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十二月的盛夏远景》 Chapter1 多的是 你不知道的事 瓷白色的咖啡杯里装着一半的全脂奶,萃取好的浓缩缓缓落下,拿铁的香味把我从放空拉回现实。咖啡润滑中带有微酸,略带着果香味和类似红酒般的质感。空磨了一天的胃,稍微好一些了。 一个小时前,我刚结束一场民事侵权合同纠纷。由于当事人把重要的证据材料丢失了,这个案件非常棘手。熬了几个通宵准备证据目录和代理意见,上庭前也紧张得吃不下去任何东西。直到合议庭让我完整地把代理意见陈述完毕,看到主审法官频频点头时,我的心放下了大半。闭庭后离场,我整个人活像一条脱水已久的鱼。 真实的法庭并不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当场宣布判决被告人死刑或者当事人承担败诉责任的情况少之又少。大多数的情况是,代理律师在每日繁杂的快递中收到来自某个法院的一纸公文。因此,一位合格的律师,应该在庭后认真复盘整理庭上的争议焦点和法官意见,以免在收到判决后无所适从。 我把咖啡杯放在吧台上,正准备打开笔记本写点思路,桌上的手机响起。 我揉揉右肩,听见骨骼相撞的响声。 屏幕亮起,是一位旧友的名字。 “frank”我按下免提,“怎么有空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嗨,说的我好像多久不联系你了一样。听你这声音是挺累的,最近过的怎么样?”熟悉的问候入耳,大概是相识太久,frank跟我说话,总带有一种不在意的轻笑。想来这么多年,在我面前,他总是一副豁达得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恰同学少年时的样子。 “刚开完庭。”我拉开地中海风格的白色餐桌椅坐下。 “早喊你别当律师了,worklifebnce多重要。”电话那边声音洪亮起来,我笑了笑,仿佛都能看到frank那一副“我早告诉你了”的嘴脸。 “我哪有你这个大学老师的生活舒服。” “也没你想象的轻松好吧,除了带学生打比赛,最近手上几个科研项目也挺烦的。”有时候,我可真佩服frank的情怀。读工科的男孩子,愣是在本校硕博连读了,为的是能够长时间地培训学校的辩论队。不过这两年,学校的辩论事业确实是挺风生水起的。 “顾队,你还记得吗?”步入正题。听上去,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飘忽。 许多年没有听到的名字了,我呼出带有肉桂香的咖啡气,换了一只手拿电话。 “不记得。”记忆太过遥远,了解这段往事的人,寥寥无几,基本也不在身边。 “他那个欧洲女友好像结婚了,不过新郎不是他。” 突然回忆有些汹涌翻腾着,心里有点惊。 “澳大利亚那个?” 他和她一起喝茶看日出。 她说:“我们要毕业了。” 他说:“英国和澳大利其实也就半个地球那么远。” 拜伦说,“若我再见你,事隔经年,我将如何致你,以眼泪,以沉默。” 但我似乎远远达不到他的境界。 多年已过,也许我只是某日吹到他身上的一阵风。 不,是这阵风扬起来的某粒沙。 他想不起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或者说,他记得,才是奇迹。 Chapter2 征战沙场 坐守江山如画 {法院民事法庭} 审判长:“现宣布判决如下,被继承人遗产中三套房产和存款300万元均由原告继承。” 欢呼声和哀叹声同时响起,法庭里一阵骚动。 这场遗产继承案终于拿了下来。 同样都是法定继承人,这对父母竟然写下遗嘱,把遗产的大部分分给了姐姐,只给妹妹留下公司里3%的股份。三周前接案子的时候,律所里大部分人都觉得难以胜诉,这遗嘱书上写得清楚明白的事情,哪有什么回旋的余地。要怪,只能怪妹妹不得父母之心,实话说,妹妹确实没有怎么尽到赡养的义务。 没想到,律所里的老大ashley竟然找到了姐姐逼迫父母改遗嘱的证据,还证明了被继承人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下签下遗嘱,反转了这一局。 人潮涌动,我在走动的人群里搜索刚刚赢了case的那位大佬。 “今天赢得漂亮哦!”走上去,和他并肩。 ashley扭头看向我,嘴角微微翘起。那双冷静到极致几乎接近冷漠的黑眸,不放过我脸上每一个细节,最后目光停留在我戴的那副tiffany水晶耳环。 我暗暗觉得事情不妙。 “还好。你上次合同纠纷的case也打得不错,听说胜诉那家公司的经理送了不少珠宝首饰给你?” 他言语中透出的寒意,凝成了一把短冰剑,直直地朝我袭来。 我还没回过神,随之而来一阵轻松的笑,把冷峻驱散,右肩突然多了些力道。 “跟你开玩笑的,能让那个经理自己掏腰包送你东西,说明这个case让客户很满意,我求之不得。” 我稍稍低下头,身体向外挣了挣,“是老大教的好。” 在法院旁被上司搂住,这影响多不好。抬头望去,晚霞浸满天空,耳环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ashley爽朗地笑起来:vender,你还是一点没变,和刚进律所时一样,除了案子外,惜字如金。走,想想今晚吃什么。” 他欺身打开卡宴的车门,把手放在副驾驶的门框顶上,我弯腰坐进去。 一抬眼,触上他那明亮的眸。一点也不像在庭上叱咤风云的那个极度理性化的辩护律师。 纯黑色卡宴在路上驰骋着,强悍凶猛,富有张力。高大的suv,和现代都市,和他的职业身份,都极其相符。车和人果然有着一样的特质,我不禁感叹。 在本市律师界的年轻一辈中,ashley是一个传奇。五年前他从耶鲁大学法学院博士(jurisdoctor,也称“jd”,法学博士)毕业,极高的绩点让他拿到了当时唯一的荣誉毕业生。在美国的顶尖律所拥有一年以上的实习,也参与了许多公益法律项目。极强的学术与实践能力,让ashley成为就业市场上大家都极其青睐的抢手货。本市大大小小的公司都邀请他加入法务团队,纷纷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而他却选择在一家不太知名的民商事诉讼律所默默无闻接案。两年的沉淀,初出茅庐的ashley在一场中途接手的企业兼并案中一炮打响,他居然能令此案后半段翻天逆转,被告不仅无需承担全额债务,而且还反将原告一军,涉嫌商业诈骗,其手腕之高明,作风之狠辣,令人瞠目。此后,他和带教律师vivian从原来的律所独立了出来,合伙创立了现在的v.a律师事务所。 而在三年前,我还只是个实习生。ashley出奇大胆,不差遣我整理文案,也从未拿厚厚的案卷敷衍我,而是手把手地带着我做法律实务。他工作起来一丝不苟,不论身边是我这个实习生,还是和他一起打拼的好友,只要文案分析做的不够好,他从来不会给好脸色;一接案子,无论大小,皆一视同仁,颠倒黑夜白日地准备。庭上每一次快速反应,每一条法条的熟练运用,在他人看来,是顺手拈来的事,只有内行人才知道,要在背后付出多少,才有表面的光鲜亮丽。 默默打量身旁的这个人:手工衬衣外穿着一套价格不菲的雅戈尔西装;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而显得结实,明显是在健身房里让肌肉和骨骼被锻炼过的轮廓;目光直视前方,自信依旧。 “恩,怎么一直看我?” “我有点想吃青口了。”我抬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就去吃法餐,喝点白葡萄酒庆祝一下。” 全市最高的旋转餐厅,打造成八音盒的外型,八面墙都是落地的钢化玻璃,只在晚上开放。一进门就是烛海,粗若儿臂的立地烛,照的室内光纤毕见。 角落的地上,栏杆上四处可见都是造型各异的工艺蜡烛,餐厅中央的小小人工景色湖里漂浮的无数红色心形蜡烛,波光粼粼里烛光点点。餐桌上也摆着两个宫廷式的豪华烛台,点着玉色的细长蜡烛。 今晚法国餐厅格外浪漫,我看向ashley,发现他似乎也没弄清楚状况。 两个人相视而笑,ashley伸出手,我自然地挽了上去,在餐厅经理的亲自引导下双双就了座。 “两位好,今天是我们餐厅的周年庆,所以特别进行了布置,菜品也翻新了。” “哦vender,我们运气不错呀。”ashley笑起来一点也不像庭上那个尔虞我诈的高手。 我点点头,边翻着菜单,边打量着他。 这些年也算见过不少同龄异性,商界客户们要不就是飞扬跋扈老子天下第一,要么是心机深沉不择手段。同行之中,只为利益不顾职业道德者也大有人在,能够胜得正气凛然的,寥若星辰,ashley倒是算得上一个。 不过,说到特别,我想起了frank前些天的电话,和电话里谈到的那个他。 从我见他的第一眼起就感觉是不一样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种特殊。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还有,怦然心动。 回忆起那个人,他笑起来的样子,双颊酡红,像是小孩子偷喝了酒,害羞又沉醉。 想起他笑的画面,又想起frank说他分手的事情,心里酸酸的,还有些疼。 “回神了vender。甜品想吃什么?马卡龙会不会太甜?” ashley看我神游,轻轻扣了扣桌子。 “噢,是会太甜,要不舒芙蕾吧。”和一个男人吃饭,脑海里却是另一个男人,看来是最近闲下来了爱多想,我连忙低头喝水。 淡淡的奶香,酒汁的清新果味,香草和柠檬去掉了青口的腥味,我的味蕾被酒香和海洋滋味完全浸润。 “老大有话跟我说?”我沉浸在舒芙蕾浓而轻润的奶酪香里。 ashley捏着长脚酒杯,微微的晃里面的褐色液体,灯光下眉目俊朗。 “没什么,随便聊聊vender,你知道盛氏企业吧?” 盛氏企业原来是一家贸易公司,后来上市了,现在什么行业都沾上点边。董事长邵倾是第三者上位,踢走了正宫娘娘,老公过世后执掌公司大权,只留下一个独生子盛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富二代公子,成日花天酒地。 “知道。”我没怎么放在心上,这种上市公司一般商业纠纷挺多,抿一口白葡萄酒。 ashley放下酒杯,“盛氏董事长昨天收到一个匿名信封,里面一堆照片。” 他顿了顿,我放下吃舒芙蕾的餐勺,“是盛锋?” “和一个看上去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ashley压低了声音,抿了一口酒。 我被这个内部消息惊得没了胃口。 对任何一个法律人来说,这种案子谁都接都会惹一身腥。 且不说证据不好找,舆论上总是会被指指点点的。 Chapter3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匿名信封大概率还没立案,那,是想要敲诈勒索?” “不,听说另一份已经在公安局了,我估计最晚明天就会开始调查。” 立案之前,ashley竟然能够知道这么多细节,莫非是邵倾已经请他出马了? “老大,你准备接吗,这个案子?” ashley没有说话,手中的酒杯晃晃悠悠。 我们俩之间,片刻的沉默。 据我多年来对ashley的了解和判断,能签代理协议之前拿到饭桌上来说的案子很少,大多数都是他自己能够做决定。所以,我大胆猜测,要么还是对于这个案件的性质和影响尚存疑虑,要么是需要人手。 “我的意见?”我率先打破沉默。 ashley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个案子一旦被媒体曝光,将会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城市。从v.a的角度来说,这些年,我们是以民商事案件和企业合规稳居各大榜单,在刑事诉讼方面,不能说毫无建树,但也确实不太响亮。如果想要扩展这方面的业务,把v.a做成一个综合型的律所,那么这个案件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即使没做成功,也能让一些潜在的客户看到我们的能力。无论是接触到盛氏的能力,还是法律功底。就像圈子里以娱乐法为主导的星权律师事务所,他们也并非次次都能胜诉,但总能接到明星名人的案子。从你本人的角度来说,如果要接的话,我个人认为还是需要组成一个team,团队作战的话效率更高。何况,这种类型的案件,有时候容易被当事人隐瞒和误导,人多一些,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那么,从法律分析层面,因为我了解的也不多,也尚未到律师可以接触证据的环节,我还是持保留意见,代理意见主攻量刑是比较稳妥的。” ashley沉思了一会,“在律师的角度,还不错。听下来,你是赞成接这个案子的。” “ashley”,我笑了笑,我几乎不会直呼他的名字,“朋友的角度,我认为不应该接。很明显,这个案子的司法过程容易被舆论导向。退一步说,我们现在手上的案子不少,每个律师和助理几乎都用不完年假,也不缺这一个案子。再退一步说,这些年,你稳扎稳打,才有了现在的地位,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案子被推向风口浪尖。” “这是在质疑我接刑事案的能力?还是,担心我?”真不是个开玩笑的好时候。 “老大,‘事实如何,不是靠一纸判决书能决定的。’还记得吗,这是我进律所,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也教过你,在调查之前,不要轻易下结论。放心,没有把握我是不会出手的。” 餐桌上的罗宋汤已经散发不了什么热气,精致盘子里也只剩下点缀的柠檬和巧克力酱,我的高脚杯里还有半杯酒。拿起餐巾把嘴沾了沾,我点点头示意。 “好的老板,那我把张律师、王律师他们都加入团队?”往常聊到这里,我都准备拿起手机拉微信群了。 “盛氏那边保密要求比较严格,这次我自己来。”ashley帮我满上酒。 “cheers” “cheers” 转念一想,我也不需要太为ashley担心,他又怎么会是孤军奋战。盛氏法务部在业内也有些名声,主要负责的六个人都毕业于五院四系,平时跟着邵董应酬,清一色的都是单一性别,正好是ashley这个年纪上下。囿于他们都是公司律师,只能代理本单位为当事人的法律案件。不过大概率,ashley是会和他们交涉这个案件的。 其实这些年,不少商界大佬都被他拒绝,不知道他又是搭上了哪条线,盛氏又为何突然能引起他的兴趣。 “还有什么要问我?逾期不候哈。” “盛氏面子真大,能让我们老板转战刑庭。” “哈哈,这话说的。邵董和家母是牌友,所以vender,我也是受邀身不由己。对了, 我手上那个标的挺大的知产案,其他人我不放心,你来跟吧。” “可是你先前答应带乔乔做了…”我面露难色。 乔乔何许人也?是ashley叔叔的女朋友。对,你们没有看错。 回忆起知产这个案子,场面真是不敢看。 当事人是环宇信息技术公司,国内移动通讯设备技术的龙头老大。听闻他们之前的法务团队被对手公司分崩离析,基本处于瘫痪状态。近期环宇打算起诉内部人员泄露核心机密给竞争对手,就找到我们v.a代理了。 “ashley,这个案子我来做吧。”客户离开后,乔乔在每周一例会上提出。 敢想还真敢提,我用手托住下巴,转着笔,笑着看ashley怎么应付他的小婶婶。 这些年市场经济蓬勃发展,国家开始重视从法律上对创新成果予以保护,知识产权的法律法规逐渐完善,但这也意味着,知产案越来越难打,需要大量实战经验。 乔乔不过是新人,上手就接知产案,肯定应付不过来。 “环宇内部复杂得很,乔乔可能不能胜任吧。” “哎哎,谁一开始能把案子做好,不都得有个开始再慢慢来!” vender可以接啊。” “她手上不是还有个合同纠纷案吗?忙不过来的。” “但乔乔经验不足……” 我不想掺和进来,连忙脱身:“确实,合同纠纷还没到尾声,再说,知产案我也不太熟悉。” 大家看向ashley。 “这样吧,环宇的案子我带乔乔做。”老板发话,其余人不再作声了。 听说当天晚上,ashley的叔叔就来了电话,语重心长地和他聊了半个小时,意思大概就是让乔乔练练手,别让人家累着。 这小姑娘,做什么不好,偏偏当律师;当律师也行,偏偏要进v.a;进v.a就算了,还和老板的叔叔谈恋爱。 等她知道案子易主,指不定又怎么闹呢唉。 Chapter4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高跟鞋绷着脚尖,带着假面穿过城市,孤独也很光鲜,只是想要有个人陪…… 特斯拉在公路上急驶,红灯前,我摇下车窗,寒风席卷而来,深吸一口气,今天去见知产案的当事人,内心深处涌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忧虑,混合着少有的孤独与疲惫。 【环宇信息技术公司】 停好车,走到环宇楼下。 目测二三十层的写字楼,大屏幕上播放着公司的广告,环宇的总部在英国,北京分区的高管都是从总部抽调过来的,听说内部派系斗争也挺复杂。 “我是v.a律所的律vender。”,我选了一套银色的职业装,染成亚麻色的卷发莹润亮泽,顺服地散在背后,踏着jimmychoo新出的金色细跟,向前台递上名片。 vender律师您好,副总经理在十四楼等您,让我带您上去。”前台的小姑娘甜甜地说道。 我等在电梯前,边翻看着手机里ashley对案情的留言。 “叮”隔壁电梯里走出来三四个人,步伐急切,其中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高高瘦瘦,侧脸的线条深刻俊朗,可惜还来不及多看一眼人家的正脸,面前的电梯门已经打开。 前台小姑娘推开会议室的门,向里面的人示意。 “你好vender律师。没想到ashley手下的得力干将这么年轻貌美呀!” 环宇副总经理肖弘毅,从会议桌的主位上站起来走向我,礼貌性地握手。 “肖总过奖。”我微微一笑,点点头,走到副位上坐下。 “在座的都是案子涉及到的部门负责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过来找他们。” 会议桌是圆形红木的,仿照英国议会的标准,秉承着桌上人人平等,言论自由的法则。桌子中央栽着一株白玫瑰,花盆呈纯净的宝蓝色,是总部董事长新年的时候从英国寄过来的。特意摆在会议桌上,意思是,希望在唇枪舌剑中,高层们依旧能够保持高贵和优雅。 “在座的都是案子涉及到的部门负责人,分别是市场部经理,财务总监等,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沟通,不用见外。” 肖总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开门见山。 我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厚沓文件。 “好,先谢谢肖总。先请几位高层跟我具体再复述一下这个案子好吗?” “是这样的,我们技术部去年年初的时候,主要进行一个软件的技术开发,这个项目叫做‘佳通’。赵齐和孙南都担任我们部门的技术顾问,参与这个项目的研发。去年10月的时候,他们俩突然辞职离开。后来我们发现,这两个人去了cj技术服务公司,把我们的资料和客户都带走了。” “可以给我看一下环宇和赵齐、孙南的劳动合同复印件吗?此外,据我了解,cj公司是在赵齐、孙南两人离职前五年就成立了。在你们研发这个项目中,是否全程都得知竞争对手呢?” “不是的,是在产品后期才大概知道竞争对手,我们一开始没有考虑到cj,因为这家公司在业界刚刚起步,不足为惧。” “那目前环宇受到的损失大致有多少?” “根据我们调查,目前只知道,他们用了我们的技术资料和招投标信息,还挖走了四名本来要和我们续约的客户。” 繁华的帝都依旧每天日升日落,从环宇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平静的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小雪。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哪里,手上又处理着什么类型的纠纷呢?路边飞速掠过霓虹点点。再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肩上年年都负着重任。 当事人委托律师之后都希望代理律师能力挽狂澜,从接案之时起律师就开始了向各方负责的旅途,狼烟不熄奔跑不止。庭上的每一句话,都决定了当事人此后的人生轨迹,或是赔得倾家荡产从此萎靡不振,或是真相大白于世洗清冤屈, 足够“神经强健”,才能给予当事人最大的法律支撑与精神慰藉。 与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对手交锋,案源竞争,律所名气,中间人的背景,社交圈的巧妙……我想起刚刚婉言拒绝了和肖总他们的晚餐邀约,若不是在v.a,若不是ashley和前辈们用无数案件证明的强大实力,恐怕这些应酬都在所难免。 车窗外无边际的墨黑里,命运的巨大齿轮正在诡异的缓缓转动着。 Chapter5 千万般流转的光亮 早晨八点多的时候我接到ashley的电话,背景是远远的音乐声, 他的声音温和且平静,vender。” “老大,怎么了,出什么事情吗?我还在家,正准备去律所。”我夹着电话,对着镜子补了一点口红,汇报着我的行程。 由于平时加班、出差的需求较多,律师事务所在考勤管理上一向不严格。在v.a,平时除了新加入的实习律师、律师助理和行政人员,其他律师都不需要打卡,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所里办公。 “没事,你慢慢来,我在你家楼下。” 愕然。 特意来接我?我看了看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急急忙忙的拿了包换了鞋,一路小跑下去。 只见ashley倚着车,穿了件薄薄的burberry风衣,纯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贴身裤子,一手抄着裤袋,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 “今天要带我去见什么客户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没什么事,别瞎想,我怎么不能来接你上班了?偶尔体恤体恤下属。吃早饭了吗?” “还没,本来想去星巴克。” “带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面汤怎么样?” 我还能说不吗,人都坐上了副驾,开往哪自然是得听他的了。 ashley左拐右拐,穿过小巷,来到餐厅。 “老板娘,要两碗牛肉面。”还没坐下来,ashley就大喊道,像个邻家少年。我们坐在面对着门口的地方,ashley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在桌上轻叩,一脸迫不及待的焦急,孩子气的让人忍俊不禁。 点的面很快就送了上来,两大碗热气腾腾的在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 “先喝口汤,暖暖胃。” 真正的美食,隐匿于市井之间啊。 是真的很香,手工面条很劲道,汤也香浓,牛肉和青菜的份量很足,满满一大碗撒上了葱花。 “怎么样?还吃得惯吗?”ashley绅士地递给我纸巾。 “恩,很好吃。”我点点头。 “看你平时吃东西都是随便打发打发,沙拉啊寿司的,也没时间下厨自己煮。这家店是我从小吃到大的,下雪的早晨,一碗牛肉面就能特别满足。” 温馨的旧式早餐店里,中年店主夫妇快乐地忙碌着,人群来来去去,隔着食物香热的白色雾气,暂时忘记了一切棘手问题的职业男女相对微笑。 我的眉眼弯弯,他正风华清俊,两个人对望着,心下一时都恍惚。像电影的慢镜头,幽幽的拉扯过心上,然后墨迹一样淡开,似在非在。 “呵vender,你总算来了。是知道我今天要找你麻烦才这么晚到律所的吗?” 我前脚刚踏进办公室,玻璃破碎般尖锐的声音响起来。 唉,又是乔乔。 “乔乔姐,怎么了?”我放下包包,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玻璃门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实习生们,听见“乔乔姐”三个字,都憋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对,她的年纪是比我大上好几岁,称她一声姐,以示尊敬嘛。要怪,只能怪她今天打扮得甜丝丝,穿着嫩嘟嘟的粉红色,妆画得跟洋娃娃似的。 “你说怎么了,环宇的案子怎么到你手上了?上次会议不是都定了吗,你还背后跟我玩阴的是吧,当我不知道是吧!”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里,难免也有些泼妇。乔乔接过水杯,重重地摔在桌上,我下意识地往后退。虽说是ashley拨给我的,我没自己争取,但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乔姐,知产的案子是我拿vender做的,”ashley停好了车,推门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啊,因为最近我要忙另一个大案子,可能没时间带知产案,昨晚接的侵权诉讼你先拿去做吧,我相信你一个人能搞定的。” 乔乔面子上还有些过不去,单手插着腰怒气冲冲:“我都看了两天环宇的资料了,怎么说换人就换人啊,ashley,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乔姐,这件事怪我怪我,您消消气。”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票递给乔乔,“上回听叔叔说,你们没看成国家大剧院的话剧,我前几天特意托人带了两张明晚《傲慢与偏见》的票。” “是啊乔乔姐,我也有错,没提前跟你说,对不起呀。” 乔乔就着台阶下去,ashley才是律所老板,她也合伙人都不算,这样失了颜面的大呼小叫影响已经不太好了。 “算了,ashley的安排肯定是妥帖的vender,环宇的案子你不懂再来请教我,我都会帮你的,知道了吗?” “好嘞,谢谢乔乔姐。” 乔乔走后,ashley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我:“没事吧?” “当然没事啦。哦对了,你今天来接我,是不是怕我到律所的时候万一你不在,我应付不了乔乔姐?”我打趣道。 ashley没回答,径直向我走过来,越来越近,空气突然凝固,我低头不再直视他。 “以后,每天一起吃早餐好不好?” Chapter6 山重水复疑无路 “花季少女惨遭毒手,富二代是衣冠禽兽。” 不出我们所料,盛家少爷盛锋很快收到了逮捕文书。 而在记者大张旗鼓的笔下,盛氏企业,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身处在盛氏大厦顶层,金碧辉煌的全景会议室,董事长邵倾满面疲惫之气,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手中夹着香烟。不断的吞吐着,似乎香烟的味道可以驱散心中的愁云,淡淡的烟气袅袅上升,消散在空气之中。 伸手轻轻敲打着额头,语气平淡的说道:“法院已经排期,盛锋的案子即将公开审理。案卷你们都看过了,都说说想法。” 对邵倾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语气越是平淡,越能反映出内心中的愤怒。 她的身后是六位资深行家。 “董事长,事态比预计的还要严重一些。单从卷宗上看,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人证物证样样齐全,整条证据链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毫无瑕疵。我们三番五次讨论,也没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想做无罪辩护希望渺茫。”。 “也就是说证据确凿,没有一丝一毫脱罪的可能吗?” “除非找到绝对有力的新证据……”想要断开警方的证据链谈何容易。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大门被打开。笔挺的黑色西服衬着年轻的ashley面冠如玉,温润儒雅。 他走向前去:“邵董。单从证据链上着手,必然会误入歧途。再怎么耗费时间和精力寻找,也找不到半分的破绽。” 邵倾不愧在商界混了十多年,听出了ashley话里有话,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子遭人栽赃陷害?” ashley翻开案宗,继续说道:“我们假设,盛锋酒后得手。那样的话,他能够留下一条如此清晰明确的证据链吗?在座的,都是对盛锋有所了解的人。我们都知道,别说是酒后而为,即便在最为清醒的时候,故意为之,他也很难做到。因为他对法律不熟悉,也不清楚警方办案的手段和方法,更不知道什么样的证据才会被法院采纳。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观点,我觉得能够设计出完美的证据链,并且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职业杀手,可是他们如果想要置盛锋于死地,会选择直接动手,而不是选择大费周章设计陷害,所以这一类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第二类人就是和各位一样的人,司法执业。他们清楚警方办法流程,采集证据的手段,更明白各位在看卷宗时,内心的真实想法以及打官司的套路。” 邵倾的眼神中浮现出了希望,她走过来拍拍ashley的肩膀:“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邵董,我们现在应该做两手准备。第一,需要与盛锋面谈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第二,从受害人的亲属为出发点,排查所有在册律师,尤其是经验丰富的王牌律师,看能不能找到设局人的线索。这第二件事需要大批量的专业人员,需要您亲自安排。” Chapter7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接到ashley的电话时,我正从环宇出来。原来看上去不太复杂的刑事案件里,隐藏着这么多蛛丝马迹。生活中的黑暗面,得要一点一点的细节去侦破,心里有些沉重。 但人生啊,还是需要点积极和阳光。 “小晴,小晴,我刚和当事人谈完案子了,想我了没?现在过去找你呗。” 路晴,我的好闺蜜。 如果说我代表的是现代社会独立自信的职业女性,踩着高跟鞋,喝着星巴克,能够独当一面,雷厉风行;而她,白衣飘飘,淡泊冷静的样子,总像是大学校园里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帝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挑战和机遇并存的机会之城;但对于路冉,不过是冬天有霾春天飘杨絮的恶劣生存环境。 喜欢的专业,喜欢的工作,还有喜欢的人,最终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了这座冷冰冰的城市。 有时候,命运很奇妙,我不只一次地怀疑月老是不是在打瞌睡地时候为路晴签的线,或是丘比特在射错了两个人,路晴和她男友许晨真是……太不搭调了啦。 想起某个凌晨,我正在律所赶报告,突然接到她的电话—— vender,哈哈哈!” “你喝酒了?还是吃错药了?”我皱皱眉头,听到她傻气的笑声,一脸嫌弃。 “哎,你好,我是许晨。”男人淳厚的嗓音入耳。 what?我抬手看了一眼表,凌晨两点半。 路晴乖乖女,怎么晚了居然和个男人混在一起?! “恩vender,他是我男朋友,男朋友哦,新鲜出炉的!” 这,冬天刚到,春天就要来了?我们家路晴单身了二十二年,终于成功出售啦?前两天还跟我抱怨,她妈妈去问了个算命的,说自己要到三十多岁才能找到如意郎君。啧啧,看来算命都不准来着。 许晨,北大医学部研究生,大学霸一个,毕业后就职于本校北京大学第一医院。 我以为路晴背着我联谊去了,没想到,两人是在一场比赛上认识的。一个学医的,另一个学历史的,竟然在考古摄影大赛上一见钟情。他在手术台上争分夺秒救死扶伤,她在故宫旁的修复室里照护文物。呀,命运啊命运,你真是任性。 现在两人的感情很稳定,许晨只要不忙,就会去故宫接路晴下班,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啊逍遥自在。 踏进古色古香的文物修复大厅,加湿器和恒温器呼呼作响,七八个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着装简朴,好像穿越了一般。 “路晴,你朋友过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引我到路晴身边,轻声细语地说。 素面朝天,孩子气般的笑容在路晴脸上绽放。 “嗨vender,好久不见,想死你啦!” 我注意到路晴和她的同事都戴着口罩和手套,女性们没有一位化妆、抹粉底、涂指甲和喷香水。故宫的七重门阻隔了外界的喧嚣浮躁,这里成了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地方。整个修复室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她们的着装言谈与我们无异,同时生活在机器工业时代,但这手艺,却有几千年的生命了。 “我们师父的师父,是古代,士农工商中的工。”路晴骄傲地对我说,“今天我们修复的是隋朝展子虔《游春图》。” “《游春图》是中国第一张重彩。你看虽然它的画幅只有两尺多长,场面却非常开阔,描绘了人们在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的季节,到山间水旁踏青游玩的情景。” “我们传统的中国画颜料,一般是分为矿物颜料和植物颜料两大类。经过漫长的岁月,一些矿物颜料已经氧化变黑,有些矿物颜料或者渗入绢中,或者胶质变性,很容易从绢上游离而来。” “你看,加固的时候,特别难弄,关键是成分,还有浓度。要是浓度掌握不好,破损的地方容易开,容易起翘,胶水没打好,容易掉色。” “胶水比例也慢慢调,好比拿百分之一,先沾一点点,再拿纸轻轻擦一下,颜色掉了就证明比例还得加。” “把画心反过来,把命纸背纸都揭掉,就剩下要补的上千条,那个要补,那个不要,都要牢牢记住。” 我被她们文物修复师的专业精神打动,浮躁的社会里,还有人愿意静下心来,做如此精细的活儿,“大国工匠”的匠气匠心,展露无遗。 她们视自己为普通的故宫工作人员,但其实,他们是最顶级的文物修复专家,是给这个国家最顶级的文物治病的医生。 中国古书画所用材料,大多为绢和纸,质地纤薄,再加上年代久远,很容易会有破损、掉色,如果没有一代代修复师的工作,我们根本不可能看到那些流传千年的传世名作。 “哎想什么呢,我收拾收拾走啦。”我正沉浸在对文物修复者的崇拜里,路晴摘下口罩,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咦,这不是还没完工吗?” “我们博物院实行朝八晚五的工作时间制度,而且是五点准时下班除非是特殊情况,不准加班,慢工才能出细活儿,知道不?” 冬日的北京夜来得早,难得的好空气,我们相识一笑,贪婪地呼吸着。互相挽着手走出故宫,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无忧无虑。 一声响亮“路晴!”打破了我们的回忆。 只见面前是个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韩版纯白高领毛衣,搭配一条瘦长的牛仔裤,暖男文艺范,随意而可爱。 恩,是别人家亲爱的男友啦,他就是许晨。 我打趣路晴:“呀,你看看谁来啦?” 路晴推了我一把,羞涩一笑,放开挽住我的手,径直向许晨走过去,在人家的脸颊献上一个甜甜的吻,许晨趁机一把搂住面前的小娇娘。 “许晨,你车呢?”我摇摇头,不敢看哎,这画面太虐人了。 “这不就是嘛?”男友一来,这小姑娘谁也不认了呢! 许晨放开她,转身和路晴十指相扣,礼貌地向我点点头:vender好,今天得空来看晴晴吗?宝马停在家里了,自行车出行比较方便哈哈。” “是呀是呀,我们家亲爱的践行低碳原则!” 呦呦呦,真是厉害。 “今晚一起吃饭吧,难得聚在一起。”许晨邀我。 路晴朝我眨眨眼,十年闺蜜,我还不知道她什么心思。 “不了,我可不敢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再说,自行车我骑不惯,还是去找我的宝马吧。” 其实我挺羡慕路晴的生活,平平淡淡,有事可做有人可爱,真好。 Chapter8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1) 我是路晴,一个蜷缩在偌大的帝都的小小的路晴。 我出生、成长在一个小岛,我的祖祖辈辈都在小岛上生活,不曾离开。 而我,为了一个人,选择了帝都,选择了我并不喜欢的帝都。 仅仅是高考填志愿的一时冲动,一张纸把我送到了帝都,并将我从此以后的人生紧紧的拴在这里。上大学后,我始终想着,毕业就回家,回小岛做一个岛民,不再离开。然而,许晨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叮叮叮……”手机闹铃响了,翻身,关闭闹钟,打开微信。 “许晨请求添加你为好友”下面附到“学妹还记得我吗?在比赛上见到的。” 许晨?噢!原来是那个学长啊。莫非看上了社团里的哪个学姐,还要来加我微信?按下同意,先屏蔽朋友圈吧。 出于习惯,简单浏览了一下朋友圈。 “哇!竟然是小岛人 “哇!学长也喜欢网球” “哇!竟然是一个医学生”…… 如此,构成了我对许晨的全部印象。 “学妹也是小岛来的?” ...... 如此一来,许晨在我的生活中是一个同乡大哥哥。 我没有告vender的是,那时候,我大一,学长大二。 那时的我和许晨,不过是朋友圈里互相点赞的存在,我不擅与人聊天;而他,学业压力足够大。 时光荏苒,我度过了最为忙碌的大二和大三,拿到了本校的保研资格。而许晨呢,成绩优异,在美国交换了两年,我大四那年,他大五,从美国回来实习。大四开学,他猝不及防地来了一趟我的学校。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社团蹭活动。 “你知道体育馆吗?” “知道的。我过去,你在南面北面?” “南面。社团活动,你记得吧?” “记得,怎么会忘记呢。” 第一个看到他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众已经在本校读研的学长学姐。 “哟!看谁来了!这不是许大夫吗?” 我站在人群末,听着他们打趣他。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记得没给你们发邀请函呀?” “许大夫不是去美国了吗?回来啦?” “许大夫还单着呢,这可不行啊。我们学校妹子可多了,给你介绍介绍。” 他一一侃侃谈过,打趣完,朝四周看了看,而我,一直看着他。 “学姐看什么呢?笑得如此开心?” “有吗?我哪有笑?” “嗨!好久不见了。” “哇!学长好帅。”一旁的学妹没等我说话,就先插上嘴了。 “谢谢。路晴,你得空了吗?陪我走走。” “有空的,走吧。”就这样,在一众学弟学妹、学长学姐的注目礼下,我被他搭着肩走了。 “还是松开吧?影响不好。” “抱歉,刚才人太多了。怕你丢了。” 我突然失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怕我丢。想想我一直是一个男友力max的女汉子呀。 “回来实习吗?”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你也要读研究生了。” “还早呢,我还可以放纵一年。实习完怎么打算?去美国读研?” “再考虑吧,国内的形势、环境都不错,关键还是看老师。” “老师真的好重要。” “嗯。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嗯?你说,我听着呢。” “路晴,做我女朋友好吗?” Chapter9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2) “路晴,做我女朋友好吗?” 那一刻,我傻眼了。我可能想都想不到,他会突然表白。大学第四年,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在自己二十二岁的岁月里没有听过一句告白的话,没想到。 “你是不是玩游戏输了啊?”我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怎么会呢?我大老远跑过来,跟你开玩笑嘛?你想,三年前我主动加你微信,可你从不多聊。后来很抱歉,我去了美国交换,时差、课业成了很大的问题。我也知道你大二大三课业压力非常大,还有繁重的社团工作。我当时问你学姐,她说,那时候和你表白,就是给你添乱。那时候我在美国就怕你有一天会被别人拐跑了。现在我回来了,你还在,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了。” 从小到大没听过情话的我,浑身发抖。 “你,早点回去吧。我会好好想想的。” “好,能送我去公交车站吗?” “走吧。” …… 我本来想vender打电话的,可想,她最近在律所实习,事情繁杂,还是算了。况且我也需要为自己做出一个决定。其实,对许晨一直是高山仰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崇拜。如果说喜欢,那还是有的。不仅仅他是小岛人,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更重要的是他的体贴和暖心。 “你周末有空吗?来我们学校一趟,我们谈谈可以吗?” “没问题,时间地点你定好了告诉我。” 我和他敲定了时间和地点。 习惯性提前到达,没想到,他已经在等我了。 “没让你久等吧?”“没事,我来早了,没有正确预估路况。” “我直说吧许晨,谢谢你的表白。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表白,我很感动。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希望爱情是一生的事。不是此一时彼一时的冲动。换句话说,我想和一个人谈一辈子的恋爱。我读完研要回小岛工作,生活,可是这不应该是你的生活。你适合帝都,你也需要在这里继续你的人生。而我只想回家,帝都不会成为我的家,你明白吗?” “我懂,但我想抛开现实问题,问你,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 他突然拉着我的手,“我爱你,我想给你一个家,而这个家在哪里都可以,你明白吗?两个人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啊。” “抱歉,你不理解的。” 我把手甩开了, “我先回去了,很抱歉,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实在承受不起。” 就这样,大四在平淡的生活中过去了,许晨忙着实习,我四处走走看看,做志愿者、拍照、在社团里带着学弟学妹学习…我们没有太多的联系,除去简单的节日问候,不再多说。我和舍友打趣,看来四年来,我这顿海底捞(我们曾经许诺,找到男朋友的人要让男朋友请海底捞)是没机会了。 毕业典礼如期而至,我还是一直以来的习惯,只想做个观众。 那年,多了一个舞会。我没别的想法,只想着去舞会上蹭吃蹭喝,然后第二天起床,把东西搬去研究生宿舍,而后回家。 那年的毕业照延期了,是在毕业典礼结束的第二天早上。 我收拾好学士服,到广场上集中。 班级、舍友、老师、学弟学妹、社团一张张照片拍过去。 “看看是谁?”一旁的学姐拍拍我的肩,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Chapter10有你的地方就是家(3) “毕业快乐!”我缓过神来时,他捧着花站在我面前。 “谢谢!” “让你同学给我们拍一张照片吧?” “好。” 拍好照的同学把相机递过来,说道,你和你男朋友很搭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失声笑了笑,他有些尴尬。 “作为你本科生的最后一天,我陪你逛逛学校吧?” “好吧。”实在不忍心拒绝,也不好意思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白跑一趟,我答应了。 他依旧自然而然的搭上了我的肩,不过,今天的他格外用力。 我听从他,看看他这个外校人能把我带到哪里去。 走进教九的电梯,他熟悉的按下了“5”。他竟然要带我去那里,我无奈地笑了笑。 他看我的神情,也笑了。 到五楼,他把搭在肩上的手滑下,拉上了我的手,把我带进了小礼堂。礼堂里一片漆黑,我夜盲,没办法,只好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让我坐下。走开了。突然一束灯光打下来,他坐在台上,看着我。 “路晴,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认识你,你就坐在这个位置。表情严肃,脊背挺直。全场下来,你纹丝不动,认真操作。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太棒了,我真的喜欢上她了。我为了了解你多一点,我和你社团的学长学姐打好了关系,想尽一切办法来你学校参加各种活动,其实就想多看你几眼。你的朋友圈我看了很多遍,我希望你明白,在美国的那两年,我多希望回来,让你待在我的身边。你说的,我应该留在帝都,可是如果帝都没了你,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说你要回小岛,但是你没有问我啊,你只是主观的认为我应该留在这里,而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绷不住了,坐在台下大哭起来。这接近一年的时间,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他了,没有任何理由、也不计任何后果了。 他走下台,抱着我,“相信我,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好。” 当天晚上,我改签了回家的机票,和家人汇报了情况,也抓住了本科的最后一天让舍友吃上了海底捞。 那天到很晚,我vender打电话。“我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噢。” 研究生的三年里,我们选择逃避对未来的构想,仅仅是享受着。 研三下学期,在几乎完成了硕士论文后,导师问我,怎么打算时,我还是愣住了。 那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个周年纪念,我们说好了去他学校附近吃饭。 那天下午,他正好回校上课。我在他上课的楼下坐着。等他下课。 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太太上前与我搭讪 “姑娘等人呢?” “是的。您好。“ ”你好,你好。等男朋友吗?“ ”是的“”男朋友是医学院的学生? “是啊,他读研三了。“ ”噢?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许晨,清晨的晨。“ ”许晨,哈哈哈哈你是许晨的女朋友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我有些诧异,细细聊下去才知道,这是许晨的研究生导师。老教授很和善,和我聊了很多。我发现,许晨真的太优秀了。 那个关于毕业后的去向问题再一次扰乱着我的思绪。 老教授突然和我谈起,“听说你研三,要毕业了?毕业后怎么打算呢?“ ”打算回家工作。“”可惜了可惜了,你这么优秀的姑娘,还是学历史的,你们家那里不会屈才吗?“ 我失笑了,只能大致和老教授谈了谈自己的感受。 没想到,老教授一本正经的说道 “姑娘,恋家好,我不反对。但是你也在北京读了七年书了。况且,我爱才,许晨如果不留在北京,真的是太可惜了。许晨也向我表示过,毕业要回家的想法,但是我作为一个过来人想告诉你,回家可以,但是你们还有大好的青春要挥洒,要去奋斗啊。姑娘,我知道,你们很相爱,许晨不是不接受北京,他是因为你啊。就我来说,你们两都应该留在北京奋斗几年,到时候再回家也不迟啊。姑娘,如果你爱他,也要替他好好着想啊。” 老教授语重心长的和我说了一堆,我烦躁不已。这时,许晨下课了。 我二话不说,拉着他往外走, “如果没有我,你会留在北京吗?” 他愣住了,做向前,抱住我 “胡说什么,别想这些,我跟着你走,乖。” 我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 “我是不是特别自私,断送了你的前途,我觉得自己好失败。” 那天,我在他的宿舍待了一个晚上,我们彻夜长谈。 我们终于发现,彼此已经是无法分开的,而我从来都不能自私。 我们的父母既希望我们能回家工作,但也不想阻碍我们的前路。 那个晚上,我睁着眼睛想了好久,这一生,我是无法离开他了。可我不能自私,因为这不仅仅关乎他和我,更关乎我们的未来,未来将出现的生命和家庭。 “你不是很想去故宫吗?不如你去考考看,如果考上了,咱们就留下来,考不上,咱们就回家。” “好…” 后续的故事,就是你们看到的了,我考上了故宫的文物修复处,冥冥之中还是完成了自己最初选择历史最期待的职业。 他去了北一实习,结束后顺利留院工作。 那年的冬天,北京下了很大的雪,那天他走路来单位接我回家。 我们两人走在神武门前,踩在雪地上,踏成了一串脚印。 Chapter11所爱隔山海,山海亦难平 【memory】 你说回忆如此美好,那么我便不愿意回到现实。 两情相悦,太美好的四个字。所爱隔山海,所爱隔人心,多少人翻山越岭无心看风景,为的不过是所爱之人的一句回应,一次回眸。能和喜欢之人在一起,这样的好运气,并非人人都有。 迈上二十岁人生新台阶的那年,我曾遇到过一个男人.他年长我三岁。 身边的异性好友,我统统都称之为“男孩”,而他不一样。 第一眼,我只想到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眉宇间的淡然,说话时的谦逊。只消一眼,我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读过的书,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蕴藏在他举手投足的气质里。富有吸引力。却又有踏实感。 那时我还很年轻,在辩论场上锋芒毕露,一心唯胜不可,很难心平气和地想问题。除了赢,还是想赢,非赢不可。心浮气躁的小姑娘,自然而然被他吸引,被这位有点帅气又有点意思的评委吸引。 他缓缓而谈,一点一点为我们点评和解析。此刻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还在场上,身旁是队友,只是觉得,有一道光,照在他的身上。 他认真的样子,很好看。 眉头轻蹙,双目有光,如同一艘航行有方的船。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呢,是潺潺溪流的从容温和,是海浪翻涌时的一泓惊涛,是人山人海外的桃源仙境。 没有缠绵不休,没有意难平。 多清澈明朗的男子。 他说“不错,继续加油。“ 他说“我记得你呀“ 这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此后经年,一眼便已如愿。 【backtoreality】 半个多月以来,我往来环宇公司几乎高达十次。 vender,赵齐、孙南离职前的直接上司,就也是我们技术部总监,今天刚出差回来,我已经安排他在办公室等你了。” “好的,肖副总费心了。那就麻烦秘书小姐带路。” 小雪飘落了好几天的,光线阴沉,今日竟然毫无预兆地转了天气。 本有些沉闷的心情,因这晴朗冬日,而轻松了不少。 “顾总监vender律师到了。”秘书小姐扣门,我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面前的男人闻声抬头起身,我和他随即双目对视。 他穿着一件低领纯黑色的毛衣,露着锁骨,不像是个机械的技术男。 面前的俊颜,墨色的瞳。 空气静默。 第一眼,看他的第一眼,那份悬着的熟悉感,终于落地。 他好像也在搜索,为什么彼此之间,有莫名的电流。 前一秒,他似乎,要说些什么。 下一秒,我摆上职业笑容,咽下所有涌起的惊愕和慌,主动伸出右手,截断他想开口说的话。 “你好,我是v.a律所的律师安紫薰,叫vender就行,负责这次知识产权案。” 双手相握。 “你好你好,我叫顾铭远,是环宇的技术总监。” 恩,是他。 他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嘴角弯弯,脸庞微红。 还是这样简单,和可爱。 “哎,虽然这样说很俗套,但我看你好眼熟呀。” 若能重新开始,谁不愿意争取机会呢。 “顾总监说笑了,大概我长着张大众脸吧。”我低低头,深吸一口气,呼出来,偏头再次看向他。 “不不不,安律师,你先坐。喝点什么,红茶还是咖啡?” “咖啡吧,谢谢。” 大概是办公室位于高楼的缘故,窗户里洒进来的冬日阳光更显柔和纯净,棕色的办公桌一小半铺着这些温柔的昏黄亮色。 秘书轻手轻脚地进来,托盘上是两个咖啡玻璃杯和热腾腾的咖啡壶,方糖块和小杯牛奶。 “我来吧。”顾铭远先拿了其中一个杯子放在我的面前,咖啡香气扑鼻,“加糖还是加奶?” “半杯奶吧,谢谢。” 褐色的液体注入杯中,紧接着是乳白色勾芡。顿时就有细微的烟袅袅而起淡入空气,香醇味道在两人之间安然散开。 “顾总监,有几个关于案情的问题还要请教你一下。” “当然,你尽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首先我们要先证明受侵犯的内容属于商业秘密,也就是说目前泄露出去的技术资料和招投标信息,需要具有秘密性、价值性和实用性。” “那需要提供什么材料来证明,我能做些什么?” “实用性和价值性都好证明,这些技术资料和信息肯定是具体的可以据以实施的方案或形式,也可以体现为竞争优势,就是需要麻烦顾总用数据计算出大致利润值。” “好的,没问题,那秘密性需要我们拿出什么证明吗?” “恩,在公开渠道无法获得即可。” “好。今天上午之前我把文件给你。” “还有,麻烦顾总还要给我两份证明,一份证明该商业秘密权归环宇所有,另一份证明环宇因对方的侵权行为遭受了经济损失。” “行,还需要什么你再告诉我就可以了,”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袋,“这个是我昨天整理好的文件,里面包括赵齐、孙南以及cj公司的资料。” “好的,谢谢顾总监。”我伸手接过去,准备收拾收拾离开。 “这样吧,你在我办公室等我一下,先看看资料,我把证据整合完直接给你,这样你就不用麻烦再来一趟了。” 顾铭远的工作热情和他的能力手腕一样非人。 宽大的办公桌上成堆成卷的资料文案。 一室的静默。敲击键盘的声音格外的清脆,翻阅文件时纸张发出的“撕拉”声。 我在文件上涂划出重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他。认真细致,目光柔和。 他和七年前一样。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忙起来时间也如飞奔一般,转眼正午已至。屋内暖气开得足,气温慢慢上升,顿时有些慵懒感。 “嗯,资料差不多都齐了,“我理了理顾铭远递过来的文书,“顾总效率真高。“ 顾铭远轻笑,喝了一口咖啡,看了眼时间。 “不如一起吃午饭吧。“ 闻声手上的动作一顿,我正欲礼貌地回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抱歉,接个电话。“ 我有些手忙脚乱, 竟忘了抬眼去看他此时的表情。 “喂,ashley?“ vender,你还在环宇吗?“ “嗯,不过基本要结束了。“ “正好,我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下来吧,带你去吃午饭。“ “...啊。“ 我挂了电话,发现顾铭远的眼神没有离开过,“顾总,不好意思,我待会儿还有点事,下次有机会请您吃饭。“ “好,没关系。“ 两个人都站起身,顾铭远大步走到前面,为我拉开门,“我送你出去吧。“ “其实这次公司高层的意见是不要打官司,费力也耗时,之前也和赵齐他们私下沟通过,可他们态度强硬,没办法,只好诉诸法律了。“ 顾铭远示意秘书离开,陪我走到电梯口。 “顾总放心,案子到现在很清晰,明显过错方在对面被告,胜算还是很大。“ 叮,电梯到了。 “顾总监,下次再见。“我转过身,公务性道别。 顾铭远把手挡住电梯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起下去吧。“ 第一次见面也不好再拒绝,我没做声,走了进去,不知是他礼数周到还是过分热情。 “就送到这里吧,顾总监客气了,下次再约。“ “好,合作愉快,下次再见。“ 高跟鞋踩得响,脚下生风,走出旋转门,看到ashley倚着车身,心里突然有些轻松。 “嗨美女,要不要顺便载你一程?“ ashely今天穿着卡其色线衣,搭配深色牛仔裤,痞里痞气,心情不错的样子。 “好啊,这位帅哥,穿的这么休闲,早上起晚了没去律所?“我打趣道。 “唉,昨晚和客户喝酒,凌晨才到家。“他轻描淡写。 “哦?那我怎么敢让宿醉的老板当司机?“ “你少来。新开了一家江浙菜,去试试看。“ ashely对美食要求很高,有时候也霸道得很, 去什么餐厅基本不需要我选择,他总会带来惊喜。 桂花糕甜而不腻,糯米藕香软又脆,鸭血粉丝汤还在翻滚,金亮的蟹黄豆腐,翠色的耗油芥兰。 “案子怎么样了?“我开启律师间的经典话题。 “吃饭不谈工作。“ashley舀了一勺豆腐放在我碗里。 我暗自发笑,和老板吃饭还能不聊工作? “哦对了,刚送你下楼的人是环宇总经理吗? Chapter12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轻轻吹着浓汤,摇摇头说“不是,他是环宇的技术总监,被告的直接上司。” “环宇这几年内部大调整,股东之间斗得厉害,高层调动频繁,。” “你自己说吃饭不谈工作的,”我们相视一笑,“他叫顾铭远,是从英国回来的。” 这个名字在我的生活里消失太久了,记忆的碎片慢慢拼凑,大学时跑跑跳跳告诉闺蜜好友“最近看上一个帅哥”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那些单恋的日子,那些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认真地读他发过的每一条微博每一条朋友圈,甜蜜而又酸涩地揣测他的近况,偷偷去他的学校逛,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渴望邂逅。用这种不打扰地方式了解熟悉他,遥远地拥抱他。几乎也没有时间见面,祝福也只停留在节日和生辰,在他看不见的网络空间,都是我留下的喜欢他的痕迹。 大学四年直到工作,这样长的时间里,他既没有被淹没在千千万万个小男生中,在我心里,也成功打败了拿着玫瑰花巧克力开着跑车的世俗公子们。他是支持我好好努力的存在,像是盖茨比在深夜拥抱过的明明灭灭的光。 美好而不抱希望,是最干净的美好,是生命的高光。 但他出现在我身边了。怎么办?继续仰望,还是试试看? “哦我听说过他,谢菲尔德出身的高材生,本来是要留在英国研究学术的,被环宇高薪聘回国了。”ashley说道。 果然是很优秀的人啊,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做得如此之好。 “对了,”我不太愿意和ashley讨论这个话题,“盛氏的案子怎么样了?最近的新闻头条天天都是这个,盛锋在国外留学的成绩单都被扒出来了,过两天怕是要围攻你们律师团了。” 听到“盛氏”二字,ashley的表情明显凝重了不少,“噱头太足,盛氏已经着手去查新闻源头了,用舆论影响司法的例子数不胜数。比起诈骗盗窃,这类案件总是能吸引公众眼球,让网民释放戾气。公平正义对他们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相信什么,他们相信的就是他们认为的事实。” “如果没有人证,单凭物证的说服力够吧?”我提出疑问。 ashley叹了口气:“证人只能证明见到过身高体态类似于盛锋的人,而盛锋当时喝了酒,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最糟糕的是,被害人是幼女,而且有蹂躏痕迹。” 越是棘手的案件,背后的事实就越破朔迷离。 {盛家大宅} 再好的化妆品也遮不住憔悴的面容,邵倾关上儿子盛锋的房门,走向家里的会议室。 “我儿子现在情绪波动还很大,很排斥谈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们看,对于庭审最好和最坏的结果各是什么,我好做个心理准备。”女强人也是母亲,疼爱孩子想要倾其所有呵护孩子的母亲。 “目前来说公诉方的物证是被害人身上和衣服上的毛发和体液,经过dna的查验,确实盛锋的,这是非常有力的一份证据了。” “人证方面,是小区的保安和当时路边的出租车司机,初步是见到疑似盛锋的人,以及有听到呼叫声。” “鉴于被害人是幼女,属于情节加重犯,再加上身上有轻伤,公诉方大概率会以残酷的暴力手段来加重量刑。” “被害人家境贫寒,父母离异,父亲是水泥工,母亲已经再婚了,没有什么律政方面的亲戚” 邵倾抬手一扬,摔碎了茶杯:“你们说的,任何一个职业律师都知道,我要的是从轻减轻判决!我儿子从小到大,又乖成绩又好,不像那些纨绔子弟,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空气凝重。 突然,ashley站起来:“邵董,目前来看,被害人和盛锋基本上是陌生人,一点交集也没有,当天晚上为什么盛锋会喝这么多酒,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小区门口,为什么会遇到被害人,究竟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这一切只有盛锋自己才知道。所以当务之急,是让他开口。” “阿姨,我和盛锋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我进去看看他吧。”ashely向邵倾走去。 {盛锋房间} “我都说了不要来烦我了!”打开方面,迎面砸过来的是一个小型雕塑品。 ashley赶紧闪到一边:“呵,兄弟,你这和你妈真是一模一样啊。” 盛锋转身,苦笑着,拿起酒猛灌一杯:“唉,是你。” 房间里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的杂志、抱枕、汽车模型和花瓶碎片。 ashley掀开被子一角,在床上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无论事实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尽最大的努力帮你。” 盛锋摇摇头:“没用的,我就是个强奸犯,我这辈子都毁了…你没看到网上怎么说的吗?算了,真的,我对不起我妈,我对不起冉冉…” “冷静一点,你还有盛氏,就算放弃一切也不要放弃你自己,放弃你的家。” 听到“盛氏”二字,盛锋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我已经决定了,别拿我的家族企业来压我,我就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够了吧!你们满意了吧!” 谈话难以继续,ashley只能关上房门,先行离开。 ashley一出来,律师团围了上来:“怎么样?他说了什么吗?”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意味深长地看了远处正在抽烟的邵倾,径直走了过去:“邵阿姨,冉冉是谁?” 邵倾弹了弹烟灰:“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母子俩简直一个德行,不愿意说的事情坚决闭口不谈。 ashley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走之前留下一句话:“阿姨,放心吧,我一定会解决这个案子的。” 开庭迫在眉睫,离控辩双方交换证据的约定期限,时间也所剩无几。 “老同学,帮我查一个人,拜托。” Chapter13 低到尘埃里去 {民一庭} “...赵齐、孙南在离职后,泄露在职时负责经手的佳通项目,直接利用环宇信息技术公司(北京)的技术资料进行不正当竞争,给环宇公司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被告应该对其违法行为给原告造成的损失承担连续72小时向原告刊登声明、消除影响,赔偿原告经济损失及合理支出的责任。” 法官把老花镜向上托了托:“原被告是否同意调解?” “被告同意。”被告代理律师挑了挑眉,分明和之前的强硬态度有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下意识看了眼旁听席的顾铭远,他摇摇头。 “原告不同意调解。” “以上事实,有当事人提供的证据、庭审笔录等在案佐证。本院认定判决如下: 一、同意原告的全部诉讼请求。 二、案件受理费,由被告负担。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上诉于本市高级人民法院。” 意料之中的判决结果,我正在收拾材料准备回律所。 “安律师很厉害,在法庭辩论完胜对方律师呀。”顾铭远浅浅一笑,脸色微红。 他的眼中仿佛有光,我连连摆手:“我只是把事情真相在法庭上一一还原,环宇不是不择手段竞争的公司,应该得到尊重和赔偿。” “我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也很喜欢辩论,辩论确实能改变人很多。”我们一同走出法庭。 “嗯,但英美法系国家法庭中的交叉询问更精彩,针尖对麦芒,酣畅淋漓。”我回答他。 “我的车在前面,不介意的话一起吃饭吧?”白色的兰博基尼应声而响。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再推脱就显得刻意了。 午餐时间找个车位困难重重,终于停好车走进餐厅,我才发现一早上的庭审耗尽了所有能量了。 顾铭远和我并肩,快走两步推开餐厅的玻璃门,为我拉开椅子。 “萨瓦迪卡”服务生整齐地鞠躬,放眼望去,遍地是藤蔓编制的沙发,满眼的泰国饰品点缀其中,颇具东南亚风情。 “泰国菜怎么样?”他把菜单递给我。 “我都可以,你来点吧。” “有什么忌口吗?” “嗯...别太辣。”明天长痘痘就是乐极生悲了。 打头阵的是南瓜布丁,上层是用蒸蛋做成的布丁,香气扑鼻;下层是软绵绵香气四溢的南瓜肉,弥补布丁的浓腻。第二道菜是印尼风味烤鸡,鸡肉经咖喱长时间腌制后,置入明炉中烤制而成,烤熟后的鸡肉香嫩可口,咖喱的清香沁入其中。第三道是黄咖喱牛肉,加入了椰奶后,辣味被稀释了很多。下一道是芒果糯米饭,菜品简单,软糯的米饭加上汁水饱满的芒果,在浓郁的椰香里一咬一口香脆。接着是越式柚香海鲜沙拉,取新鲜的西柚肉与鲜虾、蟹柳、鱿鱼等原料凉拌,口感微辣,混合着柚肉特有的果酸味,别有一番风味。最后一道自然是著名的泰式冬阴功汤,深得泰式菜品精髓,红绿相间,使用各种香料调味增香,口感浓郁。再加上一壶现煮的泰国奶茶,口感温润。 “这家泰国菜是新开的,我也是第一次来吃。”顾铭远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放在我面前。 “谢谢顾总监,口味是挺正宗的。我记n曾做过一次调查,结果表明泰国菜是全球范围内被接受程度最高的菜系。” “确实如此。泰国菜最重要的是调料的秘方,一旦外传,口味就不独特了。”顾铭远说。 一勺冬阴功汤,五脏六腑都是酸酸辣辣的。 “像这次的案件,虽然胜诉了,但由于法庭审理需要,技术信息作为证据,依法应被公开,换句话说,商业秘密被迫泄露,即使取得一定赔偿,对环宇的影响却难以用金钱来衡量。” 我知道顾铭远话中有深意,明白人不如把话说清楚。对于环宇这样的大公司来说,技术是本钱,虽然资本雄厚,但随着软件更新换代的速度日益加快,打起官司来时间根本耗不起。 顾铭远没有说话,用手轻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听着。 “在国内目前的状况下,在我个人看来,企业应当自己制定保护商业秘密的计划,不能完全依赖法律。比如可以对企业的商业信息进行鉴定和编目,确定商业秘密的级别,实行不同的保护措施;还可以给文档加密,并且限制人员接触该文档;重视保密协议、竞业禁止协议的签署;还要对员工进行保护商业秘密的培训,强化保护意识。这些措施看起来基本,但成效显著。” “有道理,”顾铭远听后点点头,“环宇北京总部的法务部门运转有些吃力,急需处理日常法律问题的人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哦,这是什么意思? 公司法务的日常工作是制定修改合同文本,处理有关法律事务,提供咨询和法律意见,制订公司的各类法律文件等。预防风险、谨慎处事是工作的基本基调,争取无争无诉是根本目标。 若是要处理公司法律问题,要么是从乙方跳槽到甲方,从v.a离开入职环宇,彻彻底底地成为公司的法务;要么是以律师的身份,与公司订立常年法律顾问合同,代理相关法律事务,按照环宇的体量,大概率是需要长时间派驻到公司。即使是保留律师身份派驻公司,也会少了很多可以选择案子的自由。 还得和顾铭远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耳边是汤水的滋滋声,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别有压力,肖副总之前有和我提起,可能过几天会找你聊,我只是提早问问你而已。” 右手手指在左手虎口上交替晃着,我考虑了一会说:“谢谢顾总监和肖副总信任,不过还是这事儿还得和我老板商量,我做不了什么主。” 没有答应也没明确拒绝,饭桌上的决定和过了十二点的告白一样,头脑一热,不管不顾,过几天再想想,肯定掐着大腿嚷嚷着后悔。 “好,”顾铭远自也是知道,这样的回答算是中肯,他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期待和你成为同事哈。”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总监,和这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分不开。 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只怕当时喜欢你的心情重蹈覆辙,只怕当时被你看出喜欢和仰慕的痕迹。在爱面前,我如此卑微,靠着职场的话语之术和你沟通,不敢要你看出我的任何情绪波动,像是要低到尘埃里去。 这样不好。 因为这不是我。 Chapter14 博弈局中无旁观者 “邵董事长,由于盛少爷涉诉,盛氏这周股价暴跌,您有什么解决措施吗?” “被害人是未成年少女,邵董事长您怎么看待盛锋此次的行为?” “盛氏准备委托哪位律师为盛锋辩护呢?” 邵倾的专车被堵在离盛氏还有100多米的路口,一路狼狈地赶到董事会。 推开门,平日里除了分红才到场的股东们今天一反常态,齐刷刷地一齐看向她。 罢了,墙倒众人推,早该料到是这个样子,只能怪自己没有处理好。 邵倾没有落座,走到自己位置上,弯腰撑着桌面:“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我是董事长,我得先说。两件事,第一,连庭都没开,我儿子最多算是犯罪嫌疑人,别给他扣帽子,盛锋什么样的人,你们自己扪心自问,我给他总经理他都不当,怕自己没经验,不敢手握重权,下去当了个小小的项目总监,平时有一点富二代的架子吗?第二,我老公去世很多年了,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等着把我们母子从盛氏撵走,今天我把话撂在这,noway!百年家业岂是说拱手就能让人的,我是不会让盛氏毁在我们母子俩手上的,你们之前平时该怎么样现在最好也是,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 声音不大但字字有力,震得会议室的玻璃直颤。 几位退休元老出来圆场:“小邵啊,你别着急上火,盛锋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赶紧多叫几个厉害的律师,多花点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 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熬了个大夜的ashley进浴室冲凉,梳洗完毕来到盛氏。 “邵阿姨,时间太急我就开门见山了。被害人报案是早上九点半,盛锋八点左右坐出租车回的家,佣人阿姨说当时盛锋在出租车上醉得很厉害,司机鸣了笛,她才出来把盛锋扶回房间。而在案发前一天,盛锋十一点半离开pub,当时和他在一起喝酒的,是一个女人,她大概在一个小时后也走了,”ashley说着拿出了一张照片,“当时光线太暗,根据pub里的监控,清晰度不高,阿姨您看,认识吗?” 邵倾有些迟疑,眉头紧皱后迅速展开,ashley知道邵倾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情。 “没什么印象。去酒吧的不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女的,我怎么认识?你还是想想怎么帮盛锋辩护吧,就算有罪,也至少判得轻一些。” ashley心里凉了一大截,昨晚托公安局的老同学做了人相分析,发现照片上的女人是盛锋的高中同学刘冉冉,他想起盛锋曾经提起这个名字,便又深入调查了一番,原来刘冉冉和盛锋是恋人关系,高中就在一起了,因为盛锋远赴美国读大学而分手。 结合今天邵倾的态度,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非常反对了。刘冉冉家境普通,还是单亲家庭…单亲家庭?又是单亲家庭?被害人也是单亲家庭…有这么巧的事? 再者,看到照片之后邵倾的反应异常奇怪,不仅是为了赶紧转移注意力,而且对相信盛锋是无辜这件事明显动摇了。 “好,邵董放心。” “喂,老大?”家里的环声小影院播着新上映的漫威电影,我正在敷面膜,接到ashley的电话。 “嗯,周五晚上有空吗?环宇有个上半年总结晚会,肖副总请我们过去。”言简意赅,电话那边还传来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我边听边翻出schedule,“可以的,我晚上没什么事…” “好,到时候去接你。先挂了,早点睡。晚安” “…哎老大,”我有点犹豫,但在三秒内还是决定和盘托出,“环宇的顾总监有跟我旁敲侧击地提公司法务的事情…”我把面膜拿下来,正襟危坐。 键盘敲击声暂停,ashley没说话,然后是鼠标点击声。 “肖副总后天有可能会聊,所以先提前跟你说。”我补充道。虽没有当面那么尴尬,但这气氛还是有些奇怪。 “你是通知我,还是跟我商量?” 其实我也没想好。 v.a是这几年发展非常迅猛的律所,大有赶超传统老牌的趋势,更关键的是,于理,虽然说业内有能力者跳槽单干的比比皆是,但ashley算是我半个师傅,手把手带我接业务;于情,在所里有些明显地偏袒,在社交场合上,基本上也只喊我当他的舞伴和酒友,时不时的小暧昧我也就当当他发酒疯,视而不见比较好。可,接了个案子就去当法务…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为了钱?我想出这个理由时对自己翻了个白眼。为了轻松一点的生活?不用上庭也不意味着有多清闲吧。 为了…为了多见几次顾铭远?是有些道理,但这要怎么和ashley解释? 不好意思老大,我前些年读书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学长,现在有机会能和他一起工作,这千载难逢的办公室恋情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说了实话大概马上会被挂电话然后拉黑,不说实话基本也没什么靠谱的理由。 现在换我假装沉默无声了。 ashley说:“如果你是想去甲方,那我的诚意是,明年升你做合伙人。我手上刚提了一辆models,明天把钥匙给你。” 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开model3好了,撞坏了也不心疼。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啦老大,你误会了,我也不想天天坐办公室呀,但我觉得拒绝环宇也不太好听。” “知道了。” Chapter15 问心有愧又怎么了呢 {二十八楼旋转自助餐厅} 金碧辉煌,歌舞升平,灯红酒绿,酒醇色香。 ashley一身雅戈尔私人定做西装,配上bvlgari蓝色格纹领带,上周才从法国寄来的gi新款皮鞋,卡西欧银色手表。 这种场合还是低调点好,我选了一件米白色的露肩蕾丝小短裙,脚踩jimmychoo水晶砖7厘米高跟,miumiu的淡粉色手包。 即使我挽着ashley,一走进人群中,莺莺燕燕们还是迎面扑来。 “嗨,ashley,好久不见呀?”打招呼的是房地产大鳄的第n任小三。 “啧啧啧,又换女朋友啦?”现在出声的是一位金融界翘楚的妹妹。 “ashley你是不是忘了人家啦?”听这嗲得不行的语气,就知道是某位银行家久居台湾的千金了。 “哪有,这不是见到了。”ashley自如地四两拨千斤,我忙着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地笑着。大家都心知肚明ashley单身已久,每回女伴不是我就是律所里的姐姐,但还是打趣道。 舞曲响起,被我挽着的右手托起我的手掌,他做出邀请的姿势,却将我的手指置于他的手掌之中,似是在等我的回应,但分明强势得不容我拒绝。身边的小姑娘们旋转着,裙摆波浪般荡起。我的小短裙太过贴身,不如她们来的优雅好看。 “唉,果然应该早点学跳舞的。”暗自想着。 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往前迎了上去。 我和ashley默契地跳着华尔兹,事实上,自从无数次踩到他昂贵的皮鞋后,我别无他法。因为华尔兹对于女士的要求不高,几乎在开始移动后只有前进和后退的动作,而转度则由男士全部来完成。 “ashley”迎面走来的是环宇北京分部的李总经理。 “您好,这是v.a的律vender。”两人客气地握手,我也点头示意。 “我知道,听老肖说,前两天帮我们打赢了官司嘛,很厉害,不愧是你带出来的。”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李总经理抬举了。” “我们这里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吵了。你们看,好不容易能和这么多跨界的老朋友聚聚,只能去里面清净点的地方叙叙旧了。” 总经理打起了太极,ashley听后把酒杯递给我,我赶忙说:“那不打扰二位。” 商界以婉转社交为手段,自是不会放过晚会这么好的机会场合,不过连环宇总经理都出来了,想必不是什么小事。 我转身把两个高脚杯放进服务生的托盘上,拿了一杯新鲜橙汁,坐在角落里慢慢吃起了提拉米苏。 忽然一阵阴影投来,我抬头一看,顾铭远拿着红酒,单手插着口袋,向我走近,我站起来。 “顾总监。” “安律师,能否赏脸跟我跳一支舞?” 我把头一偏,伸手够住他的掌。 下一秒,舞技太差只能用不太熟悉没默契来掩盖了。 顾铭远的礼节,我是充分体会到了。 搂腰时的轻,刻意保留距离,转圈时防止我摔倒,以及并未完全握住的手。 “最近工作忙吗?”他寒暄道。 “还好。”我摇摇头。 “那周末一起去看日出,怎么样?”他的眼睛里微微闪着些光,是有期待。 一曲即将结束,最后几个音符在挣扎。身边的情侣们还在拥抱里温存,商业舞伴早已鞠躬离场。 “好啊,你来接我。” “当然,”曲毕,顾铭远托住我的手,稍稍弯腰,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拇指解锁,递给我。 约女孩看日出呀?我早晨还想多睡一会儿呢,嘴角微扬输下了地址。 “你就不好奇公司法务这件事?”我胆子也大了些。 “总经理今天就是过来谈这事儿的,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我还没想明白这四个字… “顾总监。”ashley出现在身后。 “ashley,久闻大名。”顾铭远的目光越过我。 互相认识?我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从他们俩中间退开。 ashley朝我的方向走来,却看着顾铭远说:“比不上顾总你年轻有为,在业界风生水起啊。” 我轻轻皱眉,ashley真是说反话大王。 两人像是朋友一样寒暄着,说的话题简单又极为安全。 突然,左手被牵了一下。我一怔,低头一瞧,ashley往手心里塞了一颗水晶糖。 怎么这么幼稚啊,我暗自翻了个白眼。 十分钟过去,丝毫不提环宇法务的事,我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未来被不相关的人掌控着。顾铭远到底希不希望我留下?他起了多少推波助澜的作用?ashley又是怎么想的? diesandgentlemen,it’stimeforustoweemr.lee.” 华尔兹的音乐暂停,李总上台致辞。 简短总结,仪式性地举杯,下半年展望。 感觉说的差不多了,我正打算转身悄悄退到后面时,顾铭远拿了一盘闪电泡芙,斜着头对着我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柠檬味还没吃到嘴里,听见他说了句 “欢迎你呀,我的新同事。” 新同事? “我们环宇下半年重要的议程之一,是要大力建设法务部门。今天我的老朋友、v.a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ashley也到场,让我们举杯,期待和v.a的通力合作!” 答案就在下一秒,环宇总经理的致辞里。 真是令人意外啊。 ashley打的什么算盘,而顾铭远对这件事为何一清二楚? 昨晚敬酒的人一批又一批,虽然ashley已经挡了不少,但早上醒来我还是一阵晕晕乎乎。 打开冰箱,倒一碗鲜牛奶,再撒进三分之一的玉米片,简直是速食早餐界的人间美味。 拿着碗盘腿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给助理询问接下来的case。 “dailyschedule显示我们这一周都没有案子耶vender姐” “哦,怎么会?是不是系统出错了? “ashley在办公室,姐你要不要打内线去问看看呀。” ashley去上班了,我有些诧异。 “他什么时候到的办公室呀?” “九点之前就到了应该。我来的时候,办公室的加湿器已经打开了。” 画了个淡妆,一个小时后,我敲开ashley办公室的门。 “老大好酒量啊,昨晚喝了这么多今天才能早起工作。” 我把刚买的蜂蜜糖水放在桌上。 ashley头都没抬一下,转过身从柜子上拿了一叠资料递给我—— “少跟我来这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环宇的事之后再说,”他看了一眼手表,示意我坐下,“距离盛锋案开庭还有25个小时,资料快速过一下,明天陪我出庭” 出庭?那邵倾的律师团呢? 我连忙翻起证据,顾不上多问怎么突然让我参与这个案子。 办公室里一片静谧,只有ashley敲击键盘、翻看资料和加湿器的轻微响声。 “这什么?”ashley指着糖水敲桌子,音调高了好几倍,“我以为是低咖啡因摩卡。” 我拿起铅笔稍微打了个批注,左手托着头笑了:“是蜂蜜水。” ashley把杯子向我这里推了推:“不喝。” “上次你给了我颗糖呀,这次还你一杯甜水咯。”我打趣道。 ashley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半倚在桌上,“怎么,就一定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 完了完了,又要开始了,这哥们就不能正经两天吗。 开不起玩笑了这是?我才不理他,自顾自地研究案子。 “这案子,你怎么看?”他换了个话题。 笔在手里打转,我不紧不慢:“你先把蜂蜜水喝了,解酒的。喝完我再跟你shareideas” ashley点点头,眼神中藏不住笑意,拿走了我手上的笔,在memo上涂涂画画,然后反面盖下,“好。看看我们是不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一杯淡黄色水杯见底。 我打开证据,一一道来:“公诉方指控,最重要的两个要件是使用暴力、胁迫等手段,和违背妇女意志。按目前的鉴定意见来看,被害人身上有轻伤,第一个条件很容易实现。至于是否违背了被害人的意志,现在她也被控方列入证人名单中,一开庭基本上就是以她的口供为主,这件事影响这么大,很容易博得陪审员和审判员的同情。” ashley示意我接下去分析。 “所以,我建议,以证人可信度低来打掉口供的真实性,这就需要设计一套精妙的询问问题。” “比如?”看上去,至少是目前,ashley对我的想法还不太感兴趣。 “比如问问她,和刘冉冉是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ashley打了个响指——“bingo” 随即打开他的memo,映入眼帘三个字母:d.n.a. “我和邵阿姨说好了,明天你作为我的助理出庭。” 早晨八点,距离开庭时间还有半小时,法院门口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被害人雇了一大批喊冤的人,两个大横幅亮晃晃地写着“请法官做主,严惩盛锋!”“还我清白!还我名誉!” 我在副驾驶上,远远地就捏了把汗,这也太封建社会了吧,这21世纪了已经,庭都没开呢就要还清白呢?不如鸣锣请青天大老爷给你们做主好了。 盛氏开了四辆兰博基尼,除了律师团和亲戚好友,公司元老级别的看客们也都到了。我暗自安慰自己,还好还好,这么多爆点呢,我和ashley可以默默地绕道进法院了。 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盛氏集团吸睛,还是由眼尖的记者奔了过来。 “请问这是v.a接的第一起刑事案件吗?” “如果败诉了,这对v.a律所未来发展有没有什么影响呢?” “请问ashley先生今天有几成胜诉的把握呢?” ashley一边摆摆手:“无可奉告。”一边把我圈着快步走进法院。 Chapter16 真相尚在何方 {刑二庭} 材料准备完毕,书记员正准备宣读法庭纪律。 我看了一眼旁听席,发现有几个眼熟的记者朋友正跃跃欲试。 连忙快步走向书记员:“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和法官提前申请了,这个案子由于涉及当事人的个人隐私,所以不公开审理,但现在旁听席上还有些媒体。” 这位书记员的年纪稍微有些大了,老油条一个,扶了扶眼镜。 我心想,刚刚忘记让ashley过来施展魅力了,同性之间,一点也不好说话。 “没事,只要不违反纪律乱拍照录音就行。” 果然是难搞。 我坐回第二辩护人的位子上,瞥了瞥嘴。 ashley像小学生一样,塞了张纸条在我手心:“有我在。”随后起身,与书记员说了几句话,书记员从庭上下来,把旁听席的媒体都请走了。 审判员和人民陪审员入庭,核对人员信息。 “无异议。但提请审判员注意,辩护人已经在庭前申请不公开审理。” 审判员看了一眼旁听席,“除了双方家属,法警去把无关人员都带出法庭吧。进入下一个环节,被告人盛锋,你讲一下案发经过。” “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喝了点酒,然后打车到公寓楼下,之后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然后有一个女人在哭。”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公子哥是真不知道被告人供述意味着什么,还是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隐瞒,比自己的前途还重要。 陪审员明显皱了眉,法官倒是神色平静,问公诉人是否进行发问。 “被告人盛锋,公诉人有以下问题要问你,请你如实回答,你听清楚了吗?” 昨晚临时紧急查了一波公诉人的资料,面前这位公诉人原来是位刑辩律师,名气不大,考进检察院后一路摸爬滚打,是业界一把好手。 “你当时喝了多少酒?” “大概有两瓶红酒。” “什么时间离开酒吧的?” “不记得了。” “回公寓打了一辆什么颜色的出租车?” “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遇见被害人的?” “不记得了。” “你认识被害人吗?” “不认识。” “也就是说,案发当晚你一点记忆都没有,喝断片了是吗?” “对。” “那遇到谁,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对吧?” 脑海的铃铛仿佛敲了一下,ashley举手,拿过话筒:“提请审判员注意,公诉人诱导性发问。” “公诉人注意发问的方式。继续。” 公诉人左嘴角稍稍上扬,轻蔑地看了我们一眼:“好的合议庭。公诉方讯问暂时到此。” “辩护人有问题吗?” “有的,审判员。被告人盛锋,当天晚上是你一个人在喝酒吗?”ashley缓缓问道。 “...是。”盛锋忽然有些迟疑。 “辩护人提醒被告听清楚问题,当天晚上是你一个人在喝酒还是有别人?” 公诉人立马站起来:“合议庭,辩护人试图引导被告人说谎。” 审判员:“辩护人,这个问题不要问了。” ashley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盛锋:“好的审判员。被告,你为什么当时不回家,而回到自己的公寓?” 话音刚落,公诉人马上站了起来:“合议庭,辩护人的这个问题和本案无关。” 审判员:“被告回答一下,辩护人注意时间尽快切入重点。” 盛锋摸了摸头:“因为喝醉了不想让我妈知道。” ashley接着问下去:“为什么不想让你妈妈知道呢?” 公诉人第三次站了起来:“合议庭...” ashley忍无可忍:“请公诉人稍安勿躁,不要在一分钟内多次打断我的发问,这是辩护人的权利。否则我将以有合理理由怀疑你与本案有利害关系申请回避或者向贵区检察院提出审查你的检察员资格。” 一记漂亮的反击。我不禁准备拍手叫好。 盛锋回答道:“因为不想让妈妈担心,我妈一个人很辛苦。” 唉,不敢看向旁听席,抽泣声越发响亮。 不过这样真诚和发自肺腑的回答,确实能加分不少。 ashley点点头:“嗯,一个人管理盛氏这么大的集团确实非常不容易,稳定一个公司,最重要的找到稳定合作伙伴。你的母亲有没有向你提过什么人选?”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我生怕审判员都喊停。 “这个我不清楚。” “比如说,利用婚姻来巩固盛氏的地位?” 这回审判员开了口:“辩护人注意不要诱导性发问。” “好的审判长,辩护人只是稍加提醒。” “被告回答一下。” “...有。我妈之前有介绍我和别的公司老板的女儿相亲。” 听到这我可太庆幸把记者都请走了,错过了一出大戏呀。 “那你女朋友怎么办?” “我们...分手了。”盛锋有些哽咽。 “那她什么反应呢?” “...我们吵架吵得很凶。我和她都不想分手,但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 ashley拿起笔,在文件上打了一个勾,“提请合议庭注意被告人情史这一背景,对本案有重要影响。辩护人发问完毕。” 下面进入举证质证环节。 我对公诉方举出的证据一一进行回应,进展不算顺利但也属正常。 “合议庭,公诉人申请三位证人出庭,现证人已在庭外等候。” 第一位是出租车司机:“我当时十二点左右吧拉了一名乘客,喝的烂醉,拉到了他住的小区里。” 公诉方出这一位证人,目的是证明被告人出现在案发现场。 “是这个人吗?”公诉人指了指盛锋。 “对。” 轮到ashley发问。 “案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天了,且当时是大半夜了,你怎么能确定乘客一定是被告人呢?” 出租车司机挠了挠头:“停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而且路上有灯,还挺亮。因为要收钱,我应该是开了车前的小灯,然后镜子里看到他的。” “他当时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不太记得了。” “那车费是多少钱呢?” “我也不太记得了。” “是过去挺长时间的了,但你记得路上有灯对吧。可那天晚上,盛锋公寓楼下的路灯是维修状态,没有开呢!” 公诉人急得跳脚:“提请合议庭注意,辩护人口说无凭。” 我递上两份材料:“这是路灯维修公司的证明。” 书记员上前收给了合议庭。 ashley不忘小小总结一番:“辩护人有合理理由相信被告人不在案发现场。” 第二个证人是小区保安,被ashley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只能堪堪地说:“认识盛锋,但那天晚上不确定有没有见过他,有听到呼叫声,但也不确定说了什么。” 第三个证人是被害人。庭审前我反反复复地核对了好几遍,身份证上确实是13岁,但长得也太成熟了吧。 被害人抽抽嗒嗒地描述事情经过,说那天晚上在公寓门口散步,遇到盛锋一身酒气,好心好意过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忙,但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 我接过话筒开始发问:“事前你认识被告人吗?” “没有。” “晚上十二点你为何还在散步?” “吃了夜宵,想走走消消食。” “十二点多,半夜,一个人,在富人区散步吗?” “对,不可以吗?因为是富人区,所以我连路过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能感觉到被害人眼中的熊熊怒火,但不要着急,事实会慢慢浮出水面的。 “当然有,证人请你冷静一点。我们调查了一下,你是单亲家庭是吗?有兄弟姐妹吗?” “...我一直跟着爸爸,我太清楚。”神色躲避。 “辩护人提醒一下证人,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好像有一个哥哥还是姐姐,具体我不知道。” “辩护方发问完毕,向法庭申请有新的证人刘冉冉出庭作证。”我举手向审判长示意。 公诉人站起身,对着话筒嚷道:“反对。该证人不在名单上。” “证人来了吗?”审判长问。 我点点头:“已在庭外等候。” 接着,在一阵唏嘘声中,刘冉冉走进了法庭。 被害人脸色发青,盛锋抑制不住地激动,试图挣脱法警的控制。 “肃静肃静,证人你说一下你的信息。”审判员敲响法槌。 我看了看对面的公诉人,努力地维持平静,但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他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了。 刘冉冉和被害人,简直是——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叫刘冉冉。”新证人非常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和被告人盛锋什么关系?”审判员抬头,疑惑的神情出现了一秒。 “我是他的前女友。但他出国了之后跟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眉眼中有回忆的悲伤之情,但我莫名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好,公诉人发问吧。”审判长把主动权交回法庭 公诉人有些措手不及,但丰富的经验还是让他显得镇静自若。 “证人,你有如实作证的义务,否则将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表面小白兔,内心却深沉如海。 “证人刘冉冉,你说一下和被害人的关系?” 刘冉冉看向了被害人,“我妈也是她妈妈。”被害人听后,无缝衔接般小声抽泣起来。 “审判长,公诉人没有别的问题,由于刘冉冉是新证人到庭,所以公诉人申请在辩护人发问后再进行总结或者补充发问。” “可以,辩护人问吧。” ashley抽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单子,拿着笔勾出问题。 “刘冉冉,你和之前被告人盛锋的感情怎么样?” “一般。” “但我这有些证据,显示你们之前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请书记员把这几分证据交给合议庭和证人看一下。” ashley低声叫我拿出证据清单中最后三份,分别是盛锋送给刘冉冉钻戒的照片、两人挑选婚纱的照片和盛锋的家族群微信聊天记录。 “证人,你解释一下,为什么隐瞒这部分事实?”一位审判员发问。 刘冉冉的眼眶突然有些晶莹,低着头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当时因为盛锋要出国了,我们闹得不愉快,所以不想回忆。我以为和案件没有关系。” “和案件有无关系,是由合议庭来判决的。刘冉冉,你之前和被害人认识吗?” ashley趁机推了一把,这个过渡十分巧妙。 “不认识。是我今天看到她,发现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想起我妈还有个女儿,才知道的。” ashley拿出一张照片和一份通话记录单,“但半年前,在南京路十字路口的路边摄像头拍到你和被害人面对面的照片;这份通话记录也显示,过去的半年你们一直在联系,最晚一次是在开庭前两天。你怎么解释?” “我...我不知道。律师,你说是要来帮我的,你说上庭是为了帮我,你现在在说什么?” 刘冉冉突然有些激动,从椅子上站起来,试图冲向辩护席。 法庭上一时有些躁动,法警按住刘冉冉,审判长忙着敲法槌恢复秩序,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大家都惴惴不安着,在呼之欲出的真相面前,似乎有些茫然和不安。 “应该你坐在第一辩护人这儿。”ashley轻轻对我说道。 法庭说大也小,第二辩护人的位置也离被告和证人太近了,一个健步,很多事情就在一瞬间里发生了。 我在备用纸上写了两个字:时间。 Chapter17 君心何时似我心 这个案子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庭审时间也在一分一秒过去,我能理解ashley想要慢慢揭开庐山真面目的心情,毕竟这背后,可不是什么儿戏,但我还是想早早了事,趁着审判长百感交集之时,减轻盛锋的嫌疑。 公诉人像是抓住了小辫子一样得意:“提请合议庭注意,证人刘冉冉私下和辩护人有过交流,请审判长核实证人证言的真实性。” “审判长,我在查阅本案材料时,发现证人刘冉冉和本案有重大关系,并向公安机关提供了证人刘冉冉的线索,庭前提交过辩护意见,一切都是严格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并无任何违法之处。至于刘冉冉刚才所言,是辩护人找到刘冉冉时告诉刘冉冉,辩护人会竭尽全力还原事实真相,希望她出庭配合,庭后如合议庭需要,可以提交该份录音证据。” 审判长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的回应可以说是很标准了。 “继续发问。” “好的审判长,刘冉冉,辩护人问题,你见过盛锋的母亲吗?” “没有。” “这张是你和盛锋妈妈见面的照片。” “刘冉冉,她有给你钱吗?” “没有。” “这张是邵倾给你转账一千万的银行账单。” “刘冉冉,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 “辩护人询问了你的大学同学,他们说你当时非常恨盛锋的妈妈,是这样吗?” “我说了我不知道。” 句句逼问下,刘冉冉的眼睛已经通红。 有的人的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但有些人的眼睛红了,可心黑了。 “辩护人现在再问你一遍,你和被害人在谋划什么事情?这起案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ashley声音越发响亮,字字铿锵。 “证人,法庭也提醒你,在庭上必须实话实说。”审判长说道。 刘冉冉还是没有说话,倒是身边的盛锋大嚷大叫起来:“冉冉,冉冉,我对不起你。我妈是不是拿钱让你走?我当时都不出国了,为什么你坚持要离开我!我妈是不是拿钱让你走?你跟我说啊你说啊!” “肃静,肃静,被告人,这是法庭。证人,如实回答。” 刘冉冉没有转头,只是对被告席摆了摆手,“法官,这不关我的事。我和这些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可以走了吗?我还得去上班赚钱。” “我认,我认,是我对不起你,法官我认,是我。” 盛锋一时痛哭流涕,差点跪下来。 我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发展趋势? 公诉人又站出来说:“合议庭,证人刘冉冉和本案关联性微乎其微,既然被告人已经认罪,请合议庭继续审理。” “合议庭,被告人显然不是主动认罪,辩护人有合理理由怀疑,是证人刘冉冉和被害人通谋,试图陷害被告人。”ashley终于说出了今天最关键的疑点。 “举证质证结束,法警把证人带下去;进入法庭辩论环节,待会辩护人,你仔细说说这个点。” 公诉人宣读完公诉意见书后,ashley放下了辩护词,临时展开了辩护意见:“合议庭,今天辩护人认为,被告人盛锋是无罪的,其并没有实施违法犯罪行为,也没有奸淫被害人的意图。综合上述证据,案发当时,监控拍到,被告人盛锋和证人刘冉冉或者是被害人一起在pub喝酒,至于到底是谁,只有三人知道,十一点半被告人离开pub,十二点半左右这个女人也走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盛锋在出租车上醉倒,家里佣人阿姨扶他上楼。而当晚的出租车司机,并不能证明是盛锋上车。被害人突然出现在富人区别墅外,也有疑点。再加上被害人和证人刘冉冉相识,辩护人初步推测,是刘冉冉对被告人和被告人的母亲心存怨恨,利用相貌相似,蒙骗被告人,获得被告人的毛发和体液,之后报警。” “合议庭,辩护人所言也没有证据能够证实,纯属猜测。”公诉人合上材料,补充说道。 “公诉人说的有理,被告人,你向法庭陈述清楚,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了,是我做的。让我坐牢吧,真的是我。” 不知为何,盛锋突然积极认罪,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真让人头疼。 “合议庭,”我举手示意,“辩护人想提请被告人盛锋注意,感情是感情,法律是法律,事情做了还是没做,被告人想必心里非常清楚,真相总会查清,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眼下的包庇,只会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麻烦之中,这里是法庭,希望被告人如实说清楚,因为法庭是讲事实,讲证据,讲真相;推开法庭的门走出去,外面的人什么都想知道,唯独不想知道真相。只有把事实说出来,才不会愧对坚持真相的人。被告人可以做有罪陈述,辩护人当人也有独立辩护权,为你无罪辩护。请你考虑清楚。” 话音刚落,余光瞟到ashley的微微一笑,正眼看去,对面的公诉人眉头紧锁。 盛锋眼含泪水,心里有些颤动:“我知道...那天是冉冉约我喝酒,我以为我们都能释怀了,没想到她还是好怪我,我很难受,但我也知道她心里放不下我,我说我先回去了,如果她能原谅我,我就等她,我把家里密码告诉了她...后来凌晨了吧,她就来了,但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感觉是她,我俩睡了一晚之后,我以为一切都好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发现她在哭,身上都是伤,我以为是她后悔了,我说我把这个房子给你,我就打车走了。后来我才发现,不是冉冉。冉冉是想报复我,冉冉,是我对不起她。” “这些你为什么不说?公安讯问的时候你为什么如实交代?”审判长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还有个妹妹,我以为就是她。我想,是我不对,我要赎罪。” 盛锋哭了起来,不知是悔还是恨。 “被害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他。” 冉冉的妹妹一口咬定,纵使真相就在眼前,仍死不悔改。 这么小的孩子,受到蛊惑和蒙骗,竟能三观颠倒,也是太可怜。 “法庭知道了,会在庭后核实证据,择日做出判决。退庭。” 未避免和八卦的人群正面接触,我和ashley带着盛锋从法院后门离开,出来之后,天已经蒙蒙灰了,再有几个雷声,就要下起大雨了。 “你能说出来,我真的很高兴。冉冉要害你,并不是让她陷害,就是弥补了。” ashley拍拍盛锋的肩。 盛锋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我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上了家里的车,扬长而去。 Chapter18 不如成全 ashley提出开车送我回家。 “我来开吧,老板。”我伸出手来向ashley讨车钥匙。 “也行,”ashley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那我得先联系下4s店修车。” 虽然挺疲倦的,但还能开玩笑,那心情确实是不错。 我悄悄白了他一眼,乖乖坐上车,等着他今天的庭审复盘。 “今天庭上反应不错,值得表扬,看来以后可以接点刑辩业务啦。”ashley打趣道。 “不如我老板厉害!不过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打模拟法庭的出身的呢。” 提起当年风采,我拿起小镜子,准备补补妆。 ashley像是想起来什么,“给你个选择题,你想知道有关于盛锋这个案子的实情呢还是为什么我接了环宇的单?” ashley挑了挑眉,此时雷声轰轰,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傲气。 事关环宇,虽说已经决定了,但我还是有点心动,却要极力掩饰这份心动。 顾铭远这个人,我该如何与他相处? “我都行。”打腮红的手微微颤抖。 ashley看了我一眼,嘴角噙笑,将车窗放下,把手搭着说:“顾铭远,我前几年去英国做访问学者的时候认识的。” 我默不作声。 “当时我和一个professor意见不合,差点和学校闹矛盾。顾铭远当时是中国留英同学会的负责人,是他帮我从中周旋的。他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机械地点点头。 红灯前ashley突然刹车,我们俩都踉跄了一下,ashley转头看着我:“他跟我要你。” 我吓了一跳。 “你这腮红都打到鼻子上了。” “男生不懂,这...这是粉红色的...高光。” 我觉得这时候装小白比较安全:“我不懂耶,什么意思。要让我去吗?” ashley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饶有兴趣地歪着头:“你们,不认识吗?” “不认识,不认识。我又没出过国。”连连摆手。 “哦?原来如此。” 我长舒一口气。 “但你第一次去环宇那天,下楼的时候,像是恋爱了。” 我如鲠在喉,这么明显吗? “所以我想,这么多年了,不如成全你。” 我听了如临大敌,这是怎么了? 什么叫做成全我? 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不对,我什么也没做啊。 我都没和顾铭远相认呢,他怎么就来要我了? 等等!顾铭远记得我? 不对不对,现在是在ashley的车上。 ashley要成全我什么啊? 难道要把我踢出律所?让我专心去环宇?不要我了? “可是,你之前不是不答应吗?” “我现在答应了。” 我着急忙慌,但ashley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不...ashley,哦不是,老板,我不去,我不认识顾铭远,别让我离开v.a,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我我我我没有谈恋爱。” 像是考不好被爸妈赶出家门的小朋友,我低头认错。 vender,工作的事情,我现在没有让你选,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是都要。” 进了我家小区,我还没注意到,ashley和门口的保安打着招呼。 “你好!请拿票,我们小区今天开始2小时以上才开始收费哦!” “你好,好的。” “老板...我不想去。”我不明白ashley的意思,更不明白他的用意。 ashley把车停好,把安全带解开,问我:“为什么不想?是真心不想吗?” 我是真的不想去吗?不,内心里有个声音是:去! 可我不知道如何面对顾铭远,是从陌生人开始,还是旁敲侧击提醒他。 但无论如何,都是尴尬无比;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当缩头乌龟。 “如果没什么隔阂,平常的你会好好接下这份工作,是机遇也是挑战。所以说说看,是不是因为人而不是因为事?” “如果是因为人,若是无法相处,你大可提出,我也不会放你走;若是可以相处,你只需勇敢。” “如果没必要也不想鼓起勇气,那就乖乖待在我身边。” ashley以退为进,步步紧逼。 他说的确实没错,我也不必太过敏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可以。 “都不是,是我怕没法胜任。” “累了或者不想做了我就换人;业务上我当然会帮你,不用担心这方面。” “好。” ashley下车,绕到副驾驶一侧,为我打开车门:“不过我还挺希望你拒绝的,虽然不知道你俩之间有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认识的。”我顺势下车。 ashley习惯性地接过我的包,“保安说可以停两个小时耶,要不要吃我做的菜?” 话是询问,但已经往生鲜超市的方向走了。我跟上他,“又要把我的厨房变得乌烟瘴气了!” “我哪次没帮你打扫!你这个骗人精。”语气宠溺,我一时好像吃了块糖。 刚进v.a,ashley是严格魔鬼,但慢慢就变成了邻家哥哥,甚至有时,已经超越朋友。 不知不觉中,在工作和生活里,我都习惯了依赖他。 看着他穿着西装在超市里推着购物车,感觉恍惚,像是情侣下班后一起买菜回家做饭。 岁月静好的温馨。 有没有对恋爱的渴望呢? 许是投入工作太久,不知道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恋人。 许是有点自私和懒散,不愿意再去了解和争取,再去输出和接受。 也许是,在乎的人都在身边,不需要一个虚名。 但顾铭远的出现,似乎让我重燃学生时代的热情。 Chapter 19 回忆成河 年轻的时候,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有些秘密当时觉得罪不可恕无力回天,现在想想却轻如鸿毛一点就破;有些秘密永远藏在心里,说出来却能够改变你的一生轨迹。 是谁说过,眼下觉得过不去的事情斩不断的情缘,当遇到更大的事情时,变成可笑和不堪一击。当时的我,觉得总也忘不掉释怀不了,却不知道时间这个伟大的魔法师,有着抹平和改变一切的力量。 那是我刚进校门,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带着对以后的期许,满怀希望地开始大学生活。 每一个法学生最初的梦想,都是站在法庭上傲视群雄激情辩论,他们有着对话题独特的视角,有着对正反两面的特殊看法。 “安紫薰!”我抱着刚从校园图书馆借的书踉踉跄跄地走着,这四本书叠起来都快挡住我的视线了,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闻声回头,是学校实践部部长。 “怎么啦,部长?”我停下脚步等他追上来。 “这么多书,需要我帮你吗?”他挠挠头,准备伸手。 “不用不用马上就到宿舍了,”我看着他,“什么事情呀?” “哦,周六的辩论赛安排表出来了,先拿给你。” “好的,谢谢你哦!” “没事,加油。” 突然一阵风吹过,手里粉色通知单太轻,我连忙抓住,隐约看见三个字——顾铭远。 这个名字好熟悉,我抱着书走进宿舍楼电梯,竟忘了按楼层。 “安安,你回来啦!”清亮的女声在电梯里响起。 我抬眼一看是晓佳。 “恩!这不刚借了几本书,晚上讨论的时候用,”我顺便将手里的安排表拿给她,“对了,你看看,这是周六比赛的安排表。” 晓佳接过来,看了看说:“豁!这次比赛可不容小觑。你看,评委都是大佬来着。” 我又看了一眼,“笑死,我们这些小菜鸡,需要上海赛区的负责人来吗哈哈哈?” “不知道这次组委会怎么请的评委,也太看得起我们了!”晓佳打趣道。 “对了,我看这个顾铭远挺眼熟的,是谁啊,我们有讨论过吗?”我指着通知单问道。 晓佳:“顾铭远?不认识,到时候看看呗,没听说过。” “叮”电梯门开,我的宿舍到了。 晓佳挥挥手:“晚上会议室见啊安安。” “好。晚上见咯!” 回到宿舍放下书,我打开知乎,输入“顾铭远”三个字,心里想着这到底是是谁。 原来是魔都某985理工大学的校队队长,再细细一看——“上海赛区最帅男辩手第三名”、“上海辩论圈霍建华”,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是些模糊的偷拍图,知乎上的迷妹还为他搞起了饭圈那一套。 一个巴掌拍不响,好好的辩论圈竟然这么乌烟瘴气,我摇摇头,心里有丝不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神仙。 “我是本次辩论赛的主席,请允许我介绍这次比赛的三位评委,他们分别是来自上海辩论协会的张会长,北京师范大学的辩论队教练,以及上海交通大学校辩论队队长顾铭远。欢迎他们的到来!”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逃不开王境泽先生的“真香定律”,包括我。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仙?” “我错了,真是神仙。” 顾铭远瘦且高挺的身材,让人一眼瞧上便目不转睛。他身穿一件黑色的风衣,一路快走,脸上带着魔都的风挂过的红晕,走到座位上,和其他两位评委握手,等他们坐下后才坐在最右边。虽是咖位不小,却乖乖的十分谦卑,坐好后解下burberry围巾。 “请双方辩手和评委握手。”主席及时cue流程。 晓佳碰碰我手臂:“诺,去看看这位顾队长。” 我抽回神,忙跟上晓佳的步伐。 顾铭远站起来,面带微笑,和剩下两位大佬严肃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队长好。”我放轻放柔了声音,这娇羞真是虚假得吓人。 “你好,加油哦!”顾铭远的声音好好听,播音腔让我甚至有些沉沦,心跳漏了一拍。 听说他不是上海人,却有着南方好听的嗓音。 “正方一辩发言后,接受反方二辩的质询;此后反方一辩发言,接受正方一辩的质询。紧接着,双方四辩进行对辩;然后,以三辩为核心的自由辩开始;最后四辩进行总结陈词。本次比赛的辩题是‘迟到的正义是否是正义?’比赛开始,请正方一辩开始。”辩论赛主席宣布。 “感谢主席。我方认为,迟到的正义是正义。何为正义?柏拉图认为:“各尽其职就是正义”,乌尔比安认为:“正义就是给每个人以应有权利的稳定的永恒的意义”,凯尔森认为:“正义是一种主观的价值判断”......” 正方一辩站起来宣读论点,作为反方的我和三位队友马上跟上记录。 很快轮到我的对辩环节。“请问对方辩友,正义的含义是否会随着时间和历史而改变?” “若是改变,在此概念中是否有永恒不变的因素?” “如果正义不能在最需要的时刻到来,那么意义在何处?” 年轻的我总以为机关枪般的语速和咄咄逼人的神情,是辩论场上唯一的制胜法宝。 几番轮回下来,双方十分胶着,我们抢下了概念定义中对方的漏洞,对方也咬着我们的逻辑线狠狠地打。最后一个环节的到来,前面的晓佳她们舒了一口气。 “好的,非常感谢双方,请正反双方四辩进行总结陈词。”主席说道。 我放下稿子,稍微理了理思路,看着评委说: “其实今天我们想说的很简单,正义是有时效性的,一旦迟到,并非真正的正义。正如人的死亡有三次,第一次是肉体上的消亡,盖上白布推进火葬场;第二次是追悼会,所有认识你的人齐聚一堂,怀念你这一生的功过得失;而第三次,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离开,这一次则是真正的死亡。并非所有的冤案,都能遇上亡者归来,也并非所有的冤案,都能冲上热搜得到关注。对于无权无钱也无势的家庭,正义在几十年之后才来临,那时又是什么样的光景?我来告诉大家,那时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就算得到国家巨额赔偿侥幸能够走监狱,除了唏嘘过往,又能做什么呢?不幸的人许许多多,若是正义降临在真正的死亡之后,又有谁记起,又有谁能告诉亡灵呢?所以,我们今天要告诉公检法系统这些手握公权力的人,你们要谨而又谨,小心再小心,也许对你们来说,只是万千个日子里的一项工作任务,但对于别人,则是几个家庭一辈子的幸福安乐。”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几秒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既是关注着他,当然也十分看重他的评价。 只消一眼,我便想到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眉宇间的淡然,说话时的谦逊。只消一眼,我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读过的书,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蕴藏在他举手投足的气质里。富有吸引力。却又有踏实感。 那时我还很年轻,在辩论场上锋芒毕露,一心唯胜不可,很难心平气和地想问题。除了赢,还是想赢,非赢不可。 心浮气躁的小姑娘,自然而然被他吸引,被这位有点帅气有点意思的评委吸引。 他缓缓而谈,一点一点为我们点评和解析。 此刻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还在场上,身旁是队友,只是觉得,有一道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认真的样子,很好看。眉头轻蹙,双目有光,如同一艘航行有方的船。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呢,是潺潺溪流的从容温和,是海浪翻涌时的一泓惊涛,是人山人海外的桃源仙境。没有缠绵不休,没有意难平。多清澈明朗的男子。 对于两方存在的问题,虽然语气温和,但也都悉数点出。 末了,说了一句:“正方四辩不错,继续加油。” Chapter 20 命运将我推向你 “喂,小心点。”ashley把我从车道中拉开,前方一记明晃晃的车灯闪到了我的眼睛,将我从记忆中拉回。 我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遮了遮眼睛,“没...没注意。” ashley瞪了我一眼,“这还没注意,隔壁小区都能听到鸣笛声了,过马路想什么呢!要碰瓷也得走到斑马线上,没常识也得有点职业直觉吧。” 我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才碰瓷吧,这么晚了别煮饭了,太麻烦了老板。买两盒蔬菜沙拉就行啦。” ashley从口袋里变魔术般摸出一瓶迷你免洗洗手液,挤了一点在我手上,眼神示意拉一辆手推车过来。我洗了洗手,照做。 我推着车,ashley走在旁边,从超市的家电区走向冷冻区。 有着相同的目标,走着同一条路,岁月静好莫过于此了。 路晴曾说,和许晨一块做晚饭的时候,是人生中最想结婚的一刻了。 那个瞬间,时光都是属于彼此的,没有吵闹,没有争论,只有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似乎做完了饭,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一同吃完了饭,即使外面再大的风雨,回到家依旧是一片晴空。 然于我而言,也许和路晴一样,“想结婚”的念头通常只在某个瞬间,但这个瞬间却完全不同。平淡的日子让我生茧,只有竭尽所能却又无能为力时,渴望得到帮助和救助的我,才会心甘情愿地依靠另一个人。 ashley仔细端详最佳赏味期,认真地像是审查某个合同,然后拿下两瓶鲜牛奶和鲜榨果汁。 “你这个肚子是橡皮做的吗,我看前几天晚会倒是吃的不少。”他打趣我。 我摆出黑人问号脸,大佬,连我吃什么你都管,你是居委会的吗?这么闲。 “再吃晚礼服通通穿不下了!”我推着车置气快步向前走。 听到后头一阵爽朗的笑声。 在我的坚持下,晚饭以清水焯鲜虾和西蓝花完结。 吃的不多但仪式感一定要足,可以不喝酒但也得喝点葡萄汁意思一下。 “叮”好听的碰杯声。 ashley不愧是留英海归,吃着蔬菜都十分优雅。 “你有发现最近的自己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我?怎么,当真是圆润得这么明显? 我放下刀叉,抬手请老板直言,“老板,赐教赐教。”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特别有主见,什么业务都能handle。记得有一次,和一家精品所的senior谈合同报价,我都没事前告诉你心理预期,你愣是给我谈到翻了好几番。之后我问你,才发现你是人前老虎人后纸老虎,哈哈哈。” 害,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我抿了一口果汁,“年纪小,不懂事,以为当上合伙人就是人生赢家,跟着你打工才知道社会险恶。嘿嘿,敬你,老板!感谢多年前给的实习机会。” “cheers” “cheers” ashley听了后若有所思了一会,说“拼劲你还是得有,别在我的羽翼下待太久。与时俱进的不仅是法条,更是人的思维和能力。做我们这一行的,天天如高考。多看看,多学学,才能真正做好手里的活儿,涨点本事。” 我知道他说的是进环宇的事情,我也天生好战不经激,这一来一回,又是让我回到以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状态,又是语重心长地告知,ashley这些年的决策,不曾出现过什么问题。 于我,除了顾铭远,其余自然是利好;于他...也许有些事情我并不知晓,但目前看来,不知道的事情大多是因为不必知道。 我点点头,“会努力的,下周一我就去环宇报道,放心吧。” “接洽我会谈好。” 第一次命运将你推向我,我踌躇,我不安,于是错过;本以为你我是两条已经交汇过的平行线,但这一次命运却将我推向你,不知道这一次我是否还会错过。 同样不知道的是,ashley跟我道完晚安,在楼下花园的椅子上坐着,一根烟的时间后,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通知他们,下周二所里谈。” 第二十一章chapter21新的开始 工作日的第一天,我按掉闹钟,又迷糊了十分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先拿起手机看看是否有漏了的消息。 “八点半你家楼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ashley的微信,太强了这位老大,每天六点半起床健身,冲个澡,然后开始处理一天的事务。 还有半小时,我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 “小度小度,打开灯和窗帘” “好的主人,今天天气晴,实时气温十五度,晚上有小雨,主人记得早点回家哦。” 打开衣橱,思考一下今天要穿什么。 拿下aimmesparrow白色西服套装,拎上dior花帆刺绣浅色托特包。 化好淡妆,在厨房转了一圈,发现早上胃口真是不好,堪堪喝了半杯牛奶,抹上唇釉,下楼。 ashley今天开的是雷克萨斯ls,穿着全黑oblique印花内衬西装,领带绣着dior的标识。这商务范还略带点骚气的样子,是他了。 “老板早!” 他打开车门,用手绅士地踢我遮着头。 “今天还挺准时,吃饭了吗?”我们俩都坐好扣着安全带。 “嗯...吃啦。” “诺”,ashley从车上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杯递给我。 天惹,这男人做了一个早餐燕麦杯,一层是草莓和芒果,一层是燕麦和酸奶。 “哎呀”,我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老板你这也...” “快吃,别待会饿晕了,人家以为我是什么黑名单上的恶毒老板。”ashley设置好导航,开车上路。 “你也没提前说,万一我已经吃了早餐怎么办?” “没事,给你塞包里带进环宇办公室。” 这上一秒刚陷入感动,下一秒又卑微打工人了。 我和ashley刚进大楼,有个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就上前问:“是v.a律师事务所的两位律师吧,请随我来。” 已不是第一次进环宇,但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环宇会议室] “肖总好。”我和ashley和副总经理肖弘毅握手后入座。 正式场合,我的眼神也收敛得多,粗略一扫,似乎没有看到顾铭远的身影。 昨晚我还想着两人四目相对的场景怎么办....想太多! “两位律师好,各位早。其实今天这个会议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各部门的负责人和我们两位法律顾问认识一下,应该大部分人已经在酒会上见过吧,还有一些总监上次没到场,今天就一并认识一下,留一下联系方式。两位律师,待会让他们下面人带你们去一下办公室看看,已经差人布置过了,有什么问题直接提出来。”肖副总一如既往,礼貌和得体中也带有一丝威严。 “好,感谢肖总。企业法律服务也是我们v.a律所的重点,特别是目前大数据趋势下,法律风险防控必不可少,以后请各位多多配合。”ashley站起来说到。 我也轻轻点头示意,配以标准的工作微笑。 会议结束,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也聚在一起跟我和ashley互留微信。 “您好,我是安紫薰,平时也可以叫vender。” 气氛稍微轻松,不断震动的微信消息弹出,处理人际关系的同时,我也悄悄扫了扫后排的位置。 顾铭远站在很后面,偏着头看向我这,静静地不说话,排着队,像一个等待爸爸妈妈来接的小朋友。 我心里“噗嗤”一声笑了,想着待会打趣一下他。 “顾总监”,“好久不见啊。”ashley想必也看到了他,打了招呼,声音越过了在他前面的人群。 顾铭远走近,他身穿淡蓝色的真丝衬衫,淡淡一笑,主动与ashley握手。 “上周晚会匆忙没和你细聊,伦敦一别,竟是多年。”顾铭远的声音像羽毛一般,轻轻柔柔,扫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也甜甜的。 “有的是机会。”ashley也笑了笑。 我向顾铭远眼神示意,“顾总监。” “见外了,叫我铭远就行,”他把手递过来,我一愣,随即客气地握了上去。 他的掌心,好软,掌心的温度,也好暖。 我一时有些失神,急忙把手抽出,“顾总监,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技术数据合规的问题,你还真得多请教他。”没等顾铭远接话,ashley拍了拍我。 顾铭远低头腼腆地又笑了,“哪里的话,术业有专攻,我们会是很好的拍档的。” 多年前的我,想也想不到会和他有这般对话,也想不到是这样的光景。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一看,是ashley的秘书,“不好意思,先接个电话”,我晃了晃手机,背过身去用手微微遮住话筒。 “lily,怎么了?” 手机那边的女声听起来特别着急,vender,老板现在跟你在一块不?” “在,我们在环宇,出什么事情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 “刚刚一直联系不上老板,有急事。” “好,稍等” 我听后,揪了揪正在阔谈的ashley的衣角,轻声说“你怎么没接电话,lily说有事情找你。” 我和他太近,气氛有些暧昧,旁边八卦的眼神多了几双。 ashley自是听到了,但没有马上接我的话,继续又和别的部门主管说了几句。 我一手捂着电话,有点尴尬,往后退了退。 “不如先让ashley他们去办公室看看吧,再聊下去上午也是要过去了。” 这时,顾铭远救了场,ashley顺着台阶下:“也行,我也正有此意。” 顾铭远走到我身边,想了想,扭过头去和刚刚带我们上楼的小姑娘说:“我带两位律师去就可以了,顺便也介绍一下来往的其他同事。” 我点点头,其他部门的总监们也相继离开。 ashley礼貌客气地送走后,突然极其自然地拿起我的手机,“喂,怎么打到这了。” 亲密的举动忽然让我有些不适。换做平常,这是对怀有不轨之心的某些油腻客户的警告,但今天,是在顾铭远面前...我的心里,许是不想他误会什么。 他眼神中也有些许震惊,但很快回归平常。 “本来说明天才到,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下午就要来...”隐隐约约听到lily的声音。 “知道了,我回去。”ashley无情打断,马上挂了电话,脸上倒是云淡风轻。 他把手机递给我,“我先回所里,有什么事情打给我,”经过顾铭远身边,还拍了拍他的肩。 顾铭远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走吧。” 我和他走在通往办公室的路上,他和每个同事都打了招呼,并且引荐我们认识。 “到啦,”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落地窗的玻璃办公室,简约而又大气,靠门的地方还设有一个小型咖啡吧台,旁边是放卷宗材料的资料柜,走到我的位子上,帝都白日的车水马龙尽收眼底。 我满意地笑笑,“多谢顾总。” “我的办公室也不远,就在斜对面,”顾铭远指了指门外,走到吧台,开始冲咖啡。 “每天十一点半三楼食堂自助餐开放,一直到下午一点半;三点的时候有一个afternoontea,后勤会记下同事喜欢的甜点饮料的牌子,统一配送;到五六点就是弹性下班,如果加班到九点之后,还会有其他福利和补助。”他补充道。 “大厂福利就是好啊,不压榨劳动力,”我打趣道。 “那中午一起吃饭呗。”顾铭远把咖啡递给我,“应该是加奶不加糖吧。” “哈哈减肥女孩的标配。”我接过来,闻了闻香气,放在手心里捂了捂手。 “顾总,技术部有点问题。”突然有人敲门。 顾铭远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vender,待会三楼见。” “好。” 他走出门后折返回来,我扭头看向他,“如果冷的话,暖空调的遥控器在抽屉里。” “好。” 顾铭远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细心。 初设法务部,该是和别人同分一杯羹,若不是,也定动到了谁的蛋糕。成年人的世界,初见时哪有什么真正的欢迎和关照,都是笑里藏刀。如履薄冰之时,ashley不能总护着我,还好在这陌生的地方,有曾经熟悉的人。 待他走远,我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终归是逃不开,与其如此,不如就放任自己的感情,再压抑,也无可奈何了。无论他是否记得,也无论有何过往,新的开始,总归是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