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偏执大佬治病的日子(快穿)》 1 第1章 “三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再哭了,奴婢知道您难过,奴婢也替您委屈,但马上迎亲队伍就要来了,若是让徐大人看到您这般,怕是会生气的。” “是啊三小姐,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一直哭可是不吉利的,再说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哭肿了眼睛就可惜了。” 小姑娘心疼安慰和中年妇人耐心劝告,隐隐约约传进田恬的耳中。 田恬只感觉双眼酸涩,眼泪水模糊双眼,止不住的往下流,遍布整张脸,湿哒哒的,有的甚至流进嘴里,咸咸的。 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入目的是前方一臂距离的梳妆台,台上放了许多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其中一面圆形铜镜尤为惹人注目,铜镜嵌在上好黄花梨木上,周围刻有精美图案,上面的富贵牡丹惟妙惟肖,就像活过来一般。铜镜上方还系了一条鲜艳的红绸,很是喜庆。 铜镜里还映有一个正在哭泣流泪的女子。女子二八年华,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古代新娘喜服,鬓上插满珠翠,华贵非凡。 她肌肤胜雪,明眸皓齿,双眸似清泉,浑身透有一股轻灵之气,嘤嘤啜泣梨花带雨,亦有种惊人的美。 田恬愣愣的盯着铜镜,怔然好一会儿,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确认自己穿了。 脑海里多了一段记忆,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谁,身处何地。 * 田恬,二十一世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国内一家享有盛名的化妆品公司做研发助理,家里除了爸爸妈妈之外,还有一个极为疼爱她的哥哥,一家人过的很幸福。 田恬刚进公司不久,勤劳肯干,这次正好赶上第五代抗衰老的产品出来,她忙着把样品送到新品发布会,结果走的太急,脚踩滑,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浑身多处骨折,头部受到重创,120来的及时,田恬第一时间被送到医院抢救。 去医院的路上,田恬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不停祈求,她还年轻,才刚刚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她还有大好年华,还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她不想死。 可能是她求生的渴望太强烈,田恬好像看到了菩萨。菩萨一身白色素衣,头顶华盖,手拿净瓶和杨柳枝,仙气飘飘的站在她面前,一脸慈笑的看着她。 田恬哭着求菩萨救她。 菩萨却告诉她,她的命格如此,如果想要活下来,只有多做善事,积累功德,才能改变命格,重新活下去。 田恬茫然的问:“菩萨,该怎样做善事,积累功德?” 菩萨一脸慈笑:“世上总有一些因为各种影响,刺激变成性格偏执的人,他们拥有极大权势,滔天富贵,但性格阴晴不定,心狠手辣,残暴乖张,使的很多无辜之人备受苦难,你要做的便是让那些偏执之人,改邪归正,少造孽业。” 田恬一听就觉得不是易事,但为了能够活命,她什么都愿意。 “菩萨,我该怎么做?” “本座会助你进入那些与当事人,有命运因果之人身体里。” 菩萨拿起净瓶里翠绿杨柳枝,在田恬面前轻轻一扬,只见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划过,田恬便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她看到铜镜里一副新娘打扮的新嫁娘,脑袋里多了一个陌生女子的记忆,此女子应该就是菩萨所说的,和当事人有命运因果之人。 这具身子名叫王玥灵,是渝州知府的庶出三女儿。 王知府今年四十有三,少时刻苦读书,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外放做官已有十几载。娶妻吴氏,是大家千金,生有一儿一女。纳妾两人,陈氏和柳氏,陈氏生有一女,名王玉芳,排名老二。柳氏生有一女,名王玥灵,排名老三。 中秋佳节,王知府宴请渝州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过府相聚,原主身为知府三小姐,今年年芳十六,已到说亲年龄,在王知府安排下出席了宴会。 原主的容貌是知府三个女儿中最为出挑的,身段纤纤,肌肤如雪,一张脸蛋清丽出尘,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出场便让所有视线聚集在她身上,毫不意外在宴会上大出风头。 就连王知府最为看重的唐知县也有意娶她为妻。 唐知县进士及第,虽然现在还是一个七品知县,但他是京中氏族公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王知府一直存有巴结心思。 若是不出意外,原主嫁给唐知县板上钉钉,可席间原主去荷花池赏花,一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当时情状危急,同样赏花的徐知县连忙跳下荷花池救了原主,众目睽睽之下,徐知县抱着原主上岸,甚至还脱了衣物为她遮挡..... 原主清白大损,唐知县也因此不愿娶她为妻,而是要改纳她为妾,最终救她的徐知县主动出面提亲,原主含泪嫁给了他。 菩萨所说的当事人,就是原主所嫁之人徐知县。 徐知县本名徐慕,商人出身,进士及第后外放渝州做官,为长平县知县。此人长相不凡,仪表堂堂,却极为贪财,是渝州远近闻名的大贪官,只是他很会讨好上峰,奴颜媚骨,王知府在他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对他十分看中,以至于他搜刮民脂民膏的那些事,王知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仅如此,王知府还有意把两个庶女其中之一,许配给他。只是他刚好救了三小姐,这才和三小姐结了姻缘。 不过说到贪官,这渝州最贪的还属王知府。诺大渝州属他地位最尊,若不是他太贪,下面的官员也不敢如此。 有巨额银子打点,王知府短短几年内,升官调至京城,而诺大渝州由徐慕掌管。 徐慕为了自身前途,变本加厉搜刮民脂民膏贿赂京城官员,渝州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有一年闹饥荒,渝州大街尸体遍地,甚至有的易子而食,哀鸿遍野,此事惊动皇帝,微服彻查,最终徐慕被斩,三小姐也跟着伏诛,死时不过二十岁。 百姓何其无辜,徐慕造的孽太大,这才惊动菩萨,让她过来助徐慕改邪归正。 田恬心中苦涩,这样一个大贪官,她如何能让他改邪归正?幸好,菩萨没有限定时间,她可以慢慢打算。 * 这时,云来客栈外面的街道上,传来吹吹打打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田恬猛然醒过神来。 是徐慕来接亲了。 原主之所以住在客栈里,是因为渝州距离长平县大约有一天的路途,徐慕迎亲回来,已是傍晚,原主只好暂住客栈,今日再行拜堂成婚。 “三小姐,迎亲队伍到了,奴婢要给您盖上盖头了。”丫鬟香兰拿了一块红盖头走到梳妆台前。 田恬从铜镜里看到她的身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衣,长相平淡,皮肤很白,看着很忠厚老实。 她的身边还站了个中年妇人,有点微胖,也穿着一身红色,鬓上还带了一朵红色大绒花,是专门负责为她梳妆打扮的喜婆。 田恬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香兰连忙把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给她盖上。 田恬顿时感觉眼前一片红黑,视线只能看见身前的喜服花纹,绣工精致,上面的并蒂花绣的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不愧是大贪官王知府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个庶女成婚,亦豪华至此。 接下来田恬在香兰和喜婆的搀扶下,坐上花轿,晃晃悠悠抬入府中,拜完天地,直接送入洞房。 徐慕不是长平县人,他来长平任职,家中爹娘并未过来,诺大的府中只有他一人居住。 这点田恬甚为满意,家中没有长辈,她便是府里最大的主子,不用伺候老人,可以随心所欲。 徐慕送她进入新房便去前院招待客人了。 新房内只有田恬和她的丫鬟香兰以及喜婆,其他伺候的都被挥退了。田恬一把掀开头上的红盖头,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她真的被憋坏了。 香兰见田恬主动掀了盖头,一双眼睛瞪圆。 喜婆焦急不已,连忙出声:“三小姐,您怎么自己把盖头给揭了,快盖上,这盖头必须要新郎揭的,您这样不符规矩,不吉利的。” 香兰快步上前,想要把盖头重新盖上。 田恬适时阻止,她不信那些吉利不吉利的:“无碍,等新郎来了在盖上也不迟,这房间里有吃的吗,先给我拿点吃的。” “可是......”香兰和喜婆欲言又止、 田恬直接打断:“没有可是。” 这里田恬最大,香兰和喜婆虽有微词,但只能听她的。 “小姐,新房里有不少点心。”香兰端了两碟子点心走到床前、 田恬也不客气,连忙接过,拿起点心吃起来。 “小姐,小心呛着,您再就些茶水。”香兰倒了一杯热茶,候在田恬身边。见小姐吃的津津有味,香兰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小姐是想开了,不在为唐大人伤心难过,准备和徐大人好好过日子了。 想开就好,女人难为,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徐大人不如唐大人,但小姐和唐大人已经不可能,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伤心痛苦,实在不值。 腹中有了食物,田恬舒畅多了,不由打量新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房间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无一不是极品中的精品,就连她踩在地上的白色毯子,竟然也是用上好狐狸皮制成。 田恬嘴角抽抽,后背发凉,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徐慕上任不过两年有余,府邸一间房内竟豪华至此。 不难想象他贪到了什么程度。 百姓被折磨到了什么地步! 田恬不敢继续想下去,她嫁给了他,若是没有改变他,那等待她的便是二十岁和他一起死。 菜市场斩首示众,鲜血溅一地,人首分离。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已近黄昏,田恬原本恍惚的心慢慢紧张起来。 她虽然活了两世,但从未经历感情之事,一想到今晚便要和徐慕那个大贪官在一起睡觉,她心里还是慌乱的。 2 第2章 其实上辈子原主和徐慕在新婚当晚并没有同房。 原主忘不掉那个嫌弃她清白不保的唐知县,从出嫁一直哭到洞房,徐慕晚间过来,她还是一副眼泪汪汪,不愿抗拒的样子,徐慕当时脸色极差,没了兴致,径直去了正院休息。 之后夫妻二人关系也不好,徐慕也曾试图改善两人的关系,但原主心里一直有别的男人,哪怕就算睡在一起,也是同床异梦。 徐慕慢慢寒了心,虽然没有苛待她,依旧让她锦衣玉食,但几乎不踏进她的小院,两人形同陌路。 徐慕倒台,夫妻二人被拉往刑场行刑,原主极为害怕,哭的梨花带雨,徐慕都未曾安慰分毫,看她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田恬从穿进这具身子,心里已经有了和徐慕大贪官在一起的准备,只是事到临头,还是紧张了。 她不想和原主一样以哭击退徐慕,那样没有任何意义。她和徐慕已经是夫妻,这一关迟早要过,不过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关系。 “香兰,这新房里有酒吗?”田恬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喝酒缓解一下紧张。 香兰不解:“三小姐,您要酒作甚?” “喝。”田恬直接道。 “大人等下就要来了,您这时候喝酒.....”香兰一脸纠结。 田恬四处打量,不远处的大圆桌上放有一瓶瓷白的酒壶:“香兰,去把酒拿过来。” 香兰还在迟疑,这时候真让小姐喝了酒,若喝多了人事不省,徐大人怕是会怪罪的。 “快去。”田恬催促。 香兰点头,还是去了。小姐要喝酒,定有喝酒的道理。 “小姐,给您。” 田恬接过酒壶和酒杯,倒了一杯,一仰而尽。 辛辣刺激的味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火辣辣的,田恬当即被呛着了,一张如花小脸咳的通红。 香兰连忙倒了一杯茶水过来。 “小姐,您漱漱口,能松泛些。” 田恬也不客气,端着茶水喝了一大口。 “这酒好辣。”说话的同时,田恬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辣归辣,只要能壮胆子就行。 一杯又一杯下肚,田恬脸红红的,醉眼迷离,身子斜靠在拔步床的雕花木板上:“香兰,我困了,睡一会儿。” * 晚间,徐慕应付完前院宾客,匆匆走进新房。刚推门进去,迎面而来一股酒香,视线望过去,新娘软软靠在床边,头顶的红盖头斜斜的,还发出有微微的鼾声。 旁边的丫鬟和喜婆一脸紧张。 “见过徐大人。”香兰和喜婆福身施礼。 “起来吧。”徐慕神情和悦。 香兰喜婆谢过,香兰心虚的看了看旁边睡死过去的三小姐,硬着头皮解释道:“回禀大人,小姐这两日来舟车劳顿,身子太过疲乏,睡....下了。” 新婚之夜,妻子不等丈夫过来掀盖头便睡去,实在不合礼法。 徐慕点头嗯了一声:“你们退下吧。” “是。”香兰和喜婆行礼后退出去,走至门口非常识相把新房大门关上。 屋子里只剩下徐慕和睡着的田恬,除了一室酒香,静默的可怕。 徐慕缓缓走上前去,站在新娘身前顿了片刻,伸出双手把她头上盖头揭开。 一张娇艳如花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她眉目如画,双颊坨红,红艳艳小嘴微微张开,发出轻微的呼噜声,风情万种中透着一点可爱,灵气十足。 徐慕心间的阴郁不悦消散许多。 大婚夜不等新郎过来便喝的不省人事,她是故意的。这场婚事本就不是她愿意的,去渝州接亲,一路上她都在哭..... 今天婚事进行的很顺利,她很配合的跟他拜堂成亲,他以为她愿意了,急匆匆结束前院的事情过来,没想到她已经醉的睡过去。 屋子里呼噜声持续不断,徐慕无奈叹了口气,罢了。 他徐慕本就配不上她,此番能娶她为妻,是他造化。她心里委屈些也是情理之中。 徐慕蹲下身子,认命帮她脱掉鞋袜,小脚嫩生生的,脚趾更是如同嫩藕芽儿,徐慕强压下心中的异动,长舒了一口气,又帮她取下鬓上的首饰,把她抱进床帐之中。 田恬睡的香甜,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吃了,刚躺下便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徐慕叫水沐浴,躺在床外侧睡下。 翌日,田恬醒来,睁开眼便对上一张极为英俊的脸。他双眸紧闭,睫毛卷翘修长,高高的鼻梁,微薄的唇,浓密的眉毛如同两把小剑,面部轮廓分明,完美的无可挑剔。 田恬刚刚醒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美眸瞪的溜圆看着床上多余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亵衣亵裤,又和她睡在一起,应该就是她的新婚相公大贪官徐慕。 这男人长的这么好,丝毫不输她之前见过的当红明星,可惜性子长歪了,田恬想着想着,陡然想起两人昨晚睡在一起,他们..... 田恬连忙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只是有些地方皱了些,他昨晚并未碰她。 徐慕醒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微凉的眸睨着她。 “你在做甚?” 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田恬顿时一个机灵,抬眸愣愣的看着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徐慕揉了揉眉心,重复问:“你刚才在作甚?” 田恬不可能说自己在查有没有被那个,扯了扯嘴角,轻轻笑:“我理衣服。” 徐慕如何不知她心思,直言不讳:“放心,我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田恬颇为尴尬,大贪官虽然贪,应该不会骗她,况且她身上确实没有不适感。 徐慕掀开大红色被褥,起身坐到床边穿鞋,随即叫人进来伺候。 香兰领着两个丫鬟进来。两个丫鬟伺候徐慕穿衣,香兰则伺候田恬。 田恬见香兰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想来应该是为昨晚的事情紧张,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夫妻二人心照不宣各自梳洗着,田恬时不时打量着他的背影。今日丫鬟给他穿的是一套玫红色缎面华服,头戴玉冠,单看背影挺拔如松,风流倜傥。 只可惜是个大贪官。 徐慕梳洗好便出去了,田恬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坐在梳妆台前由香兰帮她上妆。 香兰见屋内没有外人,忍不住问:“夫人,大人昨夜真的没有为难您?”成了亲须改口叫夫人,不能再以小姐称呼。昨晚大婚之夜,夫人醉的不省人事,换做谁也不会风平浪静,是以香兰担心。 “没有。”田恬道。 “那大人可有生气?”香兰继续追问。 田恬想了想,早上醒来,他们统共说了没有两句话,徐慕生气了吗? “刚才你见徐慕,你看他像是生气的样子吗?” 香兰摇头:“奴婢一心伺候夫人,没有看大人。”她是一介低贱丫鬟,若是一进门便盯着男主子看,岂不是有僭越之心。 田恬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也不计较,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已经发生了,怕也没有用。她盯着铜镜里的女子,嘴角轻轻上扬,那铜镜里的女子也和她做一样的动作..... 少顷,田恬收拾妥帖,丫鬟适时过来叫田恬去偏厅用早饭,徐慕在那边等她。 田恬闻言当即楞在原地,她没想到徐慕竟然在等她用早饭,简直不可思议。 上辈子原主和他形同陌路,两人基本没什么交集,新婚第二日,徐慕更是没在小院出现过。昨晚他留宿,她已经很诧异,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要和她一起用早饭。 香兰见田恬顿在原地:“夫人,您怎么了?” 田恬猛然回神:“没事,我们去吧,别让徐慕等急了。” 香兰适时提醒:“夫人,以后您应该叫大人相公。”哪有妻子直接叫丈夫名字的。 田恬点了点头,明白了。 田恬住的院子名为蔷薇院,用饭的偏厅离卧房不过十几步,很快便到。 徐慕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闻声看去,只见新婚小妻子穿着一身红色衣裙朝他走来,雪肌玉肤,妍丽脱俗,窈窕身姿,步步生韵,宛如一朵妖娆盛开的红玫瑰,叫人赏心悦目。 两人视线交接的瞬间,新婚小妻子对他笑了笑,甜甜叫了声:“相公。” 徐慕整个人都愣住了,王玥灵叫他相公,虽然这是正常称呼,但这就像是做梦似的,太不真实。 要知道成亲前夕,王玥灵一直不愿意嫁给他,若不是王知府一意做主他们的婚事,他们俩现在还不一定能成为夫妻。 徐慕愣神也只是一刹那,温和一笑,朝她招手:“夫人,过来用饭。” 徐慕生的好,笑起来就像是一阵春风,让人从心底暖融融的,一点没有大贪官的样子,田恬心底生出恍惚。 可恍惚只是一瞬,看到桌上满满当当二十多个菜时,她无比肯定徐慕贪官的事实。 一个早饭啊,二十多个菜,这是何等奢华?比之知府府邸毫不逊色。 田恬忍不住嘴角抽抽,感觉脖子凉飕飕的,走过去挨着徐慕坐下:“相公,这么多菜咱们吃的完吗?”她实在忍不住问出来。 徐慕莫不在意:“能用多少算多少。”吃不完的赏给下人,或者直接扔掉便是。徐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3 第3章 “好吧。”田恬点头,她刚嫁过来,此时也不便多说什么,太过直接反而不美,到时候把人得罪了更不合适。 徐慕见她拿着筷子不夹菜,疑惑的问:“可是这桌上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田恬连忙摇头:“不是。这桌上菜太多了,每一样看着都很美味,我一时间不知道先夹哪道好。” 徐慕笑了笑,亲自夹了一个包子给她放碗里。 “这小葱肉包是南方一绝,你尝尝。” 徐慕小厮周南在一旁具体解说:“启禀夫人,大人爱吃包子,自从在南方尝过一次,便久久不能忘怀,为此特意以重金请了一个南方厨子来府上蒸包子。” 田恬看着碗中的包子,一个包子都这么多故事,只感觉是金子,太奢侈了。 “夫人,尝尝。”徐慕道。 田恬笑了笑:“好。”夹起那白白胖胖的包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小葱的香和肉的鲜充分结合在一起,味道当真鲜美异常:“好吃。” 徐慕笑了,也给自己夹了一个包子吃起来。 “相公,昨晚我有点贪杯,睡着了......”田恬开口提起此事,想要找个理由混过去,但刚开口就被徐慕打断了:“过去便过去了,不必再提。” “可是我......” 徐慕笑道:“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相公可有生气?我...不是故意的。”田恬睁着眼睛说瞎话。 “快吃吧,不生气。”徐慕又给田恬夹了一个包子。他本来就知道这桩婚事,她不情愿,且她今日一口一个相公叫着,他如何生气? 罢了,好事多磨,成亲第一日她对他已经有所改善,只要他敬她爱她,假以时日,她一颗心会收回来。 田恬松了口气,终于笑了。 “等会我有要事处理,便不陪夫人了。夫人可以遣下人带你在府里四下走走。”徐慕说着,放下筷子,一旁的周南适时递上一块白色手帕,徐慕拿起自然而然擦嘴:“等下我会让管家把府中账本和库房钥匙给你,从今日起,你便负责掌管家中中馈。” 田恬嘴巴里都是菜,腮帮子鼓鼓的,想说话也没法说。 徐慕放下帕子,径直起身:“夫人慢用,我先行一步。” 周南对田恬躬身施了一礼,跟着徐慕离开。 田恬只能嚼着嘴里的食物,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待人离开以后,香兰适时提醒:“夫人,大人离去,您应该起身相送的。”香兰没有多想,还以为夫人是不满意这桩婚事,故意对大人有所怠慢,根本没想过她的主人已经换了芯子,还没有礼节意识。 田恬点头,吞下嘴里的食物:“我知道了。”心里敲响警钟,这里是古代,男尊女卑,她想要做好一个合格的知县夫人,不说秀外慧中,至少也要表现得挑不出错处。 她只想好好活着,把任务完成。 用过早饭,田恬见天气晴好,带着香兰去逛府邸。 蔷薇院门口跪了两个丫鬟:“夫人,您就让奴婢们跟着您一起去吧,您出行就只带香兰姐姐一人,实在太少。” 这两个丫鬟是蔷薇院的大丫鬟,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名为小荷小叶,是徐慕拨给她的。不仅如此,蔷薇院内还有十多名丫鬟和五名小厮,全是伺候她的。 这等丫鬟小厮数量,就连她那大姐王若雪,嫡出的知府大小姐,都没有这等奢侈。 太豪华了,这哪里是知县夫人,怕是京中的贵夫人也就如此了。 “不用了,我就在府内逛逛,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她无拘无束惯了,有香兰伺候左右便好,太多反而不自在。 两个丫鬟拗不过田恬,只能作罢。 田恬带着香兰走出院落,穿过一个长廊,跨过一个石拱门,进入花园之中,整个人豁然开朗。 亭台楼阁,假山怪石映在青草柏翠之中,其间还有几株红梅,已经结了花苞,不日便要绽放。 一路行来,田恬已经被这府里的豪华麻木了。这座府邸很大,大到她还未逛完,已经腿酸。听闻下人说此宅是长平县一位富户的住所,后来徐慕来此就职,因缘际遇下得到的。 “夫人,这宅院好大,比的上咱们之前住的知府府邸了。”香兰忍不住感慨。 田恬点头,谁说不是呢。 “若是二小姐知道大人这般锦衣玉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香兰忍不住嘀咕,话刚出口,她神情大变,噗通一声在田恬跟前跪下,惶恐道:“夫人,奴婢刚才不是有意的,请您宽恕奴婢。” 二小姐名为王玉芳,也是知府庶出女儿,原主没掉进荷花池之前,王知府有意让王玉芳嫁给徐慕,而她嫁给唐知县,只是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她无奈嫁给徐慕。 原主落水一事,事出蹊跷,原主曾经怀疑是二小姐王玉芳干的。府内一共三位小姐,大小姐王若雪是嫡出,已和京中顺天府尹公子定亲,也就只有二小姐王玉芳有动机。 徐慕是渝州出了名的大贪官,其贪名仅次王知府之下,王玉芳虽然是知府庶出女儿,但也看不上徐慕的做派。且每次徐慕去渝州,都是奴颜媚骨的模样,对王知府恭敬不已,就连王知府身前的贴身小厮,都被他逢迎的极好。 女儿家爱重英雄,徐慕显然不是,而其中的唐知县虽然资质平庸,但风度翩翩,又是京中氏族公子,两人一比,高下立现。 原主嫁给了徐慕,以王知府的城府,定然不会放过巴结上唐家的机会,王玉芳便有了机会。 自从和徐慕定亲之后,唐知县和二小姐便是她不可揭的伤疤,是以香兰刚才说出来,神情才会那般惶恐。 田恬不是原主,再者唐知县也并非良配,她并没有心结。 “无妨,快起来吧。如今我已嫁人,过去的便过去了。”田恬亲自把香兰扶起来。 香兰感激不已:“夫人能这般想,奴婢也放心了,远在渝州的柳姨娘也能安心了。” 柳姨娘是原主的生母,原主出嫁时,柳姨娘便叮嘱她忘掉唐知县,和徐慕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她是个传统妇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她也看不上徐慕,但女人一辈子,还是要踏踏实实过活才行。 田恬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走吧,逛的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香兰点头称是。 约莫小半刻钟左右,主仆二人回到蔷薇院。 小荷小叶二人迎了上来,在她们身后还有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袭蓝色长袍,蓄着短须,看起来很斯文儒雅,像是个读书人。 小荷小叶行礼:“夫人,管家奉大人令过来给您账本和库房钥匙。” 中年男子适时站出来行礼问安。 田恬点头,示意进去说话。 屋内,管家把三本账簿和一串钥匙交给田恬:“夫人,府里的开销都在这账本里,这串钥匙可以打开库房,您请收好。” “好。”田恬接过。 “夫人先看看,若是有疑惑的地方,派人传小人过来问话便可。” “劳烦管家了。”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 田恬看了一上午的账本,账面上每个月开支也就几十两银子,库房里也不过几百两银子,简直就是一个清水知县。 徐慕还是防着她的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两人才刚成亲,彼此还不熟识,他防着她才是正常的吧,若他对谁都不设防,不知死了多少遍了。 田恬不纠结,放好账本和钥匙,香兰便来喊她吃饭。 “夫人,大人也过来了。” 田恬惊讶:“早上没说中午过来啊。”她还以为他不会来呢,早上走的那么匆忙,一副有急事的样子。 “夫人和大人新婚燕尔,大人过来用午饭是情理之中。”香兰道。 田恬整个人顿住,香兰说的太过肉麻,搞的她和徐慕有多恩爱似的,从上辈子原主和徐慕的关系来看,徐慕对她根本没有感情,尊她重她,不曾苛待于她,大多数是因为她知府小姐的身份。 田恬去到偏厅,徐慕已经在饭桌上等她。 一连两顿饭都是徐慕等她,田恬有些不好意思了,走过去福身行了一礼,歉意道:“相公,我来迟了。” 徐慕依旧是一副好脾气:“无碍,快坐下用饭吧。” 田恬点头,乖巧挨着他旁边坐下。 中午的饭菜比早上的更加丰盛,足足有三十道,奢华到了极致。 田恬看的咋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人多用些。” 田恬点头,扯出一个涩然的笑容:“相公也是。” 徐慕轻轻一笑,相公两字听的舒畅。 “管家把账本和库房钥匙已经交给你了?” “嗯,给了。” “若有疑惑的地方,可以问我。” 徐慕这话说的深奥,田恬听的一知半解。疑惑?是疑惑他的银子太少,做了假账? “没有疑惑的地方,都挺好的。”田恬笑了笑:“相公,我会努力管好中馈,不让你烦心。”她努力扮演好妻子的本分,希望日后熟了,获得信任了,再慢慢图谋其他。 徐慕动作顿了一下,夹了一筷子吃起来。 “甚好。” 夫妻二人用完午饭,田恬乖巧坐在一旁,准备送徐慕离开以后,她去睡个午觉,只是徐慕不像早上那般,这次迟迟没走,还拿了一个精美木盒递给她。 “夫人,看看可还喜欢。” 4 第4章 田恬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赫然放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祖母绿手镯。 田恬从未戴过这么贵重的东西,甚至在现实生活中从未见过,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种水头的镯子,有价无市,价值连城。 田恬拿着盒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随即快速把盒子放在桌上,生怕有个闪失给摔坏了。 “可还喜欢?”这对镯子是徐慕费了大力气才弄到手的,今日拿过来就是为了搏佳人欢心。 田恬扯了扯嘴角,她想笑,但实在笑不出来,徐慕连这种好东西都有,他到底贪到了何种程度? 这样的大贪官,她一个弱小女子,真的能改变他?田恬此刻只感觉脖子凉飕飕的,随时都要搬家。 “夫人?”徐慕见田恬脸色难看,忍不住喊她。 田恬猛然回过神来,偏头看向徐慕:“相公,怎么了?” 徐慕面色难看的盯着盒里的那对镯子:“夫人可还喜欢?” 田恬深吸了一口气,把盒子往他那边推了推:“相公,这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收了也不敢戴,这是不义之财,她怕晚上做噩梦。 徐慕顿时脸色漆黑如锅底,旁边的周南紧张的大气不敢出,香兰也悬着一颗心。 “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的道理。”话音刚落,徐慕拂袖大步离开,一旁的周南连忙跟上。 香兰见人已离开,劝慰道:“夫人,这镯子好歹是大人的一番心意,您这般拂了他的心意,大人怕是生气了。” “可这镯子太贵重,我实在不敢收。”田恬盯着桌上的盒子发愁。 香兰一脸艳羡的盯着镯子:“夫人,这对镯子碧绿通透,您戴上去肯定好看。您已经嫁给大人,既是丈夫送的东西,哪有妻子不能收的。”若换做是她,她早就欢欢喜喜收下了。 田恬叹了口气,她没法跟香兰解释。还把徐慕给惹生气了,真是头疼。 * 晚间徐慕没有来蔷薇院用晚饭,田恬一个人吃的。 天色漆黑,田恬洗漱沐浴好,还不见徐慕身影。 田恬等到二更时分,香兰忧心忡忡:“大人估摸是生气了,今晚怕是不来了,夫人,依奴婢看,您还是先休息吧。” 田恬点头,嗯了一声。徐慕不来蔷薇院,她也没办法,她虽然和徐慕是夫妻,他这两日对她也算不错,但他太贪,她对他没有好感。 让她主动派人去请他过来,她做不到。 一连两日,徐慕都没有踏足过蔷薇院。 田恬也拉不下面子去请他。 香兰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夫人,大人已经连着两日没有踏进蔷薇院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田恬其实也有些坐不住了,她主要目的是为了完成任务,若一直和徐慕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 “去把那对镯子拿出来吧。”田恬吩咐香兰。 前日徐慕把镯子给了她之后,因为太过贵重,她让香兰仔细收起来。 “是。”香兰连忙去拿。 “仔细些,小心摔了。” “夫人放心。” 片刻,香兰拿着镯子过来,田恬打开盒子,小心翼翼把镯子戴在手腕上。 “夫人肌肤雪白,配上这碧绿通透的镯子,格外好看呢。”香兰忍不住赞扬。 田恬也觉得好看,就是太贵重了,戴起来就像是戴了两座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特意换了一身蓝色对襟小袄,下着雪白襦裙,外面系了一件雪白的狐狸披风,盛装打扮前去正院找徐慕。 徐慕这几日新婚,还未去衙门,一直待在正院。 田恬端着一盅鸡汤过去,轻易就见到了徐慕。 他正在书房练习丹青,田恬进来,他头都未抬一下。 田恬小心翼翼端着鸡汤走过去:“相公,中午我瞧着这鸡汤味道甚好,特意给你端了一盅尝尝,你平日处理事务辛劳,正好补补身子。” “放到桌上吧。”徐慕依旧头也不抬。 “好。”田恬把鸡汤放在他伸手能够到的地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还特意把雪白的手腕在他跟前晃了一下,青翠欲滴的手镯格外惹人注目。 徐慕也确实注意到了,视线落在田恬的手腕上。 田恬顺势笑道:“相公送的手镯很漂亮,我很喜欢。” 软糯清甜的声音,让人如浴春风,徐慕视线终于从她手上移到了她的脸上。 今日她盛装打扮了,脸上薄施粉黛,显得更加清丽出尘,一袭白色狐狸披风,更衬的她如同刚下凡间的仙子,不染一丝尘埃。 徐慕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她这是知道自己生气了,特意过来讨好自己? 连着几日以来的阴郁,突然就消散了。 “外面天气日渐寒冷,夫人此番过来,可有受冻?” 徐慕的关心来的太突然,田恬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美眸傻愣愣的看着他。 徐慕见她那傻样,爽朗笑了。 田恬闹了个大红脸:“相公给我准备的这狐狸披风极为防寒,一点都不冷。” 都说女子变脸比翻书还快,这男人变脸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慕点头嗯了一声:“夫人可想出去走走?” 田恬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美眸亮晶晶,声音都带着甜:“真的可以出去吗?”后宅妇人除了要事,基本足不出户,之前因为这点,她还郁闷了许久,如今徐慕主动提起,她焉能不心动。 “当然。”徐慕嘴角含笑,显得更加温润端方。 田恬点头如捣蒜:“我想出去。” “我这就吩咐周南安排。”徐慕说罢,径直喊了周南进来,让他安排出行一事:“夫人,你先在这里稍坐片刻。” “好。”田恬顺势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视线环顾四周,打量他的书房。贪官的书房毫无意外也是豪华至极,里面的大大小小摆件贵重非凡。 徐慕心情好了,新婚夫人送的鸡汤被他三两下喝完,还意犹未尽。 少顷,周南进来复命,马车已经安排妥帖,请两位主子出府。 “夫人,走吧。”徐慕放下手中的狼毫,理了理衣袖,朝门口走去。 “好。”田恬起身,跟上他。 夫妻二人还是第一次一起出门,田恬有些不习惯,很是不自在。两人走到大门口时,田恬看着门前的阵仗惊大了双眼。 “相公,咱们只是出去随意逛逛对吧?”田恬不确认的问了一遍。 徐慕点头:“自然。” “只是随意逛逛,不需要这么多人吧?”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有二三十人,这哪里是去逛市集,这是去打架的吧。这派头,怕是连京城的高官都不敢如此张扬。 “无妨,以后你要适应。”徐慕说罢,招呼田恬上车。 逛市集要的便是自由,这么多人跟着,田恬已经有些不想去了,奈何自己先前说了要去,只好别扭跟着徐慕上了马车。 车内,徐慕睨着她:“夫人,怎么不高兴?” 田恬尴尬的笑了笑:“相公想多了,我刚才只是在感慨,我从来没坐过这么好的马车。”王知府虽然是渝州最大的贪官,富得流油,但她只是一个小小庶女,是没有资格坐这么好的马车。 “以后我的便是你的。”徐慕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但这话足以证明他的诚意。 田恬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掀开车窗帘,视线看向外面。 天气已进入寒冬,但市集依旧有不少行人,但徐慕大部队所过之处,全部清场,百姓们都表现的很畏惧。 田恬刚开始看,还有点兴趣,后来全是清场的画面,她也没兴趣再看。 “夫人,想去买点什么?”徐慕问。 田恬兴致消散的七七八八,想了想:“随便吧。” “妇道人家都喜欢衣服首饰,那我们去逛逛衣服首饰铺子如何?” “都听相公的。”田恬没有意见。 徐慕点头,掀开他那旁的车窗帘,吩咐周南往长平县最大的绸缎庄驶去。 不一会儿,绸缎庄到了,田恬随着徐慕一同下车。 徐慕阵仗太大,绸缎庄的掌柜以及店小二等人,全部在门口恭敬候着。 “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徐慕淡淡点头示意,田恬含笑端庄。 掌柜的亲自上前带路,领着夫妻二人进去。 诺大的铺子内琳琅满目的绸缎,各类花式应有尽有,他们不仅卖绸缎,还有成衣。 “咦,这铺子里怎么没人?”田恬左顾右盼看了半天,一个人都没看到。 掌柜一脸难色。 周南适时出声解释:“大人和夫人逛铺子,闲杂人等自然要清理出去。”话里高高在上,好像他们是贵人,平民百姓不配和他们待在一起。 徐慕丝毫不觉得有问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掌柜赔笑,让几个店小二抱了十几块绸缎过来:“夫人,您喜欢什么样的花色,这些都是时下最时兴的料子。” 田恬笑着道:“我看看。” “是。”掌柜笑,额间冷汗直冒。 田恬看上了一块橙红的绸缎,下意识问:“掌柜的,这匹绸缎怎么卖?” 掌柜诚惶诚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赔笑道:“夫人能看上小店的绸缎,那是小店的福气,不收钱。” “不收钱?”田恬傻眼:“银货两讫,哪能不收钱?” “真的不收钱,夫人金尊玉贵,能和大人一起光顾小店,已经是小店无上荣光。” 周南一副你很知趣的模样。 徐慕坐在一旁不吭声,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田恬顿时没了看下去的欲望,她瞧那掌柜不是不想收钱,是不敢收钱,他们这般行径,和那些吃霸王餐的有何区别。 “相公,这些绸缎我都看不上,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府休息了。” 5 第5章 田恬前一刻还在问价,后一刻便不要了,徐慕俨然没反应过来。 不仅是徐慕,就连周南和香兰也是如此。 徐慕对上田恬的视线,默了默,站起身来,在琳琅满目的绸缎上扫过:“这些粗糙玩意儿确实配不上夫人,赶明儿我派人去京城给夫人买些最时兴的料子。”又道:“既然夫人累了,那就回府。” “是。”周南连忙出去吩咐下人准备出发。 “走吧,夫人。”徐慕含笑看向田恬。 田恬点头:“好。” 夫妻二人并肩走出铺子,掌柜以及一众店小二在后面小心翼翼迎送。 * 回到徐府,徐慕径直去了书房,田恬则回了蔷薇院。 一路上,香兰忍不住感慨:“夫人,大人对您真好,远在渝州的姨娘也能彻底安心了。” 田恬也没想到徐慕事事依从自己。说他喜欢她吧,婚前婚后他们统共没见过几次面,且上辈子他和原主也是相敬如冰,他不可能喜欢她。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是王知府的女儿,哪怕她是个庶女,他也不敢怠慢,毕竟王知府是他的上峰。 “也不知道娘现在怎么样了。”田恬说起柳姨娘,心里暖暖的,可能这就是骨血至亲,原主记忆里,柳姨娘非常疼爱她,得知她要嫁给徐慕,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心疼的不得了,觉得徐慕配不上她。 后来真到了嫁过来前几日,她又苦口婆心让她和徐慕好好过日子,忘掉之前的那个唐知县,话里话外都是怕她性子太拗,届时夫妻不慕,徐慕会给她委屈受。 这是一位慈母。 “柳姨娘性子不争不抢,人也老实,主母肯定不会为难她的,您就放心吧。”柳姨娘出身卑微,大字不识几个,平时就非常老实,老爷也不去她屋里,主母也懒得为难她。也正是如此,她才能在王府后宅安安稳稳度过二十余年。 田恬点头,主仆二人走进蔷薇院,结束了这个话题。 出去了一个多时辰,田恬身子疲乏,回屋便睡下了。 晚间,又是田恬一人独自用晚饭,徐慕没有过来。 “夫人,这个点大人应该已经用晚饭了,要不您先吃?”香兰忍不住道。 田恬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无奈叹了口气:“那便吃吧。” 她今日主动过去示好,徐慕也接受了,她以为今晚徐慕肯定会过来用饭,没想到他还是没过来。 既然已经接受了,为何又不过来?难道她又哪里让他不乐意了? “香兰,今天大人陪我出去,我有什么地方做的让大人不满意吗?”田恬实在忍不住问。 香兰想了想,摇头:“没有,奴婢全程跟在您身边伺候,奴婢瞧着大人也挺开心的。”虽然夫人一样东西都没看上,但大人心情确实不错。 田恬就更想不通了,一个人用过晚饭,沐浴洗漱。 等到一更天,田恬见徐慕没有过来,她便睡下了。 贪官心思果然深沉,她猜不透。 翌日,外面下起了小雨,原本已经入冬的天气更冷了,田恬怕冷,屋内已点了炭火,她缩在屋子里不愿出去。 早饭过后,徐慕来了,田恬连忙起身迎接。 徐慕进屋后便开始解身上的披风,黑色的狼皮披风让他多了一丝凌厉和冷峻,田恬走到跟前,踮起脚尖帮他解。 这是妻子分内的事情,田恬早在之前就听香兰说过,所以她做起来没有违和感。 徐慕任由她解,她踮起尖叫也只到他的下颌处,她的皮肤好白好嫩,脸蛋就如同上好的美玉,找不出半点瑕疵。女儿家的幽香丝丝缕缕窜进他鼻尖,让他慌乱撇过头去。 田恬解的专注,没有注意到徐慕的异样,解掉披风后递给一旁的香兰,让她挂在架子上。 “相公,今儿下了小雨,外面天寒地冻的,快过来烤烤火。” 徐慕嗯了一声,走到火炉跟前站着,把手里的一个精美小盒子递给田恬。 “夫人,这盒子里有几件首饰,你拿去戴。”徐慕想着昨日出府小妻子没有选到喜欢的,便把这些年自己珍藏的首饰拿过来。 田恬没想到徐慕大老远来一趟,是为了给她送首饰。 “还发什么楞,快接过去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徐慕温和笑。 “好,多谢相公。”田恬接过盒子,当着徐慕的面打开,盒子里的东西瞬间晃花了田恬的眼,各式钗环发簪及耳坠,件件精巧,一看就极为贵重。 这一盒子的东西,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才能买到,看徐慕如此大方就拿了出来,田恬不由想起绸缎庄的那一幕,掌柜不是不收钱,而是不敢收钱,这些珠钗是不是也如此? 肯定都是不义之财,心里说不出的涩然。 “相公,我很喜欢。”田恬扯了扯嘴角,笑的很假。让她开开心心笑出来,她做不到。 徐慕面色复杂,顿了一会儿,嗯了一声,转身走到木架前,捞起黑色狼皮披风,大步往外走。 田恬见他要走,抱着盒子还没反应过来,等她问的时候,徐慕已经走到房门口了。 “相公,你刚来就要走吗?先留下喝口热茶吧。” “不了。”徐慕甩开狼皮披风,利索披在身上,带着周南大步离开。 田恬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怔然。 香兰着急道:“夫人,大人亲自过来给您送东西,本是一番好意,您如何能给他甩脸子?这换做谁也会生气的啊。” 田恬不解:“我没有甩脸子啊,我还道谢了。” 香兰无奈叹口气:“您道谢道的那么敷衍,谁看不出来?当时大人送首饰给您,您的脸色就变了,之后看了盒子里的首饰,您脸色彻底黑了,您说大人心里能好受?”香兰替徐慕鸣不平:“夫人,大人只是走了,没有发火,已经对您格外宽容了。奴婢想斗胆问夫人一句,您是不是还记挂着唐大人?” 田恬无奈扶额:“这和唐知县有什么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怎么被她联系在一起了。 “若不是因为唐大人,您为何对大人总是不冷不热?”大人对夫人极好,没有哪个丈夫能做到如此宽容,她在知府府邸里伺候了十几年,哪怕知府夫人是大家千金,深受知府尊重,但也不曾得到过如此殊荣。 “我没有对大人不冷不热。”田恬无奈叹气:“罢了,你不会懂得。”这种事情,她没办法解释,只能说徐慕拿着他的不义之财过来讨好她,只会让她觉得他罪恶滔天,夫妻一体,她离死也不远。 她如何笑的出来? 香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有心再劝,田恬直接打断她的话。 “以后我注意便是。”徐慕若再送她东西,她尽量笑的开心些。 香兰点头,松了一口气:“夫人能这般想便好。” 田恬在屋子里待了一天,脑子里都是徐慕临走时生气的样子,她辗转反侧,用饭都不香了。试想一下,若她站在徐慕的角度,一番心意被人喂了狗,肯定也会生气。但让她主动去给他道歉,她实在是有点拉不下脸。 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道歉,那些确实是不义之财,她违心去道歉,也没有诚意。 晚间,徐慕依旧没来蔷薇院留宿。 一连几日,田恬都没见过徐慕的身影。 田恬知道,徐慕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这天,田恬终于忍不住了,让香兰去打听徐慕是否在府里,她要去见他。她不能因为旁的事情,影响任务本身。 香兰兴高采烈去打听,灰溜溜回来。 “夫人,大人这几日忙着处理公务,此时不在府中。” 田恬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什么公务,这么忙?”原主记忆里,徐慕除了对银子感兴趣,其他的基本很难让他动容,长平县的县衙常人不能进,能进的都要大笔银钱,可谓荒唐至极。 不过徐慕上面有人罩着,不论他如何荒唐,也没有出过大的纰漏。 香兰把打听到的信息告诉田恬:“好像是长平县发生了一起强/奸案,一个富家少爷污辱了一位未出阁的姑娘,那姑娘痛不欲生之下寻死了,姑娘的爹娘抬着尸体来县衙告状。这件事情在县里还闹的挺大的,大人极为重视,所以连着好几日都忙的见不着人。” 田恬点头,表示了解。 香兰继续道:“那姑娘今年才刚刚及笄,正是芳华正茂之时,这般轻易死了,实在可惜。”香兰话音一转,叹气道:“不过她被污辱了,清白不保,身子不洁,就算想要嫁人,怕是也没好人家愿意要了,真是可怜。” “希望大人能秉公断案,给那姑娘爹娘一个交代。”田恬道。 “听闻那位富家少爷在县里名声极差,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招猫遛狗,常常流连青楼,甚至在大街上看到漂亮姑娘,也会言语调戏一/番,正是因为他劣迹斑斑,那姑娘的爹娘觉得有望告倒他,这才带着尸体上了县衙。”香兰道:“此事不难,只要大人一查,真相即刻水落石出。” 田恬哭笑不得:“你一个小丫鬟说的有模有样的,你又不是知县,你懂办案?” 香兰挺了挺胸膛,颇为得意:“奴婢好歹在知府府邸伺候了十多年,若是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那岂不是白待了?” 田恬被逗笑了。 6 第6章 一连又过了两日,这天,田恬刚吃过午饭,管家急匆匆跑进蔷薇院,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额间豆大的汗滴都顾不得擦:“夫人,外面有一对中年夫妻抬了一具尸体过来寻死,幸好守门下人眼疾手快把人救下了,如今那对中年夫妻还在大门口闹腾,奴才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特来向您禀报。” 田恬大惊:“什么?一对中年夫妻抬着一具尸体在大门口寻死?” 香兰也一脸不敢置信。 管家捏着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沉重道:“正是。” “好端端的怎么会来大门口寻死?”田恬觉察此事不简单:“这事儿大人可知道?” “奴才已派人去县衙告知大人了。”管家道。 田恬点头,遂起身:“走,出去看看。” “是。”管家连忙应声。 香兰赶紧从衣架处取了狐狸披风给田恬披上:“夫人,外面天寒地冻,小心受凉。” 田恬任由香兰给她系上,大步往府门口走去。 府门口此时已乱成一锅粥,府内不少丫鬟小厮都聚集在门口看热闹,直到田恬过去,一群人连忙行礼问安。 “都起来吧。”田恬直接朝着府门口石狮子走去。 那对中年夫妻已经被下人制住,两人双手被死死架住,嘴巴也用白布堵住,跪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他们旁边还放了个担架,用一块灰色麻布全部盖住,从身形看去,应该是个女子尸体。 尸体估计有一段时间了,已经散发恶臭,味道极为难闻。 田恬见中年夫妻还被堵住了嘴,皱眉问:“为何还要把人嘴堵住?” 管家连忙行礼解释:“回夫人,这对夫妻在这里寻死不成,又破口大骂大人,字里行间极为难听,奴才如此这般,也实在是不得不如此。” 田恬点头,表示了解,视线落在那对中年夫妻身上,两人大约四十左右的样子,穿着粗布麻衣,应该是县里的贫苦百姓。他们虽然被制住,嘴巴被堵住,依旧使劲挣扎,头发乱糟糟,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手指甲更是在地上划拉的流了不少鲜血,状若疯魔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田恬眼神和他们对上,他们那仇恨要喝她血吃她肉的样子,着实让田恬吓了一跳。 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有如此眼神。 管家怕田恬被吓坏,适时出声:“夫人,要不您先回去歇息,这两人暂时扣下,待大人回来再行处置。”刚才事出紧急,他才匆忙去蔷薇院禀报,原以为像夫人那样的千金大小姐,会直接让他出面处理,没成想她竟然亲自来了。 田恬视线在他们身上没有离开过,隐隐觉得他们有些熟悉,至于从哪里来的熟悉感,她不得而知。 一对中年夫妻,一具女子尸体。 田恬仔细想了半天,往放尸体的担架走去。 香兰见此,连忙制止:“夫人,您这是作甚?” 田恬视线盯着担架上的尸体:“我看下尸体。” 香兰大惊:“夫人,不可,您身份贵重,如何能看那晦气的东西。”现场的味道已经很重,闻之欲吐,夫人竟要亲自上前查看,这如何使得。 田恬其实也怕,但她好歹活了两世,相比其他人,她又没那么怕。 “香兰,走开。” “奴婢不。”香兰眼神倔强。 “走开。”田恬大声道,这一刻知县夫人的气场十足。 香兰毕竟是奴婢,骨子里已经养成了听从主子命令的习惯,田恬大声之余,香兰只好慢慢移开步子。 田恬大步往尸体走去。 越走近味道越重,田恬忍不住皱紧眉头,拿出香帕捂住鼻子。 中年夫妻见田恬要查看尸体,两人发疯似的挣扎,不想让田恬靠近,好像田恬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田恬没有管他们,径直蹲在担架旁,小心翼翼揭开了麻布,露出了尸体的头,恶臭味扑面而来,田恬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忍住内心不适,小心确认着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小脸,没有一点血色,甚至皮肤已经出现溃烂现象,田恬看的酸涩,这是一具只有十五六岁的姑娘尸体,她双眼睁大,死不瞑目。 才十五六岁啊,这换做是现代,也才读初中,如花般的年纪,就这样离去,换做谁也接受不了。 视线往下,田恬见姑娘脖颈处有明显勒痕,她应该是死于上吊。 田恬默了默,仔细把麻布重新给她盖上。 她知道这姑娘是谁了,知道这对中年夫妻是谁了。 她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前两日香兰跟她说过镇上出了一起强/奸案,如果她所料不差,这具尸体就是强/奸案的那名闺阁女子。 到底是什么,让她的爹娘带着她来大门口寻死,怎会被逼到了如此地步? 徐慕最近不是一直在忙着审理此事? 田恬眼眸复杂的看着地上那对中年夫妻,吩咐下人道:“把他们俩松开。” 下人傻眼,香兰不解,管家急了:“夫人,这两人不能放啊,若是不小心伤到您,这该如何是好?” 夫妻俩抬着尸体过来寻死,肯定不是善茬。 “我知道他们是谁。”田恬走到中年夫妻跟前:“放了他们。” 下人面面相觑,最终看向管家。 管家不敢忤逆当家主母,只好挥挥手,让他们放人。 夫妻俩刚被放开,立刻朝田恬冲过去,恨不能把她抽筋扒皮。管家和下人一直盯着两人,见他们异动,管家连忙大喊:“抓住他们。” 夫妻俩顿时又被死死制住,跪在地上,只是嘴巴没有被堵,两人歇斯底里呐喊:“狗官,你不得好死,全家都不得好死,今日我们对付不了你,死也要死在你大门前,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你家鸡犬不宁,永无宁日,永远活在恐惧之中。” 两人状若癫狂,已经完全不顾一切。 田恬走到二人面前,香兰紧紧把田恬护住。 管家也站在田恬旁边,又招了几个下人把田恬团团围住,生怕出一点差池。 “你是狗官的夫人,你也该死,我做鬼也要跟着你们夫妻俩,向你们索命。” 田恬并没有因为夫妻二人的话发怒,冷静看着他们:“你们连死都不怕,可敢跟我进府,把事情经过说个清楚明白?” 夫妻俩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出声来。 “狗官已经判了那姓周的无罪,你在这里假惺惺作甚?你以为把我们骗进府中,就能只手遮天,掩盖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告诉你,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我为什么要掩盖?我之所以让你们进府,是见你们抬着尸体过来寻死,定有天大冤情,所以想了解清楚,再行上报给知县大人,如果你们执意在这里死了,大不了尸体拖走,几盆水扫干净,什么也没了。” “上报给知县?那个狗官为了银子指鹿为马,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他?” “你们亲眼见到知县大人收银子了?”田恬直接问。 “如果没收,那姓周的如何能无罪释放?”夫妻俩激动不已。 “难道就不能是证据不足,或是错判?”田恬直接道:“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进府把事情说清楚?” 田恬说罢,不再多言,径直进府。 夫妻俩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跟着田恬一起进府。他们连死都不怕,已经完全豁出去了,瞧着狗官夫人不像是坏人,他们不想放弃这唯一能翻案的机会,哪怕是微乎其微,他们也不想放弃。 若是放弃了,他们的女儿就白死了,她才刚刚及笄,还没来得及许配人家,她那么孝顺乖巧,她不能死的那么冤枉,她的眼睛还没闭上。 “我们跟你进去。”夫妻俩对着田恬背影大喊。 田恬顿住,转过头吩咐:“让他们进来。” 管家有些迟疑:“夫人,那两人可都是.....” “让他们进来。”田恬道。 管家只好答应:“放他们进去,你们去几人保护夫人,切记不能有丁点闪失。” “是。”几个下人异口同声。 管家又派了一人,快马加鞭送信去县衙。 夫妻二人重新得了自由,两人走到担架旁,想要抬着担架进去。 管家连忙制止:“你们两人可以进去,这具尸体不能进去。”尸体已经臭了,放在大门口已经熏的不行,再者尸体极为晦气,如何能抬进府内。 夫妻俩急了:“那也不能让女儿在这大门口放着。” 田恬道:“让他们抬进来吧。”尸体虽然臭了,但却是夫妻二人最珍视之人,再者这尸体是受害者,理应受到尊重。 管家激动:“夫人,这万万不可啊。” “我说可以就可以。” “大人生性/爱洁,他若是知道.....” “大人若是怪罪,我一力承担。” 管家被堵的无话可说,只好让夫妻二人抬着尸体进府。 田恬把他们带进了蔷薇院,尸体也妥善安置。 屋内,田恬坐在上首,香兰给夫妻二人上茶点心。 夫妻二人已许久未曾吃过一顿饱饭,当即狼吞虎咽起来,田恬看在眼里,并未催促,只等他们吃好,这才开口问事情来龙去脉。 7 第7章 田恬和夫妻二人聊了好一会儿,越聊心越沉重。 从夫妻二人口中得知,徐慕为了银子,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强行把周大少的强/奸罪摘干净了。还反过来指责女子故意勾引他成其好事,并贪得无厌在事后索要正妻之位,他不愿给,女子便以死为要挟,致使自己不幸遇难。 周大少还成了受害者。 夫妻二人抬着尸体上告公堂,成了故意状告,实则要周大少赔偿巨额银钱。 徐慕以此为由,把夫妻二人直接轰出公堂。 冤死的女儿成了勾引富家大少的荡/妇,他们夫妻二人成了为达目的不惜抬着尸体上堂的小人。 夫妻二人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想要去渝州告状,但渝州知府又是徐慕老泰山。去京城更不可能,他们祖上便是贫苦百姓,大字不识几个,身无银钱,且这世道官官相护,他们就算长途跋涉去了京城,估计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四处求告无门之下,这才绝望来徐府门口寻死。 夫妻二人哭诉:“我那女儿虽刚刚及笄,并未定亲,但村里一直有个读书后生和她相好,男方已经准备遣媒婆上门提亲,他们两人天造地设,我女儿如何会生出勾引县里纨绔大少的心思,实在是冤枉。” “这些话可曾说给过大人听?”田恬问。 “自然说过,可狗官根本不听,他眼里只认银子。”夫妻二人恨恨出声。 田恬无奈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帮徐慕解释,他在长平县已经几载,他的政绩百姓都看在眼里。 “那读书后生如今人在何处?可否让他出来作证?” 夫妻二人好似被戳到痛处,眼眶通红。 “那后生被家里爹娘关起来了,不允许他作证,怕引火上身。” 县里周大少家财万贯,想要收拾一个人太过简单,再者这件事情县太爷还偏帮周家,谁敢不识趣出来找不痛快,也是如此,在没有证人情况下,他们才落入这般境地。 田恬仔细回忆着原主的记忆,想要从她记忆里寻找突破口,试图找到解决之法,很可惜,上辈子原主嫁过来后只知道伤春悲秋,一心只念叨着唐知县,这件事情并没有丝毫印象。 当初管家也来找过她,禀报过这件事情,她全权交给管家处置,之后这件事情再未冒过水花,时间久了,慢慢淡忘了,并不清楚后面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就在这时,徐慕风风火火冲进蔷薇院,径直进屋。 屋内众位丫鬟施礼请安。 徐慕脸色不太好,并未应礼,视线先是在田恬身上扫过,随后又落在夫妻二人身上。 夫妻二人虽然恨徐慕恨的牙痒痒,但徐慕真在眼前,他们却不敢如何。丈夫有些忍不住,想要发作,妻子连忙制住了他,他们已经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知县夫人,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也要咬牙忍下去,不能正面开罪狗官。 田恬直接和徐慕视线对上,神情淡淡:“相公,你回来了。” 徐慕嗯了一声,随即挥退众人:“你们都退下。”又吩咐道:“把夫妻二人安顿好。” 田恬直接道:“相公,这夫妻二人是我请进来的贵客,就让他们留在蔷薇院吧。” 徐慕脸色沉了一分,屋内犹如寒冰三尺。 香兰适时带着夫妻二人出去。 屋内只剩下田恬和徐慕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气氛紧张而诡异。 徐慕坐在上首,盯了田恬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夫人,这夫妻二人我会派人带走,你不用插手。” 田恬偏头看他:“相公想把夫妻二人如何处置?” “这不是你一个内宅妇人该操心的。”徐慕口气有些冲,当他得知新婚妻子插手此事时,他心里就不悦了,之前过来一直没发火,是念及下人在场,不愿给她难堪罢了。 田恬冷冷道:“夫妻二人都绝望来徐府大门口寻死了,既是在徐府门前发生的事,我这个女主人有权知道真相结果。” “事涉案件,自有县衙处置,夫人安心在家烤火便是。” 田恬是个直性子,再也忍不住了:“相公,那夫妻二人已经把事情经过说与我听了,我倒想问问相公,一个已经有了意中人的闺阁女子,且马上便要与意中人定亲的闺阁女子,如何会主动勾引县里的纨绔大少?相公难道不觉得有疑处? 那周大少还说事后女子要求为正妻,周大少不愿,她便寻死威胁?这里也说不通了,若一个女子想要为正妻,难道不是应该守着干净身子,才更有谈判筹码?事后在要求,已经被男子得了便宜,如何能够成功?相公,这难道不是一处疑点? 再者那夫妻二人抬着尸体上县衙状告多次,若真是贪财之辈,如何会被逼到徐府门前寻死?这难道不是一处疑点?相公,如此多的疑点,你草草结案是何道理? 难道相公真如那对夫妻所说,收了周大少大笔好处,故而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为虎作伥?” 徐慕没想到新婚妻子这般直接点明要害,半点不留情面,把他遮羞布撕扯下来。 “夫人,这些都是那对刁民一面之词,你便以此质问自己丈夫,是何道理?”徐慕颇为不悦,女子管好内宅便是,管到他头上,他不许。 田恬毫不退缩:“相公敢回答我的话吗?” 徐慕大手一拍,旁边的小桌子震天响:“放肆,有你这么跟自己丈夫说话的?” 田恬依旧没有退缩,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她不想在像之前那样当哑巴,一味的和他打好关系,如今冤案都已经找到徐府门前,她若是还不管不顾的任其施为,最后的结局肯定是她脑袋不保。 不论如何,她要尽自己所能。 徐慕见田恬不似那些内宅愚昧妇人,今日若是不说个清楚明白,她绝对不会不了了之,索性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骗你,我确实收了周家大笔银子。” 哪怕田恬早已猜到这个事实,但亲口听他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愤怒。 他怎么能把贪赃受贿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你是一县父母官,你怎能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徐慕气笑了:“我丧尽天良?”身上气势陡然变的凌厉锋芒,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明明是这个世道丧尽天良,今天我若是可怜了他们,谁来可怜我?” 徐慕好像想到了什么痛苦至极的事情,似悲似笑:“我寒窗苦读十年,十年呐,明明满腹经纶,却还没有一个拿钱打点的草包升的快,我考举人两次,你知道为什么我考了两次吗?不是我学识浅薄,而是我第一次没有拿银子打点,所以被刷下来了,后来第二次我学聪明了,往监考大笔送银子,我不仅中了举,还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光宗耀祖。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田恬内心复杂。 徐慕继续道:“我现在成了知县又如何?还不是要往上面大笔送银子,否则我永远都是个七品县令,永远没有上升的机会。” 徐慕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田恬诧异,那是她的茶杯,但此时她并未说话,静等他喝完,轻轻放下茶杯,徐慕神情复杂的睨了她一眼:“若不是我一直往老泰山那里送银子,不计其数的送,你以为他会多看我一眼?你以为他会把他的女儿嫁给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连自己都顾不上,我凭什么去可怜别人?谁能给我送银子,谁就是我的财神爷,我自然要照拂一二。” 徐慕说的很直接,田恬听的很愤怒。徐慕的经历确实让人触动,同情,但他如今已贵为一方知县,便应该为民请命,保一方平安。 “徐慕,你的经历让我唏嘘,感慨万千,但话又说回来了,不管你之前如何,但现在你贵为一县父母官,就应该担起责任来,为民请命,而不是为了一些银钱,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否则你如何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官服。” 徐慕被田恬气笑了,他说的那么多,她非但没有理解自己,反而还指责起他来了,她还知道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吗? “论做父母官这事儿,老泰山做的比我出格多了,我至少只是把人赶出衙门,老泰山可是直接杀人灭口的,要不你先回去说说老泰山的不是?” 一个内宅妇人管到他头上,简直不可理喻。 徐慕冷哼一声,径直从椅子上起身,拂袖而去。 田恬连忙叫住他:“那对夫妻.....” “休要再提,此事无需再议。”徐慕直接打断田恬的话,大步离去,周南大气不敢喘的跟上。 田恬见男人离去的背影,头疼不已,她刚刚除了和徐慕吵了一架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改变。 香兰适时走进来安慰:“夫人,您没事吧?”刚才夫人和大人吵架的声音,他们在门口都听到了,这次大人发了大怒。 田恬没有见夫妻二人的踪影,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徐慕把人带走了,连忙问:“那对夫妻呢?” “已被奴婢安排在厢房歇息了。”香兰道。 田恬放心点头。 “夫人,大人性子一向如此,您想劝他改变心意,完全不可能的。”香兰安慰。 田恬疑惑:“香兰,你怎么那么了解大人?”一个丫鬟,也太了解徐慕,着实让人生疑。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啊,大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会敛财,知府大人也正是欣赏大人这一点,这才有意把您嫁给他的。”当时府里就传遍了他的事迹,也就只有夫人一心牵挂唐知县,没有把大人放在眼里,以至于对他的处事风格都不甚清楚。 8 第8章 田恬长叹了一口气:“你务必把那夫妻二人安顿好,不能让他们再生出寻死念头,我这边会再想办法的。” 香兰迟疑:“夫人,大人那边肯定是说不通的,您打算怎么办?”大人今日已发了滔天巨怒,且以他的性子,定下的事情,不会有更改余地。 田恬也知道说不通,但不继续尝试,还能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夫妻二人的女儿被冤死,最终那夫妻二人也绝望轻生。 她办不到。 田恬一连几天都要求见徐慕,但徐慕始终避而不见。有一日田恬甚至去县衙见他,他更是连门都没让她进,摆明让她死心。 徐慕并没有对夫妻二人下手,也许是碍于田恬的原因,也许是觉得夫妻二人翻不起风浪,不屑于出手对付。 夫妻二人在蔷薇院住了几日,女儿尸体持续溃烂,实在待不下去,又抬着女儿的尸体回村了,田恬亲自相送,让他们等消息,暂时稳住他们情绪。 * 田恬这几日什么招数都试过了,还是见不上徐慕,心里不免颓败,香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小声劝道:“夫人,奴婢瞧着您有心事,若不然咱们出去逛逛市集,放松一下,也许到时候心情一轻松就想到法子了呢?” 说到逛市集田恬眼眸一亮,可一想到有那么多下人跟着,还会临时清场,她的兴致减了一大半,顿时不想去了:“算了,不去了,我不喜欢一大堆人跟着,不自在。” 香兰笑道:“那咱们可以不让他们跟着。”香兰附耳过去,小声说:“咱们可以偷偷从后门出去,没人会知道的。” 田恬顿时来了兴趣:“你确定可以?” 香兰笑:“应该可以的,我和守后门的婆子关系不错,届时夫人穿着素净一些,奴婢就说是新来的丫鬟,那守门婆子眼睛不是很好,不会仔细看。” “好,就这么定了,香兰,你去拿一套你的衣服给我换上。”田恬说做就做,当即就忍不住想要出去。 “是,奴婢这就去拿。”香兰连忙回自己屋子,拿了一套粉色新衣裙过来。 田恬快速换上,主仆二人从后门出去。 守门婆子今年年近五十,年轻时长期绣花,眼睛不好使了,田恬成功出去。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田恬嘴角上扬的厉害,一直在府里端着架子做知县夫人,真是累死她了。 田恬没有高兴多久,随着主仆二人进入市集,大批的乞丐流民沿街乞讨,看的她心酸不已。 那些乞丐流民里,上有年过五十的老人,下有不足十岁的小儿,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饿的面黄肌瘦,端着个破碗在沿街乞讨,情状十分可悲。 之前她出来过一次,是和徐慕一起,因着行人百姓都被清场,她并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 原主记忆里,这一年是个大灾之年,大部分百姓收成惨淡,交完了税收之后,几乎食不果腹,也是如此,街道上才有如此多的乞丐和流民。 “香兰,今儿咱们带了多少银子出来?”田恬问。 香兰如实说:“回禀夫人,今日带了二百两银子出来。”她想让夫人逛的开心,故而拿了不少银钱出来。 田恬点头:“好,你拿一百两银子全部换成吃食以及大米,再拿一百两银子买些能裹身的衣服发给那些老人小儿。” 香兰皱眉:“夫人,您把银子....”全部花出去了,她们等下还逛什么? “无妨,按我说的做便是。”如今街上乞丐流民如此多,她哪里还有逛街的心思。 “是。”香兰只好按照田恬说的办。 主仆二人立刻去雇了几个能干力气活的苦力,然后买了好几车白面馒头和冬衣,一一发下去。 乞丐流民们见天上掉馅饼了,一个个激动坏了,连忙道谢。 田恬和香兰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发完最后一个馒头。 主仆二人累的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汗水都顾不得擦。 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是田恬肚子响,她苦涩的摸摸肚子,再忍忍,等下回家就有吃的了。 香兰提议:“夫人,咱们去附近酒楼吃饭吧。”两人现在累的没有一丝力气,如果再撑着回府用饭,人非要饿晕过去不可。 田恬疑惑:“你身上的银子不全部买东西了吗?”拿什么钱去酒楼吃饭? 香兰不好意思道:“奴婢怕有急用,留了十两银子应急。” 田恬笑道:“好,很好。”不得不说香兰是个很心细的姑娘,做事妥帖,想的周到,不然今天她真的要饿肚子了。 “走,咱们现在就去。”田恬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主仆二人往最近的酒楼而去。 田恬去的是附近有名的锦香楼,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喜欢来此宴客吃饭。 锦香楼有两层,一层是大堂,二楼是包厢,店内装潢的古色古香,墙上挂满了诗情画意的画作,很是雅致。 田恬长相漂亮,哪怕她穿着一身粉色棉布衣裙,依旧清丽脱俗,和香兰刚一进店,便引来无数目光。 田恬对这种目光没有感觉,原主从小到大都是鹤立鸡群存在,她早已习以为常,且她在现代时也是个漂亮姑娘,从不缺欣赏她的人。 “店小二,我家夫人要个包厢。”香兰道。 “好嘞客官。”店小二热情带着主仆二人上楼。 刚上楼梯,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楼上有一群人下来。 店小二道:“客官稍等片刻,待楼上客人下来后再上去。”店小二此举也是为了田恬二人着想,下楼的是一群男客,她们是女客,两方撞上了,吃亏的自然是女客。 田恬应声:“好。”随即退后两步,站在一侧,让出位置等楼上客人下来。 店小二殷切朝下楼的客人打招呼:“周少爷,您吃好了?” 田恬听闻周少爷,不由想起那个强/奸案中的周少爷,这两人是否为同一人?田恬忍不住抬头看他。 入目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男子,身高七尺,长相平庸,面色虚浮泛红,穿着一身青色绸袄,被一群蓝衣家丁簇拥着下楼。 他的视线刚好睨到田恬,见她容貌清丽灵动,一袭粉衣更衬的她如出尘莲花,顿时眸光大动,目露猥/琐,下楼的脚步快了几分,急切的朝田恬走去。 田恬厌恶至极,连忙对香兰说:“走,咱们不吃了。” 香兰也察觉到不妙,点头嗯了一声,快步跟上田恬。 “美人别走啊。”周大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田恬,拦住她的去路。他身后的一群家丁也跟着他把她们围起来,楼梯旁边瞬间被围的水泄不通。 他一靠近,一股浓烈的刺鼻酒味扑面而来,田恬忍不住皱紧眉头,冷冷睨着他:“你要作甚?” “美人见到我就走,又是作甚?”周大少笑眯眯的看着她,之前在楼梯上已是惊为天人,如今走了看,更是美的如同仙女下凡,明明穿的只是平常衣物,但她身上那股轻灵之气,秀雅绝俗,让人忍不住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 周大少顿时便有了把人弄回家中,好好珍藏的冲动。 “你是县里哪家的女儿,怎么如此面生?”这县里有哪些美人,没人比他更清楚,但眼前这个美人,他从未见过。 “与你何干,快快让开,放我们离去,否则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香兰怒气冲冲,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她没有主动说出夫人身份,毕竟这酒楼人多眼杂,大人的仇家又多,若是直言说出,被有心人盯上,她和夫人只是两个弱女子,怕是难逃毒手。 她前几日去打听大人动向时,无意听周南说过,大人每次出行带那么多人,除了排场以外,最主要是防止被刺杀,大人贪污的厉害,是远近闻名的大贪官,想要收拾他的人多的是。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对本少爷这般讲话,你是活够了?”周大少冷声道。 香兰虽然吼的厉害,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小姑娘,周大少这唬人话一说,她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田恬连忙把香兰护在身后,冷冷对周大少道:“放我们离去,今日事情既往不咎。”这种时候,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我不放呢。”周大少笑的猥/琐,视线在田恬身上打量个不停,那眸光炙热的好像田恬没穿衣服似的。 “我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人。”田恬放低声音道:“我是知县夫人。” 她想着表明身份,周大少便会放了她,但她想错了,周大少不仅没有放了她,反而哈哈大笑,一把把她打横抱起。 田恬大惊,在他怀里不停挣扎:“放肆,姓周的,你快放开我,我是知县夫人。”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仇家,只想亮明身份,赶紧脱身。 周大少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笑话:“美人,你是知道在长平县我只怕知县大人,所以你才搬出知县夫人来唬我吗?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再来十个也不可能是知县夫人。 知县大人虽然才刚成亲不久,但他疼爱夫人之名却广为流传,你若真是知县夫人,不说你的穿着,就说出行至少也该跟着几十号人,派头可比我要大的多。” 周大少趁机在田恬脸上摸了一把,十分满意手上触感,一脸喟叹:“美人啊,下次想吓唬我以前,先动动脑子。” 9 第9章 周大少的手让田恬感觉十分恶心,那满身酒气更是差点把她熏晕。 田恬发了疯的挣扎,大声怒斥:“你快放我下来,若是你觉得有假,可以遣人去府衙或者徐府确认我的身份,你若胆敢乱来,徐慕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别因为一时冲动为你的家族带来塌天大祸。” 香兰急的连忙上前阻止,试图把田恬从周大少手中拉下来:“周少爷,你赶紧放了我家夫人,我家夫人真是知县夫人,今儿出来没带下人,纯粹是想单独逛逛,你若不信,可以立即递信徐府,届时我家夫人身份自会分晓。” 周大少如今美人在怀,丝丝缕缕幽香窜入心间,酒意被无限放大,心急火燎,哪里还能等确认,再者他潜意识里认为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这些年来没人敢忤逆他。知县夫人不可能打扮成这副模样出来,她是渝州知府千金,虽是个庶女,但也是千娇万宠长大,肯定是个端庄死板的大家闺秀。 “滚开,别打扰本少好事。”周大少一把踢开缠上来的香兰。 只听见砰的一声,香兰狠狠摔倒在木桌前,额头撞红了一大块,额间渗血,目睹此事者不少,但无一人敢上前。周大少是县城出了名的纨绔,其家财万贯实力雄厚,就连知县大人也极为偏爱他,这才造成他在县里无所畏惧的霸王模样。 “香兰,你如何了?”田恬顾不得挣扎,焦急看向她。 香兰含泪从地上爬起来,捂着伤口摇头:“夫人,奴婢没事。”说着,她又朝周大少冲了上去:“你快放开我家夫人。” 周大少眉头紧皱,一脸不耐烦:“来人啊,把这烦人的丫鬟制住。”谁也别想坏他的好事。 “是。”一群家丁忙朝香兰围了上去,把她围成了一个圈,任由香兰使劲冲撞也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大少把田恬带走。 “夫人。”香兰声嘶力竭哭喊。 田恬焦急道:“回府找人。” 周大少完全没把田恬的话放在眼里,依旧我行我素抱着田恬上了马车,往周府驶去。他就是倔强性子,一旦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在他潜意识里,田恬最后让丫鬟回府找人,只是为了吓他。 他见过世面,不怕被吓。 田恬上了马车后,也不挣扎了,认命了。马车内有周大少饿狼似的盯着她,车外有一群家丁跟着,她想要逃跑根本不可能。 周大少自上车后便直勾勾盯着美人瞧,美人越看越美,就连生气也那么漂亮,双颊粉扑扑的,一双水汪汪的眸怒气冲冲瞪着他,灵动十足,风情万千。 “美人儿,只要你乖乖从了本少,这周家大少夫人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周家在长平县有权有势,有几辈子花不完的家产,虽说他在县里名声不好听,但想做周大少夫人的人不在少数。 田恬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周大少嘿嘿一笑:“有个性,本大少喜欢。” 田恬闭眼假寐,不想搭理他。 周大少却不老实了,身子慢慢凑近田恬,试图一亲芳泽。 田恬猛然瞪大眼:“周大少,你不是想让我乖乖听话吗?现在还是外面,人多眼杂,等回府再说。”为了拖延时间等待获救,不得不暂时虚与委蛇。 周大少早已心痒难耐,哪里能忍,双手不老实朝她伸过去。 田恬忙制住周大少的手,大声道:“周大少不是想让我做周大少夫人吗?堂堂正妻,难道不该给我留点颜面?” 周大少想想也是,正妻应该被尊重,在马车内行其好事,确实不妥。 “好,本大少不动你,待回府后再说。”周大少收回手,笑的一脸猥琐,只要她愿意让他碰,一切好说。心甘情愿总比强硬来的爽快。 * 香兰急匆匆离开锦香楼,疯一般朝县衙跑去。这个点大人在县衙办公,也只有他可以救夫人。 香兰额头红肿一大块,有鲜血流出,她顾不得擦,一路上行人纷纷朝她行注目礼。 “这姑娘怎么回事?脸上好多血。” “她跑那么急作甚?” 有人从锦香楼出来,把见到的事情绘声绘色叙述一遍,大家唏嘘不已。 “那个自称知县夫人的女子落入周大少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谁说不是,前几日不是有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遭了毒手,想不开寻死了,她爹娘日日抬着尸体告状,那无耻狗官还偏帮周大少,那小姑娘当真可怜至极。” “也不知这次的知县夫人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我倒要看看狗官是何反应。” “应该不是真的吧,堂堂知县夫人,怎么会只带一个丫鬟出来?” “那女子我见过,当真水灵极了,惊为天人,若换身衣服,未必不是知县夫人。” “且瞧好戏吧。” 香兰焦急忙慌跑到县衙求见徐慕,被衙差通禀给了周南。 这段日子香兰经常找周南打听徐慕动向,也和周南熟了。 周南走出县衙一看,被香兰惊呆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去:“香兰,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一张脸都是血,看起来十分可怖。 香兰顾不得这些,焦急道:“周南,带我去见大人,快。” 周南一脸为难,大人现在不愿意见她,应该说不愿见她后面的知县夫人,之前便下过命令,只要是夫人的人,一律不见。 香兰看出周南的为难,急的快哭了:“周南,你快进去递个话,夫人出事了。” 周南瞳孔微缩,脸色大变:“夫人怎么了?” “夫人被纨绔周大少带走了,如今情状十分危急,若是去晚了,夫人可能......”香兰哭诉着把偷偷出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南深知此事严重,连忙道:“香兰,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向大人禀报。” 香兰点头如捣蒜,哭的不能自己:“好。” 周南一路狂奔往冲进县衙。 徐慕正在后堂摆弄围棋,骤然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片刻,周南气喘吁吁冲进来,额间布满豆大汗珠,徐慕眉头微皱:“跟着本官都多少年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说着,修长手指夹着一粒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又闲散恬淡的执起一枚白棋,准备落子。 周南顾不得擦汗,大口喘着粗气:“大人,大事不好了,夫人出事了,她被周大少强行带回周府了。” 周南把香兰的话重述了一遍。 徐慕手中白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砸乱一整盘棋。 周南见徐慕那模样,大气都不敢出:“大人,您.....” 徐慕豁的起身,阴沉着脸:“马上点齐衙内所有衙差,立刻前往周府,要快。” 周南抱拳行礼:“是,属下遵命。”连忙退出去点人。 徐慕一个人站在原地,双拳紧握青筋暴起,视线再次落在乱作一团的棋盘上,早已没了先前的漫不经心和闲散恬淡,双手拽起棋盘,直接掀翻。黑白棋子掉落一地,清脆声不绝于耳,一眼望去,整个屋子都是黑白分明的棋子。 周大少,他该死! 片刻,周南快步进屋复命,已清点好衙内所有衙差。 徐慕点头,快步往府门口走去,跨上骏马往周府而去,身后的衙差则手拿佩刀,跟着一路狂奔,他们所过之地,惊起一地尘土。 这一幕被路上行人看在眼里,县衙这般阵仗被传的沸沸扬扬,之前锦香楼的知县夫人被人旧事重提,两相结合,大家都能猜到事情原委。 * 田恬被周大少带入府中后,直接被带进了他的院子。途中田恬要求先见过周家二老,但周大少早已垂涎田恬许久,如今好容易把人弄回府中,一刻也不想在等。 田恬被周大少直接丢在床榻上,她吓得连忙瑟缩在一个角落里,双眸警惕的盯着他。 周大少一脸淫/秽的看着田恬,双手急匆匆的解着自己的腰带:“美人儿,来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田恬摇头,不,她不愿意。 “我说了,我要先见过你的爹娘,必须等他们同意。” “等咱们好事过后,我再带你去见我爹娘。” “若是你爹娘不同意怎么办,我清清白白姑娘岂不是掉入泥潭?” “你放心,我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爹娘对我百依百顺,但凡我喜欢的东西,爹娘都会给我。我要娶你,他们肯定会答应的,美人儿,来吧。” 周大少急不可耐脱掉鞋子,爬上床,朝田恬扑过去。 田恬连忙闪躲。 周大少不停追。 你来我往好几次,周大少累的不行,身子更是燥热难受的厉害,他双眼泛红喘着粗气:“你不愿意?”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愤怒。 田恬也累的不轻,她摇头:“我不愿意和你这样无媒苟合。” 周大少眸光犀利:“你之前在马车上便是一番托辞,而今进了周府,又要拜见什么爹娘,你以为你的小伎俩我瞧不出?在马车上我给你面子,是真想让你做周家大少夫人,若你还不识相,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周大少扯开自己雪白的里衣:“你要知道我周家财大势大,就连长平县令也要给我几分薄面,你若是跟着我,绝对吃香喝辣,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10 第10章 田恬见周大少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想继续作秀,打开天窗说亮话:“周大少,放手吧,你既已知道我不愿意,何苦继续下去。想来这时候徐慕已经在来的路上,若你现在放开我,也许你还有机会,若你执意如此,届时谁也救不了你。” 周大少失笑:“事到如今,还想用这种招式唬我,你以为我周锋是被吓大的?”说着,伸手便要扯田恬的衣服。 田恬连忙躲闪,甚至扯出头上的银簪,想要和周大少拼了,但这次她失败了,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是一个壮年男子的对手,周锋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夺下银簪,直接扔在地上。 她被周锋捁着,动弹不得。 “周锋,你放肆,你胆敢胡来,后果你承担不起。” 两人离很近,周锋只感觉阵阵女子脂粉香充斥他的脑海,烧的他理智全无。 女人之前不停闪躲,小脸隐隐渗出汗珠,原本白皙的脸蛋染上一层淡淡粉色,腮边的几缕乌发紧贴着脸颊,端的是风情万千。 粉嫩红唇因太过紧张喘着粗气,唇间的香味扑打在他脸上,让人闻之欲醉。 周大少呼吸急促,双眸赤红,手上用劲撕扯田恬的领口,哪怕田恬拼命挣扎,亦无济于事。 片刻之间,田恬雪白诱人的香肩暴露在周锋眼皮底下。 周锋眼神吓人的厉害。 田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当即被吓哭,双手环抱于身前,大声哭诉:“周锋,我是知县夫人,你胆敢碰我,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周锋早已听不进田恬的话,她的哭骂直接被他无视。 * 徐慕带着一群衙差冲进周家大宅,守门家丁根本拦不住他们,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家二老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徐慕着急忙慌扯过一个家丁,拽着他的领口,厉声质问:“周锋是否在府里?” 家丁见徐慕穿着一身官服,半点不敢欺瞒:“回禀大人,少爷人在府中,刚回来一会儿。” “他可曾带着一位姑娘?”徐慕近乎吼出声。 “正是,那姑娘好似不愿意......” “周锋住在何处,前头带路。”徐慕声音里透着冰碴。 家丁连忙应是,快步走在前头带路。 徐慕还嫌不够快,大声厉喝:“跑。” 家丁被徐慕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倒,连忙道:“是。”遂快步跑起来。 徐慕阴沉着脸,手拿佩刀快跑跟上,拿佩刀的手隐隐汗迹,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的手在抖。 王玥灵,你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大人,这便是少爷所住院落。”家丁气喘吁吁指着前面的荣华院。 徐慕没有理会家丁,径直越过他,疯一般冲进去。 刚进院落,徐慕便隐隐听到女子抵抗哭泣怒骂声,那声音害怕无助极了。 徐慕心头一痛,快步朝着声音来源地冲去。 周南带着一群衙差始终紧跟着,走到门口时,周南让众人止步,所有人站在门口候着。 大人身上带有佩刀,料想那周锋也不是其对手,这种时候,他们不能进去。 碰的一声,徐慕用力踹开大门,焦急进屋。 这巨大声音把正在兴头上的周锋吓了一跳:“妈的,是谁坏老子好事。”周锋转头一看,见来人是徐慕,整个人都傻了。 徐慕视线看过去,顿时目眦欲裂,他的新婚小妻子纤细白嫩的双腕被周锋死死拽着,半分不能动弹。 她双眼红肿,眼泪水流了一脸,晶莹的泪珠糊了她的眼睛,贝齿紧咬着唇瓣,粉嫩的唇瓣已经渗血。 看她身上还有衣服,周锋应该还未得手,但光看到眼前这一切,徐慕已然心痛难当。 “畜生。”徐慕恶狠狠大骂了一声,快步走到床前把周锋从床上扔下,只听见砰的一声,周锋被重重摔在地上。 徐慕没有第一时间收拾他,而是看向田恬:“你如何了?” 田恬摇头:“我没事。” “自己把衣裳整理好。”徐慕道。 “好。”田恬点头,连忙整理好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没事人似的。 “恨他吗?”徐慕问。 “恨。”田恬想也不想的道。 徐慕捡起地上的簪子,递到她的手里,指着周锋道:“刺进去。” 田恬被他的言语吓了一跳,她是从现代过来的,让她故意害人,她不敢。 徐慕知道她胆小,握着她的手,朝着周锋走去。 周锋吓的脸色煞白,连连求情:“大人,小的知错了,求您放过小的。” 徐慕只当没听见。 田恬手抖的厉害:“徐慕,你要干嘛?” 徐慕没说话,拽着她的手,直接在周锋脸上划了一道。 周锋痛乎。 鲜血从他的脸颊流到衣服上,痛的他满地打滚。 田恬被吓坏了,连忙丢掉手里的簪子。 徐慕大声道:“来人呐。” 周南连忙带着人进屋。 “大人。”众人行礼。 周锋见徐慕叫人进来,肯定是要处置他了,他吓的顾不得疼痛,连忙磕头认错:“大人,草民不知这女子是知县夫人,不然就算给我十个脑袋也不敢的。” 周南直接戳穿他:“回禀大人,之前香兰说过,她和夫人在他面前都有亮明身份,是他见色起意,执意强行带走夫人。” 徐慕冷冷道:“来人啊,把周锋押入大牢,择日候审。” 周锋还在不停求情,徐慕不予理会,周南直接吩咐两个衙差,把人架到门口去。 此时,周家二老得到消息,匆匆来荣华院,见自家独苗苗被两个衙差架住,急忙求见徐慕。 “不见。”徐慕此时哪有心情见周家二老,新婚小妻子被人如此欺负,此事如何平息。 他眉头皱的厉害,道歉道:“夫人,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田恬刚刚出了气,情绪已经稳定多了,但是看徐慕还是有怨念,是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助长了周锋的气焰。 “你能走吧?”徐慕问她。 田恬点头:“可以。”她知道只有自己走出这道门,才有清白可言,否则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家二老见徐慕和田恬出来,还想求情说好话,奈何徐慕连看他们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周家大门口围了不少百姓,大家见状,忍不住议论纷纷。 “还真是知县夫人,这下周家怕是要完了。” “看知县夫人走着出来的,周大少应该没有得手。” “周家大少脸上那么长的一条血痕,肯定是知县夫人弄得,没想到知县夫人看着柔柔弱弱,动起手来半点不留情,我看着都觉得疼。” * 田恬和徐慕同乘一马回徐府,之后徐慕又亲自送她送回蔷薇院安顿。 徐慕一直在蔷薇院没走,直等到大夫过来诊治。 刚出周府时,徐慕便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如今回来,等了片刻大夫就来了。 徐慕一直坐在桌前陪着。 田恬瞧着他那紧张担忧的模样,突然觉得他也不是没有一丝人情味,也许她可以借助此事做点文章,顿时哭开了。 徐慕原本还以为她一路没哭,算是很勇敢的,没想到回来却哭开了,焦急凑上前:“夫人,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田恬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 徐慕又看向大夫:“夫人她怎么会这样?” 大夫斟酌片刻:“回禀大人,夫人此次应是受到了巨大惊吓,老夫先为她开几副安神药,再好好将养几日,应该会有所好转。夫人手腕处还有淤青,老夫等下再开一瓶药膏,每日抹上三次,不日便可消散。” 徐慕点头,说了一声好。 大夫写好方子,周南亲自送客。香兰也识相走出去,把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徐慕看着床上还在啜泣的妻子,心中悔恨难当,默了片刻,徐慕拿起药膏朝田恬走去。 “夫人,我为你抹药膏。” 田恬没说话,没有阻止,也没有拒绝。 徐慕径直拿起田恬的手,雪白的手腕处一圈都是青紫的,看上去极为可怖。 那淤青是周锋干的,他见她使劲挣扎,所以用力按住她,想要强迫与她成其好事,只是徐慕来的快,他并未得逞。她的皮肤白嫩,淤青看着严重,其实不是很疼。 “我会小心些,你若是疼了,便告诉我。”徐慕打开药膏瓷盖,小心翼翼挖出一块黑漆漆药膏,轻柔抹到手腕上。 * 徐慕在蔷薇院待了一天一夜,半步不曾离开,直到田恬情绪稳定一些,才松了口气。 田恬睡了一觉,情绪好了,整个人状态也对了,不像之前对徐慕爱搭不理,徐慕同她说话,她还是很乖巧回答。 这天,田恬和徐慕正在用早饭,周南急匆匆来报,周家二老来了,如今跪在府门口要求见徐慕。 “不见。”徐慕直接回绝,周家儿子干出侮辱他夫人的事情,如何能忍?此事没有回旋余地。 田恬闻言,心里满意,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周南下面一番话瞬间把她打入谷底。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周南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徐慕眼眸闪过一抹异色,随即又看了看田恬。 田恬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感觉不好,立刻放下筷子,双眸直视徐慕:“事关周家,难道我这个受害人还不能听吗?” 田恬这么一说,徐慕颇为为难,顿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直接道:“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是。”周南离开。 一连两日,周家二老依旧不依不饶要见徐慕,这一次徐慕终是答应见了。 田恬见他离开,忍不住叫住了他:“相公,如果这次他们还是要拿银钱了事,你会不会选择息事宁人?”她太了解这个大贪官了,贪财贪到不顾一切,什么也比不过钱财在他心中地位。 徐慕沉默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此事,之后再说。”徐慕好像很急,话落之后,大步离开。 田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苦涩的笑了,是啊,她在期待什么?是因为这两天他表现出来的在乎,让她觉得事情有转圜之机,他会因为她受辱的缘故对周家下手? 他是徐慕,是不折不扣的大贪官,在他眼里,只有银子。一个女人根本不会被他看在眼里,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也不例外。 11 第11章 香兰进来见田恬神情不对,连忙走至近前,一脸担忧看着她:“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这两日大人衣不解带在蔷薇院照顾夫人,夫人情绪已经好了许多,怎么大人刚一离开,夫人便不对劲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田恬抬眸对上香兰的视线,眸里尽是无奈与苦笑:“徐慕去见周家二老了。” 香兰惊讶,脸色变化万千,最后化成一句安慰:“夫人,也许您想多了,大人至多只是见见。”不会做别的事情。 田恬笑的讽刺:“他那样的人,一旦见了,便是有商量余地,那周家二老这几日可是拿着地契房契过来的,他焉能不动心?” 以徐慕的性子,见钱眼开,为了银子不择手段,也许这次她受辱的事情,真能忍气吞银,毕竟他和她的关系,算不得多好。 她嫁过来至今,徐慕之前对她还算百般讨好,可出了强/奸案一事后,他对她发了好大一通火,更是连见都不见,可见在徐慕心里,银子胜过一切。 这两日徐慕在蔷薇院衣不解带照顾她,也不知是真的出于夫妻情分,还是她的知府小姐身份。 若她真的出事,知府那边责怪下来,他也吃罪不起。但他收了周家好处,届时再分一些给知府老泰山,那知府非但不会怪罪,还会觉得他会办事。 王知府和徐慕,本就是一丘之貉,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香兰顿时红了眼眶:“夫人,您别多想,也许咱们只是误会大人了。” 田恬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你下去吧,我稍微歪会儿。” “是。”香兰行礼退下。 * 隔天,田恬还歪在床上无精打采的,香兰着急忙慌冲进屋内。 “夫人,出大事了。” 田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闻香兰如此着急,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坐正身子:“何事如此惊慌?” “回夫人,好消息,县衙那边来报,大人判了周大少爷斩立决。”香兰气喘吁吁停在田恬跟前,一张小脸跑的通红,整个人眉飞色舞,神情激动,活像得了五个月赏钱似的。 田恬瞳孔地震,顿时坐不住了,生怕自己听错了,连忙重复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香兰点头如捣蒜:“是周南特意差人回来说的,错不了。大人把之前那起强/奸案翻案了,周大少数罪并罚,故而被判了斩立决。此事轰动整个长平县,现在外面沸沸扬扬都在传扬。” 田恬惊喜难掩:“之前那起强/奸案真的被翻案了?”她声音激动的在抖,真怕自己在做梦。 “正是。”香兰一脸笑。 田恬连忙下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想往外走:“不行,我要去看看。” 香兰赶紧制止:“夫人,您现在去也看不到,这时候应该已经下衙了。”周南差人回府禀报结果,已经证明案情下定,此时过去,肯定是一场空。 “好吧。”田恬点头。 香兰连忙蹲下身子帮田恬穿鞋:“夫人,您当心受凉。” 田恬顺势抬脚,让香兰帮她穿好。 “香兰,你现在出去打听一下,确认事情真假。” 她还是有些不信,就跟做梦似的。那么贪财的一个人,竟然真的变了,简直就像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似的。 香兰点头:“好。夫人先在府里候着,奴婢这就出去打听。” 田恬嗯了一声:“快去,越快越好。” “是。” 香兰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去而复返,回到蔷薇院向田恬复命。 “夫人,周大少被判斩立决属实,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论此事,奴婢问了好几人,大家都这样说。” 田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松快,强/奸案的结局改变了,周大少也被判了死刑,是不是等于她间接改变或者影响了徐慕,突然间觉得脖颈上的脑袋稳了一些。 “好,太好了。”田恬刚露出笑容一秒,但突然想到什么,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昨天她还因为此事和徐慕闹的不开心:“我之前误会徐慕了。” “这不怪夫人,以大人之前那性子,奴婢也觉得不会有更改余地,谁料想大人.....” 田恬无奈叹了口气:“今晚让厨房做一桌子好吃的,你去把徐慕喊来。”既然闹了误会,那就请他吃饭陪个罪,他们的关系不能一直僵着。 从周大少此事来看,徐慕也不是一味的冥顽不灵,只要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她和他的关系自然越好最佳。 “是。”香兰连忙应承,她巴不得夫人和大人举案齐眉,恩恩爱爱。 * 田恬主动邀徐慕用晚饭,他那边很痛快答应下来。 一下午田恬都在屋内忙活,先是确定了菜谱,隆冬时节吃锅子最舒坦,其次便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既然是主动邀徐慕的,她不说打扮的多么漂亮,至少要自然大方,总不能失了诚意。 田恬还算是新妇,选了一身玫红色的袄裙,薄施粉黛,静等徐慕过来。 黄昏时分,徐慕领着周南跨进蔷薇院。 田恬踩着点在门口等着,徐慕还未到蔷薇院,远远就看见一抹玫红色身影,俏生生站在门口等着,身后还站了几个伺候的下人。 寒风刺骨,她双手不停来回搓着,小脸冻的微微发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株开在冬天里的梅花,一枝独秀,让人移不开眼。 越走近,徐慕看的越清楚,新婚小妻子今日特意打扮过,平时她喜欢素雅,鬓上不喜钗环,今日单螺鬓上多了几朵红色梅花,格外耀眼。 薄施粉黛,鲜亮袄裙,衬的她清丽绝俗的脸蛋多了一抹动人风情。 徐慕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皱眉道:“夫人,这隆冬时节,你怎地还亲自出来了?” 徐慕走的太快,片刻便到田恬跟前,快的让她措不及防,身后的丫鬟们齐齐施礼,田恬盈盈福身,刚准备施礼,徐慕连忙打断她:“夫人,不必多礼,外面冻,我们快快进屋。” “哦,好。”田恬点头。 徐慕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夫妻二人相携进屋。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田恬完全来不及反应,等她回过神来,二人已经进入屋内。 他已经放开她的手,但她手上还有他的余温。 砰砰砰砰..... 田恬能清楚听到胸膛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她傻傻望着他,一袭黑色披风,显得他格外冷峻沉稳,脸若刀削,轮廓分明。 徐慕解掉身上的狼皮披风,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由失笑:“怎么了?我身上可有不妥之处?”不然怎会一直盯着他? 田恬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摇头,脸瞥到一边去:“没...没有不妥。”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徐慕今日格外英俊温柔,她可能魔怔了。 徐慕英俊是真,但温柔.....他那样的大贪官,会温柔吗?她肯定是昨夜没睡好,才会有这么荒唐的感受。 桌上锅子咕噜沸腾,白雾缭绕,肉香扑鼻,驱走一室寒冷,徐慕只身走到桌前坐下,朝田恬招手:“夫人,过来坐。” “好。”田恬磨磨蹭蹭走过去,在一旁坐下,强迫自己镇定。 香兰适时让丫鬟们上菜,她在一旁帮着烫锅子。 田恬见此,也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鱼肉脯往锅里涮了几下,遂夹到徐慕的碗里。 “相公,这鱼肉脯是半个时辰前刚杀的,极为新鲜,你尝尝。” 这是田恬第一次主动帮徐慕布菜,徐慕直愣愣看着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 徐慕的眼神太灼热,田恬刚消下去的脸蛋又爬满红晕,结结巴巴道:“相公,你尝尝,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徐慕点头嗯了一声,夹起碗里雪白的鱼肉脯,沾了一些料汁喂进嘴里:“鲜美爽口,鱼皮还颇为筋道弹牙,夫人烫的鱼肉脯果真极好。” 田恬刚想说什么,可抬眸一对上他的眼,他那直勾勾的眼神让田恬心尖发颤,顿时一腔的话,无处言表。 “相公喜欢便好。”田恬接着又给徐慕烫了一块鱼肉脯。 徐慕轻声笑出来,没成想今晚来蔷薇院用晚饭,竟有这般惊喜。 片刻,田恬烫好鱼肉脯夹给徐慕:“相公,昨日是我误会你了,我.....”她准备道歉的,但此时徐慕直接打断了她:“过去的便过去了,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真实的我。” 徐慕说的认真,田恬莫名信了他的话,点头说了一句好。 “夫人也吃些,别光顾着我。”徐慕亲自给田恬烫了一些鸭血。 食物已经放在她碗里了,盛情难却,田恬连忙道了一声好,然后乖乖吃下。 徐慕见她喜欢吃,又不停给她烫,直到后来,香兰觉得自己无用武之地,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屋内就只剩夫妻俩。 吃到最后,田恬连打了三个饱嗝,徐慕才停止给她烫。 田恬脸红似血,今晚本来是她主动邀他道歉的,结果变成他帮她烫锅子了。 “相公,你还想吃什么,我帮你烫、”田恬实在不好意思。 徐慕看着她那娇羞无限的模样,眼神更加灼热。 田恬被看的不好意思,一张脸更是霞飞双颊,他今天眼神恨不能吞了她,是否昭示他晚上会留下来过夜? 12 第12章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徐慕真的要留下过夜,她没办法拒绝。他们已是夫妻,这是义务。 徐慕见新婚小妻子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疑惑不解:“夫人,怎么了?” 田恬僵硬的笑了笑:“没什么。”视线落在徐慕旁边的瓷白酒瓶上:“相公,我瞧着那酒好像挺好喝的,我也想喝两杯。” 徐慕诧异,刚吃饭时他问过她,她说不喝,这吃完了突然间又要喝了,是何道理? 不过只是喝一点酒而已,他不会阻止。 “夫人想喝,那便喝些,外面天寒地冻的,喝些酒也能暖身子。”说着,徐慕亲自端起酒瓶,给新婚小妻子倒了一杯。 田恬含笑接过:“多谢相公。” 徐慕但笑不语。 田恬看着杯中如清水透彻的白酒,秀眉微蹙,咬了咬牙,仰头一饮而尽。酒水如一团烈火进入喉咙,流到胃里,所过之处火辣辣的,难受异常。 咳咳咳....田恬顿时呛着了,一张小脸通红,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徐慕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夫人,快喝些茶下去压一压。” 温热的大手在后背极为突兀,田恬顾不得许多,接过茶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喉咙和胃舒坦了许多:“刚才有劳相公了。” “举手之劳。”徐慕担忧的看着她:“夫人现下如何?可有好些?” “好多了。”田恬笑了笑。 今晚徐慕这般殷勤,肯定是想留宿的,她喝酒也是想给自己壮壮胆,毕竟让她直接和一个相对陌生的男子滚床单,这是需要勇气的。 但在这个时代,她别无选择。哪怕上辈子原主成亲之时没有和徐慕同房,但之后也拒绝不了,两人还是完成了周公之礼,只是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差,以至于最后形同陌路。 徐慕点头:“那便好。夫人若是喜欢喝酒,明日我让周南送些果酒过来,那种酒甜甜的,不似白酒这般辛辣。” “好。”田恬没有拒绝:“相公,你之前没吃多少,再吃些。” 徐慕嗯了一声,继续唰肉片,田恬在一旁帮忙。 两人离的很近,田恬有时把烫好的食物放进徐慕碗里,对上他那火热视线,她只感觉刚才一杯酒下肚,那种紧张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停,反而越来越强烈。 砰砰砰砰..... 心好似跳到了嗓子眼。 田恬双手捧着胸口,她能清楚感受到心跳的有多厉害。 徐慕见小妻子傻愣愣的双手抱胸,还以为她身子不适,连忙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夫人,你怎么了,是身子不适?” 温热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英俊如刀削的脸庞略带担忧,田恬只感觉心跳的更厉害。 “相公....我.....”舌头都在打结:“我没事.....可能是外面吹大风,太冷了,我再喝些酒。” 话落,田恬连忙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徐慕一直盯着她,田恬喝了一杯又一杯。 徐慕再傻也发现新婚小妻子不对劲了,这次来蔷薇院,他有意留宿,她便不停喝酒,与新婚夜何其相似,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的。 她....还是没忘记唐子澹。 徐慕的脸,一寸寸冷了下去。 田恬这时已经喝的差不多,整个人晕头转向的,没有发现徐慕的异常,见徐慕没再动筷,“相公,你吃好了?” 徐慕静静注视着她,半响没有说话。 田恬只感觉脑袋越来越晕,直接趴在桌上。 良久,徐慕叫了香兰进来伺候,他立刻起身回了自己院落。 * 翌日,田恬迷迷糊糊醒来,只感觉头疼欲裂,窗外明媚的阳光昭示着又是新的一天,田恬见床上根本没有徐慕的痕迹,连忙叫来香兰问话。 “昨夜徐慕没在蔷薇院留宿?” 她只记得昨夜喝了不少酒,之后好像睡过去了。 香兰一脸纠结:“夫人,奴婢斗胆说一句,您如今已经嫁给大人了,还是把唐知县给忘了吧。” 田恬无语:“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和他不可能的,早就放下了。” “可您若真的放下了,昨夜为何又要赶走大人?”香兰想不通了,若夫人真的放下了唐知县,她为什么要拒绝大人? “我赶他走?我没有啊。”她记忆里根本没有赶他走的画面。 香兰无奈:“夫人,您喝醉了,难道不是无声的拒绝大人?” 田恬语塞,她昨夜其实还控制了酒量,但那白酒后劲太大,她才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田恬小心的问:“昨夜徐慕离开,没生气吧?” “奴婢也不知,大人一脸严肃离开的。” 那八成应该是生气了。 田恬只想锤死自己,喝酒误事啊,下一次无论如何,绝对不喝了。 * 田恬有心因为醉酒一事,找徐慕解释,但连着几日,徐慕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忙起来了。 自从强/奸案一事过后,周大少被判了斩立决,长平县许多人发现知县开始为民请命,虽然知县可能因为知县夫人的原因,才出手处置周大少,但强/奸案被翻案却是事实。 之前那些被周家欺辱过的受害者,纷纷状告周家二老包庇儿子,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事情,势要把周家二老也绳之以法。 他们不管知县会如何处置,反正先告上去再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愿放弃,没有谁能忍气吞声接受那些屈辱,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些状告周家二老的状纸,正是徐慕想看到的,说到这么多人上告,其中不乏他的手笔。既然已经处置了周大少,那周家二老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一旦留下,那就是为自己留祸根。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长平县可以少一个给他送银子的财神,但绝不能留下一尊杀神,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稍微不留神,他性命危矣。 故而接到这么多人状告,他一一接下,忙的直接在县衙歇下,连家里的新婚娇妻都顾不上。 不出五日,徐慕收集好周家二老罪证,把二人收监,押入牢房候审。 田恬一直让香兰注意徐慕,得知徐慕在处理周家二老的案子,也就没有去打扰他。 徐慕审案子很快,没过几日,周家二老被判了流放,周家家产全部充公。 长平县一颗巨大毒/瘤被拔除,一时间徐慕成了百姓口中人人称道的对象。 * 这天,香兰进来禀报:“夫人,前段时日您让奴婢打听的事儿,现在有回复了。” 田恬闻言,连忙打起精神:“怎么说,能买到原料吗?”自从上次出府遇到不少流民后,田恬心里就盘算着做点生意,她是学化妆品出身的,虽然死之前还是一个小助理,但是最基本的水乳霜还是能鼓捣出来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原料。 一旦有了原料,她立刻想办法在长平县建立一个作坊,招募流民们工作,也算是解决一部分流民生计问题。化妆品在现代稀松平常随处可见,但在这个时代却没有,只要她能制作出来,想来定不愁卖。 香兰摇头:“买不到,放眼整个大国也没有您说的那些东西,百姓以农业为主,没有人会大批量种植您所说的花草,那是浪费土地。” 田恬叹了口气,没有原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来开作坊这事儿暂时行不通。她原想着先解决流民生计问题,再慢慢让徐慕改邪归正,但现在看来,流民的事情还是必须要徐慕出面才行。 天气越来越冷,昨晚半夜下起了大雪,早上田恬用过早饭,坐在窗前小榻赏雪,诺大的蔷薇院,已经变成了雪白的冰雪世界,院墙下的几株红梅,枝条也被压的略微变形,不过花朵开的很好,给院子添了一抹异色。 一个下人打扮的门房突兀出现在雪景里,雪地里留下一连串的脚印,片刻,香兰撩起帘子进屋禀报,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刚才田恬看到的门房。 门房行礼:“禀夫人,府门口有一对中年夫妻求见,那对中年夫妻便是上次来寻死闹事之人。”之后被夫人收留进府。 田恬惊讶,强/奸案已经翻案,那对夫妻还来做甚? “他们可有告诉你,此番为何而来?” 门房如实禀报:“没有细说,但奴才瞧着那女子提着一个篮子,若奴才所料不错,那篮子里装的应是鸡蛋。” 田恬点头:“带他们来蔷薇院吧。” “是。”门房行礼退下。 少顷,门房带着那对中年夫妻来到蔷薇院。 田恬连忙让人准备热水热茶热点心。 中年夫妻俩感激不已。 田恬坐在上首笑,让香兰把火炉端的离他们近些。 中年妻子颤颤巍巍把篮子递给田恬,一双冻得发红开裂的手出尤为显眼:“夫人,这篮子鸡蛋还请您务必收下。” 穷苦人家生存不易,一篮子鸡蛋在富人眼里也许不算什么,但却是穷苦人家求而不得的金贵东西。这对中年夫妻送如此贵重之礼,田恬受宠若惊。 “婶子,您这是作甚?” “这些鸡蛋不值甚钱,但鸡是我们亲自养的,是我们一番心意。若是没有夫人,我们女儿的冤屈恐怕一辈子也不能洗刷。”中年夫妻十分感激田恬。 “多谢大叔婶子。”田恬笑着亲自接过鸡蛋,夫妻二人冒着天寒地冻大老远来送鸡蛋,她如何能拒绝,情谊太重,遂又道:“天地昭昭,朗朗乾坤,不论过程如何曲折,真相总会水落石出,叔和婶子言此番多亏了我,但在我看来,还是咱们大人英明,虽然刚开始被恶人蒙蔽,但最后还是他查出真相,还了逝者一个清白,让恶人得了应有的惩罚。” 中年夫妻连连称是,他们之前对知县颇有微词,但强/奸案一事,徐慕确实做了一次好事,他们心中感激。 三人又闲话家常好一会儿,中年夫妻提出此番来的目的:“敢问夫人三日后是否有空?” 田恬疑惑:“怎么了?” “三日后我和她爹商量给女儿办丧事,之前女儿尸体溃烂,不得已先让她入土,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们一直压着没有给她办丧事,如今一切事了,当父母的想最后送女儿一程,夫人和大人是我们家的恩人,故而三日后想请夫人和大人一起去参加女儿的丧礼,就是不知夫人和大人可否赏脸。” 13 第13章 夫妻二人冒着大雪盛情而来,田恬哪里好拒绝:“叔和婶子放心,三日后我必定过去,只是大人最近颇为忙碌,他是否能去,这要等我问过他才知晓。” 夫妻二人很是理解:“大人公务繁忙,若是能来,那是万幸,若不能来,我们也都明白的,不强求,夫人能来,已经是给我们天大面子。” 田恬谦虚了几句,又吩咐香兰准备一些吃食,让夫妻二人带回去。 他们送了她一篮子鸡蛋,她合该回礼。 送走夫妻二人,田恬让香兰去县衙给徐慕递话,告诉他三日后参加葬礼一事。 田恬心里还是颇为紧张的,自从那晚吃锅子以后,徐慕公务太过繁忙,他们根本没见过面,她也没有机会和他解释那晚喝醉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哎,这种事情也没办法解释,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故意提及,显得太过多余,太过尴尬,最重要她是个姑娘家,这种事情实在无法开口。 香兰速度很快,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回来了。 田恬没等香兰开口,坐在小榻上紧张的问:“徐慕怎么说?”他是不是拒绝了? 香兰笑道:“大人知道您也要去,一口答应了。” 田恬不敢置信:“真是直接答应的?”那可是大贪官啊,无利不起早,答应这么痛快,确实把她惊住了。 香兰点头:“正是。” 田恬依旧一副如坠梦中的模样。 香兰哭笑不得:“奴婢瞧着大人对夫人是真的好。”哪家的相公有大人这般体贴入微的,也就只有大人如此,以这段时间大人的处事看来,夫人嫁给大人是对的,那唐知县对夫人也好,但从未有这般纵容宠溺。 田恬心又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 她摸着心口,最近是怎么了,越来越不对劲? * 徐慕在参加葬礼前一天晚上回来的,为了方便第二日一起出行,他回府住了一个晚上。 夫妻二人没住在一起,田恬也是第二日才知道他回来的。 “夫人,大人刚才派人来通传,他在府门口等您。”香兰站在田恬身后,边给她挽发边道。 田恬涂好口脂:“知道了。” 收拾妥帖,主仆二人往府门口走去,今日天气晴好,没有下雪,不似之前那么冷。 还未到府门前,田恬远远便看到了徐慕,他和周南正站在门口等她,在他不远处,还停了一辆豪华马车,以及三十多个下人,阵仗极为浩荡。 一连将近半月未见,徐慕瞧着清瘦了些,今日他穿着一袭素白绣青竹的绸袄,外面罩了一件雪白大氅,头戴白玉冠,整个人看着清隽儒雅,没有半分官僚气息,当真是个十分出众美男子。 周南跟在他身后,简直成了背景板。 田恬走上前去,盈盈施礼:“相公。” 香兰跟着行礼。 徐慕快步走至小妻子跟前,亲自把她扶起来:“夫人不必多礼。”随即对香兰点点头,示意她起身。 田恬笑:“让相公久等了。” 徐慕眉眼温和:“我也刚到片刻,外面冷,我们先上车。” “好。” 夫妻二人相携上车。 香兰在身后看着,夫人和大人今日穿的都比较素雅,两人本就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十分登对,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马车内,徐慕和田恬久久不言,良久,徐慕主动开口:“夫人,近日可好?” 田恬笑:“一切都好。倒是相公忙着公务,瞧着都清瘦了许多,一定要多保重身子。” “好。”徐慕听着小妻子娇糯软语的叮嘱,唇角微微上扬,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今天也穿了一身素白的衣服,鬓上只斜插了两根白玉簪,清新雅致,干净的如同雨后百合,依旧让他移不开眼。 徐慕的视线太过强烈,田恬想不注意都难,一张小脸红的如同天边云霞,她索性闭上双眼,假寐装睡,来个眼不见为净。 马车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中年夫妻所住村落。 中年夫妻知道田恬今日要来,一早便等在村口,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村里的村长和里正以及一些本村村民。 徐慕和田恬夫妇下车,所有人跪了一地。 徐慕连忙让人起来。 村民们热情领着夫妻二人进村,徐慕以前是个大贪官,所过之处皆是谩骂,如今被村民们众星捧月,真心爱戴,他还很不习惯。 田恬和徐慕在受害女子坟前去祭拜了一场,待到吃过午饭,便告辞离开。 此事算是落下帷幕。 马车内,田恬忍不住问:“相公,你会不会觉得参加丧礼很无聊。” 徐慕笑了笑:“不会。”和她一起出来,怎会无聊。若只有他一人,他根本不会答应。 田恬笑颜如花,很满意他的回答。其实田恬之所以带他出来,也想让他更真实感受到百姓的喜怒哀乐,想要让他成为一个好官,必须一步步来。 徐慕先是送田恬回府,然后又去了县衙,忙的脚不沾地。 周家事情太大,且祖产充公,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田恬也理解他。 * 这天,周南把一马车的绸缎送进了蔷薇院,田恬当时正在院墙下赏红梅,见周南这么大阵势,当即傻眼。 香兰也惊的捂住嘴巴。 “周南,这是?”田恬疑惑看着他。 周南趾高气扬指挥着下人把布匹送进屋内,遂笑容满面走到田恬跟前行礼回话:“回禀夫人,这些绸缎都是大人之前派人去京城买的,匹匹都是眼下最时兴的料子,京城地大物博,好东西多,大人说您瞧不上长平县的绸缎,便让人买了一马车回来,希望您能喜欢。” 从京城买了一马车绸缎,这着实惊到了田恬。 她突然想起刚嫁给徐慕时,他曾带她出去逛市集,当时他们去了一家绸缎庄,掌柜的吓的不敢收她的银子,她觉得没意思,也就随口说了一句看不上,没想到徐慕竟然把这话记在心里,竟派人去京城给她买了一马车。 这豪横手段让田恬后背生凉,可徐慕对她的心意,却让她暖意融融,仿佛这个冬天都不在寒冷。 “替我转告相公,我很欢喜。”田恬笑。 “是。”周南行礼退下,快步回县衙复命。 主仆二人进屋看绸缎,不愧是京城买的好东西,不论是颜色还是花色,都比长平县好了几个档次不止。 香兰忍不住羡慕:“夫人,大人待您真是如珠如宝,竟这样把您的话记在心上。” 田恬唇角微微上扬,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笑的多开心。 “香兰,你挑一匹喜欢的。” 香兰惊喜难掩:“夫人,您说的是真的?” “怎会有假,挑吧。”这么多绸缎,她一个人也穿不完,香兰是她的陪嫁,两人情同姐妹,送她一匹也是情理之中。 “多谢夫人。”香兰连忙下跪道谢。 “快起来吧。”田恬笑着把人扶起来。 香兰挑了一匹湖蓝色的料子,爱不释手的抱着。 田恬挑了一匹大红色的绸缎:“香兰,这匹绸缎拿去给府里的绣娘做成袄裙,越快越好。”她现在是新妇,合该穿的艳丽些,且这料子很合她意。 “是,奴婢这就去。” * 连着三日赶工,田恬的新袄裙终于做出来。 屋内,田恬换上新袄裙,十分满意,大红色的绸缎上绣了栩栩如生的牡丹,贵气明艳不可方物。 “香兰,吩咐厨房炖一盅鸡汤出来,我要亲自给大人送去。” 徐慕送了她这么多绸缎,她合该亲自过去谢他。 “是。”香兰得了一匹绸缎,这几日心情也十分好。 徐慕得知小妻子来送鸡汤,他正在书房忙着看周家的铺面账本,本来这种事情可以交给手下人去做,但事涉大笔银子,他不放心,还是决定亲自动手。 田恬被周南请进了书房。 这还是田恬第一次来县衙,提着食盒踱步走了进去。 徐慕虽然是个贪官,但伪装的不错,书房里除了书籍画作和一些零碎摆件外,非常干净清廉。 一眼看过去,徐慕穿着一身官服,端坐于书案前,一手拿着算盘,一手翻看账本,忙碌不已。 徐慕听到脚步声,头抬起,见是小妻子,微微笑:“夫人来了,稍坐片刻,待我先把这本账目看完。” 田恬点头,扬了扬手里的食盒:“前几日见相公清瘦了些,便让厨房炖了一盅鸡汤送来,这鸡是养了两年的老母鸡,很是补人。” 徐慕含笑:“夫人有心了。”手里的算盘依旧不停。 “相公先忙。”田恬把食盒放在书案上,遂在不远处小榻坐着等他。 田恬歪坐在小榻上,理了理发鬓,摆了个较为端庄优雅的姿势,今天她穿的这身,也不知道徐慕看到了没有,他眼里只有算盘和账本,估计都没有注意她。 想到这里,田恬心里有些气闷。 徐慕好容易看完一本账目,抬眸望过去,小妻子半卧在小榻的小木桌上,她可能是等久了,双眼微眯,头一点一点的,下一秒好像就要睡过去。 霎时,小妻子头点的有点厉害,她意识清醒了片刻,迷迷糊糊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鬓,又理了理衣服,然后摆回之前的姿势,继续睡。 徐慕不由失笑,平时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小妻子,竟有这般可爱模样,当真是意外之喜。 14 第14章 徐慕视线落在小妻子的衣服上,大红色的袄裙衬的她肌肤白皙如玉,整个人娇艳欲滴,如寒冬时节凌寒自开的梅花,让人忍不住欣赏,赞叹。 他这段时日虽然经常住在县衙,很少回府,但府里的事情每隔几日管家都会定时汇报,前几日她收到京城送来的绸缎,便让绣娘紧赶慢赶制作,想来应该就是她今天穿在身上这件了。 看她这般爱惜,就连睡的迷迷糊糊也不忘整理衣裙,想来应该很喜欢他送的。 徐慕嘴角笑容放大,她对他也不是一点感觉没有。 许是徐慕视线太过热烈,田恬醒了过来,刚抬眸便对上了他的视线:“相公....你好了?”赶紧又理了理衣裙,尴尬的笑了:“书房炭火旺,太暖和了,坐在这里容易打瞌睡。” “是我让夫人等久了。”徐慕轻笑,起身绕过书案,朝小妻子走过去:“今日这身打扮很美。” 田恬心里一直期待徐慕评价,可真等他夸,她又不好意思了,双颊爬满红晕:“这是用相公送的绸缎做的。”不是她容易脸红,实在是徐慕视线太明目张胆,直勾勾盯着她,恨不能生吞了她。 “绫罗配美人,夫人合该穿这样的。”徐慕说的是心里话。 田恬心跳如鼓。 “夫人,时辰不早了,在县衙用午饭如何?”徐慕邀请。 田恬点头:“好。”等了他那么久,她确实有些饿了。 徐慕立刻吩咐周南准备午饭,没一会儿,十几个下人端着喷香的饭菜鱼贯而入,整个房间里充斥着肉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夫人,请。”徐慕站在小榻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田恬顺势起身。 夫妻二人相携走到四方桌前坐下,田恬看着桌上二十多样菜,样样不重复,不由咋舌,徐慕是真的豪,不仅府内奢侈,就连县衙也不遑多让。 “夫人,用饭吧。”徐慕亲自夹了一筷子兔肉给她。 “多谢相公。”田恬吃的心事重重,想要改变如此奢侈的徐慕,任重而道远啊。 徐慕拿起田恬送来的鸡汤一饮而尽:“夫人送的鸡汤,味道甚美。” 田恬嘴角抽抽,什么味道甚美,放了那么久,分明已经冷了,不过看他那么捧场喝完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午饭过后,田恬起身告辞,徐慕亲自送她到县衙门口。 一路上,夫妻二人没说话,快走到一半路程,徐慕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田恬整个人都愣住了,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徐慕牵她的手!!! 徐慕其实也只是想试着更进一步,若她不愿意,放开便是,若她不反抗,他也知道她的底线在何处。 田恬自然没有抽手,两人已是夫妻,就算徐慕对她做更亲密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如今两人只是牵手,她没有理由拒绝,内心好像也不讨厌徐慕牵她的手。 夫妻二人从书房到县衙门口,足足走了半刻钟左右,香兰和周南两人跟在后面都替他们着急,正常路程,只要片刻功夫就能到的。 田恬也很着急,这点路程走的她累死了,但徐慕走的磨磨蹭蹭的,她也不好催,只能跟着他一起磨蹭。 县衙门口,徐慕不舍的放开小妻子的手:“夫人,待我忙完眼下事情,我会尽早回去陪你。” “好。相公忙碌公务之余也要记得保重身子。”田恬努力做一个贤妻,话落,看向徐慕身后的周南:“相公的起居饮食你要多费心。” 周南连连保证:“夫人放心,属下一定尽心尽力。” 夫妻二人依依不舍一番后,田恬坐着马车回府。 * 又过了几日,雪下的越来越大,田恬待在蔷薇院足不出户。 这日,香兰掀开帘子进来禀报:“夫人,最近有不少百姓送鸡蛋及瓜果蔬菜进府,有的甚至还送活的鸡鸭过来,极是热情,他们都是受周家迫害的百姓,如今大人把周家绳之以法,百姓们心里感激,便送了不少东西聊表心意。” 田恬欣喜不已:“看来徐慕这次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百姓们送东西给他,这证明徐慕的声望在不断提高,不像之前那样臭名昭著。 “把这事儿告诉大人去。”让他也高兴一下。 香兰笑着道:“管家已经把情况一五一十禀报给大人了,大人还亲自叮嘱了,那些进府的东西,必须由大夫一一查验过后,确认没问题才能使用。” 徐慕仇家太多,他怕有心人以此为突破口,对他及家眷造成伤害。 田恬点头,表示了解:“让大夫在府内查验,不能当着百姓的面。”她怕寒了百姓们的心。 “奴婢明白。”香兰笑着点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眼看就要年节了,徐慕终于把周家的事情处理好。 这日,徐慕迫不及待让周南收拾东西,他要赶回去用午饭。 周南拿了一封书信给徐慕:“大人,这是渝州知府大人给您的信。” “好,放在书案上,你先退下安排马车。”徐慕随手整理周家账本。 “是。”周南行礼退下。 徐慕等马车的功夫,遂打开书信,一目十行看起来。 一行行字看下去,徐慕脸上的欣喜一点点消下去,最终化成一句叹息,脸色复杂至极。 “大人,马车已经安排好了,您可以出发了。”周南进书房复命。 徐慕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把马车撤了吧,今儿不回去了。” 周南诧异,刚才大人还迫不及待,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周南也不敢问,这不是他一个属下该操心的。 “是。”周南又出去了。 徐慕随手把两页信纸扔在书案上,视线落在信纸上面,久久不曾挪开。 知府大人来信说唐子澹要和二小姐定亲了,让他携王玥灵一起回渝州贺喜,他都收到信件了,如今小妻子应该也收到了。 她那么喜欢唐子澹,乍一得知唐子澹和她二姐的事情,定会伤心欲绝。 他不想看到她为别的男人伤心的场面,所以不想回府。 田恬确实收到了二姐王玉芳的信件,信里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炫耀的言语,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若是原主,得知王玉芳和唐子澹的事情,定然伤心欲绝,上辈子原主确实也是如此,在府内哭了三天三夜,最终把徐慕都惊动了,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 事后徐慕陪她一起回渝州贺喜,原主依旧是一副哭天抹泪的模样,落了徐慕好大脸面,之后徐慕对她愈发冷淡,甚至好长一段时间,一步未踏进蔷薇院。 田恬没有半分感觉,一切都是注定的,她早已知晓结果,没什么好伤心的。 “香兰,收拾东西,我们过几日要回渝州了。” 香兰诧异:“夫人,是渝州出什么事了吗?”不过年不过节的,突然要回去,让人疑惑。 “是我二姐和唐子澹定亲,我们要回去贺喜。”田恬说的漫不经心。 香兰当即愣住,不敢置信:“夫人,二小姐和唐知县,这怎么可能?”夫人之前和唐知县可谓心心相印,情深似海,夫人才出嫁不过月余,唐知县便要和二小姐定亲,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田恬点头:“却如你所想的那样,他们要定亲了,去收拾东西吧。” 香兰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田恬秀眉微蹙:“香兰,你还站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夫人,您没事吧?”香兰惴惴不安的看着她。二小姐和唐知县的事情,她一个奴婢听了都受不了,何况是夫人,她怕夫人太过伤心难过,故而半步不愿离开。 男人怎的如此薄情,太让人心寒。 田恬无奈:“我能有什么事,我已为人妇,早就对唐知县放下了,他如今要和二姐定亲,我笑着恭喜。” 田恬越无所谓,香兰越是担忧,生怕她做傻事。 “快去收拾吧。”田恬叹气。 香兰道:“蔷薇院还有其他下人,奴婢让别人收拾,奴婢陪着您。” 田恬又气又好笑:“我真的没事。” 香兰垂下眼帘:“夫人,您若是伤心,您可以哭出来,您这样憋着,奴婢担心。” 该解释的话田恬都说腻了,她懒得继续说,到时候她自会明白。 “对了,大人说今日要回来,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田恬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按理说早该到了。 “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一下。” “嗯。” * 一连两日,徐慕都没有回府。 田恬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府内下人们惴惴不安,管家更是直接把田恬的情状汇报给了徐慕。 县衙,书房内,管家跪在地上回话。 “大人,奴才有一事惶恐不解,特来向您禀报,望您定夺。” “但说无妨。” “夫人最近依旧是原样,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她的陪嫁丫鬟香兰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好像极为担心什么,奴才一直让人盯着蔷薇院那边,香兰晚上给夫人守夜,也是跪在床前守的,十分谨慎。香兰太不对劲,奴才觉着此事甚大,才赶紧来县衙禀报大人,望大人示下。” 徐慕脸色微变,手里书籍重重扔在书案上,发出啪的声音。香兰此举,明显是怕王玥灵想不开做傻事,唐子澹和王玉芳定亲,她竟伤心至此? “周南,安排马车,立刻回府。” 15 第15章 周南连忙应声称是。 田恬丝毫不知县衙里发生的事情,隆冬时节太过寒冷,她一天到晚窝在蔷薇院无所事事,这两日她迷上了插花,徐慕来到蔷薇院时,田恬正巧在院墙下剪梅花。 徐慕来的匆忙,身上还穿着官服,外面罩了一件黑狐大氅,他神色清冷,浓密眉毛皱成两把小剑,浑身气势逼人,跟在他身后的周南连大气不敢出。 田恬感受到了徐慕的不开心,捧着一把娇艳红梅过去行礼:“相公,今日怎地突然回来了,门房那边也是,也不早早禀报,妾身也好为相公安排一桌饭菜洗尘。” 徐慕双眸复杂的盯着她,好似要在她身上盯个洞,良久才道:“无妨,外面天寒地冻,先进屋吧。” “好。”田恬跟上他的步伐。 徐慕视线在她手里的梅花上:“夫人今日怎么有如此雅兴?” 田恬笑:“妾身在府里闲着无事,这两日眼见院内红梅正盛,便想着剪些放屋内,增添一抹亮色,也可打发时间。” 徐慕点头嗯了一声。 夫妻二人进屋,田恬放下梅花,亲自为徐慕宽衣。此事田恬已不止做了一次,现下已经得心应手。 下人们急忙送来茶水点心。 田恬又吩咐厨房整治一桌菜,趁着徐慕喝茶的功夫,她拿起桌上的梅花,一根根的插/进雪白瓷瓶里。 徐慕虽然在喝茶,但视线一直在田恬身上。 田恬被他盯的不自在,耐着性子插完最后一支梅花,笑问他:“相公,你瞧着怎么样?” 徐慕扫了一眼梅花,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甚美。” 田恬莞尔一笑,盯着梅花看了好半天,越看越满意。她知道今日徐慕心情不好,但也不知如何开口问,索性装不知道。 没一会儿,几十样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了上来,田恬连忙招呼徐慕用饭。 今日厨房做了不少卤肉饭,黄橙橙的鲜香诱人,味道极好,田恬忍不住吃了两碗。 徐慕被她惊住了,小妻子的饭量一直都是一碗,有时候一碗都吃不完,今儿竟然吃了两碗,果然她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极不平静。 她在他面前装的倒是好,他差点都没看出来。 “相公,这个卤肉饭很好吃的,你尝尝。”田恬见他今儿没吃什么东西,忍不住让他多吃些。 徐慕摇头,放下手里的筷子,周南适时递了一块绸巾过来,徐慕接过擦了擦嘴:“最近没什么胃口,我已经饱了。” 他都这样说了,田恬只好由着他。 徐慕用过午饭后并未离开蔷薇院,煞有介事的在小榻上看起书来。 田恬和徐慕是夫妻,他要留在这里,田恬没有拒绝的道理。 午饭过后,田恬困了,和徐慕说了一声后,便去休息。 香兰依旧寸步不离的守着。 徐慕视线落在香兰身上:“夫人午睡,你先退下吧。” 香兰神色迟疑,对上徐慕的视线,她道:“奴婢在外间候着,夫人若是传唤,奴婢能第一时间进来伺候。” “好。” 香兰的犹豫让徐慕更加确定小妻子有问题,心里烦躁起来,手里的书籍再也看不下去。 他该拿她如何是好!若是直接质问,可她在他面前演的那么用力,她分明是想放下,想装没事人,他又如何怪她! 田恬醒来,见徐慕还在小榻上看书,整个人惊住了,但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天近黄昏,徐慕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田恬只好安排晚饭。 晚饭过后,田恬想着这下怎么也该走了,但徐慕依旧老神在在拿着书籍看,半点走的意思都没有。 田恬恍然,徐慕今晚想要留宿蔷薇院。 其实田恬心里一直都有准备,可真到这一刻,还是有些紧张。但这次就算紧张,她也不敢喝酒,有了前两次的前车之鉴,田恬可不敢让徐慕误会她三次。 “香兰,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该来的总是要来,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能接受。 “是。”香兰行礼退下,连忙吩咐下人打洗澡水。今晚大人留宿是大好事,只要大人和夫人圆了房,事情成了定局,也许夫人便不会再想着唐知县和二小姐定亲的事情。 田恬拿好换洗衣物,见徐慕在小榻上看书看的入神,也就没有打扰他,径直去了隔壁的耳房沐浴。 泡了小半个时辰,田恬脸红扑扑从浴桶出来,穿好衣服,香兰进耳房帮田恬收拾打扮。 田恬坐在梳妆台前,香兰站在身后拿着梳子轻柔帮她通发。 “夫人,您不用紧张,女子都有这么一遭的,忍忍便过去了。”香兰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说起这档子安慰话来,一张小脸也羞的不能自己。 田恬深吸了口气:“我知道。” 香兰又帮田恬抹了一些胭脂水粉,在外面给她罩了一件披风:“夫人,咱们过去吧,大人怕是都等急了。” 沐浴就用了小半个时辰,又收拾打扮了一番,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 田恬从耳房走出去,外面已经漆黑,迎面而来刺骨寒风,田恬紧咬贝齿,瑟瑟发抖,赶紧裹紧了披风。 香兰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没走两步,便到了卧房。 还未踏进卧房的门,田恬小脸先红了,胸/前就像是揣了一对兔子,随时随刻都能蹦出来。 屋内烧着炭火,暖意融融,田恬刚进屋,香兰就把她身上的披风解了,挂在一旁的木架上。 “夫人,奴婢在门口候着,您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喊一声便是。”今夜是夫人和大人的好日子,香兰不敢继续守在床前,且有大人在,夫人也不会做傻事。 “我知道了。”田恬点头。 香兰行礼退下,把卧房房门关好。 田恬暗暗给自己打气,随即绕过屏风,往里间走去。 徐慕还在小榻上看书,很是认真,他身姿欣长,晕黄灯光下,更显他丰神俊秀,仪表不凡。 “相公,时辰不早了,安置吧。”田恬鼓起勇气说出这话。 徐慕抬眸看她,小妻子穿着一袭粉色亵衣亵裤站在不远处,身量纤纤,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自然垂于胸/前,许是刚沐浴完的原因,腮边的两缕秀发还有些湿润,肌肤如雪,双颊透着淡淡的粉,一双如清泉的眸怯生生望过来,不似白天的精致,更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轻灵之美。 徐慕是个男人,有欣赏美的能力,几乎是瞬间,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快的让他压抑不住。 田恬见徐慕的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整个人紧张极了,双手无措的交织着,忐忑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徐慕盯着她看了良久,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籍,从小榻下来。 田恬见他动了,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特别是见他朝她走来,更是紧张的不能自己。 徐慕在她跟前站定:“夫人早些歇息,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徐慕心里对她纵有千般想法,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要了她。 她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定然心痛异常,他们成亲虽然不久,婚前也统共没见过几次,但他对她了解不少,他和唐子澹关系不错,每次渝州见面,唐子澹总会在他面前炫耀他们之间如何书信往来,她又暗自为他绣了荷包,缝了衣裤..... 且不说他知道的那些,就说他们成亲那会儿,她从渝州哭到长平县,那般伤心欲绝,现下得知唐子澹和二小姐的事情,如何放的下? 从他们成亲到现在,已过月余,她三番五次婉拒和他同房,心里肯定是放不下唐子澹,不然新婚夜她不会拒绝他,之后他有留宿意图,她又以醉酒搪塞过去。 她今晚确有让他留宿的意思,沐浴后叫他休息安置,便是最好的邀请,可今晚他若是真的趁人之危,那太不是人。 他徐慕自诩不是君子,但也不至于小人至此,以这样的手段得到一个女人,就算要了,也不会爽快。 他要的不止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田恬傻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慕刚才拒绝了她!他不在蔷薇院留宿! “相公.....”田恬刚想开口,徐慕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话落,徐慕大步离开。 田恬愣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房门打开,香兰和周南见到徐慕出来,也傻住了,大人怎么出来了?今儿不是他和夫人的好日子吗? 两人顾不得心中疑惑连忙行礼。 徐慕走到香兰跟前,停了一下:“好生照顾夫人。” 香兰连忙应是。 徐慕大步离开,周南快步跟上,直到二人出了蔷薇院,香兰赶紧进屋,见夫人站在小榻旁发呆,连忙走过去问:“夫人,可是发生什么事?大人怎么突然离开了?” 田恬也百思不得其解:“徐慕说他还有事情处理,让我先睡。” 香兰虽然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听到这个理由,也觉得着实荒唐。 “夫人,您和大人说什么了,大人怎么会突然说有要事处理?”大人已经在蔷薇院待了将近一天了,摆明就是要留宿的意思,突然离开,实在让人生疑。 16 第16章 田恬摇头,她当真不知,从沐浴完进屋她统共就说了一句话,她很确定没有得罪他。 香兰一脸摸不着头脑。 田恬摆摆手,“休息吧。”不想了,想多了累的慌,是他执意走的,她能如何? “是。”事情已成定局,香兰急也没用,踱步走到床边铺床,伺候田恬上床休息。 翌日,田恬刚用过早饭不久,徐慕又来了蔷薇院,他面色温和,过来之后和她闲聊几句,又坐在小榻上看书。 田恬有些摸不准他了,他来蔷薇院只是为了看书?这明显不符合常理,但她又不好多问什么,只得随了他。 一连几日,徐慕但凡有空便来蔷薇院待着,县衙里的公务都被他带到蔷薇院处理,田恬诧异,她和他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唐子澹和二小姐定亲日子越来越近,这日,田恬和徐慕两人一起用午饭,徐慕开口道:“二姐和唐知县定亲的事情,若你不想去,那便不去,岳父那边我会交代。” 徐慕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把田恬说懵了,她什么时候说过不去渝州了? “相公,二姐和唐知县定亲那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能不去,要去的。” 他们定亲事小,她想去看看生母柳姨娘是真,且她不是原主,对他们定亲根本没有感觉,好不容易有正大光明出去的理由,定要好好出去转转,她待在府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徐慕眸色深深看着她:“你确定要去?” 田恬无语,他那是什么眼神,她难道去了之后便不想活了? 想到这里,田恬突然后知后觉回过味来,徐慕这几日异常举动,几乎日日待在蔷薇院,不会就是怕她伤心难过想不开吧? 田恬越想越觉得可能,香兰自她收到二小姐信开始,便十分紧张她,深怕她想不开犯傻,徐慕这般,肯定也是如此。 只是徐慕一个大男人,又是一个大贪官,和她只是表面夫妻,她压根就没往他担心她的地方想。 “相公,你是在担心妾身吗?”田恬拽紧手里的筷子。 徐慕沉默以对。 但沉默有时代表默认。 “相公,妾身自嫁给你那一刻起,便放下前尘往事,如今唐知县和二姐定亲,妾身只会笑着恭喜。”田恬放下手里筷子,认认真真道。 徐慕神情复杂的望着她好一会儿,良久才开口:“你执意去,那便去。”他不让她去,也是为了她好,但她想去,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且这几日观察下来,她虽然淡然的过分,但真没有寻死的念头,他虽然官职低微,但见识不少,她是否想犯傻还是能确认的。 田恬笑着点头。 徐慕用过午饭便离开了。 * 三日后,田恬和徐慕一起出发前往渝州,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一百多号人,以及数十口沉重的箱子。 田恬不知箱子里装的什么,但猜也能猜到个大概,不外乎是一些值钱的金银珠宝和古玩字画。 徐慕每次去渝州,从不空手前去,每次过去,王知府脸上都会笑的多出两道褶皱。 “夫人,看什么?上车吧。”徐慕和田恬并肩站在府门口。 田恬点头。 夫妻二人相携上车,大部队浩浩荡荡前往渝州。 从长平县到渝州大概要一天的路程,一路颠簸,田恬难受的不行。 翌日中午,马车稳稳停在知府府邸门口,徐慕先行下车,遂扶着田恬下车。 柳姨娘早早得知消息,一直在府门口等着,眼见女儿女婿回来,女婿还十分体贴女儿,心里宽慰不已。 “灵儿。”柳姨娘红着眼眶,双手紧紧拽着帕子。 田恬视线望过去,便看到一个身穿湖蓝袄裙的美妇人站在府门口的石狮子跟前,那人便是柳姨娘,原主的生母。 她接替了这具身子,和柳姨娘有血缘关系,虽两人已有两月未见,但那种亲昵感半分不少,她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柳姨娘快步走去,眸中欣喜异常:“姨娘。” 母女俩手挽着手,柳姨娘激动的直掉眼泪。 “让姨娘好好看看灵儿。”视线在她身上不停打量,两月不见,她的灵儿比之前圆润了不少。 徐慕适时上前行礼:“见过姨娘。” 柳姨娘之前看不上徐慕,他名声不好,又和唐知县的家世无法比拟,但如今已是她的女婿,笑着道:“好好好,徐大人不必多礼。” 她是妾室,哪怕是自己的女婿,她也不能直呼其名。 徐慕谦恭:“姨娘,都是一家人,您直接称呼在下徐慕即可。” 柳姨娘欣慰的笑:“好。” 田恬挽着她的手:“姨娘,外面冷,咱们别站着了,先进府吧。” “嗯。”柳姨娘点头。 一行人热热闹闹进府,田恬先让柳姨娘回院子,她和徐慕拜见完王知府和知府夫人后,再去找她说话。 柳姨娘是个妾室,田恬回来必须要先去拜见王知府和正室夫人,这是礼数。 王知府和知府夫人已经在正院等着了,夫妻二人过去寒暄了好一会儿,知府夫人便让田恬去找柳姨娘说话。 知府夫人是官家小姐,长相平庸,胜在端庄识大体,柳姨娘虽然美貌,但是个不争的性子,知府夫人平日待她不错,连带着原主日子也过的不错。 柳姨娘住的是杨柳院,田恬一个人过去找她,徐慕则是被王知府留了下来,翁婿二人去书房说话。 田恬还未到杨柳院,远远便看到柳姨娘在院门口等她,天寒地冻的也不嫌冷,田恬鼻尖微微发酸,快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娘,您怎么不在屋内等灵儿,这外面多冷啊。”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柳姨娘是妾室,她只能称呼为姨娘,如今私下只有她们两人,她随着原主喊娘亲。 柳姨娘笑:“娘不怕冷。”好容易灵儿回来,她只想多瞧瞧她:“走,快进去,娘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好,还是娘疼灵儿。”田恬亲昵依偎着柳姨娘。 母女二人开怀不已。 屋内炭火正旺,暖意融融,桌上放了四五碟精致点心,全是柳姨娘精心准备。 田恬坐下来,很捧场的都吃了一些。 柳姨娘挥退下人,屋内只剩下母女两人。 “灵儿,徐慕对你如何?”灵儿远嫁长平县,三日回门也没回来,她想和她说些体己话也难,这段日子她一直担心灵儿过的好不好,虽然灵儿有写信回来,但灵儿性子乖巧,报喜不报忧也是常理。 “娘,我不是在信里提过嘛,徐慕待我挺好的,您放心吧。”田恬笑容满面。 “徐慕府内有多少妾室,你可还应付的来?”柳姨娘叹气:“当初夫人让你挑选一个貌美丫鬟陪嫁,你拒绝了,现在身边连个可以争宠的心腹都没有。”着实让人担忧。 柳姨娘在信里不好问这么私隐话,田恬也没提过:“娘,徐慕府内没有妾室,只有我一个正室夫人,您就放心吧,您女儿不会吃亏的。” 当初快出嫁时,知府夫人确实提出要给她一个漂亮丫鬟,以便有用之时,开脸固宠,但她怎么说也是一个现代灵魂,自然接受不了给自己丈夫塞女人的道理,所以断然拒绝。 柳姨娘惊住了:“什么?徐慕府内没有妾室?”堂堂知县竟然连个妾室都没有,简直不可思议。 “是真的,就连通房也没有。”田恬笑,她虽然待在徐府足不出户,但日子过的舒坦,这点确实不错。 “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柳姨娘忍不住问。王知府淡薄女色,但也有一个正室夫人,两个妾室,五个通房,徐慕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府内只有灵儿一人。 当时因为莲花池落水一事,原主和徐慕定亲匆忙,柳姨娘对徐慕根本不了解,以至于他府内之事,她一头雾水。 田恬被柳姨娘问的卡住了,她和他没有同过房,她也不清楚,但从原主记忆得知,徐慕是行的,而且还非常行,但凡徐慕留宿蔷薇院,原主第二日几乎起不来床。 “他没问题的,娘您多虑了。”田恬小脸红扑扑。 柳姨娘见女儿难为情羞涩情状,心下放心:“虽然女婿待你好,如今府内也只有你一个正室夫人,但你还是要为以后多做打算,你现在还未怀孕,还可以亲自伺候,但过不了多久可能就有喜了,届时伺候不了女婿,身边能有个可靠的人开脸,也就不用去外面找,那外面的不知根知底,用着也不放心。” 柳姨娘苦口婆心:“你大姐王若雪和二姐王玉芳,她们都挑了漂亮丫鬟在身边候着,你大姐身份尊贵,嫁的是京城顺天府尹公子,还特意挑了两个。你二姐身份稍微差了点,只挑了一个。灵儿啊,你也要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香兰虽然忠诚,但她长相实在一般,这种人贴身伺候可以,但用来开脸固宠,那是肯定不行的,妾室最基本的便是颜色好,否则何以留住丈夫。 17 第17章 “娘,您放心吧,女儿心里有数。”她才不要女人来固宠,她和徐慕还是夫妻一日,她都不许徐慕有别的女人,不然她膈应的。 “灵儿啊,你要把娘的话听进去,娘都是为了你好。”柳姨娘拉着田恬的手,一脸郑重。 “娘,我知道的,我真的有数。”田恬道。 “那这次回来,咱们去禀了夫人,你也挑一个。” “我不要。” 柳姨娘急道:“你还是没听进去娘的话。” “娘,不是我不听您的话,我之前也在相公面前提过此事,是相公说他不要别的女子,让我不要为他张罗这事儿。”原主在柳姨娘面前一直是个乖乖女,没有荷花池落水一事前,原主曾经有意挑选漂亮丫鬟,如今她直接拒绝,显得太过异常,只能把徐慕拉出来当借口。 柳姨娘不信,这天底下还有男子不喜欢新鲜的。 “是真的,娘。上次我提及,相公还有些生气,觉得我心里没有他,才给他找别的女子伺候他。” 柳姨娘迟疑。 田恬继续:“娘,没必要因为一个丫鬟伤了我和他之间的夫妻情分,若以后他真的需要,我修书一封回来,夫人那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您就放心吧。” 柳姨娘终于被她说动了。 母女俩又聊了其他话题,直到黄昏时分,徐慕过来接田恬,夫妻二人才去正院用晚饭。 今晚是正宴,柳姨娘是妾室,没有资格参加。 去正院路上,徐慕问田恬:“夫人,今日聊的可开心?” 田恬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夫妻二人到正院时,大小姐王若雪,二小姐王玉芳以及唐子澹都到了。 王若雪是嫡出,长相随了知府夫人,勉强算的上清秀,一袭粉紫色玫瑰夹袄,下罩白色散花裙,鬓上斜插着几根金簪,端庄中透着贵气,倒也不算黯淡,她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其中两个长相一般,另外两个极其美貌,一个清丽,一个美艳,都是那种极为出挑的妙人。 王玉芳相较于王若雪的端庄贵气,她毫不失色。王玉芳相貌姣好,妆容精致,身段窈窕,上着绿色绣荷花夹袄,下罩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鬓上斜插青碧绿簪,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长相普通,一个长相秀美,和王若雪那两个漂亮丫鬟比起来,不分上下。 这么漂亮的丫鬟,应该就是柳姨娘口中所说的,用来开脸固宠的丫鬟。 田恬面含笑意走过去,给两位姐姐打招呼。 “大姐,二姐。” 王若雪和王玉芳热情的拉着田恬的手,三姐妹坐在一起:“三妹啊,看来你出嫁后三妹夫待你不错啊,瞧着越来越美了。” 两个姐姐做出这番热情姿态,不过都是面子功夫罢了。 大小姐王若雪和原主关系一般,她身份尊贵,定亲的夫家亦是京中名流,自是不会把庶妹放在眼里,平日里交情淡如水。 二小姐王玉芳之前和原主都喜欢唐子澹,两人明争暗斗,互不顺眼,荷花池落水一事,原主曾怀疑过王玉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得作罢。 但她们夸她美,却不是作假。 原主是王家三朵金花中最耀眼的一朵花,今日她穿着一身新做的湘妃色袄裙,娉婷玉立,鬓上戴了一套白玉百合花头面,肌肤如雪,薄施粉黛,钟灵毓秀,出尘灵动,在这屋内就如同那百花之王,唯她最美,艳压群芳。 “相公待我确实极好。”田恬笑着寒暄,她在长平县的日子确实不错,只是据实以说。 “当真是令人羡慕。” 三姐妹坐在一起聊天,王若雪和王玉芳乐的做戏,田恬也只能配合,不过场内一直有一道极为灼热隐晦的目光盯着她,让她难受异常。 顺着视线看过去,和一个穿着蓝色锦缎的英俊男子视线对上,男子眼神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但细看之下,眸深处除了深情,还有复杂与纠结及痛苦。 男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身材挺秀高颀,高高挽着冠发,浓密乌黑的发丝服帖顺在后背,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他正和徐慕坐在一起聊天,但还是控制不住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田恬心头一跳,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要和王玉芳订婚的唐子澹,原主的心上人。 他真是狗胆包天,竟然当着徐慕的面直勾勾看她,也是,他身份尊贵,乃京中氏族子弟,徐慕之前在他面前一直伏低做小,殷勤巴结,所以他敢如此肆无忌惮。 但田恬可不敢那般肆无忌惮,紧张的连忙移开视线,她不想招惹是非闲话,但视线又刚好移到徐慕身上,徐慕的视线也在她身上,眸色深深的望着她,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田恬朝着徐慕笑了笑,连忙撇过头,继续和王若雪和王玉芳闲话家常。 王玉芳一直关注唐子澹,眼见王玥灵进了正院,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心中愤怒一点点升起,嫉妒的让她咬碎银牙。明明她才是他即将要定亲的未婚妻,他竟然当着她的面,如此大胆直接盯着别的女人看。 王若雪把屋内一切看在眼里,但笑不语,依旧大方端庄。 稍时,王知府携夫人进屋,众人齐齐行礼。 “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王知府大手一挥,笑的开心,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一块。 “是。” “都入座吧。”王知府径直坐在上首,乐呵的不行,红光满面。 知府夫人端庄笑:“老爷,人都齐了,那就上菜吧。” 王知府点头。 众人齐齐入座。 王知府直接道:“子澹,小慕,你们俩坐在我跟前来,咱们翁婿三人好好喝一个。”看徐慕的眼神,比看亲儿子还要亲。 田恬瞧在眼里,心中冷笑,王知府贪财如命,此番徐慕带的那十几个大箱子,肯定让王知府十分满意,不然不会对徐慕这般和颜悦色。 “是。”唐子澹和徐慕异口同声,遂坐在王知府身旁,一左一右簇拥着他。 知府夫人笑着坐在下一个位置,感慨道:“可惜睿儿在书院求学未归,不然咱们一家人算是大团圆了。” 王若雪在一旁安慰:“马上就要年节了,哥哥定会回来团圆的。” 饭菜上桌,二三十个大菜把桌子挤的满满当当,田恬充当着透明人,自顾自吃饭。这种场合,能不说话便不要说话。 只是田恬不说话,她依旧是饭桌上的焦点。 徐慕时不时的给她夹菜,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徐慕筷子落在她身上。 知府夫人忍不住沉声提醒:“玥灵,你这个做娘子的,合该照顾丈夫,哪有让小慕给你夹菜的道理?”也太不懂事,太不知道规矩了。 田恬颇为尴尬,连忙称是,随即给徐慕舀了一碗鸡汤:“相公,白酒辛辣,喝点鸡汤暖暖胃。” 田恬确实忽略了徐慕,饭桌上王知府有知府夫人伺候,唐子澹有王玉芳一旁布菜,也就只有她只顾着吃,其实她也没办法,她总感觉唐子澹的视线偶尔隐晦移到她身上,她只能装傻充愣。 “有劳夫人。”徐慕笑端起鸡汤,连喝了几口。 田恬回以一笑,继续吃饭,但还是会时不时帮着徐慕布菜。 徐慕没有王知府与唐子澹的理所当然,她帮他布菜,他尝到味道好的,或者见她多吃了几口的菜,会适时帮她夹了放碗里。 这种事情徐慕在长平县经常做,田恬也没觉得不对,但对于知府夫人,王若雪及王玉芳看来,这是极大的疼宠,就连王知府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男尊女卑,只有女子帮男子布菜,天经地义。很少有男子为妻子做什么,才显得那般另类。 桌上目光太强烈,田恬再也不能当没事人,抬眸对上众人视线,徐慕又适时给她夹了一片鸭肉脯:“夫人,这鸭肉鲜香柔嫩,味道极好,你尝尝。” 徐慕眉眼温和,眸中淡淡宠溺,他笑看着她,温柔又体贴,他今晚穿了一身雪缎夹袄,修长指节拿着筷子把鸭肉放进她碗里,晕黄烛光下,他格外仪表堂堂,再世潘安也毫不为过。 田恬小脸以肉眼可见速度红了,她生的美,羞怯怯的模样更是动人至极,王若雪和王玉芳心中难以平静,王玉芳紧张不安看向旁边的唐子澹,果不其然,他直勾勾的盯着王玥灵,再也没了之前隐晦,眸中一片火辣炙热。 自己未婚夫盯着别的女人看,任谁也不会开心,王玉芳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唐子澹的视线实在过于明目张胆,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饭桌上的人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田恬更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王知府有心巴结唐家,自是当做没看见。知府夫人一直以夫为天,王知府不说话,她也当眼瞎,左右和她没关系,她不愿淌这浑水。 王若雪得了娘亲真传,最是端庄大方,这时候她很是平静。 也就只有王玉芳及田恬难受异常。 至于徐慕,他从头到尾都是一派云淡风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18 第18章 桌上气氛尴尬异常,徐慕笑着拿起酒瓶给唐子澹斟了一杯酒。 徐慕举起酒杯,笑着道:“唐兄,上一次一别,咱们已有两月未见,此次再见,咱们已成连襟,我也该唤你一声二姐夫。”徐慕郑重喊了一声:“二姐夫,这杯酒我敬你和二姐,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徐慕这话看似祝福语,实在无形提醒唐子澹,他已经和王玉芳定亲了,有些人注定不可能,注定不该看。 王玉芳强颜欢笑端起酒杯。 唐子澹在徐慕说话时已回过神来,神情不自在端起酒杯,三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唐子澹内心苦涩,若不是因为王玥灵荷花池落水一事毁了清白,他如今定亲之人,应该是她才对。 越想越苦闷,唐子澹一连喝了好几杯酒,王玉芳在一旁连忙劝阻:“子澹哥哥,喝酒伤身,你少喝些。” 唐子澹只想一醉解千愁:“无碍。” 王玉芳眼圈红红,他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小狐狸精王玥灵。 田恬被徐慕解围,一颗心终于松快些。 桌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唐子澹不停给自己斟酒,桌上的人轮番敬了一遍,轮到敬田恬时,徐慕直接帮她挡了酒,根本不给唐子澹和田恬说话的机会。 酒过三巡,唐子澹喝了不少,整个人醉的迷迷糊糊,人醉了,胆子也就大了,之前还隐晦的看田恬,如今正大光明,毫不避讳的看。 王玉芳嫉妒的瞪着田恬,眼泪水直往下掉,好像田恬十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田恬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田恬整个人都不好了,王玉芳简直不可理喻,是唐子澹盯着她看,她何错之有,她凭什么对她满怀恨意。 田恬和王玉芳没什么交集,此次贺喜过后,不日便回长平,她根本不在乎王玉芳怎样,她在乎的是徐慕,忐忑的看过去,他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太淡然自若。 这表情让田恬更加担忧,徐慕城府太深,越是没表情,问题越大。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唐子澹,让她辛苦维持的好感消失殆尽。 田恬径直起身说了身子不适,告辞离开。 如今唐子澹肆无忌惮,她也只能先行退避。 知府夫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很爽快让田恬离开,还叮嘱她好好休息。 田恬回到杨柳院,柳姨娘还在等她,心中暖暖的:“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柳姨娘拉着女儿往屋内走:“咦,怎么你先回来了,女婿呢?” “他还在陪爹爹喝酒。”田恬并未把饭桌上的事情告诉柳姨娘,怕她听了担心。 柳姨娘表示了解。 田恬亲昵挽着柳姨娘的手:“娘,今晚灵儿想和您一起睡,我们母女难得见一面,说说体己话也是好的。” 柳姨娘迟疑,她也想和女儿睡,但女儿如今已嫁为人妇,且女婿也在,她若和她睡了,把女婿晾在一边没人伺候,这如何使得。 “不行,女婿那边还要人伺候,不能离人。” 田恬无奈叹口气,他需要伺候什么?他们在长平县时就没住在一起,但这话显然不适合说。 “娘,就一晚上而已,没关系的。” “不行。”柳姨娘坚持。 田恬只得作罢。 * 田恬和柳姨娘在屋内聊了没一会儿,便被柳姨娘赶回自己住处。 柳姨娘也是为了田恬好,想让她早点回去等徐慕,若徐慕回去了,她还在她房内,让丈夫等妻子,实在不像话。 田恬回到自己住处,徐慕还在正院那边,她沐浴洗漱好,又吩咐香兰去厨房要一碗醒酒汤备着。 半个时辰后,徐慕被周南扶回来,醉醺醺的,浑身酒意,他刚进来,身上的酒味弥漫整个房间,田恬皱着眉头让周南把他扶到床上去。 周南熟练帮徐慕脱掉鞋子,把他挪到床上躺好。 田恬吩咐香兰:“快去把温着的醒酒汤端上来。” “是。”香兰点头。 周南站在一旁候着:“夫人,奴才先出去,您有什么吩咐,叫一声小的便是。” 田恬直接道:“你先别出去,大人今晚喝了不少酒,等下你帮他擦洗下身子。” 擦洗身子这种事情该妻子亲力亲为,但周南知道大人和夫人并未圆房,夫人应该抹不开面子。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热水。” 田恬点头。 周南行礼退下。 香兰端着醒酒汤进来。 “夫人,醒酒汤来了。” 田恬接过,拿着小勺在碗里搅了搅,确认温度适中:“你把大人半扶起来,他坐着应该好喂些。” “是。”香兰连忙照做,吃力把徐慕半扶起来坐着。。 徐慕醉醺醺的,并不是不醒人事,田恬好生在他跟前说了几句,他很配合的喝完醒酒汤。 周南端来热水,田恬和香兰出去,把屋子让给周南一人。 没一会儿,周南气喘吁吁出来。 田恬问他:“已经帮大人擦洗好了?” 周南摇头:“回禀夫人,大人今晚喝了太多酒,奴才帮他擦身子,他极为恼火,不愿配合,奴才也没法子。”汗都急出来了,但主子不愿意,他真的是无能为力。 田恬叹了口气:“好,下去休息吧。”徐慕不愿意,她也不敢强求。 再次走进屋内,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酒味,越走近床,味道越重。 田恬皱眉看着床上俊脸通红,一动不动的男人,味道实在太臭,让她晚上和他睡一起,非得熏死不可。可若是去外间小榻睡,嫌弃的太明显,徐慕明日知道定会不悦,今晚唐子澹的事情已经让人头大,这时候定然不能开罪他,否则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现在和徐慕好不容易关系不错,可不能因小失大,在任务这件事上,不能有半点闪失。 田恬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上床躺在徐慕身边。 屋内烛火通明,田恬睁着眼睛,无心睡眠。 * 翌日,田恬早早起来去给知府夫人请安,夫妻二人一派和睦,请安过后,徐慕有事,让田恬一个人回杨柳院。 徐慕自来了渝州后,忙的脚不沾地,除非有要事或宴席,否则很难见到他人,田恬已经习惯,任由他去。 今日天晴,天空一片深蓝,美的让人心醉,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田恬不想辜负这好日头,决定在花园里逛逛。 香兰跟在田恬身后,忍不住嘀咕:“大人也太忙了,也不陪陪您。” 田恬无所谓,他忙的脚不沾地,不外乎在渝州巴结他想巴结的人,给自己多扩宽人脉,留待日后大用。再者他的动作王知府也是知道的,她没必要操心。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好好玩玩。 “相公是有正事,我岂能因为一点小事耽误他的正事。”田恬说的冠冕堂皇。 香兰有些不忿:“大人哪里是什么正事,分明就是去送礼了,奴婢听闻大人昨日给府里人送礼,就连一些下人都顾及到了。”大人有时间招待下人,却没有时间陪夫人,夫人身份尊贵,岂是一群下人可以比拟,大人也太不分轻重了。 田恬呵斥她:“闭嘴,不许妄论主子。”祸从口出,小心为上。 “是。”香兰声音低落,替夫人委屈。 田恬无奈叹了口气,香兰忠厚老实,她不忍苛责过多,还是留待回长平再好生教导。 “走,我们去梅林那边逛逛。” “是。” 王知府是渝州一霸,搜刮了无数民脂民膏,十分会享受,府内的花园别具一格,春有百花,夏有松柏,秋有果树,冬有梅花。 主仆二人刚到梅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花海,美不胜收。 香兰正欲说话,梅林从中传来隐隐绰绰声音,话里话外有关徐慕。 田恬示意香兰不要说话,主仆二人轻轻往梅林内走去。 越走近声音越清晰,是两道女音,从音色听来,应该是王玉芳和她的贴身丫鬟春杏的声音。 “小姐,奴婢听说三姑爷一来渝州,就忙着讨好府内的一众人,就连府内的下人也得了他不少好处,特别是老爷身边的贴身侍从,他殷切至极,恨不能把他们当爷对待,那小心侍奉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知县气度,奴婢听着都替三小姐丢人。”话里话外幸灾乐祸,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春杏此举也是为了哄二小姐开心,昨晚唐知县当着众人的面直勾勾盯着三小姐看,让二小姐丢了好大的脸,二小姐为此难过哭泣了一晚上,今日也不见好,她为了让二小姐宽心,才带她来梅林赏景。 王玉芳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她一直看不上他:“趋炎附势小人罢了,当真是商人出身,上不了台面,白读了那么多年书,这种人若不是仗着能拿出几个臭钱,凭他也配做知县!” 春杏附和:“小姐字字珠玑,说的极是,若不是他能拿出几个臭钱,这种人拿到我们老爷跟前,提鞋都不配。也幸亏小姐当初没有嫁给他,否则真是一辈子都毁了。” 19 第19章 自己丈夫被人如此诋毁,虽然是名义上的丈夫,田恬心里依旧不爽。 就在这时,田恬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慢脚步声,还伴随着两道男音。 “徐兄,这府里的梅花乃是一绝,为兄来渝州后,几乎日日来此观赏,人生一大乐事亦不过如此。” “唐兄说的极是,远处一观已赏心悦目,近嗅定让人心旷神怡。” 声音不大,田恬只听了个大概,但能确认出来人是唐子澹和徐慕,应该是唐子澹觉得这里景色甚好,故而带徐慕过来赏景。 田恬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她和徐慕更近一步的机会到了。 “香兰,我们过去。”说着,田恬快步往王玉芳那处走去:“二姐真是好雅兴,妹妹倒是觉得你有闲功夫在这里关心别人家的相公,还不如多关心一下二姐夫,让二姐夫多花些心思在你身上。” 田恬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简直打王玉芳的脸。 昨晚宴席唐子澹直勾勾盯着田恬看,这是王玉芳最心痛的事,田恬的话直接戳了她心窝子。 王玉芳恨恨的瞪着她,她肯定什么都听到了,她也不藏着掖着。 唐子澹和徐慕二人听到梅林里有说话声,话里话外好像还吵起来了,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放轻步伐走了过去,停在刚好能听清楚话的地方。 王玉芳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牙齿咬的猎猎作响:“王玥灵,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就算子澹哥哥心里有你又怎样,他这一辈子又不止一个女人,而我才是他要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有我才有资格和他共度一生。”王玉芳挺直腰杆,得意非常,居高临下的看着田恬,嘴角泛起轻蔑冷笑:“只要我还是他妻子一天,他的一切荣光都与我共享,夫荣妻贵,我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说到夫荣妻贵,以妹夫那点左右逢源的本事,你这辈子只能仰望我。” 王玉芳说到这里,仿佛已经看到田恬往后悲惨结局,笑的好不痛快。 田恬面上薄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相公虽然是商人出身,但又如何,爹爹都十分器重他,你凭什么肆意诋毁,二姐难道觉得爹爹眼光还不如你?既然二姐如此独具慧眼,我们姐妹不妨去爹爹面前说道说道。” 王玉芳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被怼的胸膛快速起伏,一张秀美脸蛋涨的通红,不复之前美感,活像一个快要发火的泼妇。 田恬丝毫不惧,依旧大声道:“况且相公在府里左右逢源怎么了,这里是我的家,是他的岳家,他做那么多,都是为了我,我时常在他面前提及担心柳姨娘过的不好,他此次来府内大施恩慧,也是为了让下人们多照顾柳姨娘,为了让我在长平县安心,他做这么多都是一片孝心,怎能被你说的如此不堪。” 田恬其实知道徐慕大施恩慧的目的,但夫妻一体,田恬只能给他编理由,否则他巴结的这么明显,一旦引起王知府猜忌,够他吃一壶。 王玉芳已经到了濒临暴怒的边缘,田恬笑着道:“二姐,我之前常听夫人说起世家大族极重规矩,喜欢礼仪周全之人,二姐如今刚和唐知县定亲,便如此目中无人,口出狂言,若是让有心人传进唐家人耳里,不知还会不会认二姐这个媳妇。” 田恬话里没有喊唐子澹二姐夫,而是直接用唐知县称呼,就是要告诉王玉芳,她和唐子澹只是定亲,让她不要高兴的太早,成亲还有休妻,她只是定亲而已,随时可以退婚。 王玉芳怒火中烧却发不出火来,王玥灵虽然让人厌恶,恨不能打肿她的嘴巴,但她说的话却给她当头棒喝,她和唐子澹也只是定亲而已,她这段时间身份不同,整个人太得意忘形。 自从她和唐子澹的事情有了眉目之后,知府夫人便给她请了教导嬷嬷教她规矩,为的便是嫁过去不至于丢丑,世家大族极重规矩。 不过让王玉芳就这样吃亏认输,她不甘心。 “三妹嫁人之后,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你说了那么多徐慕的好,可你若真觉得徐慕好,你也不会在嫁人前夕哭的伤心欲绝,就连上花轿前都还在哭,听送嫁的下人说过一嘴,三妹可是一路从渝州哭到长平县的,我瞧着三妹怕是根本瞧不上徐慕,才会这般委屈吧。” 王玥灵拿她的伤心事戳她心窝子,她不介意反其道而行之,她不让她好过,她亦是如此。 唐子澹和徐慕在暗处听到此话,两人心境各有不同。 唐子澹当初因为王玥灵和徐慕婚期定下后,一怒回到合昌县,就连王玥灵和徐慕成亲,他也没来渝州,根本不知王玥灵竟哭的那般伤心,她之所以那么伤心,定然是因为心中有他...... 唐子澹俊脸复杂至极,心中痛苦难当。 徐慕一脸云淡风轻,但衣袖下的双手拽成拳头,这件事情他一直不曾在小妻子跟前提及,也表现的不在意,但这却是他心头一块心病,任谁新婚大喜受到这般侮辱,也不会无动于衷。 田恬被怼,淡然一笑:“我与相公因一场意外成婚,我对他根本不甚了解,心里不愿意也是情理之中。”田恬话锋一转,唇角微微上扬,眉眼弯弯:“但经过这段日子相处,相公在我心里是一个英雄。” 王玉芳被田恬气笑了,不过是个只会敛财而机关算尽的小人,竟然被她说成了英雄。 他若是英雄,这世间还有真正的英雄吗? 唐子澹俊脸微变,双手紧紧握成拳,心中郁结难当,痛苦不已,她的心,这么快就变了? 徐慕一脸诧异,她说他是英雄?心里的好奇被一瞬间提到最高,两个拳头慢慢松开。 田恬笑道:“相公名声确实不大好,但他成婚后改变甚多,他在我心里确实是英雄,一个‘外’能护一方黎民百姓,‘内’能疼惜妻子,尊她,重她,顾她的男子,难道不是一个英雄?” 唐子澹见心爱姑娘说起另一个男人,脸上满是幸福笑容,心痛的浑身发抖,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徐慕和唐子澹心境天壤之别,他今日才知小妻子竟然这般看他,在乎他,难怪她经常在他面上脸红,娇羞无限,她的心里,终于有他。 此刻的徐慕,就像来到春天,百花盛开,鸟语花香,入目之处皆是美好。 王玉芳对田恬的说辞简直无语,她不能接受王玥灵如此高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唐子澹再也忍不住现身打断她,他怕他再不打断,她说的越多,王玥灵解释的更多,他心更痛。 反正没一句是他爱听的,那便不听。 “王玉芳,你够了。”唐子澹冷冷看着她:“当面温柔贤惠,背里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你和我只是定亲而已,就敢妄论一县之长朝廷命官,谁给你的胆子?” 王玉芳看到唐子澹,整个人都慌了,他到底来了多久了?徐慕这时也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唐子澹身边,王玉芳心里发虚,她虽然看不上徐慕,但也没到当着他面说他不是的地步。 “子澹哥哥,我.....我只是和三妹说着玩的,没有别的意思。”王玉芳不知怎么解释,只能硬着头皮想个借口。 田恬见徐慕出来,两人视线刚好对上,徐慕眸中的宠溺简直要溢出来,田恬突然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肉麻话,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她刚才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现在想想,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唐子澹虽然在骂王玉芳,但视线一直在关注王玥灵,见她和徐慕两人眉来眼去,那画面刺痛双眼,他再也待不下去,冷冷甩了王玉芳一句:“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随即便大步离开。 王玉芳彻底慌了,唐子澹是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若是唐子澹厌弃了她,爹爹那边肯定也会对她失望透顶,届时她就完了。 王玉芳顾不得许多,赶紧跌跌撞撞追上去,春杏想要扶她,她都拂开了:“子澹哥哥,你等等我,听我解释。” 她和唐子澹感情并不牢固,王玥灵没和徐慕成亲前,唐子澹眼里心里只有王玥灵一个人,她怎么也走不进去。王玥灵和徐慕成亲后,唐子澹一人在合昌县伤心难过,她觉得机会到了,禀明了爹爹,一人独自去了合昌县。 这两个月她一直陪着唐子澹,日日体贴温柔,处处周到无错,唐子澹终于看到她的好,决定娶她。 她做梦才没多久,她绝对不能失去唐子澹这颗大树。 梅林只剩下夫妻二人及仆从,田恬羞红着脸:“相公,你刚刚都听到了?” 徐慕笑着朝她走过去,自然牵起她的手:“都听到了。”声音轻快,心情不错:“夫人,这两日我忙着别的事情,也没时间陪你,今日我陪你出府走走,你可愿意?” 温柔的大手仿佛带了电,田恬被他牵着,手都是酥酥麻麻的,脑子更是一片浆糊:“好。” 20 第20章 周南眼疾手快出去备车,夫妻二人相携到府门口,马车已经稳稳停在路中央,徐慕哪怕到了渝州,阵仗依然大,马车后面站了二三十个随从。 “夫人,上车吧。”徐慕适时提醒。 田恬点头:“好。”哪怕她不喜欢人多,但没办法,徐慕这样的大贪官仇家太多,这么做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徐慕搀着田恬上车,片刻,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渝州繁华市集。 今日徐慕没有清场,渝州不是他的地盘,他不敢太明目张胆,虽然没清场,但街道上人也不多,除了一些要饭的乞丐,没有多少行人。 那些乞丐穿着十分单薄,上至五十高龄,下至十岁孩童,一个个拿着破碗沿街乞讨,情状十分凄惨。 一路前行,田恬发现渝州乞丐竟然比长平县多了太多。 “夫人,想去哪里逛?渝州的双面绣乃是一绝,要不我们去看看?”徐慕主动开口。 田恬一路见了无数乞丐,哪里还有心情去看什么双面绣,面色沉重:“相公,这么多乞丐,我们能帮帮他们吗?” 徐慕视线也落在那些乞丐身上,神情无悲无喜,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乞丐太多,我们帮不过来,而且这里是渝州,我若插手,岳父大人怕是会多想。” 田恬沉默半响,才道:“要不我们买些馒头施舍给他们,这大冬天的,也许一个馒头能救他们的命。” 徐慕知道小妻子心善,但还是忍不住说出实情:“就算给了馒头,也撑不了多久。”当地父母官不作为,撑过了这一顿,还有下一顿等着他们。 田恬还是坚持,她既然出来看见了,能帮便帮一些,否则她良心过不去。 她只是个弱小女子,只能尽力而为,毕竟有些事情无法改变。 田恬视线落在徐慕身上,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改变徐慕,这个以后的未来渝州知府,只有改变了他,才能真正拯救万千百姓于水火。 徐慕见小妻子直勾勾盯着他看,疑惑问:“夫人,怎么了?” 田恬猛然回神,慌乱摇头:“没...没什么。” 徐慕见她不想多说,也就不多问了,吩咐周南拿了五十两银子去买馒头,他带着小妻子继续逛。 田恬早已没了逛市集的欲/望:“相公,我们还是回府吧,我有点累了,不想逛。” “好。” 徐慕立刻吩咐车夫回府,很是尊重小妻子。 * 一下午,田恬都待在杨柳院陪柳姨娘,和她说说体己话,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晚上。 田恬用过晚饭,回房沐浴洗漱好,徐慕也回来了。 今晚徐慕和王知府一同去酒楼用饭,见的都是一些渝州有名望的人。 他抬步进入房内,双眸清明,身上酒气很淡,没有喝多少酒。 “相公,你回来了?”田恬笑着上前帮徐慕宽衣。 徐慕视线下移,落在帮他解衣扣的小妻子身上,昏黄灯光下,她的脸蛋就像是剥壳鸡蛋,光滑白嫩,清丽婉约。 青葱小手帮他解衣扣,嫩生生的不停在他眼前晃,晃的他眼花。 一身鹅黄色的亵衣亵裤,腰身细细,乌丝自然垂下,许是刚沐浴完,腮边的几缕乌丝还有淡淡湿润,紧紧贴于脸颊,平添一抹风情。 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徐慕仔细嗅了一下,是梅花香。 很好闻,清冽中透着温柔,让人忍不住为之着迷。 “相公,香兰已经备好热水,您可以去沐浴了。”田恬好似没有感受到徐慕灼热视线,耐心帮徐慕脱掉外衣,用手小心拍打整理了一下,转身走两步挂在衣架上。 “好。”徐慕看着她温柔娴静的模样笑了笑,径直去隔壁耳房沐浴。 田恬目送他离去,脑子里都是他沐浴前意味不明笑容,心扑通跳的厉害。 * 徐慕沐浴回来,田恬已经躺在床上等他。 两人视线对上,田恬急匆匆撇过头去,徐慕倒是镇定自若,掀开被子,挨着田恬躺下。 屋内烛光昏暗,账内暖香迷离,夫妻二人没有睡意。 良久,徐慕的手从被子里伸到小妻子那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温软如玉,柔若无骨,让人爱不释手。 田恬僵硬了一下,并没有挣开。 徐慕轻笑出声,在寂静房间显的更外低沉:“夫人,还没睡?” 田恬摇头:“没有。” 徐慕笑着把小妻子拉入怀里,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气息围绕着她,田恬整个人都僵了。 徐慕依旧笑:“夫人,不必紧张。” 田恬点头嗯了一声,但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徐慕用手轻轻理她柔顺青丝:“夫人,嫁给我徐慕,让你受委屈了。” 田恬诧异,他今天晚上怎么突然说这个?难道是上午被王玉芳的话给刺激了?不然她想不出其他原因。 “相公,不委屈,成婚之前我对你不了解,故而不情愿,可这段时间相处,我反而觉得这样很好,很欢喜。” 徐慕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田恬双眸圆睁,徐慕见她那模样,只觉率真可爱,笑着保证:“夫人,我徐慕虽商人出身,比不得唐兄名门贵族,但我在此立誓,这辈子我徐慕定然让夫人过上吃香喝辣,锦衣玉食生活,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田恬浑身僵的更厉害,非但没有感动,反而整个人都不好了,脖子凉飕飕的,感觉随时都有搬家可能。她哪里想要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只想好好活着即可。 田恬连忙捂住徐慕的嘴:“相公,不许你发此毒/誓,我不要什么吃香喝辣,也不要金银珠宝,我只求咱们身体康健,你能当好长平县父母官,哪怕咱们穷点苦点,至少我们日子过的踏实开心。” 话已说到这里,田恬不由想到今日出府看到民不聊生场景,不妨说的更直接些:“相公,之前的事情咱们都不提了,往后咱们可不可以不贪了,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唯有正道是沧桑。 我只想我们能好好的,能一起白头到老。 爹爹那边我管不了,但你是我的相公,是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我真的希望咱们能平平安安。 银子固然好,可要那么多银子作甚,最终只会成为一张催命符。” 徐慕沉默了,半响没说话。 他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她确实是为他好,但妇道人家见识有限,他若没有银子,他如何往上爬,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调回京城。 “太晚了,睡吧。”徐慕话落,放开了田恬,两人之间重新隔了一些距离。 田恬心中叹气,徐慕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根本无法改变。 夫妻二人同床异梦,两人都失眠了。 翌日,午饭过后,田恬午睡被香兰叫醒。 “夫人,老爷派人传话,让您和大人一起去趟正院,您赶紧收拾一下,不能去晚了。” 田恬迷迷糊糊坐起来,哈气连天,脸蛋红润润的,一双眸子水雾迷离:“你可知是何事?”一般王知府不会找她们,就算有事,也是正室夫人派人传话,王知府亲自派人过来,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香兰走到床前给田恬递衣裳:“是二小姐和唐知县的事情惊动了老爷。” “他们怎么了?”田恬疑惑,接过衣裳穿起来。 香兰在旁边帮忙:“昨日二小姐在梅林得罪了唐知县,唐知县气极,好像亲事有变故,此事太大,所以老爷亲自插手了。” 田恬了然点头,穿好衣服,移到床边穿鞋。 昨日一整天风平浪静,王知府肯定也是知道他们的事情的,可能是想让年轻人自己解决,但王玉芳昨天一天还没有劝好唐子澹,王知府坐不住了,唐家对于他来说,是必须攀上的对象,不能出任何差错,故而亲自处理。 田恬收拾好,徐慕已经在杨柳院门口等她,他背对着站在门口,一身黑色大氅衬的他格外冷峻。 自从夫妻二人昨晚夜话后,今天两人除了一起吃饭外,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相公。”田恬主动走过去打招呼。 徐慕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瞬,淡淡嗯了一声:“走吧,别让岳父等急了。” 田恬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夫妻二人过去,王知府,知府夫人,王若雪,王玉芳,唐子澹都在正院。 王知府和知府夫人坐在上首,唐子澹坐在下首右侧,王若雪则站在知府夫人旁边。 王玉芳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卑微祈求唐子澹原谅,唐子澹则是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直到田恬和徐慕过来,唐子澹才看了一眼田恬,随后又痛苦收回视线。 夫妻二人恭敬给王知府及知府夫人行礼请安。 王知府连忙让他们坐下说话。 田恬和徐慕刚坐下,王知府沉着一张脸呵斥王玉芳:“还愣着做甚,还不快给你三妹和三妹夫道歉。” 王玉芳边哭边点头,随后跪爬到夫妻二人跟前,先是郑重给徐慕道歉,然后又给田恬赔礼,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谦卑至极。 当着王知府和知府夫人的面,田恬夫妻二人也没什么好讲的,大度原谅王玉芳,虽然田恬很看不顺眼王玉芳,但面上怎么都是一家人,不想撕破脸皮,再说王玉芳已经很郑重道歉了,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子澹啊,玉芳不懂礼数,我已经派了两个嬷嬷去教导她规矩,她现在也知错了,你看能不能......”知府夫人笑着打圆场。 唐子澹对王玉芳其实根本没什么喜欢,他内心深处想娶的是王玥灵,只是现在娶不了她,娶谁都可以,他视线落在王玉芳身上,很是不喜,她实在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令人厌恶。一想到要和这样的女子过一辈子,他心里就膈应的慌。 王知府看出唐子澹对王玉芳不满,立刻发作,声音猛然拔高了好几个度,好似对王玉芳愤怒至极,失望透顶:“来人啊,把二小姐拉到祠堂跪着,不许给她吃饭,没有跪满三天,不许起来,让她在祠堂好好反省。” 王知府说的太快,根本没有转圜余地。 知府夫人连忙在旁边打圆场。 王若雪身为长姐,她一向表现得端庄大方,此时也站出来为王玉芳说情。 田恬不想站出来,可所有人都说情了,她若是不站出来,就显得她另类,罢了,她也站出来跟着求个情。 她算是看出来了,就算大家都求了情,王知府也不会同意,只要唐子澹不松口,王玉芳就得一直受罪。 王知府一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21 第21章 唐子澹对王玉芳实在太过厌恶,哪怕众多人为她求情,他依旧郎心似铁,任由王玉芳哭哭啼啼被人拉去祠堂跪着。 王玉芳的事情过去了,田恬和徐慕也离开正院。 徐慕好似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夫妻俩刚出正院大门,他便以有事为由离开。 田恬做为妻子,对于他的离开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气。 香兰察觉到主子二人不对劲,忍不住出声问:“夫人,大人这是怎么了?” 田恬自然不会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她,摇摇头:“没事,大人只是有事忙去了,我们先回去吧。” “是。”香兰跟在后面。 之后的几日,徐慕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就连晚上睡觉一个被褥,两人离的也很远。 徐慕不主动,田恬更不会主动,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不出田恬所料,王知府是真的狠,唐子澹一直没松口,他便一直让王玉芳跪着,不给她吃的,只是在她快撑不住时,给她一些水喝。 四天下去,王玉芳终于不行了,晕倒在祠堂里,这才被下人送回院子请大夫。 田恬身为王玉芳的三妹,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徐慕表面功夫做得好,内里不论怎么冷淡,但这种时候紧紧跟在田恬身边,两人俨然是一对恩爱小夫妻。 田恬和徐慕到的时候,知府夫人和王若雪以及唐子澹已经到了。 大夫正在给王玉芳看诊,王玉芳经过一段时间休息,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四天的折磨让她瘦了一圈儿,脸色也是虚白的,柔柔弱弱躺在床榻上,看起来可怜极了,让人忍不住怜惜。 大夫让王玉芳好生休养,又开了一个药方,被人恭恭敬敬送走。 王玉芳瞅准时机,在唐子澹面前一番梨花带雨,话里话外都是歉意,她本就虚弱刚醒,又泪眼婆娑小意奉承,唐子澹一颗心也被王玉芳说化了。 他虽不爱这个女人,但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是这女人千里迢迢去合昌县照顾他,陪他走过最艰难的日子。 她虽然可恨,总归对他还是没话说的。 他娶不了心爱的女人,娶谁都是一样。 唐子澹轻柔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珠:“别哭了,若是眼睛哭肿了,咱们定亲那天可要让我丢丑了,大家会笑话我唐子澹定了个丑夫人。” 这话一出,无疑是确定了两人的关系。 王玉芳惊喜异常,又忍不住频频掉眼泪,这次她掉的是高兴的眼泪。 “都说让你别哭了,怎么还哭?”唐子澹忍不住叹气。 王玉芳慌忙擦掉眼泪,又哭又笑:“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王知府姗姗来迟,但是得到两人要定亲的消息,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田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无悲无喜。 徐慕时刻注意田恬的神情,见她很平淡,心终于揣进肚子里。虽然夫人已经娶回家了,但是面对她曾经心悦过的男子,他还是会忍不住多关注一些。 * 王玉芳和唐子澹定亲很快提上日程,前后不过三日,许是王知府怕事情再有变故,所以快刀斩乱麻。 定亲那日,田恬和王若雪一直陪着王玉芳,她整个人就像是斗胜的母鸡,在田恬面前得意洋洋。 田恬对她无语极了。 说是定亲,其实就是唐子澹携礼品来下定,王知府为了面子,请了一众渝州当地有头有脸的人。 因为不是成亲,王玉芳只匆匆露了一脸,然后回到后堂,其余的都交给男人去处理。 定亲过后第二日,田恬和徐慕便告辞回长平。 他们出来有段时日了,如今王玉芳和唐子澹的事情尘埃落定,他们也该回去了。 徐慕真的是个极为记仇的人,那晚的事情一直被他记到现在,他们夫妻表面恩恩爱爱,但私下却很冷淡。 也许这次田恬的话,真的触及到他心底的逆鳞。 夫妻俩坐在马车里,全程无话,徐慕要么假寐,要么看书,反正和田恬交流甚少。 田恬无奈,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能反悔,再说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必须说的,她并不后悔。 * 转眼就快到年节了,田恬回到长平后忙的脚不沾地,她是徐府主母,府里的事情需要她操心,徐慕家里亲人的事情她也要操心。 徐慕任长平知县后,还一直未回去过,家中二老也是跟着老大住在老家,今年是他第一年成亲,田恬这个做儿媳妇的,总要送点东西回去孝敬老人家。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好,遂准备了一马车的渝州特产,聊表孝心。 田恬亲自把一马车的东西准备好,这才放心让下人拉走。 香兰在一旁忍不住问:“夫人,您和大人到底怎么了?”自从从渝州回来后,两人就不对劲了,大人对夫人依旧很好,平日也会让周南送些好吃好玩的来蔷薇院,但大人却从未踏足过蔷薇院一步。 如果只是一天两天这样,香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当大人在忙,可转眼就过了五六天,蔷薇院再也没有大人的影子,这就太不对劲了。 田恬站在府门口目送马车离去,恬然笑道:“我们很好啊,可能是年节将至,大人公事缠身,忙不过来吧,之前因为周家的事情,他不是也连着很久没回来过吗?” 香兰还想说什么,田恬直接打断:“别多想了啊,没事的,大人忙完就回府了。” 田恬心里也直叹气,看来徐慕这次是动了真怒了,她得想个办法缓解一下两人的关系,这样一直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年节越来越近,这天,田恬出府去采办年货,一群人簇拥着。 因着上次周大少的事情,田恬这次出去谨慎很多,再也不敢单独和香兰一起出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所过之处全部清场,田恬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为了安全着想,还是任由这样了。 田恬先去了卖对联的铺子,又去了卖点心铺子,她刚下马车,正准备走进点心铺子,就在这时听到一阵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娘...您醒醒啊,娘,快醒醒啊,别睡啊,阿宝要娘,呜呜呜呜.....” 男童音里还夹杂着一个女童音,听着十分凄惨,田恬心都揪起来了。 “哪里来的哭声,快过去看看。”田恬吩咐。 香兰环顾四周:“夫人,应该是附近巷子里传出来的。”这四周都已经全部清场了,也就只有巷子里有人才会这般。 片刻,有一个下人快步上前回话:“回禀夫人,是前面巷子里死了一个女子,她的两个孩子还有丈夫在哭。” 田恬皱眉,都快年节了,怎么会死人,听着两个孩子声音童稚,年纪应该不大,那个死去的女子年纪应该也不大才对。 这么年轻就去世了,难道是得了什么病? 田恬身为知县夫人,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看看。 田恬吩咐下人:“你前方带路,我们过去看看。” 下人恭敬行礼:“是。” 香兰见夫人又要去看死人,忍不住道:“夫人,您身份尊贵.....” 田恬听不得香兰说她身份尊贵,皱眉打断:“徐慕是长平父母官,我是知县夫人,我过去看看理所应当,以后不许在说什么身份尊贵,我不想听。” “是。”香兰见夫人发怒,不敢再多说什么。 田恬跟着带路下人走过去,刚入巷子就感觉一阵潮湿,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酸酸臭臭的味道,继续往里走,孩童的声音越发明显,这次还多了一道沧桑的男音。 男音声音不大,但是能听出他心里压抑的痛苦与悲伤。 “玉....娘,你好生去....吧,别在牵挂我....和孩儿们,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别在受这种苦难了。” 往前又走了几步,拐过一个角落,田恬看清了哭泣人的模样。 入目的是一家四口,他们在巷子里搭建了一个简易棚子。 棚子是用几根木头固定的,上方只铺了一些干草,田恬毫不怀疑大风一吹,棚子顷刻间倒塌。 棚子里,一个年约三十左的男人,和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围着一具面色蜡黄青白的年轻女尸哭泣。 那女尸二十四五的年纪,骨瘦如柴,脸颊骨都凹下去的,整个人横躺在干草上,尸体还未僵硬。 她应该刚刚一米五出头,大冬天的还穿着破布麻衣,一头黑发干枯如稻草,指甲里尽是泥土,嘴角处也有不少泥土,看着很是凄惨。 围在女尸身边的小姑娘,瞧着比旁边的小男童年纪大些,应该七岁左右,小男童瞧着年纪小些,三四岁左右。 他们哭的伤心,眼睛都哭肿了,鼻涕眼泪不停往下流,四只小手不停来回摇晃女尸..... “娘,醒醒啊,呜呜呜呜......阿柔要娘。”小姑娘哭。 “阿宝也要娘,呜呜呜呜......”小男童哭。 沧桑男人看到这一幕,眼眶通红,痛哭流涕。 田恬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鼻尖酸涩,特别是看到两个小孩子哭的那般凄惨,更是心痛难当。 她虽然还没有为人母,但也看不得这种母子分离的场面。 那两个小孩子看着好可怜,瘦瘦巴巴的,面色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最上面穿的棉袄,也是用大人的衣服改出来的,浑身脏兮兮的,和那要饭的乞丐相差无几。 沧桑男人也非常落魄,脸上胡子拉碴,双颧骨凹陷下去,眼眶也凹陷下去,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大的有些吓人,他好瘦,浑身好像没有二两肉,瘦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他身上的破烂棉袄都撑不起来,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棉袄挂在树枝上。 香兰见此,也不忍极了,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随着田恬一行人走近,沧桑男人和两个小孩童都注意到了他们。 沧桑男人疑惑盯着他们,两个孩童一脸害怕警惕,甚至连哭都忘了,只有眼泪和鼻涕还挂在脸上,昭示着他们很伤心。 沧桑男人见状,连忙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怀里,小心翼翼看着田恬一行人问:“敢问你们是?” 田恬一行人有好几十人,且田恬穿着贵气,漂亮的如同仙女,他在长平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他们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寂静破烂的小巷子里。 田恬见两个孩子显然被他们一行人吓到了,不由放低声音,轻声解释:“我们是听到哭声寻到巷子里的,你们不用紧张,我们没有恶意。”视线移到旁边年轻女尸身上:“敢问这位大姐年纪轻轻,怎么好端端的?” 本来田恬不该问这种话的,但她身为知县夫人,面对这么年轻的尸体,斟酌之后,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是正常死亡,那便罢了,如果非正常死亡,那她怎么也要帮忙一二。 沧桑男人见田恬说话客气,言语间知书达理,对她卸下防备,张嘴想要告诉她实情,只是临开口不知想到什么,眼眶比之前更红,痛苦异常,过了良久才沉重开口:“玉娘...她是生生被胀死的。” 田恬惊呼,女尸骨瘦如柴,面黄肌瘦,怎么可能是胀死的? “这怎么可能是胀死的?这位大姐分明很瘦弱,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饭的啊。”田恬不敢置信,男人说的太不合理。 香兰也很是不解,她从未见过胀死之人是这样的。在她看来,会胀死的那种人,应该是像王知府那样的才对。 22 第22章 沧桑男人放开两个孩子,跪爬到尸体旁,指着尸体的嘴角和手指,神情痛苦异常,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你们看玉娘的嘴角和手指,都有许多泥土,她....是吃观音土生生被胀死的。” 沧桑男人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视线移到尸体高高鼓起的小腹处,大男人眼泪不停往下掉:“观音土吃下去虽有饱腹感,但不易出恭,时日一长,人自然受不住,玉娘被折磨许多时日,如今离去,也算是解脱了,终于不用再受此苦难,只是....她临走之前还未吃到一顿饱饭.....” 沧桑男人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掩面大哭起来,自责不已。 “都是我无用,都是我没本事,玉娘若是没有嫁给我,如今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田恬听闻,悲从心起,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揪着,难受异常,视线落在女尸鼓起小腹处,无比心疼她。 观音土啊,她只在书上见过,只在小时候听老人讲过,那是一种被称为万能石的泥土,饥荒时期被人用来充饥,此土不能被人体吸收,难以大便。 吃之时必须以清水冲下去,虽然能暂时充饥,但是泥土和水进入肠道后会混搅成为泥巴状,造成肠胃里面的阻梗,少食,还不足以致命,但是多食必死。 这么年轻的女子,明明还有大好年华,就这样痛苦死去。 田恬视线移回沧桑男子身上,心里对他颇有怨言,他还那么年轻,看着不过三十左右,正值壮年,却宁愿带着一家老小出来要饭乞讨,也不愿找份工踏踏实实过日子。 若他勤劳一些,肯吃苦一些,也许这个年轻女子便不会死去。 “你是何方人士,家住何方,家中可是遇到难处?看你正是而立之年,怎会带着一家老小出来乞讨为生?” 沧桑男子好像被田恬问到痛处,不愿意多讲家中之事。 田恬站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开口,皱眉想要开口继续询问,一个站在田恬跟前的下人,眼疾手快呵斥男子:“大胆,知县夫人问你话,你竟然敢拖延,还不快快回话,否则打你二十杀威棒。” 和田恬一起出来的下人,都是徐慕精心挑选,说起话来威慑力十足,沧桑男人闻言,立刻变了脸色,再也不似之前那般随意。 他连忙拉起两个孩子,赶紧朝着田恬跪下行礼。可就在他拉着两个孩子下跪途中,许是动作幅度过大,从他怀里掉出一块饼。 那饼不仅田恬看到了,在场之人都看到了,七岁多的小女孩和四岁多的小男孩眼睛都直了,小女孩年纪大些,连忙把饼捡起来,作势就要喂进嘴里。 沧桑男人比小女孩还要快一步,电光火石间,从小女孩嘴边抢回饼,重新放进怀中。 小女孩委屈的哭出声来,沧桑男子不予理会。 小男孩没吃到饼,也不轻易罢休,哭着要:“爹爹,阿宝要吃饼,肚肚饿。” 小女孩也眼巴巴道:“爹爹,阿柔也要吃饼。” 两个孩子近一年未曾吃过饱饭,现下见到一块饼,再也顾不得亲娘去世的伤心,一心只想吃饼。 沧桑男子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阿宝乖,等明天再吃这块饼,爹爹给你留着。”话里话外没有理会小女孩,直接把她当成空气。 “爹爹,阿柔也要吃,呜呜呜呜......” 沧桑男子依旧不予理会,拉着两个孩子给田恬行礼:“草民见过知县夫人,之前不知是知县夫人驾临,多有得罪,请知县夫人勿怪。” 田恬看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她无比心疼的看着地上横躺的年轻女尸,她丈夫明明怀里揣着饼,却不给她吃,让她吃观音土生生胀死。 要知道在危难时期,一块饼可是能救人一命的。 看他那样子,不仅不给她吃,也不给那小女孩吃,他眼里只有他的宝贝儿子,典型的重男轻女。 香兰以及众人也看的一脸愤愤,很是不满沧桑男子做法。 田恬再也忍不住发作:“你身上明明有一块饼,为何不给你妻子食用,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吃观音土胀死? 你知不知道这一块饼,兴许能救你妻子性命? 你良心过的去吗?” 说罢,视线落在依旧不停委屈哭泣的小女孩身上:“在你眼里,儿子是你亲生的,女儿就不是吗? 你那块饼儿子能吃,女儿就不能吃吗? 她身体里也流着你的血啊,你怎能狠心至此,实在太过狠毒。” 香兰以及众人十分赞同田恬的话,齐齐瞪着沧桑男子。 沧桑男子闻言,眼眸充血,好似想到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泪水模糊双眼,他连忙用衣袖擦了擦,声音悲凄:“回禀夫人,不是草民舍不得这块饼.....这饼其实就是玉娘留下来的,是她自己不愿意吃......宁愿死,也要把吃的留给孩子。” 田恬有些不信,他对小女孩的态度实在不像是一个慈父。 “若真如此,为何你要把饼留给小男孩,任凭小女孩哭,你却不为所动?” 沧桑男子看着还在哭泣的小女孩,再也忍不住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悲痛万分:“我可怜的孩子,爹爹对不住你啊。” 小女孩哭的更厉害。 小男孩见状,也凑过去要抱,父子三人抱成一团。 田恬身旁的下人催促:“夫人问你话呢,你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回话。” 沧桑男子抱着孩子,沉重开口,声音嘶哑:“回禀夫人,这一切.....都是我们.....商量好的。”说这话好似用掉了男子身上所有力气,他整个人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的可怕。 田恬震惊,香兰以及众人也惊掉下巴,不敢置信。 这种事情怎么会是商量好的? 田恬连忙问:“此话怎讲,你如实道来。” “我原本是长河村人士,名孙贵,家中有六口人,除了妻子儿女之外,还有年迈爹娘。 今年是大灾之年,百姓们交了税收之后,几乎没有多余的存粮,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我家便是村子里最贫穷的,前几年我外出打短工摔断了腿,家里为了医治我的腿,卖了不少田产,以至于遇上这大灾之年,我们一家子交完税收之后,几乎食不果腹。” 孙贵死死盯着自己不方便的右腿,神情悲痛:“我腿脚不便,想要外出寻个活计也不成,大灾之年最不缺的便是干活人,我一个残废根本没人雇。 家中除了我之外,也就玉娘还能靠洗衣为生,可大灾之年,谁还有闲工夫爱干净,故而一家子过的极为艰难。 刚开始还能找邻居借点银钱粮食,可随着日子一长,大家都不好过,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一家老小来县城乞讨为生。” 孙贵说到这里,整个人陷入绝望:“来到县城以后,我才知道县城里的乞丐真多啊,多到根本讨不到东西吃。 一家人几乎没有吃饱过,家中二老为了让孩子多吃些,他们很多时候都不吃,没过多久,二老便不成了。”孙贵泣不成声:“埋葬二老之时,我和玉娘便商量好了,先紧着孩子,我一个残废能不吃就不吃,死了也不可惜,可玉娘不同意,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世间难以活命,要饿死也是她先饿死。我就算再不舍,迫于现实,也只好同意她的话。” 田恬以及一众人听到此,眼睛红了,泪湿衣襟,饥荒年代,性命如草芥。 孙贵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那块饼,凉凉望着:“这块饼是玉娘要饭要回来的,我多次要给她吃,但她宁愿吃观音土,宁愿肚子疼的满地打滚,也不愿意吃。我和玉娘....都商量好了,待她一走,就想法子给阿柔找个好人家卖去做丫鬟,至少有口饭吃能活命,阿宝就我自己带着,若我哪一天也不成了,也把阿宝卖了。”孙贵哭的声嘶力竭:“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能不爱,可现实如此,人生无奈,根本没有一点办法,但凡有一点转圜余地,我也不止于此。” 孙贵紧紧把两个孩子搂在怀中,父子三人再次哭作一团。 田恬,香兰也忍不住哭出声来,旁边的下人们皆是男子,他们稍微能忍些,只是红了眼眶,有的人偷偷掉泪,也赶紧抹掉。 田恬虽然活了两世,但从未见过这等凄惨场面,心中悲痛可想而知。 孙贵连忙跪在田恬跟前,砰砰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田恬大惊:“孙贵,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他磕的好重,只是三个响头,额头那一块已经头破血流:“香兰,快用帕子给孙贵包扎一下。” “是。”香兰连忙去帮忙。 孙贵拒绝了:“夫人好意,孙贵心领了,孙贵斗胆请求夫人一件事,请夫人一定应允,孙贵就算是做鬼,也会感激夫人一辈子。” 这话说的就重了,田恬正了脸色:“孙贵,你有何难处,直说便是,不用如此大礼,但凡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帮忙。” 孙贵感激不已,连忙拉过小女孩,一同跪在田恬跟前:“夫人,我这女儿名叫孙柔,今年七岁了,您别看着她瘦瘦弱弱的,其实她干活很利索,您若不嫌弃,就收她进府当个粗使丫鬟吧。” 田恬震惊不已。 孙贵没等田恬开口,继续道:“不瞒夫人,玉娘不成这几日,我和她便在县城里寻摸好人家了,可如今大灾之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且有钱人家也不要这么小的孩子伺候,最重要的是我怕灾情越来越严重,大家越来越难,年纪小的阿柔会被辗转卖进烟花柳巷,所以迟迟不敢送走她。 今日见到夫人,您面相和善,又有权有势,若您能收容阿柔,孙贵就算是立刻死了,也放心了。” 收容阿柔,对于田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毫不犹豫同意:“我答应你了。只是你和阿宝又当如何?”乞讨为生根本不是长久之事。 孙贵无奈,声音低沉:“只能以乞讨为生,之后另谋出路,若是运气好,能熬到明年春天,带着孩子继续回家务农,若是熬不住,那便只能按照先前说的,把阿宝也卖了。”如今这种情况,半点不由人。 田恬想了想:“你带着阿宝也跟我回府吧,我到时让管家给你一份差事做,你也不用和两个孩子分开。”送佛送到西,田恬是知县夫人,给孙贵一份差事,举手之劳的事情。 主要是他们太惨了,田恬能帮就帮,不忍他们父子三人分离。 孙贵大喜,感激涕零,带着两个孩子又给田恬磕了三个响头、 “夫人您的大恩大德,孙贵铭记于心,这辈子若是无法报答您,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快起来吧,稍稍收拾一下,随我回府。” “夫人,可容草民把玉娘葬了再行回府?” “可以。”田恬带的人多,一行人抬着玉娘去了郊外荒地,挖了一个深坑,把人葬了。 回去的路上,田恬问孙贵:“之前你说县城乞丐极多?” 孙贵点头:“正是,如今都居住在破庙和破屋,平日以乞讨为生。” “带我去看看、”田恬出行全部清场,她很难看到乞丐们,故而想要亲眼见见。 “是。”孙贵跛着脚在前头带路。 田恬跟着孙贵步伐,果真见到不少乞丐,比上次出来见到的又多了不少。 田恬眉头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孙贵解释:“有很多乞丐和奴才一样,都是因为没有多余粮食,不得已要饭.....” 田恬又吩咐了香兰等人,买了许多包子馒头施舍下去。 成群结队的流民涌上来领馒头,田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眉头都在打结。她这种短暂的施舍只能解决一两顿,根本不是长远之计,若想要彻底解决,还需要徐慕出面。 他是一县父母官,只有他出来主事,此事才有转圜之机,且眼下最重要的是搞到粮食,需要大笔银钱。 她嫁过来已有几月,对于流民的事情真是帮不上一点忙,原想着开化妆品作坊,也因为没有原料告终,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关于百姓的事情,必须要徐慕当事人才可解决。 事关流民生计和生死,田恬必须去找他了,只是上次夜话,他们僵到现在.......这次是要让他出面,要他掏钱,怕是更加困难。 他是出了名的会搜刮民脂民膏,主动掏钱给百姓的事情,他一件没做过。 田恬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