豫好不容易把不断挣扎的江南按到了椅子上,欢喜连忙倒了杯水,递到江南面前,江南看也不看,把欢喜手中的水杯一下子打翻在地,气喘吁吁的郑豫坐在江南的旁边,耐心的劝解着一脸愤愤不平的江南 “江南,你冷静一下,我曾给你说过,你人长的漂亮,又有好的学历好的工作,会有很多优秀的男人喜欢你爱你的,我只是非常普通的一个人,只想过简单安稳的日子,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不值得······” 近一个小时的开导,看到渐渐平复下来的江南,郑豫站起身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江南你在房间里休息一下,你们姐妹俩先好好说会话,我出去找人把货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咱们俩就立刻回省城” 说完,走到怯怯站在一边的欢喜身边,背对着江南目不斜视,几乎光张嘴不出声的说了一句 “不要怕,一切有我呢” 可能害怕再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刺激到江南,他又朝江南的方向弩了弩嘴,悄悄的手指了一下房门,走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没有野丫头的事 欢喜目送着郑豫走出房门,拾起地上刚才被江南打翻的杯子,换了一个水杯,给怒气未消的江南又倒了一杯水,她明白郑豫的意思,让自己陪着江南不要让她单独离开房间。 欢喜坐到刚才郑豫坐过的椅子上,眼睛没有正面看江南轻声说 “不知道该给你怎么说好,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状况。我和郑豫确实是昨天下午就离开了省城,谁知走到半路,天突然下起了暴雨,狂风把路边的大树刮倒了好多棵,有一棵就倒在我们正在行驶的车头前,差一点就砸到车身上,幸亏郑豫发现的早,及时刹车,倒下的树把我们前后的路都堵死了,我们的车在大雨里是前进不得,后退也不可能,没有办法,我们只有在车里,一直等到今天早上工作人员清理干净路上的大树,所以到现在才回到石桥” 欢喜没有底气解释着昨天夜晚的狂风暴雨,轻描淡写把客观原因给江南讲了出来,最主要的内容,车停后她和郑豫之间发生的一切她只字没敢提,她也知道不能提。 欢喜说出的这些情况,沈江南内心略信一二,她也知道这并非是欢喜胡编乱造出来的理由,江南今天早上来石桥时,坐的公共汽车就绕了好多路,开车的司机说,平常走的那条道路,昨晚大风把树刮倒阻挡的暂时没法通行了。可她就是对欢喜现在的一切,厌恶到了极点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和他在车厢里整整一夜就老老实实的呆着,什么也没做,鬼才相信你这些骗三岁小孩都没人信的谎话,你不是已经答应嫁给郑豫了吗,你们什么没做,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宋欢喜,你还有良心吗,我毫无防备的那么信任你,原来你早有预谋,说什么自己不喜欢平头男人,不会喜欢郑豫那样的人,你这个口是心非,暗藏心机的坏女人,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江南咬牙切齿的痛骂也没有解自己的心头之恨,欢喜心中对郑豫的依恋已经萌芽,她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她不想放弃来到自己身边,使自己怦然心动的爱情。再说爱情不是物品,她可以让给江南所有她喜欢的东西,爱情恒古不变是排他的。她迎上江南喷火的眼睛,声音依然柔柔弱弱,语气却很坚定 “郑豫是说让我嫁给他的,不过我想得到爷爷奶奶,和他母亲的同意” 欢喜的回答让江南刚刚愤怒的情绪更加激动了起来,火上浇油般她忽的站起身来,大声的说 “你休想,两家老人永远不会同意你们的,他们早就说过,我和郑豫才是天造地和的一对,有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什么事“ 江南说完,气呼呼的不愿搭理,看着一副楚楚可怜样,心肠比蛇蝎还恶毒的欢喜一眼。 沈江南讨厌欢喜,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不简单的女人,只是这么多年在爷爷奶奶旁敲侧击下,才会和欢喜和平相处,今天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在验证女人的第六感是正确的,从此她再也不想看见这个抢走她一切,现在公然的连她心爱的男人也要抢走的女人。 沈江南想着郑豫只是一时的感情冲动,是被这个媚狐一样女人的外表迷惑了,回去的路上,她要好好抓住机会,挽回郑豫的心。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再听欢喜燥耳的声音 郑豫走出校门抬眼看到两个在河边歇息的老乡,连忙上前给他们一人让了一只烟攀谈了一会,说想请他们帮忙把货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当两个本村的老乡知道郑豫是来给石桥学校送新课桌的,憨厚的说 “你这是给我们帮了大忙了,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 几个村民三下五除二的没一会功夫,就把东西卸到了教室里。 郑豫重新回到欢喜的房间,水也没喝一口就要走,他害怕江南在这里和自己纠缠不清让别人知道了,对欢喜影响不好。听到郑豫说走,沈江南跳起来一把挽住了郑豫的胳膊,拉着他就往门外走去,她不愿多呆在这个,让她倍感厌恶的地方,一分一秒的时间。她挑衅似的扬起双眉,瞟向默默不语耷拉着脑袋,跟在他们身后的欢喜。 郑豫甩了几次都没有挣脱江南抱着自己胳膊的手,一直走到卸完课桌的货车前,他才腾出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江南先上车,自己绕过车头下,跑到站在学校门口送他们的欢喜跟前,眯起眼深情款款柔声的说 “乖乖的在这里等我,我把借朋友的车还回去,安排好了就回来了” 说完脸离欢喜近了些,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的说 “什么也不要想,只想我” 车上的江南不耐烦的打开了车门,大声的催促 “郑豫你快一点,好不好,这里的气味难闻死了,再不走我马上快吐出来了” 郑豫恋恋不舍的开车载着江南离开了石桥,走了好远,他还能感觉到后视镜里一双泪莹妩媚的眼睛。 回省城的路上,情况并不像沈江南想的那样发展,郑豫会陪着小心讨好的脸,给自己认错道歉,求得自己对他的原谅,当时江南还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矜持一些,不要太快的原谅,犯了每个男人都可能会犯得错的郑豫,没想到开着车的郑豫,而是一副好像是她沈江南做了对不起他郑豫的事,冷着个脸一言不发,最后江南实在受不了车厢里压抑的气氛,胸口鼓鼓的自己先开口问 “你没有什么给我解释的吗” “我今天在欢喜的房间已经给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还让我给你解释什么” “我不相信你会喜欢上那个野丫头,你对她的只是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和好奇心,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是你的虚荣心在作祟,就是想体现自己多么的与众不同,这跟小孩子炫耀的心里差不多,你要控制好自己,不要被欢喜的假象迷惑” 江南这次反过来耐下性子不厌其烦的劝说起郑豫了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和欢喜近期可能就会结婚,到时候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给欢喜当伴娘好不好” 一句话噎的江南半天没开口,最后气急败坏的大喊一声 “咱们走着瞧,你和她绝没有那一天” 面对着油盐不进的美味,江南怎么尝,都不是滋味。 第五十三章 是到摊牌的时候了 郑豫把沈江南送到家门口,他车没熄火让江南下车自己回去,江南噘起嘴不满的说 “都到家门口了,你不进去给爷爷打个招呼吗,昨天他还问起你,说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不知你在忙什么” “现在我得赶紧把车先还回去,你回去给他老人家说一声,我这两天抽时间会去看他们,今天你来来回回坐车也挺累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郑豫没有下车的意思,江南听到他关心的语气,憋在心里的怨气稍平复了些,看郑豫实在有事,也不再勉强。 手没有离开方向盘的郑豫看见江南走到家门口,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想着要尽快找个合适的机会到沈家来,自己是到给老爷子摊牌的时候了。 江南还没有进家门,突然想起要问郑豫个问题,她转身一看,郑豫的车连影子也没有了,回到家的她把房门用力一关,狠狠的说了一句 “我一定把这块冻肉烤熟放进我的碟子里,让他变成我沈江南的菜” 她对郑豫的爱已变得疯狂,不可遏制的无论如何要得到他 “我喜欢的东西,我自己可以扔掉,绝不允许自己还没有丢弃之前,别人伸手来抢” 这种想法最初在她的大脑里,只是没有得到开发,一个模糊的雏形,几个月前那个春天的夜晚后,沈江南已开始付诸行动,恣意的泛滥开垦了。 在郑豫忙着给欢喜的学校拉捐赠的图书,体育用品······找资金修教室的时候,沈江南也不停的追寻着他的踪迹,她一如既往自己下班后,没事就到郑豫他们单位门口等郑豫,仔细搜索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每一个男人,害怕自己一不留神,郑豫从眼前溜走。犹如一只耗子就在眼前,猫已经嗅到了耗子独特的气味,想尽了办法的猫怎么也没有把耗子摁到自己的爪下,那种焦虑和抓狂让江南惶恐不安的瞪着浮躁发光的眼睛,瞄来瞄去寻找着郑豫的蛛丝马迹。 郑豫的工作随意性很强,十次有九次江南等不到他正常下班,偶尔一两次等到了,郑豫不是和同事一块吃饭,就是回到家倒头就睡,江南见到郑丽敏的机会比见郑豫的还多,两个都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倒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了,她们见面后的话题自觉不自觉绕来绕去总会绕到郑豫身上,郑丽敏已经把漂亮聪明的沈江南看作自己的准儿媳了,儿子的所有的一切江南当然有权知道,她们都感觉到了郑豫越来越忙,忙的连家都顾不着回了, 昨天下午像往常一样,江南在下班的时间骑车快到郑豫单位门口时,就看见郑豫急急忙忙骑车从单位大门里出来了,平常的这个点,郑豫也是刚到下班的时间,不过他不出车的时候总是等别人走的差不多了,把单位的收尾工作做完,才慢慢悠悠的出来,每次都让在门口的江南等的翘急,也不一定能见到郑豫,今天她看见郑豫正点出来,心中一喜, 江南双腿用力猛蹬了两下自行车,好几天没有见到郑豫了,今天终于等到他了。还没等江南到郑豫跟前,她发现郑豫出门往北去了,却不是他应该回家的方向,江南骑着车紧赶慢赶的跟在他的后面,远远的看见郑豫骑车进了他高中同学二宝的运输公司,停大货车的院子里,等江南到运输公司院门口时,郑豫开着二宝公司的大货车一溜烟的从里面窜了出来,大货车高高驾驶室里的郑豫专心的开着车,没有看见好不容易追到这里的江南,江南又紧追了几步,大声的喊了几声 “郑豫,郑豫,你干什么去,等等我······” 大货车跑的越来越快,江南放弃了无为的追赶。 沈江南转回去找到二宝,问二宝郑豫这么晚了开他们公司的车干什么去了,二宝说他也不知道,他说吃过午饭没多大一会的时候,郑豫就给他打电话,问他公司有没有能装下二百套小学生用的课桌课椅的货车,如果有让自己的员工把车加满油,下班后他要用,二宝还说,好像郑豫去的地方应该不会太近,刚才郑豫走的时候说,他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沈江南心存疑虑的回到了家,一路上她在心里不停的嘀咕,郑豫下了班是不是去给人拉私活了,怪不得一天到晚忙的不着家 。 沈江南吃过晚饭,外面的狂风暴雨让她没法出门,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陪爷爷奶奶看电视,电视里的新闻正好播放中午欢喜代表受捐赠的学校上台发言时的镜头,她饶有兴趣的边看边说 “没想到欢喜那丫头挺上镜的,电视里比她本人好看多了” “你怎么没大没小的,什么那丫头这丫头的,欢喜是你姐姐” 坐在一边的沈光远,眼睛没离开电视屏幕,嘴里责怪着孙女 “知道了爷爷,欢喜是你的心肝宝贝,我是个多余的人行了吧······“ 江南的话还没说完,电视的画面一摇,扫到了下面观众席上,她突然睁大眼睛,看见了站在下面紧盯着欢喜发言的郑豫,电视里郑豫看欢喜的眼神让她心里”咯噔“一下,惊讶的叫了一声 ”爷爷奶奶,你们看那个不是郑豫吗,他怎么会在捐赠现场” 看着电视节目的沈光远和杜丽,听到孙女的惊问,脸一下了都阴了下来,谁也没有开口,沈光远拿起了遥控器,换了个频道,江南抢过爷爷手中的遥控器,又把频道换回到了原来的频道,如自言自语的疑问 ”昨天我回来的晚,没和欢喜说几句话,她说这次回来是参加一个什么活动,当时我也没在意,原来就是现在电视里播的这个捐赠活动,可郑豫和这个活动有什么关系呢“ 两位老人还是一声不吭的不接孙女的话题,江南没有觉察到爷爷奶奶情绪的变化 “爷爷,你知道这次人家捐赠给欢喜她们学校的是什么东西吗,是不是图书,文化用品一类的,需要郑豫他们单位参加” 杜丽看了看沉默不语没有开口意思的老伴,自己无奈的淡淡的说 “电视上不是说了吗,是小学生用的课桌板凳” “什么,奶奶你说的是什么” 江南大声的追问,把坐在一旁的杜丽吓了一跳,抬手佯打了江南的头一下 “你这个疯丫头,一惊一乍的想吓死奶奶啊,人家给欢喜她们学校捐赠的是桌子板凳,这么大的姑娘了,干什么都不操心,看个电视都不让人安生” 江南神色紧张的继续问奶奶 “电视上说是多少套了吗”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是二百套······” 第五十四章 要加快行动了 沈江南听奶奶说,欢喜她们学校得到课桌的数量是二百套时,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了什么,胸口游离的细线传动出一阵一阵的扯痛,尖锐的指甲在掌心划过,电视里的鼓噪让她心烦意乱。没有看下去的欲望。 郑豫借车去送二百套课桌,欢喜正好得到了二百套课桌,他们两个又同时出现在一个活动会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沈江南急忙往郑豫家打了个电话,电话是郑丽敏接的,她告诉江南,郑豫下雨前往家里打电话说,今晚可能会回来的很晚,不要她等自己,让她早点睡。江南又赶紧让服务台往熟记在心的号码,打了不知多少个传呼,心急如焚的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的电话。 沈江南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雷声······,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一夜未眠,天微亮她就起床又拨通了郑豫家的电话,她希望听到电话的那头是男人磁性的声音,告诉她自己只是给单位的同事帮忙或者拉私活挣外快······并不是她胡思乱想的那样。 电话接通后,还是丽敏阿姨慵懒的声音,还没等江南开口问,郑丽敏就急急的说郑豫一晚上没回来,昨天下那么大的雨,她也担心的不得了,江南的心一下子坠入到了谷底。 江南放下电话,焦躁不安的一会坐下去一会站起来,心焦难耐的她想知道郑豫昨晚到底去哪了,干什么去了。她感到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什么事,大脑已经混乱的她发疯一般冲出了家门,一刻也不想耽误的到了长途汽车站,买了张到安城的车票,坐上了到安城的公共汽车。 她刚到石桥学校没多久,就看到了她最担心最不想看到的结果,郑豫真的和欢喜在一起,而且他们两个在狭小的车厢里整整待了一夜。 让沈江南最难以接受还在后面,郑豫竟然明目张胆的告诉她,他爱的女孩就是欢喜,她如五雷轰顶彻底崩溃了。心撕裂般的疼痛。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女人的占有欲让她的思维逐渐清晰,沈江南决不能就这样不战而败落荒而逃。这可不是她的风格。从石桥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她跑到了郑豫家,进门就泪眼婆娑的对着郑丽敏哭着说 ”阿姨,郑豫他欺负我,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昨天回来很晚的郑豫刚起床,还没开始吃早饭,他准备今天早一点到单位,问问领导,自己想到下面县城去锻炼锻炼,看领导研究一下什么时候去合适,自己好提前做安排。 洗过脸心情不错的郑豫,看到大清早的,江南一进他家的门,就泪流满面的向妈妈哭诉,本想一走了之,他已经不想再给江南解释什么了。妈妈上前拦住了他 “小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欺负南南” 郑豫急忙转过脸很无辜的问江南 ”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啦,你和欢喜合伙欺负的我” 郑丽敏听的一头雾水,一边哄着江南一边急忙问 ”欢喜是谁,他们两个为什么要欺负你” 沈江南梨花带雨委屈的说 “阿姨,你知道郑豫前天晚上为什么一夜没回来吗,他就是和欢喜那个丫头在车里,两个人整整待了一夜,谁知道他们半夜三更的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欢喜到底是谁,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小豫还认识其他女孩子”郑丽敏打断江南的话 “妈,欢喜是我的女朋友,本来想晚两天告诉你的,现在你知道了也好,江南你不要诬陷我和欢喜,我们两个光明正大的在谈恋爱,有什么见不得人了” “南南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从哪里又冒出来个叫欢喜的女朋友” 郑豫趁妈妈愣神的功夫,走到了房门口,边往门外走边大声的说 “我上班去了,回来我再告诉你,有空我把欢喜带回家来,她做你的儿媳保证让你满意” 说完,出了房门,骑上车上班去了。房间里的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愣了好一会,郑丽敏才又想起来问江南 “南南,告诉阿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江南抽抽搭搭从那年夏天爷爷第一次,把不知从哪里来的欢喜领回家,到昨天早上自己到石桥亲眼看到郑豫和欢喜一起从车上下来,所有的一切,一五一十有的地方稍有添加的告诉了郑丽敏,郑丽敏听完后,又气又恼的好一会没说出话,怪不得这小子近一段忙的连家也顾不上回,原来都是为了一个偏远农村的小学老师,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牵扯的,当年自己为了追求,自认为崇高的爱情,不管不顾的跑到了小山城,到头来弄得她这一辈子遍体鳞伤始终没有痊愈,更没能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完整的家,想想都悲哀。现在郑豫又要走自己的老路,她愤怒的心情可想而知。 郑丽敏看时候不早了,压下心头的怒火,抬起温热的手擦了擦江南脸上的泪痕,满心是爱的劝江南 “放心吧,南南,阿姨不会同意小豫和那个叫什么喜的野丫头好的,从今天起我就让小豫和她断绝来往,我只想让你早点做我们家的儿媳,等我退休了就能抱上孙子,你和小豫年龄都不小了,赶紧结婚吧,男人结了婚就安生了” 听了郑丽敏说到自己心窝里的话,江南含泪的眼立刻闪出彩色的光亮,浅白色的脸上弥漫出了嫣红,羞答答的低下了头,嗲娇的说 “阿姨,郑豫还没有向我求婚,我怎么嫁给他当你的儿媳妇呢” “我今天就让小豫向你求婚,晚上下了班我就到你们家提亲去,和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坐到一块商量商量,算个好日子,看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合适,我争取让老书记同意,今年十一把你们的亲事办了” 郑丽敏独断专行的决策了郑豫和沈江南的终身大事,她想这早已是水到渠成的事,不用费心巴力的再考虑了。两家的大人早就把两个小青年当成一对你情我愿的情侣了,结婚是早晚的事。自己这边是男方,早就应该到沈家去提亲的,只是郑豫忙的一天到晚和自己说不上几句话,一直没顾得上谈这些事,今天江南的一番哭诉,让郑丽敏有了一种危机感。看来自己要加快行动了。 第五十五章 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中午下班时,郑丽敏在单位的大门口堵住了骑车往外走的郑豫,母子俩一同回到了家。吃饭时,她郑重其事的想和郑豫谈谈,他和江南的婚事。郑豫听到妈妈一开口说出江南的名字,立马打断了母亲的话认真的说 “妈,我正好有事给你商量,你看我年龄也不小了,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我和欢喜又是真心相爱,我准备和她结婚,你看什么时间我把她领回家来,让你见见,这个星期天怎么样” 儿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气的郑丽敏已经吃不下去饭了,她把碗筷一推,站起身来,满脸怒气的说 “我决不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我家半步,你死了那条心吧,我不会见她的” “欢喜怎么是来历不明的呢,她只不过父母都去世了,现在剩下她一个人,妈,你是没见到她,如果你见了她,一定会喜欢上她的,你不知道她有多可爱” “你是不是看她没爹没娘的一个人而可怜她,妈妈不接受她就是没有同情心的人啊,儿子,同情不等于爱情,等你将来风风雨雨经多了,思想更加成熟了,就知道我现在都是为你好” 郑豫急忙反驳已经重新坐下来耐心劝自己的母亲 “妈,我是真心爱欢喜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她了,我不是三岁的小孩,知道爱是什么滋味,我对她决不是同情和怜悯” “可是你考虑过没有,她只是一个偏远农村小学的老师,如果今后你们真的结合了怎么办,虽说现在的社会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可是你们之间离的那么远,现在你是让你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觉得距离产生美,等到真正生活在一起了,你就会知道,距离产生不了美,距离产生的是心灵的寂寞,感情的冷淡,和精神上的无助” 郑丽敏心有体会的话没有说动郑豫的决心 “我正想给你说呢,今天中午上班的时候,我已经给咱们的头谈过了,我想到安城去工作,如果他不同意,大不了我辞职到安城还去开出租” 听了郑豫的话,郑丽敏像被一大口又干又硬的馒头瞬间噎到了喉咙里,怎么咽也咽不下去,气的她眼珠鼓的已经突起,差一点憋死过去,好不容易喘了口气 “你想把我气死啊,这就是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给我的报答吗,你不是不知道我舔着脸求爷爷告奶奶,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你留在省城,前些时候你班没上几天,就出了个什么幺蛾子,想辞职不干去开破出租车,多少街坊邻居的在后面指指点点,都在议论你是在单位犯了错误,被开除了,才去开出租,我那段时间都不敢出门。这好说歹说,嘴皮子磨破你又去上班了,我才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你又为了一个野丫头要到农村去······” 郑丽敏嗓子尖利的哭喊着,双手拍打着桌面,好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了,最后背弓着半个身子趴到了桌子上,浑身颤抖的一起一伏,嘴里发出哀嚎的哭声 “老天爷,你让我死了算,我没法活了······” 郑豫起身走到妈妈跟前,抱住妈妈抖动的肩膀蹲在她的面前,轻柔的说 “妈,安城又不是地狱,你是没去过那里,那里其实很美的,特别是石桥,民风淳朴,风景优美,我和欢喜都商量好了,等我们结了婚,你退休后,就把你接到石桥过宁静的田园生活,你忙忙碌碌一辈子······” “我才不要去那种鬼地方,我也决不会同意你和那个乡村女教师结婚的,今天晚上你就和我一起到沈家,和江南的父母商量商量,把你们俩的亲事定下来,我已经定好日子了,今年十一你们就结婚” 郑豫看着母亲坚决的态度和强硬的口气,站起身来 ”你让我和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今后的生活怎么能幸福” “我就是想让你以后的日子快快乐乐顺顺畅畅的才这样安排的,你还年轻,很多事你还不明白,妈妈不会害你的,小豫听妈妈的话好不好,妈妈求你了,我如果明明看见前面是万丈深渊,还眼睁睁的看你往里面跳,那才是害你呢” “按道理我应该尊重你的意见,可我自己的婚姻大事,我希望自己做主,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要和谁结婚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决不会娶江南的,我只爱欢喜一个女孩,如果你想让我一辈子过舒心快乐的日子,就同意我和欢喜结婚”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我死也不会同意”郑丽敏歇斯底里的吼叫没有打消郑豫的决心 “总有一天你会同意的,我和欢喜等的起” 母子两个人的谈话不欢而散,谁也没有说服谁,两个人都暗自下了决心,一定会说服对方的。时间的阅历等待肯定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意的。 郑丽敏下午在办公室里,脸上收起了柔和的线条,又恢复了刻板的地主婆模样,让才到单位上班的小姑娘,敛容屏气小心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用余光看到郑丽敏走出办公室,眼睛才重新变得顾盼生辉灵活过来。 郑丽敏下班后,回到家收拾收拾,饭也没做买了点水果就到了沈家。今天早上她为了哄江南开心,想也没想随口那么一说晚上到她家去提亲,本来去不去什么时候去还是另一回事。她想等机会和郑豫商量好了,看情况再做决定。 通过午饭时和儿子一番撕心裂肺的谈话,现在她真的等不及了,要想拴住郑豫的心,只有尽快的让郑豫和江南结婚,那样儿子就能留在自己身边了。 门外还是愁眉锁眼门里已是满脸是笑的郑丽敏到了沈家,和江南的父母,还有爷爷奶奶一见面,寒暄了几句,郑丽敏就开门见山恭恭敬敬笑着说 ”今天我来,没其他的事,就是想让你们的心肝宝贝,南南做我们家的儿媳妇,恳请你们的同意” 江南的父母早就看好了郑豫,自己的女儿又那么喜欢这个小伙子,他们是满心欢喜,江南的母亲面带喜悦,嘴上一个劲的说 “南南从小娇生惯养的,到了你们家以后,你可要多教导教导她,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要多包涵” “你放心吧,南南到我们家,我是又得到了一个亲闺女,决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三位家长谈的十分投机,都忘了再征求征求沈光远和杜丽的意见了,他们以为这样的大喜事,对最疼爱两个年轻人的耄耋老人,在他们有生之年是最希望看到的事,两个老人比他们更要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沈光远和杜丽在一旁却是忧心忡忡的看着马上成为亲家,说的热闹融洽的双方家长,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沈光远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郑丽敏 “小豫今天怎么没有来,他自己是什么意思,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不到场可不行” 听到老书记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郑丽敏想都没想,一点也没含糊眼睛眨也没眨一下神采依然的说 “本来我们娘俩中午说的好好的,晚上一起到你们家来的,他要当着双方老人的面,向南南求婚的,谁知临下班的时候,他的一帮朋友邀请他去聚会,实在抹不开面子,不得不去,今天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第五十六章 盛到碗里的饭 “我们家小豫和你们家南南每天你来我往的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两个年轻人好的像一个人似得,他们的年龄都不小了,你们要没什么意见,老书记,我看今年十一,就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吧” 郑丽敏连说带笑认为这个房间里没有人会反对自己提议的理由,她话里话外隐晦着说不出口的含义,提醒着女方的每一位家长,她绽放出来自信的红晕掩盖住了因为刚才说谎变得有些发热的脸颊。感染着他们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江南妈心里有一丝不快,脸上依然带着优雅的笑 “现在离十一就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太仓促了吧,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也得准备准备吧,让他们可以先订婚,以后再商量结婚的日子” 沈光远沉着脸还是揪着刚才自己的意见不放 ”还是听听小豫和江南的意见吧,这本来就是他们俩的事,你们做家长的意见只供他们参考” “我没什么意见,我听丽敏阿姨的” 江南在一旁羞答答红着脸急急说出口的话,让她妈脸也一红,现出少许尴尬 “还是南南和我一条心,怎么还叫我阿姨呢,是不是该改口了” 江南的脸红到了耳尖上,扭头低眼看了看自己父母并不算自然的表情,她顾不上领会父母脸上的内容,抿了抿艳如花瓣的红唇。 江南试着少有的扭捏,对着脸上笑开花的郑丽敏嘴微张,还未发出音来,客厅的门猛然从外面推开了,郑豫高大的身体出现在门口,他环视了明晃晃客厅里欢聚一堂的两家人和江南面如桃花的俏脸,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妈妈定是先行一步,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来提亲了。 郑豫的突然出现,郑丽敏心里一沉,她今天下午坐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了一个下午,就是想趁郑豫不在眼前,自己把米赶紧下到锅里,等郑豫发现时,已经是盛到碗里的饭了。他再想反悔什么都晚了。 看到儿子的郑丽敏,先是一愣,没想到郑豫在这个节骨眼上到了沈家,完全打乱了自己对事情的掌控。她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郑豫跟前,攥住儿子的一只胳膊,笑着对大家说 ”小豫一定是推了朋友的邀请特地赶了过来的,看看这一头的汗,快坐过来凉快凉快,妈妈告诉你件喜事,你沈伯伯和你沈······,不对,你应该从现在开始改口叫爸爸,妈妈了,他们已经同意把南南嫁给你了,咱们家上辈子真是烧了高香了,能娶到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媳妇,还不快谢谢你的爸爸妈妈” 郑丽敏一边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一边悄悄的用拉着儿子胳膊的那只手,拧了一把想张嘴说话的郑豫,自己接着说 “今天中午我们娘俩就商量好了,小豫也是想十一和南南结婚的,让南南早点成我们家的人” 郑豫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虽然他知道妈妈今天来到沈家的目的,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的超出了他的预想,还没等他开口,正坐在父母旁边的江南站起身来,一下子扑了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抱住了他另一只胳膊兴奋的说 ”刚才爸爸妈妈说咱们十一结婚时间太紧张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呢,他们的意思是让咱们先订婚,结婚的日子再商量,爷爷说订婚结婚是咱们俩的事,要听你和我的意见,我听咱······妈和你的,你和咱妈既然商量好结婚的日子,咱们就不改了” 沈光远看着从进门到现在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和老伴相视了一眼,严肃的问郑豫 “小豫,你给爷爷说实话,你是不是真心爱着南南,自己甘心情愿的和她结婚过一辈子” 郑豫扫了一眼大家开心期盼的目光,淡淡的说 “我今天本来是想告诉你们另外一件事,想得到爷爷奶奶你们的同意,谁知我妈她先来了一步,没经过我同意就和你们商量我和江南的事” 郑豫说着转脸看了旁边的江南一眼,没有正面回答沈光远的问话接着说 “我不知道,我想告诉你们的事,现在说出来是不是合适······” “今天只说你和南南的婚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郑丽敏急忙打断儿子的话,一边说一边偷偷朝儿子使了个眼色 “我忘了,你中午说今天晚上要向南南求婚的,不让我告诉她,你要给她个惊喜,对不起儿子,我嘴没把住门,按捺不住给大家说出来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还愣着干什么” 说完郑丽敏往江南身边推了郑豫一把,顺手又用力掐了掐儿子的胳膊,郑豫纹丝没动脊背笔直僵硬,眼光直视着沈光远 “我想说的这件事也关系到我和江南的未来” 沈光远制止住再一次想拦下儿子往下说的郑丽敏 ”让小豫把话说完,听听他今天到底想让我们同意他什么” 郑豫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紊乱的情绪,最后不再犹豫的开口说 “我不能和江南结婚,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爱过她” 郑豫的话一出口,把客厅的几个人都惊呆了,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即将成为亲家的两家人,脸都变了颜色,房间静的连空气都冻住不再流通,沈江南上一秒还羞涩红润的脸瞬间煞白,眼眶中充满泪水。郑丽敏忽的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了大家投向郑豫的视线,气急败坏先是狠狠小声的呵斥道 “郑豫,别说了,你马上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不明事理” 随即又把头转向大家,脸上露出挤出来的笑 “小豫给我们在开玩笑的” 第五十七章 不敢夺人所爱 郑豫也站起身来,他躲开妈妈挡着他的身体,认真而坚决的说 “我今天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是什么玩笑话,我本来不想破坏大家的好心情,现在正好双方的亲人都在这里,这件事早晚都应该让大家知道的” 说到这里,郑豫又环视了一下客厅里每一个人,郑丽敏张嘴欲言的还想阻止儿子,当她看到沈光远锐利的眼光正盯着自己,无奈的闭住了嘴,郑豫的语气又加重些继续说 “我爱的是欢喜,除了我妈只听说过没见过,你们大家都认识的,就是在石桥小学教书的宋欢喜,我想和她结婚过一辈子,希望你们尊重我的选择,这个星期天······” “我不同意” 郑豫的话还没有说完,被脸色铁青的沈光远厉声打断了 “爷爷,我和欢喜是真心相爱,除了欢喜我谁也不爱” “那时你的事,我决不同意欢喜嫁给你” 脸色阴沉能拧下来水的沈光远话说的严厉而坚定,无助的郑豫把眼光投向杜丽,俩个老人好像商量好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爷爷奶奶,你们是欢喜最亲的亲人,欢喜和江南都是你们的亲孙女,你们不希望欢喜幸福吗,我今天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向你们保证今后会一辈子对她好,疼爱她,保护她的” 对郑豫发自心腹的保证,沈光远无动于衷冷冷决绝的说 “我会给欢喜找一个爱她疼她的终身伴侣的,你和她不合适,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去找她了” 说完,他转身想离开客厅,郑豫追到老人后面努力争取着,大声说 “欢喜她也爱我,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已经答应我,会嫁给我的” 沈光远停下了正挪动的脚步,身体一怔,转了过来狠狠的说 “我会让欢喜死了那条心的” 寒如冰刀的语气像刚扼杀了一个婴儿,老人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郑豫傻傻的愣住了,没想到站出来最先反对他和欢喜的,是最疼爱欢喜的沈光远,看来今天自己唐突的表现让老人家一时难以接受,自己没有时间给老人转变思想的机会,一定是让他给气糊涂了。 沈光远对这件事,如此激烈的反应,连郑丽敏和沈江南也看得目瞪口呆。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暗自窃喜。 郑豫不知自己对这件事是操之过急还是为时已晚,和妈妈只差一步,事情就远离了自己的预想,快速的往叉路上冲了过去。在大家济济一堂,兴高采烈商量他和江南的婚事,自己猛然提出和欢喜的事,确实大煞风景败坏了大家的好心情。 今天下午,郑豫本来打算一下班就到沈家,先给沈光远和杜丽表明自己对欢喜的心意,让他们支持自己和欢喜结婚。临下班时,二宝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二宝兴奋的说让郑豫下班到他家去一趟,说自己买了个宝贝,让他见识一下。郑豫想,妈妈说今天晚上到沈家去提亲,也就是气急了随口一说,自己的婚姻大事,没有得到他的同意,妈妈怎能随意做主。自己先到二宝家去看看他到底买了个什么宝贝,让二宝在电话里那么激动。 二宝是郑豫那年搬家后玩到现在的好朋友,他高中没上完就开始自己出去闯世界,这十几年没少折腾,前几年连贷款,带借亲朋好友的买了辆大货车开始跑运输,看样子行情不错,近两年陆陆续续又增加了好几十辆重吨位的新车,注册了一个运输公司,自己当起了老板。现在也是手拿大哥大,腰别bb机,几十个员工前后左右跟在屁股后面,总经理长总经理短给他汇报工作的成功人士,大老板的派头摆的甚是威风。 郑豫昨天从石桥回来的路上还在想,如果这一次单位的领导不批准他到安城去工作,自己就下海像二宝那样,到安城跑运输肯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下了班,郑豫骑车先到了二宝家,二宝神神秘秘的把他领到自家的院子里,按了一下手中小小的遥控器,院子里停着的一辆黑色小轿车,前后灯光一闪 二宝上前打开小轿车的车门,把车钥匙递给郑豫,不伦不类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上去开一圈,感觉感觉怎么样” 郑豫犹豫了一下说 “这么高级的进口车,谁的,会让咱放心的开出去,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二宝鼻孔冲到了天上,得意洋洋的大声说 “放心吧哥们,车坏了,咱再买辆新的,只要人没事就行,咱自己买的新车,纯进口最高配置豪华款的,让哥们你先上去试试手” 郑豫坐到驾驶室里,开了一圈回来,各方面的性能确实不错,下车后开玩笑的对二宝说 “到时候哥们结婚,就用你这辆车做婚车,去接我的新媳妇行不行” 二宝豪气大方的说 “别给我说当婚车行不行,现在我就送给你,算给你随礼了都可以” 郑豫笑着说 “我可不敢夺人所爱” “咱俩谁跟谁啊,我的就是你的,走咱出去喝酒去” 郑豫看看时候不早了,天已经黑了,连忙挡住二宝想拉自己胳膊的手说 “今天哥们有正事,咱们改天再去” 郑豫推了二宝的酒局,急急忙忙赶到了沈家,刚一进门,他就后悔了,看到沈家客厅里其乐融融的两家人坐在一起,他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进到沈家后,事态的发展让他没有时间考虑,自己要尽快的表明态度,否则一切会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郑豫也知道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多么不合时宜,可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原以为让两家人知道自己爱的不是江南,而是远在石桥的欢喜,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含糊的概念,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谁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心意,大家最终会理解他的。 谁知事情的结果是,最不应该反对的人,反而是反对最激烈的,郑豫没有气馁,要改变原来的打算,重新考虑下一步,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同意他和欢喜的结合,今天时机还不成熟,场合也不对,让大家都难以改变心情,自己还是要等机会,在慢慢的发酵中,时间会让每个人看清他对欢喜的感情,决不能操之过急,郑豫有信心,会让每个亲人祝福他和欢喜的。 第五十八章 不愿说出的目的 江南和郑豫一同开车离开石桥,欢喜心里惴惴不安的恍惚了一天,干什么都没心情,又加上外面骄阳似火,中午饭都没吃,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一直到黄昏时分感到饥肠辘辘,胃开始提出抗议了,她才起来随便吃了些东西。 欢喜走出房间,外面没有太阳的直射,感觉上稍微阴凉了些。空气中的暑气并没有消散,闷热潮湿的盘旋在夕阳的余晖里,让人浑身不舒服。欢喜算了算时间,离开学没几天了,自己要抓紧时间把教室里的旧课桌搬出来,打扫干净,然后再把她和郑豫拉回来的新课桌分配好,搬到每间教室摆放整齐,等到学校一开学,学生们就能坐在整洁明亮的教室里安心上课了。 欢喜趁着夜晚来临前的光亮和好不容易等到的一丝凉意,先从后面的两间教室开始打扫,她仔仔细细的把教室的里里外外整理干净,擦了把脸上的汗珠,稍作休息,准备把新课桌搬进教室。一场没有任何前兆,突如其来的雨让欢喜措手不及,刚才还算晴朗的天空,忽然“哗啦啦”下起了倾盆大雨,欢喜想起了昨晚的那场雨,心里一个劲的责怪自己真是太粗心了,是忙糊涂了,还是不相信勤劳聪明的农民们,从几千年的经验里总结出来的自然常识,是不是有道理呢,自己怎么就忘了“夜雨三场”这句谚语了呢 欢喜顾不得考虑谚语和自然科学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她急忙冒雨把操场上的东西往教室里搬,担心好不容易拉回来的新桌子新板凳给雨淋坏了,大雨中慌乱的欢喜抱着桌子还摔了一跤,她顾不上疼痛,站起身来,一口气把东西都搬进教室里。又找来干抹布,把淋湿的桌子板凳擦干净,还好,所有的新课桌新板凳都完好无损。 等忙完了这一切,雨稍小了些,淅淅沥沥的还没停,她刚一停下手,猛地打了个喷嚏,这时她才感到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往下滴水。欢喜还是不放心的又跑到黑黢黢的教室外面看了一圈,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才回到自己的宿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衣服,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欢喜就感到自己浑身酸痛没一点力气,她这段时间一直忙个不停,没有好好休息,昨晚满是汗水的热身子又淋了场雨,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何况是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一定是这几天太劳累,免疫力降低被雨淋感冒了。 大热天的感冒不比冬天感冒好受多少,欢喜忍着难受到村卫生所,拿了些感冒药,吃过后又躺到了床上,她想休息一下好点了,把其余的几间教室整理完,决不能耽误孩子们正常上课。 吃过药的欢喜迷迷糊糊,感觉一会是白天,一会是夜晚,一会又是黎明······昏天黑地的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昏昏沉沉隐约听见耳边,一声声苍老怜爱的声音,由远而近喊着自己的名字 “欢喜,欢喜······” 缥缈的呼喊声一声比一声清晰,她感到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抚摸着自己睡前滚烫的额头,欢喜费力睁开酸涩的双眼,朦胧中看见一张慈祥老人的脸在眼前模糊晃动,沟壑干瘪失去弹性的薄唇一张一合正焦急的呼唤着自己 “欢喜你怎么啦,嘴里说的是什么啊,爷爷怎么一句也没听明白” 欢喜恍惚的如在梦中,看到眼前沈光远皱纹纵横的脸上,深陷的双眼担心的看着自己,她终于从混然中清醒过来,张开几乎粘在一起的瓣唇轻声的问 “爷爷,你怎么来了” 又干又痛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撕气沙哑,好像不是自己的声音,疲惫僵硬的身体在沈光远和杜丽的帮助下,头晕目眩的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奶奶,你也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呢” 欢喜伸出没有多少水分的舌,舔了舔翘皮的唇,看看四周,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惊讶的问突来而至的两位老人,沈光远看到欢喜虽然脸色憔悴,苍白柔弱,神色倒是正常,长长松了口气 “我们来到石桥没多久,刚才敲了你半天的门,怎么也敲不开,以为你出去了不在房间里,我和你奶奶就到村里,想打听打听你到哪里去了,正好找到了你们宋校长他二弟家,他说这两天没见你出门,他也不知道你到哪去了,我们说了会话,他把你放到他家的备用钥匙给了我们,让我和你奶奶打开你的房门,在你房间里等你回来” 沈光远说着坐到了欢喜的床边,用手指了指床边的桌子上,关爱的问 “欢喜,你是不是病了,爷爷看你桌子上好多药,刚才摸了摸你的额头也不发烧,就是我和你奶奶打开房门进来时,听见你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喊了半天你才睁开眼睛,把爷爷吓坏了” 欢喜抬手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温凉凉的,烧好像退了,她柔柔的笑了笑 “没事的,爷爷奶奶,我这么年轻,身体好着呢,昨天有点小感冒,现在都好了” 说完就要往床下跳,脚刚一落地,头重脚轻的一阵眩晕,趁沈光远和杜丽没注意,用手扶了一下床前的桌角,站了起来,赶紧忙活着给两位远道而来的老人又是让座,又是端茶倒水的 “你二老这么大年纪了,天又热路又远,亲自跑到这里来,让我好担心啊,有什么事,你们说一声,我可以回省城去看你们的” 沈光远看着欢喜没有血色的脸,疼爱的说 “欢喜,爷爷看你脸色不太好,你真的没事吗,自己千万不要硬撑着,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爷爷奶奶”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可能是天太热,刚才睡着做了个恶梦,给吓着了吧” 说着还做了个灿烂的鬼脸,沈光远看着欢喜忙前忙后,脸上如花的笑容,终于放下心来 “早知道你是这样,让我们担心,当时毕业后说什么也要拦着你,不让你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爷爷每次想到你都心疼的睡不着觉” 杜丽忧心忡忡的话让沈光远更是后悔 “欢喜跟我们回省城好不好,爷爷奶奶都老了,让我们每天能见到你就心满意足了,这次你就听爷爷一次行不行” “这里真的很好,爷爷奶奶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现在没法离开石桥,这里的孩子需要我,今年暑假杂七麻八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学校马上也快开学了,近期可能没法回省城了,不过开学后,再有一个多月我们有十天的秋忙假,到时候我会放下手中的一切,回省城好好的陪你们,让你们看我个够,听我说个够,烦我在你们身边个够好不好” 欢喜亲昵的抱住了杜丽和沈光远,撒娇的嗲魅让两位老人沉默了,知道劝也没什么用,欢喜是不会回省城的。 无可奈何的他们停了一会,相互朝对方使了个眼色,他们今天来石桥,并不是劝欢喜和他们一起回省城一个目的,而另外一个最重要的目的,他们都想让对方先说出来,可两位老人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因为他们不知道今天来这里是不是应该,但他们认为今天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绝对是正确的。 恢复元气的欢喜没有注意到老人们脸上的变化,兴奋的像好久没见到亲人的小女孩,今天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至亲,叽叽喳喳的给她的亲人们说着石桥的趣事,坏事好事,有意思的没意思的······自己一个人说了好一会,感觉不对劲,两位老人好像有什么心事,都一声不吭沉默不语,房间的空气也开始沉闷压抑,欢喜停止了自己兴致勃勃的独角戏,嘴角往上撇了撇自责起来 “你们看我是不是越大越不懂事了,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一定很累了,这也快到中午了,肚子也该饿了,你们先休息会,我去做饭去,奶奶今天让你尝尝我的厨艺,看是不是有进步” 第五十九章 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吃过午饭,沈光远和杜丽心神不宁的坐在窗前的两把藤椅上,看着快乐如小鸟一般的欢喜不停的忙前忙后。纠结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出他们今天来石桥的主要目的。 趁着欢喜给自己倒水的机会,沈光远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开门见山的问 “小豫昨天到我们家说,他已经向你求婚了是不是” 欢喜听后愣了一下,脸瞬间红到了耳后,羞涩的微微低下眼和眉,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看来郑豫已经给两位老人说了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只是不知道爷爷奶奶他们是什么态度。 沈光远一看就明白了,郑豫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欢喜也爱着郑豫。他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消散了,沉下脸来继续问欢喜 “你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是不是” 欢喜听到沈光远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抬起头诺诺的说 “我告诉他,要先征求你们二老的意见后,再谈结婚的事” “欢喜你是不是真的听从我们的意见” “爷爷奶奶对我恩重如山,是我最亲的亲人啦,我当然要听从你们的安排了” 欢喜抬起明亮的眼睛,嘴上一边真诚无邪的说着,心里一边打着小鼓,二位老人会同意自己和郑豫好吗 “我和你奶奶的意见很明确,今后不要你和郑豫再来往,我们决不同意你和他结婚” 沈光远郑重其事没有商量余地的话语像一个惊雷,惊到了欢喜,她吃惊的看了看杜丽又看了看沈光远 “为什么,爷爷奶奶不同意我和郑豫,是因为江南吗,郑豫说他只把江南当做亲妹妹一般喜欢,从没有爱过她” 沈光远痛心的摇了摇头,深情的凝视着欢喜,低沉的说 “欢喜,你和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从我把你从塔拉带回家的那一天起,就把你当成我和你奶奶的亲孙女了,和江南一样的亲孙女,我们不同意你和郑豫,和江南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我和郑豫是真心相爱,你们不认为他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吗,有他在我身边,我感到很踏实,我们今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欢喜眼中充盈着泪水马上要落下,恳求沈光远和杜丽 “爷爷奶奶,你们不希望有个爱我的男人保护我,和我相伴一生吗,二老就答应我们吧” 看到欢喜流下了眼泪,杜丽不忍心的把脸背到了一边,沈光远还是狠下心来,没有一丝的改变 “你爱任何一个男人,只要适合你,爷爷都会答应的,只是郑豫不行,你们两个绝不能在一起的” “我已经答应郑豫和他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的过一辈子的” 欢喜想用最后自己认定的决心让两个老人改变态度,没想到沈光远比欢喜更坚决 “你如果非要和郑豫在一起,今后就不要再当我们是你的亲人,我和你奶奶到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欢喜伤痛的心如三九天河中的冰水,刺骨钻心般的寒冷,她蹲在地上,身体颤抖的蜷缩成了一团 “你们到底为什么,我真的很爱很爱郑豫,我更爱你们,没有大家我不知道在这个世上怎样活······” 话没说完,欢喜的大脑开始缺氧,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两个老人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把欢喜扶到了床上 ”怎么办,这如何是好,是不是我们太狠心了······“ 杜丽一下子乱了分寸,六神无主的不停追问老伴。看着渐渐清醒,不停流着眼泪的欢喜,他们虽然松了口气,心里却更沉重了,为什么老天给他们出这么大的难题,要他们两个快进坟墓的老家伙,硬生生拆散如此相爱的情侣,共同经历过无数个风风雨雨,面对过千军万马的两个耄耋老人,在年轻人的情感问题上感到了束手无策,没有了主意。 杜丽擦拭着欢喜流到苍白如纸,脸颊上清凉的泪水,泪眼婆娑心如刀绞轻声的劝欢喜 “欢喜你还年轻,生活中不光有儿女情长,今后还会有许多美好的事,快乐的日子等着你,记住奶奶的话,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们好,为了你们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我和你爷爷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幸福” 欢喜又发烧了,沈光远和杜丽临走时苦口婆心也没有劝动欢喜,和他们一起回省城,流着眼泪无奈的离开后的那个风雨之夜,欢喜烧的天旋地转神志开始模糊,她没有吃药,晚饭也没吃。从省城一起和郑豫拉课桌回石桥,雨后的清晨,郑豫送给她的bb机,在枕头下面一直“嘀嘀嘀······”响个不停,她混沌的意识里,知道一定是郑豫让传呼台给自己发过来的信息。 那天他们两个坐在倒下的树干上,郑豫取下自己腰间的bb机,递到了他环抱中,欢喜纤柔的手中 “记住,今后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这个小东西一响,你就要给我回电话” 欢喜仰着清艳娇俏的脸,用手指抚弄着男人性感的唇,轻如夜花媚声的问 “晚上呢,太晚的时候到大队部回电话很不方便的” “晚上我就让传呼台给你打字幕,让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每个白天必须给我回一个电话,要我知道你也在想我,今天回到省城我就给你买个大哥大,让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想什么时候听你的声音了,就什么时候能听到” 郑豫走后,每到夜深人静,欢喜就能从小小的机屏上看到好多条耳热心跳的句子,把脸埋到枕头里的她,心里甜蜜蜜喜滋滋的,就像郑豫在自己耳边轻轻说出的绵绵情话,欢喜期盼着每个夜晚早一点到来,夜色里让她感到郑豫就在自己身边从没有离开。 今夜的“嘀嘀”声就像耳边响起的一个炸雷,提醒着欢喜决不要看决不能看······ 她的大脑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就像村口空旷的荒野播放着的电影胶片,刹那间过了许多个四季轮回,身体一会热的,她撕下了身上全部的衣衫,涌出淋漓的汗水使自己的身体变得即将枯竭窒息,一会冷的如坠入千年不化的冰窟,把床上最厚的棉被裹住颤栗的身体不留一丝缝隙,上牙齿和下牙齿还是不停的“咯吱,咯吱······”相互碰撞,寒气穿透体内的五脏六腑直至游离到了每个骨关节的连接处。 第六十章 要去找那个狐狸精。 欢喜在昏暗的暮色中沉睡过去,又在茫茫黑夜中被自己凄厉的大喊大叫惊醒。忽冷忽热轮番侵蚀着她已疲惫不堪,难受感觉不到痛的躯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死后自己的魂魄会到哪里,她无人疼无人爱,远离逝去的亲人从塔拉来到这里,刚刚找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欢喜的眼前出现了苍茫无边的荒漠,远远的看见一对老人向自己招手,他们的面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那不是日夜想念的外公外婆吗,欢喜兴奋的张开双臂想拥抱他们,忽然一阵狂风吹过,郑豫凛冽魅惑的脸在自己眼前闪过,耳边传过来温热的气息 “我说过这辈子你休想跳出我的手掌心,我已经抓住你了,决不允许你逃走,除非我······” 耳边的声音飘幻虚渺,像风中的一丝气流,越吹越远,郑豫的脸也随着那一丝气流越来越朦胧,最后无影无踪的融入到了无边无际的风沙中。欢喜疯了一般扯着嘶哑干裂的喉咙,呼喊着冲向郑豫消失的方向,她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怎么喊也喊不出声,迈不开步,好像被绳索捆绑住了双腿,连喉咙也被扼住了。 欢喜即将消散的意识里,听见昏暗的天空中由远而近传来急促的雷声,无数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挡住了她前方追赶郑豫的道路,欢喜绝望的搬动着铺天盖地不断滚落的巨石,隐约听见石头里传出游离的呼喊声 “欢喜,欢喜······” 一声比一声响的呼唤声和雷声相互交替,震撼着欢喜的耳膜,让她在昏睡中有了一丝清醒,人类进化的潜意识,使她梦游似得走向房门,打开紧关着的木门,虚弱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她感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自己倒下的身体,涌入到怀里 “欢喜,你怎么了,我们才刚分开几天,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叫我怎么放的下心” 两片温湿柔软的唇贴在了欢喜干裂滚烫的瓣唇上,郑豫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里满是揪心的疼爱。欢喜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没有清醒过来,她死死的抱住温暖跳动的胸膛,如饥似渴的探索着唇舌间的湿润,她终于触到了消失的郑豫,躺在他的怀抱如婴儿般的睡着了。 郑豫是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挣脱了,坐在地上紧紧抱着他的腿,说什么也不让他出门,妈妈的双手,在身后郑丽敏的哭喊和哀求声中,离开了家来到石桥,他已经好几天听不到电话里欢喜的声音,心急火燎的赶到了石桥,看看欢喜究竟怎么了,说好的一天最少给他回一个电话,整整三天了,他没有得到一丁点的消息,他在等待中已经快疯狂了 郑豫知道学校没有电话,每次欢喜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到大队部去,那离学校有段距离,很不方便。他只要每天听到欢喜的声音,知道欢喜在电话那头想着自己就心满意足了。长长的电话线就像连接他们心灵相通的一股电流,使他们的身体连在了一起,听的懂他们彼此的心声。 第一天,郑豫想也许欢喜没有时间和机会。第二天,他开始不停的拨打传呼台的电话,让工作人员连呼机主三遍,五遍,十遍······ 开始他耐下心来等待着,每一声电话铃声的震动都让他激动不已,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他没有听到自己期盼的声音,他又开始让传呼台打字幕,让欢喜明天白天无论如何给自己回电话。 第三天的等待他已失去了耐心,心里焦躁不安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往传呼台打电话问,你们的通信设备是不是坏了,机主是不是收不到他呼出的信息,他一遍一遍的打电话问传呼台,传呼台一遍一遍的回答他,他们的通讯设备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一次传呼台严厉的告诉他,再扰乱他们的正常工作,就会报警了。传呼台的工作人员把他当成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神经病了。 到了晚上,郑豫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眠,天色微亮,他就起床了,一刻也不想耽误的要到石桥去看看,欢喜到底为什么没给他回电话,他只要听到欢喜的声音,一句话,一个字就可以了。 清晨起来做早饭的郑丽敏,看到郑豫急急忙忙一大清早的往外走,她叫住从沈家回来后,自己不怎么搭理的儿子,没好气的问 “大早上的,你风风火火干什么去” 郑豫没顾上看妈妈一眼,继续往外走 “我有急事出去一下,你上班后见到我们科长说一声,我今天不上班了,给我请一天假” 郑丽敏急忙拦住儿子 “什么急事,班都不上,还要一天的时间” 郑豫心急如焚的冲妈妈高声说 “妈,你别拦着我啊,时间来不及了,回来以后再告诉你” “不行,你现在就告诉我,要不今天你哪儿也不准去,老老实实跟我一起上班去” 郑丽敏从沈家回来后,一直没有原谅郑豫。那天在沈家,郑豫所做的一切,让自己颜面扫地。她想用一个母亲,心中的怒气和戾气,用沉默的冷暴力让郑豫反思反思,自己任性不理智的行为给母亲带来的不堪。 郑丽敏从一开始就认为,是那个叫什么喜的丫头勾引和诱惑,让儿子背叛了他对江南的感情,只要今后不让那个丫头再见到郑豫,一切都会朝着自己设想的方向扭转。 她前几天悄悄的给单位的领导打过招呼,说自己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希望不要安排郑豫出车去外地,别离开自己身边太长时间。有什么事好让儿子照顾自己。 她暗地里偷偷的注视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别看对郑豫整天冷着一张脸,其实她每天都紧张兮兮的跟在郑豫后面上班下班,不让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郑豫看着死死拦住自己的母亲,无可奈何锁着眉说 “欢喜三天没有给我回电话了,她一定出什么事了,我去石桥看看她,没事我立马就回来” 郑丽敏听到郑豫要到石桥去看欢喜,气得是暴跳如雷的吼道 “你不能去,你今天敢去那个破地方,我就死给你看”。 郑丽敏千防万防,没想到,郑豫今天还是班也不上了,要到石桥去找那个狐狸精。 第六十一章 索要无度贪婪的心魔 郑丽敏使出浑身解数,希望劝住执迷不悟的儿子。她哀求着,恐吓着,哭喊着······不管她说什么,都没能阻止住郑豫去石桥的决心,最后她声嘶力竭决绝的哭吼道 “郑豫,你今天如果出了这个门,我今后就没你这个儿子” 郑豫俯身拉起坐在地上,抱着他一条腿的母亲,把她扶到沙发上 “妈,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就是有天大的事,你我到什么时候都是母子,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的” 郑豫说着,拿起茶几上的纸巾给妈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口气变得温柔 “看你今天的情绪不好,就不要去上班了,我到单位去给你请个假,顺路让二宝和他媳妇到咱家来陪你,你在家等着,哪都不要去,我这就到二宝的公司找他去” 郑豫不放心的急急忙忙离开家,跑到二宝的公司,开着二宝新买的小轿车,把他接到自己家,叮嘱他,自己不回来,不要让自己的母亲单独行动,她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要有人跟着,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郑豫交代完二宝,看到情绪稍有平复的母亲,趁她没注意,开着二宝的车离开了家,一路没停的赶到了石桥。 在来石桥的路上,郑豫只打了个电话到单位,给自己和母亲请了假。 郑豫一到欢喜的宿舍,把门敲得震天响,就在他再不开门,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欢喜在混沌的梦中打开了房门。当他抱起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欢喜,心痛的留下了眼泪,才几天的功夫,一个如花似玉清泉一样的女孩,现在奄奄一息的躺在自己的怀抱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郑豫顾不上多想,急忙开车把欢喜送到安城的县医院,输液打针······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欢喜的情况渐渐才有所好转,基本清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欢喜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呆在医院,坚决要回石桥,郑豫拗不过她,就让主治医生开了些口服药,开车载着欢喜一同回到了石桥。 回到欢喜房间,郑豫把欢喜扶到床上,人还没有躺下,欢喜就冷冷的说让郑豫回省城 “你走吧,天不早了,已经耽误你很长时间了” 郑豫没有觉察到欢喜的神情,忙着烧好开水让欢喜吃药,头也顾不上抬的说 “那怎么行,你病的这么重,身体还没有恢复,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自己就走呢” 郑豫说着,坐到床边,抱起欢喜半躺到自己怀里,把手中的药片轻轻放进欢喜的嘴里,从桌子上端过一杯水,自己先喝了一小口,试了试水温,然后让水杯里的水缓缓进入到欢喜的口中,把她嘴里的药片送下去。 欢喜抬眼看着体贴入微照顾自己的郑豫,两行热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她把头埋进郑豫的怀中,紧紧的抱住男人宽宽的肩膀,心里好害怕失去这份温暖和体贴。忽然,她想起了沈光远和杜丽临走时说过的话,刚刚暖过来的体温急速的冷却。 欢喜贪婪的嗅着男人身上淡淡烟草的味道,她要用这最后的机会,让郑豫身上的味道,永远封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欢喜猛然放开了紧抱着郑豫的双手,漠然的说 “郑豫,咱们分手吧,我和你不合适” 郑豫以为欢喜生自己的气了,怪他来的太晚,他温存的擦着欢喜脸上的泪珠轻声说 “是不是你病的这么严重,我没有在你身边,自己这两天受苦了,你放心,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昨天晚上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等你病好的差不多了,我回省城安排一下,马上回来不再走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 欢喜听到这里心如刀绞,躲开郑豫抚摸到唇上的手,哽咽的说 “不要郑豫,不要为了我放弃你的工作,你在省城肯定会有好的前途,也许我们的相识本来就是个错误,你忘了我吧,你我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见面了” 郑豫愣住了,欢喜不断涌出的泪水和哭诉让他开始心慌。欢喜不像是耍女孩矫情的模样。他紧紧抱住身体不停颤抖的欢喜 “我们为什么要分开,难道你不爱我吗,不可能,我感觉的到,你是爱我的,你对我的爱是那样强烈,为什么要说出分手的话” 欢喜心痛的说不出话来了,无力的摇着头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 “欢喜,你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郑豫诧异的说着,伸手摸了摸欢喜的额头 “你现在是不是又难受了,在发烧说胡话,咱们去医院好不好” 欢喜闪过郑豫的手,冷若冰霜的说 “今后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欢喜的面容变得煞白,眼睛却出奇的明亮,明亮的仿佛正燃烧着生命中最后一盏灯,她的唇如她的脸一样苍白,看着让人顿生怜爱 “欢喜不要闹了,你的病刚刚好转,等你病好了,咱们就结婚好不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郑豫温柔的像哄一个小孩子,欢喜用自己的贝齿咬住没有血色的唇,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离开郑豫的怀抱,坐直了身子,平静的说 “我说的不是什么胡话,也不是给你闹情绪的玩笑话,我现在就是让你知道,我们今生就是不能在一起” 欢喜咬着的唇有鲜红的血流了出来,唇变得艳红,她没有感到一丝疼痛,还在用力的咬着没有松开,眼睛里闪着迷离的光,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永远无法站立。 郑豫恐惧的用自己的唇堵住了欢喜如夏花绽放的唇,吸吮着唇上流淌着鲜红炽热的液体,抱住即将倒下,单薄如叶女孩的身体,他心痛的难以承受 “欢喜,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一切有我呢,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从我听见你说出的第一句话,我就知道你这一次是逃不掉的,你是我上辈子没有保护好的宝贝,这辈子我就是继续完成,我上辈子没有完成保护好你的任务而来的,想让我离开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今后就不要再给我说出什么分手的鬼话” 欢喜无力的倒向郑豫的怀抱,钻心的痛楚弥漫她的全身,不断滑落的泪水迷蒙住了她的视线。 自己该怎么办,郑豫和沈爷爷一家都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她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是不是自己太贪婪了。 欢喜不想离开如此真心实意的爱,她非常需要这个男人的呵护和疼爱。 欢喜深深吸了口气,那就让上天来惩罚自己吧,惩罚自己有一个索要无度贪婪的心魔。 欢喜不顾一切的紧紧抱住,野蛮如豹凝视自己的郑豫,闪亮的星眸燃起了毁灭性的火光,亲吻的渴望战胜了所有的困扰和纠结,她迎上血红欲滴的双唇,如干枯的禾苗得到了雨露的慈润,欢喜张开每一个细胞,充盈着自己即将枯萎的心。 第六十二章 私人定制的饲养员 黎明的曙光没有淹没夜的黑暗,房间里昏暗模糊,看不清床前桌子上,小闹钟时针分针的走向,只有秒针”咔,·咔,咔······“按部就班不紧不慢继续完成着自己的使命。 欢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房间里没有了郑豫的气息,难道昨晚又是一场梦吗,她急忙冲出了房间。恐惧的环视四周,外面如水的晨光里,欢喜寻到了郑豫挺拔的身躯高高站立在自己的房顶上,如一个守护着公主城堡的将军,威武的矗立在高山之巅,清远深邃的双眼俯视着周围的一切,不让城堡里的公主受到一丝伤害。 欢喜上到房顶上,从身后轻轻抱住穿着短袖衬衣,男人高大的身躯,头靠在他的后背上,男人裸露臂膀上清凉的气息,传导进了欢喜温热的体内。前几天的几场夜雨,把盛夏的暑气冲刷了下去,清晨才感觉到已是初秋的季节。空气舒适的宜人,风中带着丝丝凉意 “你是不是又一夜没睡,这两天为了照顾我,你都没怎么休息” 欢喜用力抱紧了一些,想用自己的体温吸附上郑豫身上的凉气。 没有听到一点动静,面向北方的郑豫,感觉到女孩软玉温香的身体,紧紧贴在自己的背后,他遏制住男人渴望的欲望,没有自私的享受女孩身体里重新萌出的热量,转过身来,担心的说 “你的病刚好一点,怎么上来了,现在外面的温度低,快回房间去” 说着,拥着欢喜走向楼梯的方向,欢喜扭动着纤柔的腰肢,仰着脸娇声说 “让我呆一会吗,我想和你一起看日出” 郑豫霸道的环抱住欢喜,毫不动摇的说 “今天不行,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赶紧下去把药吃了” 欢喜抱着郑豫的脖子,几乎是躺在郑豫的怀里,不情愿的说 “我已经全好了,不想吃那些苦药片了,我就想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 “听话,把医生开的药吃了,以后我会天天在这里陪你看日出日落” “那阴天下雨呢” “我就给你打着伞,披着雨衣,和你一起听风看雨” 郑豫忍住了欢喜的顽皮魅惑,抱起她走下楼梯,到了房间里把她放到了床上。赶忙倒水喂药。 忙完一切,郑豫坐在欢喜的旁边,用手轻柔的扒拉下欢喜随着他身影来回转动的上眼皮 “再睡一会,我去做早饭,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我可不希望我的新娘骨瘦如柴,一阵风吹跑了怎么办,今后我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台风来了我也不用担心” “你是在养猪吗” “猪多可爱啊,温顺又听话,肉吃起来肥而不腻” 郑豫张开大嘴,拿起欢喜的手,佯装一口吞下她的手指 “不要,我才不要像猪一样” “你是我放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小香猪,快睡吧,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睡饱了吃,吃饱了睡” 郑豫把棉被给欢喜盖好,转身做饭去了,欢喜听着厨房里传出锅碗瓢盆的声响中,又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房间里亮堂堂的,欢喜伸了伸懒腰跳下床,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半晌午了。这一觉睡得既踏实又解乏,感到身体清爽的能飞起来。她看到桌子上有做好的饭菜,旁边还有郑豫写着几行字的纸条 “小香猪,我看你睡的香香甜甜,做好饭了没叫醒你,我去县城买些生活用品,不想以后自己也生活在原始社会里,我买好东西就回来,小猪醒来后,把饭吃了,可以继续睡觉,乖乖的在家等我,睡前别忘了想我。郑豫” 欢喜看完纸条,左边嘴角上扬,嘟起红唇,轻轻往纸条下方,写着名字的地方碰了碰,生气的自言自语 “你才是猪,你是个大懒猪” 说完后感觉自己是在冤枉人家,随即的莞尔抿嘴一笑,赶紧给人家平反 ”你是个人见只有我爱的大帅猪,大好猪” 欢喜看见桌子上,郑豫做好的饭菜,几天没有胃口的肚子,一下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简单的洗漱完,坐在桌前,反正也没人看见,她已顾不上知性的优雅,连稀的带干的把桌子上的饭菜吃了个精光,最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吃完东西的欢喜,精气神又回到了身体里。 她把自己好好的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自我感觉最漂亮的衣裙,她想让郑豫回来看到自己最好的状态,穿戴好的欢喜走出房间,外面的阳光灿烂如花,好几天没有看到如此强烈的光亮,欢喜感到恍如隔世的把眼睛眯起一条线,手背举到额头遮住明晃晃的光,天空头顶上的太阳如发完脾气的爆汉,消去了火烧火燎的燥热,现出多日不见的温和。 校园里静悄悄的,阳光下风吹着也没什么声响,用不了几天,这里就会热闹起来。自己种的花花草草该修剪修剪了,欢喜不想让学生们在新学期,特别一年级的新生们,一走进学校的大门,看到一个残败没有活力的校园,她要让所有的孩子们看到,他们的校园永远枝繁叶茂充满生机。 欢喜开始动手修剪起,花坛里开败的残花,把她们收集到一块,保存好可以留作种子,明年春天种在里面,他们就会继续的开花结果。 郑丽敏心情烦闷的等了两天,自己的儿子还是没有回来,二宝和他派来的员工,轮换班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连她去上班都有人跟在后面,一直在单位门口等着她下班,晚上竟还住在她家里,怎么赶也赶不走,二宝说只要郑豫一回来,他们就立马走人,郑豫不回来,他是决不撤兵的,万一有什么意外,他可没法向郑豫交代。弄得郑丽敏焦头烂额没有一点办法,每天像个被跟踪的囚徒,浑身上下哪都不自在。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心里郁结的一晚上没怎么合眼的郑丽敏,起床看见躺在客厅沙发上的二宝睡得正香,她转回到自己的房间稍作收拾,悄悄的走出家门。 郑豫那天躲开自己就一眨眼的功夫,没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跑了出去,她知道儿子一定是到石桥去了,三天了连他的影子也没见一下,他竟然还派人二十四小时整天监视着自己,气得郑丽敏是七窍生烟,不知道火该往谁身上发,今天自己说什么也要找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问个清楚,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妈,自己的一片苦心换来的竟是这种境地。她心中的恼怒已经按捺不住了。 郑丽敏最想骂一顿解解气的,还是那个诱惑自己儿子的狐狸精,这个没爹娘管教的野丫头,不知用了什么发子,迷得郑豫神魂颠倒,着了魔似得抛弃家世好,学历高,工作有层次,模样又水灵的江南,不顾生他养他亲妈的死活,也要跑到偏远的乡下去见那个叫什么喜的丫头。 她要到石桥去,那个宋欢喜就是仙女下凡,今天她也要把儿子揪回来,决不让他走自己的老路。郑丽敏好像被满腔的怒火冲开了大脑的阀门,竟连名带姓的记住了那个叫什么喜的丫头。 第六十三章 做出不知廉耻的事 郑丽敏到长途汽车站,坐上到安城的公共汽车,四个多小时的颠簸让她苦不堪言,车还没停稳,郑丽敏心中旧怒未消又添了层堵,这就是自己那个傻儿子,告诉自己风景优美的安城吗,如果单位让做一项贫穷落后地区现状”脏,乱,差”的调查报告,安城倒是最典型的好素材,一肚子气的郑丽敏下了公共汽车,身心上又增加了交瘁和说不出的疲惫。 安城没有直达到石桥的城乡公交,她听从半路上公共汽车司机的建议,在安城汽车站路边找了辆拉客的机动三轮车,一直把她送到石桥小学门口。 郑丽敏走到学校大门前,外面铁门中间的小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进到了校园。看来学校不久前刚刚整修过,几栋教室外面的墙壁洁白如雪的一尘不染,门窗油光明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油漆味还没有消散,满园的花草树木枝繁叶茂倒是绚丽,高高围墙里的校园和外边有着不一样的感觉,悄无声息有着几分雅静,不大的校园整体透着洗眼睛的整洁。 现在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校园里连个人影也看不见,想找个人打听打听都不可能。 郑丽敏鬼使神差的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里走,她走过操场,又走过一排教室,后面豁然的出现一大片菜地,错落有致的种着辣椒,豆角,西红柿······很是齐全,周围秸秆围起的栅栏上,爬满了开着红的,紫的,粉的······各种颜色花朵的植物。 菜地里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孩拿着小篮正在里面采摘成熟的蔬菜,看她熟练和轻盈的动作,不像干繁重的农活,倒像是在田间随意的信走消遣,很是娴雅飘逸。 女孩长得也很好看,郑丽敏看女孩的眼光一向挑剔,能得到她心中认可,长相不错的姑娘,真的是寥寥无几。忙着摘菜的女孩脸色虽然有点苍白,更显的楚楚动人,让人看了好不怜爱,特别是女孩白玉般脸上的一双大眼睛,清如山泉,深如碧潭,看到这双眼睛,郑丽敏心中一颤,女孩缥缈不定透澈着妩媚的眼眸让她有种异样的感觉。 欢喜刚修剪完前面花坛里的残枝枯叶,又看到自己宿舍前的菜地里,好多成熟的蔬菜再不摘下来就老的不好吃了,她回到房间拿出菜篮,摘完一样又摘一样,她想等郑豫一会回来了,自己就用这些刚摘下的蔬菜,好好做顿午饭,让他见识见识,本姑娘也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的新时代女子。 在菜地中手里忙上忙下,眼睛瞅前顾后的欢喜,猛然感觉到前面的小路上有个人影,她以为是郑豫回来了,激动的抬眼一看,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妇女,站在栅栏外正定定的凝视着自己,欢喜吃了一惊,看穿着打扮,不像是附近的村民,站在路上的女人体态微廋,穿着得体,上身穿着一件淡灰色真丝短袖小翻领衬衣,下身配一条黑色薄毛料过膝短裙,脚上一双米色半高跟浅口软皮鞋,气质端庄大方又透着干练,不怒自威的紧盯着站起身的欢喜。 欢喜看着腰身挺拔站在阳光下的女人,年轻时定是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岁月的韶华让现在的她又多了几份雍贵典雅。 “阿姨,你找谁” 欢喜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珠,轻声的问,呆呆看着欢喜的郑丽敏愣了一下,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听见女孩的问话,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又咽了回去改口说 “我······你······我路过这里,口渴了,看见学校的小门开着,进来想找口水喝” “哦,阿姨,你想喝水,到我房间里来吧,我给你倒水去” 欢喜停下手中没干完的活,转身领着郑丽敏进了自己的房间,洗了洗手,把杯子刷干净,倒上开水 “阿姨,你要没什么急事就坐在这里慢慢喝吧” 欢喜把郑丽敏让到了窗前的藤椅上,郑丽敏接过茶杯,坐到椅子上 “我没什么急事,好长时间没出远门了,没想到中午天还这么热,今天还真有点累了” “现在的季节虽说是秋天,中午时分不比夏天凉爽多少” “看样子,这么大一个校园,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我进来后没见到有其他人” 欢喜坐到郑丽敏对面自己的床前坐了下来,微笑着说 “平常我们老校长也住在我东边的房子里,他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回县城他自己的家休养休养,等到学校一开学,他就来上班了” 郑丽敏手端着杯子,并不急着喝水,随意的和欢喜拉起了家常 “姑娘一定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了,你贵姓啊” 毫无戒备的欢喜连忙说 “免贵,我姓宋,是去年才分配到这当老师的” “宋老师还没成家吧,你的家人没和你住在一起吗,父母现在都在哪儿” 欢喜听到郑丽敏问起自己的父母,鼻子一酸,有泪想落下来,头微微低下轻声的说 “我父母早就去世了,他们离开我好多年了” “对不起,宋老师,我是不是问的太多了,惹你伤心了” 郑丽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客套的给欢喜道歉 “不要紧,阿姨不用那么客气,我的名字叫宋欢喜,阿姨叫我欢喜就可以了” 郑丽敏一听,心里的火”腾“的往上涌,果然是这个丫头,看着外表气质清纯举止文雅,怎么会做出那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不过看状况,郑豫现在好像不在这里,也没有住在这里的痕迹,她耐下性子继续问欢喜 “怎么你一个姑娘家,被分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 “因为我父亲就出生在这个小镇上,所以我大学毕业后就主动要求到这里来的” 郑丽敏放下手中的茶杯,想继续往下问,正在这时,欢喜枕头下的bb机”嘀嘀······“响了几声,欢喜伸手拿起,看见是郑豫发过来的信息 “欢喜,家里有事,我从县城直接回省城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回去后安排好了一切,我就回来,吻你” 欢喜看完,润白的脸上起了两片红晕,抿起嘴角甜甜的微微一笑。郑丽敏看到欢喜手中的传呼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正是儿子郑豫前几天说自己不小心弄丢的bb机,原来是在这个丫头手里,这一定是他们之间的联系工具。 郑丽敏真想上前一把夺过来,把欢喜手中的传呼机摔个稀巴烂。 欢喜只顾低头看手中bb机屏幕上郑豫发过来的信息,没有注意到郑丽敏脸上的变化,看完后,把它又放到原处,抬头看见郑丽敏放到茶几上的水杯,忙说 “阿姨,我再给你倒一杯吧,这会外面的天更热了,多喝点水,对身体有好处” 第六十四章 母亲肯定也是个大美女 郑丽敏坐在椅子上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欢喜站起身来给她的茶杯里倒满了水,又走到了床边坐下,郑丽敏好一会缓过气来,看着文文弱弱的欢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拧着眉一副替别人伤感的模样问欢喜 “宋老师好漂亮,长得一定随妈妈了,你的母亲肯定也是个大美女,年纪轻轻怎么就去世了呢” “妈妈是在爸爸去世后太伤心了,一年多都没有走出来那次沉痛的打击,最后也随他去了” 欢喜的脸上满是伤痛,长长的吸了口气,接着说 “爸爸妈妈他们两个是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结婚后感情一直非常好” “你刚才说你的父亲就出生在这个叫石桥的小镇上,那你母亲的家是哪里的,她姓什么,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好奇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如果不方便就不用回答” “没关系,我妈妈她叫孟若梅,她家是在······” “你说什么,你妈妈叫什么” 郑丽敏像没有听清,睁大眼睛急忙的又大声追问了一遍,欢喜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那样吃惊,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 “我妈妈叫孟若梅啊,阿姨你认识她吗” 欢喜想也许这个女人是石桥哪户人家的亲戚,可能早就认识爸爸宋不穷,知道爸爸妈妈他们当年的关系,所以猛的听见自己妈妈就是孟若梅,有点惊讶,也是有可能的 郑丽敏像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欢喜,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才魂回丝缕的问 “你确定你的妈妈叫孟若梅,是随你爸爸而去世的吗” 欢喜没有丝毫犹豫的点点头 “我确定啊,她虽然去世了,母亲所有的一切,在我脑子里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郑丽敏看到欢喜肯定的表情,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不可能,不可能······” 郑丽敏话说的含含糊糊,站起身来往门外走,欢喜紧追了上去,不明白的问精神恍惚的郑丽敏 “阿姨,什么不可能啊” 郑丽敏好像没有听见欢喜的问话,快步走出了门,欢喜看到一出房门,女人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有点不稳,她连忙扶住郑丽敏的胳膊,关心的问 “阿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现在外面的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要不你到我房间里再休息一会,吃过午饭后晚点再走” 郑丽敏甩开欢喜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在外面强烈的阳光下,她回头又仔细的看了看欢喜艳若桃李的脸, 一句话没说,头也不回的走出校园,往县城方向快步的走去。欢喜莫名其妙的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心存狐疑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郑豫早晨做好饭,看吃过药的欢喜睡的正香,没忍心叫她起来。做饭时,他看到欢喜好几样生活必需品都没有了,就想自己到县城去买回来,省得大热天欢喜跑来跑去,又要好几个小时。 郑豫开车到了县城,该买的基本都买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回石桥,收到二宝打给他的电话,电话里二宝火急火燎的告诉郑豫,说他母亲今天早上就不见了,他派人找了好几个小时了,也没找到,让郑豫赶紧回去。郑豫一听,急忙把买好的东西找了个下商店寄存起来,下一次路过县城是再带回石桥去。又用他给欢喜新买的大哥大往传呼机上发了个信息。 本来这次郑豫打算把大哥大留给欢喜的,看来这次没机会了,只好下次再说了。 郑豫开着车,一路上不停的给二宝打电话,问他找到自己的母亲了没有,二宝一直说没有。郑豫急急忙忙赶到家,二宝耷拉个脑袋,一脸汗水苦着个脸站在他面前,一个劲的自责 “都怪我,早晨实在太困了,躺在沙发上愣没有听见一点动静,我醒的时候,以为她老人家还没睡醒呢,就出去买了些早点,回来想让阿姨起来吃点,敲了半天她房间的门,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推门一看,连个人影也没有,阿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我们从早上一直找到现在,也没找到,哥们你看怎么办是好啊” 郑豫在母亲的房间里转了两圈,没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想了想,今天好像是星期天,单位不上班,二宝说他们把能找的地方已经找了好几遍了。郑豫静下心来,倒安慰起二宝来了 “看样子,我妈她不会走远,她的东西都原封没动的放在以前的地方,也没带多余的衣服,冷静冷静,咱们再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她可能去的地方咱没有想到的” 第六十五章 掌控不了自己的行为 郑豫和二宝焦头烂额的把能想起的地方仔仔细细的重新梳理了一遍,又挨个给凡是认识郑豫母亲的熟人一个个打了电话,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和音讯,他们如坐针毡的出去又回来,折腾了不知多少趟。一直到了下午太阳快落下的时候,郑丽敏身影拉的很长很长的出现在那条回家的路上。 二宝老远的看见急忙跑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带着哭腔激动的说 “阿姨,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是跳进黄河也交不了差啊,你可吓死我了” 郑豫也在一边急赤白脸的说 “妈,你到底去哪儿了,走的时候怎么不告诉二宝一声,让我们好找,你再不回来,我们一会就准备上派出所报案去了” 郑丽敏面色苍白,一脸疲惫看着两个激动万分的小伙子,淡淡的说 “我累了,想回家休息一下,二宝你就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说完,理也不理自己的儿子,走进了家门。 郑豫把二宝送到车跟前,使了个眼色朝他挥了挥手,让二宝先回去,自己随后进了家门,二宝走了两步,不放心的转过头看了看已推门进家的郑豫,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如释重负的开车回家去了。 郑豫跟着母亲身后进了家门,一到客厅赶紧去倒了杯水,小心翼翼的端到刚换过鞋的母亲跟前,郑丽敏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见,儿子端到自己面前的水杯,脸色平静的走进自己的房间。郑豫想跟进去,她冷冷的眼光像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我想自己呆一会,不想有人打扰” 说完,卧室的门“咣”的一声,把郑豫关在了门外,郑豫端着水杯站在房门外大声的说 “妈,那你就好好歇息歇息,今天我做晚饭,饭做好了我叫你” 说完又爬在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妈妈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郑豫离开母亲的卧室,看看冰箱里的东西,他想趁今天的机会,自己好好露一手,讨好讨好自己的母亲,看妈妈回来后,没有不依不饶暴跳如雷的训斥自己,心情好像很是平静,晚饭后争取说服母亲,让她同意自己和欢喜的婚事。有个媳妇和她作伴,自己以后出去就不用担心的再麻烦别人了。 郑豫做好饭,正准备敲妈妈的门,唤她出来吃饭,郑丽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缓步的走到沙发前坐下,把呆呆望着她的儿子叫到自己的对面也坐了下来,平静的问 “郑豫,你真的爱那个石桥的宋老师吗” 郑豫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想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急忙说 “对,欢喜是姓宋,妈,以后你叫她欢喜就行了” “我在问你话呢,你想继续和她交往下去吗” 妈妈严厉的口吻让他摸不着头脑,母亲怎么今天主动和自己谈起他和欢喜的关系了,是不是妈妈想开了,郑豫用力的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 “妈,我非常非常爱欢喜,除了她这辈子我谁也不爱” “你对她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我要和她结婚,我们俩共同生活一辈子” 郑豫没有丝毫犹豫,肯定的说,郑丽敏波澜不惊的问 “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我就等,一直等到你同意的那一天,妈,你是没见过欢喜,你见到她也一定会喜欢她,一定会同意我和她在一起的” “你永远也等不到我同意那一天怎么办” “那我就永远也不结婚,我相信欢喜这辈子也不会爱上别人的” “你的意思就是,你们会等到我死了以后,还会在一起的了” “妈,你说什么呢,你不是早就说等着抱孙子吗,我和欢喜一定会让你过上子孙满堂,幸福的生活的” 郑丽敏清冷的微微一笑,缓缓的说 “我现在连儿子都要失去了,还谈什么孙子,我希望你收回刚才自己说出的话,那样对谁都好” 郑丽敏眼光犀利静静的看着郑豫,郑豫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我对我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到底,除非我没有思维掌控不了自己的行为了” 客厅里母子之间严肃认真的谈话,不像是相亲相爱的两个亲人,倒像是上级对下级之间一次试探和警告,相互之间谁也没有说服谁,郑豫知道今天自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失败了,他还得需要时间,需要等待。 第六十六章 妈妈的话是圣旨 自从那晚郑豫和母亲谈完话后,郑丽敏忽然静漠了许多,每天正常的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和郑豫相处的也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话明显少了,回到家见到郑豫也不再唠唠叨叨,说他这做的不对那做的不好的。郑豫的心里反倒不安起来,不知道妈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郑豫想这样也不错,最起码母亲没有再让自己和欢喜断绝来往,这就是一个好现象。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山要一座一座的爬,只要自己坚持到底,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郑豫每天老老实实的陪着妈妈一起上班,一起回家,他百般的讨好母亲,不说一句惹她不高兴的话,什么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办,只要妈妈不反对他和欢喜,郑豫绝对能做到一个听话孝顺的好儿子。 郑豫每天通过传呼台给欢喜发信息,让欢喜知道自己无时无刻的在爱着她,思念着她,欢喜在白天偶尔会给他回一个电话,大部分他们通话的内容,就像两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朋友,说着正常不过的客套话,欢喜的声音清脆悦耳,像给坐在教室里,自己的学生上课一样自然,有时候在郑豫千求百求,求好半天,欢喜会耳语般的像被别人听到似得,说一句让郑豫听着心里暖洋洋甜丝丝的悄悄话,郑豫故意会让欢喜大声一点,自己没听清,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欢喜就会用更小的声音快速的再说一遍,郑豫在电话这头就能感觉的到,欢喜说这句话时,一定像山林里受惊的鹿,手拿着话筒,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东张西望了半天,见旁边没人,才敢小声的说一句“我也想你,我也爱你······”郑豫最想听最愿意听到的情话,欢喜说完后,郑豫仿佛看得到,她白玉般的脸一直会红到耳朵后面,那千娇百媚的模样让郑豫想着都心摇欲醉不能自持,想立刻跑到欢喜身边,深深吻上她微颤的红唇。 日子在思念的等待中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郑豫想等到星期六,最后一个工作日,找机会和妈妈好好谈谈他和欢喜的事,如果话谈的没什么波澜,星期日他就可以到石桥去见自己心爱的姑娘了。 郑豫这几天一直想着,怎样开口和母亲说这件事,这次自己一定要说服妈妈,他渴望和欢喜长相思守的心,不允许自己再失败了。 星期五的晚上,郑豫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耐心的陪妈妈坐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看看时间不早了,想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好几天没有主动和他说话的母亲忽然开口说 ”我要见见宋欢喜” 郑丽敏声音平静的像无意间想起来的,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郑豫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相信的问 “妈,刚才你说的是要见欢喜吗” “是的” 郑豫这次听的清清楚楚,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妈妈的语气也生硬的能砸出冰渣,郑豫却如听到了天籁之音 “妈,你真是我的好妈妈,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 郑豫激动跑到母亲跟前,给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郑丽敏依然冷漠的坐在沙发上,对儿子热情的拥抱无动于衷的动也不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郑豫没有在乎妈妈的冷淡,好一会放开妈妈,兴奋的说 “我这就给欢喜打电话去,让她明天就来省城,妈,你不知道欢喜有多可爱,你见了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郑豫说完想回自己的房间告诉欢喜这个好消息,郑丽敏冷若冰霜的看也不看自己的儿子 “我明天要上班,你让她星期天在师范学院的门口等着,到时候我会过去和她见面的” “和欢喜见面怎么还弄的那么神秘,让她直接回家多好,为什么跑到那个地方” 郑豫听妈妈说出见面的地点,心里一沉,忽然想到了那日在沈家,沈老爷子对自己和欢喜问题上的态度,他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我不想在我的家见到她” “好的,妈,你说在哪见就在哪见,妈妈的话就是圣旨,今后我和欢喜都听你的” 郑豫看到母亲眼中的冷光,赶紧顺着妈妈的意思,母亲同意见欢喜,事情就往前跨出了一大步,他相信只要妈妈见到欢喜,欢喜一定会让母亲满意的不再反对自己和她来往,只要妈妈同意了他和欢喜的事,沈光远和杜丽也没有什么理由再反对他和欢喜来往了。 等星期天母亲见了欢喜,他正好可以和欢喜一起到沈家,去说服两位老人。 郑豫心情激荡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没有看到自己身后,母亲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深深射向他的脊梁,直至他的五脏六腑,郑丽敏知道,郑豫急不可耐的回房间,就是要和那个宋欢喜,用郑豫曾经告诉她,自己不小心丢失的传呼机去卿卿我我的互诉衷肠,郑丽敏心中“忽”的涌上来一股气流堵住了胸口,憋的她喘不过来气来 郑豫回到房间,只想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日思夜想的欢喜,告诉欢喜不久的将来他们两个就可以在一起,欢喜看到自己的信息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欢喜收到郑豫的信息,确实兴奋不已,校园教室已经被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过完这个星期天,学校就要开学了,她本来打算这两天到省城,去看望沈光远和杜丽两位老人的,欢喜想要和他们好好说说自己和郑豫的事,她想告诉两位老人,自己真的离不开郑豫,她非常需要那份温情和呵护,她更不想失去沈家的每一位亲人。欢喜会真诚的恳求大家的原谅,特别是江南,自己真的没有想伤害她,所有的这一切自己无法预料的来到身边,她抗拒不了这种美妙的诱惑,所有的惩罚自己都能承受,只要不让自己失去每一个她爱的亲人。 计划好明天一早回省城的欢喜,临睡前收到郑豫的信息,兴奋的一夜没睡好,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下午早早的收拾好东西,郑豫的信息上说,他星期天的早上会开车来石桥接自己,两个人一同回省城见他的母亲。 欢喜期盼的心只觉的时间过的慢,她也想早点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 第六十七章 忘恩负义的小人 星期天的早上,天还没完全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的郑丽敏,听见郑豫轻手轻脚的走出他的房间,郑丽敏知道,一定是自己的傻儿子想赶早到石桥,去接那个叫宋欢喜的丫头,才会起的这么早。她气恼的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想拦住已走出家门的郑豫,恢复理智的她想了想,又重重躺到了床上。 儿子会听自己的吗,他现在已是鬼迷心窍辨不清是非了,自己年轻时为了爱情,当年不也是想方设法抗拒父母的百般阻挠,要死要活的跑到深山沟里,嫁给了那个穷小子吴见峰吗,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还弄得满身伤痛,在支离破碎中度过了半辈子,现在眼睁睁看着儿子又要走自己的老路,她该怎么办呢 “不行,坚决不行,自己就是破上今生的性命也要把儿子从深渊里拉回来” 郑丽敏想到这,在床上一刻也躺不下去了,儿子是她这辈子的希望和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她决不能失去他。她要去给吴见峰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到省城来一趟,他是郑豫的亲身父亲,现在的这种局面,都是他当年的行为造成了,他不能在桐丘那个小山城里躲清闲,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清晨潮湿的薄雾还没有散去,郑豫开着二宝的新车到了石桥,进口车的性能确实不错,不到三个小时就跑了几百里,比过去郑豫开的出租车快了近一半的时间。 郑豫见到早已准备好的欢喜,在石桥没怎么停留,就又往省城开去,一路上两个热恋中的年轻人,像所有心心相印的情侣一样,你一句我一语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在快速移动小小的空间里,放心大胆的说着你想我爱的绵绵情话,男人潇洒自如的开着车,女人小鸟依人娇羞随和着,畅想着他们今后幸福的未来,不知不觉时间和车速并进的到了省城。 欢喜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郑豫的母亲约的是中午十一点半,在师范学院门口和欢喜见面的,现在时间还早,欢喜感觉快到地方了,止住了两个人正说的话题,和郑豫商量 “你把我送到后面家属院门口,沈爷爷家附近,我先去看望老爷子和奶奶,你开车回去接你的母亲,到时间了我再出来,咱们找个学校附近,清净一点的饭店边吃边聊好不好” “你自己一个人行吗,我和你一起去见沈爷爷吧” “时间来不及了,爷爷奶奶是我最亲的亲人,我回自己的家你担心什么” “那······好吧,有什么事赶紧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我会看情况,把事情处理好的” 看着郑豫开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欢喜刚才自负的信心萎缩了一大半,她忐忑不安的走进了沈家的大门。 沈光远和杜丽看见欢喜,还是一如既往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得,亲热无间拉着她嘘寒问暖,欢喜没想到江南这个时候也会在家,走上前开口想和她说话,江南翻了她一眼,冷冷的说 “我们家不欢迎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不想再看见你,自己知趣点赶快离开,不要等着把你赶出去” 黑沉着脸的江南说完,把门一摔进了自己的房间,任爷爷奶奶在外面怎么叫她,就是不开门。欢喜在客厅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脸尴尬的不知如何向两位老人开口。 “当当当·····”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清脆悦耳的敲门声给欢喜解了围,刚好摆脱了如此难堪的局面,欢喜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急忙打开了房门,门外并排站着一男一女,看模样两个人年龄差不多,都在五十岁左右,看见欢喜男人开口说 “我们来看望老书记,他在家吗” 看来是沈爷爷过去的学生前来拜访他老人家,欢喜热情的把他们让到客厅里 “他在家呢,爷爷奶奶他们都在家” 走在前面的男人高高廋廋,带着一副近视眼镜,有着几分儒雅之气,后面跟进来的女人,从欢喜开门的一瞬间,就不错眼珠的盯着欢喜,欢喜看了她一眼,女人立刻把目光挪到一边,欢喜忙着招呼客人时,感觉女人的眼光又飘移到了自己身上,欢喜看着女人有些眼熟,想了想,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也许过去她来过沈爷爷家。沈老爷子在师范学院工作了几十年,教过的学生遍天下,每年都会有天南海北的学生来拜访他,有好多沈爷爷都记不得是谁了,欢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偶尔见一面的多了,自己忘记是很正常的。 沈光远和杜丽看见进来的两个人,先是一愣,继而相互对视了一眼,沈光远急忙迎了上去 “你们两个今天怎么来了” 进来后还没坐下的男人仔细的看了看沈光远的脸,感到莫名的说 “今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呢,就有人打电话说老书记你生病了,还说你身体状况很不好,我们俩都坐不住了,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不过看你红光满面精神也不错,说话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洪亮,是不是有人给我们开玩笑呢” 沈光远听了男人的话,无所谓的笑了笑说 “看来有人觉得我这个老头子活的太久了,想让我早点见阎王了” 旁边的女人忙上前拉住沈光远的手,轻柔的说 “沈伯伯,就是今天没人打这个电话,我们也早就应该来看你和伯母了,看见你和伯母都健健康康的,我们就放心了” 欢喜感觉这个女人和沈爷爷一家关系非同一般,她一到客厅,就抱住沈奶奶开始抹眼泪,她飘忽不定的目光,让欢喜心里感觉怪怪的。 几个人寒暄一阵,都坐到沙发上,欢喜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还没忙完,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欢喜心想,今天好热闹,自己准备了好几天的一肚子话,想说给爷爷奶奶,看来赶的很不是时候,一会瞅机会,想办法脱身离开沈家,先去见郑豫和他母亲,回来后再说吧。 欢喜放下手中还没倒满水的茶杯,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让她更是吃惊,门外站着的,竟是几天前到石桥学校,向自己讨水喝的那位好看的中年妇女 “阿姨,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欢喜瞪大眼睛惊奇的看着正午阳光下的郑丽敏。 第六十八章 天下蹊跷事都出现在你身上 郑丽敏理也不理给她开门的欢喜,绕开站在门口欢喜的身子闯进了客厅,房间里几个人的目光 “刷” 的集中到了刚进门的女人身上,准备关上房门的欢喜,看见停好车正好走过来的郑豫,心里一热,郑豫到她跟前小声的问 “你认识我妈?” 欢喜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郑豫拉起没反应过来欢喜的小手,紧紧的握了一下,一起走进了房间。平常略显冷清的沈家客厅,此时满当当的站着坐着一屋子人,他们两个站在门后,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郑丽敏看着大家都注视着自己,不慌不忙一边的嘴角往上微微一翘,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开口说 “看来好戏已经开场了,大家怎么都愣着,看着我干什么,咱们也不用别人介绍,相互之间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你们可以继续演啊,没想到师范学院出来的都是好演员,把这样的戏竟能演的天衣无缝” 先前进来的男人挡住了郑丽敏,嘴里说着话,身体慢慢靠近和他一起进来那个女人的去路,沉着脸说 “丽敏,你想干什么,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你跑到老书记家来闹什么” 这个男人说话的口气似乎认识郑丽敏,好像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恩怨,郑丽敏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前面的男人,揶揄的笑着说 “你这个天下头号傻男人,都不知道自己天仙一样供着的这个女人,背着你都干了些什么,还这样护着她” 站在杜丽身边的女人脸一红,莫名其妙的问 “丽敏,你说什么呢,难道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 “你觉的你还能见人吗,你不是早就进地狱了吗” “郑丽敏,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这样说梅子” 旁边的男人厉声的问郑丽敏 “那年我和梅子刚结婚的时候,你就到桐丘去闹,当时我就给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和梅子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和她是在咱们离婚后好几年,才又见面的,你不要无理取闹” 郑豫听到这里,心里很是不明白,这个男人和自己的母亲结过婚,那他······ 郑豫不敢往下想了 “你上一边去,今天我不是来翻你们的那些破事,我今天是想让大家看一场死人复活,亲人相认的一场好戏” 郑丽敏冲到郑豫面前,一把拉开郑豫紧握着欢喜的那只手,把他推到刚才说话的男人身边 “儿子,你小时候不是问我别人家都有爸爸,为什么你没有,我告诉你说,你的爸爸死了,现在我让你知道,他是早就死了,他早就死在我心里,这个人” 她愤怒的用手一指郑豫身边的男人 “这个人,就是你爸爸,你医学上亲生的父亲吴见峰” 郑豫诧异的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妈妈刚才口中说的死人复活,难道就是说现在站在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吗 郑丽敏转过身去,不顾她亲手推到一起,心里脸上都写着糊里糊涂,还没有相认的一对父子,又狠狠的抓住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欢喜的胳膊,把她推向了杜丽身边的女人,脸上掠过一抹骇人的笑对那个女人说 “孟若梅,难道你不知道她是谁吗,你听清楚了,现在我来告诉你,她叫宋欢喜,我和吴见峰生下的儿子郑豫,非要娶这个丫头,到我家做我的儿媳妇,你愿意吗,你说,你愿意吗” 郑丽敏尖利刺耳猛的一声吼叫,吓的欢喜一哆嗦,站在女人身边的杜丽,从郑丽敏手中把欢喜拉到自己身边,心疼的呵斥道 “你疯了,丽敏,你把孩子吓坏了” 郑丽敏又冲着杜丽声音软缓了许多 “师母,是我把她吓着了吗,这个丫头亲口告诉我,她父亲的老家在安城石桥镇,姓宋,她的母亲叫孟若梅,她的父母是同班同学,好巧啊,你身边的这个女人也叫孟若梅,记得那一年,在我们班的课堂上,也是来自安城石桥镇的宋不穷,对着孟教授,也就是这个女人的父亲大声的喊道‘你这个老丈人,我宋不穷今生要定了’我相信,那时的师范学院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件事的,丫头,你的爸爸不用问就叫宋不穷对不对” 欢喜瞪着惊恐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我在问你,你的爸爸叫宋不穷,你怎么不回答呀” 郑丽敏把声音放到了极限,又重复的大声问了一遍欢喜,旁边的女人一下子跑过来,抱住缩着身子的欢喜哀求郑丽敏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她还是个孩子,不要再逼她了好不好” 女人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江南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她不知道客厅里吵吵嚷嚷的怎么了,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每个人的脸上都阴云密布般凝重,只有郑丽敏站在客厅中间,大声的追问抱着欢喜的女人 “天下怎么有那么多蹊跷的事,都出现在你的身上,那年临毕业时,你孟若梅和宋不穷同一天消失的无影无踪,几年以后,突然你一个人又跑到桐丘和这个男人,我儿子的父亲结了婚,现在又冒出来个叫宋欢喜的丫头,爸爸叫宋不穷,妈妈也叫孟若梅,她说自己的父母早就死了,你们大家不感到奇怪吗,所有的这一切,孟若梅,你给大家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那个也叫孟若梅的女人,好像害怕欢喜再次受到袭击,紧紧搂着受到惊吓,身体一直抖动的欢喜,泣不成声的哭个不停 这时,坐在沙发上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沈光远,阴沉着脸问郑丽敏 “丽敏,今天早晨是你打电话给见峰说我病了,骗得他和梅子从桐丘跑来的是不是” “老书记,我只想当面把事情弄清楚,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第一时间,不顾一切的来省城探望你老人家” 郑丽敏急忙做着解释,沈光远怒斥道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干什么事不折手段,你是不是看我活得太滋润了,到我家找事故意气我,想让我早点死啊” “不是,老书记,我······” “好了,小豫,带着你妈回家去吧,今天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休息,不要再出来惹事了” 弄不清状况的郑豫听见沈光远让自己带走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言语的走到郑丽敏身边,拉起母亲,神色恍惚的离开了沈家。 第六十九章 现在的问题没有伦理道德 “老书记,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让我把话说完啊,不能就这样为了掩盖某些人见不得人的过去,糊里糊涂的把现在的问题也弄得没有伦理道德了,小豫他和······” “你今天还没有闹够,要把我气死了你才满意是不是” 郑丽敏用力挣脱儿子的扯抱,不甘心扭着头想继续留下来,老人厉声的呵斥,让郑豫更加有力的的臂膀拥着自己的母亲。走出了房门。 那个叫吴见峰的男人梦醒一般的急忙追了出来,他一定要和郑豫说几句话,他们毕竟是血浓与水的亲生父子,多少年没见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虽然是在如此混乱的状况下,突尤的相见,怎么可能就这样不说一句话,又一次分别呢。 沈家客厅剩下的几个人都默不作声,只听见女人吸鼻哼咛的哭泣声,孟若梅继续抱着凝滞的欢喜,早已泪流满面不能自持,杜丽把没有分开的她们拉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轻轻的拍了拍孟若梅的肩膀,柔声的说 “梅梅,事已至此,你就把事情都告诉欢喜吧” 坐到沙发上的孟若梅身体变得僵硬,好一会停止了哭泣,伸手擦了擦坐在自己身边,欢喜脸上的泪痕,长出了一口气,声音颤抖的小声说 “欢喜,你仔细看看,真的认不出我了吗,我是妈妈呀” 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在欢喜的耳朵里像一个霹雷,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站起身来,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无路可退,不得不停下来 “我妈妈早就死了,她就埋在塔拉山岗上,爸爸和外公外婆的身边,我没来到这之前,每年都去祭奠她,你,你······“ 欢喜不相信,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一定是个误会,他们都弄错了。 女人也站了起来,往欢喜的身边靠近,痛苦呜咽着说 ”妈妈没死,妈妈那年是为了逃出塔拉,遮人耳目编的一场骗局,我真的是你妈妈啊” “你骗人,我不相信” “妈妈没骗你,妈妈那年从塔拉逃出来后,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才到你沈爷爷家,正好你吴叔叔那天来省城拜访你沈爷爷,他和妈妈爸爸都是同学,爷爷就让你吴叔叔把我带到桐丘去,当时考虑桐丘山高路远,没人注意妈妈的身份,最后······” “你别过来,你说什么我都不相信” 欢喜声嘶力竭和着眼泪的大声吼叫,让女人停住了一步一步靠近欢喜的脚步。欢喜依靠在角落里的墙体,无处躲藏蜷缩的身体不停的颤抖。 多少年的思念和泪水,从没有想过,母亲就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欢喜更不会相信,自己的母亲近在咫尺而不和她相认,让自己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落到寄人篱下悲催的地步。 今天所有的一切,让她没有时间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维,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人影模糊的旋转起来,缺氧的大脑让她越来越喘不过气了,欢喜转身甩着泪水冲出了房门,她要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冲出沈家的欢喜不辨方向奔跑起来,她不清楚后面什么时候听不到了呼喊声,也不知到自己跑了多远,直至身疲力竭也没有停下来。 她漫无目的的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脸,妈妈没死,那爸爸呢,还有外公外婆呢,他们是不是也都没有死,他们也都在自己身边的某个地方,自己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们吗。 欢喜望着每一个从眼前闪过的脸,看着都像自己曾失去的亲人,又感觉每一张面孔都很陌生,她的目光追逐在一拨又一拨的人群中,她要找到自己的亲人,不想孤单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欢喜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多的让她顾不得仔细分辨一张张表情各异匆匆而过的面孔。 忽然一阵嘈杂的涌动,欢喜被熙攘的人群挤到了一个长长的通道中,她随着大呼小叫的人流进入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眼熟的地方,她混沌的思维有了一丝缝隙,这里不是她从塔拉来到中原的第一个落脚点吗,自己不知为何被人群挤到了火车站的站台上了。 想到了塔拉,是啊,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他们都在塔拉,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她要去找他们,到塔拉找她的至亲们。欢喜看到一节一节火车厢体上,两个箭头相互指向的地名,没有丝毫犹豫的随着人群踏上了即将开动的列车。 欢喜没有发觉火车什么时候吼叫着,缓缓抖动的离开了站台 “咣当,咣当······” 朝日落的方向越来越快,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拼尽力气逃离临近的黑暗,追逐西边的血色残阳 闷热沸腾的车厢没有因为列车的开动清净一分,南腔北调喊叫着的人们肩扛着,手提着自己肮脏破旧的大包小包,相互拥挤着,碰撞着,脸上挂着油腻的汗渍隐藏着焦虑,兴奋,期待······身上散发出夏天没有洗漱的气味,混合着口腔里按捺不住,冲出小餐馆里喝进胃里,发酵后反刍啤酒的酒糟味。几个因为座位问题拉家带口的有坐着的站着的,面红耳赤的争论不休,好一会也没弄清到底是谁错了。 欢喜站在两个车厢的连接处,被你走过了,我穿过去的人群撞来撞去,像不受发条控制的破挂钟,摇摆不定,朦胧迷雾的眼睛茫然的看着车窗外抛到暗处的城市,美丽苍白的脸上,两行清泪流到了心脏里,疼到了极点。 她突然清醒了过来,自己这是要干什么,要到哪里去,离开这里的一切去寻找什么,塔拉还有自己日夜思念的亲人吗,还有自己渴望的家吗,当年的自己不就是一无所有,如抛弃流浪的宠物,被沈光远千里迢迢的领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吗 欢喜猛的扑向了车窗前,飞驰的列车拉着长长的汽笛吼叫着,把一个个村庄,河流,树木······甩了出去,深紫色的暮色中早已没有了那座城市的影子。 第七十章 美丽的幻觉 百孔千疮的欢喜,无意识毅然挤上了西去的列车,她是想找回儿时的温情吗,她是在落荒而逃,虽然她心里不想承认自己是在逃跑。 已是眼前唾手可得的幸福,生生的被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冲的无影无踪,从此再也没有丝毫的希望。她现在要逃离那条河,否则会被河水淹没。她没有勇气面对如此的毁灭。 沈爷爷家的那个孟若梅是自己的妈妈,妈妈逃到桐丘后又嫁给了郑豫的父亲,那自己和郑豫就是没有血缘的兄妹。这真是老天在作弄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她。 “哎,你没长眼睛吗,没感觉下面疙脚吗” 男人刻薄的话,也没有让心里滴血的欢喜感到丝毫的波澜,她空洞的双眼瞪着昏暗车窗边,叼着香烟的男人。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踩到我的脚了” 男人挑衅的目光让欢喜正淋漓的血忽然凝固,满腹无名的气体冲击着胸腔,忽的冲出一丝缝隙,麻木的脚下确实感到,多出一块柔软的物体 “那你把我的眼睛挖去,脚砍下来够不够,不够看看还有哪里侵犯到了你,对了,还有耳朵,刚才耳朵没听懂你的话,大脑没明白你的意思,你把我大卸八块总可以了吧” 男人听到欢喜平静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嘴上一明一暗的烟头猛的移到了手上,扔到了脚边踩灭,靠在车厢边斜倚的身体直立起来,低眼直视欢喜,欢喜毫不退缩的迎上男人的目光,她看到两道被挑逗起来兽眸里的星火,竟感到莫名的兴奋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把你······” 男人的脸在欢喜面前模糊不清,外面一晃而过的光,她看见男人的嘴角一边翘起,口吻戏谑的饶有兴趣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 “好了,烟瘾过完了,咱们回座位上去吧,你就不能看见个长头发的,又在用你的老套路,调戏人家小姑娘” 欢喜没有注意男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上前拉起男人的胳膊,酸涩带着妒意的话没说完,推着欢喜以为可以大吵一架,冲出腹部即将爆炸的宣泄目标,被不情愿的强行带进了后面的车厢。 滞停的思维里,欢喜不知道飞驰的列车过了多少座山,多少条河,又过了几个日出日落,一路狂奔怒吼的火车,像耗尽了力气的野兽,在太阳未升起的清晨,呼出最后一口气,再也不能往前挪动一步。 拥挤不堪的车厢终于平静了下来,欢喜的耳膜里依然 “咣当,咣当······” 不停的晃动,直到打扫车厢的列车员,厌烦的催促,欢喜慢慢走下了列车,随着人群离开了那条长长的怪兽,欢喜茫然的回头望着把她带出近万里的庞然大物,恍如隔世的如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欢喜没有停留,鬼使神差的坐上了继续西行的汽车,又是两个日出日落,她终于回到了已离开许多年的塔拉。 塔拉的天还是那样的蓝,云还是那样的白,高高的雪山依然屹立在太阳光下,迎着阳光的那一面洁白的耀眼。 归来的游子也没改变,还是那个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孤儿,回到了四座坟茔前。矮小的黄土堆上枯黄的野草随风摇曳,满目的荒凉,望不尽的凄残。多少年没有人为地下的亲人们焚一炷香,烧一把黄纸,给他们清扫荒坟,躺在黄土里的亲人是否怪罪过自己。 欢喜悲从胸中来,泪水汹涌而出,吐不尽的无限思念,倒不完的艰难困苦,哭的天昏地暗。 她哭她失去的亲人,哭她的茫然,哭她的一切的一切,把心中的苦闷统统哭的干干净净。 欢喜只有在这里,才有权利这样肆无忌惮,如迷路的孩子终于见到久违的亲人,不管不顾大声哭出来,风带着她的呜咽飘出了好远好远。 喊累了,哭够了,欢喜抓一把枯草盖在自己身上,像当年一样,在恒古不变的暮色下,躺在了亲人们的怀抱中,婴儿般进入到了梦乡。 梦中她俯在爸爸的背上,走在夕阳下的田埂上,玩弄着爸爸脸上扎手的胡须。耳边是外婆 “囡囡,囡囡······” 软软的侬语不停的呼唤,外公牵着她的手,一圈又一圈的旋转。 旋转迷幻的远处,妈妈离自己好远好远,远的看不清她的模样,欢喜使劲的跑,也跑不到她的跟前,妈妈越来越远,远的没有了踪影,欢喜在梦魇的大喊大叫中醒来,仰望的天空已是晨光微露,这一觉睡得好香好甜。 欢喜拿掉身上的野草,站在高岗上,吸了一口塔拉清晨的空气,还是那个味,带着荒漠中甘冽的青草味,没有石桥微风里潮湿泥土的腥气。 塔拉好像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错错落落的房屋换了门窗砖瓦,还漠然在一片寂静之中,没有炊烟鸡鸣的村庄好像少了点什么。只有西边爸爸盖起的白房子,还影影绰绰的显露出远久的苍败,不再辉煌 过去的荒碱滩,面积在缩小,好多地方种上了黄黄绿绿的庄稼。 欢喜回到她离开多年生她养她的塔拉,一棵小草,一朵野花,震荡起她已经薄弱的情绪。 她走下山岗,缓缓的走向那条宁河。宁河怎么变得又窄又浅,清冽的河水失去了原有的丰盛,河上的独木桥没有了任何用途,孤零零横躺在那里,岸两边的芦苇紧紧的跟着河水潜入到了深水区,这里仿佛不是一条河,而是一条没有断流的小溪,也许用不了多久,这条小溪也将枯萎,再也看不到她来过的痕迹,从此消失在塔拉人的记忆中,不知这是一种悲哀还是一种重生。 欢喜顺流而下,那年坐在郭伯伯的毛驴车上,离开塔拉的那个霞光万丈的清晨,一片美艳夺目的花海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今天不知没有山岗上男孩目光的引随,自己能否找到。 欢喜从原来的方位,游离着自己能触到的每一寸空间,也没有寻到一丝紫色的光晕,当年的美丽也许只是自己的幻觉。 第七十一章 逃不出的手掌心 塔拉的霞光照常升起,村子里陆陆续续晃动出,准备下田耕作的男女,郭伯伯家院落敞开的大门里,开出的拖拉机驾驶室里隐隐约约是两个人。 山顶上的欢喜,心悸痉挛感觉到那男的就是郭强哥,坐在他身边的定是他媳妇,两个人并排坐在驾驶室里,有说有笑的,你佯捶我一下,我轻拧你一把,很是甜蜜。 如果当年自己不离开塔拉,现在坐在男人身边的一定是自己,是懊悔还是无怨,欢喜不愿去想,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可是,只有一直往前走下去,不管前面是光明大道还是万丈深渊。欢喜不知道今后自己的光明大道怎么走,万丈深渊怎样跳。 欢喜独自踏遍了塔拉的每一片土地,记忆中的塔拉已经成了历史,现在的塔拉既遥远又陌生,欢喜已是一个过客,这里没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夕阳下,欢喜又回到高岗上,坐在亲人们的身边,她想在睡梦中再次见到他们的音容笑貌,听到他们的声音。让他们救自己与水深火热之中。 欢喜依偎在满是枯草的土堆旁,像是靠在爸爸的肩膀上,一抹残阳失去了白天的温热,散落到她苍白的脸上,欢喜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庞流下。 清冽的风带着雪山的丝丝凉意,无情流拂,泪水变得冰冷,空中黑色的大鸟,急鸣的扇动翅膀从头顶掠过。 鸟儿飞去,夜色即将来临的山顶好安静。 朦胧中,爸爸用手擦拭着欢喜脸上的泪痕,很轻很柔,害怕弄伤她弹指可破的肌肤,欢喜闻到了爸爸身上的味道,暖暖的让她迷醉。 欢喜蜷缩了一下身子,一双臂膀把她拥入到怀中。是外婆温暖的怀抱,欢喜等着外婆在耳边柔柔的问 “囡囡啊,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还睡在外面,着凉了可怎么得了” 外婆把欢喜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捂热欢喜颤抖的身体。 欢喜没有听到外婆软绵的声音,有湿热的唇吻到了她的耳根处,欢喜从小就怕痒,外婆是知道的呀,时间太久她可能忘记了 “外婆,好痒” 唇离开了耳根,游滑到了欢喜的唇上,吻得缠绵而温存,仿佛是郑豫的吻,感觉很是真实,欢喜静静享受着渴望的吻,只有在梦中,她才能得到期盼的缱绻,让欢喜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唇上的吻变得越来越狂野,越来越霸道,无畏的侵袭想把欢喜的灵魂吸附出她的身体,窒息的她喘不上气来。 欢喜的手中想抓住点什么,她伸出双手抱住了一个炽热的身躯,欢喜感觉到了手中身体的温度和对方的呼吸声。 这梦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欢喜欲罢不能,理智此刻起不到一点作用,她就是不愿睁开眼睛,害怕一睁开眼睛,所有的一切就会屏蔽。 这一定是梦,郑豫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找到自己呢,不可能的,那就让梦做的更长久些吧。 有谁不希望甜蜜的梦做得长长久久没有尽头呢。明明知道是美梦,明明已经醒了,还会继续散懒在床上,又一次闭上眼睛,半梦半醒中等待结局。 不行,自己现在做这样的梦是不合伦理的,太龌龊了,怎么和郑豫再做这样的事呢,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变,自己是无法接受,事实既已是定局,谁也无法扭转,今后就连大脑里闪过这样的想法,也会不纯洁的让自己感到羞愧。 梦该结束了,否则自己就太无耻了。念头闪出,欢喜的心脏被撞击得痛了好久。 拷问道德黑洞洞的枪口逼迫着欢喜毫无办法,离开如此温暖的怀抱有多么不情愿。 欢喜最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无奈的睁开了双眼。 睁开眼睛的欢喜看见吞噬的夕阳下,郑豫小麦色沧桑的脸上黑曜石般深情的双眸,像柄冒着火星的剑,火星在欢喜眼前漂浮,她平静的盯着熟悉的面孔 “我真的很努力了,梦就是做不完,老天爷不会惩罚我吧” 欢喜在为自己做无罪的辩护,伸手摸到郑豫脸上硬硬的胡茬。 摸到脸的手,被一只大手放到了那张脸上分开的唇里,两排白白的牙齿上下对接,欢喜感到一丝的痛 “疼吗,我说过永远不许你离开我,这是我对你第一次不守信用的惩罚” 男人磁性的声音在深蓝的夜空盘旋,像大鸟扇动的翅膀,欢喜的耳膜接触到熟悉的音律,舔舐自己的唇,唇上残留着熏醉的味道。 她奢侈的眨了一下眼,祈祷着 “老天爷,圣母玛利亚,无所不在的上帝,万能的神······求你们这一刻什么都不要改变吧” 所以的神都仙灵了,欢喜眨开眼睛的上方,刀刻如冰山的脸依然还在,周围被温暖渴望的气息继续包围,心中的疼痛得到了歇息,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你这个小傻瓜,为什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你知道吗,见不到你我都要疯了” 扇动的声音痛苦嘶哑,仿佛从胸腔中迸发而出。 欢喜用自己的脸堵住了灼热的胸膛上,她害怕被自己捅破的伤口流出滚烫的鲜血。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抱的更紧,听得到骨头破碎的声响。 欢喜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嘴张到了极限,声音闷闷的依然大的惊人,她缩在男人的怀里,好像一生的冷暖苦乐都在这个拥抱中卵翼。 “你怎么找到地方的” 凝滞的时间等的没有规矩,猛然的清醒,欢喜用力挣脱着男人的怀抱,终究没有成功,她哽咽的没有倒过气来。 “我说过,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 “这么远你是怎么来的” “你能来,我就能来,你这辈子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郑豫擦拭欢喜脸上的泪痕,声音轻如夜风,下巴慵懒的蹭到她的锁骨,气息暗浮依然迷惑。 整个天空绚烂起来,繁星闪烁,水一样的月光无声清凉的流泻到困在一起两个人的身边,有流星划过,郑豫的脸清晰的疲惫苍白。 第七十二章 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郑豫几乎没睡踏实。 上个星期天的正午,在沈家客厅里郑豫糊里糊涂强行把自己的母亲拉出房间,准备开车送她回家后,向母亲问个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豫,小豫,等一等,等等我······” 急促的呼喊声从打开的车窗穿进车厢,压住了汽车发动机的引擎声,郑豫已在油门上的右脚放了下来。 从沈家急急忙忙跑出来的吴见峰,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上前抓住摇到一半的车窗玻璃,恳求坐在副驾驶的郑丽敏 “丽敏,让我和小豫说几句话好不好” 郑丽敏看也不看车外的男人,冷冷的说 “郑豫是我的儿子,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吴见峰急的面色通红,看了看郑豫 “他也是我的儿子,虽然你一直不让我见他,在法律上,我和他终究是父子关系,这个事实任何情况下都无法改变······” 郑丽敏话没听完,已是恼羞成怒,转过脸,松弛的眼皮上挑 “你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吗,想当初,要不是你······” “好了,丽敏,当着孩子的面,我们不要再争吵了好不好,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你今天早晨给我打电话,让我到省城来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让我来看你在老书记家,搅合的海水群飞不得安宁的这场闹剧吗” 郑丽敏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所有的安排,不就是想让儿子看清事实,让他和那个叫宋欢喜的丫头断绝来往。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吴见峰和儿子相见的吗, 郑丽敏平复下恼怒的心情,心想郑豫还没有弄清事情的关键,好多问题还需要吴见峰的配合,犹豫片刻直视前方生硬的吩咐 “你上车,我有话问你,小豫把车开到前面学院里面,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来” 郑豫在还未过完暑假的学院校园阴凉处,把车停了下来,三个人前后下了车,郑丽敏脚还没站稳,就把吴见峰用力的扯到了一边,用手中的手帕在并没有汗珠的脸前扇了几下 “吴见峰,今天要不是为了儿子今后的幸福,这辈子我都懒的再看你一眼,更不想让小豫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不负责任,见异思迁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郑丽敏,我对儿子是有愧疚,你可以怨恨我,你一个人养大儿子不容易。但你不能在儿子面前诋毁我的人格,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见异思迁假仁假义的啦,你怎么还是这样不可理喻” 吴见峰嘴唇哆嗦的反驳着,眼光瞄向走近他们的郑豫,郑丽敏好像并不想把这个问题再无为的争论下去 “我不想为我们俩的事再费口舌,浪费时间,我问你,孟若梅和你结婚的时候,难道没告诉你她生过一个女儿吗” “不行,你今天必须把话当着小豫的面说清楚,这关乎一个人的品质,是个原则性问题” 吴见峰揪住前一个问题不放,态度坚决的质问郑丽敏,郑丽敏似乎妥协的岔开了话题 “好了,一会有的是时间给你解释,现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孟若梅告没告诉你,她有一个曾经和宋不穷生的女儿” 吴见峰怒气未消的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的说 “你胡说什么,梅子和我结婚前,从未和任何人结过婚,她哪来的女儿” “说你是天下头号傻瓜,一点不亏说你,自己的老婆给别人生没生过孩子都不知道,真是个乌龟王······” 郑丽敏看到自己的讽刺挖苦,即将又要惹恼对面的吴见峰,立刻打住了冲口而出的咒骂 “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上个星期我到石桥见到那个叫宋欢喜丫头,基本把事情摸的八八九九了,她就是······” “妈,你到石桥去见欢喜,怎么不给我说一声,那天二宝和他的员工找你找了大半个城,吓的他现在都不敢接我的电话了” 走过来的郑豫打断了母亲的话题,埋怨起郑丽敏 “你去到那个鬼地方两三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不问问我着急不着急,竟然还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我,跟踪我,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那两天欢喜生病了,我再晚去一会,她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了,我能放下她不管吗,再说我让二宝到咱家,是害怕你出什么意外” “你是不是咒你妈早点死” “好了,你们怎么越扯越远了,我听了大半天了,怎么越听越糊涂,丽敏你今天到底要做什么” 吴见峰站到争吵的母子中间,不知劝那个好 “你上一边去,我们之间有你什么事,刚才我说到哪了,对了,我到石桥听那个宋欢喜说,她妈妈也叫孟若梅,我一下子好像都明白了,为什么我第一眼看见那个丫头就觉的眼熟,吴见峰,你没看出来吗,宋欢喜长得和孟若梅,就是你现在的老婆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吗” 吴见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你一说她是有点像年轻时的梅子,不过也不太像” 郑丽敏继续追问吴见峰 “你还记得吗,当年咱们上课时,就在前面这间教室宋不穷向孟教授‘课堂求婚’那件事吗” 吴见峰想都没想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瓮声瓮气的沉着脸说 “知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你提它干什么” 吴见峰当然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文质彬彬从未和别人动过手的的自己,和宋不穷曾在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打了一架。 郑丽敏不管不顾的继续揭吴见峰的伤疤 “你知道吧,宋不穷的老家就在安城的石桥镇,和那个丫头的父亲是一个地方的,回来的路上,我思前想后,怎么想都不对劲,那年咱们临毕业时,宋不穷和孟若梅是同一天失踪的,你当时要死要活的痛苦了好长时间,你难道都忘了吗” 郑丽敏气恼的想冲上去揪吴见峰的头发,郑豫上前拦住了母亲,吴见峰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两步。 想起当时自己找遍了孟若梅可能去的地方,也没有找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最后心灰意冷的他,毕业后回到了桐丘自己的家乡,当了名普通的中学老师,和仰慕他好几年,又追随他到桐丘的郑丽敏结了婚。 第七十三章 用脖子上的东西好好想 想到过去,吴见峰还是不甚明白的问郑丽敏 “你让我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和梅子过的很幸福,以前的事已没有丝毫意义,我不想再和你探讨下去” “吴见峰你真是长着个猪脑子,你用脖子上的东西好好想一想,宋欢喜是老书记不知从哪里领回来的,当自己孙女一样养大,当年学院谁不知道,他和孟倒桥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孟道桥也只有孟若梅一个女儿,我那天到沈家去给小豫提亲,回去后好长时间,怎么都想不明白,老书记为什么那么强烈的反对小豫和那个丫头好,种种迹象说明,那个宋欢喜就是宋不穷和孟若梅的女儿” 吴见峰不知是被郑丽敏骂糊涂了,还是被她绕来绕去的问题绕糊涂了,木然的看着郑豫若有所思,郑豫在一旁疑惑的说 “欢喜的爸爸是叫宋不穷,妈妈叫孟若梅,她外公的名字就是孟道桥,这一切我早就知道,怎么了妈,你和欢喜的亲人都认识吗,不过他们很早以前就都去世了,是沈爷爷十几年前到塔拉把欢喜一个人领回来······” “傻儿子,这些情况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你又没问过我,再说,在你面前,你提都不让我提欢喜,我怎么告诉你” 郑豫无辜的一脸茫然,郑丽敏懊恼的一拍脑门,自己好糊涂啊,都怪当初没有仔细问清楚欢喜的情况。 郑丽敏她从根本上就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和一个农村的小学老师之间会有什么将来,她以为郑豫对欢喜就是,男人对年轻漂亮女孩的新鲜感,所以她对欢喜最基本的情况,不屑一顾问都懒的问。 自己要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当初他们一见面,就会把儿子的感情扼杀在摇篮中,决不会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相处这么久,不对,连他们当初见面的机会都不可能出现。 郑丽敏把心中的怒火转向了身边的吴见峰 “都怪你娶了那个孟若梅,让她生下的女儿阴魂不散的又缠住了小豫,现在你的儿子非要娶她的女儿做老婆,你说这像什么话,你们父子两个,一个娶了妈,一个要娶女儿,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吗” 郑豫不相信的说 “欢喜的母亲早就在塔拉去世了,现在和我爸······” 郑豫话没说完,看到母亲锋芒的眼光刺向自己,身旁的吴见峰却是神情激动不能自持,忙改口说 “那个沈爷爷家的孟若梅,和欢喜的母亲也许是同名同姓,现在什么情况都是你的猜想,她们根本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郑丽敏已认定的事实,根深蒂固的谁也无法改变 “这要去问孟若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你爸······,不对,你吴见峰是和一个鬼魂结婚了吧” 吴见峰不高兴的大声说 “梅子是活生生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正常,你不要凭空想象疑神疑鬼的,到时候我问问老书记再说” 他又放缓语气,温和的看着郑豫接着说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也早就饿了吧。丽敏,我想和小豫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郑丽敏本想反对,话未出口,她又想到,为了让郑豫死了和宋欢喜好下去的的心,她必须拉上吴见峰,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现在不能距他千里之外而排斥他,一肚子气的她,不情愿的答应了吴见峰的要求。 本是至亲的三个人找了个雅静的饭店,平生第一次坐在了同一张饭桌上,边吃边聊。 刚开始的气氛确实有些尴尬,郑豫和吴见峰都有着几分陌生感,二十多年从未见面的父子,一下子不知从何开口。 毕竟血浓于水,父子之间心灵相通的自然现象,没有人能解释清楚,就像天会下雨,草会发芽一样自然。坐下没一会,他们就像一对多年没见的老朋友,聊的非常融洽了,郑丽敏在一边是又气又悔,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吴见峰告诉郑豫,他虽没有正面和他见过面,郑豫小的时候,他只要来省城,每次都会跑到学校,偷偷的见一见自己的儿子,郑豫的一切,通过沈光远,一举一动几乎他都是知道的,他每个月都会把抚养费寄给郑丽敏。 郑丽敏其实对这些情况早就心知肚明,当初的几年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存幻想的总有一天,他们一家三口会像今天这样一起吃一顿饭,就当什么事没发生的,今后年年如此,天天如此,顿顿如此。 郑丽敏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结果,等到的是吴见峰和他的初恋情人,在沈光远家里重新相见后,双宿双飞的在桐丘结婚了,气急败坏的她是先跑到桐丘大闹了吴见峰和孟若梅的婚礼,回来后满腹怨气的又跑到沈家怪罪沈光远,说是沈光远破坏了他们本快要复合的家庭,是他牵线搭桥的让自己还爱着的前夫,娶了沈光远好朋友的女儿孟若梅。 回去以后,郑丽敏搬离了原来的家,远远的离开了沈光远的视线,她发誓从今往后让吴见峰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得不到儿子的丁点消息。 三个人唏嘘不已的吃完午饭,走出饭店,吴见峰踟蹰到郑豫跟前,伸出双手本想拥抱郑豫,看到一旁郑丽敏的眼光,只是拉住了郑豫的手,郑豫顺势抱住了他,在吴见峰的耳边很自然的小声说 “爸爸,你保重身体,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 吴见峰激浑身颤抖的不住的点头,激动的答应了儿子二十多年叫的第一声爸爸。 郑丽敏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无可奈何的背过去了脸,多少年自己千方百计阻挡相见的父子,今天竟在自己亲手安排了,他们之间第一次紧紧的抱在了一起,郑丽敏心中是五味杂陈,复杂的无法言表,这都是宋欢喜那个丫头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和宋欢喜断绝来往,郑丽敏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第七十四章 已经栓到裤腰带上 郑豫和吴见峰分开后,和郑丽敏一起回到了家,他让妈妈在家好好休息,告诉她自己去把车还给二宝,就会回来陪母亲。 郑豫走到半路,想起明天是石桥小学开学的日子,早上来时,他承诺欢喜,下午送她回石桥。决不会耽误她明天学校的开学典礼。 郑豫急忙又回到沈家,想送完欢喜后再去还车,顺便问问沈老爷子,他是不是清楚欢喜的妈妈,和爸爸吴见峰娶的那个也叫孟若梅的女人,她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他会和大家说清楚,自己和欢喜说什么也不会分开的,他们会结婚,会相亲相爱过一辈子,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欢喜的妈妈······ 车中的郑豫独自摇了摇头,不可能,欢喜的妈妈早就死了,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是欢喜的母亲。经过中午母亲把所有巧合联系到一起,事情好像已经明了,郑豫知道自己有点自欺欺人的成分,可他就是不愿相信妈妈的猜想。 郑豫到了沈家,沈家乱的已是一锅粥,所有人都六神无主的不知如何是好,欢喜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已经找了好几个小时了,连欢喜的影子也没见到。 看到进门的郑豫,大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七嘴八舌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他,郑豫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变成了事实,和爸爸结婚的孟若梅就是欢喜的亲生母亲。 郑豫来不及多想,没有听完他们的叙述,要先找到欢喜再说以后的事。他冲出了沈家,开着车在省城的大街小巷转了好几圈,在茫茫人海中仔细搜索着欢喜熟悉的身影。 郑豫盯着每一个年轻姑娘的面孔,确定不是欢喜了他才离开自己的眼光。他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他往传呼台打电话,发现bb机在自己身上。 今天早上来省城的路上,郑豫把手中的大哥大给了欢喜,欢喜亲手把传呼机别到自己的腰上,郑豫边开车,边开玩笑的说 “这个bb机就是你,现在已经栓到了我的裤腰带上,今后我走到哪就把你带到哪” 欢喜听完,脸早已羞红了半边,轻轻捶了郑豫一下,娇瞋的说 “你会戴在身上一辈子都不会拿下来吗” “那是当然,除非······” 这些话在郑豫的耳边还没有散去,欢喜却没了人影,大哥大她也丢在沈家没有拿走。 欢喜会到哪里去呢,是回石桥了吗。 郑豫马不停蹄的开车跑到石桥,到石桥时,整个校园没有光亮一片漆黑,他到后面欢喜的宿舍往门上一摸,一把冰凉的铁锁紧紧锁住小小的房门,他不死心的晃了晃房门,大声的呼喊 “欢喜,欢喜······是我,你在里面吗,开开门好不好” 房间里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动静,他忽然想起,上次欢喜生病,为了方便照顾她,自己身上带一把她房门上的钥匙。 郑豫连忙找到钥匙把房门打开,开灯一看,房间里整整齐齐和早上他们走时一模一样,没有翻动的痕迹,直觉告诉郑豫欢喜没有回来过。 郑豫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理不出头绪,欢喜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吗,再说明天是学校开学的日子,欢喜会抛下自己的学生不管不顾吗,她一定会回来的。 郑豫焦躁不安的在欢喜的房间等了一个晚上,他从屋里跑到屋外,又从屋外跑到屋里。 郑豫真的想错了,他等到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们陆陆续续都到学校的时候,也没有等到欢喜。 郑豫失去了耐心,他找到宋校长,想从宋校长那里看有没有欢喜的消息。他刚一开口说自己是欢喜的朋友,话还没往下说,宋校长很是着急的问 “欢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她”这种很反常的现象让老校长非常担心 看来,石桥没有人知道欢喜的去向,小村镇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宋长顺眼睛的 郑豫不想让学校的其他老师对欢喜有看法,气定神宁的说 “欢喜因为学校前一阵子忙的,身体很是不舒服,她想在省城休养几天,等她身体好些了,就会回来给学生们来上课,你放心欢喜不会有什么事的” 郑豫向宋校长替欢喜请了假,让他安排其他老师先给学生上课,他又匆匆开车回到省城,心急如焚的又闯到沈家,欢喜仍然没有一点消息,他问欢喜昨天走的时候是什么状况,孟若梅神色恍惚的摇着头,眼睛红肿的说 “我想不起来了,我只是告诉欢喜,我真的是妈妈,我还活着,欢喜一直不相信的说,如果你活着,那爸爸和外公外婆也一定活着,她要去问问他们,为什么抛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不管不顾,是不是自己不够好,不够听话,他们不要自己,她说完,就跑了出去,我追了她好远,也没追上,她······她······” 孟若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下去了,郑豫抱着头坐在沙发上,想静下来理一理自己纷乱的头绪,欢喜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的吗, 旁边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问怎么办好,不行就报警吧。郑豫猛地站起身来,一声不吭的就往外走,孟若梅拦住他问 “你是不是想到了欢喜可去的地方了” 郑豫皱起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在出去找找,不能干坐到这里浪费时间,那样我会疯的” 孟若梅泪眼婆娑的抓住郑豫的胳膊 “如果你找到欢喜,告诉她都是我不好,她只要回来,我什么都答应她,从今往后再也不离开她” 郑豫在几个期待的目光中走出了沈家,他没有目标的如没头的苍蝇,开着车在大街上转来转去,当他经过火车站时,眼前一亮,欢喜除了石桥和省城,只有塔拉最熟悉了,她说要去找爸爸和外公外婆,会不会是到塔拉去了呢, 想到这,郑豫没有丝毫犹豫,右脚稍一用力,油门加大,没有停留的往西开去。 第七十五章 做什么都值得 郑豫开着二宝没过磨合期的小轿车,走过平原,穿过高山,顺着滚滚的黄河往西不停的飞奔,他顾不上看一眼沿途的风景,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找到欢喜,他要立刻马上见到欢喜,否则自己会发疯,会崩溃。 跑累了,坐在车里歇一会,渴了饿了,随便找个吃饭的地方停下来,填饱肚子。实在困得受不了了,在车里睡一两个小时,睁开眼睛继续往前开。 车厢狭小的空间里,郑豫短暂的睡梦中,时时梦见欢喜被好多看不清面孔的身影包围,欢喜在里面大声呼唤着让自己去救她冲人影绰约的包围,郑豫会惊出一身冷汗,醒后的他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立刻发动汽车继续往西而去。 头几天还好,一路上有山有水,还有数不清的村村寨寨,走到关外,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一眼望不到边,有时跑一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越往西越荒凉,仿佛走到了天尽头。 郑豫忘了自己走了几个白天,又有几个夜晚,行程近万里,终于在夜幕降临前的黄昏来到了塔拉,在欢喜讲述中塔拉南边的山岗上看到了,依偎在爸爸坟茔上睡着的欢喜。 郑豫轻轻抱起地上缩成一团的欢喜,男人不轻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看着心爱姑娘纸一样苍白的脸,都是因为自己欢喜才受到这么大的磨难,心疼的他无法呼吸。他决不能失去她,冥冥之中上苍已经把怀抱中的女孩交给了自己,他有责任让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虽然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可她和他之间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他们又是如此的相爱,早已谁也离不开谁了,他要抛下所有世俗的偏见,保护她疼爱她,从此和她相依相随,永远在一起不再分离。 欢喜没有想到,郑豫竟然跑到几千里外的塔拉找到自己,她指尖冰凉摩挲着郑豫英俊憔悴的脸,鼻子一酸,泪水又涌了出来 “你廋了,头发也该理理了” “你不是不欢喜平头的男人吗,我已经改掉了在部队养成的习惯了”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让我自生自灭好了,现在我们已是兄妹,今后我们该怎么办” 欢喜跳离了郑豫的怀抱,她的声音因为刺痛而尖利,她躲开郑豫伸过来的手,她突然感到了绝望,一个曾经爱护她,带给她快乐和温暖的男人,也要离开她,他是她身边紧剩的一个,她仍然留不住,欢喜的身体在夜风中微微颤抖。 郑豫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在靠近她,平静的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我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上一辈人的的恩怨我们左右不了,你我是真心相爱,谁也阻止不了我们的爱情” “可是别人怎么看我们这样没有伦理的关系” “我们爱情纯洁的没有违背国家的法律,没有逾越罪恶的道德拷问,谁也约束不了我们结合在一起的行为,欢喜不要怕,一切有我呢” 欢喜身上像被符上了魔咒,脚步不受控制的走向了郑豫的身边,郑豫拉住她的手,转身站在墓碑前,轻柔的说 “今天当着你长眠于此亲人的面,我发誓,永远对你好,今后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爱你” 两个人缓缓跪了下来,在皓月的夜空下,郑豫一脸庄严的大声说 “外公外婆,还有宋伯伯,你们是欢喜的亲人,今后也是我郑豫的亲人,我要把你们心爱的欢喜领回去,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用我的生命保护她,你们就放心吧,你们若天上有知,就祝我们永远幸福,永远快乐” 说完,他们朝墓碑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月光下的山岗上完成了一种责任的交接。 郑豫拉起欢喜坐在几座坟茔中间,神情凝重的说 “咱们再陪他们一晚,好好给他们说说话,明天咱们就回去好不好” 欢喜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她太需要这个怀抱了,她不想黑夜独自蜷缩,茫然的哭泣了 “你说怎样就怎样,一切听你的” 完全是一个犯错听话孩子的语气。 静静的旷野中,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互说衷肠,坟茔挡住了如水的月光和喃喃的细语,只有至亲至爱的亲人才能听得到。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自己一声不响的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郑豫怜惜的抚摸着怀中欢喜的背,温热的手指和嘴唇在她的皮肤上轻柔摩擦,欢喜仰起头,漆黑明亮的眼睛在夜空中依然闪亮 “那天在沈爷爷家听到抱着我的那个叫孟若梅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时,一下子蒙了,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冲出家门不知不觉的跑到了火车站,被蜂拥上车的人群硬生生的挤上了站台” “你这个傻丫头,你可把我们大家急坏了,那天我把我妈送回家,又到沈爷爷家想送你回石桥的,没想到,你却跑的无影无踪,你妈······“ “坏了,学校开学了,学生怎么办” 欢喜惊叫着一下子跳了起来,郑豫动也不动静如水的说 “放心吧,我已经给你请过假了,宋校长会安排其他老师代课的” 欢喜又坐到郑豫身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里面生动的声音 “你为了我,一定很辛苦,跑到石桥,又跑到塔拉” 郑豫捧起欢喜的纯白如盛开花朵的容颜,如手捧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深情的说 “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 “可我的亲人为什么一个个都离开我了呢,是不是我不够好,他们讨厌我,妈妈离的那么近,都不去看我一眼” 欢喜痛楚的心脏听到破碎的声音,郑豫紧紧抱住她 “这么可爱的欢喜怎么会让他们讨厌呢,不是你的错,你母亲离开你可能有她不得已的理由,你走回,她非常痛苦,以泪洗面的在等着你回去” 残月被浓浓的夜色淹没,郑豫躺在欢喜的旁边沉沉进入到了梦乡,整整一周没有好好休息的他,安然的躺在心爱的姑娘身边,像一个疲惫的旅者,回到了温暖的港湾,身下厚厚的野草发出阳光的味道,欢喜温暖的气息包围着他,让他放松的感到从没有过的舒服和踏实,没有恶梦的困扰和焦虑睡着了。 第七十六章 我的世界有你就够了 曙光从雪山顶峰跃出淡淡的紫气,有鸟从头顶 “呼啦啦······” 飞过,短暂的啼鸣声回旋山谷。 欢喜躺在亲人围绕的草地上,望着天空漂浮的云,心情愉悦的如耳边清冽的风飘来荡去。 身边的郑豫还没有从梦中醒来,他一定累坏了,这几天一刻不敢多停,独自一个人,奔波了近万里,路途的孤独,焦虑,寂寞······不知他如何度过。 欢喜把手放在了郑豫的手中,好像长眠在地下的亲人,冥冥之中把自己交与了身边的这个男人,从此与他共同度过艰难困苦,形影相随永不分离。 清晨初秋的太阳温暖的照在脸上,一个夜晚从里到外的休整,新生出来的荷尔蒙使年轻人的面容,特别清亮。 郑豫拉着欢喜的手站在山岗上向他们的亲人告别,郑豫的眼光落到,上面写着“孟若梅”名字的墓碑,犹豫了一下说 “你的母亲既然还活在这个世上,咱们是不是把她的墓碑给拆除掉” 欢喜静静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心里无端的悸动了下,感觉怪怪的,停顿了会,淡淡的说 “还是留着吧,人早晚都会回归大地,有她陪在身边,外公外婆就不寂寞了” 声音一抹深深的惆怅,她突然感到爸爸好孤单。 他们并肩向墓碑一一鞠躬 “再见了我所有长眠于此的亲人,再见了塔拉” 返回的途中,郑豫开着车,走走停停,金秋时节西域的风光,让两个年轻人着迷的心摇欲醉。 郑豫和欢喜都曾经生活过这片辽阔的边疆,此时他们心情完美的没有瑕疵,因为有心爱的人在身边相伴,像自由自在的风,放空了自己。 走出如茵的草原和连绵起伏的山峦,开阔萧瑟的茫茫戈壁让人震撼,他们停足仰望美轮美奂的日出日落,摄入魂魄的让他们惊呼 “好美啊,美的让时间停止吧” 他们屏住呼吸,血液凝固,不能言语。 绚丽高远夕阳的余晖下,一簇又一簇的骆驼刺张扬着生命的活力,顽强地生存下来,继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欢喜敬畏低下头来,嗅灿烂花朵上的芳香。 她跳跃捡起地上发出奇幻色彩的鹅卵石,娇艳的先伸出右手问郑豫 “这一粒好看?” 又伸出左手 “还是这一粒好看?” 挑来挑去,哪一粒也舍不得丢下,郑豫没有脾气无奈的说 “欢喜你再诱惑我,我们的车会被石头压的就跑不动了” 他们走进火焰般的胡杨林,踩到沙沙作响的落叶,倾听着叶片飘落的声音,仿佛诉说着千年的故事。 欢喜抱住沧桑不朽的树干,想问问他们,可曾见过她的亲人曾从他们身边走过。 在沙漠的边缘,他们捧起一把细细的黄沙,让黄沙慢慢的从指间流过,如雪山上流下清澈的河水,洗净了身上的忧愁。 他们躺在层层叠叠的沙海中,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远处是绿色的田野,闻到从田间飘来瓜果的清香。 沿途的美景让两个年轻的恋人目不暇接,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冰川雪岭与戈壁瀚海共生,明镜般的高山湖泊映衬着一望无际的林海,既有一泻千里的河凌,万顷碧波的草原,又有光怪陆离的戈壁幻境,神秘莫测的大漠奇观,他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别样的仙境边疆,顺着沟壑纵横的高原和滚滚的黄河往日出的方向行驶。 进入到关内,路上明显的车多了,树多了,城镇乡村一个接一个擦眼而过,郑豫看了看路标,计算着最迟明天晚上就能到省城了,他加快了车速,想尽快回到离开半月有余的家。虽然他来的路上给二宝和他妈打过电话,出来这么长时间,他们一定都非常担心,该着急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郑豫在车灯的照射下,隐约看见路边一家小饭店亮着光,饭店前面停了两三辆大货车。 天不早了,他放慢了车速,问欢喜 “你饿不饿,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了,我估计到前面的县城还要一个多小时,咱们是不是先吃点东西再往前走”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咱们停下来休息一下,我现在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郑豫又加大了油门,一边继续往前开,一边说 “咱们就赶到前面的县城吃过饭,好好休息一晚,这种路边店的卫生一定不会达标,有时吃了还不如不吃” 欢喜关心的问 “你真的不要休息一下吗,开了一天了,中间几乎没停下,别把自己累垮了” 郑豫头也顾不上扭过来,紧盯着前方,嘴角上扬 “我没有那么娇气,想当年我在部队,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紧急任务,我三天三夜都没合眼,给你说了你还不相信,以为我给你吹牛的,这可是真的” 欢喜心疼的吸了吸气 “当兵一定很苦,你怎么受的了” “那时我们年轻气盛,什么苦都不在话下,你别小看我们当兵人的毅力,以后我还要开车带着你和我们的孩子,周游世界,这次到塔拉算什么,只是一次小小的热身” “回去有时间了,你教我开车,到时候你累了,我可以替你开一会” “开车挺辛苦的,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坐在车上看外面的风景就好了,其余的交给我” 欢喜的眼中有星星闪出,忘形的情语想抱抱郑豫的身体,看到全神贯注双手紧握方向盘的郑豫,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远处对向车灯微弱的光反射到郑豫的脸上,流溢出来的柔和,将欢喜是心拂的熨帖无比,她摩挲到他立体骨感脸上青色的胡茬 “你为我做那么多,我却总是给你找麻烦,什么也帮不了你” “我的世界有你就够了” 郑豫的脸稍侧了一下,瞄一眼欢喜,又连忙转移了过去,犹如自言自语的小声说 “前面不是修路修桥,就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我看咱们再有一个小时也吃不上饭,要知道这样,刚才就在那家路边店随便垫垫就行了,欢喜你能坚持住吗,会不会饿坏肚子” 第七十七章 你的嘴堵住我的嘴 欢喜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摇了摇头 “我不要紧,你不是也没吃东西吗,是不是早就饿了” “我什么都不吃也不会饿的,有你在我跟前,这样的秀色我餐一辈子也餐不完” 郑豫嘴角歪歪的坏笑,让欢喜的脸热,用手轻轻拧了一把他的脸,羞涩佯怒的说 “你再胡说,小心吃我的爆栗子” “只要你给我的,我是来者不拒全盘接受” “你还说,我拿东西堵住你的嘴,看你还怎么说出话来” “我看车里也没什么东西可用的,干脆就用你的嘴堵住我的嘴,我就不说了” 两个人在车里的浓情蜜意,小小的空间已盛不下,溢出了车窗外。 路变得越来越窄,原来的四车道,用障碍物从中间阻挡了一半,只剩下右边两个车道相互通行,郑豫还真说对了,左边的两个车道还真是在重新加宽路面。 现在全国各地走到那里好像都在修路搭桥,改造拓宽道路,车辆的增多,造成交通拥堵,制约了城市的发展,当初规划道路时没有做到前瞻性的考虑,觉得国道4车道就够用了,这几年经济发展的太快了,六车道也不够用了,就得重新拓宽八车道,十车道······ 郑豫的车速慢慢降了下来,前面车的尾灯,在车轮转动带起的尘土里,飘忽不定的上下起伏,后面的亮光忽远忽近的跟在他们的车后移动。欢喜这会还真饿了,肚子开始 “咕噜咕噜······” 叫了起来。 郑豫开的车,刚才从那家路边小饭店经过的时候,王卫东打着饱嗝从门头上方,绿底红字写着“好再来”招牌的路边店走了出来,胖墩墩的老板丢下走出店门的王卫东,忙不迭地的赶紧招呼,停好车已经坐下来的客人。俊俏的老板娘满脸是笑的从后院,撵出来送王卫东,跟在他后面娇滴滴的说 “王哥,再歇一会嘛,我给你泡壶好茶,喝口水在走,我们小玉招待的还满意吧” 王卫东满面红光,意犹未尽的眯着眼睛剩一条缝 “你从哪里找来的小娘们,真够味,身上那个软,那个香,我的骨头都酥了,今天刚要回来的货款都少一半了,再不走,我回去没法交差了” 说完,停下挪动的脚步,等老板娘到自己跟前,硕大的脑袋凑近女人的耳边,色迷迷的小声说 “不过,那娘们比你红红还是差了点,如果今天是你伺候我,我情愿一点不剩的全拿出来” “那你就留下来吗,等下我陪你好不好” 看着红红妖娆欲滴嗲声嗲气的魅惑样,王卫东擦了下油腻腻的脸,两手提了提松垮的裤腰,像泄了气的皮球,没底气懊恼的说 “今天不行了,身子被那个骚娘们掏空了,里面没货了,等我把这车货拉到地方,卸了车就回来找你,到时候你不许耍赖,可得答应我啊” 王卫东一副猴急样,小眼睛往昏暗的玻璃门里瞟了一眼还在忙碌的男人,用肥厚温湿的手拍了拍老板娘圆润的屁股,老板娘柔软的腰肢一扭,躲开了那只手,王卫东看着扭动的身体,眼睛死灰复燃的变得贼亮,他狠狠咽了咽口水,滚动着喉结抬头看看黑黝黝的天,淫眉荡眼万分不舍的从红红身上移开了,转身爬上了停在门前大货车,高高的驾驶室里,扭头朝站在车下的女人努了努两片厚嘟嘟的唇,吸出 “蹦“ 的一声响,猥琐的呵着气说 “我走了,给我留着你的浪骚劲,明天下午回来了,哥哥让你舒服的赛神仙” 王卫东说完,关上车门发动汽车,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那家路边店,一边开着车嘴里一边哼着小曲,脑子里还在回味着,自己在小饭店里发生的艳遇。 他用一只离开方向盘的手,摸了摸自己黏乎乎的胸脯,拿到鼻下闻了闻,闻到了那个叫小玉的女人,身上浓烈“白爱神”香水的味道。陶醉的闭了一下眼睛,眼前出现刚才自己身子底下,扭动着的白花花,光溜溜柔软娇喘的肉体,可比自己家那个每天一身臭汗味,又黑又胖壮硕的,给自己生了三个儿子的强悍老婆过瘾来劲多了。 王卫东臆想的身上一阵燥热,他把车窗摇了下来,夜晚带着凉意的秋风“呼呼”吹到身上,把头上短短的头发吹得一根一根竖了起来,他感到浑身上下也开始舒坦起来。 一年多时间了,王卫东每次出车都有儿子跟着,高中没上完,死活不愿再到学校的大儿子现在既是他的学徒,也是他的帮手,这次是儿子的朋友明天结婚,儿子去给朋友帮忙去了,人家的货要的又紧,今天只好自己一个人开车上路。 还好路不太远,明天下午就能卸完货回来,裤兜里的钱,还够拐回来到红红身上销魂一回的。 这一年多有儿子跟在自己身边,王卫东已经憋了很久了,每次路过这家路边店吃饭加水,看见老板娘红红扭来扭去肥硕的臀,他都是想入非非心里痒的似猫舔,看到身边五大三粗长成人的儿子站在眼前,无奈的收回能剥去女人衣衫的目光。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黄昏时,王卫东自己一个人开着装满石子的大货车,正好路过这家,“好再来”路边小饭店,这样的饭店几乎都一样,一般挣的都是货车司机辛苦寂寞的钞票,正好他的肚子饿的前心贴后心。这也是他专门等到此时,计划的一部分。 到了饭店门口,车子还没有停稳,前面两辆货车一前一后离开了饭店,刚送走客人的老板娘红红看见从车上跳下来,只有王卫东一个人,比前几日又热情了几分,开启的红唇里吐出甜腻腻声音,听着叫人心摇欲醉。 “哎呦,这不是王哥吗,好几天没见了,我都想你了” “等我填饱肚子,一会让哥哥试试,看你是真想还是假想” “没问题,妹妹等着呢” 两个人调笑着进到店里,王卫东要了两个炒菜,半斤白酒,脸也没顾上洗一把,一边吃,眼睛斜睨着一边跟着扭着腰肢的红红转来转去,趁老板不注意,偷偷在桌子下面伸出手,轮换拧了好几把,红红性感颤动的两半屁股蛋,每次拧过后,红红都会扭过头来,狐媚的似磌似怨瞟上他一眼,看得他是心花荡漾,难以把持。 第七十八章 我背你回去 “王哥,今天儿子怎么没跟车,自己一个人出车,好辛苦啊” 忙完一阵的红红坐到王卫东对面,浅薄的醉意微红着脸,更是风情流转,媚眼荡拂。 王卫东喝了一口酒,用筷子夹起一块厚厚实实,带着褐色浓汁的肥肉塞进嘴里,油亮浮满的两片嘴唇“吧唧吧唧”蠕动着边嚼边说 “那小子的朋友结婚,他给朋友帮忙去了,这边货主又催得紧,没办法,今天只好我一个人出这趟车” “结婚可是人生的大喜事,给朋友帮忙那是应该的,不过剩你一个人,路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好孤独呦” 听到红红娇滴滴的嗲声,王卫东浑身上下每个汗毛孔都张开了,他把脸前酒杯里半杯白酒,倒进嘴里, “人家洞房花烛夜关他屁,让老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吃苦受累挨寂寞,红红看哥可怜,陪哥喝一个怎么样” 说着,拿起酒杯,把酒倒满,亵扰着眼送到了红红唇边,红红毫不客气的接过酒杯,眨着亮闪闪的媚眼回迎过去 “陪王哥喝酒,是我红红的福气” 说完,端着酒杯,仰头一倒,一杯酒下肚,女人对酒的豪爽刺激到了王卫东的兴奋点,他拿过红红面前喝完的酒杯接着满上,又递了过去 “红红真是爽快人,哥就喜欢你这不扭捏样,好事成双,再来一杯” “只要王哥高兴,成双就成双” 王卫东看到女人被酒熏染过的俏脸,自己的脸顺着桌面往前凑了凑,鼠眼的看了看左右,害怕别人听见似得降低了声音 “你光陪哥喝酒成双可不行,吃过饭了红红陪哥干点好事也成双怎么样” 红红眯着微醺的眼,也往油嘟嘟腻腻歪歪男人的脸前靠近,眉眼一起上弯悄声说 “王哥你想的好事,妹妹我帮你解决,事后你怎么谢妹妹呢” “妹妹你要多少,哥哥我给多少” “一言为定,妹妹我后院今天刚过来个妞,水嫩嫩的一掐一股水,非常正点,哥哥要不要试试,不过价钱······” “你怎么不早说,你想把我急死,钱不是问题” 王卫东听了红红话,像闻到腥味的兽。 一场交易在浅一块,深一块满是黑油的木桌上快速的成交了。 王卫东把手中的筷子一扔,嘴一抹,跟着红红到了后院。 两个多小时,王卫东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想着车上还有货主要尽快运到目的地等着用的石子,他发动货车不得不离开,那家既解决了空虚又增加了念想的“好再来”路边店。 郑豫和欢喜错过了饭点,肚子都有点饿了,路两边黑灯瞎火的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看见能停车吃饭的地方,因为前方修路,外面尘土飞扬,看样子离最近的县城还有一段距离,郑豫自己饿的已是饥肠辘辘,还是开玩笑的安慰着欢喜 “明天下午,最迟明天晚上十点之前,咱们就到家了,回去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咱们放开肚子吃,我让你肚子吃的饱饱的” “吃的太饱了,撑得我走不动了怎么办” “那才是老天爷给的最好机会,到时候我背你回去” “你这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条件反射的只会让肚子更饿了” “看来你真是饿坏了,我要加快车速了,在塔拉我可是在外公外婆和爸爸面前发过誓的,决不让他们的宝贝受一点苦的” 郑豫加大了油门,欢喜忐忑不安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离省城越近她的心里越惶恐。 “咱们回去了,你的父母和我的······妈妈对咱俩的关系,不知会是什么态度,他们会同意咱们在一起吗,今后和他们之间怎样相处呢” 郑豫看见前面一辆用深色帆布篷遮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暗红色尾灯的大货车,来回摇晃笨拙的“哼哼”着,挡住前方的路,他想超过去,对向过来了一辆车,他放慢了速度,跟在缓慢行驶的货车后面,等机会再超,他听完欢喜的担忧,充满信心轻松的说 “你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呢,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在塔拉······” 郑豫的话没说完,突然车后一道刺眼的强光闪过,紧接着 “咣” 的一声巨响,欢喜只听到了郑豫最后两个字 “塔拉······” 他们的车像被一股强大的动力推动着飞速的往前冲去,郑豫双手猛打方向盘,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们车前面又听见一声剧烈的碰撞后 “咣当······” 发出的声音,欢喜好像被郑豫往车门那边用力的推了一下,突然眼前一片黑暗,耳朵里传出的是 “轰轰隆隆,乒乒乓乓,吱吱哇哇······” 玻璃的破碎声,钢铁之间的碰撞声和各种刺耳尖利的刮蹭声,好像还有山石坠落的声音,欢喜的脑子一片空白,没有机会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就陷入到昏迷之中。 欢喜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她听到的和看到的,让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是被路人从一堆废铁中,用各种工具撬开变了形的车门里,拖了出来放在一片狼藉的路边,等待救护车的到来,她模糊的意识里看到眼前一片幽红,昏暗的血海里人影绰约,仿佛是在暗无天日的炼狱,每个人声音尖叫的程度达到了极限,乱作一团不知在干什么,欢喜忽然想起什么,冲破被甜腥味堵住的嗓子,抓住了从眼前跑来跑去一个人的裤脚嘶声问 “郑豫呢,司机怎么样,他在哪里” “还在车里,大家正想办法······” 欢喜听到着急的话没说完,就跑开了的回答,她残留的记忆猛然清醒,她嚎叫着,哭喊着爬了起来,不顾别人的劝阻,冲向那堆废铁,用自己的双手奋力扒拉着散落到支离破碎车子上的石子,嘴里悸颤的大声呼喊 “郑豫,郑豫,车里还有人,你们快去救他,郑豫你要坚持住······” 欢喜旁边嘈杂混乱的人群手忙脚乱的有人说应该这样,又有人说应该那样,想把已经变形,几乎没有空间的驾驶室里的司机抓紧时间救出来,赶过来的警车和救护车呼应的拉着 “呜哇呜哇······” 的怪叫,闪着光幻陆离的幽光等待路边,医护人员和交警看到满脸满身是血的欢喜,强行要把她往救护车上抬,欢喜挣扎着叫喊着,死也不离开,她疯一般的吼叫,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杂乱的夜空上空飘荡,瘆的让人不寒而栗。 第七十九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失,欢喜的喉咙嘶哑的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听不清她嘴里到底再喊些什么,谁也拦不住手脚并用的扒拉着变形的小轿车,像濒临死亡前的鸟抽搐着,哀鸣着拼尽最后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动不动的郑豫,被人抬出了已经拆卸的七零八落的驾驶室,浑身颤抖的欢喜冲上去紧紧抓住郑豫温热的手,声嘶力竭的尖吼 “郑豫,你醒醒,看看我呀,我是欢喜,你不要吓,我求求你······你······” 郑豫没有任何反应,有人强行抱开欢喜的身体,旁边等候多时的医生和护士,拿着各种抢救仪器,把郑豫放在了担架上,迅速的抬到了救护车上。 欢喜跌跌撞撞的挤上了发动机 “突突······” 震动的救护车,车头顶部的警示灯旋转的尖叫着,如被追赶的野马离开了事故现场。 飞奔的救护车内,医生护士紧张的忙不迭地,不让欢喜靠近双眼紧闭,满身被插满各种管子的郑豫,欢喜的身体缩成一团,上下牙齿碰撞着全身剧烈的抖动,恐惧的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郑豫苍白如雪的面孔。锥心刺骨的痛她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 救护车到医院门口,成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从犹如白昼的门诊楼里冲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把郑豫从救护车上抬了下来,直接往手术室里推。 欢喜跟在他们后面飞快的奔跑,心已跳到了嗓子眼,疯狂的追赶不落下半步。人来人往忙碌一天的医院走廊,因为夜晚的来临,刚刚平静又被嘈杂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击的颤动。 欢喜的泪已流干,嗓子干裂的刺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目不转睛的跟随着快速移动郑豫的脸。 郑豫被换好手术服的护士推进手术室的刹那,欢喜仿佛看到郑豫紧闭的眼睛张开了,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郑豫微睁的眼光依然清远,深深注视着紧跟其后的欢喜,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欢喜大叫一声 “等等······” 她张开的嘴巴只发出一个短短的音节就被掐断,好像一把利剑刺入到她的喉咙,慌乱的人群没有一个人,顾得上停下脚步想知道欢喜说的是什么。 欢喜抬手想挡住缓缓即将被关上的两扇门,她看到已进入到门里的郑豫,脸上浅浅的笑和最后欣慰闭上的眼睛。 欢喜微薄的力量,没能阻挡住手术室的门,就像没有人能阻挡住天堂和地狱的大门,最后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那两扇门被紧紧关闭了,她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顺着手术室的门,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再也起不来了。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里面的人急急忙忙的出来又进去,进去又出来······ 时间过去了千年万年般的漫长,欢喜目光呆滞身体僵硬的瘫坐在手术室门前,全身的血液已停止了流淌,额头上衣服上残留着暗红色的血痂,凄楚而又无助,意识陷入混沌之中。 模糊的眼前晃动一道黑影,有两只手抓住了她裸露的胳膊,那两只手的指甲嵌入到了她娇嫩的肌肤里,欢喜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她的耳边响起了焦急而又冷酷,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豫呢,我的儿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女人刺耳的尖叫没有惊醒欢喜,她茫然的抬起头,迷离的望着眼前,晃动着的一张已经变形,狰狞女人的脸,呆呆的摇了摇头。有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丽敏,有话好好说,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有一双手拉开了紧紧抓住欢喜胳膊那双女人的手,女人的手刚一离开欢喜的胳膊,欢喜的胳膊有鲜红的血从月牙形指甲印处往外渗出。 “吴见峰,你到现在还在护着她,她就是个魔鬼,害的我儿子神魂颠倒鬼迷心窍,你等着,如果小豫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辈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恶毒的诅咒仿佛从冰窟里发出来的,说的是咬牙切齿。 另一个女人把瘫倒在地的欢喜扶了起来,轻柔用手整理欢喜凌乱的头发,她不认识似得看着抱着自己的女人。 正在这时,手术室门上面的灯灭了,欢喜如回光返照般的眼睛亮了起来,一群人涌到门前,紧张急迫的盯着脸色沉重从里面出来的大夫,一脸疲惫的大夫望了望大家,痛心的说 “我们已经尽力了,伤的太严重了,对不起,准备后事吧” 话说完,一秒钟也没停留的往走廊的尽头走去,他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状况,他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去两步,一个女人绝望的惨叫声震的整栋大楼都在晃动 “我的儿子啊,你让妈怎么活啊······” 欢喜听到母狼般的哀嚎,她的意识彻底陷入到黑暗之中。 第八十章 承受不住的惩罚 欢喜感到有柔软的手握住自己的手,顺着她的脉络放到了一张湿漉漉的脸上,一个女人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忽远忽近,远的如天空中的云飘忽不定,近的仿佛就在自己耳边,清晰的让她心脏开始悸动。 “欢喜,你醒醒,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真的很爱很爱你,当年离开你真的是不得已,你快点醒过来了,我把一切都会告诉你······” 黏糊糊温热的液体把欢喜的手弄得粘到滑腻的皮肤上。她的鼻腔里注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感到接近正常的脉搏蠕动,看来自己只是昏迷了,就像那天郑豫到石桥把她送到安城县医院一样,经过输液打针就会得到身体的又一次重生。 欢喜闻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突然想到了郑豫,他到哪里了,他现在怎么样了,欢喜的大脑“突突突······”痛了起来,心底冰冷,与此同时胃里滚过一阵又一阵的痉挛,仿佛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大叫了一声 “郑豫,你在哪儿,我好难受” 欢喜猛地坐起身来,眼睛好一会适应头顶惨白的光,她看见自己真的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惊慌泪眼急忙站起身的是在沈爷爷家,说她是自己的妈妈,叫孟若梅的女人,正死死抓住她的手,环顾四周,没有郑豫的身影。 欢喜翻身下床,孟若梅慌忙抱住了她 “欢喜,你还没好,不能下床” 欢喜用力扯开抱住她的手 “我要去找郑豫” “孩子,你还在输液呢,等输完了,妈妈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孟若梅泪眼朦胧的像哄一个跟妈妈要糖果的小孩子,溺爱的耐心而又温柔。欢喜把手上的输液管一拔,继续挣脱她的阻拦。 “欢喜,郑豫已经走了” 孟若梅提高的声调,让欢喜停了下来,不解的问 “他走了,他上哪里去了” 孟若梅把欢喜摁到床上,背过脸去,囔声囔气的说 “他回家去了,他妈妈把他带回家了” 欢喜坐在病床上,怔怔看着孟若梅 “你没骗我,郑豫真的和他妈妈一起回家了,是吗” 孟若梅有泪出来,但是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欢喜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面前依然睿丽的泪眼,躲闪着自己追随的目光不敢直视。让她感到惶恐不安。 欢喜头痛欲裂,混沌如雾的意识开始旋转,她像平常一样摇了摇脑袋,她非常需要从迷雾中把自己晃醒。 她想起了,也是这样的气味中,大夫从手术室里出来说的最后一句话 “准备后事······”那是什么意思。 突然的清醒,让欢喜一阵头晕目眩,钻心的痛蔓延到她的骨髓,从牙缝往里吸气,她冲孟若梅大喊道 “你骗我,你又在骗我对不对,为什么你总是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骗我” 孟若梅伤心的摇了摇头,抱住欢喜颤抖的身体 “妈妈不想看见你那么痛苦,可是郑豫真的被他妈妈带走了,谁也不知道她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吴伯伯千求万求,到现在也不知道郑豫在哪里” “郑豫还活着,是不是” 欢喜满怀期待的瞪大眼睛看着孟若梅的嘴巴,希望从艳如鲜血的唇里吐出一个简单的 “是” 字,她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孟若梅看着欢喜灼灼的目光,低下头,轻轻摇了两下,欢喜的眼泪喷涌而出,恐惧像乌云一样罩住了她,她小心谨慎颤巍巍,声音变了形 “他······他没抢救过来······是不是” 孟若梅哽咽的说 “你现在不要问了,好不好,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妈妈再告诉你” “不行,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孟若梅欲言又止,看到欢喜骇人的目光,无奈的开口说 “那天护士把郑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他妈妈好像疯了一样,不让任何人靠近,你吴伯伯想到跟前看一眼郑豫,她用指甲把你吴伯伯的脸都抓花了,她一直大喊大叫的嚷着说,郑豫还活着,没有死,她的儿子永远也不会死,到最后谁也没看到郑豫最后一面,没有人知道他妈妈把郑豫带到什么地方,当时我只顾照看昏迷中的你,这些都是事后别人告诉我的” 欢喜傻了一般静下来,她奢望郑豫母亲的大喊大叫都是真的,郑豫不会死的,手术室关门的瞬间她看到郑豫欣慰望着自己清远的目光,他怎么会死呢。他说得绵绵情话还在自己耳边缠绕,皮肤上还有他抚摸的痕迹,他一定是被他妈妈带回家去了。 只要郑豫活着,自己今后一辈子可以不再见他,不和他周游世界,不和他生儿育女······ 欢喜五脏六腑被细线扯在一起,越抽越紧让她用埋藏爱情做砝码的天平,晃悠悠开始倾斜,医生最后的话如梦如幻漂浮在耳边,如果郑豫还活着,救死扶伤的大夫不会说出准备后事,如此残酷的话,谁的话都可以不相信,几乎每天都见证过生离死别,拥有专业知识医生的话最有权威性,他决不会用一个人的性命开玩笑。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着欢喜,她非常不愿意从梦中醒过来,哪怕刚才做的是噩梦。她抱头失声痛哭起来,用自己的双手拼命捶打自己。 郑豫死了,为什么自己还活着,老天为什么不把她带走,自己早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那样就不会让这么多人伤心,郑豫也不会离开。都是自己太贪心了,这样的惩罚太重太重,她承受不住。 孟若梅紧紧抱住了欢喜,欢喜捶打自己的拳头好多下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忍住身上的痛,却忍不住欢喜撕心裂肺的摧残她自己 “欢喜,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那样郑豫死不瞑目的,他为了让你活着,自己放弃生的希望,如果你不珍惜,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郑豫” 近乎窒息哭泣中的欢喜听到孟若梅从胸腔里迸发出的声音,忽隐忽现连到一起,让她停止挥动的双臂 “你刚才说什么,郑豫是为了救我,才······才······” 孟若梅轻柔的理了理欢喜的头发,擦去她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痛苦万分的说出,郑豫和欢喜从塔拉回来快到家的那天晚上,到底遭遇了什么。 第八十一章 放弃的自我保护 夜色渐浓,只留下南边对向两个车道通行,北边隔离起来,正在拓宽的国道上,来回驶过的车辆不时扯着急躁的喇叭,飞起的尘土比夜更浓,车灯如在半空的烟雾中浮动起伏。 郑豫和欢喜的车正常行驶右边车道上,赶往家的方向,前面一辆超载大货车,车速缓慢,看样子超重不止一吨两吨····· 负重车体摇摆的幅度让人看着胆战心惊,害怕某个时刻,摆到一边极限的车体不再摇回来。 郑豫开着车跟在货车后面好一段路了,压的他速度提不上去,黄土倒吃了不少,他和欢喜嘴里说着话,眼睛直视前方,想瞅准机会超过去,氤氲的迷雾中对向有车过来,郑豫放慢车速,继续跟在大货车后面。 对向车过去后,车轮带起的尘土缠绕在半空,连天空的星星都带着一股黄土的戾气,郑豫看到对向前方黑黢黢雾蒙蒙,好像没什么车辆了,等眼前的尘烟消散些,能看清路况了再超过去。 郑豫和欢喜的车后,就是王卫东开的那辆装满石子的大货车。 王卫东从那家路边店出来,爬到驾驶室,给红红一个暧昧龌龊的飞吻,意犹未尽万分不舍的开始发动汽车时,郑豫和欢喜的车正好从他已经蠕动的车头前经过。 王卫东在红红的饭店吃饭时,喝了将近半斤白酒,酒后又到后院和那个叫小玉的女人,在床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此时驾驶着大货车,被初秋的夜风吹的惬意舒坦极了。 开没多大会儿,酒劲上涌,他感觉又困又乏,鼻尖上无数个瞌睡虫从暗处向他袭来,困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想到车上货主急要的货,强打精神迷迷糊糊脚踩油门继续往前开,开着开着,眼睛不听使唤,踩在油门上的脚却是越来越重,车速越来越快,一直撞到前面郑豫和欢喜他们的车尾 “咣当” 一声,巨大的震动,王卫东的眼睛虽已睁开,浑浑噩噩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被酒精注满的脑细胞,不受控制丧失了原有正常能力的思维,使他踩在油门的脚加重,惊愕中不往左挪动一寸,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的大货车顶着郑豫他们的小轿车继续往前冲去,直到又撞到前面那辆行驶缓慢大货车的车尾,才停了下来。 二宝新买的进口豪华配置小轿车,卡在两辆重型货车中间,被挤压的支离破碎,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玻璃碴子,后面王卫东车上拉的石子随着惯性,洒落一地,好多倾洒到郑豫和欢喜他们的车上,抢救郑豫又耽误了很长时间,等到把郑豫从车里救出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神仙也没有回天之术了。 勘察完欢喜他们事故现场,交警感到很是奇怪,一般司机开车遇到危机时刻,未开发的潜意识里都有自我保护本能。刹那间的危险几乎没有机会犹豫,不受道德拷问,丧失情感支配······就像人饿了会吃饭,冷了会穿衣一样自然,原始的思维里是最先保护自己的性命。 看到现场的状况,郑豫开的车离前车还有一定的距离,如果当时他把方向往左打,就有可能错开驾驶员和前面货车正面相撞,郑豫也许就有一线生机,可是那样坐在副驾驶的欢喜一定非常危险。 交警看到拆开小轿车驾驶室后的方向盘,是往右打到极限的状态,正好错开副驾驶的位置和货车相撞,他们看到这种状况,都感到不可思议,在那样的紧急关头,司机竟放弃了人类最基本的能力意识,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把危险留给自己,那是怎样的感情,在生死关头做出这样的选择。 孟若梅也是无意间,听到两个处理事故的交警,在一旁窃窃私语才知道的这一切。 欢喜没有听完她的讲述,已是痛不欲生,她想起来了,为什么当时开着车好好的郑豫,在那一声巨响后,猛打方向盘,又用力的向右车门方向推了她一把。 郑豫瞬间已经感到了危险的来临,如果不是他推出的那一把,欢喜有可能会受伤,有可能会失去生命······ 虽然他推出的只有一寸也许半寸,欢喜毫发无损的活在了这个世上,郑豫他自己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所有爱他的和他爱的亲人,恋人,友人······从此阴阳两隔,生死分离。 欢喜从经久不息粘稠的痛中穿不出来,她的身体在发抖,在颤栗,她憋住呼吸让自己漂浮在噩梦中。 濒临窒息的欢喜猛地冲出病房,她一定要见到郑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八十二章 洗不干净的白衬衣 欢喜跑出医院,身后一滴一滴的泪水随风飘过,不顾路人莫名其妙的回头顾谛,往郑豫家的方向跑去,去年寒假时,她和郑豫还有佳南一起到西郊的烟雾湖拍照,郑豫因为粗心忘了拿胶卷,她和佳南坐着郑豫开的出租车去郑豫家一起取胶卷,欢喜在他家喝了杯水,还到郑豫的房间坐了一小会。 当时欢喜坐在车里,没怎么留意去他家的路线,今天欢喜感觉像有人指引着自己,一口气跑到郑豫家的楼下,鬼使神差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气找到了那扇和郑豫一同走进的房门。 她气喘吁吁举起手 “当当当······当当当······” 往房门上敲去,敲了好一会,里面毫无动静,她加大了力度,不住点的继续敲,一副房门不开不罢休的架势,她没有感觉到手砸到生硬门板上的痛。整个楼层的房门开了又关上,欢喜敲的房门里面好像无人居住一般。 欢喜敲了不知多长时间,房门慢慢从里面打开了,有气无力缓缓开启的门缝里,露出郑丽敏呆滞晦暗的面孔。冷飕飕的眼光抬起,如三九天的风掠过,风尖刚触到欢喜的脸,她像看到恶鬼一样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 “滚” 就想关上房门,欢喜拼命的想挤进房间 “阿姨,你告诉我,郑豫在哪里,你让我见见他” 郑丽敏像发疯的母狮,怒吼着,咆哮着 “你妄想,你是什么东西,想见我的儿子,没门” 郑丽敏连扯带搡把欢喜推了出去,欢喜流着泪哀求着说 “阿姨,你让我看郑豫一眼,一眼就行” 郑丽敏使出浑身力气,冷酷恶毒的语气能把心腹刺穿 “今生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我再看你一眼,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把你的骨头烧成灰也解不了我的恨,就是下辈子到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休想见到我的儿子,你给我滚” 说完,房门“咣当”一声,被关的死死的,没有一丝缝隙,任欢喜在外面怎么喊怎么求,没了动静。 欢喜跪在门外,没有放弃继续苦苦哀求 “阿姨,你让我知道郑豫现在在哪里,我求求你,就一眼,我就看一眼······” 昏暗楼道里哀求的回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 好长时间没有响动的房间里面突然“咔嚓”一声,欢喜的眼睛闪过星光迅速抬起,头抵住的房门猛的打开,一大盆腥臭冰凉的东西“哗”的一声,从房间里喷射而出,跪在门外欢喜的身子,迎面挡住了带着烂菜叶,鸡蛋壳······稠糊糊臭烘烘泔水的去路,几乎一滴没有浪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紧接着房门又一次 “咣”的关上了。 欢喜瘫跪在水汪汪的地上,头发上,身上,脸上被黏贴上了黄一片,绿一片,黑一片······ 呼应着滴滴答答腐烂粘稠的液体,衣服紧贴在身上,像多了层皱巴巴的皮,她连哀求的力气也没有了。 追过来的孟若梅看到狼狈不堪的欢喜,心如刀绞的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欢喜跪着就是不起来,孟若梅苦苦劝欢喜 “没用的,孩子,你吴伯伯想尽了法子,都没见到郑豫,你先跟妈妈回去,咱们一起想其他的办法” 孟若梅连哄带劝,又拉又拽好不容易把欢喜带回了病房。 回到病房的欢喜躺在病床上一声不吭,不吃也不喝,不错眼珠看着一个地方动也不动。 孟若梅知道女儿的泪已流干,心已伤透,这一切都是她这个母亲造成的,如果自己早一点和欢喜相认,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孟若梅开始悔恨自己的自私和懦弱,她早已疲惫不堪,生理上的疲惫稍加歇息就能缓解,精神上的疲惫让她倍感痛苦,无数次啮指之痛的挣扎,想不顾一切把自己的过去告诉吴见峰,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当年因为自己,吴见峰和宋不穷反目成仇,已经闹得很不愉快,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们俩个在学校的操场边打得不可开交,吴见峰的鼻子被宋不穷打的鲜血直流,把吴见峰唯一的一件白衬衣染的血迹斑斑,用了大半块肥皂也没有洗干净。 吴见峰心疼的,身上有限的几两肌肉哆嗦的痉挛,肺泡都炸了,最后省下半年的伙食费,才又买了件新的。 现在每每看见别人身上的白衬衣,他的身体立马绷直,从牙缝往里吸气,开始牙根疼。 第八十三章 朋友妻不可欺 经常会听到阅人无数,有点年纪的男人或女人突然间发点小感慨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多少年,多少年过去了” 其实时间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不受外界任何干扰,从不快一秒,也不慢半分,游走在自己的系统世界,一帧一帧就这么流逝在一成不变的规则里。 三十多年前,孟若梅,吴见峰,宋不穷,郑丽敏······一群朝气蓬勃锦瑟年华的年轻人从四面八方来到省城的师范学院同窗共读,刚入学的时候,他们彼此真诚,也很单纯。经过两三年的学习,是各显其能,有的成了学习骨干,有的书画皆通,有的出口成章······反正都是各有所长。 吴见峰虽来自深山小村,却是他们班公认的才子,他文思如泉,博古通今,写的一手好书法,他们班的班长自然非他莫属。 吴见峰长的也是玉树临风,一表非凡,是当年师范学院好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郑丽敏更是如痴如醉的迷恋上了他。 他对其他女孩射向自己倾慕的眼光,一概视而不见,唯有对孟若梅情有独钟。孟若梅也非常欣赏才华横溢的吴见峰,两个人暗自是郎有情女有意。 吴见峰几封龙飞凤舞,字字珠玉如书法比赛的情书偷偷塞到孟若梅的手中后,两个年轻人悄悄相爱了。 他们像所有情投意合的情侣一样,相信他们今生一定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亲相爱的过一辈子。 他们暗中商量,想等到毕业时再公开他们之间的恋情。 那日宋不穷大闹课堂,众目睽睽之下要孟道桥做自己的老丈人,意思非常明显,他宋不穷不就成了孟道桥的女婿了吗,这等于在全班同学面前,宋不穷变着法的在向孟若梅求婚。 下课后,同学们三五成群津津乐道议论着这件事,从吴见峰面前经过时,他们没有发现,平日温文尔雅的吴见峰此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从此他再也没有给宋不穷好言语,好长时间宋不穷还纳闷,不知哪里得罪他了。 宋不穷自那日后,竟像变了个人,他不在给各科的教授老师们找这样那样的麻烦,学习也用功了许多。没多长时间,就和吴见峰不相上下。 宋不穷开始想方设法接近孟若梅,对她主动出击,大献殷勤,总会想出各种出其不意的表白方式,让孟若梅应接不暇。从开始的讨厌排斥,到不心动也不反感。 吴见峰对宋不穷明目张胆如此厚脸皮,向自己心爱的姑娘发出的猛烈追求,气的脸都绿了。虽然有孟若梅的铮铮诺言,他心里总像吃了个苍蝇,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悔恨自己当初没有早一点公开自己和孟若梅的恋情,让宋不穷这个痞子抢了先,现在自己再站起来表明他们的关系,感觉他吴见峰倒成了夺人所爱的第三者了,让他好不气恼。 学校礼堂每个星期六晚上的舞会,是学生们最愿意参加的活动,只有在这样的环境,男人和女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勾肩搭背,耳鬓厮磨没人说不正经,耍流氓······ 这种场合也是每个男人争风吃醋的温床,宋不穷和吴见峰为了都想和孟若梅跳第一支舞,两个人气急败坏相约到学校操场上大打了一架。 吴见峰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身形敏捷宋不穷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他已是鼻口穿血,败下阵来。 宋不穷最后放出话来对吴见峰说 “谁也别想从我手里争女人,孟若梅早晚会成为我的老婆” 吴见峰坐在操场的地上,吐了口嘴里甜腻的浓液,那个血腥的夜晚月色很美,银色的弧光倾泄到他白生生衬衣上点点血迹。吴见峰虽败犹荣不服气的说 “你做梦去吧,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吗,那要看梅子的选择” 宋不穷转了转打过人的手腕,一边嘴角扬起,脸上是淡淡的笑 “那咱们走着瞧,你只要记住,朋友妻不可欺,虽然你我现在已不是朋友” “宋不穷,是你先糟蹋了‘朋友’二字” “我宋不穷向来做事光明磊落,从不做鸡鸣狗盗之事,孟若梅我已向她求过婚了,你干嘛癞蛤蟆贴在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插条腿进来” 宋不穷说的理直气壮 “你才是一厢情愿,巧取豪夺,她答应你了吗,我和她······” “你和她以后想都不要想,她答应不答应,你就等结果吧” 说完,宋不穷转身往学校礼堂走去,远远的听见礼堂缠绵的音乐声依然醉人,他信心百倍弹了弹衣服,他今天一定会和孟若梅跳一支舞,当然不是第一支,可能是最后一支,曲终人散时他正好把她送到家门口。 第二天,脸色粉嫩,嫣然娇艳,浑身散发出夺人魅力的孟若梅,迎着淡红的朝阳准备走进教室 “早,梅梅,昨晚睡的好吗,不要夜不成寐的总想我,女孩子熬夜对皮肤不好” 第八十四章 远离的初恋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宋不穷,仿佛正等着孟若梅似得,跳跃着跑到抱着书本准备进教室她的前面,后退着和孟若梅面对面,迎着她软绵绵凶悍的目光,笑得依然灿烂。 “宋不穷,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想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夜不成寐,我昨晚睡的很好” “你小声点,让同学们听见了,该想入非非误会咱俩,以为你我相处一室整个夜晚,我声明昨天舞会结束后,我只送你到女生宿舍门口就走了,眼睛绝对没看见实质性的你,不过我的心一直跟随着你,注视着虚幻的你一举一动” 对宋不穷的玩笑,孟若梅习惯的已有了免疫力,反驳的力度和尺度在一点点缩水,后退着边说边走的宋不穷,猛然停住了脚步,孟若梅像紧急时刻刹不住的车轮,随着惯性往前又走了好几步,鼻尖几乎贴在对面宋不穷的胸脯才愕然停了下来, “梅梅,张开嘴巴” “你想干什么,你让我张开嘴我就张开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孟若梅莫名其妙脸气的嫣红,宋不穷面无表情的把脸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 “你牙齿上粘了一小块青菜叶,我只是想帮忙给你拿下来,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女孩最尴尬的事情莫于此时,特别是漂亮的女孩,碰到这种糗事,难堪的有地缝,墙缝······一定都要钻进去。孟若梅当时面红耳赤浑身燥热,身体冷缩的躲在男人高大壮实的阴影里,紧抿着唇惊鹿左右,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几度,颤颤的问 “是真的吗,是哪颗牙齿,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你张开嘴巴,我给你拿下来” 孟若梅滚烫的耳尖,有男人吐出的气声掠过,触到清凉的鼻息,这次她狼狈的扬起头,乖乖张开了嘴,呲牙咧唇,红艳艳的弧线扯成长方形,尽量让低下眼的宋不穷看清自己口中三十二颗牙齿,眼前的困境让她把母亲的谆谆教导,笑不露齿食不出声才是淑女的标准忘得一干二净,如果她完全放下已经听腻了众多的赞美,应激反应的思维跳跃一下,就会怀疑这种劣质表演性质的真伪,她太在乎光彩夺目之下骄傲的完美,微闭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后面几步之遥,也准备进教室的吴见峰再愚钝,根本不用太丰富的联想,男女之间如此暧昧的状态,光看到宋不穷飘向自己的眼光,就听见自己胸腔里 “噼里啪啦” 肺泡的爆炸声。 半年后,吴见峰用省下来的饭菜钱,买回了一件新的白衬衣,回到学校宿舍,换上新衣服,耐心等着太阳又一次的沉落。 天空一点一点被墨泼染,他心里急盼着和心爱女孩的约会,马上就要毕业了,是该让她的父母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了,毕业后,他想回桐丘自己的家乡,他希望孟若梅和自己一起走。 学校的形势越来越乱,课都上不下去了。满校园的大字报上,孟道桥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最高,吴见峰已经和孟若梅商量好了,今天晚上他会到孟家,请求孟教授,自己带着梅子离开这个地方,如果孟道桥愿意,他们可以一起到偏远的小山城,哪怕在山村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过安安静静,平平稳稳的日子,他会照顾好他们的女儿和他们一家的。 他今晚一定要想方设法,让孟教授和师母答应自己,放心的把女儿交给他这个深山沟的穷学生。 当吴见峰在宿舍里忐忑不安苦思冥想的时候,孟若梅和她的父母还有宋不穷已经坐上了西去的列车,离他越来越远。 吴见峰等到天黑,心里给自己打足气来到空无一人的孟家,等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到孟家一个人影,他苦苦找了一个多月,还是音信全无。 心灰意冷的吴见峰独自回到了家乡,他回去的第二天,就见到了追随他而来的郑丽敏。 孟若梅流着眼泪向病床上的欢喜忏悔,悔恨自己做的一切害了女儿,她向欢喜诉说着自己的不得已,并非是要欢喜原谅自己,她只想让欢喜知道实情,她是爱宋不穷的,虽然她的初恋是吴见峰。 她们一家在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刻,宋不穷对自己对自己的家人不离不弃,那些年有了他的照顾,凭着他的聪明和三寸不烂之舌,无论走到哪里没有受到别人的欺负,再难再苦的事到他面前总会迎刃而解。 在塔拉,宋不穷以自己的父母,是为了解放全中国而牺牲烈士后代的身份,保护了父亲孟道歉安稳度过了最动荡的岁月。他对孟若梅一心一意的爱恋,让她从最初的感恩变成了依恋。当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欢喜后,日子虽然艰苦,却很开心,一家人相亲相爱,在遥远的边疆过的衣食无忧。 谁能想到,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年,宋不穷撒手人寰,离他们而去了,没有宋不穷的家像天塌了一半没有了依靠。 一双贪婪的眼睛肆意窥探着在失去保护的美味,长着一嘴氟斑牙,早就对孟若梅垂涎三尺塔拉生产队大队长黄阿根,在宋不穷活着的时候,能酣畅淋漓的看一眼孟若梅就好像占了个大便宜,在自己的邪念里已经亵渎了这个美丽女人的每一寸肌肤。 宋不穷死后没多久,黄阿根就开始动手动脚想实施于行动了。 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的孟若梅,如何让不齿的家伙得逞,她的反抗更激起了男人邪恶的兽性。黄阿根早就对孟道桥的身份产生过怀疑,如此风度的男人为何屑于和他这个逃荒者为伍,来到荒芜的西域,再说他们一家也没有手续证明过去的一切。 黄阿根没有任何理由把孟道桥从学校的讲台赶回了生产队里,下田耕作,来逼孟若梅就范。 一家人的日子比最初来到塔拉时还要艰难,孟若梅每个晚上以泪洗面的看着睡梦中的欢喜,是自己连累了年迈的父亲,还要和那些壮劳力一样,干繁重的农活,一年到头挣的工分,还不够给母亲看病的,自己还要被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狎视,她不知道怎么办,让父亲摆脱苦难的境地,让自己远离肮脏的爪子。是不是自己和丈夫一样,离开这个世界,这一切都会结束。 第八十五章 承受不应有的苦难 孟若梅日渐消瘦,阴郁的眼神让母亲担忧,黑夜的来临让她更加哀怨萎靡,父亲母亲在十五瓦钨丝灯下相互交换眼神,在他们轮番的追问下,孟若梅说出了黄阿根对她的威胁和骚扰。 父亲在自己家中,爆了好几句平常耻于出口恶毒的脏话,他也只能在背地里咒骂几句消消气而已,没有胆量当面揭穿那个家伙丑恶的嘴脸。 如果黄阿根真的去调查他们一家的来历,不知会有怎么的后果,他们也许会被押解着回中原,去游行,去劳改,去坐牢······那他们就成了人人唾弃的劳改犯,在人前永远抬不起头来,那样的结果该是何等的屈辱,他们不敢想象,可让他们苟且躲在塔拉已熟悉的土地上继续这样的生活,却是无奈的不甘。 骂完那个禽兽不如的黄阿根,一家人垂头丧气沉默很久,父亲想让女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开那个猪狗不如家伙的视线,走的越远越好,难道她一走就可以百了吗,黄阿根就能放父母还有女儿一条生路吗,就是走现在的形势还能到哪里去呢,有什么地方既能遮人耳目又不让人觉察呢,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来个结果。 孟若梅搂着睡熟的欢喜坐在床沿上,痛苦的说 “活着好累,如果欢喜她爸还活着,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还不如随他一块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说着,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欢喜的脸上,怀中的欢喜扭动了一下身体,又进入到了梦乡,母亲听了孟若梅的话,轻声的责怪道 “你年纪轻轻的,遇到点事就要抛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去死,你让我们怎么活” “这是一点事吗,我给你们带来多大麻烦,担惊受怕不说,爸爸这么大年纪了,每天累得腰酸背痛的夜里直哼哼,你们知道我听着心里多难受吗” 孟若梅说着放声哭了起来 “好了,梅梅不要吵醒欢喜,她还是个小孩子,不要让她在这么小的年龄就承受不应有的苦难” 妈妈的话让孟若梅憋回去了想好好发泄的哭声,扭头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泪水不听使唤又流了出来,忿忿呲呲对着宋不穷的照片埋怨起来 “你说要照顾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一辈子,这些话你才说了几天,就什么都不管我们一个人走了,今后你让我们怎么活啊,我现在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 看到女儿痛苦的诉说,母亲默然的抹起了眼泪。 突然,父亲一拍脑门,站起身来说 “梅梅,你就随宋不穷那小子去吧,永远的离开塔拉,那个家伙总不能把人逼死了,还不依不饶找她娘老子的事吧” 流着泪的母女俩,听到许久没有说话的孟道桥这么一声,泪也不流了,诧异的看着他,想着他是不是被气糊涂了,竟然让自己活生生的女儿,随已死去的丈夫而去,这还是正常人说出的话吗。 孟道桥看着大眼瞪小眼的母女俩解释说 “我不是让梅梅你真死,是让你假死” “亏你想的出来,人死了总的有尸体,总不能让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躺着装死吧,就是装死一时半会的还可以,时间长了,不就露馅了吗,以后你怎么让梅梅再见人” 母亲气的瞪起眼睛,指责自己的丈夫想出的什么破主意,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如果不穷还在,他的脑子不用转,想出的法子比你的要高明十倍百倍” 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他还在,现在一家人决不会有这样难以跃过的坎,说完,她低下了头,看也不看丈夫的脸。 要是在以前,父亲早就暴跳如雷不依不饶的非要找到宋不穷比个高低,现在的他没有了对手,早就失去了斗志,父亲往母女跟前凑了凑,神神秘秘的小声说 “这一段气温高,后面的宁河水涨了不少,梅梅你写封遗书,就说宋不穷死了自己也不想活随他去了,等到夜深人静时,把你的鞋子放在河边,连夜离开塔拉” “你让梅梅离开这里到哪里去,除了塔拉,她还有可去的地方吗” 母亲的担心也是孟若梅的担心 “我想了想,就让她回中原去找沈光远,梅梅一个人回去,没有我们的牵连,再说她又离开中原这么多年,时过境迁也许别人早就不记得她了,沈光远总会想出办法照顾她的” 父亲和母亲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准备好一切,要送走写好遗书,把鞋子放在河边的孟若梅,分别时父亲流着泪嘱咐她 “梅梅记住,见到你沈伯伯告诉他,除了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和你母亲的存在,你自己也要把塔拉忘记,忘记塔拉的一切,包括你的父母和你的女儿,以另一个孟若梅融入到你曾经生活过的城市” 父亲不知道自己还要过多久这样不能见光的日子,今生还能不能和女儿重逢,自己导演的这一出戏是对还是错,他更不会知道,从他和女儿分开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多年前的那个清晨,外公外婆悲恸的泪水,让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懵懂的欢喜知道妈妈的离去,对她又是一次苦难的开始。 孟若梅一个人千里迢迢逃离塔拉,历经辛苦找到沈光远,正在他一筹莫展想着怎样安排孟若梅时,从桐丘到省城开会的吴见峰正好前来拜访沈光远。在沈家,吴见峰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分别快十年的初恋情人。 吴见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今生还能见到,曾和自己海誓山盟的孟若梅,站在自己面前的她还是那样美丽,仿佛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烙印,只是变得比以前更成熟更有韵味了。 吴见峰紧紧抓住孟若梅的手,再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当时那场运动还没有结束,一个逃犯的女儿走到哪里,都没有立足之地。 吴见峰不顾一切的把孟若梅带回了自己的老家,大山里一个封闭的小山村。他告诉自己的父母,孟若梅是自己的媳妇。 一直到运动结束后好几年,沈光远替孟道桥平反昭雪,还了他的清白,吴见峰才和孟若梅正式结婚。 第八十六章 翻滚在尘埃里的叶 孟若梅一直没有告诉吴见峰,自己在塔拉和宋不穷早已结婚,并且还有个叫欢喜的女儿。 开始的那几年,她是害怕走漏风声,保护不了自己可能还会连累远在塔拉的亲人,她压在心底不敢说。 等到可以说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该怎样说了。她非常清楚吴见峰和宋不穷曾为了自己,两个男人之间产生的恩怨纠葛。再就是吴见峰的父母都是非常传统的山里人,他们以为孟若梅和儿子结婚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过了几年了,突然间冒出来这么大个女儿,孟若梅担心他们难以接受,况且吴见峰是出了名的大孝子。 孟若梅只好委托沈光远照顾从塔拉接回来的欢喜。那时的她和吴见峰已生下一儿一女。 吴见峰凭着自己的实力,被学校推荐参加举行的各种书法比赛中连连获奖,在桐丘乃至全国成了小有名气的书法家。 孟若梅也在电视台招聘主持人时,因为形象好,普通话标准,成了桐丘电视台著名的新闻节目主持人。他们两个早已是山城的知名人士,儿女双全,家庭幸福,事业有成,是山城里人人羡慕的一对楷模。 欢喜到了沈家后,孟若梅也多次想把她接到自己身边,每次看到听到别人景仰的眼光恭维的语气,人人都有的虚荣心让她失去了勇气。 她背着吴见峰暗自流过多少思念的眼泪,她失去了一次又一次和欢喜相认的机会,如果不是郑丽敏为了拆散郑豫和欢喜,打电话让她和吴见峰来省城,并当场拆穿自己和欢喜的关系,她不知道是不是还会继续隐瞒下去。这个秘密到底还能埋藏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某一天她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会和欢喜相认的吧。 现在所有的一切大白于天下,她像卸下了压在心上的一块巨石,她不奢望所有人原谅她,她只希望欢喜能叫自己一声妈妈,她就满足了。 看着悲伤无边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孟若梅不知用什么办法安慰欢喜滴血的心,只能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她现在是欢喜唯一的亲人,应该是女儿受伤后,抱着女儿,给她疗伤,给她慰藉的那个人,可痛苦中的欢喜,冷飕飕的眼光仿佛距自己于千里之外,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她知道现在欢喜的心已是千疮百孔,用任何方法都无法抚平还在舐咬的疼痛,补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清晨秋意渐浓,欢喜独自走出医院的大门,消瘦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内容,白纸一般轻飘飘的走了。她要回石桥,那才是她的家,那里有一群孩子等着她。 临走时,她给坐在病床边睡着的孟若梅写了几句留言,放在枕头边上。 “我走了,回石桥去了,我想过我自己的日子,今后不想任何人打扰,有机会我会去看望你和吴伯伯。 最后,求你和吴伯伯一件事,如果知道郑豫在什么地方,尽快告诉我。欢喜即日晨” 石桥小学请假半个多月的宋老师,又回到教室开始给学生们上课了。老校长旁敲侧击,十分委婉告诉其他几位满心狐疑的老师,欢喜是因为暑假给学校修教室太忙,累病了,到省城休养了十几天,心里有其他想法的就让它烂在自己肚子里,拉在自家茅坑里,不要再挖出来熏了大家的嗅觉器官。 回到石桥的欢喜,游走范围,除了教室,就是自己的宿舍,很少走出校园,石桥没有人知道,过去的半个多月她经历了什么,只是感觉她变得沉默寡言,脸上几乎断绝了笑模样。 过去那个活泼开朗热爱生活的女孩,一个暑假变得漠然萧静,成熟凝重和她的年龄不相适宜。只有在教室里给学生们上课时,眼睛还会闪出和从前一样的光芒,下课走出教室,女孩欲哭无泪的眼眸转换的空洞暗淡,像沉入深深的谷底。看着让人怜惜不忍直视。 欢喜的每个夜晚,像被抽走灵魂的空壳,漂浮在幽谷没有光亮的隧道里,走不出来。深秋长夜,她睁着晦暗的眼睛,看着从窗棂透过的月光,西斜的残月把房间的东墙,投影的惨白,有风吹过,外面树上“哗啦啦······”一阵凄楚的哀叹,射到屋内墙上的影子跟着一起抽搐,风停了,墙上的影子也停止了悸动,恢复了短暂的宁静,墙上残留的斑斑驳驳,等待下一次凄美的颤栗。 突然寂寞斑驳处掉下去一片,很慢很缓,晃晃悠悠从半空中滑去,等了好久,听到“嘶”的一声,像女人一声哀怨无力的喘息。那是树上陨落的叶,在这样的夜晚,苍老的叶脸色蜡黄走完最后行程,本想苟延残喘却经不住秋风的摧孽,身不由己飘落凋零悄悄离去,却被比她要凄楚十倍百倍的欢喜看到了最后悲惨时刻。 曾经娇嫩浓绿挺拔的叶,离开树干再也无力支撑缩倦干枯的躯体,轻如草芥随风在尘埃里翻滚着哀嚎着,最后风也吹不起八花九裂支离破碎的残片,在沥沥雨声中,蹂躏进泥土里。 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欢喜感觉自己如落叶一般,在慢慢枯萎,某一天也会悄无声息的和她相伴。 度过惨烈无助的秋,一年四季的轮回,单调而苍凉的冬,已是最后一站,没头没脑的风在脸上如钢刀刺骨,黑夜的冰雪更像泼妇骂街,带着恶毒的咒语凄凄惨惨的哭声,漫天飞舞密密麻麻不停砸下来,搅得天翻地覆,让天空和大地连接在一起,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连春天的到来也没有让欢喜感到一丝温暖,卷起腾腾烟雾,风的冷冽包裹着她,阴暗的天空飘落冰凉刺痛的液体合着脸上的泪水,一起滴落到心尖,使她周身被一团冰禁锢,蚀入骨髓的冷怎么捂也捂不热。 夏日火辣辣,碰到火星就能烧着整个宇宙的焦阳,把欢喜已经干涸身体里,最后一滴水分也要蒸发的不留痕迹,本就一无所有的她,苍天连泪水也要掠走,不允许丁点残留在她体内。 欢喜不知道自己在世上还留恋什么,这样痛苦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郑豫为什么要把她留下,坠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让她经久不息独自承受煎熬。 第八十七章 侵犯的肖像权 郑丽敏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转成哗啦啦的中雨。她独有的意识,雨会下个没完没了,应该越下越大,最后下到昏天黑地永不停止。 从天而降的雨终于可以驱散,那些整天吵吵嚷嚷,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外面的空间,因为老天爷的超能量,变得干净沉寂成为她一个正常人的世界。 家里缺了太多必需品,她就是要在下雨时,街上的疯子少之又少的时候,赶紧把东西买回去,免得外面乱七八糟狂魔乱舞的东西,污了自己的眼睛。 郑豫出车祸离开这个世界近一年了,郑丽敏从不认为儿子离开了自己,她把郑豫的骨灰一直放在自己的床头,日夜陪伴着她。她抽象思维里,儿子每时每刻都在自己的身边从未离开,郑豫成为她自己的私有精神财产。 她从单位办了病退,提前退休。每天呆在自己的房间,连家门都很少出。她害怕自己瞬间离开,外面凶神恶煞的小鬼会把郑豫从自己身边带走。 她每天瞪着警觉晦涩的眼睛,昼伏夜出游离残喘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天上的雨让外面的妖魔鬼怪都躲了起来,郑丽敏打开家门,小心环顾四周,冒雨走向不知多久,没在白天来过的大街上。 需要的东西还没有买完,雨无缘无故的停了,树上继续“扑嗒扑嗒”滴着水,夏末雨后的空气潮湿而闷热。她眯起浮肿的眼皮,抬头看看天空,以往的经验,雨还没有下完,一场更大的风雨还在后头,在某个时刻就会砸落下来。那些个吵闹嚣张的傻子疯子,就会又一次消声灭迹,躲藏在阴暗角落里苟且,不在欢蹦乱跳肆意的在她面前猖狂。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停了下来,午后的阳光从压抑云层的缝隙间时隐时现。人群瞬间不知从哪里涌了出来,如搬家的蚂蚁,一拨又一拨。刚才还冷冷清清的街道,又喧嚣起来。 人行道两旁各家门店里的音响,音量键拧到顶端,此起彼伏的立体声运用到最佳效果,门前脚下的大地都跟着音乐的节拍在颤动。清静一天的城市比下雨前更热闹烦乱。 拥挤嘈杂人群突然的包围,郑丽敏仿佛置身于一群游魂野鬼之中,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她鄙夷仇视的眼光在蠕动的人群中扫来扫去,想大吼一声把他们一个一个从自己身边驱散。 她张开的嘴巴失去了吼的功能,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她气焖胸腔不屑与伍冲出人群,走到僻静的一条小巷,大口大口的喘了几下,感觉比刚才气顺了些。 她走到巷口,想辨认一下回家的方向,抬眼一看,自己儿子郑豫就站在巷口拐角处,正微笑的望着她。 郑丽敏没有丝毫犹豫,如见到家长的孩子跑了过去,边跑边喊 “小豫,妈妈在这,你一定担心妈妈迷路了,来接我回家的对不对” 她不顾身边川流不息的车辆,差一点被正常疾驰的轿车撞到,她竟然没有回头反击,车窗里露出脑袋张口就骂,司机的素质教养。 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郑豫跟前,张开双臂就要拥抱自己的儿子,头和身子却“咣”的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头晕目眩的疼痛让她眼前模糊,儿子还是一副微笑的模样,温柔的看着自己,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着。 撞击产生的疼痛使郑丽敏瞬间清醒,原来自己撞到了一面玻璃上,宽大明亮的玻璃板里面,挂着一张和真人身高比例差不多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郑豫,她混沌的思维不知道郑豫什么时候照过这样的相片。 看到儿子栩栩如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郑丽敏隔着玻璃抚摸着儿子的脸,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泪如雨下 “小豫,你让妈妈想的好苦,看不到你,我活着还有什么希望,妈妈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郑丽敏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嘴里喃喃哭诉着对儿子的思念,模糊的双眼突然看到旁边的一张照片,大白天像看见鬼一样,猛地瞪大眼睛,大喊大叫,双手上下左右狂舞着又抓又挠,脚下用力又踢又踹那面玻璃。 旁边一扇门里的店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聚集到门口,看到外面郑丽敏疯狂的举动,呼啦一下子冲出来好几个年轻店员,拉的拉,抱的抱,连忙摁住手锤脚踹的郑丽敏,混乱中七嘴八舌不忘培训的职业素养问原因 “这位阿姨,干嘛打砸我们店的橱窗” 郑丽敏使劲的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你们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狐狸精,不要让她再缠着我儿子” “你老眼昏花了吧,我们橱窗里只有宣传的照片,哪有什么狐狸精” 职业素养也要分场合,分心智,有的记得,有的遇到点紧急时刻,就会冲昏头脑。 “她就在里面,你们把她给我拉出来,我要让她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她嘴里嘶哑的喊叫着,奋力的往那面玻璃橱窗前冲,几个年轻人死死摁住不断反抗的郑丽敏,没想到,看着年纪一大把的老妇人,力气还这么有耐力,扑腾了好一会,手脚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混乱的心智更加混乱,这家婚纱影楼开张没几天,没听说老板得罪什么人呀。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疯婆子,在他们店前大吵大闹,影响店里的生意。 “你们几个赶紧把她拉到店里再说” 婚纱影楼新招来的,漂亮女店长米可,看到这样拉拉扯扯好像一时半会消停不了,又吵又闹解决不了问题,为了不影响生意,瞬间恢复的理智,她让几个店员扯胳膊抱腰推后背,把郑丽敏强行拉到门里。 郑丽敏进到店里还是不依不饶,气喘吁吁愤怒的大声嚷道 “今天你们不把那个臭女人的照片从我儿子身边拿走,我决不罢休,我现在要拿走我儿子的所有照片” 还没有缓过劲的米可,喘着气疑惑的问 “阿姨,你儿子什么时候在我们店里照过像,哪一张是你儿子的照片呢” 几个同样喘着粗气的店员,没料到自己刚松开手的郑丽敏,一个小快步,窜到门外,手指着橱窗里的照片,怒气冲天的说 “虽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你们这照过像,可你们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儿子的照片放在这个橱窗里做宣传,我会去法院告你们,侵犯了我儿子的肖像权” 第八十八章 强行破坏的婚纱照 紧跟而出的米可听完郑丽敏的话,大喘一口气,用纤弱的手拍了几下胸脯,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扑闪扑闪两只大眼睛,仔细打量站在门外怒不可遏的郑丽敏,又抬眼看了看橱窗里的照片,恍然大悟似得赶紧拉起她的手 “阿姨,原来你是我们经理的妈啊,你怎么不早说呢,怪不得我看着眼熟,看来我们经理长的随你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快进店里歇会” 小姑娘对她的态度,忽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郑丽敏的脸依然绷着,怒气未消冷冷的问 “你们经理是谁,我谁的母亲也不是,我只是我儿子的母亲” 一听说要上法院告你们,就赶紧套关系,别以为牙口还没长齐的小丫头,两句好话就能哄骗住自己这个阅人无数的老家伙。郑丽敏僵立身体,不为所动 “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我们经理,他现在不在店里,有事出去了,不过一会就回来了,经理出去时没告诉我们,今天你要来,你就到店里等他一下好不好,要不然,经理回来了我不好交代” 郑丽敏拧着眉黑着脸看也不看,站在一旁毕恭毕敬陪着笑脸的米可,照片上的人明明是自己的儿子郑豫,她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了,小丫头当面说谎,眼睛也不眨一下,她竭力忍耐住,又一次被激起的愤怒,心想,这丫头只是个小店员,给她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那就等他们的经理回来再理论,不是谁都能做我郑丽敏的儿子。 郑丽敏迈开步子,气呼呼又进到店里。 米可这次热情的把郑丽敏领到了贵宾室,小跑似得给她倒了杯水 “阿姨,我是新来的店长,叫米可,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我们经理的母亲,多有得罪” “你们经理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纪” “阿姨,你不会连自己儿子的名字年龄都不记得了吧,我们经理叫尹浩,今年二十九岁,他的这个‘一生一世’婚纱影楼开张一个星期了,生意还可以,是不是我们尹经理开这个店,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你生他的气啦” 小姑娘嘴甜话多联想丰富,她已铁定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女人,就是他们经理的母亲,她自认为别看自己年龄小,看人的眼力劲一项准确。 米可说的天花乱坠,郑丽敏也不会相信外面的照片不是郑豫,那眼神,那鼻子,那嘴······ 所有的一切都是儿子的模样。她今天就是等到天黑,也要等到这家店的叫什么尹浩的经理,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没有经过她的同意,盗用郑豫的照片挂在外面做宣传,这已经让她忍无可忍了,更可恶的是,他们害怕事情败露,早已想好了对策,是可忍孰不可忍 “外面橱窗里的照片真的是你们经理的吗” 坐下后的郑丽敏稍加平静,面无表情,声音很沉很冷,年龄小有年龄小的优点,米可没看脸色,胸无城府不假思索脆爽回答 “当然,我们经理是不是很上镜,比那些专业的模特拍出来的效果还好,阿姨你别不信,我把今天刚制作好的相册样本给你拿过来,里面全是我们经理的照片” 小姑娘轻盈的转身到吧台拿过来一本又厚又大的相册,露出职业般的笑容,像对一个准备花大钱的顾客,双手捧到郑丽敏面前 “阿姨,这里面都是我们经理亲自拍出来的婚纱照,你坐这慢慢看,刚才来的两个客人,有些事等着我去处理,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需要,吩咐我一声” 郑丽敏端坐在椅子上,低眉斜视撇了一眼,店长放在桌子上的相册,相册的封面是一对青年男女,穿着礼服相互凝视的照片,她一眼看出那个穿着西服含情脉脉的男子正是自己的儿子郑豫,她心里一揪,悄然凄怆动容泪已溢出,弥漫的双眼水雾模糊。 悲从心起已成伤,痛不欲生猛然瞄到郑豫旁边身穿洁白婚纱,低头含羞的女人,郑丽敏一下子跳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 “快把这个千刀万剐的蛇蝎女人从我儿子身边分开” 郑丽敏嚎叫着,双手用指甲狠命在照片中,女人的脸上身上连抓带挠,要把她撕下来。她认定这个女人就是她今生今世恨之入骨,上天入地都不能放过的宋欢喜。 郑丽敏不知道,现在婚纱照中,经过化妆师,造型师······各种各样的后期制作,美如画中仙女一般的新娘,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早已分辨不出本来的模样。 有些新婚夫妻挂在新房很久的婚纱照,仔细对比才发现,竟然不知自己家里是谁的照片。拿错婚纱照的并非个例。 转身离开还没有走到吧台的米可,听到郑丽敏的吼叫,吓的一激灵,打了个哆嗦,双手捂耳瞪着惊恐的眼睛,扭转身子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当她看见郑丽敏在撕那本相册,惊慌失措的失声尖叫 “阿姨,你干什么,快住手······” 她冲上前去,要从郑丽敏手中抢过相册,郑丽敏双手拼命的抓住就是不给,嘴里还在不停的嘶喊 “你以为你说的那些谎话,我就相信你了吗,我自己的儿子我都不认得,那不是天大的笑话,还有这个狐狸精,就是烧成灰我也知道是她宋欢喜” 她手指着相册封面的女人,还想把她抓下来。 “阿姨,你先放手,这是我们店里做的最漂亮最高档的一本相册,你千万不能把它弄坏了” 小姑娘急的快哭出来了,眼看处于劣势的她,顾不得多想,嘶哑着嗓子高喊 “你们几个快过来,把相册从她手里抢过来,这可是经理最满意的一本啊,弄坏了,我们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被惊到不明所以的店员,猛然清醒过来,一下子冲了过来,要把相册从郑丽敏手中拿过来。 郑丽敏看着一群人围住自己,想夺回手中的相册,变得更加狂躁。抱着相册冲出了包围 相册制作的确实非常精美,封面厚实光滑。郑丽敏刚才用手抓,用指头挖,指甲撕裂了,也没有抠掉儿子身边,恶魔一样女人的脸 “剪刀,我要剪刀,你们把剪刀给我拿过来” 郑丽敏踉踉跄跄的跑着,眼睛慌乱迷茫的四处张望,想寻找到更具有破坏力的工具。 几个年轻店员好不容易抓住,已近疯狂的郑丽敏,手忙脚乱的想把相册从她的手中夺过来,双方乱作一团,乱喊乱叫的争夺中,相册从郑丽敏手中脱离“咣当”掉到了地上,“咕咕噜噜”在地上翻了几个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