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学霸的100种方法》 第一章 彩虹上的初遇 四月，草长莺飞。 接连几场春雨过后，鹭城的环东海域碧空如洗，沿海岸线笼罩在淡金色的阳光中。数千人汇聚在彩虹跑道的起点，像荡开了一大片色彩斑斓的波浪。航拍机在头顶上空盘旋，时不时停留在着装奇特的参赛选手身旁，所到的每一处都掀起了欢乐的叫喊声，cose 们凹起了造型，女装大佬秀出自己的号码牌，对着直播镜头狂抛媚眼，汉服小姐姐们调皮的掀起了裙摆，露出脚上的跑鞋…… 这是鹭城一年一度的马拉松欢乐跑，深受市民们的喜爱，今年的人气更是空前高涨，因为主办方斥巨资请来了当红明星在终点坐阵，参赛选手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全程，就能获得亲笔签名照一张。这样的噱头，不但吸引了更多年轻的参赛者加入，也让各大媒体纷纷出动，将沿海岸线挤得水泄不通。 海风徐徐，翻卷着跑道两旁的旗帜，鸣枪手站上了高台，已经准备就绪。起跑线上的参赛选手们蓄势待发，而报名签到处，一个少女姗姗来迟，正气喘吁吁的递过一张报名表。 “报……报名！哎哟……我可算是赶上了！” 正打算收摊的工作人员默默翻了个白眼，接过递至眼前的报名表，开始核对身份信息。 “姓名？” “曲摇摇。” “年龄？” “十、十七。” “十七？还是个学生吧？” 工作人员下意识抬头，正想问她有没有学校的参赛许可证明，却猛然间呆住了。 即使已经见惯了造型奇特的参赛选手，眼前这个宛如成了精的菠萝一般的装扮还是让他觉得实在亮瞎了眼，怎么说呢？就已经到了必须要努力说服自己不是在跟一只菠萝精对话，才不至于产生幻觉的程度了。 他努力憋住笑，目光在眼前这张涂成青黄的小脸上扫过，又低头看了一眼报名表，“噗……咳咳，曲摇摇是吧？” “对。” “哪个学校的？” “实验中学。” “学校的允许参赛证明有吗？” “呃……没有。” 菠萝精曲摇摇不知所措地摇摇头，脑袋上硕大的菠萝头套随着她的动作滑稽地晃动着，她抬手扶了扶遮住了半张脸的菠萝墨镜，陷入了迷茫中…… 还需要这个啊？她怎么不知道！而且学校允许参赛证明这种东西她怎么可能会有？她可是逃课来参赛的呀！ “没有？那对不起，我们不能让你参赛。” 工作人员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气，开始准备收摊。 “哈？别呀……”曲摇摇简直想哭，她之所以翘了一上午的课，从学校翻墙出来参加这个马拉松比赛，就是为了拿到好友爱豆的签名照给她做生日礼物。而且为了怕直播时被发现，她特意花了好长时间把自己装扮成了这个连亲妈都认不出来的样子。结果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竟然告诉她不能参赛？！ 有没有搞错啊！真是不能忍！她气愤的撸起袖子，下一秒双手合十，干脆拿出对付她老妈的那一套。 “拜托让我参赛嘛！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跑马拉松，为了这个比赛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拜托拜托了……好人一生平安！” 她这方正嘤嘤嘤地努力哀求着，眼看工作人员似乎要松口了，前方却忽的人影一闪，杀出个程咬金来。 “报名。” 少年的声音清清冷冷，递过报名表的手白皙且骨节分明。一身白色的运动装，高瘦而挺拔，海风撩起他额前的刘海，模样清俊又干净。 都是掐着点来的吗？工作人员无奈接过，开始例行核对信息。 “姓名？” “裴越。” “年龄？” “十七。” “哦，又是个学生啊？那你有没有……” 哦豁。 曲摇摇在一旁幸灾乐祸起来，看来今天逃课出来参加马拉松的可不止她一个啊……这个倒霉蛋也要白跑一趟喽！ “哎，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逃课出来参加比赛的吧？” 少年的目光微抬，瞥了她一眼，并不做声。 曲摇摇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哎呀明白明白，不方便透露嘛……”她上下打量着少年一身素白的运动装扮，颇有经验的摇摇头：“但你这也太业余了，今天这里到处都是航拍机和直播镜头，你好歹戴个墨镜遮一遮啊……这万一被学校老师或者爸妈抓住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你得像我这样，看见没有？全副武装，从脚丫子武装到头发丝……” 她正唾沫横飞的传授经验，工作人员却从少年的报名表下方又翻出一张纸，仔细看了看，对那少年说道：“哦，你有学校的允许参赛证明啊！那你可以去参加比赛了。” “……” 空气瞬间安静。 曲摇摇一脸“小丑竟是我自己”的尴尬，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少年。这怎么可能呢？哪个学校会允许学生翘课来跑马拉松？就是校长的亲儿子恐怕也没这个待遇啊！ 她十分“好心”地提醒工作人员：“这别是个伪造的证明吧？你再仔细看看呢？” 没人理她。 工作人员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参赛号码牌，递给了少年，“你的运气是真好！就这最后一张号码牌了，快戴上去参加比赛吧！” 少年礼貌道了谢，刚要伸手去接，忽然一只细白的小手伸了过来，将那最后一张号码牌半路截胡。 “拿来吧你！” 曲摇摇当机立断，抢了就跑！ 此时，不远处传来“呯”的一声枪响，数千人从起跑点浩浩荡荡地出发。少女趁乱回头冲呆立原地的少年吐吐舌头，嚣张大笑：“懂不懂先来后到啊，这可是我先来的！臭小子下次早点来排队吧！哼！” 一只会吐舌头的菠萝精，是裴越对曲摇摇的第一印象。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十七岁与她初识于彩虹跑道的这段相遇，竟会改变他的人生轨迹，而在那之后的许多时光里，这只菠萝精会以许多奇特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强行与他纠缠在一起，就像恒星穿过了亿万光年终究与极光相遇，茫茫宇宙，山河尘埃，彼此绚烂绽放。 第二章 套路与反套路 曲摇摇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梦醒后，那个白衣混球可恶的嘴脸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天的事简直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她到现在都仍旧想不通，那天自己明明已经抢走了号码牌，为什么最后又会听信了少年的一番鬼话，心甘情愿的交还给了他？ 曲摇摇闭上眼睛，脑中立刻浮现出少年那张可恶的脸来，她第三十八次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被那个狗东西给套路了的？ 哦，大概是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吧…… “就算你拿走了我的号码牌，也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全程的。” 少年如是说。 彼时，曲摇摇已经跑了几公里，体力逐渐开始不支，她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不甘示弱地回击道：“什么叫、叫做我拿走了你的号码牌？这、这明明应该是我的号码牌！我比你先来的！还有你瞧不起谁呢？什么叫做我不可能在规、规定的时间内跑完全程？你什么意思呀？” “字面意思。”少年淡然答道：“很难理解吗？” 他的体力似乎很好，几公里跑得轻轻松松。虽然仅仅是在外围陪跑，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心急，抬腕看了看手上的运动手表，不紧不慢道：“我刚刚测了几个数据，简单的计算了一下你今天跑步的结果，你想不想听？” 曲摇摇刚想拒绝，少年抢先一步道：“我建议你最好竖起耳朵认真听，因为这关系到你今天到底能不能拿到签名。” “你怎么知道我要……拿……拿签名？” “这不重要。你听好了，今天的风速是5.5 /s，而你每公里的配速是7分零34秒，平均步频190步/分钟，考虑到风速与空气阻力对人体造成的影响，从五公里开始，你的配速会以每公里3的速度开始大幅递减，如果要跑完十公里的路程，那么你大概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到达终点？” “……” 什么乱七八糟的？曲摇摇一脸懵，她从小就对数字不敏感，一听这些就头晕。但她确实越跑越慢了，眼看已经被大部队远远甩在了后面，照这样下去…… 少年在一旁欣赏着她纠结的表情，一针见血道：“这么简单都算不清楚？你的数学成绩一定很差吧？” 曲摇摇被人戳中痛处，差点暴跳起来，“说谁呢？？？你的数学成绩才差！你们全家的数学成绩都差！我……我的数学可好了，在我们学校那可是年级数一数二的！” 最后那几句话她说的十分心虚，但这种时候难道不是脸面要紧，先赢再说吗？ 少年挑了挑眉角，也不与她争辩，直接了当道：“答案是起码需要一个小时以上，所以除非你现在开个加速外挂，否则是一定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全程的。” 眼见少年如此笃定，曲摇摇心里慌了起来，但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你说跑不完就跑不完吗？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就凭我能帮你拿到签名。” “……” 半晌无声，曲摇摇停了下来，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你？帮我拿签名？你会这么好心？” 少年道：“也不算是帮你，我对签名什么的本来就不感兴趣，只是想拿个成绩而已，反正你现在也跑不动了，不如把号码牌给我，我替你跑完全程，拿到签名，然后等你跑到终点我再给你，这样我们是双赢。如何？” …… “摇摇，摇摇？在想什么呢？” 早餐桌上，曲妈妈伸手在女儿眼前挥了挥，曲摇摇回过神来，胡乱的应了一声，然后狠狠咬了一口面包。 如何？ 如何个屁！ 自己那个时候怎么就鬼迷心窍，轻易相信了那狗东西的话了呢？！唉，草率了草率了…… 她心不在焉地搅了搅桌上一罐黄色的果酱，脱口道：“妈，怎么今天又是菠萝酱啊……” 曲妈闻言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咱们家是卖菠萝的，不是菠萝酱那还能是啥酱？” “那也可以是别的酱啊！比如草莓酱啊，樱桃酱什么的……咱家又不是不卖别的水果了！” “那不是贵吗，草莓、樱桃得多少钱一斤？都给你做果酱了我卖个啥？个败家孩子。” 曲摇摇叹了口气，认命地吞下最后一口面包，背起书包准备出门。 曲妈往她手里又塞了两罐牛奶，嘱咐道：“这个你带着，和夕夕一人一罐，课间饿了可以垫垫肚子。哦对了！今天是夕夕的生日，你们两个还有竞诚，放学了就赶紧回家，别在外面瞎晃悠，听见没？” “哦，听见了。” 说到这个她更郁闷了……夏橙夕的生日礼物她计划了好久了，眼看快要到手了，竟然就这么飞了！都怪那个可恶的家伙！叫什么来着？裴越是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曲摇摇对着空气恶狠狠的做了个把人揍飞的动作，抬脚迈出了家门。 清晨的阳光将薄雾驱散，巷子里的小风撩起少女额角的发丝，露出白皙的面颊，巷口的黄花风铃木开了一树，整条巷子都是醉人的清香。 树下是另一个少女，穿着校服扎着双马尾辫，模样俏皮又灵动。她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老远就踮起脚尖冲着曲摇摇招手。 “老三！” 曲摇摇打着哈欠走过去，无精打采道：“早啊，老二。” 夏橙夕的妈妈是曲摇摇的干妈，也是整条花玲巷的女房东，两家一直交好。因为夏橙夕在家排行老二，所以曲摇摇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老三。 曲摇摇行至近前，少女佯装生气瞪她一眼：“叫二姐，没大没小的！” “好好好，二姐！今天你生日你最大。” 少女这才满意，踮起脚尖，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抬起脚秀了秀自己的新鞋。 曲摇摇一眼认出，“哇，这不是潮牌才出的新款运动鞋吗？” 夏橙夕得意道：“怎么样？好看吧？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好看好看……羡慕死了，有钱真好！” “我妈说了，等你生日的时候，也给你买一双！” “耶！干妈万岁！” “所以……”夏橙夕笑眯眯朝曲摇摇伸出手，“你的礼物呢？” 曲摇摇噎住了。 磨蹭了很久，她才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夏橙夕眼前。“喏……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夏橙夕兴奋地接过，表情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凝固住了。她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鸡蛋花发夹，难以置信地望着曲摇摇：“……又、又是这个？？？” 曲摇摇心虚地干笑两声，“是、是啊……你说巧不巧呢？” “不是？这就是你跟我说了两个月的那个超级惊喜？！那个我一定会超开心、超期待、喜欢到尖叫的生日礼物？？？嗯？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你已经送了我一打了？？？曲老三……你给我站住！！！” 在夏橙夕准备揍人之前，曲摇摇已经撒开腿跑了，巷子里的小风卷起落了一地的黄花风铃叶，跑远的两个少女互相追逐嬉笑打闹着，崭新的运动鞋，发间的鸡蛋花发夹，它们有着同一个名字，青春。 第三章 我才不要送人头 实验中学是鹭城的老牌重点高中，向来以校纪严明著称。别的不说，每天早上的晨读时间就比其他学校提早了15分钟。这就让踩点大王曲摇摇非常痛苦，因为每天上学都跟跑毒一样，能不能苟进决赛圈全凭天意。 一般来说，迟到是常有的事。校门口有专门抓迟到的纪律小组，风雨无阻。如果运气不好，再碰上教导主任在校门口蹲人的时候，恐怖值直接拉满。所以老迟到人曲摇摇绝对不会走大门硬刚，而是会选择绕一小段路，狗狗祟祟地从侧门翻墙而入。 但是今天不行，因为夏橙夕坚决不同意翻墙，理由是今天是她的生日。 “你见过哪个美少女生日还要翻墙的？也太没排面了……”她抄着手立在墙根下，义正言辞地表示拒绝：“而且这墙一看就很难爬，我可不想把我的新鞋子弄脏。” 曲摇摇望着她身后那堵矮墙无语凝噎，纠结着到底应不应该给她科普一下排面这种东西在教导主任的怒火面前一文不值这件事。说话间，早读铃声已经响过了两遍，朗朗的读书声隔着操场遥遥传来。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学校的大门都关了，不翻墙我们怎么进去？” 夏橙夕想了想，道：“现在门口的人肯定都走了，我们干脆悄悄从门卫室溜进去算了，只要运气好能赶在第三遍铃响之前溜进班级，班主任根本不会被发现，简直完美！” “……那如果运气不好呢？” “没有如果。” 她笃定地拍拍手，扭头却见曲摇摇已经熟练的攀上了矮墙，正准备往上爬。她一把将人扯下来，怒道：“老三，你不讲义气是不是？” 曲摇摇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泄气道：“我的运气一向不好，才不要跟着你去送人头！要去你自己去！” …… 片刻后，校门口的门卫室外，两道身影狗狗祟祟地挤在窗户下。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校门口果然已经没有人了。”夏橙夕得意道。曲摇摇从她身后探出头来，撇了撇嘴，她还是觉得翻墙更省事些。 夏橙夕扭头对她挑了挑眉毛，示意她去敲门，曲摇摇十分不情愿地走过去敲了敲门玻璃。 “大爷，麻烦您给开个门行吗？我们迟到了……” 门开了一条缝，门卫大爷探出头来，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曲摇摇努力扮出乖巧的样子，在那一瞬间已经编好了五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迟到理由，但大爷什么也没问，直接打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顺利让曲摇摇简直不敢相信，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运气好？她正打算招呼猫在窗下的夏橙夕赶紧进来，却在听到大爷接下来那句话时生生打了个哆嗦。 “来的正好，你们的教导主任正在这里呢……”大爷说罢扭头就是一嗓子：“段主任啊，这里还有个迟到了的学生！” 窗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卧槽”，有什么人撒腿就朝矮墙方向跑去。曲摇摇也想跟着跑，脚却根本不听使唤，她好似石化了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前方一个可怕的身影越走越近…… 教导主任老段顶着秃了的脑门背着手缓缓走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曲摇摇，眉心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咆哮出了让整个学校都抖三抖的吼声—— “曲摇摇！！！怎么又是你？？！” …… 等曲摇摇挨完了骂，早读课已经结束了，她顶着满头满脸的唾沫星子被老段一路提溜着进了高二学年的办公室。 班主任徐老师的脸黑得能拧出墨汁儿来，因为曲摇摇的迟到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常年拉低班级的纪律评分不说，连带着他也常常在教务会议上跟着挨批。他试过许多种教育方式，都不见效，这个曲摇摇就是屡教不改，让他头疼不已。 “曲摇摇，下午叫你家长过来一趟吧。”徐老师叹了口气，直接使出杀手锏。 曲摇摇最怕叫家长，一听就哀嚎了起来：“别呀徐老师，有话好好说嘛……我错了，我保证下次肯定不迟到了！” 徐老师这个暴脾气，一听就火冒三丈，直接打开抽屉抽出一叠纸甩到曲摇摇眼前：“你保证？！你的保证有什么用？你保证书都写了这么厚一叠了还不是天天迟到！你看看哪个学生像你这样的？！啊？！！还有话好好说？我跟你好好说你听过吗？一天到晚的不给我好好学习，我非要叫你家长过来一趟不可，太不像话了……” 办公室的老师们对这隔三差五就要上演的一幕已经见怪不怪，默默在心中感叹徐老师的狮吼功力见长，大有成为实验中学下一位咆哮帝的势头。 曲摇摇耷拉着脑袋挨着骂，刚刚擦干净的脑门上又是一头一脸的唾沫星子。她苦着一张脸，心想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别人迟到只用挨一次骂，怎么每次到了她这就成了双份套餐了。 适时响起的敲门声解救了曲摇摇，门口的少年静静地立在那，神色淡然，仿佛对办公室正在上演的一幕毫不关心。他环视了一周，礼貌开口道：“请问，许老师在吗？” 办公室安静下来，正在怒喷的徐老师楞了楞，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在叫他。眼下办公室有两位老师，一个姓徐，一个姓许，一个教数学，一个教英语。徐老师和许老师恰巧还都是班主任，一个教高二三班，一个教高二七班，一文一理，相得益彰。 曲摇摇也愣了愣，然后脑门儿上的青筋忽然欢快地跳动了起来，因为这清冷的声线勾起了她内心十分糟心的回忆，她瞬间就生出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来……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的这么冤家路窄吧…… 曲摇摇艰难地扭过头，朝办公室门口看去。那一瞬间，门口的少年似有感应，也抬眼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之间，天雷勾动地火，有什么东西光速掠过在无形的空气中直接炸裂了？！ 哦……是杀气！ 第四章 数学是永远的噩梦 短暂的对视之后，门口的少年很快移开了目光。因为他根本想不起来这个莫名其妙恶狠狠盯着自己，恨不得用眼神在自己身上戳出两个洞的人究竟是谁了。 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没印象，不认识，与他无关。 少年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从不上心，直接忽略了怒视着他的少女，重新将视线转向教师们。 “是新转校来的裴越同学吧？我是你的班主任许老师。” 角落里一个柔和的声音应了声，儒雅的中年教师站起身来对着门口的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走了过去，递过手中的报道材料，两人开始轻声细语地交谈起来。 曲摇摇的小脑瓜在艰难地接收着“裴越同学”、“新转校生”和“你的班主任许老师”这几个字眼，复杂的脑部活动让她的杀气登时减退了一半。眼前这个骗走她号码牌的可恶少年和她最喜欢的老师站在一起的画面让她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如果说三班的徐老师是一只狂躁的雄狮，那么七班的许老师就是一只温润的牡鹿。好脾气的许老师出了名的亲切和蔼，是曲摇摇为数不多真心喜欢的老师之一。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许老师是她的班主任该有多好啊…… 还有这个裴越。 转校新生是吧？ 高二七班是吧？ 很好，冤家路窄！她正愁没地方找他算账呢…… “曲摇摇，你看什么呢？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一声怒吼顺利唤回少女的神智，曲摇摇乍然想起自己还在挨批这回事，只能恨恨瞪了那方一眼，扭过头来继续挨骂。 夏橙夕的脑袋在办公室门口探了好几次，曲摇摇才终于得以释放，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这次老徐又罚你什么？” “还能罚我什么？放学留下来洗楼梯呗。” “又洗楼梯？这个徐老师怎么一点创意都没有的啦……” 曲摇摇瞪她一眼，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坑我我能这么惨吗？你倒是跑得快！不是说坚决不翻墙的吗？” 夏橙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立马开始甩锅：“这是个意外啊，不能怪我！谁知道老段忽然杀了个回马枪呢！他太阴险狡诈了……” 曲摇摇一脸“你说你的反正我不听”的样子，直接道：“反正我不管，还是老样子，咱两一人洗三层楼。” “但今天是我生……” “还要再加一杯奶茶，要不我很难原谅你了。” “好吧……成交。”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楼梯口，迎面就遇上了一个同样狗狗祟祟的小卷毛。 “哎？这就出来了？我正打算去办公室门口救人呢！” 小卷毛的眼睛很小，一笑就眯成了一条缝，他伸手在曲摇摇的肩膀上拍了拍，直接调侃起来：“可以啊摇摇，被老段加老徐混合双喷还能活着回来，小弟佩服！这次是不是又罚你洗楼梯了？要我说，你下次就给老徐办一张年卡得了，洗满一年兑换免死金牌一张，关键时刻还能用来保命……” “滚。” 曲摇摇抬手就要打他，小卷毛闪的飞快。作为一个体育特长生，躲开这两下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夏橙夕看着笑得十分欠揍的小卷毛，不慌不忙地给了他一脚：“蒋竞诚你笑个屁啊！你也跑不掉，放学留下来一起洗！” “……” 蒋竞诚立马就不笑了，他忽然想起什么，道：“但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是我的生日啊……”夏橙夕心虚的看了曲摇摇一眼，把心一横道：“那今年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和老三还有你一起洗楼梯啦！” 三个人忍不住笑作一团，合着响起的上课铃声朝班级跑去。 夏橙夕、曲摇摇和蒋竞诚，高二三班有名的学渣三人组。三个人从小在花铃巷一同长大，感情十分要好。曲摇摇家的“曲记甜果铺”和蒋竞诚家的“蒋记老牌沙茶面”门对门，在花铃巷一开就是十几年，而夏橙夕的妈妈则是整条花铃巷拥有房屋数量最多的包租婆。三家人因为孩子的缘故，也一直走得很近，家长们时常坐在一起感叹，说这三个孩子玩得真好，就连学习成绩都差得不相上下…… 一整天曲摇摇都没有心思上课，因为她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同学在议论着七班那个转校新生。什么长得很帅啦……品学兼优啦……还是数学天才啦……曾经获得过全国奥数金牌啦……曲摇摇白眼都翻累了，觉得这些小道消息就很离谱。别的不说，品学兼优她就第一个不答应。学习好就了不起吗？这些人见识过那家伙可恶的嘴脸吗？知道他有多阴险狡诈吗？ 品什么品，优什么优，啥也不是。 她一整天都很烦躁，盘算着应该怎么找那个“品学兼优”算算账。一直到放学前，班主任徐老师抱着一叠数学卷子匆匆走了进来，她才不得不勉强收回心神。 同学们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要遭，因为徐老师的脸又黑成了墨汁。 “留几分钟，发发数学卷子。”他的语气有些疲惫，似乎在强忍着想骂人的冲动。“这次数学成绩全班都考得不理想，平均分在年级垫底！高分的没几个，低分的一大堆！有的人……”他说到这看了一眼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曲摇摇，怒道：“……竟然好意思给我考出十几分来！” 曲摇摇哆嗦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数学是她永远的噩梦。 她有一句至理名言，生活可能会欺骗你，朋友可能会背叛你，但数学不会，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她的数学成绩从小就差，小学勉强混混，从初中开始就没法及格了，高中满分150分的卷子，她常年稳定在50分左右……其他科的成绩曲摇摇勉勉强强混个中等水平，只有数学一门她常年垫底。 考卷发下来后，每个人都在对着自己的试卷唉声叹气，曲摇摇也盯着自己卷子上的分数陷入了沉思。 14分。 第五章 拔剑吧！狗东西 不难看出徐老师打分的时候有多生气，14那个4的最后一笔，直接把试卷戳出了一个洞。她在心里模拟了一下把这张考卷拿给老妈签名时，不挨打的几率有多少……结果发现是0。那么徐老师大发慈悲不要求家长在试卷上签名的几率有多少……结果也是0。 果然下一秒，就听徐老师说道：“大家今天都把卷子带回家订正错题，然后给家长签字，明天早上数学课代表统一收上来，下课！”他丢下这句话就气冲冲的走了，全班顿时哀嚎声一片，收拾书包作鸟兽散。 数学课代表何敏路过曲摇摇座位旁边时，对着她的试卷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嗤笑。“噗……曲摇摇，14分你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脑子呢？” 她的声音很大，教室里瞬间安静，所有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曲摇摇抬起头刚想说话，夏橙夕直接横插了进来，对着何敏白眼一翻：“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 “你……” 眼见气氛紧张，学习wei员方可妍背着书包走了过来，有些尴尬的拽了拽何敏的袖子：“小敏别说了，谁都有考得不好的时候，我想摇摇也不是故意的……” 方可妍的小脸白白净净，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一眼看过去就是讨人喜欢的乖巧好学生的模样，和粗大嗓门的何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何敏一听方可妍这么说，立马不服气道：“什么不是故意的？我看她就是成心的！整个就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分，徐老师都说了，这次考试我们班数学成绩都垫底了……” “徐老师还说了这次大家都没考好呢！”夏橙夕不客气道：“你考得很好吗数学课代表？敢不敢把你的成绩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我……”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方可妍拽住何敏的袖子，将她拉走：“我们快回家吧……” 教室很快重归平静，只剩下了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三个人。蒋竞诚这时才愤愤不平道：“这个何敏跟有病似的，怎么总和摇摇过不去？摇摇，咱不理她啊，千万别往心里去……” 夏橙夕骂道:“你个马后炮，刚刚干什么去了？怎么不过来帮老三说几句？是不是你的女神方可妍在场，你就说不出话来了？” 蒋竞诚被戳中了要点，瞬间脸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哪、哪有嘛？你可别瞎说……” “我瞎说？你哪次不是看见方可妍就说不出话？你个……” 曲摇摇忽然站了起来，吓了两人一跳。她的脸色少有的凝重，将那张14分的试卷举起来，凄凄惨惨开口道：“……家长签名，怎么办呐？” 突如其来的新灾难让曲摇摇暂时忘记了裴越这件事，三个人臭皮匠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要不……我帮你模仿阿姨的签名？”夏橙夕提出建议。 “你忘了你上次签的被发现了吗？徐老师直接把我妈喊到了学校来……”曲摇摇回忆起上次那顿打，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要不明天早上就跟徐老师说考卷丢了？”蒋竞诚说道。 “你当他像你这么好骗吗？肯定直接一个电话打给我妈……结果还不是一样。” 三人一起叹气，最终决定先洗完楼梯再说。 曲摇摇从小干家务活就是一把好手，再加上学校的楼梯洗得多了，经验丰富，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她将拖把往旁边一放，又从书包里掏出那张考卷来，刚刚福至心灵，她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拿出红笔，她将考卷平整地按在墙上，准备在14的1上小心翼翼的添上一笔。这样14就变成74，等明天交考卷上去的时候，她再用隐形修改液涂掉就行。她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个好办法，感叹自己简直是个天才……但也许是做贼心虚，前方忽然出现的人影让她吓得笔尖一歪，又在考卷上戳出了一个洞来。 这下改也不能改了，什么修改液都没用了。 前方那道人影逆着光，在夕阳的余晖中一步一步从阶梯上迈了下来，他的身姿挺拔，像一把未出鞘的宝剑，长腿迈出的每一步都很均匀。曲摇摇的心怦怦直跳，手也有些发抖，虽然看不清那人长相，但她能分辨出这个人没穿校服。在学校里，只有老师才不穿校服。她不会这么背，偷改个分数都能被老师撞上吧…… 等那人完全从光影中走出，与曲摇摇擦肩而过时，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真容。一瞬间直接气炸了…… “又是你！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裴越停下脚步，莫名望向她。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曲摇摇脸都气青了，“废话！不是你是谁？这里还有别人吗？” “我不认识你。” 裴越说完抬腿就走，他从不和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浪费时间。但眼前的少女直接张开双臂，将他拦住。 “你站住！” 新仇旧恨在那一刻一齐涌上曲摇摇的心头，她花了好一会儿功夫组织语言，然后把考卷一丢，开始慢慢撸袖子。 “你不认识我？直接给我装失忆是吧？很好，那我就帮你好好回忆回忆……我问你，我的号码牌呢？说好的双赢呢？”她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往外蹦：“……我、的、签、名、呢？” 裴越的眉头轻轻蹙起，终于将目光转向了眼前奶凶奶凶的少女。他凝视了她一会儿，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脑中浮现出一只菠萝精来。 “哦，是你啊，那天的那个菠萝精。” “菠……菠萝精？？？” 这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称呼直接把曲摇摇的思路打乱了，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拼命思考到底应该如何怼回去。但裴越显然不给他机会，因为他赶时间。 “你打扮成那样难道不是菠萝精么？” “你……” “还有，这就是你说的数学成绩数一数二吗？14分？”裴越的目光轻轻掠过躺在地上的考卷，漫不经心道：“这确实是数一数二，但是是倒数的数。所以你刚刚是想改分数，回去骗家长？” “关……关你什么事？”曲摇摇骤然被人揭穿，紧张道：“你……你要是敢告诉老师的话，我就……” “当然不关我的事。”不等她放完狠话，裴越冷声打断了她：“我对这么幼稚的行为毫无兴趣，我劝你还是别动这歪心思，自求多福吧！” 他说罢抬腿就走，这一次没人拦着他了。 等曲摇摇回过神时，裴越早已走远，她气得将地上的考卷揉成一团塞进书包里，脑中不断回响着裴越刚才的话，上涌的血液刺激得耳膜嗡嗡作响，她被彻底激怒了！ 好，好得很！ 看来这个新来的臭小子还没搞清楚实验中学到底是谁的地盘？这新仇旧恨是该一起算算了……不让他跪下叫爸爸，她就不是曲摇摇！ 拔剑吧，狗东西！ 第六章 哼，怕了吗？ 夏橙夕的生日会在曲摇摇鬼哭狼嚎的挨揍声中草草收场。 曲摇摇这一顿揍挨得结实，肿了半边屁股不说，连生日蛋糕也没捞上一块。她趴在书桌前抽抽搭搭唉声叹气，那可是朗姆酒巧克力蛋糕啊！她垂涎欲滴好几天了都……签了名的考卷软塌塌的斜在书桌一角，看上去似乎遭受了一番磨难。那戳破了两个洞的14分，像两只含了泪的眼睛，委委屈屈的将曲摇摇盯着。曲摇摇也含着泪，偷偷望了眼身旁拿着尺子气势汹汹的老妈，边哭边把卷子上的错题抄在订正本上。 曲妈这次着实气得不轻，握着尺子的手微微发抖,目光在桌上的考卷和曲摇摇的后脑勺之间来回移动，像要冒出火来，只能不停在心里跟自己说，亲生的亲生的这是亲生的……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曲摇摇终于感受到后脑勺压迫解除。曲妈前脚刚出去，夏橙夕后脚就溜了进来。 “老三……你没事吧？”她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对方才一门之隔感受到的怒火心有余悸。 曲摇摇趴在桌前头都没抬，含混的“唔”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但下一秒，她的狗鼻子忽然动了动，惊喜道：“啥味道……你给我带蛋糕了？！” “嘘，你小点声……不怕我姨听见了再进来揍你一次？”夏橙夕横了她一眼，从身后端出一小块蛋糕来：“快吃快吃，特地给你留的！” “嗷呜！还是二姐对我好！” 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曲摇摇几秒钟时间就从挨揍的伤痛里走了出来，尽管眼里还含着一包泪，但丝毫不影响她大快朵颐。“这也太好吃了吧！不愧是我期待了好几天的蛋糕！唔，就是没赶上给你唱生日歌有点小遗憾……” “这有什么可遗憾的？生日每年都在过，那明年你唱两遍补偿我吧……”夏橙夕靠在床头，瞄了一眼桌上的考卷：“不过你这次的分数是有点离谱啊，看把我姨给气的……” 曲摇摇耸耸肩，无可奈何道：“那有什么办法？数学是我的天敌。” “那你不会蒙吗？就是蒙也不可能只蒙个14分吧？” “我就是蒙的啊！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结果就14分了嘛。” “……” 夏橙夕无语了片刻，觉得这个问题完全没有讨论下去的意义，果断将话题转了：“那你的卷子上为什么会有两个洞？” 曲摇摇努力咽下嘴里的蛋糕，怒道：“说起来我就来气，还不是都怪那个狗东西！” “嗯？哪个狗东西？”夏橙夕疑惑。 曲摇摇干脆从马拉松开始说起，将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出来。夏橙夕听完从床上弹了起来，骂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曲摇摇委委屈屈：“这不是生日礼物没给你弄到，没好意思说吗？” 夏橙夕气得拍桌，撸起袖子道：“生日礼物什么的无所谓了……但是奶奶的欺负我妹妹就是不行！叫上兄弟，明天弄他！” “弄他！” …… 第二天晨读课刚结束，高二的走廊上刮起了一道气势汹汹的风，曲摇摇和夏橙夕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她们唯一能叫上的小兄弟——蒋竞诚。蒋竞诚其实一脸懵，虽然还没有弄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肯定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咱们这是要去找谁寻仇啊？” “七班的，叫什么我忘了，反正这小子今天死定了!竟然欺负到我们老三头上了……” “对，他死定了！” 曲摇摇边说边卷袖子，气势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蒋竞诚有样学样，也跟着撸了撸袖子。反正堵人这事儿他们从前也不是没干过，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架多半是打不起来的。顶多就是他这两位姐姐把人逮了怒喷一顿，而后警告之威胁之，对方必定吓得屁滚尿流连声求饶，那么这事儿就算结了。 高二七班的教室在走廊的尽头，要绕过一段半圆形的露台，露台上此刻正聚集着许多课间休息的同学。曲摇摇像有透视眼似的，隔着茫茫人群一眼就精准的定位到了裴越。 “喂！” 一声敲山震虎，曲摇摇吹响了她寻仇的号角。周围的同学见了这阵势，分分退避三尺，清俊的少年便从褪去的人潮中显露了出来。 裴越的手中拿着一本书，看样子是刚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样子。此刻陡然抬眸看着闪现至身前的少女，眉间闪过一丝不耐。 怎么又是她？ “你有事？” 曲摇摇双手叉着腰，努力想摆出一副鼻孔看人的姿态，但奈何裴越硬生生高出她一个头，只能被迫抬起头仰视。但她仍旧觉得气势不能输，直接撸起袖子，将人一步一步逼退至墙边，咬牙切齿道：“当然有事！我今天就是特地来找你的，咱两好好把帐算一算……” 夏橙夕被落在了几步之外，正打算撸起袖子一起上时，身后的蒋竞诚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 “你拽我干什么？？？” “别冲动！看那边，老师来了……” 前方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夏橙夕愣在原地，默默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完了，老三凉了……” 四周围的同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曲摇摇丝毫不知危险将至，还在那上演校园霸凌现场，把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的狠话全甩了出来。裴越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哼，怕了吗？”曲摇摇觉得这就是怕了的反应，十分满意，她又逼近一步继续说道：“我告诉你，现在知道怕了也晚了，我可是有备而来的。今天必须让你知道知道实验中学到底是谁的地盘，敢惹我你死定了！” “谁死定了？” 身后传来凉飕飕的一声，曲摇摇僵在当场，几秒之后艰难转身。徐老师正站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睛，像一只即将发飙的狮子。他的身旁站着一脸尴尬的许老师，看了看裴越，又看了看曲摇摇，摇了摇头。 “徐……徐老师好，许老师好……” 曲摇摇暗叹自己实在倒霉，怎么每次干点坏事都能被抓个正着呢？ “曲摇摇，你在欺负新同学？” “没……没有啊。” “没有？那你倒是说说，实验中学到底是谁的地盘啊？嗯？” “呃……害！我瞎、瞎说的！真没有欺负他，我、我是在跟他闹着玩呢！我俩早就认识了……你、你说是不是啊裴越同学？” 曲摇摇磕磕巴巴地狡辩完，直接用胳膊肘推了推裴越，使劲朝他眨着眼睛，但裴越完全不给面子，直接摇头道：“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她。” 曲摇摇：“……” 哎？这人怎么不讲武德呢？ 徐老师直接拉下了脸，眼看就要发火了。曲摇摇急了，脱口而出：“你这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我们前几天在校外跑马拉松的时候不就认识了吗？” 她说完这句话，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之后，曲摇摇发现裴越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徐老师的脸又黑成了墨汁，咬着牙对曲摇摇说道：“曲摇摇，你倒是跟我说说，前几天校外的马拉松比赛你是怎么去参加的？啊？！” 第七章 迟到的秘密 叫家长是学渣们最最害怕的事情。一般来说，老师们轻易也不会去惊动家长，除非是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例如某学生翘课去参加马拉松这种，绝对属于是恶劣事件了。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段主任，把老段气得吹胡子瞪眼，嚷嚷着一定要给曲摇摇记个大过。 曲妈接到徐老师的电话后，匆匆忙忙收了水果摊，赶到学校。此时已经临近下午放学，曲妈黑着一张脸踏进高二办公室，一眼就看见了自家那个不争气的熊玩意儿。 “曲摇摇！你个混账玩意活腻了是不是？！” 徐老师一看见曲妈手里的那根尺子就心惊肉跳，急忙赶在场面失控之前拦了上去。 “曲摇摇家长，你冷静点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啊老师！您不知道，这孩子是太不像话了……都怪我平时太忙了，没有时间管教她，才让她这么无组织无纪律！这不又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吗……要实在不行，你们干脆就给她开除了！反正她也不想好好读书，跟我回家卖水果去算了！” “倒、倒是没有开除那么严重啦……曲妈妈，您先冷静一下。”徐老师脑门儿上的汗都冒了出来，这就是他不爱叫曲摇摇家长来学校的原因，因为每一次都是这种鸡飞狗跳的场面……他虽然总是威胁曲摇摇要叫家长，但每次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真的叫，因为他实在是不愿意应付这种场面。 “曲摇摇这次翘课去参加校外马拉松确实是属于严重违反校规的行为了，并且她还在学校当众欺负威胁同学，造成了很不良的影响，所以可能将面临记大过处……” “什么？！你还敢欺负威胁同学？看我今天不揍死你个熊玩意儿！！！” 不等徐老师说完，曲妈立即暴走，拿着尺子撵得曲摇摇在办公室里抱头鼠窜。徐老师和许老师在一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办好。夏橙夕和蒋竞诚趴在门口看着热闹，一边看一边偷笑，这样的场景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反正闹着闹着，记大过最后就变成写检查了…… 夜幕降临，花铃巷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整条巷子都是各式各样的饭菜香味。曲摇摇家的饭桌上，难得的一片祥和，大概是下午母女两都累坏了，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 快吃完时，曲摇摇忍不住试探开口。 “妈……” “闭嘴！把汤喝完了再说话。” 曲摇摇乖乖闭上嘴，努力喝完了汤。曲妈这才开口道：“说说吧，翘课去参加马拉松是怎么回事？我十几年都没发现你有运动细胞啊。” 曲妈管教孩子其实很有自己的一套，例如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天生对数字不敏感，数学总是学不好，所以只要分数不要考得太离谱，她都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再比如，自己毫无运动细胞的女儿突然干出翘课去参加马拉松这种耸人听闻的事，她一定要先问问原因的。 曲摇摇低着头，嘟嘟囔囔了半天，挤出一句：“还不是为了给夕夕弄个生日礼物……要不每年总送她鸡蛋花，都有点拿不出手了……” 曲妈沉默了一下，随即拍桌怒道：“那你也不能翘课去啊！反了天了你！学生没个学生的样子，这次差点就给你记大过处分了！还好最后只是写个检查全校检讨，要是背着处分老娘看你怎么参加高考！” 曲摇摇赶在筷子敲下来之前认错：“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曲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忍心敲下去。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的缘故，女儿到了高中也没有给过零用钱。而曲摇摇自己也很懂事，知道家里的情况，从来也不伸手要钱。但孩子到底是长大了，确实也需要自己的交际了…… “好了，这件事情下不为例！另外最近店里生意还不错，从下个月开始从生活费里拨一部分给你做零用钱吧。” “不用了，其实我平时也不怎么花钱的……”曲摇摇闷头吃着饭，努力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而且明年夏天我就满18岁了，可以出去打打零工赚点外快什么的来补贴家用……” 曲妈屈起食指敲了两下桌面，带了点警告的味道：“马上就高三了，你在想什么呢？还打零工？大学不考了吗？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主，挣钱这种事该你操心吗？还有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再早起帮我出摊了，你们老师说你上学总是迟到，这马上就要高三了……” 曲摇摇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呢？你的腰痛病又犯了，一个人哪能应付得过来？！” 曲妈的态度很坚决：“这有啥应付不过来的？以前又要带你又要出摊，不也把你拉扯大了吗？” “可是……” “好了！就这么定了！不许说话了，快吃饭！” 曲摇摇埋头扒饭，鼻子有些发酸。她很早就没了爸爸，全靠妈妈一个人支起个水果摊子辛苦挣钱养家，供她吃喝上学。其实她也想好好学习，不想总是闯祸惹妈妈生气……除了数学之外，她其他科目的成绩其实不算差，但说到闯祸……她气得咬了一下筷子，最近所有祸事的源头都是那个该死的裴越，自从遇见这个人开始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马拉松坑她一波的帐还没算，现在又害得她要写检查，当着全校的面做检讨…… 可恶，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接下来的几天，曲摇摇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学霸的优待。裴越就像一个行走的光源，无论出现在校园的哪个角落，都是大家关注和议论的焦点。尤其在课堂上，简直成为了各科老师们争相秀出的吉祥物。数学课上，曲摇摇必须被迫听老师分析裴越同学优秀的解题思路。英语课上，必定有裴越同学的口语朗读范例播放环节。就连曲摇摇最爱的语文课，都少不了裴越同学的范文分享…… 曲摇摇像戴了十张痛苦面具，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心里想干掉裴越的念头越发浓烈，已经到了心痒难耐的地步……但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因为上次被逮个正着之后，徐老师就像关照着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关照着裴越，生怕一个不留心，他的这位得意门生就被曲摇摇给祸害了。 所以到底谁才是你班上的学生？曲摇摇十分郁闷。 但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贼心不死的曲摇摇，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等来了下手的机会。 第八章 完美作战方案 大扫除是每个学校集体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实验中学这样的老牌名校，秉持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原则，每个月月末，都会组织全校学生展开一次热火朝天的大扫除。而这个时候，也是全体教师开教务会议的时间，所有的老师都要到大礼堂开会。这也就意味着，某只小鸡仔即将脱离老母鸡的看护了。 曲摇摇学渣团伙思虑再三，觉得不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绝佳复仇时机。她们打着一起学习的名义在夏橙夕家激烈讨论了几天，最终制定出一套堪称完美的作战方案。 当然，“完美作战方案”这个结论来自于曲摇摇。用她的话来说，到了那一天，一定让那狗东西凉得透透的！ 透透的！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大扫除那天。曲摇摇提前扛着拖把拎着水桶拐上了七楼的音乐教室。这是需要三班和七班共同协作完成的公共打扫区域，也是曲摇摇作战计划的第一步。因为提前打听到了裴越会被分配去打扫音乐教室，夏橙夕充分展现出了金主爸爸的实力，用两杯奶茶直接搞定了劳动委员，将班级里唯一的一个打扫音乐教室的名额安排给了曲摇摇。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曲摇摇在进入音乐教室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稳赢了。 夕阳的余晖如同金色的幕布，将整个音乐教室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晕之中，如果对地形不熟悉的人，在刚刚进来的时候会有一瞬间的视野盲区。而这一瞬间，很容易踩到什么，或者绊倒什么……发生点什么无法控制的灾难事件。 曲摇摇哼着小曲布置好一切，然后收到了小伙伴从各方传来的战报。 夏橙夕：老三你准备好了吗？我刚刚看见老师们已经进入大礼堂开始开会了。 蒋竞诚：我这边也就位了，并且刚刚已经看见目标人物从楼梯走上去了……ove ove ! 曲摇摇：收到收到，该我表演了！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瞧，多么完美的配合！她刚刚发完这句话，就已经听见了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这就是那个人标志性的脚步。她连忙猫下身子，躲到门边一个放置小提琴的架子后方。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想到推开门后那一瞬间即将发生的精彩，她的心中涌起阵阵的兴奋感……一门之隔，门口那个似乎犹豫了一下，门后这个则拼命的祈祷着，推门呀……你快推门呀！ 下一秒，门如愿被推开。咣铛一声！一桶水兜头而下，水桶砸在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超级巨响，然后是拖把坠落和人被绊倒的声音。洒出的水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甚至涌到了躲在架子后方的曲摇摇的脚边。曲摇摇捂住嘴，差点笑出了声！ 成功了成功了，她终于成功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唯一让她失望的是，门口既没有传来惨叫声，也没有听见咒骂声，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刚刚的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正常吗？完全不正常。 曲摇摇等了一会儿，门口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忍耐不住了，悄咪咪的从架子后方绕了出来，想一窥究竟。但这一下，竟然直接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吓得脚下一滑，然后条件反射的伸手搂住了那个人的脖子。 裴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曲摇摇就这么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这奇异的姿势让两个人都愣了愣。曲摇摇窘迫的仰起头，四目相对之间，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松手。” 裴越的语调清冷如常，听不出什么波澜。但曲摇摇就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是很生气的那种…… “松手。” 他又说了一遍。一股带着寒意的压迫感让曲摇摇莫名打了个寒颤，她立刻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拉开距离她才看清，裴越应该是在水桶掉下来的第一时间就闪开了，除了脑袋上几撮头发湿哒哒的滴着水珠，洇湿了胸前的一小片衣服之外，其他地方几乎完好无损。而拖把则被踢出了老远，看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碰到他。 这、这是什么惊人的反应能力啊？！ 曲摇摇的脑袋又卡壳了，她呆立在原地，内心正从喜悦的云端疾速坠落，陷入难以置信的现实落差之中。她的目光在裴越身上来回搜寻，想找到一星半点他倒霉了的迹象，却忽然发现他的手中正捏着一条细细的红绳，红绳的末端系着一个老式的护身符，那可怜的护身符此刻正湿哒哒的滴着水。曲摇摇猜测这应该是裴越平时挂在脖子上的物件，今日却替他遭了殃。 “好玩吗？”裴越的声音凉飕飕的飘了过来。 他似乎很是宝贝那个护身符，捏起校服衣角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曲摇摇噎了一下，不甘示弱道：“好玩，当然好玩了！怎……怎样？” 裴越点点头，道：“那行，我陪你玩玩。”他说罢向前迈了一步，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拖把。 “你、你想干嘛啊……”曲摇摇后退了一步，腿有些发软。 “玩啊,你不是要玩么？” 局势瞬间扭转，又或者说曲摇摇其实从来没有占过上风。她完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是完美的作战计划，为什么场面忽然间就失控了？ “你、你别过来啊……” 裴越步步紧逼，曲摇摇连连后退。金澄色的夕阳在两人脚下被踩成了一滩细碎的金子，随着水波一圈圈荡漾开去。身姿挺拔的少年单手拎着拖把，莫名拎出了一股屠龙勇士的气势。 枉曲摇摇平日里熊得天不怕地不怕，这关键时刻竟然怂了！也不知道是腿发软还是脚打滑，竟然直接向后跌去。这一下跌得又急又快，她的脑袋直接磕在了身后放置小提琴的架子上，眼前瞬间一黑，开始冒起了小星星。 “痛！啊痛痛痛……” 她捂着脑袋痛的飙泪，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架子被撞得晃了几下，竟然隐隐有要倒下来的趋势。电光火石之间，有人疾步上前单手一撑，而后用手中的拖把快速在墙与架子之间找了一个平衡的支撑点，这才让某人幸免于难。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曲摇摇缓过劲来，才发现自己似乎被人抵在了架子上。裴越单手撑在她头顶的上方，完完全全是个壁咚的姿势。少年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橙花香气，曲摇摇嗅了嗅，竟然还觉得有点好闻，随即她呆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 什么鬼？ 她在干什么啊？ 这混账东西又在干什么啊？ “你、你给我走开啊！” 她使劲将人推开，结果用力过猛，在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双重作用之下，身后原本稳固的架子又开始晃动了起来。她急忙用身体做支撑，抵住架子，然后没好气的冲着裴越道：“这架子怎么在晃啊？你……你又下了什么黑手？” 裴越立在几步之外，不紧不慢道：“我提醒你最好不要乱动，因为如果这个架子倒了，上面的小提琴摔下去造成破损的话，每一台的赔偿价格都在五位数左右。” 五……五位数？！ 曲摇摇惊呆了，在她极其有限的认知里，五位数是她家水果摊子一整年的收入。穷得十分有自知之明的曲摇摇心里很清楚，这要是真的把小提琴弄坏了，那就是把她卖了也是赔不起的…… “赔不起？那你可千万别乱动。” 裴越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曲摇摇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竟然在慌乱之下嘟囔出声了。 完了完了……这下到底该怎么办呢…… 尽管嘴上不愿意承认，但曲摇摇的身体却出奇的诚实，听话的立刻不动了。因为太过紧张，她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一颗心害怕的七上八下，咚咚乱跳，只能努力维持着抵住架子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裴越抄着手立在一旁看了一会，问道：“现在还好玩吗？” 曲摇摇的嘴是永远不肯认输的，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好玩啊！” 裴越点点头：“好，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曲摇摇的双腿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保持这个姿势其实并不轻松，因为全身力气都作用到了一个点上。她咬牙坚持着，和地心引力对抗了足足五分钟，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跌坐了下去…… 天哪！完蛋了…… 她抱着脑袋缩在地上，等待着毁天灭地的时刻到来。但想象中轰然倒塌的可怕声音却久久没有传来……她鼓起勇气回头一看，就看到了那个完美支撑住柜体的拖把，不禁呆愣住了……然后又过了很久，门口传来几声轻笑，她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 “裴越！你……你居然敢耍我？！” 裴越抄着手立在门边，欣赏着她狼狈又歇斯底里的模样。 这样的话，勉强算解气了吧。 第九章 秋夜的烦恼风 夏橙夕听闻曲摇摇再度惨败的事，特地带着零食和做完的数学作业前来慰问。她一进院门，就看见曲摇摇蹲在院子中间削菠萝。 “老三？” “老三？？” ？？？ 接连喊了几声，曲摇摇都没有反应，夏橙夕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她蹲在那神情狰狞的削着菠萝，嘴里神神叨叨念念有词。 “我一刀、两刀……削死你个乌龟王八蛋！” “可恶！混账！狡猾！恶毒！你就是全世界心眼最坏的人！” “狗东西，太狗了……我削死你，削死你，削死你……” …… 夏橙夕摇摇头，心想：完了……这丫头魔怔了！ 曲摇摇从小就有个毛病，心情一不好就开始削菠萝解气，此刻她似乎把手中的菠萝当做了某人的脑袋，就见她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不一会儿削好的菠萝就堆成了一座小山。由于从小练就，曲摇摇削菠萝的刀工十分了得，一个个削好的菠萝干干净净，澄黄锃亮，一看就清甜多汁。 削好了菠萝，曲摇摇开始熟练的切块，然后分别插上竹签，浸入盐水中，再放入冰柜冷藏一晚，第二天撒上酸梅粉，这就是曲记甜果铺的招牌“酸梅盐水菠萝”了。 这一套操作下来，曲摇摇心中的闷气已经消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一小半在抄完夏橙夕的数学作业后也终于烟消云散。 月挂中天，她和夏橙夕一人抱着半边西瓜，带着零食爬上了自家的屋顶。 曲摇摇家的屋顶上有一小块露台，是一个天然的观星赏月之地。小的时候，屋顶还只是个光秃秃的屋顶，曲摇摇常常带着夏橙夕爬到上面来玩，有一回两个人在屋顶上睡着了，急得两边大人到处找，以为孩子丢了，差点就报警了。最后才在屋顶上找到了两个睡迷糊了的孩子，曲摇摇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揍，夏橙夕也被骂得狗血淋头……再后来，蒋竞诚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几家大人一商量，干脆就在屋顶上做了个露台，装上护栏，从此几个孩子就有了这个观星赏月的地方。 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洁，星光耀眼。两个人一开始正襟危坐，严肃认真地商量着干掉裴学霸的第 个复仇计划……但各自半个西瓜下肚后，都吃撑了，脑子也转不动了，开始捧着肚子躺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老三，最近你早上怎么没帮你妈妈出摊了？” “害！她怕我上学迟到，影响学习，就不让我帮忙了。” “那她的腰能行吗？” “最近她的腰痛病又犯了，虽然她没说，但我知道她在硬撑着……”曲摇摇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闷声道：“我觉得我妈太辛苦了，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着，我真想多帮她分担一些……” 两个人一起叹了口气，夏橙夕就把话题转开了。 “我最近也很烦恼！我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跟着她那群牌友一起发疯，研究什么让小孩出国读书的事……” “啊？！”曲摇摇吓了一跳，撑起半个身子紧张的盯着夏橙夕，问道：“干妈要送你出国读书啊？” “是啊！但我才不想去呢！”夏橙夕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觉得她可能就是一时兴起，反正我说了我没兴趣，在哪读书不是读书啊？国外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无聊死了……而且，姐走了，谁罩着你们两？” “就是啊，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们咋办呢？” 曲摇摇重新躺下，顺势挽住了夏橙夕的胳膊。 夏橙夕其实没说实话，因为她妈这次看起来可不像是一时兴起。屋顶上的两人各自都装了心事，又一起叹了一口气。夜风吹过小巷，带着黄花风铃木的淡淡香气，拂过少女们细嫩的面颊，撩起发丝，像要努力帮她们驱走烦恼似的。 巷子口，有人一边踢着球一边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拐了进来，那是刚刚结束了足球训练的蒋竞诚。 他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连头发丝都结成了一撮一撮的，脸上的神情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他非常的快乐。 踢足球是蒋竞诚的最爱，他自小便非常的有天赋，体能也很好，高一时就被选入了校队，虽然暂时担任着替补队员的角色，但据说高二就有机会通过考核成为正式队员，代表学校去参加各类比赛。 这也是为什么他最近这么积极努力参加训练的原因了。 眼尖的曲摇摇一眼就看到了蒋竞诚，正准备站起身来大声招呼他。但下一秒，一个中年男人怒气十足的骂声就响彻了小巷。 “混账东西！怎么又这么晚才回家？训练？训练什么训练？都高二了还天天整这些没有名堂的东西！读书怎么不见你这么拼命？一天到晚踢那个破球有什么用？老子早晚有一天给你扔出去！” “唉，孩子他爸，你小点声……儿子啊，你怎么又回来的这么晚啊？担心死我和你爸爸了，吃过饭了没有啊……作业写完了没有啊……” 骂骂咧咧与绵软的关切都随着蒋竞诚家院门的关闭逐渐消散，小巷的风停了，屋顶上的两个少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又叹了一口气。 看来今夜有烦恼的可不止她们两个人。 音乐教室事件后，曲摇摇老实了几天。虽然复仇的烈火时时刻刻在她的心头燃烧，她做梦都想把某人的狗头拧下来，但夏橙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先忍耐一下，等待一个机会，然后一鼓作气干掉他！ 曲摇摇非常喜欢夏橙夕说这句话时的霸气表情，尤其是说“干掉他！”三个字时，手在脖子上比划的那一下，这已经成为了她每天早上起床后在镜子前必做的动作了。 可能连老天都被她的决心打动了，几个星期之后，竟然真的被她等来了一个教训裴越的好机会—— 体育课。 体育课向来是各科目老师们轮番争抢的对象，在几番拉扯和调课之后，曲摇摇所在的高二三班与裴越所在的高二七班竟然有了一次合并上体育课的机会。也就是说，一个体育老师，要同时带着两个班一起上同一节体育课。 十几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几十个孩子凑到一起，吵得体育老师是一个头两个大。有人提议干脆让两个班的男生来一场足球比赛，女生则当啦啦队围观。 于是，一场关乎三班与七班荣誉的足球赛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十章 绿茵场上的较量 文科班与理科班的恩怨历史悠久，互相看不顺眼那是常有的事。 三班拥有校足球队种子选手蒋竞诚这员猛将，赢面非常大，而七班的学霸们赢惯了，也不太可能轻易认输的样子。更别说这当中还掺杂了某些私人恩怨…… 曲摇摇和裴学霸的私人恩怨，如今弄得是人尽皆知，而蒋竞诚作为曲摇摇的死党，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帮好朋友报仇的好机会。所以这场足球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带了点火药味了。 “说吧，你想让他怎么死？” 蒋竞诚在场边用脚一下一下的颠着球，那个足球就像长在他脚上一样，异常听话，无论他怎么颠都不会掉下来。这花里胡哨的炫技吸引了许多女生惊叹的目光，纷纷朝他看了过来。这算是蒋竞诚为数不多的的高光时刻，他因而得意了起来，脚上动作不停，同时朝曲摇摇挑了挑眉毛。 “那还用说吗？”曲摇摇抬手在脖子上霸气的一比划，“……给爷吊打他！” “得嘞！” 蒋竞诚抱着球，昂首挺胸地上场了。两个班的少年们很快都聚集到了绿茵场上，整齐地排成了两排。不得不说，裴越即使在一众神采飞扬的少年之中也十分的显眼，大概是因为他的身姿格外挺拔，肤色也比旁人要白皙一些的缘故。 “切，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你会踢球吗你？一会有你哭的时候！”曲摇摇忍不住朝那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十分不屑地骂了一声。 夏橙夕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老三，你真的确定他弱不禁风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没那么简单的样子……”她抬手指了指裴越的方向，“你看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然，完全看不出慌乱或者是胆怯。说起来，他的脸上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样子……” “害……”曲摇摇完全不当一回事，自信满满道：“那是因为他面瘫，做不出其他的表情。” 夏橙夕：“……” “真的！从我第一天认识那小子开始，他就是一副冰块脸了，我简直都怀疑他丧失了面部表情管理能力……总之这一次啊，这小子死定了！看我一会阴阳死他……” 曲摇摇摩拳擦掌兴致勃勃，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场比赛的胜利。夏橙夕摇摇头，决定还是先不要破坏她的兴致好了。 “哔——”的一声哨响，体育老师手中的足球高高地飞上了半空之中，绿茵场上的少年们立时跑动了起来。 比赛开始了。 蒋竞诚不愧是校足球队的种子选手，实力超群。常年在这片绿茵场上奔跑，他对地形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让他第一时间就控到了球，带着球一路狂奔，一阵风似的朝敌方阵营而去。他“足球小旋风”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那些学霸班的书呆子们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败下阵来。 就见蒋竞诚带着球一路左右腾挪，满场飞奔，连过几人之后非常顺利的到达门前，然后直接抬脚一射—— 球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直直飞入了对方的门框！ 场边围观的同学们连声叫好，都为蒋竞诚这一记漂亮的射门高声喝彩。曲摇摇更是开心得一崩三尺高。 “耶！好棒啊！！！蒋弟太帅啦！！！” “当之无愧的足球小旋风！牛啊，牛啊！” “老二我说啥来着？！七班这帮书呆子能是我蒋弟的对手？？？” 她的声音太大，惹得七班的女生们朝这边投来了不满的目光。夏橙夕赶忙捂住了曲摇摇的嘴，防止她口无遮拦得罪更多的人。但她捂得晚了些，因为一旁的何敏和方可妍已经看了过来。何敏十分鄙夷道：“曲摇摇，你别在这给我们班丢人了，这比赛才刚刚开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你上蹿下跳的跟个小丑一样，啧……” 曲摇摇脑门上三个大大的问号，疑惑道：“你是哪个班的啊？！” 方可妍这时也开口道；“摇摇，你这样确实不太好……虽然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足球赛，但我们还是要秉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才对。”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巧能让七班那群人听见。 “就是！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人和人之间还真是有差别，怪不得数学只能考14分！”何敏故意抬高了嗓门。 果然，七班立刻传来一阵嘲讽的笑声。 曲摇摇立马皱起眉头，“哎？你这人……”这人也忒不讲武德了，说事就说事，扯什么数学成绩啊？虽然她数学成绩差这件事情人尽皆知，但能不能不要当着一帮学霸的面对她公开处刑啊？ “呵，数学课代表说得对呀！老三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人和人可不就是有差别的吗？有的人挖空心思紧抱大腿也升不了学霸班，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教育别人？省省吧……” “夏橙夕！你……” “我什么我？要看球你就好好看，不看就滚一边去，别妨碍姑奶奶看球！” 论嘴皮子，从小到大曲摇摇就没见夏橙夕输过。何敏闹了个大红脸，跟方可妍到一边咬耳朵去了。曲摇摇朝夏橙夕竖起了大拇指，后者直接翻了个白眼。何敏因为曲摇摇的数学成绩总拖后腿的缘故，所以格外讨厌她，逮住机会就要挤兑几句。但她拿夏橙夕没辙，也不太敢招惹，原因很简单，搞不过。 场上的球赛依旧是单方面优势。蒋竞诚接过队友一记长传，带着球朝前狂奔，虚晃一招直接躲过了后卫的封堵，然后抬脚猛射，球带着风声飞向球门。 进了！ 又进了！ 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们一半欢呼雀跃，一半垂头丧气。蒋竞诚张开双臂迎接着队友们的拥抱，春风得意的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曲摇摇在场边叉着腰，嚣张大笑：“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裴越那小子根本就不会踢球！你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跑都不不动，真的是弱爆了！还是我蒋弟威武！加油啊！给我吊打他吊打他！高二三班给爷冲鸭！！！” 在蒋竞诚的带领下，整个高二三班势如破竹，在随后的时间里又连着进了两个球，直接将比分踢成了4:0。场边的曲摇摇喊得嗓子都哑了，兴奋地手舞足蹈活像个猴儿。场上的裴越眼眸微眯，瞥了那猴儿一眼，心理突然就开始有些不爽了…… 这么开心是吧？ 呵…… 可上次的事，他气还没消呢。 第十一章 碾压性的胜利 裴越打从这场球赛一开始就一直在摸鱼。 他这个人最怕麻烦，从来不爱多事，对于出风头这种事也没有兴趣。像这样不以球技交流为目的，只围绕着一个输赢较劲的幼稚足球比赛，他完全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但场边上蹿下跳张牙舞爪的曲摇摇实在是有些刺眼，以至于他忽然觉得，幼稚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不想让这只菠萝精这么快活。 距离下课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体育老师提前吹了口哨做出提示。蒋竞诚带着球，在场中奔跑着，柔韧有余的控制着赛局。在他的眼中，这场比赛其实已经结束了，4：0的比分直接将胜负盖棺定论。队友们也都十分兴奋，毕竟学渣能吊打学霸的机会非常稀有，这场比赛他们可以吹到高中毕业。 是就此战术拉扯直接拖到比赛结束，还是寻找机会再进它几个试试呢？ 蒋竞诚边跑边思考着这个凡尔赛的问题。 但忽然之间，他的面前人影一晃，一人闪电般过了他的身，直接将他脚下的球抢了过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人的速度好快！ 真的好快！ 蒋竞诚愣了一下，随即才看清，抢他球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曲摇摇天天喊打喊杀的那个眼中钉—— 裴越。 场边那只手舞足蹈的猴儿忽然间僵了僵，她迷惑的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卧槽——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假的吧？？？老二，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啊。”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 夏橙夕白了她一眼，正想说我早就和你说了这人不简单了……但曲摇摇已经又跳了起来，大声喊道：“狗屎运！一定是狗屎运！蒋竞诚，你还愣着干什么啊？快点去抢回来啊！！！” 夏橙夕：“……” 场上的局势瞬间出现了逆转，少年们都还有些发懵，反应不过来。裴越抢到了球，并不着急，先是冷静的对场上局势做了分析，然后快速带着球朝对方的半场奔去。他的身形灵活得像一条蛟龙，跑起来如风一般快，一闪间就冲到了对方半场。然后超远距离抬脚射门——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那射出的球在如流星一般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接飞进了三班的球门中！ 所有人傻眼了，全场一片寂静。几秒之后，叫好声和尖叫声好似炸开了锅，整个操场一片沸腾。七班的少年们学着对手那样在场上奔跑雀跃，欢呼着去拥抱为他们逆转了局势的裴大功臣，但被裴越躲开了。 场边的曲摇摇呆若木鸡，双眼直勾勾盯着射入门框的那个足球，梦游般对夏橙夕说出一句：“这……这就进了？” “进了。” “那么远的距离……这小白脸一脚就踢进去了？” “你不是看见了吗?还问。” “淦！就离谱。” 曲摇摇由呆若木鸡模式迅速切换为骂骂咧咧模式，她就着喝彩声骂了裴越许多难听的话，又拱起双手放在嘴边，冲着场上喊：“蒋竞诚！你怎么回事啊？！给爷盘他呀！！！” 她这一喊，才把场上的蒋竞诚喊回了魂。 刚刚丢掉的那个球多少让蒋竞诚有点没面子，虽然他也被裴越那个超长距离远射惊艳到，但他和曲摇摇抱着同样的想法。 狗屎运！一定是狗屎运。 他们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人？有的话也早就被青训队挖走了。而且他也曾经有过几次超长距离射门的高光时刻，但那都是小概率事件了。他从小时候踢球到现在，也就出现过那为数不多的几次。这就和新手打麻将总爱胡牌是一个道理，并不能代表就拥有那样的实力，只是运气成分更多一些罢了…… 然而几分钟之后，蒋竞诚开始发现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错的…… 因为裴越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只有运气的样子，三班的少年一涌而上对他围追堵截，可那球就像黏在他脚下一样，跟着他满场跑。蒋竞诚这才收起了轻敌的心思，开始认认真真防起了裴越。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恐怕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作为全村的希望，他必须守住胜利的果实。 场上的控球霸主换了人，裴越脚踩着球立在场中央，神色淡然，挺拔的身姿自带了一股慑人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易与他交锋。距离比赛结束还有3分钟，蒋竞诚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死盯裴越，两人很快过起了招。 绿茵场上，两个追风少年王对王。二人你来我往，踢得难解难分。所有人都看呆了，内心的os大概是—— 这是什么神仙打架？ 球场上的蒋竞诚自带一股凌厉的锋芒，他从小就对足球有一种奇妙的天赋，不但踢得好，也很擅长分析对手。很快，他就发现了裴越一个奇怪的地方。 裴越虽然实力很强，但他似乎并不喜欢与人协作，数次无视队友传球的请求，只将球牢牢控在自己脚下。只有在蒋竞诚与他交手时，他才被迫传过几次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下课铃声就要响了。裴越带着球再次越过半场，寻找着射门的机会。他的体力实在太好了，许多少年早已经跑不动了，撑着手在原地喘着气。只有蒋竞诚如风一般追了上去，再次将他截停。 “还想进球？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是吗？那试试。” 裴越话音刚落，直接虚晃一招，在蒋竞诚面前秀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假动作，而后灵活的盘过了他，直接飞起一脚！ 众目睽睽之下，球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射入了门框！ 下课铃声与欢呼声一同炸响。 这场足球比赛的比分被定格在了4：2。 两方都在欢呼着，为自己班级的少年郎们拍手叫好。学渣班实力超群，是球场霸主，学霸班逆袭反转，虽败犹荣。 曲摇摇飞奔向场上的蒋竞诚，在与裴越插肩而过时，得意洋洋的对他做了一个diss的手势，裴越懒得理她，径直走开了。 “切，拽个屁！输了还这么拽？”曲摇摇对着裴越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转头一阵风似的奔到蒋竞诚面前。 “蒋弟，牛啊牛啊！赢得漂亮呀！” 人群逐渐散去，蒋竞诚静静的站在球场中央，他没有理睬曲摇摇的夸赞，而是失魂落魄的站在那一言不发。 “蒋弟？你怎么了啊？说话啊？赢了比赛乐傻了吗？”曲摇摇去拽蒋竞诚的袖子，“哎我跟你说，你是没看见裴越那落败公鸡一样的表情，哈哈哈，我能笑一年……我学给你看啊……” 一直默然无语的蒋竞诚忽然甩开她的手，反问道：“我赢了吗？你真的觉得我赢了吗？” 曲摇摇被他吼得一愣，莫名其妙道：“咋没赢嘛？4:2，咱们班不是还赢了两个球吗？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身后的夏橙夕看情况不太对，扯了扯曲摇摇的袖子。 “老三，别说了。” 其实蒋竞诚从小到大的脾气都很好，无论夏橙夕和曲摇摇两个人怎么欺负他，他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极少发火。像这样当场发脾气冲人吼还是第一次，更别说他吼的这个人还是从小和他一起玩到大的曲摇摇。 此刻赢球的喜悦已荡然无存，场面陷入尴尬之中，任操场的风呼呼吹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蒋竞诚的心情极其复杂，眼里的光肉眼可见的迅速暗淡了下去，扭头就走。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看似胜利的比赛，其实是他输了。自从他三岁踢球开始，还从来没输的这么惨过呢…… 因为他的对手实力远在他之上，那是一种碾压性的胜利。 第十二章 花铃巷的家访 那场球赛之后，裴学霸一战成名，有人开始在背地里称呼他为全能学霸。有传闻说，连校足球队都向他发出了正式邀请，但裴越最终以不想耽误学习为由，拒绝了加入球队。消息传到曲摇摇这里时，她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嗤之以鼻。 “切！什么不想耽误学习？说得倒好听！他就是知道自己不行，所以才不敢加入的吧？否则谁会拒绝这种好事？” 曲摇摇始终不肯承认那天的事实，在她的心中，没有人能比蒋竞诚足球踢得好。裴越的侥幸胜利算什么？狗屎好罢了。而那天球场上的不愉快之后，蒋竞诚和曲摇摇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虽说神经大条的曲摇摇始终get不到蒋竞诚那天发脾气的点，但她明显能感觉到他最近的情绪低落，所以她也想努力缓和关系。 “而且什么正式邀请？这也太夸大其词吧……那些人到底懂不懂啊？我天赋异禀的蒋弟从高一就开始被选入了校队，也要老老实实的在替补队接受一年的训练才能熬到转正的机会，这是校足球队的规矩。他裴越凭啥一来就被正式邀请？笑死人了……你说对吧，蒋弟？” 蒋竞诚在一旁神情恹恹的，没有接话。只有他知道，并不是那些传闻夸大其词，而是确有其事。裴越确实收到了球队的正式邀请，不是替补，不是二线，而是正式加入一线，成为可以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正式队员。而那正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眼看蒋竞诚的情绪似乎更加低落了，一旁的夏橙夕看不下去了，白了曲摇摇一眼。 “老三你闭嘴吧！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你是小聋瞎吗？” 曲摇摇有些委屈：“怎么了嘛……我又说错话了吗？我是看蒋弟心情不好想安慰他两句来着……” “那你安慰人的方式可有点奇特啊，你看他是不是被你安慰的越来越难过了?” “我……” “没关系的，”蒋竞诚终于开口道：“我知道摇摇是在关心我。”他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望着曲摇摇，“摇摇，那个……那天在操场上，对不起啊……我、我不该吼你的……” “害，没事儿……”曲摇摇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两还说这些干嘛？我那天肯定也说了不中听的话惹你生气了，你别往心里去。” 两个人将不愉快说开，各自都松了口气。夏橙夕颇有仪式感的给他们两每人脑门儿上来了一下，三个人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氛围当中。 上课铃声响了，徐老师拿着书本教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抱着一摞作业本的何敏。老徐的眼睛仿佛自带镭射激光，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曲摇摇这个方向扫视，曲摇摇立马就没声音了，乖乖的坐回了位置上。 “数学课代表先把作业本发下去，同学们保持安静，我说两个事。”老徐即使脸不黑的时候，也是十分有震慑力的，整个班级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第一个事情，期中考试马上就要到了，请大家引起重视，抓紧时间认真复习。大家都知道我们普通班每个学期都有两次晋升重点班的机会，一次是期中考试，一次是期末考试。能否进入重点班，完全取决于你们的成绩在全年级的排名，所以希望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考试。同样的，如果重点班有同学对学习懈怠，也一样会毫不留情的被刷下来的……” 曲摇摇听了几句就开始走神，心想这第一件事完全和她没有关系啊……晋升重点班？她这辈子恐怕都没戏吧。如果非要说会有什么期待的话，她还不如来yy一下某位学霸从神坛上滚下来的场景，啧，真是光想一想就觉得美滋滋啊…… “第二件事情，是关于家访的。我近期会到部分同学家里去做个家访……”老徐说到这，有意无意瞥了曲摇摇一眼。曲摇摇立马一个激灵，心道不会吧不会吧……她这次不会就这么倒霉的被抽中了吧？？？ 何敏恰好来发她的作业本，幸灾乐祸的给了她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似乎实锤了她即将被家访这件事。 其实算一算也该轮到曲摇摇了。从高一开始，老徐每个学期都会抽几个同学进行家访，但不知道为什么，曲摇摇总是很幸运的没有被抽中过。这就导致了她几乎都快忘记还有家访这回事了……不仅仅是她，夏橙夕和蒋竞诚也从来没被家访过。等等！曲摇摇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性，按照老徐一贯手狠心黑的人设，这次说不定一访访一窝，把她们仨连窝给端了…… 晴天霹雳！！！ 整条花铃巷的气氛霎时间就紧张了起来。学渣团伙连夜在曲摇摇家屋顶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对策。三个臭皮匠凑在一起，一人一个馊主意，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蒋竞诚哭丧着脸道：“我的妈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啊？家访什么的也太吓人了……要不我们干脆连夜买站票跑路吧？” 夏橙夕气得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骂道：“跑个屁啊！慌什么……昏头了你？” “我害怕呀……”蒋竞诚直接哀嚎了起来：“老徐这波肯定要跟我爸妈告状的！这下我爸妈更反对我踢足球了，这眼看期中考试过后就要踢选拔赛了……” 曲摇摇深以为然，附和道：“就是啊就是啊！老徐肯定要告状的，上次我妈被叫去学校，他当着我妈的面把我好一顿数落，告了我好多黑状！所以……”她举起手表示赞同：“我同意蒋弟的提议！” 夏橙夕：“什么提议？” 曲摇摇一脸严肃道：“我们还是连夜跑路吧……” 夏橙夕忍无可忍，也给她的脑门上来了一下。这下两个人才老实了，一起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夏橙夕恨铁不成钢，指着他们骂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不就是个家访吗？瞧你们那点出息……一个个跟世界末日了似的！还跑路？跑个屁！我们花铃巷三巨头什么时候在自己的地盘上怂过？！” 唔，话糙理不糙……但曲摇摇不服气道：“你说的容易！那是因为我们仨里面就你没挨过爹妈的毒打！我妈的脾气要是能跟干妈一样好，那我肯定不怂。” 蒋竞诚在一旁忙不迭的点头，曲摇摇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家的情况还要糟一些，因为曲摇摇家顶多是个女子单打，而他们家搞不好就是男女混合双打。尤其是他老爹，火冒三丈的时候简直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好家伙！分分钟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手段残忍。蒋竞诚想到这里，感觉自己的心态都快要崩了。苍天呐……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家访这么可怕的事情啊？！ 他和曲摇摇交换了一个难兄难弟的悲凉眼神，感觉下一秒两个人就要一起抱头痛哭了。 夏橙夕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觉得这两个人是指望不上了，难道他们花铃巷三巨头这一次真的要这么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跑吗？等等，她忽然想到：“我们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曲摇摇和蒋竞诚都抬起头来看着她，异口同声的道。 夏橙夕缓缓抬手撩了撩头发，这是她重大发言前的标志性动作：“该跑路的其实不是我们，而应该是他们吧？” 第十三章 调虎离山之计 夏橙夕不愧是花铃巷一姐，思维大开大合，锦囊妙计张口就来。 曲摇摇和蒋竞诚两个呆瓜足足花了五分钟时间才明白过来，夏橙夕口中说的这个“他们”，指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妈妈，曲摇摇的妈妈，还有蒋竞诚的爸爸妈妈。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会自己跑路啊？”曲摇摇的小脑瓜又卡住了，一脸懵地问道：“哪有明知道老师要来家访，家长故意先跑路了的道理？” 蒋竞诚在一旁跟着点头，他爸妈要是知道老师要来家访，恨不得敲锣打鼓在巷子口迎接老师大驾光临，怎么可能会跑路？逻辑上完全说不通啊…… “所以，你说出了其中的两个关键点，一个是“明知道老师要来家访”，另一个是“家长故意先跑路”，那么我们试想一下……”夏橙夕挑挑眉，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如果……家长其实并不知道老师要来家访这件事，而当老师来了的时候，家长恰好这么巧就真的不在家呢？”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曲摇摇瞬间就悟了。 “妙啊！好一招……” 她一句“调虎离山之计”还没说出口，蒋竞诚脱口就道：“好一招狗急跳墙……” 夏橙夕和曲摇摇一人给了他一脚。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好好学学语文好吧，丢人！” “呜呜呜……你们怎么都打我！” “因为你欠揍！” 好不容易让蒋竞诚闭上了嘴，姐妹俩凑在一起讨论“调虎离山之计”的细节。 曲摇摇道：“让家长们不知道老师要来家访这件事其实好办，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家长们肯定不会知道老师要来家访的。但是调虎离山就有点难了……怎么才能让这几只大老虎心甘情愿的离开花铃巷一整天呢？尤其我妈和蒋竞诚的爸妈还要开铺子的，总不可能生意都不做直接跑出去玩吧？想想也不太现实啊……” 夏橙夕思索了片刻，说道：“除非……有什么比做生意赚钱更吸引他们的事，必须要那天去，否则错过了就会后悔死的那种……” “比如？” “比如……中大奖了？中了一次免费吃大餐的机会！” “嗯？什么大餐……哪家的？好吃吗？” 曲摇摇一听见吃大餐三个字脑子就自动偏航了……夏橙夕一眼瞪过去，“竹笋炒肉更好吃，你吃不吃？” 曲摇摇：“……”她赶在夏橙夕发火之前把话圆了回去：“呃，我是说……让他们去吃啥大餐好呢？哪里刚好有免费吃大餐的活动吗？” “你想什么呢？当然没有。不过我们倒是可以自己制造一个……”夏橙夕若有所思道。 “啊？怎么制造？”曲摇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夏橙夕给了她一个“你终于get到姐意思了”的眼神，“我们自己掏钱请爸妈吃一顿大餐这不过分吧？既能圆了我们的孝心又能躲开家访，一举两得！姐真是个天才！那就这么办吧，咱们仨一起凑钱，你们两有多少钱出多少钱，剩下的我再来想办法……” 曲摇摇一听到钱这个字立马抱紧自己，疯狂摇头道：“我没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穷，别打我的主意……” 蒋竞诚也支支吾吾的捂住了口袋，“我我我最近也没钱啊……”他多少有些心虚，眼神躲躲闪闪的。其实他家里条件要比曲摇摇好得多，父母每个月都会给他零花钱，他自己最近也小存了一笔，但他想赶在选拔赛前给自己换一双新球鞋……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毫不意外，因为每次都是这样。 “行了别废话了，那我先出行了吧？但是老规矩，你们两要给我打欠条啊！” 曲摇摇和蒋竞诚一起朝他们的债主夏橙夕致敬，反正从小到大他们欠她的多了去了。夏橙夕的床头有一只珍珠盒子，里面密密麻麻的放满了曲摇摇和蒋竞诚写的欠条，有一些像是小时候买糖、买玩具欠下的条子已经泛黄了，年代十分的久远。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欠钱的两个人早已经麻了。 定好了计划，几个人开始分头行动。她们选定了一家很火的网红海鲜自助餐厅，由金主爸爸夏橙夕出资，曲摇摇负责买餐劵，而蒋竞诚则去打听徐老师的家访行动路线。果不其然，老徐这次的家访名单里，他们三个人赫然在列。 很快一场中奖的惊喜之风就刮入了花铃巷。曲家，夏家和蒋家在同一个下午收到了一封ems快递。 曲摇摇假装在屋里写作业，其实伸长了脖子听着客厅里她老妈拆快递的动静。 “佟仁书店？怎么会寄一张海鲜自助餐劵给我啊？哦，还有一张卡片……说我中奖了？” “真的吗真的吗？中什么奖了？？快让我看看！”曲摇摇早就按奈不住了，从屋里蹦了出来。“哇！老妈你真的中奖啦！恭喜恭喜，中了个免费海鲜大餐！！！” 曲妈啧了一声，拍开她的爪子，又狐疑地看了看那张劵，还是觉得很奇怪。“佟仁书店？我怎么不记得了？” “哎呀老妈，你怎么忘记了啊？这不就是去年你们几个家长带我们三个去买复习材料的那家书店吗？就你还抱怨路特别远，特别偏，书还特别贵的那家！” “哦……”曲妈想起来了，去年学校指定要买一本复习资料，结果那个书店特别远，还不好找，害得他们三家人找了老半天，最后书还特别贵。她回来就抱怨了一通，说再也不去那家书店了。 然而就是一家积怨这么深的书店，忽然在一年后给她送了一份大大的惊喜，这件事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猫腻。 “那我们后来也没再去买过书了啊，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又突然给我送个自助餐劵啊？” “可能是他们良心发现了吧？书卖太贵没客人了，所以搞了个抽奖的噱头？然后你这么幸运就被抽中了……” 曲摇摇正东拉西扯的圆着话，曲妈的电话响了。 “喂？夕夕妈妈呀，啊对！啊？你也中奖啦？蒋家那边也中奖啦？哎哟咱们这是什么运气啊……” 曲妈在电话这头笑得合不拢嘴，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她那穷得叮当响的女儿有一天竟然会和别人合起伙来自掏腰包请她吃一顿大餐吧！ 第十四章 花铃巷团灭 很快就到了家访的这一天，曲家和蒋家的铺子早早关了门。 曲妈特地穿上了一件压箱底的宝蓝色长裙，高跟鞋搭配串珠小包，常年随意扎起的长发特意放了下来，柔柔的垂在身后，整个人显得既端庄又温柔。 曲摇摇都看呆了。 原来她那凶神恶煞的老娘，也有这么温婉端庄的一面。嗯，还好她完美的继承了老妈的美貌…… 徐老师约的家访时间是周六下午四点半，曲摇摇太清楚老徐了，那是一个极其守时的人。所以三点半不到，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就不约而同的以晚了会堵车为理由，联合起来连哄带催的将几个家长送出了门。 三人立在巷子口，目送着家长们离开的背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呼……可算把几只大老虎给送走了。” “所以……我们这算是成功了吗？”蒋竞诚小心翼翼的问。 曲摇摇还有些不敢相信，愣了愣才道：“算……算吧？” “算吧？”夏橙夕翻了个白眼：“自信点，把那个“吧”字给姐去了。” 曲摇摇和蒋竞诚这才吸了口气，一齐道：“算！” 几个人相视一笑，用力的击了一下掌，然后笑闹作一团。笑声将巷子口那棵黄花风铃木掀得动了动，花叶带着几分秋意飘飘洒洒，洋洋落下。 四点半，曲摇摇家的院门准时被敲响。 徐老师立在门口，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一整天都在做着家访，刚刚从一个比较远的同学家赶过来，花了一个半小时路程。因为花铃巷的这三个学生情况特殊，都需要多花一些心思，所以他特地放在了最后。为了这一次的家访，他已经提前做了许多的准备工作了。 院门开了，曲摇摇的小脑袋钻了出来。 “徐老师您来了……” “曲摇摇，你的妈妈在家里吧？” “啊呀！”曲摇摇装作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啊徐老师，我妈妈临时有事，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徐老师一愣，“你没跟你妈妈说老师要来家访的事吗？” “说了呀，我妈妈也一直在家里等您呢！可是刚刚忽然出了点急事儿，她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就走了……” 看着曲摇摇一脸无辜的样子，徐老师有些懵，这个情况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过往的家访，只要是约好了时间，他是一定不会跑空的。 徐老师的目光越过曲摇摇，望向她身后的小院子。那是一个简陋却收拾得十分整洁的院子，窗明几净，不染纤尘，院子里种着许多花花草草，看上去像是常年得到了精心照料的样子，长势喜人。角落里堆放着一堆菠萝，青青绿绿，颜色十分讨喜，还有刚刚洗好的床单被套，在阳光下散发着皂角的香气…… 这可真是一个十分有烟火气息的小院子呢！如果不是家访，这样的小院子真的很入他的心。但眼下显然不是欣赏院子的时候，徐老师叹了口气，道：“那你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呢？老师可以等一等她。” “不知道啊，说不准儿，指不定啥时候呢……” 曲摇摇熟练的背着台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些对话他们三个早已设想到并且模拟过好几遍了。果然，徐老师接下来就说：“那没关系，我先去夏橙夕同学和蒋竞诚同学的家里吧，也许等他们的家访结束，你妈妈就回来了呢……哦对了，你能给老师带个路吗？” “好嘞！” 按照设定好的剧本，曲摇摇大摇大摆带着徐老师到了夏橙夕家，不出意外跑了个空。再到了蒋竞诚家，又跑了个空。咋就是这么不巧呢？夏橙夕的外婆忽然生病了，她的妈妈赶去照看她外婆了，而蒋竞诚的爸妈也临时赶去处理重要的事情了。 哦豁，看样子花铃巷的家访是团灭了。 徐老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狐疑的打量着他的三个学生，心里犯起了嘀咕。怎么可能这么巧，几个家长都同时出了临时状况？这三个孩子他是清楚的，本性都很好，就是调皮捣蛋不爱学习，尤其是曲摇摇，那是正经的没有，花里胡哨的一大堆。他这次来，也是想分别了解一下他们家庭的情况，与家长做个沟通，看能否共同协力再良性引导下推动这些孩子一把。毕竟马上就要高三了…… 但是竟然三家的家长都不在，这可真是…… 徐老师在心里嘀咕着，却也没办法，看来今天他只能打道回府，再找个机会来家访了。 三个人无比惋惜的将徐老师送到了巷子口，再三保证下一次家访一定不会再让徐老师跑空。尤其是曲摇摇，拍着胸脯保证会督促自己那不靠谱的家长认真待在家里。夏橙夕不停地在一旁跟她使眼色让她不要演技这么浮夸，然而曲摇摇已经入戏太深，根本停不下来了…… 一股杀气骤然而至，曲摇摇后背忽的一凉，就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曲摇摇，是老娘不靠谱还是你不靠谱？嗯？” 三个人一齐转身，瞬间吓得汗毛倒竖。只见那明明已经欢欢喜喜去吃海鲜自助餐的几只大老虎，忽然间又杀了个回马枪，竟然一起回来了！ “你、你、你们怎么回来了？？？”三个人活像见了鬼一样，异口同声道。 …… 曲家小院子瞬间就热闹了，大老虎们抄着手立在院子中间，连同徐老师一道，表情都很难看，非常的难看。就连夏橙夕那一向温和讲理的老母亲，此刻脸上也带着怒容。 “还我们怎么回来了？不然呢？被人家餐厅扫地出门的我们还能去哪儿？！”曲摇摇的老妈冷笑一声，几位家长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她们临走时精心打扮的雀跃模样，与眼前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相去甚远……三个人完全吓傻了，像小猫一样缩做一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吭声。最后还是曲摇摇结结巴巴问出一句：“为……为啥把你们扫……扫地出门？” “为啥？！”曲妈的脸都气青了，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因为人家说我们的自助餐券是假的！！！怀疑我们是骗子，差点就报警了！什么书店的抽奖活动？？？亏你们想得出来，人家佟仁书店早八百年就关门了！你们三个混账东西，差点就把你们的亲爹亲妈坑进了局子里！！！” 第十五章 救救我救救我 劈头盖脸的怒骂，带着爆炸的信息量扑面而来。 什么“假的”、“被当成了骗子”、“差点报警”、“差点进了局子里”……三个臭皮匠全都吓傻了，小脑袋瓜艰难的接受着那些可怕的字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是根本不敢细想。因为根据他们多年的经验，眼前家长们的怒气值已经到达了临界点，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挨揍…… “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蒋竞诚的老爹一声怒骂，要不是被他妈妈拦着，巴掌现在就已经呼到了他的脸上。而曲摇摇的老娘已经熟练的抄起了门后的扫帚……场面眼看就要失控，徐老师赶忙上前拦住。这熟悉的场面简直让他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到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家访，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家长们，家长们，先冷静点，冷静点，咱们先跟孩子们把话问清楚了再说……” 大约是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实在影响发挥，曲摇摇的老娘这一次竟然十分卖徐老师面子，当真就把扫帚给放下了。 徐老师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转身将三个臭皮匠拉到了一旁，问道：“所以，你们三个压根儿就没跟家长说老师要来家访的事，对吗？”他刚才在一旁听了半天，再将前因后果串在一起想了想，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不但没有告诉家长家访的事，还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把老师和家长们耍的团团转，对吗？” 三个臭皮匠心虚的对视一眼，都不敢吭声。 “你们还不说实话？那挨打的时候老师可真帮不了你们了！” “家访？原来如此。”一位一直没说话的家长终于开口道：“回来的路上我们几个家长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想不通你们究竟为什么搞这么一出恶作剧，直到看到了徐老师，这才明白过来……你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夏橙夕抬眼偷瞄了一下说话的那个贵妇，恰逢贵妇一眼瞪过来，她的心登时凉了半截。那贵妇是她的老妈，也是花铃巷公认的最佛系家长，从小到大别说挨揍了，就连大声训斥她也没有过几回。但夏橙夕心里是清楚的，她妈轻易不发火，一旦怒了，那也够她吃上两碗饭的。 “徐老师，真是抱歉了。都怪我们平时没有管教好孩子，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夏橙夕的贵妇老妈对着徐老师歉意道：“您看，您今天是来家访的，要不，就先去我家喝杯茶坐坐吧。” 言下之意，就是让徐老师先去她家做家访。曲摇摇心中警铃大作，直呼“危险”！眼下人多，这挨打也能有个拦一把的，要是人一散，那可就是各回各家，各打各娃了……她和蒋竞诚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开始拼命去扯夏橙夕的袖子，如果眼神能打字，那么现在空气中大概已经飘满了他两发出的求救信号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夏橙夕的脑子转得飞快，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等等……曲姨，您刚刚说你们被赶出来是因为自助餐券是假的？” “对啊。” “为什么会是假的？” “为？嘿，你这孩子……”曲妈莫名其妙道：“你说为什么会是假的？” 夏橙夕直接将脸转向曲摇摇，又问了一遍：“老三，为什么会是假的？” 然后蒋竞诚也反应了过来，盯着曲摇摇，跟着复读了一遍：“对啊摇摇，为什么会是假的？” 曲摇摇梦游一般“啊”了一声，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她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假、假的？！” 难道……她被人骗了？买到了假的餐券？ 曲摇摇僵在当场，觉得自己陷入了她这十几年人生中最大的危机……自助餐券是她负责买的，那可是一千两百块的巨款啊，最后竟然买到了几张假券？？？ “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在说什么绕口令？曲摇摇，你又在搞什么鬼？活腻了是不是？” 此时此刻，曲家小院子气氛相当诡异，所有人都在盯着曲摇摇。其中有两道目光戳得她的脑门发痛，一道来自她正在盛怒之中的老娘，另一道来自已然明白了的夏橙夕…… 夏橙夕太了解曲摇摇了，瞬间就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心里那个气呀……暗骂她这个妹妹简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曲摇摇这人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坏毛病的毛病，就是买啥东西都喜欢捡便宜。 就拿这次买海鲜自助餐券来说，她其实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提前在网上做功课，挑挑拣拣对比价格，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认为性价比绝佳的卖家，以为省了钱沾沾自喜了好几天，却没想到贪小便宜吃了大亏，最后竟然买到了假票，导致全盘计划功亏一篑…… “曲摇摇，老娘跟你说话呢，你当耳旁风是不是？”曲妈气的上前来要揪曲摇摇的耳朵，但她的手还没碰到曲摇摇，曲摇摇已经哭了起来。 嚎啕大哭的那种。 曲妈愣住了，所有家长都愣住了，就连徐老师也觉出了不对劲。他伸手拦住曲妈，又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剩下两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曲摇摇哭得惊天动地，蒋竞诚则垂头丧气呆若木鸡，只有夏橙夕的脸色看上去勉强还算正常点。 于是贵妇夏妈妈问道：“夕夕，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橙夕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就是，报警吧……” “报警？报什么警？好好的为什么要报警？” 家长们莫名其妙，心道莫非这三个孩子被吓傻了？ “我们好像被坏人给骗了……”夏橙夕吸了吸鼻子，眼眶里含着泪花，做出十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在曲摇摇震天响的哭声中努力解释道：“虽然蒙骗家长，企图逃避家访是我们不对，但自助餐券是我们三个自己凑零用钱买的，本意是想让辛苦养育我们的父母好好享受一顿大餐。但是我们好像被坏人给骗了，买到了假的券，所以在揍我们之前，请先帮我们报个警吧……” 第十六章 奶茶就是和事佬 从家访那天起，花铃巷的鸡飞狗跳一连持续了好几日。每天都有警察叔叔上门了解情况，毕竟中学生遭到诈骗的案件，还是相当引起重视的。 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上门来采访的新闻媒体，都被家长们无情地赶了出去。但他们锲而不舍，竟然轮番蹲守在巷子口、曲摇摇家的水果摊子和蒋竞诚家的面馆子前，弄得所有人都烦不胜烦！ 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三人遭此重创，一连蔫儿了好几天。尤其是曲摇摇，作为令整盘计划功亏一篑的罪魁祸首，简直被钉在了友谊的耻辱柱上。老实人蒋竞诚倒是没怎么为难她，但夏橙夕差点就和她决裂了。 女生之间所谓的决裂无非就是不搭理你了，下课不一起去上厕所了，放学不一起回家了……曲摇摇两天就坐不住了，拿出了全部积蓄十块零五毛钱，约夏橙夕在午休时间去小卖部，打算用奶茶挽回一下友谊。 毕竟，在她们这个年纪，没有什么烦恼是一杯奶茶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来两杯…… 夏橙夕这次实在气得不轻，曲摇摇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才答应跟她一起去。但不幸被耳朵尖的蒋竞诚听到，这货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必须享受同等待遇，非要跟着一起。 于是三个人在午休时间，一起溜到了学校小卖部。 学校小卖部一直拥有着很高的人气，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卖的奶茶和炸鸡排是一绝，深受学生们喜爱。小卖部的地理位置优越，背靠一颗百年古树，几人合抱的粗壮树干枝繁叶茂，给那些偶尔翘课躲懒的学生们提供了天然的保护屏障。尤其是位置最偏的那张桌子，因为有着绝佳的视野和隐蔽性，常年被学生们坐得桌椅发亮。 这张桌子当然也是学渣三人组的最爱，他们课余时间最喜欢坐在这里喝喝奶茶，听听八卦，聊聊彼此的烦恼。曲摇摇最近几天来得勤，已经和店主夫妻混熟了，买来的奶茶分量都比一般人的多。 金主爸爸夏橙夕今天抄着手，心安理得地坐在那，等着享受某人诚意满满的赔罪。曲摇摇屁颠屁颠的拿来奶茶，然后狗腿的帮夏橙夕插上吸管，再端到她面前。 “来来来，我亲爱的二姐姐，喝口奶茶，消消气吧。” 她只有在有求于夏橙夕或者赔礼道歉的时候才会嘴甜的喊她二姐姐，但夏橙夕显然十分受用，一口奶茶下肚，脸没有一开始绷得那么紧了。 蒋竞诚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摇摇，我的呢我的呢？”曲摇摇看了一眼自己手中仅剩的那杯奶茶，咬咬牙狠心连奶茶带吸管一起塞进了他的手中。“给你给你，催什么催？自己弄去！” 她十分没好气，因为她的钱只够买两杯，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有算上蒋竞诚，现在只好自己不喝，眼巴巴的看着他两喝了。 算了，谁让她有错在先呢…… 过了好一会儿，夏橙夕大概是觉得终于解气了，才抬起眼瞥了她一眼。 “说吧老三，这事儿怎么算？” 曲摇摇就等她这句话呢，立马笑嘻嘻道：“嘿嘿，我的好姐姐，要不……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夏橙夕摇头，学着她的语气道：“算了？那可不行呀，我的好妹妹……” “就是啊，那可不行呀，我的好……”蒋竞诚在一旁鹦鹉学舌，曲摇摇直接火起，在脑门上给了他一巴掌。蒋竞诚这才老实了，埋头专心喝奶茶。 眼见夏橙夕软硬不吃，曲摇摇干脆开始撒娇耍无赖，抱着夏橙夕的手臂哀求道：“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原谅我吧……我都知道错了，并且深刻的做了自我检讨，你就看在这杯奶茶的份上，原谅我吧。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妈后来给我好一顿胖揍，我半拉屁股到现在还肿着呢……” 她说罢，特意展示了一下只坐了一半屁股的椅子，另一半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 “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树上，我不活了我！嘤嘤嘤……” 她站起身来，当真假装要去撞边上的树。 “撞。”夏橙夕叼着吸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撞一个我看看呢？” 曲摇摇立马又坐了回去，扯着她的袖子在那哼哼唧唧。 “你就原谅我嘛……好不好嘛……” 夏橙夕嫌弃的扯回袖子，不慌不忙道：“哦，合着就你一个人挨揍了是吗？我被罚面壁几个小时，差点没面出幻觉来。这事怪谁？我又找谁说理去？” “怪我怪我，都怪我……”曲摇摇忙做痛心疾首状，悔恨道：“是我办事不力，辜负了组织上对我的信任……”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你这戏有点儿过了啊……” 蒋竞诚在一旁小声嘟囔道：“你们哪有我惨……我爸差点把我的狗头拧下来！还说以后要是还敢这样，就再也不让我踢球了……” 三个人一起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各自都觉得自己实在太惨了，又一起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警察叔叔还能不能抓到骗子，要是能把钱给追回来就好了……”曲摇摇心里还惦记着那一千两百块的巨款。 “别想了，大概率是追不回来了……” “那怎么办，巨款啊！！！” 夏橙夕想了想，道：“还能怎么办？只能算啦，反正我也没那么在意了……”她这么说完全是为了让曲摇摇宽心，因为她太了解曲摇摇了，从小到大对钱的事情曲摇摇特别执着，小时候买块糖也要给她打欠条。曲摇摇虽然家境不太好，但在钱的事情上从来没有含糊过。 但夏橙夕说不在意其实也是假的，这一千两百块钱她存了得有小半年了，本来打算要去看爱豆的演唱会的…… 曲摇摇果然摇头道：“不行，不能算了。这祸是我闯的，我有责任填好这个坑。”她想了想，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好了！就算这钱追不回来，我也会想办法赚了还给你的。” “赚？你怎么赚啊？”夏橙夕瞥了她一眼，告诫道：“你最近还是老实点吧，别再闯祸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肯定会用正当的法子把钱给赚回来的。” 曲摇摇神秘一笑，望了望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店主夫妻，一个生财之道在她心中悄悄酝酿着。 “什么正当法子啊？你先说来听听。” 夏橙夕狐疑的打量了曲摇摇一眼，她十分怀疑她这个妹妹对“正当”这个词的理解是否正确。曲摇摇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将她宏大的生财之道和盘托出，夏橙夕却眼尖的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踏进了小卖部的大门。 “咦？老三，那不是你的死对头吗？” 曲摇摇扭头一看，立在小卖部门口那个清俊的背影，不是裴越是谁？ 裴越的手中拿着一本书，看上去很厚重，另一只手接过老板娘递来的矿泉水，礼貌的付了钱然后转身离开。 夏橙夕“啧”了一声：“想不到学霸竟然也翘午休？神奇，真神奇……” “对哦，他翘午休也……”曲摇摇瞬间就把她的生财之道忘了，摩拳擦掌道：“我们去举报他怎么样？！” “你猪啊你？”夏橙夕翻了个白眼，“你举报他不就约等于我们自己直接去送人头吗？别忘了我们也翘了，笨死算了！” “对哦……”曲摇摇瞬间泄气，望着裴越越走越远的背影，恨恨的咬了咬牙。 “等着吧臭学霸，早晚干掉你……” 第十七章 神秘的生财之道 期中考试临近，学校里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同学们连课间都忙着温习功课，沉迷题海战术无法自拔。只有曲摇摇一个人，下课铃声一响，人就立马不见踪影。 “哎，这老三最近是怎么回事？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还老看不见人影，到底干嘛去了？” 夏橙夕看着前面那个空空的座位，问蒋竞诚道。 蒋竞诚正和一道数学题较劲呢，头都没抬，随口应了一声：“我哪儿知道？大概又去找她那死对头的麻烦去了吧？” 夏橙夕托腮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不是，她最近的心思好像不在这上面……啧，我就觉得她最近特别的奇怪，上学也不跟我一块儿了，老自己单独行动，你不觉得这很反常吗？” 蒋竞诚完全没有get到点，莫名道：“你两以前不是也没有一块上学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夏橙夕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因为她以前要帮曲姨出摊，所以每天早上都比较晚才走。自从曲姨不让她帮忙出摊了，我们最近都是一块儿上学的好不好？哎，你到底对你的两个姐姐有没有一点起码的关心啊？！” 蒋竞诚：“……” 要说起来，他属实有点无辜。虽然他们三个住得很近，但蒋竞诚从高一年级加入足球队开始，每天早晨都要参加晨训，常常是天还没亮就从花铃巷出发了，晚上也经常要到天黑了才从学校回来。所以直男如他，对曲摇摇和夏橙夕姐妹两上学到底有没有一块儿去这种细节性问题，实在是关注不到。 “我……” 这要是曲摇摇，蒋竞诚肯定就直接怼回去了，但他对夏橙夕始终保留了一份余地，相处起来不如和曲摇摇时那么轻松随意。大概是因为从小父母总是对他耳提面命，说夏橙夕是房东的女儿，要更加用心对待的缘故吧。 说话间，教室门口人影一闪，曲摇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应该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跟他们分享。 “你怎么这么开心？发生什么好事了？”夏橙夕问道。 “就是啊摇摇，快跟我们说说呗……”蒋竞诚被曲摇摇的笑意感染，两只小眼睛也跟着眯了起来。 曲摇摇得意的挑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两人眼前晃了晃。“这是啥，你们知道不？” 夏橙夕接过来一看，那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授权合作协议四个大字，甲方是曲摇摇，乙方是经营学校小卖部的那对夫妻的名字，下方是几行小字，简单来说就是曲摇摇授权学校小卖部，可以售卖曲记甜果铺的秘制招牌美食——“酸梅盐水菠萝”，有效期三个月，然后是收益的分成比例，最后是双方的几个红手印。有模有样，除了字丑了点。 夏橙夕：？？？ 蒋竞诚：？？？ 曲摇摇这波操作直接将两个人看傻了。 “呃，这就是你那天说的赚钱的法子？” “嗯！厉害吧？” “厉害个屁！曲摇摇，你要疯啊？？？这要是让你妈知道了，那可就不是让你半拉屁股坐不了凳子那么简单了，非剥掉你一层皮不可……” 没想到夏橙夕会是这个反应，和想象中的夸赞好像距离有点远。曲摇摇愣了愣，随后有些委屈道：“为什么呀？我这个赚钱的法子不好吗？” “哪里好了？你该不会把你家祖传的做菠萝秘方卖给他们了吧？！” “当然不会啊……我哪有那么傻！我只是从家里制作好菠萝，然后上学的时候带来学校，再偷偷放到小卖部寄卖而已。这样就等于我在小卖部租了个摊位，卖自己家的菠萝啊！有什么不可以？” 听她这么一说，夏橙夕和蒋竞诚同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如果只是寄卖的话，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担心被学校发现了，因为学校对于这一块的管控还是相当严格的。 “但是等等……你这数学水平会算账吗？该不会到最后被骗钱吧？” “不会啦，小卖部老板娘人很好的！” 夏橙夕狐疑的望了她一眼，似乎对这个问题有所保留，她又问道：“你是怎么把主意打到学校小卖部头上的？” “说来话长啊，就前几天我经过学校小卖部的时候，听到老板娘在跟老板抱怨，说又有学生在问他们这里卖不卖盐水菠萝？老板就说抱怨也没用啊，他们是小本经营，不好进货也不好控制成本，而且量太小也没人愿意送货等等。我一听，嘿，这不是送上门的生意吗……就跑过去跟他们聊了几句，然后这事儿就谈成了！” 蒋竞诚对她竖起大拇指，“摇摇，你可真是个商业鬼才……” 曲摇摇十分受用，拍了拍蒋竞诚的胳膊，直接原地吹起了牛：“蒋弟，好说好说。这才哪到哪？以后为姐发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那曲老板一定要记得你说的话啊，苟富贵，勿相忘……” “那是必须滴！你就等着为姐带你飞，走上人生巅峰吧！” “好嘞，那弟弟我可就躺好了……” …… 夏橙夕没有参与这场幼稚的吹牛大赛，而是低下头细细去看手中那张“合同”，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曲摇摇想得这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曲摇摇每天上学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书包。因为不用再去帮忙出摊了，所以她总是等她老妈走了以后，才把一罐做好的“酸梅盐水菠萝”塞进书包里。 一整罐菠萝加上盐水，那叫一个重啊！曲摇摇努力背着个硕大的书包，小身板摇摇晃晃的，走得异常的慢。自然而然的，又开始迟到了…… 然而不知是她运气不太好，还是和某人实在太有冤缘，她恰好遇上某位纪律小组成员新官上任，在校门口将她逮个正着。 “曲摇摇，你迟到了，高二三班扣除纪律分，五分。” 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曲摇摇皱起眉头望着裴越那张无论何时都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浮现出那句经典台词—— “造孽呀！” 第十八章 扣十分 “不……不扣分行不行啊？”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曲摇摇还是试图挣扎一下。因为扣分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蝴蝶效应，比如段主任会通知徐老师，徐老师就会找她谈话，谈着谈着暴脾气可能会失控，然后叫家长，再然后她老娘来学校，最后她回家挨一顿胖揍…… 不出意料的，她得到了一句冷冰冰，略带嘲讽意味的回答。 “不行。” 曲摇摇在几秒钟之内，把所有她会的骂人的词全在心里骂了一遍。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令人讨厌的人存在呢？他是孤儿吗？没有家人吗？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呢？难道这人活着的唯一乐趣就是给她添堵吗…… 真是缺了大德了！ 裴越的眼眸微眯，打量了眼前的曲摇摇一眼，从她的目光中，他读出了正在骂人的味道。脑中浮现出她那天在球场边张牙舞爪嚣张大笑的样子，再看看眼前受气包一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忽然就舒畅了起来，他发现给她添堵确实是一种乐趣，而且其乐无穷。 裴越静静地感受着曲摇摇无声的怒意，目光略过她白皙的脖颈，落在她身后硕大的书包上。 “你的书包里面装的是什么？” 裴越问出口这句话立即就后悔了，因为他从来不爱多管闲事。 但曲摇摇的反应却很有意思，她先是结结巴巴的紧张说了一句：“关……关你什么事？书包里装的当……当然是书啊！”然后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书包，反问道：“怎么了？这也要扣分吗？！” 裴越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让开了道。 曲摇摇赶忙溜了。 她小跑的样子相当笨拙，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是书包里的东西太重导致的。更别说擦身而过的时候，裴越还清晰的听见了书包里激烈回荡着的—— 水声。 呵，装的是书？ 骗谁呢…… 曲摇摇送完了菠萝，一溜烟小跑回自己班级时，早读课的铃声刚好响过第三遍。她坐在座位上擦了擦汗，为自己赶在徐老师来之前进了班级而暗自庆幸，也为刚刚在校门口发生的那一幕而后怕不已。 就她和裴越这种剑拔弩张的敌对关系，她刚刚真怕他会仗着纪律小组成员的身份，强行打开她的书包检查，也怕他不怀好意，干脆喊来段主任……无论是哪一种，她的小本生意都有可能歇菜！不行，太危险了！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曲摇摇做了一个决定：从明天开始，只要是裴越在校门口值日，她坚决不走正门。 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夏橙夕和蒋竞诚，两人爽快的答应轮流在墙的那一头帮她接书包，以免她用力过猛摔碎书包里的碎盐水罐子。 解决了这个麻烦，曲摇摇美滋滋地享受了几天丰收的喜悦。小卖部的盐水菠萝生意出乎意料的好，大概是因为味道实在太好，十分受学生们的欢迎。有时候一上午就卖光了！ 面对供不应求的情况，小卖部老板娘提出要曲摇摇把每天的供应量加倍。这就给曲摇摇出了一个新的难题，她带一罐来上学都这么困难了，怎么才能带两罐来呢？ 自然而然的，她就把小脑筋动到了两个小伙伴头上。 “我不干啊！这么大一罐重死了！而且还要翻墙，我拒绝！”夏橙夕坚决且果断的拒绝了曲摇摇，她是坚决不会做第二台“人体搬运机的”。 “我……” 蒋竞诚也想拒绝，但曲摇摇扭头就开始耍赖。 “蒋弟，你就帮帮我吧！！！蒋弟——！！！拜托你啦！！！” “你……” “你上次还说了苟富贵勿相忘的，你忘了吗？你还说你躺好了，让我带你飞的！你忘了吗？现在有点小困难你都不帮我……你不帮我谁帮我啊！我不富贵怎么带你飞啊……” 蒋竞诚的嘴皮子就是再练八百年都不是曲摇摇的对手，“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这个活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每天天还没亮，蒋竞诚就猫在曲摇摇家院门外，等着曲摇摇偷偷打开院门塞给他一罐泡好的盐水菠萝，然后他装进书包，再带到学校去。 一路过关斩将，曲摇摇的小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很快就有了一笔可观的小收入，这让她干劲十足，课余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小卖部里，美其名曰“收集客户需求”。听着同学们边吃她家的盐水菠萝边赞不绝口，她的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跑小卖部的次数多了，她也发现了两件很有意思的事，哦不，准确的说是在小卖部暗中观察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的头号敌人，裴越。 这人也来过小卖部几次，但他的眼睛好像不太好使，美味的奶茶和鸡排他通通视而不见，每次都只买矿泉水。并且在老板娘推荐盐水菠萝时，以受不了酸涩为借口礼貌拒绝了。 对此曲摇摇非常生气，要不是不能暴露身份，她肯定当场就要上去跟他理论。谁家的菠萝酸涩了？你吃过吗你就说酸涩？你才酸涩咧，你全家都酸涩！ 扣十分。 第二个人是曲摇摇意想不到会出现在小卖部的人，方可妍。 她一开始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方可妍的家境据说是十分优越的，是实验中学有名的白富美。用何敏日常吹嘘的话来说，方可妍连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家里的保姆提前安排好的，吃的用的都是最好最贵的东西。别的曲摇摇不知道，但她从来没见过方可妍去挤过食堂，更别提这样人挤人的low咖小卖部了—— 那是白富美应该来的地方吗？ 可她真不是眼花，就真的亲眼见过方可妍在没人的时候出现在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娘似乎格外关照她，每次她来都会请她喝奶茶吃鸡排，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卖部是方可妍家的产业呢……因此曲摇摇就特地留了个心眼，死盯着她的盐水菠萝。 毕竟奶茶鸡排白嫖也就算了，盐水菠萝不付钱可不行啊！ 不过好在方可妍似乎对盐水菠萝完全不感兴趣，倒是鸡排吃得特别香…… 总之……白嫖行为可耻！ 扣十分。 第十九章 你果然是来蹲我的 曲摇摇带货翻墙的技能日渐娴熟。 起初，她还需要夏橙夕和蒋竞诚两个人在墙内做帮手接应，但自从曲摇摇灵机一动，巧妙的利用校墙内堆放在一旁的废旧桌椅搭起的一个借力点之后，她便可以轻轻松松的翻墙而入，再也不用担心书包里那个盐水菠萝罐子的安危了。 对此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是一个鬼才。不但再也不担心迟到带来的可怕蝴蝶效应，也不用再天天跟校门口那尊黑面神打照面了，这让她的心情十分的愉悦。 “这就叫天助我也，他大概永远都没有再扣我分的机会了！”曲摇摇笃定的同夏橙夕这般说。 夏橙夕则认为她太过盲目自信，“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毕竟翻墙上学这种事，不确定因素和风险性还是挺高的，万一哪一天被人逮住了，你一个记大过处分是跑不掉的……” 曲摇摇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不会不会，哪有那么容易被人逮住？你是没有看见我现在翻墙的身手，那叫一个飞檐走壁身轻如燕，我“翻墙届玉面小蛟龙”的名号可不是吹的！” 夏橙夕摇摇头，对曲摇摇自己给自己封的这个名号哭笑不得。 “再说了，学校的那个角落都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会去，除非有谁闲得蛋疼……” 有一门玄学是怎么说的来着？叫做怕什么来什么，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因为现实很有可能立刻就打你的脸！ 就在曲摇摇放完豪言壮志的第二天早上，“翻墙届玉面小蛟龙”就和“闲得蛋疼的某人”在“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去的学校某废弃角落”的墙头上打了个照面。 曲摇摇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裴越有一大早来学校操场晨跑的习惯。跑完了步，他会习惯性的去小卖部买瓶水，然后回到班级参加早读课或是去校门口执勤。 今天其实并不轮到裴越在校门口执勤，所以早读前他的时间本来相对充裕一些，但半道上总有女同学找机会来搭讪或者送水，这就直接导致了早读的预备铃声响过了一遍，他还没有回到班级。 时间有点赶，于是裴越就抄了个近道，拐上了一条他平时不会走的小路。 彼时，曲摇摇的一条腿刚刚跨过了高墙，紧接着是半个身子连带着屁股像毛毛虫一样慢慢的一截一截的挪了上来。因为书包实在是太重了，曲摇摇的小身板负重爬行很是吃力，狼狈的模样完全和她吹牛时说的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相去甚远。 也该她倒霉，平日里从来没出过状况的鞋带，在翻墙的时候突然松了，整只鞋子完全不听使唤，直接松落掉了下去。 裴越在距离墙根处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脚边的鞋子，皱了皱眉，然后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墙头上一截一截努力蠕动的曲摇摇。 “……你在干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墙头上的曲摇摇差点就滚了下去！她卡在上方视线受阻，虽然看不到下方的人是谁，但脑门上惊出的冷汗和对那个声音条件反射的后背发凉感，都让她在心里第一时间肯定了下方那人是谁。 完了完了！怎么好死不死的，竟然偏偏就被这家伙给撞上了？！等等，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啊……他该不会是故意来蹲她的吧？ 靠，这也太阴险了吧…… “万一哪天你被人逮住了，一个记大过处分是跑不掉的……” 曲摇摇的脑中闪过了夏橙夕那天说过的话，心道这可真是倒了大霉了！一时间，她的心中警铃大作却又无计可施，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趴在墙头上一动不动，索性装死。 翻墙会扣多少分？她不敢想…… 裴越会不会趁机去把老段或者徐老师给喊来，她也不敢想……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早读课的第二遍正式铃声能快点响起，好把下面这个“闲得蛋疼多管闲事”的学霸带走。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第二遍早读铃声终于响了。曲摇摇竖起耳朵听了听，下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她猜想裴越要么是走了，要么是告状去了。 总之，她可得赶紧先溜。 墙头上的人儿迅速开始蠕动，那模样就像一只千年的毛毛虫上了发条成了精一般。好不容易整个人都翻上了墙头，曲摇摇朝下一看，又吓得差点栽了下去。 只见下方的裴越抄着手，斜倚在一旁的矮墙上，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你、你没走啊……” 曲摇摇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问出了声。她满脑门的问号……这不是早读课都开始了吗？这年头连学霸都开始翘课了吗？ “早、早读课开始了哦……” 墙头上的曲摇摇发出了善意的提醒，但下方的裴越假装没有听见。 “迟到、翻墙、违反校规，私带违禁物品……这些加在一起应该扣高二三班多少分呢？曲摇摇同学？” 裴越注视着墙头上那个瘦小的人儿，看着她的脸上迅速出现被激怒与惊慌失措交加的复杂表情，挑了挑眉，忽然就觉得眼前的这幅场景可比枯燥无味的早读课有意思多了。 “你、你果然是来蹲我的……”曲摇摇在上方怒道：“你就是想法设法要扣我的分对不对？？？” 裴越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哎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曲摇摇急了，坐在墙头直接开骂：“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在校门口执勤抓我迟到扣我分也就算了……我都躲到这来了你还要来蹲我？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你就那么希望我倒霉吗？自从遇见了你我就没好事，你就是我的克星吧？！老师没有教过你对同学要友爱吗，你非要这么黑心吗……” 她在上方骂得起劲，全然忘记了当初是谁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冲到人家班级门口，对着人家喊打喊杀的了…… 裴越在下方面无表情的将她望着，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曲摇摇终于骂累了，从书包里掏出水杯喝水。 第三遍早读铃声响起，不远处校门缓缓关闭的声音传了过来。裴越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道：“今天其实不是我执勤，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罢了。本来这件事情与我无关的，但我看你刚刚慷慨激昂的骂了半天，似乎有很多意见想表达，不如……” 他忽然眯了眯眼，一丝玩味浮上了唇角。 “我现在就去帮你把段主任请过来……” 第二十章 小蛟龙上才艺 曲摇摇一口水呛得喷了出来，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她可太生气了……这个人真的是坏透了！ 校门口其实距离这里很近，普通同学一来一回都不用三分钟时间，更别说这个绿茵场上疾跑如风的少年了。裴越其实时间卡得刚刚好，正好在校门关闭的时候，他知道段主任这个时间是一定会在校门口的。 曲摇摇也知道。 所以她在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这点儿时间够不够她从墙头上跳下来，然后溜走。如果她没有背着个沉甸甸的大书包，兴许是够的……又如果她没有掉一只鞋，兴许也是够的…… 然而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她一个都不占，似乎只能做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别、别去行吗？” 曲摇摇难得服软，全是为了她书包里的那罐盐水菠萝。虽说扣分、请段主任、叫家长、记大过这些字眼，随便丢一个出来都能让她瑟瑟发抖，但这些跟她书包里的盐水菠萝罐罐比起来，又好像都不算什么了。她的小生意做得火热，这几天正在兴头上，她连发家致富的蓝图都画好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歇菜了…… 想着，她软了声调，又说了一遍：“我真的不是故意翻墙的，我只是害怕迟到了被扣分拖累我们班，你别去行吗……拜托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墙头上少女的口中飘出，她的长睫微扇，眼眸弯弯，鼻子上方有一块地方委屈的皱了起来，模样有些可怜。 裴越愣了一秒，心道这和刚刚坐墙头上气势汹汹骂了半条街的是同一个人吗？ 不知怎的，他当真就没动，只道：“那你告诉我你书包里装的是什么？” 其实他压根儿不关心她书包里装了啥，但除了这个，他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了。 曲摇摇在心中呸了一口，骂道：狗东西！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想打我菠萝的主意是吧？你想得美…… 她瞪着眼睛装傻：“没装什么呀……” “哦，那我想段主任应该还没走远……”裴越慢慢说道。 两个人一上一下，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肯相让半分。直到裴越当真迈动了步子，曲摇摇这才急了。 “别去别去，我告诉你行了吧！” 裴越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她挑了挑眉毛，示意她最好自觉点。 曲摇摇咬咬牙，拉开书包拉链，将盐水罐罐露出一个角来。 裴越：？ 曲摇摇再往下拉了拉，又露了一截出来。 裴越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曲摇摇急道：“别别别！我、我把书包给你行了吧？你自己打开看……”她说罢当真将书包丢了下去。 裴越没料到她竟然说丢就丢，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接，然而曲摇摇丢书包时的发力十分巧妙，书包在裴越眼前划过一道弧线，径直飞向了一旁的废弃课桌。 嘭的一声闷响，书包完美着陆，落到了铺着塑料泡沫的桌面上。那里就是曲摇摇提前布置好的受力点，她一直靠着这个方法，借助泡沫课桌顺利卸货，完成单人带货翻墙等一系列高难度动作。 裴越的脑门上跳出一个问号，一时有些没看懂，双手还保持着伸出去接东西的动作。墙头上的曲摇摇装了半天的委屈，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她铆足了劲，从墙头上一跃而下，轻盈的身姿当真宛如一条小蛟龙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裴越的反应极快，迅速往后撤了一步，但还是来不及了……只听一声闷哼，墙头上的少女饿虎扑食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朗朗的读书声隔着操场远远传来，让墙根下的场景变得有些不真实，地上的两个人以难以描述的暧昧姿势贴在一起，场面尴尬异常。 曲摇摇跪坐在裴越的小腹上，双手撑在他头的两侧，整个人一动不动，看上去完全懵了…… 他们离得太近了，以至于曲摇摇呼出来的热气全都喷在了裴越的脖颈之间，他虽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耳根处却悄然红了起来。 “起开！” 清冷的声音比平时更凉了几分，显然说话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 曲摇摇还是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吓傻了。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原本是想模仿动画片里的胖妞从天而降把人砸晕的招数的…… 但是搞什么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谁来救救她啊…… “我让你起来！听到了没有？” 被压在下方的少年耐心耗尽，再不想多说什么，骤然发力单手一撑，轻而易举的就翻身爬了起来。 曲摇摇跌落在地，瞬间摔了个屁股蹲儿。她这一摔，人也清醒了过来，但她神经向来大条，情绪直接跨过了惊讶、害羞、脸红，怒道：“你有病啊你？起这么用力干什么？疼死我了！” 裴越不理她，恼羞成怒般抬脚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了！ 曲摇摇唯恐他真的去喊段主任了，忍着屁股上的剧痛爬了起来，挣扎着捡回她的鞋子，穿上，再从泡沫课桌上背起她的书包，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朝小卖部一路狂奔而去。 但她今天真的不太走运，将将跑到小卖部门口，又和另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五分钟内连摔两个屁股蹲儿，曲摇摇的尾椎骨差点就原地歇菜了。她还没看清和她相撞的那人是谁，就听那人软软的痛呼了一声：“哎哟！” 这熟悉的声音…… 不会吧？ 曲摇摇只叹自己今天早上出门没看黄历，竟然能一连让她撞上两个认识的。 方可妍的手里拿着奶茶和鸡排，在看清地上那个人是曲摇摇后，瞬间像傻了一般。很难形容她脸上的表情。集合了尴尬、惊慌、害怕以及手足无措，当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场面就变得有些怪异了…… 怪异，且十分的复杂。 方可妍的脸色十分不好，完全不似平日里乖巧可人的模样。她完全不管地上的曲摇摇，而是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将手中还没吃完的鸡排和奶茶直接一扔，然后飞也似的跑开了。 地上的曲摇摇莫名其妙，心道这又是什么狗血剧情？虽然此时此刻的她一脸懵，但吃货的本能还是让她在应付眼前奇怪状况之余，心中还能生出一点小小的羡慕之情——小卖部的老板和老板娘得多喜欢方可妍，才能给她开后门做鸡排和奶茶当早餐啊……整个实验中学的学生可都知道，学校小卖部的鸡排和奶茶是从课间操之后才开始供应的啊！ 算了算了，不想了……赶紧做生意要紧！曲摇摇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打算去拍拍屁股上的土，可手上却摸到了一片湿。 她的心登时就是一凉！第一反应就是—— 坏了！罐子破了…… 混合着水果清甜香气的盐水从书包里浸透了出来，曲摇摇僵在原地，身后从后背到腰的校服，全湿了…… 第二十一章 放过他绝不可能 曲摇摇抱着她的破盐水罐子，站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她距离小卖部只有几米远，但楞是迈不出步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身后的校服一片湿哒哒，脑门上的碎发被秋风吹得凌乱不已，她想用手指去堵罐罐上的破口，但一个不小心被破掉的玻璃划破了手指，血丝就这么冒了出来。 “嘶……疼疼疼！” 曲摇摇觉得自己实在是倒霉透了，她的秘制盐水菠萝啊！！！所有的精华都在这个盐水里了，现在就这么哗哗的往外淌着，她的心都在滴血…… 都怪那个可恶的家伙！ 虽说撞她的人是方可妍，但曲摇摇很难不把这笔账算到裴越的头上。她已经在心里认定他是处心积虑跑来蹲她的了，如果不是这样，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谁会这么无聊，吃饱撑的跑到那个地方去？而且如果不是他，根本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她的盐水罐子肯定不会碎，她也不会尴尬的站在小卖部门口吹冷风…… 她为什么就这么倒霉？ 为什么一遇见他就没好事？ 这人可能真的是她的灾星吧…… 正在教室里认真端坐实则心不在焉的某人，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他耳根处的红痕还没有完全褪去，心里全是一片恼意。 闭上眼，就是一张少女近在咫尺的脸，薄薄的皮肤吹弹可破，软得像一只小包子。裴越抬手捏了捏泛红的耳根，脖颈间那股热气还似有若无，他心里头一次生出一股烦躁感来。 他为什么就是没忍住？ 为什么竟然会去多管闲事？ 当时应该直接掉头就走的啊…… 曲摇摇直接旷了一节早读课，一直到第一节上课铃声响起，她才在夏橙夕和蒋竞诚的掩护下溜回了班级。 她的腰上拴着蒋竞诚的校服外套，完美的遮盖住了后方校服上那些位置尴尬的水迹，刚才夏橙夕在女厕所里用掉了几包的手帕纸，才勉勉强强将她裤子上的盐水擦了个大概。 “衣服就不管它了，只能等回家再洗了，先把裤子弄干，要不你真的没法见人了……” 曲摇摇心里苦的很，还在心疼着她的盐水罐罐。 整罐菠萝的盐水漏掉了一大半。还好小卖部老板娘人还不错，同意半价将破掉的那罐盐水菠萝收了去。曲摇摇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折掉的那另一半成本，仍旧心疼不已……她这小本生意，一天辛辛苦苦的运两罐盐水菠萝来学校卖，才赚几十块钱……这一次的灾难事件，就让她连菠萝带罐子的赔进去不少。 “老三，你没事吧？”夏橙夕见她愁眉苦脸不说话，有些担心。“你别老想着赚钱了，那个钱还不还没关系的，再说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曲摇摇坚决的摇头：“不行，这个钱我必须还上！” 夏橙夕暗叹她这个倔驴样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能道：“那你最近还是收敛着点，别老想着去跟七班那个裴……裴什么来着的较劲了。家访的事才刚刚过去几天啊？你还是老实点吧！” 哼，老实点…… 曲摇摇咬着笔杆子，思绪飘回到了课堂上。湿漉漉的校服裤子粘着皮肤很不舒服，她在椅子上动了动，恨恨的想，老实点可以，但放过他绝不可能！ 不远处，七班的裴学霸又打了个喷嚏，他抬手轻轻揉了揉鼻子，目光重新凝聚到黑板上的那道数学题上。 徐老师在一旁笑眯眯的望着他，那眼神慈爱得仿佛在看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所以裴越同学，这道题的答案是？” 裴越站起身来，迎着全班同学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黑板。 秋日的阳光照进教室，将少年半边侧影笼上了一层薄光，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步伐均匀，行至讲台前，恭敬地接过徐老师手中的粉笔，开始在黑板上书写答案。少年的手掌宽大而白皙，指骨分明，稳稳地捏着半截粉笔头，干净有力。他的思路清晰，书写流畅，不一会儿就将完整的解题步骤写了出来。 “好，答案正确，解的不错！” 徐老师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心想这道题等会儿一定要拿到自己班上去当做范例来讲一讲，让某些数学学渣好好的学习学习！同时心里第一千零一次的惋惜，这么优秀的孩子，要是是自己班上的学生该有多好啊！ 这节课剩下的时间里，七班的学霸们都沉浸在题海战术之中，徐老师穿梭其中，时不时帮忙答疑解惑。整个教室一片安静祥和，只有笔头在草稿纸上不停演算发出的沙沙声。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徐老师用黑板擦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暂停。 “同学们先把手上的题停一停。” 他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清了清嗓子道：“明天就是期中考试了，是检验你们这半个学期学习成果的时候了。别的科目我不管，数学这一科都必须给我拿出真本事来啊！排名只许往前冲，不许往后掉！徐老师可不希望期中考试过后在七班就看不到某些面孔了。”他顿了顿，目光威严扫视全场，专门盯了盯几个名次徘徊在重点班与普通班边缘的同学，又道：“当然了，对于理科重点班的同学，徐老师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那就是——” “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马上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原本寂静的班级瞬间像炸开了锅一般，同学们兴奋的交头接耳，交换着跃跃欲试的目光。徐老师敲了敲手中的黑板擦，“同学们，安静安静！听老师说……你们都很想去参加对不对？” “对！！！” 全班异口同声。 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那可是高中理科生的天花板赛事，不但能和全国同年龄段的数学学霸们切磋交流，获得奖项还能给高考额外加分，简直不要太诱惑人！就连裴越都把头从演算稿纸上抬了起来。 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么……终于要来了。 这是实验中学历年的热门夺冠项目，也是他转学来这所学校的意义。 “老师知道大家都对这个比赛很向往，但是名额有限，全年级只有五个。不妨先和大家透个底好了！学校会根据本次期中考试的数学成绩，以及参考大家平时在数学这一科的综合实力，最终选出五位优秀的同学组成数学竞赛小组，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所以同学们，到底能不能获得参赛名额，就全凭大家的本事了！” 整个班级陷入了热烈的讨论中，裴越发现徐老师正目光殷切的盯着自己，便也朝他点了点头，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了一丝傲气。 他已经等了很久了，所以这个比赛名额，他势在必得！ 第二十二章 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这天，学校小卖部的生意异常火爆，盐水菠萝的销量也是异常的好。大树下的几张桌子都被坐满了，那些交头接耳对答案、估分数、讨论考题的人手中，几乎人手一根盐水菠萝，把曲摇摇乐得是咧嘴直笑。 她和夏橙夕还有蒋竞诚一起挤在大树下的几阶石梯上。夏橙夕正在抱怨他们两个交卷交得太晚，害她来迟了没有位置坐这件事。 曲摇摇觉得这件事情不能怪她，而应该怪监考老师。本来她早就准备要交卷了，但监考老师以考试时间未满三十分钟为由，不准她提前交卷。结果她百无聊赖地把考卷上各题的选项又重新抓阄了一遍，抓着抓着竟然睡着了……这才导致了交卷交迟了！而蒋竞诚则是完全觉得题目太难，考试时间不够用，虽然写了又写算了又算，但还是有好多都不会做，考得一塌糊涂。 他和曲摇摇相视了一眼，一起叹了口气。 数学啊！ 他们的命门啊！ “有这么夸张吗？”夏橙夕端着奶茶翻白眼，她怎么没觉得这次的题目有多难？ “夕夕，你考得怎么样呀？”曲摇摇叼着吸管问道。 “就那样呗，应该跟平时差不多吧……”夏橙夕道。其实考完她估了个分，应该比平时成绩多了10分左右，有一道计算题她可算是耐着性子答完了。她老妈最近逼得紧，上次家访的事件之后就老提送她去国外读书的事，她琢磨着把成绩象征性的进步一点点，意思一下，看看能不能打消她妈的念头。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仨不是每次成绩都差不多嘛？”一旁的蒋竞诚摆弄着他的足球，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不对不对！上次就差远了……上次摇摇的数学不是才考了14分吗？” 曲摇摇：“……” 她站起身来，反手就在蒋竞诚的脑门儿上拍了一巴掌，骂道：“要死啊！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快给我忘掉忘掉忘掉……” 耿直boy蒋竞诚委屈巴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忘得掉嘛……” “我不管！快点给我忘掉！不然我揍你啊……” “揍我你数学也不可能多考几分啊……” “你大爷的！皮痒了是不是？！”曲摇摇勃然大怒，起身按住蒋竞诚就是一顿暴揍。 两人正在打闹，裴越从人群中穿梭而过，路过他们身旁时，视线在正嬉笑打闹的曲摇摇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秒。 就这一秒，被夏橙夕完美的捕捉到了。 “他刚刚看你了哦……” “什么？谁？？谁刚刚看我了？”曲摇摇头都没抬，把蒋竞诚按在地上乱打。 “你的死对头呗。”夏橙夕趁机也踩了蒋竞诚几脚。蒋竞诚奋起反抗，但最终被两人合力制服了。 曲摇摇这才问道：“谁？哪个死对头？何敏吗？” 夏橙夕白眼一翻，“男的！” “啊？你说那个狗……裴越？”曲摇摇愣了几秒，才问：“他在哪儿？” “诺，那不是吗？”夏橙夕指了指正在小卖部门口排队的裴越。 曲摇摇一眼看过去，正看见了立在她宝贝盐水罐子边上的人。 裴越穿着校服，书包斜斜跨在一侧肩膀，一只手随意的插在口袋里，正默默地站在人群中排队。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很奇特，明明什么都没做，光是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能吸引无数的目光。 裴越就是这种人。 当然，这些目光中也不全然是欣赏与倾慕的，还混杂着鄙夷与唾弃…… “七班这个学霸好像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啊，我从来没见过他跟什么人在一起，好像没有朋友似的？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切，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多正常啊！人品差的人怎么会有朋友？肯定是没人想跟他做朋友呗!再说了，你管他干嘛？他可是我的死对头！” “没管他啊，我这不跟你分析呢么？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不分析你的死对头，怎么能找到他的弱点，然后干掉他？” “唔……” 曲摇摇想了想，觉得夏橙夕说的有几分道理。头一次，她主动把目光落到裴越身上，认真观察了起来。 裴越正盯着眼前的盐水罐罐出神，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罐罐有点眼熟。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抬手在盐水罐罐上比划了几下，做了几个类似测量的动作，接着打开自己的书包，又对着书包内比了比。 曲摇摇看得心惊肉跳，右眼皮以惊人的速度快速跳动了起来。 裴越来回比了几下，突然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顿悟感，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一般，点了点头。曲摇摇的心头狂跳，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虽然看不清裴越脸上的神情，但她就是有一种奇妙的直觉。 他发现了…… 他一定是发现她书包里的秘密了…… “老三?” “老三？？” 夏橙夕连着喊了几声，曲摇摇都没反应。她疑惑的看了蒋竞诚一眼，蒋竞诚也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一脸懵。刚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痴呆就痴呆了呢？ “怎么人突然就傻了……这可咋整啊？”蒋竞诚挠了挠头。 “什么咋整？看我的。” 夏橙夕鼓起腮帮子，在曲摇摇耳边吹了一口气。这一招她从小到大万试万灵，因为曲摇摇最怕痒，尤其是耳朵。果然曲摇摇立马回神，哭丧着脸，嘴里嚷着“完了完了，他肯定是发现了”这种话。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夏橙夕和蒋竞诚才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太多了吧？怎可能比划一下就猜到那是装在你书包里的盐水罐子？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夏橙夕觉得完全不可能，一定是曲摇摇想太多了。“他要是这都能猜出来，那他肯定有透视眼！” “但是我觉得……” “哎呀，你觉得什么呀你觉得……你就是最近做生意做得走火入魔了，看啥都是“总有刁民想害朕”……这是大病，得治！” “就是就是，夕夕说得对啊！摇摇你就是太敏感太紧张了……”蒋竞诚在一旁附和道。他拍了拍曲摇摇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你的菠萝生意一定能安安稳稳的一路红火下去的！” 嗯，这话曲摇摇爱听！她举起手来，默契的与蒋竞诚一击掌。 临近午饭时间，本场考试的交卷铃声终于响起，上午的考试宣告结束。人群开始陆陆续续前往食堂吃午饭。不一会儿，收完卷子的老师们也加入了用餐队伍。午饭结束后，他们大多都会回到办公室休息，为下午的考试做着准备。学生们一般也会选择回到教室午休，养精蓄锐，应付下午的考试。 所以，当前方忽然出现一位学生，拦住了徐老师的去路时，他着实有些惊讶。这可不像是好学生会干的事儿啊…… 第二十三章 告密者 正该是午休的时间，徐老师却从办公室出来，匆匆忙忙地去了一趟学校小卖部。 他的面色很是凝重，脸又黑成了墨汁儿。因此当他远远走来时，大树下那些仍坐着闲聊的学生们吓得够呛，条件反射般纷纷将手中的盐水菠萝和奶茶藏到身后。本以为是学校临时突击来抓人，岂料这位老师压根儿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抬腿迈进了小卖部里。 几分钟后，他出来了，手里竟然也拿着一根盐水菠萝。大树下的学生们震惊的望了过来，心道原来老师也好这口？ 徐老师没有马上吃，他先是闻了闻，闻到了菠萝上特有的梅子香气，然后舔了一口，熟悉的清甜汤汁在他舌尖炸开。再咬了一口，他几乎已经断定，这和他上次去花铃巷家访，在曲摇摇家里吃到的盐水菠萝几乎一摸一样了！ 看来，那位同学说的是真的了……这个曲摇摇果然在学校里做起了卖菠萝的生意，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想到下午还有两场考试，徐老师强忍下了心头的怒火。无论如何，曲摇摇违反校规是实锤了，但究竟应不应该上报到学校处理，他又犹豫了起来。一个十几岁的高中学生，就算不喜欢读书，也绝对不应该把心思动到赚钱上去，这才是让他真正担忧的地方。学习不好可以教，成绩差可以弥补，若是在这个年纪价值观出现了偏差，误入了歧途，那可就真的出大事了…… 他想起了上一次的家访，曲摇摇家的经济状况似乎确实不太好……看来，他很有必要再去了解一些情况。 几天的时间转眼而过，期中考试落下了帷幕，一场秋雨也如期而至。 雨天无疑增加了曲摇摇带货翻墙的难度，为了不弄得自己一身湿，她翻出了压箱底的装备——小雨衣。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曲摇摇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每次翻墙之前都要先探查一番，确定墙内空无一人她才敢放心的翻过去。但自从那天之后，裴越再也没有来过，她暗自庆幸之余也不免有些犯嘀咕，难道某人忽然之间良心发现，决定放她一马了？ “良心发现？我觉得不太可能，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样？”夏橙夕反问。 曲摇摇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马上去跟老师打小报告，然后带着老师去把那小子抓个正着，这么好的机会，我还不趁机整死他？” 她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其他同学纷纷看了过来。夏橙夕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对曲摇摇道：“嘘，你小声点。” 窗外的秋雨飒飒，原本的体育课变成了数学自习课，所有的同学都在埋头做着数学卷子，只有曲摇摇很闲，因为她等着抄。 夏橙夕埋头继续做题，“那不就是了，连你都能想得到的，你觉得学霸会想不到吗？” 曲摇摇：“……” 她噎了一下，觉得夏橙夕说的有几分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说，裴越说不定已经跟老师打过小报告了？那为什么我还没有被抓？” “我的意思是，那他就很大概率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上次是自己吓唬自己的！我早说了，他要是能隔着个书包就猜出你里面装的是什么，除非他有透视眼？而且你想想，以你们这种你死我活的关系，他期中考那天可能就把你给举报了，你还能乐呵呵的把你的小生意做到现在？”夏橙夕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但我还是觉得你最近应该小心一点，因为班上挺多同学都知道你家在卖盐水菠萝，说不定就有吃过的，到时候万一有人暗中跟老徐打小报告，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劝你最近还是避避风头，把你的小生意先停一停，老实几天。” 曲摇摇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叠成了豆腐干的纸，那是她天天揣着睡觉的“宝贝合同”。她小心翼翼将那张纸打开，在夏橙夕的眼前晃了晃。“这哪能说停就停呢？我和小卖部签的合同是三个月，做生意要讲诚信，这才第一个月呢，怎么着也得等卖完了三个月再说啊！” “诚信个屁！”夏橙夕小声骂道：“三个月？你还想卖完三个月？你信不信要是老徐知道了，能把老窝都给你一锅端了？” “……” 夏橙夕说这话的时候，徐老师恰好走进了教室，当真就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曲摇摇的心里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卧槽，那你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刚刚不是都说了吗，让你先停几天，避避风头再说……”夏橙夕抬眼偷瞄了一下讲台上方的徐老师，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老三，你有没有发觉，老徐最近的脸色真的是不太好啊……” 徐老师最近总是忧心忡忡的，脸日常黑成一片，弄得所有同学看到他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学习wei员方可妍除外，每一次看向徐老师的目光中似乎都带了什么不明的意味。 曲摇摇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徐老师，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嗯？有吗？他不是每天的脸色都不太好吗？我就没见他脸色好过……”她又看向方可妍，道：“我反倒觉得是方可妍最近比较奇怪，她那天……” 她的话音未落，方可妍猛然转过头来，正和曲摇摇的视线对上。曲摇摇有种背后说别人坏话被发现了的心虚感，不敢和方可妍对视，尴尬地把头扭开了。但在这节课剩下的时间里，她一直觉得有道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扫视着，十分地不舒服。 夏橙夕的话多少起了点作用。第二天一早，曲摇摇照旧带着一罐盐水菠萝冒雨翻墙，这是制作好的最后一罐存货了，她决定听姐姐的话暂时避避风头。 熟练地翻墙而过，小蛟龙身轻如燕，从墙头一跃而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不远处的教学楼，一道视线正从高二学年办公室窗边朝这方看过来，将全过程看了个真切。 曲摇摇丝毫不知，屁颠屁颠地背着她的菠萝去了小卖部。她想好了，和小卖部老板娘商量一下，先暂停每天的盐水菠萝供应，等风头过了再说。小卖部老板娘多少有些不情愿，因为最近的菠萝销量实在是太好了，连带着小卖部的生意都比以前好多了，她自然是不愿意放掉这颗摇钱树的。最后，曲摇摇好说歹说，并且保证只要风头过了一定恢复供应，老板娘这才勉强答应。 迈出小卖部大门的时候，雨势更大了。曲摇摇轻轻吐出几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她在门口驻足了几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雨衣，这才抬腿迈进了雨里。但还没走出几步，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曲摇摇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般，瞬间石化。 第二十四章 读书的意义 带着寒意的秋风夹着秋雨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曲摇摇的脸上湿了一片，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腿抖得厉害，脑子里一片空白。 徐老师打着伞站在雨里，面色不虞，眉头紧皱。大概没有什么比亲手将自己违反校规的学生当场逮住更让人生气的事情了吧！ 他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学生，凉凉开口道：“曲摇摇，你的生意做完了吗？” 曲摇摇的心凉了，双手下意识护住早已空了的书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她这回真的歇菜了…… “竟然在学校里做起生意来了，真不愧是你啊曲摇摇……”徐老师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生气的冷哼，“为了做生意也真是辛苦你了，天天还要翻墙来上学，你也不怕一不小心摔出个好歹来？哎我就搞不明白了曲摇摇，你一个学生，天天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总要和校规过不去，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嗯？违反校规就让你这么快乐吗？！” 雨势渐大，穿着雨衣的学生站在雨中瑟瑟发抖。徐老师叹了口气，在生气之余也生出了一丝不忍来，将伞面朝她倾了过去。 曲摇摇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被当场逮住，她连狡辩都省了。怎么想的？她还能怎么想？她只知道徐老师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她一直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个混帐东西真的发现了她的秘密，并且把她给举报了！ 曲摇摇的心里怒火中烧，此刻恨不得能一掌劈了那卑鄙小人的天灵盖！脑中闪过那天在自习课上夏橙夕问她的那些话—— “……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样？” “当然是马上去跟老师打小报告，然后带着老师去把那小子抓个正着，这么好的机会，我还不趁机整死他？” …… 曲摇摇欲哭无泪，她难过地想，自己大概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的终极代言人吧…… 骂人是个体力活，当然挨骂也是。 曲摇摇站在雨中足足挨了20分钟的骂，她想如果骂人有段位的话，那么徐老师一定是王者级别的，因为二十分钟了，他楞是没有一句话重样的。 大概又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徐老师大概终于骂舒服了，叹着气道：“曲摇摇，你今天不用去上课了，跟我来吧……”他说罢转身就走。 曲摇摇耷拉着脑袋跟在徐老师的身后，心里明白这就是要叫她去办公室了。接下来就是通知段主任再来一轮新的轰炸式批评教育，然后是叫家长，等待学校的处分通知…… 这起码是个记大过处分吧……跑不掉的…… 曲摇摇想到自己身上还背了一个逃课跑马拉松的全校检讨，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被开除的边缘疯狂试探！但让她没有想到是，徐老师领着她在教学楼的路口硬生生拐了个弯，径直朝校门口走去。 曲摇摇：？？？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今天不用上课了，跟着他去吧……这该不会是直接把她开除了，然后领着她回家去交给她老妈吧？！ 曲摇摇一瞬间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刹住脚步，站在原地不肯走了。 “呜……徐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不用问，去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 “别可是了，快跟上。”徐老师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第三遍早读铃声响起时，他们已经走到校门口了。很幸运，今天段主任不在，纪律小组的同学刚刚要散场，看见徐老师来了礼貌的打着招呼，同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跟在身后的曲摇摇。曲摇摇哪有心思管他们，眼看徐老师就要抬腿跨出校门，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 “徐老师，我们真的要出去吗？”她眼泪汪汪的道：“可是……早读课已经开始了呀！” “早读课？”徐老师不咸不淡的丢过来一句：“早读课你翘的还少吗？快走！” 曲摇摇：“呜呜呜……” 秋雨细如丝，水雾似轻纱般似有若无，长街上人潮鼎沸，正是一天之中最忙碌的时候。早餐店门口排着长龙，超市里人头攒动，沿街的商铺一家接一家的开门，迎接着全新的一天。马路上的车流穿梭不息，公交车缓缓驶向停靠站，人们上车下车，打着伞各奔东西。他们大多步履匆匆，神情各异，目光中带着几分疲惫。 曲摇摇背着书包，跟在徐老师的身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瞎溜达。 他们走过喧闹的街头，与神色匆匆的行人擦肩而过，徐老师甚至带她去逛了一下超市，见识了一下早晨拥挤的菜市场。 曲摇摇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一路哭哭唧唧，完全没有心思闲逛。 她不明白徐老师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学校给开除了……一想到这个，她的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虽然她一直不太喜欢学习，但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跟夏橙夕和蒋竞诚一起上学了，又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还有她老娘……如果知道她被学校开除了会是什么反应？她想都不敢想。 “徐老师，我是不是……已经被学校给开除了啊？” 曲摇摇终于在拐上湖边跑道时刹住了脚步，带着哭腔问出了这句话。 徐老师转过头来，脸上有刹那的惊讶。但他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带着曲摇摇在一处没有雨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曲摇摇，你可不可以告诉老师，为什么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却要吧心思放在赚钱上呢？” “我……” 曲摇摇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她眼珠子转了转，干脆可怜兮兮的拽着徐老师的袖子呜呜咽咽起来。 “徐老师……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您能不能不要开除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会再违反校规了……好不好？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哭的声音很大，引得跑道上许多晨练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徐老师一反常态，不管不顾，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出声制止，任由曲摇摇哭着。他今天必须要跟她把这个问题好好的谈清楚讲透彻，为此，他提前做了许多的准备。包括私下路过曲摇摇家的水果摊，与曲妈“闲聊”，在花铃巷侧面了解曲家状况，跟同学们了解曲摇摇平时的情况等等。 因此他做好了准备，这一次必须要让曲摇摇明白，这已经不是她耍赖打滚装可怜就能躲开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曲摇摇好像哭累了，又或者是她发现这招对徐老师不起作用了的时候，终于抽抽搭搭的停了下来。 “不哭了？”徐老师问。 曲摇摇眼睛里包了一包泪，瘪着嘴勉勉强强道：“不……不哭了。” “那么说吧，回答老师的问题。” 曲摇摇终于明白自己避无可避，只得叹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徐老师听完后并不惊讶，因为各中情况他早已摸清楚。 “老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读书的意义在哪里？” “读、读书的意义？”曲摇摇抽抽噎噎的复述了一遍，一时有些发懵。她搞不清楚徐老师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她一个学渣，应该怎么回答这道听上去十分危险的送命题？ “唔……应、应该是为了考上大学吧？我妈总、总是拿这个来说，天天都、都在说……” “那考上大学了呢？又是为了什么？” “考、考上大学？” 这就有些超纲了，因为曲摇摇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才答道：“考、考上了大学，将来毕业才、才能找一份好点的工作，有了好的工作，才能多、多赚点钱，才不用再吃苦头了……” 这个答案应该错不了了，曲摇摇想，所有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但徐老师却摇摇头，露出了一个苦笑：“表面上来看，读书的意义确实就是这样的没错。但你好好想想，从人生的角度来看，这真的就是全部的答案了吗？” 曲摇摇一头雾水。 什么人生的角度？ 什么答案？ 难道还有其他的答案吗？ 这些话她从小听她老妈叨念到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如丝细雨静静落在水面上，整个湖面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长椅上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静。 曲摇摇想不明白，如果不是这样，那什么才是真正的答案呢？正如同她千百次思考过的那个难题一样，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读书呢？衣食无忧的人当然可以选择好好读书，可生活状况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早点赚钱扛起生活的重担呢？ “那是因为，生活状况不好并不是不好好读书的借口，也不是过早放弃学业的理由！” 徐老师略带严厉的回答打断了曲摇摇的思考，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她竟然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可是……徐老师，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不是吗？” “读书当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不读书会挡住很多出路。”徐老师的面容严肃且认真，一字一句道：“所以你明白了吗？读书其实是为了让人拥有更多的选择，就像我们今天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生活百态一般，每一个人的未来都有无限的可能，你总有一天会长大，会站在那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做选择。老师希望你将来能够拥有选择生活的权利，去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仅仅被迫谋生，将上一辈吃过的苦再轮回一遍。这，就是读书的意义所在。” 曲摇摇心头大震，头一次抬起眼，认认真真的端详着她这位班主任老师的面孔。 四下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水滴落的声音，她发现徐老师常年严肃的脸上，今日格外的不一样，那双藏在镜片后的小眼睛似乎格外的亮，闪烁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第二十五章 除了他还有谁？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的那天，曲摇摇捏着她那张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坐在足球场边呜呜咽咽。夏橙夕和蒋竞诚一边一个坐着，都对着自己的成绩单唉声叹气。 蒋竞诚尤其垂头丧气，苦着一张脸说道：“本来想着这次如果成绩能有进步，就可以说服我老爹，同意我参加足球队的正式队员选拔赛，结果数学和英语又不及格，这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你自己平时不好好学习，考前也没见你好好复习，考不及格不是正常的吗？要是及格了才比较奇怪吧？”夏橙夕一针见血。她自己的成绩倒是和预估的差不多，比平时略微提高了一些。但她发觉她老妈最近联络出国读书的事动作频繁，忽然开始担心这么一点小小的成绩提升并不能动摇她老妈的决心了。因此她也格外的烦恼。 蒋竞诚发出了泄气的长叹，合着边上曲摇摇的呜呜咽咽，竟然十分奇妙的合拍了起来。曲摇摇的成绩单一片飘红，就连她平时还算过得去的几个科目都跌入了不及格的深渊之中。看来，她忙着做菠萝生意的这段时间，压根儿就荒废了学习。 “所以老徐这次竟然放了你一马？简直不可思议啊！”夏橙夕第 次表达了自己的感叹，觉得曲摇摇这次竟然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简直是个奇迹。 “是啊，我也没想明白呢……”曲摇摇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她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没有被学校开除，想象中的各种批评教育也根本就没出现，她甚至怀疑徐老师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件事情上报学校，也没有通知家长。实际上那天徐老师只是带着她在校外溜达了一圈，然后在湖边对她说了一番大概只有学霸才能听懂的大道理之后，就带着她回到了学校，去和小卖部解除售卖协议。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福星高照，只有在和小卖部解除协议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但也被徐老师顺手解决了…… “你是说……老徐还帮你赔了钱？”夏橙夕惊讶不已。 “不是帮我赔！我不是说了吗？这算我跟他借的，我可是打了欠条的……”曲摇摇连忙道，说起这个她依旧气愤不已：“真没想到小卖部的老板娘会这么狡诈，竟然拿协议上的条款做文章，说什么合作未满三个月提前结束的一方要支付违约金？！tui，看我是小孩子好欺负罢了，亏我当初还这么信任她……真就离谱！” 夏橙夕白了她一眼，直接道：“我当初就说过你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什么合作协议？大人的世界哪有那么简单的？而且你连合作条款都不看清楚就敢签字，你的头是铁做的吗？这次还好有老徐给你兜底，不然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知道错了嘛……”曲摇摇委屈巴巴。 夏橙夕叹了口气，接着道：“这次你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别再干这么头脑发热的事情了。你也别怪人家狡诈，生意人在商言商，唯利是图是正常的。你们家的菠萝销量这么好，像一棵摇钱树一样，你这说断就断的，人家不得找补点什么回来？虽然说跟个学生斤斤计较是吃相难看了点，但你应该庆幸人家没拿着那协议去你家店里找你妈掰头，不然那可真就天下大乱了……” 曲摇摇心里一阵后怕，这事儿要是惊动了她老娘……她不敢往下想，太吓人了！ “所以，老三你真的得好好感谢人家徐老师，别不知好歹的整天跟人家作对了。” 曲摇摇撇撇嘴，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她的内心也对徐老师的看法悄然改观了。虽然她也许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那个关于“读书的意义”的大道理，但她好像忽然也没有那么排斥读书这件事了。 蒋竞诚在一旁听了个大概，这个时候忽然插嘴道：“其实我也觉得徐老师挺好的。上次家访的时候，他还劝我爸妈让我踢球来着，说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有点自己热爱追求的东西是件好事，只要别耽误了学习就行……” 曲摇摇和夏橙夕同时斜眼看向他，异口同声道：“结果呢？你耽误学习了没？” 蒋竞诚看了一眼飘红的成绩单，默默的把话题转了。“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摇摇你到底弄清楚了没，这次是谁跟老徐告的秘？” 他不问还好，一问曲摇摇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还能有谁？除了那个乌龟大王八还能有谁？！” 她的嗓门奇大，球场上的同学纷纷疑惑的看了过来。夏橙夕赶忙将她拽得重新坐下，无奈道：“你小点声！这暴脾气怎么说炸就炸的？” 曲摇摇怒不可遏，骂道：“那个阴险小人，竟然干这种私底下告黑状的恶心事！亏他还是个学霸，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呸！” 夏橙夕犹豫了一下，道：“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他呢？”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的菠萝生意做了这么久都没事，就这么巧他这头发现了菠萝罐子的秘密，那头老徐就踩着点来逮我了？这是什么父子联动大法？而且，”曲摇摇咬着牙道：“他跟我有仇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得不说，曲摇摇这次说的确实有理有据，连夏橙夕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蒋竞诚更是不敢吭声，炸了毛的曲摇摇他是不敢惹的。 二人面面相觑，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想着到底应该如何让曲摇摇平息怒火……不远处，一群人簇拥着谁走了过来。和他们这方的凄凄惨惨相比，那方则显得格外兴高采烈，热闹非凡。 “裴越同学真是太厉害了！这次期中考试直接就拿了个全年级第一，数学成绩也是第一名，这下数学竞赛的参赛资格你稳了！” “是啊，裴越同学真是给我们班长脸了！我看隔壁班有几个考前吹嘘自己一定稳拿参赛资格的人，数学成绩连前十都没进呢！还在那吹牛，真是打脸打得啪啪的……” “真的吗？隔壁班还有这事呢？也太好笑了吧……” …… 说话声由远及近，是七班的一群男生。蒋竞诚望着走在最中间那个始终面无表情闭口不接话的熟悉身影，倒到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大白天的不能说人啊……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十六章 表彰与检讨的对决 夏橙夕和蒋竞诚一边一个，使劲摁住曲摇摇，以防止她扑上去咬人。夏橙夕更是预判似的提前捂住了曲摇摇的嘴，这才及时避免了一场龙争虎斗。 那群人越走越近，从足球场边经过时，说话的声音好似在他们耳边炸开一样。 “我听说下个礼拜，裴越同学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全校表彰大会上发言了？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全年级第一，又是品学兼优，他不去谁去？” “哇，真的厉害啊！裴越同学什么时候能带带我们啊？要不我们组个学习小组一起学习呗？” 组组组组个屁啊…… 夏橙夕在心里骂娘，你们怎么这么多废话，走快点行不行？我这人都快要摁不住了…… 哎？等等，刚刚那个学霸经过的时候是不是又看了老三一眼？ 眼见这群人走远，曲摇摇这才得以挣脱，她脸都憋红了，怒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谋杀啊？！再捂紧点我就嗝儿屁了！” 蒋竞诚无辜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想的，他看向夏橙夕，后者的表情比他更无辜。于是曲摇摇直接给了他一脚，骂道：“趁机下黑手是不是？爷的手都被你摁红了！” 蒋竞诚：“……” 怎么每次倒霉的都是他啊？ “不是，刚才明明是夕夕让我……” “……让你个屁！”夏橙夕也给了他一脚，然后以光的速度转移了话题：“哎老三，刚刚他们说的全校表彰大会是啥？往年不都是各年级自己开的吗，今年怎么变成全校一起开了？”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曲摇摇竟然还真的知道似的，说道：“今年改了呗，好像是因为有个全国数学竞赛什么的，然后学校格外重视，要组一个数学小组去参加比赛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那天在办公室我亲耳听见徐老师这么跟许老师说的。而且……”曲摇摇顿了顿，表情有点痛苦，“这个全校表彰大会，我也得上去发言……” 夏橙夕和蒋竞诚惊讶的看着她，生怕下一秒她就会说出“其实我也要加入数学小组，代表学校去参加数学竞赛了”这种话来，那可太吓人了！幸好曲摇摇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道：“不过不是作为什么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而是……做全校检讨。” “全校检讨？检讨啥啊？你不是说卖菠萝的事儿老徐已经替你兜底了吗？” “是兜底了啊……那不还有逃课跑马拉松那件事吗？” “……” 三个人一起沉默了一下，默默的在心里默了个哀。 曲摇摇逃课跑马拉松那件事原本是一定要记大过处分的，现在只是做个全校检讨，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但曲摇摇却觉得，还不如痛痛快快给她一个记大过处分算了！也好过让她在某些人的光辉时刻，成为公开处刑的反面挨打教材。 表彰大会这一天很快就来了。全校师生聚集在大礼堂，校长及一众领导端坐在**台上，而教导主任老段正在做半学期全校学生的表彰与批评，中气十足的嗓音响彻整个礼堂。 表彰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学霸们成绩优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批评的内容就大不相同了，五花八门各种违反校规的都有。类似迟到的，不遵守纪律的，上课玩手机的，成绩退步的这些都只是小儿科。 还有一些骚操作，花里胡哨得让人大开眼界。例如某两位学生课间时偷吃泡面，并为了争喝剩的泡面汤而发生争执，继而大打出手…… 还有学生上课偷玩手机被老师没收，偷偷潜入老师办公室取回手机，并顺手偷走了老师的假发…… 还有学生因为同桌不借自己抄作业，所以恶作剧的在同桌眼镜盒里塞入虫子，导致同桌上课时打开眼镜盒吓得大叫…… …… 曲摇摇在后台做着检讨发言的准备，一边听着前台传来段主任气愤的骂声。要不是自己也是挨批评的那一个，她简直想笑出声…… 后台的小房间门被推开，身披红色彩带的优秀学生代表走了进来。 曲摇摇顿时不笑了。 裴越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眸光准确的捕捉到了某人弯起的眼角，心里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会哭丧着脸，结果……竟然还笑得出来？ 果然，脸皮非常人可比。 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曲摇摇在看见裴越的一瞬间，小宇宙就燃烧了起来。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已经足够她蓄力一掌劈开他的天灵盖了。 “哼，阴险小人。” 她看见裴越身上披着的那条红带子就来气，“什么优秀学生代表呀？有的人，表面上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实际上是背地里告黑状的阴险小人，整个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良心都黑透了吧！” 裴越：？ 虽然听不太明白这个菠萝精在说些什么，但这股扑面而来的杀意他还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按他的性格本来是不想搭理的，但不知为什么竟然没管住嘴，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有病？” “你大爷的！”曲摇摇气得拍桌而起，撸着袖子道：“你说谁有病？” “这里还有别人吗？”裴越反问：“如果有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你刚刚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莫名其妙的话？你还装是吧？” “装？装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 曲摇摇没想到堂堂学霸竟然这么无耻，敢做不敢认，一时语塞。她深吸了几口气，正打算重新组织语言，岂料裴越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检讨书，讥笑道：“写了满满一页？看来你的觉悟很深刻。” “要你管啊！”曲摇摇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怒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不然我会写这个检讨书吗？” “你可真有意思，你写检讨书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你逃课去参加马拉松的。” “那……那不是你我能露馅吗？” “就你这智商，很难说。” “你……” 曲摇摇再度语塞，她觉得裴越这人不止心眼坏，嘴巴也毒，浑身上下可恶透顶。关键她每次还说不赢，干不过，真是气死人了！手比脑子快，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伸手拽住了裴越身上的彩带。 “你干什么？” 裴越的脸色变了变。 “干什么？” 曲摇摇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优秀学生代表是吧？一会儿要是没有这张狗皮，我看你怎么上台发言！ “松手。” 裴越反手扣住曲摇摇的手腕，眉头微微蹙起。这菠萝精，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我不。” 曲摇摇的倔驴劲上来了，死死拽着那条彩带，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裴越皱着眉头，又说了一遍：“叫你松手听见了没有？” 曲摇摇怎么可能认输呢？想都不想便道：“我不要，除非你先松手！” 台前的发言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而后台两个正在较着劲的人谁也没有发觉。 曲摇摇大概觉得自己翻盘的所有希望都在这条彩带上，使出了吃奶的劲拽着，无论如何都不肯先松手。而裴越大概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像曲摇摇这么能胡搅蛮缠的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拿这菠萝精怎么办才好？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越靠越近。曲摇摇脸都憋红了，全神贯注的跟那条彩带较着劲，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拽动分毫。裴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欣赏着她竭尽全力却毫无办法的表情，挑了挑眉。于是曲摇摇狗急跳墙，想都不想直接跳起来就往他脸上吹了一口气。 ！ 裴越呆滞了两秒，脑中闪过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耳根迅速红了起来。他在心里骂了一声，正想撒开手，后台的门却被人推开，一位女老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曲摇摇同学，轮到你上台了，段主任叫了好几遍你的名字了，你怎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在刚刚分开的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这两个人怎么回事？面红耳赤又气息不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刚在里面打了一架！ “曲摇摇，裴越，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 “没什么。” 女老师将信将疑的又看了他们几眼，领着曲摇摇走了。 不一会儿，台前就传来了曲摇摇磕磕巴巴的检讨声。裴越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候着，耳朵上的红痕久久才褪去…… 第二十七章 运动会 全校表彰大会落幕，组队参加全国数学竞赛的人选也尘埃落定。由裴越等五人组成的数学小组将在12月初代表学校参加比赛。 消息一经公布，数学小组的成员立刻成为了校园热门人物，人们关注得最多的还是裴越这个队长，热议四起。这就意味着，裴越的名字出现在曲摇摇耳边的次数变得更多了。 曲摇摇在表彰大会以后，对裴越的仇恨值简直到达了顶峰，因此她格外烦躁，只要有人在她耳边讨论裴越，她就立刻翻白眼捂耳朵表示抗议。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曲摇摇这个毛病，所以再讨论数学小组或裴越这个人的时候，都会避开曲摇摇。只有何敏除外，她好像非常乐意看见曲摇摇不开心，专门挑她不爱听的说。 “哎，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全国数学竞赛这种国家重量级赛事，如果拿到成绩的话，高考是会加分的。” “真的假的啊？早知道我也去报名试试了……” “切，这种比赛可不是一般人能参加的，往年那都是神仙打架，还得是裴越那样的学神级人物才有资格进场玩玩。反正啊，像某些数学只有十几分的渣渣，那是想都别想的……” 何敏说着鄙夷的朝曲摇摇这边看了一眼，被夏橙夕一眼瞪回去了。曲摇摇懒得接这个茬，翻了个白眼把头扭了过去。 那边的热议声还在继续。 “按说咱们学校的数学尖子也不少，往年为了争这参赛名额都是打得头破血流的。但没想到这个转学生一来就一鸣惊人，期中考试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别人留，直接考了个满分稳坐第一。数学满分啊！我想都不敢想的……”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就是奔这比赛来的！我听说这个裴越在以前的学校也是个数学天才，只不过那个学校的资质不如咱们学校，没有参加全国数学竞赛的名额，所以人家才转校的。说到底，人家目的明确，就是为了参加这个全国数学竞赛才来咱们这儿的。” “哇！这么说起来，裴越同学那么高冷的一个人，竟然也有热血追梦的一面，我好像更崇拜他了呢……” …… 蒋竞诚抱着一叠东西走进教室的时候，曲摇摇正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前，一边将手中的纸巾撕成条状卷起来，一边塞进耳朵里。 “摇摇，你怎么回事？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蒋竞诚莫名其妙，“还有，你用纸巾堵住耳朵干什么？” 夏橙夕在一旁笑个不停，幸灾乐祸道：“她这是过敏了，眼睛和耳朵都过敏了。” “对啥玩意儿过敏了？” “对那个谁过敏了呗，喏。”夏橙夕朝何敏她们的方向努努嘴，蒋竞诚瞬间就明白了。 “所以又是“数霸过敏症”吗？” 夏橙夕乐不可支。 数霸，是夏橙夕给裴越起的新外号，数学学霸的意思。而“数霸过敏症”则是曲摇摇同学最近新得的一种疑难杂症，具体症状为听到某个名字就烦躁不安，交感神经高度发达，继而郁闷心烦，狂翻白眼。 于是为了减少对曲摇摇同学的刺激，夏橙夕和蒋竞诚开始避免在她面前直接提起裴越的名字，改用“数霸”这个称号代替。 “哎呀摇摇，你振作点，听哥一句劝！别去鸡蛋碰石头了……你不是人数霸的对手。” 曲摇摇动也不动，假装没听见。 夏橙夕努力憋着笑，拍了拍蒋竞诚：“你找死啊……别惹她。” 蒋竞诚的小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心情非常好的样子。他将手中拿着的那叠东西放到桌上，夏橙夕凑了看了看。 “这是啥？” “运动会的报名表。” 曲摇摇一听运动会三个字，立马弹了起来，双眼放光。 “运动会要开始了？！” 因为沿海城市特殊的地理原因，鹭城各大学校的运动会都会避开台风季，放到11月左右举行。也因此，常常被学生们戏称为冬季运动会。 运动会一般会连续举行三天，而这三天，全校基本上都处于停课状态。没有早读课，没有课间操，没有眼保健操，没有作业，当然也没有令人厌烦的数学课……这对曲摇摇、夏橙夕还有蒋竞诚这样的学渣来说，无疑是开启了快乐星球模式。 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浑水摸鱼。 “怎么样，今年你们还是老样子吗？”蒋竞诚问到。 曲摇摇和夏橙夕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蒋竞诚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在报名表跳高女子组那一栏填上了曲摇摇的名字。 曲摇摇从小就纤瘦，身姿十分轻盈，多年翻墙逃课的经验更是让她练就了一手跳高的技能，所以每年的运动会，她都会报名参加这个项目。而夏橙夕嘛……从小到大最讨厌运动，跑两步都嫌累，所以什么项目也不参加，她是曲摇摇永远的拉拉队。 “那这样就差不多了，我们班的阵容和去年基本上没啥差别，除了今年的男女混双羽毛球人选还没定……” “今年还有这个项目呢？”夏橙夕奇道。 “对啊，新增加的。”蒋竞诚答道：“听体育老师说是段主任强烈建议加上这个项目的，理由是打羽毛球有助于矫正学生的不良坐姿……” 曲摇摇闻言从鼻孔“哼”出一声，不屑道：“听他胡诌，谁不知道这老头最近迷上了打羽毛球？每天放学都要拉上体育老师打几轮才放人家回家……”她说着瞟了一眼报名表，“我敢打赌这个项目肯定没人要参……卧槽？！” 她飞快的伸手从报名表中抽出一张，难以置信的盯着上面的一个名字。只见七班的报名表上，男女混双羽毛球赛一栏赫然写着裴越的大名。 淦，这人到底还有啥是不会的？！ “哎呀！拿来拿来……”蒋竞诚飞快的从曲摇摇手中夺回报名表，生怕她一个怒发冲冠顺手就给撕了。“这可是七班体育委员拜托我帮忙一起交上去的，你可别给我弄坏了。” 曲摇摇的“数霸过敏症”立刻就犯了，心烦意乱的重新趴了回去，一秒就变成了之前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夏橙夕白了蒋竞诚一眼，从他手中又拿过那张报名表，仔细看了看。 “咦？”她指着报名表上裴越旁边的那个女名说道：“这个七班的李兰薇……是不是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来了咱们班，叫李……李什么薇来着？” 蒋竞诚“啊”了一声，脱口而出：“……李令薇啊？” 李令薇和李兰薇是实验中学唯一的一对双胞胎，两姐妹据说是同卵分裂，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性格却大相径庭。姐姐令薇喜静，性格比较乖巧，读文科。妹妹兰薇性子却很活泼，也很爱运动，尤其是羽毛球打的非常好，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常常虐得曲摇摇哎哎叫。两姐妹一文一理，本来都是重点班的学霸，但这次期中考试姐姐令薇的成绩退步了，从重点班被刷到了曲摇摇他们的普通班。 “好像是的吧……”蒋竞诚挠了挠头，努力回想了一下。李令薇这人实在是没啥存在感，弄得他也记不太清，好像体育课点名的时候是点到过。 “咋了？你有啥想法？” 夏橙夕忽然调皮得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无精打采的曲摇摇，说道：“老三，你报仇的好机会来了……” 第二十八章 永生难忘的教训-上 转眼到了运动会这天，难得的晴空万里。十一月的小风阵阵，四季如春的鹭城，依旧感觉不到冬日应有的寒意。 熬过了早晨的开幕式，整所学校就陷入了一片欢腾的热浪之中。广播里不停的播放着各类比赛的信息与名次，所有比赛项目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年轻的选手们在竞技场上挥洒着汗水，观众席上的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 曲摇摇的跳高项目排在最前面，她在场上蹦跶着热身，洗得发白的运动鞋鞋边都起了毛毛，身后别着的蓝色号码牌随着她的动作荡来荡去。 “老三，加油！！！” “摇摇，加油啊！！！” 场边是夏橙夕和蒋竞诚，正扯着嗓子为她摇旗呐喊。而曲摇摇不时做着奇怪动作，凹着造型搞怪，逗他们开心。 广播里播放着跳高选手的名字和号码牌，裴越原本坐在七班的观众席上看书，在听到曲摇摇的名字后抬起头来，正巧看见曲摇摇在场上模仿螃蟹走路，而场边的夏橙夕和蒋竞诚笑作一团。 裴越的眉头皱了皱，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正经的时候啊？ 下一瞬，曲摇摇超远距离助跑，一个轻盈的起跳，身子在空中一翻，抬腿越过了横杆。 掌声四起。 场边的两个人在欢呼雀跃。 裴越有些吃惊，没来由的，他的脑中闪现出了四个字，婉若游龙。他想起她从墙头上跃下来那一幕，耳朵又有些发热起来。 上午场的比赛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曲摇摇结束了自己的比赛，很快就和夏橙夕加入了拉拉队的大军。两个人把嗓子都快喊哑了，趁着没有她们班比赛项目的时候坐在角落里喝着饮料。她们的脑袋上罩着蒋竞诚宽大的运动服外套，一人一只耳机，分享着手机里的歌曲。 “一会儿是不是有蒋弟的比赛？男子400米。”曲摇摇问。 夏橙夕看了一眼手中的赛程表，答道：“是的，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的话音刚落，男子400米预赛召集的广播就响了起来。曲摇摇应声而起，拉着夏橙夕就道：“走，咱两给蒋弟加油去！” 两个人一路小跑到起点的跑道边上，蒋竞诚正在做着起跑前的热身运动。对于常年在绿茵场上奔跑的人来说，400米这种项目于他而言实在是小菜一碟。 “蒋弟！”曲摇摇隔得老远就是一嗓子。她这一喊，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蒋竞诚回过头来，看见是她们两，笑容从嘴角咧开。阳光下，他穿着崭新的运动鞋，笑得眯起了眼。“我刚想给你们两发消息呢，你们就来了。” “那可不？我们来给你送水呢，接着！”曲摇摇说着模仿奥运会扔铁饼选手的动作，用力一甩，但她的准头太差了！矿泉水瓶打着旋儿飞到空中，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划出了一道不太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差点砸到一个倒霉蛋的头上。 那倒霉蛋凌空将手一伸，稳稳地截住那瓶飞来横水，然后朝曲摇摇这边看了过来。曲摇摇一开始还因为差点误砸他人而满脸歉意，待看清楚那个人原来是裴越的时候，又对自己刚刚竟然没有使出全力而追悔莫及。 怎么没砸这狗东西个脑袋开花！ 裴越握着那瓶水，看了看龇牙咧嘴的曲摇摇，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蒋竞诚，什么都明白了。他望着曲摇摇，后者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不但没有，还不耐烦的冲他翻白眼。大喊着让他还给她。 裴越于是点点头，下一秒，唇角勾了勾。 曲摇摇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裴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薄唇轻启，似乎说出了“谢谢”两个字。然后，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已经拧开了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曲摇摇：“……” 无耻，太无耻了！ 直接喝了真就离谱。 她气得要命，一句亲切的问候已经到了喉咙口，夏橙夕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嘴捂住，直接把人拖走了。 “唔？唔唔唔？” 曲摇摇一路不停的挣扎着，一直到了场边，夏橙夕才将她放开。她立刻原地爆炸：“老二，你干嘛啊，为啥不让我骂那狗东西？你看他多无耻？他竟然喝我给蒋弟的水？！这不是明抢吗？他是不是自己买不起水喝啊，真是气死我了！” 夏橙夕看着她，十分的恨铁不成钢：“你咋这么沉不住气？刚刚老师们都在边上，你全校检讨才做完几天，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曲摇摇气得不行，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发泄。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不是已经计划好了，要给他一个教训了吗，你忘了？” 夏橙夕一说这个，曲摇摇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她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斗志昂扬起来：“对，要给他一个教训，永生难忘的教训！他这次死定了，我一定要让他在全校人面前丢脸！” 两个人重新回到场边时，男子400米已经快要起跑了。夏橙夕的手中多了一瓶水，稳稳的扔给了蒋竞诚。蒋竞诚冲曲摇摇挑了挑眉毛，曲摇摇点了点头。 复仇的小火苗在她的心里燃烧着，她盯着场上裴越的身影，脑中闪过他和她的那些所有的恩怨深仇，恨不得能用目光在他的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老三，”夏橙夕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再忍耐一天，你离复仇mvp的时刻不远了……” 曲摇摇用力的点点头，她对夏橙夕的计划十分的十分的有信心。 第二天的比赛在室内体育馆进行，有篮球，乒乓球，跳绳，当然也少不了今年的新项目——男女混双羽毛球。 “你们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就是李令薇？”曲摇摇朝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努努嘴。 “没错，就是她。”夏橙夕点点头道。 “你咋这么肯定？不是说她们两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吗？” “你仔细看她的左脚脚踝上，是不是有一条红色的细绳？” 曲摇摇仔细看了半天，这才辨认出来：“还真有，被运动服的裤子给遮住了，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夏橙夕道：“据我所知，这条红绳李兰薇也有，但是在右脚上。这是为了防止她们的家人将她们认错才弄的，两姐妹从小戴到大。” 曲摇摇和蒋竞诚表示震惊，异口同声道：“不是吧，你连这都知道？？？” 夏橙夕得意道：“没有什么秘密是奶茶问不出来的……” 第二十九章 李令薇与李兰薇 双人羽毛球比赛是今年的新项目，与跳花绳这样的项目同属于趣味环节，成绩不计入总分。 开场前，七班的李兰薇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溜出了体育馆。不一会儿，她的姐姐李令薇换上一模一样运动服，扎着头带背着球拍的入场了。 曲摇摇倚在栏杆上，两只手拢起搭在额前，眺望着远处的姐姐李令薇。目光随着她略显局促的动作，慢慢走进7班的座位区，坐到了裴越的边上。 “厉害啊老二!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她们两姐妹配合你的啊？！”曲摇摇扭过头来，脸上一个大写的“服”字。 “对啊，你到底是怎么搞定这姐妹两的？”蒋竞诚也在一旁发出感叹，他像是忆起了什么，脸色不太好：“七班那个妹妹李兰薇脾气可不好了，又凶又霸道，特别地不好惹……” 夏橙夕学着曲摇摇双手拢起搭在额前的姿势，眺望了远处的李令薇一会儿，确认身旁的数霸并没有对她起疑心，这才扭过头来同他们说道：“这还不简单？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曲摇摇和蒋竞诚傻乎乎的对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夏橙夕有些无语，只好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恰巧打听到了妹妹李兰薇和数霸之间有点过节……” “啥过节？” “好像是因为那个数学竞赛参赛名额的事情。李兰薇做梦都想参加，今年原本是志在必得的，结果半路杀出个数霸来，硬生生把名额给夺去了。据说学校广播公布参赛名额的时候，李兰薇气得从自习课上跑了出去……不过我当时也是听别人说了一嘴，然后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找李兰薇挥了挥我的小锄头……”夏橙夕说到这，没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就这么容易，她一口就答应了。” 曲摇摇和蒋竞诚又傻乎乎的对视了一眼，一起竖起了大拇指，做了个“不愧是你”的动作。 夏橙夕接着道：“至于姐姐李令薇嘛，基本上什么都听她妹的，为了帮妹妹出口气，这不就豁出去配合我们的计划上场了吗？” “原来如此……”曲摇摇摩拳擦掌，拿着手中的球拍比划了几下，忽然生出一股替天行道的感觉来，“我就说那狗东西招人恨吧？没事没事，交给我了！看我一会儿不在场上打得他跪地求饶……” “你最好给我说到做到。” 一个冷冷的女声忽然加入了她们的讨论。三人转头一看，已经换好了衣服的李兰薇抄着手靠在一侧的栏杆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李家两姐妹都是齐耳短发，从外型上看实在是一模一样，难以分辨。但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眼神，李令薇的眼神很温和，而李兰薇则截然相反，眼神拽且霸气，一副“老娘不好惹”的样子。 “我姐姐从小到大也没打过几次羽毛球，基本上你们等于是二打一，要是连这都打不赢的话，那可就真是笑死人了……” 曲摇摇被她说得紧张了起来，看了夏橙夕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位“拽姐”的话。夏橙夕就道：“她当然没问题了，只要你姐姐配合到位，稳赢。” 李兰薇挑了挑眉，似乎对曲摇摇的羽毛球水平心存疑惑，蒋竞诚一个没忍住，道：“呃……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 他问着话，眼睛却没有与李兰薇对视。 李兰薇瞥了他一眼，“问。” “你……为啥要跟你们班那个裴越一起组队参赛啊？呃，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这么讨厌他……” 李兰薇像是想起了什么糟心的事情，眉头皱了起来，用十分不屑的口气说道：“谁跟他一起组队了？那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多管闲事，想做和事佬才这么安排的，说什么培养一下同学的友谊和协同作战的精神？嘁！自以为是……” 曲摇摇、夏橙夕还有蒋竞诚三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心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许老师还有这种骚操作呢？不过，这个“拽姐”还真的和传闻中一样不好惹…… 很快，广播里响起了让参赛选手们集合的准备通知。曲摇摇扛着她的球拍，和她的搭档——班级里另一个男生一起朝候场区走去。 “曲摇摇的搭档竟然不是你？”李兰薇盯着蒋竞诚，又皱起了眉头。她转向夏橙夕，口气有些不满：“怎么回事？这和你跟我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夏橙夕在心里叹了一声，她早料到李兰薇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道：“忘跟你说了，因为蒋竞诚昨天比赛的时候不小心拉伤了肌肉，怕影响我们的计划，所以临时换人了。” 蒋竞诚：？？？ 他啥时候肌肉拉伤了？ 但夏橙夕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做出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 “确实是……拉伤了。” 李兰薇狐疑地盯着蒋竞诚，蒋竞诚顿时紧张起来，好在李兰薇没有再说什么，看了他几眼，嫌弃地移开了目光。夏橙夕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盯着场上曲摇摇的背影，想起了她们开场前的那段对话。 “老二，要不咱还是换个人搭档吧，别让蒋弟上场了……” “为什么？你又不想找数霸报仇了？” “当然想啊……我做梦都想把那狗东西打趴下！” “那好好的为什么要换人？你们两个一起配合不是稳操胜券吗？” “是稳操胜券没错……但是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我一向运气不好，怕万一有个啥又把蒋弟给牵连进来了。这不是他们足球队马上就要开始正式队员的选拔赛了吗……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干这种冒风险的事了吧……” 远处的曲摇摇很有气势地挥动了几下球拍，像是要拍碎谁的脑瓜。她的滑稽动作逗笑了一旁的新搭档，两个人很不靠谱地在场边嘻嘻哈哈了起来。裴越和李令薇安安静静的站在不远处，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概是嫌他们太吵了，裴越略显不悦的瞥过来几眼，但完全被曲摇摇忽视了。而李令薇拿着球拍的样子有些僵硬，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稳赢的样子啊…… 夏橙夕轻轻地拍了拍李兰薇的肩膀，不知是在给她信心还是给自己信心。 “放心吧，问题不大。” 第三十章 你完了，我生气了 裴越一直到开场前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搭档换人了。 这也难怪，他几乎很少关注别人，除了某个连赛前候场都要跟人嘻嘻哈哈的菠萝精……他似乎没法忍住想瞥她一眼的冲动，因为每一次看过去，都会看到极其不靠谱的画面。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产生怀疑——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啊？ 曲摇摇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人嫌弃进了土里，还拿着球拍当吉他一般横在身前，模仿着摇滚歌手弹奏的模样，样子极其沙雕。观众席上的夏橙夕目瞪口呆，在李兰薇鄙夷的目光中扶了扶额。 比赛很快开始了。 作为今年被段主任力荐的宝藏项目，趣味双人羽毛球赛获得了很高的人气。尤其是男女配合协作的项目，这在实验中学的运动会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全校30多个班级，分批次上场，打得不亦乐乎。 场边的主、席台上，秃了顶的段主任穿着一身土黑土黑的运动服，正兴致勃勃的跟边上的校长讨论着场上的赛况。校长全程一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时不时抬袖擦去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 大屏幕上打出高二三班vs高二七班时，曲摇摇扛着她的球拍，晃晃悠悠的上场了。 和她搭档的人临时换成了另一个叫许南星的男同学，也是个学渣，但体育成绩还算不错。虽然跟蒋竞诚是没法比的，但用曲摇摇的话来说，随便来个人都行，因为二打一，闭着眼睛都稳赢了。 开场前，曲摇摇伸出球拍，象征性地碰了碰许南星手中的那把，然后指了指对面正在热身的裴越。 “许南星，看见对面那个冰块脸了没？一会给我锤他，使劲锤他，往死里锤……” 哨声响，比赛开始了。 高二三班率先发球，就见曲摇摇挥动球拍，“嘭”的一声脆响，羽毛球像箭一般射向了对面。那方从容接球，又将球拍了回来。于是你来我往，羽毛球像一只小白鸽一样，在场上飞来飞去。 “这家伙的球技好像还不赖嘛……” 几分钟后，曲摇摇微微喘着气，眼看着裴越将许南星打过去的球又打了回来。差不多了吧？她心想。李令薇也接到了好几个球了，应该不会有人起疑心了吧，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了……？ 曲摇摇朝对面的李令薇使了个眼色，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接收到，直接一个挥拍，将迎面飞来的球朝她打了过去！ 李令薇显然是智商在线的，眼看球径直朝她飞来，猛的朝前跑了几步，装模作样的一挥拍子—— miss，球直接落地。 “耶！得分得分！” 曲摇摇跳了起来，得意地晃动着手中的拍子，那模样颇像一只手舞足蹈的猴儿。 看台上，夏橙夕对着李兰薇挑了挑眉：“如何？我们老三还是挺靠谱的吧？” “呵，那还不是因为我姐姐配合得好。”李兰薇并不买账，实际上她心里恨不得自己上场去替曲摇摇打。要不是现实不允许，她才不会答应跟夏橙夕合作呢。 场上的曲摇摇如法炮制，在李令薇的配合下接连着又拿了几球。她享受着复仇的滋味，这种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打某全能学霸脸的快感，让她从脚趾头爽到了头发丝儿。 裴越皱了皱眉，看了边上的李令薇一眼，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这位搭档老接不到球也就算了，还总是有意无意的做一些不易察觉的小动作来阻止他接球。 不止一次，好几次了。而且不知为什么，对面两人的球也总是冲着他这个方向来，他应接不暇且障碍重重，明明是2v2的比赛，硬生生的变成了1v3…… “小垃圾，怕了吗？”对面的菠萝精晃动着球拍，嚣张的朝他喊话。“怕了你就快求饶啊，我可以考虑下手轻点……” 裴越的目光精准的捕捉到了搭档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心虚，眯了眯眼睛，心下了然。 虽然不清楚这只菠萝精究竟在背地里干了些什么，但竟然已经学会了有组织有计谋的来对付他了……行啊，看来他之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有点意思。 裴越忽的弯起唇角，无声的动了动。 “放马过来。” 对面的曲摇摇愣了愣，准确地接收到了信息，并解读出了挑衅的意味。 你完了……她心想。 下一秒，对面的马尾辫少女高高起跳，卯足了全身的劲挥拍来了一个“扣杀”。球飞速越过球场中间那道网，直直朝着某人脸上飞去。 裴越不慌不忙，正欲挥拍击回，眼角余光却瞥见自己的搭档已经举着拍子迎了上来。他本能后退避让，避免相撞，羽毛球划过搭档的脑袋，重重的砸到了他的手背上。 立刻就红了一片。 裴越抬起手背，默默地注视着那片红痕慢慢隆起，形成了一个小鼓包。他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你完了……他心想。 曲摇摇算是为数不多和某学霸有过多次“亲密接触”的人，因此她能从某人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精准地解读出别人无法分辨的信息。 急了急了，生气了生气了。 她见裴越朝她瞥过来一眼，眼神里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危险气息。不好……她的第六感忽然跳出来提醒她，情况好像要开始变得不妙了，他要反击了…… 场上的比赛继续，主、席台和观众席上的老师同学们都在饶有兴趣的观看着这场趣味赛。只有高二三班几个密切关注战况的人敏锐地觉察出，场上的火药味一下子变得浓了起来。 裴越再次发球，却径直朝着许南星而去，且无论许南星如何将球打回来，他会不会因搭档的小手段接不到球，这些他都不在意。他挥拍击出的所有球，方向都直指许南星。 许南星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被针对的对象了。他被这种高度耗费体力的打球方式搞得应接不暇，很快就气喘吁吁了起来。他开始尝试把球击向李令薇，李令薇也开始不停的跑动了起来。场上的比赛变成了三个人的游戏，曲摇摇完全被晾在了一边。 “数霸这是要干嘛啊？”观众席上的蒋竞诚表示完全看不懂。他扭头看向身旁的夏橙夕和李兰薇，就见两人正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盯着场上，脸上的表情完全一模一样。 “他该不会是要……” “呵，有点东西……” 许南星很快就歇菜了，眼见球就落在他脚边，却连挥拍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撑着膝盖喘气，朝曲摇摇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而那方的李令薇更是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比赛不得不暂停，裁判老师上场查看情况，几分钟后，李令薇和许南星双双因体力透支而提前下场休息，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曲摇摇和体力极好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裴越一决胜负。 曲摇摇目瞪口呆，这下才终于明白过来。卧槽？这家伙也太阴险了吧…… 第三十一章 确实是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这场羽毛球比赛由于中途突发变故，不得不从2v2变成了1v1。两个积怨颇深的宿敌对决，瞬间就点燃了全场观众的热情，就连主、席台上的老段都看得津津有味，和木着脸的校长解说得唾沫横飞。 高二三班的观众席上，几个人目瞪口呆，大概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神逆转…… 裴越这见招拆招的本事实在是高，兵不血刃就把曲摇摇的战斗力灭掉了三分之二，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留了一手，准备在solo的时候给对手放个大招。其实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这场solo的结果，虽然比赛还没结束，但曲摇摇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无论如何，这场名为给某学霸一个永生难忘教训的计划，已经提前宣告失败了。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问题不大？这就是你说的靠谱？曲摇摇哪里靠谱了？”李兰薇毫不留情地直接挖苦起来，“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要跟你们合作呢，简直是浪费时间！” “哈？你可真是个马后炮，明明问题出在你们那边，你还反倒甩起锅来了？”夏橙夕气的不轻，一眼瞪了回去：“你还说你姐肯定靠得住呢，结果就这？” “我姐怎么了？不许你说我姐！” “那我妹怎么了？我还不许你说我妹呢！” “哼！” “哼！” 两人同时生气地扭过头去，看上去合作关系就此破裂。眼见两人吵了起来，蒋竞诚尴尬地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两个大小姐他一个都惹不起…… 斟酌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你们别吵了，消消气消消气……其实不怪我们笨，只能怪敌人太聪明，他太狡猾……” “你说谁笨？！” 两个人同时炸毛，转过头来怒视着他。 蒋竞诚差点咬到舌头。 “我……我笨、我笨……” 蒋竞诚是出了名的不会说话，平时就没少因为这个挨揍，但他从小被曲摇摇和夏橙夕收拾惯了，皮实抗揍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像今天这样吓得结巴还真是头一回。 李兰薇怒气冲冲的走了。 夏橙夕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蒋竞诚，也觉得有些奇怪。蒋竞诚似乎对李兰薇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你很怕她吗？” “啊？谁、谁啊？” “还能有谁？李兰薇呗……你见了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哪、哪有啊……” “明、明、就、有！你还装傻是不是？” “呃，我……” “你跟我说实话，她以前是不是欺负过你？” …… 场上的曲摇摇正同自己悲惨的稳输结局做着最后的抗争，她像一只惨遭戏耍的猴儿，被对手忽近、忽远、忽左、忽右的球钓得满场乱跑，样子十分狼狈。说起来，裴越的羽毛球技并不算十分出色，但是吊打曲摇摇是没啥问题的，而且他的体力实在是好得惊人，如果没有时间限制，他也许能吊打曲摇摇到天黑。 曲摇摇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档停了下来，满脸通红，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球就落在她的脚边，她看都不看一眼，汗水顺着额间的碎发流进了眼睛里，辣得睁不开了。 “你可以投降认输的。” 清清冷冷的声音隔着场中间的网传了过来，听不出是语气是嘲讽还是什么。 曲摇摇心头火起，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倔驴似的扬起脑袋。 “呸！认什么输？我哪次认输过？” 裴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反问道：“那你哪次赢过？” 被戳中了痛处，曲摇摇气得又想跳脚，但她太累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全身上下也只剩下一张嘴还有点战斗力。 “那我也不认输，你拽个屁啊？男生的体力本来就比女生好，你就算是赢了，也叫胜之不武知道不知道？” 裴越挑了挑眉，对曲摇摇突然灵光的反应能力有些意外，想了想，将手中的拍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行，那我让让你。” 比赛继续，曲摇摇依旧处于被吊打的状态，似乎换了一只手似乎也没有让场上的局势发生什么改变，裴越好像打定了主意要给她一个教训，完全没有留手。 “老三真是太惨了……”夏橙夕不忍心再看，挪开了目光，对着蒋竞诚叹了口气。“咱们这次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哪里是给数霸一个教训，这分明是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教训……” 蒋竞诚点头表示同意，眼见着曲摇摇像一只无头苍蝇，挥舞着球拍满场乱扑，最后在全校师生的共同见证之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累瘫了。 * 运动会结束后，曲摇摇好像自闭了似的，整日里无精打采，闷闷不乐。她现在对羽毛球这项运动有了阴影，体育课上宁愿多跑几圈也绝对不碰球拍一下。夏橙夕奶茶、蛋糕、数学作业轮番上阵，变着花样的哄她开心，但收效甚微……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三个小伙伴打着一起写作业的旗号凑到了曲摇摇家。书桌上摆着吃的喝的、夏橙夕的数学作业、和一张空白的报名表。 蒋竞诚正抱着脑袋发愁。 校足球队正式选拔赛开始报名了，入选的正式队员不但可以参加寒假的集训，还有机会和省青训队踢一场友谊赛！蒋竞诚满心欢喜的拿到了选拔赛的报名表，却在家长签字这一栏上傻眼了。 “往年也没听球队的人说过这个报名表需要家长签字啊……这可怎么办？我老爸肯定不会给我签字的，没准儿还会揍我一顿……” 因为期中考试成绩退步，蒋爸已经发过一次火了，而且放话绝对不允许蒋竞诚再搞跟学习无关的事情了。但这个选拔赛他等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更别说还有集训和青训队友谊赛这两个天大的诱惑！他跟体育老师软磨硬泡了两天，才勉强答应他可以先参加选拔赛，但如果想在寒假参加集训，还是得补上家长的签名表。 第三十二章 学渣们的学习小组 空白的报名表静静地躺在书桌上，像一道棘手的难题。三个小伙伴围坐在桌前，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夏橙夕先打破了沉默。 “能让你妈先偷着帮你签个字吗？她不是一直都很支持你踢球的吗？” 蒋竞诚摇了摇头，“这次我妈恐怕也帮不了我了，我爸防着我来这一手，提前就把路都给我堵死了。而且就算签了字、交了表、成了正式队员，寒假集训也肯定瞒不过我爸，他一句不同意，一切不还是白搭？” “那……要不我们一起去跟蒋叔求求情，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 “没用的，我爸那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动，而且他要是知道我还想着去参加球队选拔赛，可能会把我的狗头给拧下来……” 蒋竞诚说着叹了口气，一旁的曲摇摇也跟着叹气，他们两个现在就是负能量二人组，凑到一起就是唉声叹气。 夏橙夕十分嫌弃的瞥了两人一眼，道：“你们两个振作一点好不好？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啦，天是塌下来了吗？遇到点问题就唉声叹气的，想办法解决啊！” 蒋竞诚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想啥办法？哪里还有办法……” 夏橙夕气得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你想想蒋叔为啥不让你踢球？还不是怕你影响了学习，你可倒好，期中考试也不知道争争气，成绩竟然还退步了，我要是你爸我也不让你踢了！” 蒋竞诚被凭白占了个便宜，张了张嘴想抗议，但夏橙夕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说到底，问题的根源不就在成绩上吗？你与其在这里唉声叹气，还不如努努力把考试成绩提上去呢！如果你能证明踢球和学习两不误，你老爸还会这么反对你踢球吗？”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蒋竞诚和曲摇摇呆愣愣的望着夏橙夕，内心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 夏橙夕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你说她机智聪明吧，她偏偏是个学渣。但你说她是个学渣吧，她偏偏又思路清晰，逻辑通顺，智商时刻在线。 呆愣了片刻，向来迟钝的蒋竞诚头一次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可是，我们到底应该怎么提升成绩呢？这太难了……” 他们可是学渣啊…… 夏橙夕抄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一边说道：“我们应该制定一个学习计划，一个能让蒋叔在寒假前松口的计划。最好的策略当然是提升期末考试的成绩，这是最直接的办法，但是以你们两个的水平……恕我直言，想在短时间内提升成绩的可能性基本为0……” 两个憨憨点头表示赞同。 “那如果只能选择一个科目，你们最想提升哪一门的成绩？” 这还用问吗？ 蒋竞诚和曲摇摇想都不想，脱口便道—— “数学呗……” 数学就是他俩的命门，如果数学能及格，那简直是普天同庆，万事大吉…… 但是……这可能吗？ 这可能吗？ 夏橙夕停住了脚步，立在窗前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其实是有私心的，为了打消她老妈送她出国读书的念头，最近暗地里学得很是认真。但作为学渣团伙的骨灰级成员，她并不想甩开小伙伴独自提升成绩，那么大家一起进步看上去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但她又有些没把握，因为数学并不是她的强项，把这两个渣渣带到及格线的可能性大吗？ 她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一件自讨苦吃的事情…… 窗外的阳光正好，冬日的小风在曲摇摇家的院子里打了个转儿，又从不太结实的窗户缝隙中吹了进来。 夏橙夕回身望去，见蒋竞诚低垂着头，对着桌上那张空白的报名表发着呆，而一旁的曲摇摇则完全是一副游离在外的状态，根本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她忽然就觉得，也许她们真的都需要一些改变，需要一点积极起来的动力…… “好吧。”她决定豁出去试试了，“那咱们就从数学开始——先组一个学习小组怎么样？” 蒋竞诚还未应声，曲摇摇先从梦中惊醒，一脸的黑人问号。 学、习、小、组？ “等等等等……”她像上课回答问题那样举起手来，神情困惑的指了指自己：“……为啥我也要？” 她又不需要签什么字，难不成还要陪太子读书？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骂道：“为啥？你说为啥？期中考试你数学才考了几分？曲姨说你要是再考这种分数就把你赶出家门……整条巷子可都听见了。” 曲摇摇：“……” 她老妈确实说过这话，并且差点揍得她屁股开花。可这不能怪她呀——谁让数学跟她八字不合呢？” 蒋竞诚适时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说道：“摇摇啊，义气呢？咱们难道不应该共同进退吗？” 曲摇摇呸了一口，嫌弃地将他的手甩开。狗屁义气！学习这两个字跟她沾边吗？？更何况还是她最讨厌的数学！ 达咩。 这个学习小组她拒绝！ “反正我不加入，要学你们自己学去……”曲摇摇小声嘟囔着，脸苦成了一团。她才不要天天做数学题呢，抄作业不香吗？ “真的不加入？” “不加入。” “想好了？” “想好了。” “那好，”夏橙夕道：“从今天开始，禁止你再抄我的数学作业了。” 曲摇摇：？？？ 蒋竞诚在一旁笑出了声，幸灾乐祸得十分明显。曲摇摇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脸严肃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夏橙夕，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那我……加入一点点行不行？” “什么叫加入一点点？” “就，就是……只做一点点数学题，行吗？” “一点点是多少？” “就是一点点啊……” 曲摇摇伸出小拇指，掐住小小的一截，“就这么一点点……行吗？” 夏橙夕挑了挑眉，忽然狡黠一笑：“行吧，一点点就一点点，但是我们必须先说好，这可是你自愿加入的，别到时候说姐姐我强迫你……” 曲摇摇苦着一张脸，但还是点头了点头。 “好吧……” “那咱们可就说定了！来——” 夏橙夕说着伸出一只手，手背朝上，曲摇摇和蒋竞诚也各自伸出了一只来，三只手背叠在一起，像某种神秘的宣誓仪式。 夏橙夕：“为了一起提升期末考试的成绩！” 蒋竞诚：“为了老爸能同意我参加集训！” “为了——”曲摇摇在心里默念：“继续抄夏老二的数学作业……” “我们的三人学习小组，正式成立啦——！” 第三十三章 张良计与过墙梯 曲摇摇发现自己上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一面对着数学作业痛哭流涕，一面艰难的和一堆αβ23公式掰头。 学习小组成立后，夏小组长宣布的第一条规定就是——禁止曲摇摇和蒋竞诚再抄她的数学作业！ “要想进步，就要从独立完成数学作业开始。” 夏某人如是说。 曲摇摇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暗骂这人忒不厚道，竟然玩这种釜底抽薪的招数。 她抄了这么多年的数学作业，如今说不让抄就不让抄了，她连哭都没地方哭去。虽说反抗是不敢反抗的，但这个作业她写得十分心不甘情不愿。 磨磨唧唧，骂骂咧咧…… 没几天，她就把主意打到了蒋竞诚的身上。 蒋竞诚同学这次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学得格外地认真，誓要在期末考试迈过数学及格这道大坎，感动他的老父亲。他的数学基础本来也比曲摇摇好，因此做起作业来不像她这么费劲。 曲摇摇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沦落到需要抄蒋竞诚数学作业的一天，虽然嘴上嫌弃，但抄的十分香。 “蒋弟，你最近可以啊，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有点东西啊……”她一边飞速地抄，一边嘴上不闲着。 蒋竞诚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着，很是紧张，“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快点抄吧！马上就要下课了……” 现在正是体育课最后十分钟，两个人做贼似的挤在放体育器材的小仓库里，打着收拾器材的名义，干着抄作业的勾当。 “催催催，催什么催？我下课前肯定能抄完的！”曲摇摇手上不停，嘴里骂道。 蒋竞诚闻言十分委屈，“我这不是怕夕夕万一突然进来了吗……她要是知道我把作业借你抄了，肯定要骂我的，到时候不帮我了怎么办？” “瞧你这老鼠胆子……”曲摇摇笑了，“你放心吧！夏老二有洁癖，才不会来这种满是灰尘的地方呢，哪个正常人没事会突然跑进来——” 曲摇摇这张嘴仿佛开过光，好的不灵，坏的一定灵！她话音刚落，门外的走廊上就传来了脚步声。 卧槽——？！ 曲摇摇和蒋竞诚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该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门外那人的脚步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走近，曲摇摇和蒋竞诚缩在一堆满是灰尘的软垫后方，伸出半个小脑袋，望向门口。 就见门口光影一暗，那人已经踏步迈了进来。 与此同时，被灰尘包围的曲摇摇同学打了一个大大的，十分响亮的喷嚏。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修长的身影立在眼前，那人手里拿着羽毛球拍，看样子是进来还拍子的，他在曲摇摇和蒋竞诚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了曲摇摇鼓鼓囊囊的校服上。 曲摇摇刚刚来得及把作业本塞进校服肚子里藏好，抬眼就看见裴越拿着羽毛球拍立在她的面前，这熟悉的画面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要、要你管啊？！” 裴越挑了挑眉，对曲摇摇这副龇牙咧嘴的表情见怪不怪了，他懒得理她，反而盯着蒋竞诚看了几眼。 蒋竞诚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脸上越发露出做贼心虚的表情来。 “摇摇，我，我们快走吧……” 他伸手去拽曲摇摇的衣角，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却陡然间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这股压力说不清也道不明，但很有几分危险的味道……蒋竞诚的手于是僵在了半空，条件反射地又缩了回来。 “我，我在外面等你……” 他十分没有义气的丢下曲摇摇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拿回自己的作业本。 曲摇摇很是无语，一面在心里心疼自己那还未抄完的数学作业，一面扬起脸来，凶巴巴地对眼前这尊黑面神怒道：“让开，挡着姑奶奶的道了！” 裴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点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曲摇摇急了，伸手去推他，哪知这人胸前跟装了块铁似的硬邦邦，推也推不动。 “你……” 裴越忽然朝前靠了一步，曲摇摇条件反射立即后退，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 这人想干嘛？ 裴越再前进一步，同时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球拍，挺拔的身姿被门外照进的光线投射到地面上，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曲摇摇心惊肉跳，心想这人该不会是想趁着四下没人，打算报私仇，揍她一顿吧？ “你你你……” 下一秒，裴越将球拍高举过头顶，放到了曲摇摇身后最上层的架子上。然后在双手抱头，紧闭双眼的曲摇摇耳边说道：“是你挡着我的道了。我只是放个球拍而已，你用得着怕成这样吗？” “……” “还有，你的作业本掉出来了。” 裴越伸手指了指地上，在曲摇摇逐渐扭曲的表情中揶揄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是一串气急败坏的骂声，他抬起手背看了看，那一小块前几天被某人用羽毛球砸出的淤青正逐渐褪去。 * 纸包是不住火的，抄作业这件事很快就被发现了。 一顿痛骂之后，夏橙夕很快就宣布了第二条规定——开启学习小组奖学金模式。 学习小组的成立获得了家长们的一致认可与支持，她也成功的从家长们那里拉到了赞助，建立起了一个奖学金小金库。 “从今天起我们学习小组实行奖学金制度，对学习态度积极的、成绩有进步的优秀成员，颁发奖学金！” 夏橙夕晃了晃手中的一叠红票票，里面大部分出自他老娘的赞助。 “同样的，也要有惩罚机制！对于那些散漫的、成绩不进反退的、学习态度恶劣的，尤其是抄作业这种行为——”她狠狠瞪了曲摇摇一眼，道：“必须罚钱！” 她看了看蒋竞诚，补充道：“当然，借作业抄的人同罪论处！” 蒋竞诚缩了缩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曲摇摇听得双眼发光，注意力全在夏橙夕手中的红票票和她说的第一句话里。 奖金？？ 奖金！！ 她活了这么大，头一次知道自己也有机会拿到学习奖金？！ 夏橙夕对付曲摇摇其实很有一套。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曲摇摇同学，唯独对钱的事最上心，所以对付曲摇摇必须胡萝卜加大棒，不愁小兔子不入坑。 “嗯哼，大家觉得怎么样？”夏橙夕问道。 “赞成赞城！举双手赞成！”曲摇摇立即道。 “那好，咱们把这个协议签了，然后开始正式实行这个奖学金制度。” 她说着拿出一叠拟定的制度条款，曲摇摇看都不看，第一时间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蒋竞诚倒是十分小心谨慎，签字前还想认真多看几眼，但被夏橙夕拍了一个巴掌示意他快点签，签完后迅速看了看，满意的收走了。 第三十四章 丑小鸭与白天鹅 校足球队正式选拔赛开始于一个晴朗的周末，倾洒着冬日阳光的绿茵场上，穿着明黄色球衣的少年正在肆意奔跑着。 蒋竞诚今天的状态很好，大概是因为穿了新球衣的缘故。他带着球在场上飞驰，以花里胡哨的射门姿势连续进了几个球，获得了不错的分数。 场边传来喝彩声，两个裹着围巾的少女正坐在观众席上，朝着场中奔跑的那个明黄色嘚瑟身影挥手。 “那是蒋婶给他买的新球衣吧？瞧他那嘚瑟的样儿……” 夏橙夕手里捧着热奶茶，眯着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下，对身旁的曲摇摇说道：“诶？老三你看，他脚上那双球鞋好像也是新的，哪儿来的？难不成他自己买的？这小子都学会存私房钱了？” 曲摇摇还在生气，黑着脸不想搭理她。 原因是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上当了。那个什么狗屁奖金压根儿就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反而惩罚条款仿佛为她量身定制，罚得那叫一个环环相扣。 抄作业要罚钱，不做题要罚钱，不会背公式要罚钱，甚至数学课上不认真听讲也要罚钱…… 才短短一个星期不到，她那点可怜的小金库被罚的一分不剩，还倒欠了夏橙夕不少钱。现在只能每天苦哈哈的背背数学公式，做几道题，企图捞回点本钱。 “老三，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呀……” 夏橙夕强行掰过曲摇摇的脸，捏了捏，曲摇摇勉勉强强从鼻子里嗯出一声算作回应。 “还生气呢？姐姐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而且这不都请你喝奶茶赔罪了吗？”夏橙夕看了一眼曲摇摇手中原封不动连吸管都还没插的奶茶，笑嘻嘻地补充道：“对了，用的就是你昨天背不出公式罚款的钱买的哟……” ！！！ 曲摇摇一脸震惊。 狗，你是真的狗啊…… “你真不喝吗？不喝那我收走了喔……”夏橙夕作势要拿走。 曲摇摇急了，连忙插进吸管猛吸了一口，“谁说我不喝了？”她噘着嘴道。 这可是用她自己的钱买的，必须喝，喝光光，一滴也不能浪费！ 夏橙夕笑了起来，果然她家老三不管长多大，生气的样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可爱。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生着多大的气，也绝对不会跟钱和吃的过不去。 球场上的小风轻轻拂过，夏橙夕仰起头来，面颊上细小的绒毛被阳光笼上了一层淡金色。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曲摇摇要好起来的呢？ 曲摇摇家搬到花铃巷的时候，夏橙夕刚刚过完六岁的生日。 那时，花铃巷的住户还不算多，小孩子也很少，蒋竞诚一家是两年后才搬进来的。所以，算起来整条花铃巷年纪相仿的孩子只有夏橙夕和曲摇摇。 曲妈不久后就开起了水果铺子，因为自己一个人要忙前忙后照料店里生意，没有时间照顾女儿，所以常常会把曲摇摇暂时寄放在房东家里。 一来二去，两家渐渐有了交集。 夏橙夕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曲摇摇时候的样子。又黑又瘦小，也不爱说话，提着一篮子水果怯生生的站在曲姨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对着她眨巴着眼睛。 丑小鸭。 这是夏橙夕对曲摇摇的第一个印象。她一点也不喜欢跟这个小黑脸玩，如果不是因为她每次来都会带上一篮子水果，她可能一句话都不会和她说，更别谈做什么朋友了。 她才不要和一只丑小鸭做朋友，还要把玩具分享给她玩。 但小黑脸总是跟着她，去哪儿都跟着，特别的粘人！而且自从熟悉了以后，她发现小黑脸的话奇多无比，成天围着她叽叽喳喳上蹿下跳，她简直要烦死了！ 不仅如此，小黑脸还盯上了自己的点心跟零食，每次吃完自己那份就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她，好像期盼着她还能分她吃一点似的？！ 她生气的去跟妈妈告状，妈妈却说要她大方些，多照顾妹妹一点。 她于是更生气了。 什么妹妹？ 丑小鸭怎么会是白雪公主的妹妹？ 她才不要！绝对不要！ 直到有一回，邻居家一个小胖子欺负她，仗着自己力气大一把把她推倒在地。她还没反应过来，在一旁玩泥巴的小黑脸嗷嗷叫着就扑了上去，对着小胖子穷追猛打。 她看傻了，小胖子也被打懵了。 小胖子一路哭着喊着朝家里跑，结果被听到动静出来的小胖子的妈妈撞上，小胖子的妈妈是个不讲道理的，也不问青红皂白，反手就给了小黑脸一个大嘴巴子，气势汹汹地指着她鼻子就骂。 夏橙夕追过来时，正好听到那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当场吓得哇哇大哭。 她哭得惊天动地，小黑脸却跟没事人一样，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伸出小泥手给她抹眼泪。 “你怎么哭了呀……我都没哭呢。” “呜呜……你，你痛不痛啊？” “不痛的，我妈揍我的时候可比这个痛多了。你别哭了，我会保护你的……姐姐。” 她永远记得那一声姐姐，也永远记得小黑脸强忍着眼泪安慰她的傻模样。 然后从那时起，她和曲摇摇就形影不离的在一起了，而后在漫长的成长时光中，她在姐姐这个角色中逐渐得心应手，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在忙着救火跟收拾烂摊子，但也收获了珍贵的快乐与美好。这对于夏橙夕来说，是比她床头那个珍珠盒子还要重要的宝藏。 …… 冬天的热奶茶有着让人忘却烦恼的神奇魔力，曲小黑脸不知不觉半杯奶茶下肚，面色已然恢复如常。 “不生气了？” “哼。” “还哼？那奶茶还我……” “不要，这可是用我的钱买的！” “准确的说，这是你被罚的钱，谁让你违反规则的？” “你，你还好意思说，这不就是你给我挖的大坑吗？？？”曲摇摇很是气愤。 但夏橙夕白眼一翻，十分地理直气壮：“是又咋滴？姐也是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啊，不想被曲姨赶出家门就好好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努努力，毕竟马上就要高三了……” 这下曲摇摇没声音了，她也知道夏橙夕说的没错。 她们眼看就要高三了，尽管她十分不愿意承认，但高考似乎是她们完全避不开的一道人生难题。 徐老师的那个关于“读书的意义”的理论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曲摇摇忍不住想，努力这个词对她来说有意义吗？ 又或者说—— 如果她也试着努力一把，真的能改变未来的人生吗？ “摇摇，夕夕，我进球队了！！！” 球场上，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大喊着朝她们奔来，那是刚刚获得了球队正式录取资格的蒋竞诚，正迫不及待想同她们分享这份喜悦。 曲摇摇和夏橙夕欢呼着跳了起来，也朝着他奔去。 “我是正式队员了，我终于是正式队员了！耶——！！！” “终于”这个词，涵盖了蒋竞诚两年来的努力。所以努力这个词到底有没有意义？也许时间会给出答案。 第三十五章 阴魂不散且冤家路窄 进入十二月，天气日渐寒冷起来，即使是鹭城这样四季如春的城市，也开始感受到了冬天的威力。 天气冷了，水果摊子的生意也日渐冷清，外送订单量比夏天时少了一大半。为了节省外送的成本，曲妈一咬牙决定，周末自己和女儿轮流当送货员。 曲摇摇被抓来当跑腿时，显然心不在焉。 “你最近怎么回事？”曲妈狐疑的打量着她手里的数学作业本，“这是唱的哪一出？” 曲摇摇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来，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她正跟自己的数学作业较着劲呢！ 大概是基础太差的原因，这些题目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有时候别说解题了，就连题目意思都跟天书一样难懂，夏橙夕手把手教几遍她都理解不了。 曲妈拿过她手里的作业本，看了看，对上面乌七八糟的涂涂写写摇摇头，丢到一旁的桌上。 “别为难你自己了。” 她将一大盒切好的水果拼盘打包好，交到曲摇摇手上。“出去跑跑腿换换脑子，帮妈妈把这份送到帝云苑小区去，地址是这个……” 这是一盒硕大的果盘，里面整齐的码放着各式水果，还都是价格高的。 “大客户啊！！！”曲摇摇喜道。 “可不是嘛！第一次在咱家下单就一下子订了这么大的一盒，你等会送货的路上可一定要小心些，别急急忙忙毛毛躁躁的，知道了吗？”曲妈笑着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 曲摇摇拎着果盘，抓过收银台上的鸭舌帽，反扣到脑门上，一只脚刚夸出店门口又迈了回来，抄起桌上的数学作业本，在曲妈一脸震惊的表情中出门送货去了。 路上再琢磨琢磨吧，她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金主爸爸夏橙夕加码了的。好家伙，一道题给十块钱呢！ 帝云苑小区距离花铃巷两条马路，是鹭城著名的富人区，房价高得吓人。 曲摇摇骑着她的小电驴，还没到大门口就被保安大叔拦了下来，说不允许进入小区，她只好将小电驴停到了对面的马路边上。 “切，花里胡哨的……” 她拎着果盘进了小区，照着曲妈给的地址绕过几幢别墅，最后在一个种满橙花的小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帝云苑7号……嗯，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曲摇摇按响了门铃。 “您好，您点的曲记甜果铺的水果拼盘送到了！” 因为是难得的大客户，她连招牌微笑都挂好了，院子里很快传来脚步声，是那种不疾不徐的步子。 然后一个人影由远及近，慢慢走入了曲摇摇的视线。 曲摇摇的招牌微笑僵在脸上，心里“卧槽”一声，有两个词瞬间出现在了脑子里。 一个是冤家路窄，另一个是阴魂不散。 “送错了送错了！” 曲摇摇当机立断转身就跑，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门栅栏里伸了出来，拎住了她命运的后脖颈。 “没送错，就是这里。”那人道。 “你干什么？给爷松手！” 曲摇摇恼羞成怒，但又顾忌着手中的果盘不敢使劲挣扎，结果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数学作业本就掉了出来。 那人松开了手，扫了一眼地上的数学作业本，嘲讽的挑了挑眉。 “原来你私底下这么用功？” “要你管！” 曲摇摇胡乱抓起地上的作业本，卷起塞回口袋里，她现在只想速战速决。 “都说了送错了，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周女士？周女士？你是周女士吗？” 裴越无视递到眼前的订单卡片，只面无表情地盯着曲摇摇，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那是我奶奶。” “……” 曲摇摇语塞，她看见裴越这张冰块脸实在来气，怒道：“那爷不卖了！这总行了吧？” “那差评。” “……” 在差评亏钱被老妈痛揍一顿与完成订单被敌人羞辱一番之间，曲摇摇咬咬牙选择了后者。在裴越打开门伸出手冲她挑眉时，心不甘情不愿地递过了果盘。 “你可以走了。”裴越单手拎着果盘，转身就朝里走去，曲摇摇趴在栅栏铁门上对着他的背影大喊：“等等，你……你记得给我家店铺一个五星好评啊！” “再说。” 裴越头也不回。 “再，再说？喂！裴越，你又耍我是吧？你个臭小子站住……”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直接把房子里的人给惊动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老太太的穿着打扮十分贵气，一看就是个有钱的老太太。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威严，扫过拎着果盘尴尬立在院中的孙子，轻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又望向几乎把脑袋和胳膊卡在栅栏上的曲摇摇，“这个姑娘是谁？” “……送外卖的。” “曲摇摇？？”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后者由于太过惊讶，声音直接盖过了前者。 曲摇摇定睛一看，好家伙！竟然是裴越的班主任许老师！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是进了什么龙潭虎穴了？ 裴越的家是一幢白色的小楼，地面三层地下两层带车库，宽敞且装修豪华，许多精致的古董摆件和黑科技智能家电，曲摇摇连见都没见过，一时之间看花了眼。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豪宅吧？ 客厅里，热气氤氲的茶汤与院子里橙花的香味巧妙融合，入口沁人心脾。曲摇摇望了望桌上的果盘。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杯出神，还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进来了的？ 哦，对……是来家访的许老师认出了她，结果裴越的奶奶一听是自己孙子学校里的同学，就说什么都要请她进来坐坐了。 一只手不着痕迹的伸了出来，捏了捏她，她回过神时，正撞上裴越面无表情的脸。她对这张脸很是厌烦，下意识就要做出嫌弃的表情，但猛然间想起自己现在正坐在人家家里，赶忙又收敛了起来。 “干嘛？”她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对方也无声的回她，“我奶奶在问你话。” “啊？奶奶，您刚刚问了我什么？” 曲摇摇有一个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声线甜美，不撒泼打滚的时候，认认真真跟长辈说话的样子，其实看上去很有几分乖巧讨喜。 这一声“奶奶”叫的很甜，尾音还带了点小转音，听上去十分舒服。 老太太笑眯眯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莲雾放进嘴里。 “这是你们家的水果？挺甜的，品质不错。” “奶奶您真有品味！这些水果都是我妈妈一大早亲自去批发市场挑选的，品质绝对有保证！您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常常下单哦，我给奶奶送来！” 曲摇摇从小跟着老妈做生意，别的没有，业务能力绝对一流！三言两语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又闲话家常了几句，曲摇摇准备找个机会开溜了，岂料老太太话锋一转，竟然直接问道： “摇摇，你跟奶奶说说，裴越这小子在学校里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欺负过你啊？”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安静。 裴越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自己的奶奶又补了一句—— “有的话你就跟奶奶说，奶奶帮你收拾他！” 第三十六章 他是学霸和榜样 气氛一瞬间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裴越和许老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曲摇摇。 曲摇摇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要做出太狂喜的表情来，尤其是当她从某人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慌张时，简直想仰天大笑。 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她等这一天多久了？久到她自己几乎都快忘记反击的滋味了！ 曲摇摇清了清嗓子，认真思考着究竟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告黑状这件事她最会了，但裴越这家伙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真要讲的话大概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正想着，一个毛绒绒软乎乎的毛球突然跳上了她的膝头，打断了她脑海中的长篇罪论。 喵—— 曲摇摇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是一只大白猫跳进了她的怀里。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布偶猫，圆圆的眼睛透亮得像两块碧玺石，两只耳朵上的聪明毛奇长无比。喵喵叫了几声之后，猫儿蹭了蹭曲摇摇的手，然后在她的怀里转了几个圈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打起了呼噜。 曲摇摇：“……” 所有人：“……” 裴越的万年冰块脸终于起了变化。他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第一反应就想伸手把自家猫儿给夺回来，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老太太就瞥了他一眼。 他只得作罢，眼睁睁看着自家猫儿在曲摇摇怀里撒娇打滚。 好气。 “这是我们家大雪，是裴越的爷爷从前养的，但自从我们家老头子去世以后，这只猫儿就不喜欢亲人了，今天倒是例外，它好像很喜欢你呢，摇摇。”老太太笑呵呵地对曲摇摇说道。 曲摇摇低头看着怀中的猫儿，伸手撸了撸。 “你叫大雪吗？” 猫儿好像听得懂似的，喵喵叫了两声做回应，然后不停地蹭着她的手，发出越来越响亮的呼噜声。 曲摇摇的心都快被大雪蹭化了，一边撸着猫，一边抬起头来甜甜的笑道：“奶奶，我也很喜欢大雪。” 大雪在曲摇摇的怀里又喵喵叫了两声，似乎被撸得舒服极了。 这下裴越的脸色更难看了，要知道平时在家里，他得哄大雪好久才能撸上一回。怎么偏偏就跟这个菠萝精这么亲了呢？ 真的好气。 老太太难得看见孙子吃瘪，心里别提多乐呵了，她先前听见花园动静的时候就觉得有意思，她这孙子哪儿都好，就是太孤僻了，平时也不见跟谁多说几句话。 对这个小丫头倒是很特别。 “摇摇，奶奶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奶奶呢。”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曲摇摇。 “啊？啥问题？哦哦，对，我想起来了……” 因为猫儿打岔，曲摇摇已经把刚刚要告黑状这回事忘记了。此刻几双眼睛又齐刷刷看向她，她能感觉到其中一道目光凉飕飕的，隐隐还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嘿？搁这威胁谁呢？ 曲摇摇不甘示弱，一边撸着猫儿，一边瞪回去一眼。 一旁的许老师怕这两个冤家路窄的学生真的当场掐起来，赶忙开口解围。 “咳咳，裴越奶奶，其实曲摇摇和裴越他们不在同一个班里，日常的接触也不多，所以两个人其实并不是很熟悉……” “哦？不是很熟悉吗？但我刚刚听见前面花园的动静，两个人分明十分熟悉的样子嘛……” 老太太笑得很是慈祥，轻飘飘一句话又将问题丢了回来。姜还是老的辣，这回轮到许老师语塞了。 气氛尴尬，一时之间无人出声。 究竟要不要在裴越的奶奶面前告黑状呢？曲摇摇忽然纠结了起来。要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一雪前耻的好机会，过了这村可能就没这店了。 可是怀里的大雪一下一下舔着她的手心，痒痒酥酥的，让她一点也不想破坏眼前的氛围。告黑状的话，奶奶听了心里应该会难过的吧…… 算了，看在奶奶和大雪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这小子一马好了，不过放归放，她总得收点利息回来。 曲摇摇清了清嗓子，答道：“奶奶，其实刚才在前院我是想跟裴越同学请教数学题来着……” “请教数学题？”老太太有些惊讶。 “对啊。” 曲摇摇从口袋里掏出了数学作业本，“因为我被这道题难住了，刚好来送水果的时候遇上了裴越同学，他是我们学校公认的学霸，数学成绩特别拔尖，所以就想着跟他请教了……” 她看了裴越一眼，对方也正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并且很快就领悟了她的意思。 “是的，就是这样。但是因为今天许老师来家访，我就跟曲摇摇同学说家里有客人暂时不太方便……” “……然后裴越同学就说可以等家访结束了，再教我做这些题目！” 曲摇摇不等裴越说完，直接接过话头，“他还说今天一定教会我，让我不用担心。” 裴越：？ 他什么时候说了？ 曲摇摇得意挑眉，对着裴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假笑。 “虽然我和裴越同学不在一个班级，平时的接触也不多，但他却一直是我们心中学习的榜样，各方面都特别厉害！而且他对待同学也很友善，总是热心帮助学习有困难的同学，例如指导她们做题之类的，你说是吧？裴越同学。” 裴越：“……” 一旁的许老师忍俊不禁，虽然他不知道曲摇摇到底想干什么，但却对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是这样啊……”老太太果然听得眉开眼笑，“想不到这小子在学校里倒是很热情嘛，一天天在家里闷声不响的，我真怕他转学过去跟同学相处不好。” 曲摇摇心道，知孙莫若奶，您可算说对了！这小子可不就跟同学（比如她）相处不好吗？ 许老师抬腕看表，发现时间不早了，于是起身告辞。 他今天来家访的目的其实就是为全国数学竞赛做准备工作，早在曲摇摇来之前，他就已经完成了家访。但老太太一直盛情挽留，才留到了现在。 “那我就不耽误孩子们学习了，写作业要紧，今天的家访就先到这吧，裴越奶奶，感谢您的款待，我就先走了。” 几个人将许老师送到门口，老太太和许老师又在门口寒暄了一会儿，说了些拜托老师多多关照的话。 曲摇摇则和裴越在他们身后用杀气腾腾的眼神互相大战了三百回合。 许老师走了之后，老太太也说困了要睡午觉，让裴越带着曲摇摇去书房写作业，还叮嘱他一定要好好教。 老太太金口开了，裴越没法拒绝，只能照着老太太的吩咐带着曲摇摇去了自己的书房。 第三十七章 学霸牌答题器 裴学霸的书房是真正的“书”房，整整两面墙的书柜摆满了书，放眼望去是各类名著典籍，甚至不仅有中文类还掺杂着其他语种类的书籍，看得曲摇摇直咂舌。 好家伙！怪不得人家是学霸呢？ 除了书墙之外，还有许多高科技电子产品，每一个看上去都十分昂贵。角落的架子上摆放着一把小提琴，跟曲摇摇上次在音乐教室看到的那些差不多。 甚至更精巧些。 但最令她眼前一亮的，是一个亮着彩灯的玻璃柜子，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个个手办，全是漫威系列的英雄。 这大概是整个书房里最花里胡哨的摆设了。 “哇哦……” 曲摇摇把脸贴在玻璃柜上，望着里面的钢铁侠手办心里直痒痒，她可喜欢钢铁侠了…… 但这种手办的价格都很高，单个她都买不起，能把一整套都凑齐的人真是家里有矿了。 “离我的柜子远点。”清冷的声音从书桌旁传来，带着一丝不耐：“……还有，把你的口水擦擦。” 裴越从一进门就径直坐到书桌前看书，完全无视曲摇摇存在的样子。要不是曲摇摇把鼻子都压在玻璃柜子上的行为让他忍无可忍，他可能准备一直忽视下去。 他才不要教她做什么题呢！ “切，离远点就离远点，谁稀罕似的？小气鬼！” 曲摇摇翻了个白眼，后退了一步，和那个花里胡哨的玻璃柜子拉开了距离。她掏出数学作业本，递到裴越眼前。 “喂，你是不是该教我做题了？” 裴越不理她。 曲摇摇拿着鸡毛当令箭，“奶奶可说了让你要好好教我做题的。” 裴越还是不理她。 曲摇摇急了，“喂，你该不会反悔了吧？！这就是你对待于你有“救命之恩”的人的态度吗？” 裴越终于抬起头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他似乎真的没法控制住自己的火气了。 “第一，我不叫喂，你礼貌吗？” “第二，今天的事情纯属意外，我根本就没有答应过要教你做题，谁答应你的你找谁去。” “第三，你说的什么‘救命之恩’，我听不懂。” …… 曲摇摇一听这就是要赖账的意思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听不懂？ 他竟然好意思说听不懂？？？ 早知道刚才她就应该在奶奶面前狠狠告他的状，让他被收拾一顿才好。 “你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可以啊，刚才要不是我在奶奶面前……” “给我挖坑？” “……” 曲摇摇语塞。 她确实给他挖坑来着，想着能白嫖学霸几道题，好回去赚赚奖励弥补一下最近损失。但她也确实替他说好话了呀，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领情？ “坑是你自己挖的，你自己填去，与我无关。” 裴越冷冰冰说完，便重新把头埋进书里，不再搭理曲摇摇。 曲摇摇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生着闷气，时不时抬眼瞥向书桌后某张不近人情的可恶面孔。 喵—— 大雪从门外悠闲的踱步进来，雪白的大尾巴竖得高高的。裴越闻声抬头，目光似有所期，岂料大雪看都不看他，伸了个懒腰，径直奔着曲摇摇去了。 裴越：“……” “呀，大雪宝宝，你来找我啦？” 曲摇摇惊喜的将它抱进怀里，又撸又亲，大雪在她怀里舒服的打着滚儿，发出嘤嘤嘤的撒娇声。 “大雪宝宝，我好喜欢你呀，亲亲——” “喵喵，喵——” 一人一猫旁若无人的使劲腻歪，让书桌后的人额角狂跳。 搞什么啊？ 这里可是他的家，那只可是他的猫！ “什么题不会？” 裴越忽然出声，打断了腻歪个没完的一人一猫。 曲摇摇抬起头来，一脸的猫毛，茫然的“啊”了一声。 “你不是要我教你做题吗？”裴越很不耐烦，“赶紧的，问完你就可以走了！” “哦哦哦，来了来了……” 虽然某人态度依旧很差，但曲摇摇知道这就是答应教她了，于是赶忙把大雪放下，屁颠屁颠挪了过去。她搬了把椅子坐到裴越身旁，打开作业本，指着其中一堆乌七八糟的涂涂画画，道：“这题。” 裴越只看了一眼就道：“字太丑了，你直接念题目吧。” 曲摇摇：“……” 这人真是的，连字都要嫌弃！ “你确定要我念？” “嗯。” “只用听的你就能把题目解出来？” “嗯。” 真的假的啊？ 曲摇摇半信半疑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试着念出了题目。 “已知数列{a }满足a1=0，a +1=a -33a +1( n*)，则a20等于？a＝0，b＝32，c＝3……” “选d。” “我还没说d等于多少呢？” “是不是-3？” “呃，对……” 好吧，算你厉害。 “下一题。” “数列{a }中，a =(-1) +1(4 -3)，其前 项和为s ，则s22-s11等于？a＝-65，b＝……” “-65，选a。” “若数列{a }的前 项和s =32a -3，那么这个数列的通项公式为？a.a =23 -1，b.a =32 ，c.a =23 ，d……” “选c。” …… 1分钟三道题？ 曲摇摇惊了，外挂答题器也就这速度了吧？！ 这人都不需要计算一下的吗？等等，他该不会是在瞎报答案吧？曲摇摇提醒自己这很有可能…… 这小子忽然间这么配合了，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招呢？ “你，你该不会是在蒙我吧？哪有人做题跟机器一样快的？” 裴越的目光从书的上方抬起，淡淡扫了她一眼：“这不是基本操作吗？” “基……本操作？你管这叫基本操作？？？” “不然呢？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回家，门在那，我绝不拦着你。” 裴越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曲摇摇：“……” 想赶她走？门儿都没有！ 这一分钟3道题，每道题10块钱，轻轻松松就是三十块钱到手，美滋滋！ 学霸牌答题器，不用白不用！ “谁说我不信了？继续继续……” “念。” …… 大雪适时跳上了书桌，旁若无人地踩过某人的书，再用雪白的大尾巴扫了扫某人的脸。 裴越想伸手去抱，却抱了个空，大雪灵敏地闪开，摇着尾巴走到曲摇摇那边，在她的作业本旁蜷好身子打起了瞌睡。 第三十八章 曲摇摇的意外收获 “这些题目都是你做的？！” 夏橙夕惊讶的盯着曲摇摇的作业本，看着上面整整齐齐的答案，简直难以置信。 好家伙！不但全都做了，还一题都没错！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该不会她的学渣妹妹其实和她一样，也是个隐藏实力的假学渣吧？ “瞧你那惊讶的口气……当然是我做的，不然还能是谁？蒋竞诚有好几题都还不会做呢！”曲摇摇得意洋洋，吹捧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拉踩蒋竞诚一脚。 她还没有原谅他因为怕罚钱，就不肯借自己抄作业了的不讲义气行为呢！ “我不信。”夏橙夕直接说道。 “我也不信。”蒋竞诚也说道。 曲摇摇撸起袖子给他脑门儿上来了一下字，骂道：“你是复读机吗？来给我看看你做了几道题……” 蒋竞诚愁眉苦脸的护住他的脑袋和作业本，一边逃到曲摇摇够不着的地方去。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怎么可能你忽然就会做数学题了？前几天还在抄我作业呢！这也太不真实了，简直就像是开了外挂一样！” “……” 曲摇摇心虚得很，她可不就是开了外挂了吗？而且她这还不是一般的外挂，是秀的天花乱坠的秒答版学霸答题器。 夏橙夕认真的打量了一会儿作业本，狐疑的盯着曲摇摇，“老三，这真是你做的？” “真，真是我做的啊……是不是全对？” 曲摇摇略有些底气不足，到底是第一次白嫖学霸，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嗯，全对。”夏橙夕点头。 “那，给钱。”曲摇摇朝她伸出手，眉开眼笑。 一共12道题，120块钱。不但能把她前几天的损失都捞回来，还能小赚一笔，真是美滋滋呀美滋滋！ 夏橙夕没再说什么，痛快的给了钱，她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这些题目绝对不可能是曲摇摇做的！ 她太了解曲摇摇了，连背个数学公式都要哭爹喊娘的人，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脱胎换骨，连代入验证法都用得炉火纯青了？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她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再找机会揪出曲摇摇的小尾巴。这耍诈都耍到她头上了？看来不教训教训是真的不行了…… 而且她也确实很想看看，背后究竟是哪位大神在暗戳戳的帮着她这个呆瓜妹妹做题。 接下来的几天，尝到了甜头的曲摇摇同学，开始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才能薅到裴学霸的羊毛。 自从见识了学霸牌外挂的威力之后，她对这台行走的答题器简直不要太满意！似乎一夕之间，她对某学霸的深深厌恶在金钱的诱惑力面前自动崩塌瓦解。 她单方面宣布停战，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背着她的小伙伴，在校园的各个角落蹲裴越，见缝插针的找他解题。 做课间操碰面时，在小卖部相遇时，在走廊或楼道擦肩而过时……反正某人只要听听题目就能报出答案的，根本不需要拿笔计算。 但很快曲摇摇就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因为裴越压根就不搭理她，甚至为了躲着她开始绕道走了。 曲摇摇很纳闷，这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前不想碰见的时候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刻意去蹲竟然连人影都蹲不到？ 这科学吗？ 一点也不科学。 如果不是曲记甜果铺的至尊vip客户周女士还隔三差五的点水果外卖，她真的就一点机会也没了。 “摇摇，帝云苑的订单又来啦！快去送货。” “得嘞！” 曲摇摇整个晚上都在等着这个信号，闻言迅速从椅子上弹起来，抄起收银台上的数学作业本就往外冲！ “唉？！等等……水果还没拿呢！！！” 曲摇摇一拍脑门，又折了回来，接过曲妈手中的打包好的水果拼盘，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了。 曲妈站在店门口，望着逐渐跑远的女儿，叹了口气。 “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因为天气太冷，曲摇摇放弃了她的小毛驴，一手拎着果盘，一手拿着数学作业，一路小跑着经过蒋竞诚家的沙茶面馆，朝隔壁街奔去。 她这方刚刚跑过，那方蒋记沙茶面馆门前就冒出了一个头来。 “夕夕，摇摇刚刚拿着数学作业本跑出去了……” 信息发出去，对方秒回。 “追！” 蒋竞诚和夏橙夕两个人悄咪咪跟在曲摇摇身后，跟着她进了帝云苑小区，亲眼看见7号小院的院门打开，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数，数霸？？？” 两个人下巴都要惊掉了，怎么也没想到曲摇摇背后的狗头军师竟然会是她昔日的死对头。 “夕夕，你快点打我一下，这太不真实了……” 蒋竞诚努力甩着头，好像想摆脱掉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幻象。 夏橙夕没理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她的视线始终在门口那两个人身上。看样子两个人似乎正在交谈，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裴越的脸色很不好，盯着门口一脸谄媚的曲摇摇。 “你怎么又来了？” “嘿嘿，我来给奶奶送水果啊！” 冬夜的寒风吹得人面颊生疼，曲摇摇搓着冻僵的手，踮起脚尖越过裴越的肩头朝院子里张望。 “我们家大雪宝宝呢？我给它带了小鱼干，大雪——咪咪——” 她每唤一声，身体就不自觉的朝前靠近一些，从远处看简直像是攀在了某人的肩头一般。 远处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摇摇啊摇摇，你你你，堕落了啊你……”蒋竞诚痛心疾首，“想不到你为了几道数学题竟然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胡说什么呢你！”夏橙夕用力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把嘴给我闭上！” “奶奶的！” 她开始撸袖子，准备上去干架，幸亏被蒋竞诚拽住了。 “你要干什么呀？” “什么干什么？当然是上去揍他啊！那个混账东西竟敢欺负我妹妹！” “别别别，别冲动啊……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 “我管他是谁的地盘！” “冷静点冷静点……” “冷静不了！” …… 小院门口，裴越的耳根又红了，他咬着牙后退了一步，道：“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还有，大雪是我家的。” “好好好，你家的你家的，你先让我进去……” “不让。” 曲摇摇瞪着他，“你让不让？” “不让。”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要进去看奶奶和大雪啊……” 裴越站在门口纹丝不动。 他快烦死了，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那天绝对不会一时心软教这个菠萝精做题。简直是个麻烦制造机！ 两人正僵持着，门厅的灯亮了起来，传来两声猫叫。 “是摇摇来了吗？” “奶奶，是我是我，我来啦！” “怎么不进来呢？门口多冷呀，快进来说话吧……” “……” 曲摇摇得意的朝裴越做了个鬼脸，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闪身就挤进门去。远处的两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门口的裴越叹了一口气，然后关上了院门。 好半响，两人才回过了神，在冬夜的寒风中逐渐冷静下来。 “完了……咱，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报啥警？” 蒋竞诚：“就……就说数霸绑架了摇摇怎么样？” 夏橙夕用力在他的脑门上又拍了一下，骂道：“你有病啊！你哪只眼睛看见人数霸绑架了？明明是曲摇摇自己大摇大摆走进去的！” “那就更奇怪了不是吗？摇摇不是恨数霸恨得要命吗？他们不是有仇吗？怎么可能自己跑来送人头？而且更奇怪的是……数霸还帮她……还帮她……” “……还帮她做题。” 夏橙夕帮他说完了。 第三十九章 退出吧！曲摇摇 曲摇摇拿着她的数学作业本，美滋滋的从裴越家院门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她一面哼着小曲，一面在心里盘算着今天嫖来的这些题能拿到多少奖金。 她好像找到了一种报复裴越的新方式，尽管某学霸现在的脸一次比一次黑，报答案的速度也一次比一次快，似乎为了快速摆脱她而不得不选择速战速决。 这正合曲摇摇的意，她才不在乎他的脸有多黑呢，反正只要有大雪和奶奶在，某人就得乖乖配合。 拐过7号小院的路口，冬夜的寒风迎面吹来，曲摇摇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随即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前方的路灯下，有两个被拉长的人影熟悉得让她心慌……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的？？？”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曲摇摇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虽然压根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完，被抓现行了…… “我们怎么就不能在这了？” 夏橙夕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在冷风中硬生生地蹲了一个小时，她已经快要处于暴走边缘了。亏她还担心她这傻妹妹送羊入虎口会吃什么亏，看她这春风满面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吃亏的样子？ 一旁的蒋竞诚也板着脸，好像曲摇摇干了啥背信弃义的事情似的，他无视她用目光发来的求救的信号，直接鼻孔朝天哼出一口气。 曲摇摇：“……” 夏橙夕上前两步，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直接伸出了手。 “拿来。” 曲摇摇缩着脖子，在心里挣扎了一秒，还是默默递上了手中的数学作业本。盛怒中的夏橙夕她是惹不起的…… 夏橙夕翻开作业本，边看边冷笑道：“曲摇摇，你现在出息了啊？学会玩儿这套来糊弄你姐了是吧？” “那个……二姐……” 曲摇摇下意识去拽她的袖子，从小到大，只要夏橙夕真的生气了，她总会做出这个求饶的小动作来。 “你、你听我解释嘛……” 但夏橙夕生气的甩开了她的手，反手将作业本拍在她的脑门儿上。 “啪”的一声，在寒风凛冽的冬夜炸响，像是直接狠狠拍在了谁的心口上。就连蒋竞诚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缩起了脖子。 四下寂静，只余呼呼风声，路灯的光影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奇长。 曲摇摇默默低下头，不敢去看夏橙夕的眼睛，她既心虚又慌张，脑中一片空白。 良久，夏橙夕轻声道：“不想学你就退出学习小组吧，别勉强自己了。” 她说罢，将作业本扔到曲摇摇的脚边，拽起蒋竞诚走了。 7号小院二楼北侧房间的小窗开了一条缝，窗后一人静静站着，望着路灯下那个委委屈屈的身影缓缓蹲下，吸了吸鼻子，然后捡起地上的作业本拍了拍灰…… 她又在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步子慢慢走入了前方黑暗的阴影中。 * 在蒋竞诚的记忆当中，夏橙夕和曲摇摇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闹掰过。她们总是在一起，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虽然曲摇摇常年闯祸，也时常会惹夏橙夕生气，但无论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来，总是在一杯奶茶能够解决的范畴里。 但是这一次，似乎连奶茶都不管用了。 在最初的那几天，曲摇摇曾经厚着脸皮试图用糖衣炮弹来求和，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夏橙夕都直接无视，一点机会都不肯给她。 曲摇摇于是蹲在夏橙夕家门口大哭了一场，哭得整个花铃巷惊天动地。 天气越来越冷，期末考试也渐渐临近。 蒋竞诚为了参加寒假足球队的集训，在夏橙夕的指导下努力做题，成绩肉眼可见的有了不小的提升。 蒋父蒋母因此十分高兴，在蒋母坚持不懈的枕边风吹动下，蒋父甚至松口，答应了只要蒋竞诚期末考试不挂科，就在他的报名表上签名这个要求。 “夕夕，昨天我老爹把我的报名表拿走了，他说只要我的期末考试成绩一科都不挂，就给我签名让我去参加正式队员选拔。嘿嘿……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先斩后奏了！”蒋竞诚美滋滋道：“我偷偷跟我老妈说了，她说让我先稳着，到时候她再想办法给我圆过去，反正一切看成绩说话。” 夏橙夕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做题了。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大叠厚厚的习题卷子，不只有数学的，几乎每科都有，看得蒋竞诚直咂舌。 “夕夕，你最近是咋了？这么拼了命的学习，你要累死你自己啊？” 夏橙夕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前几天晚上，她和她的包租婆老妈就出国读书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度”的探讨。在她锲而不舍的努力游说之下，她老妈头一次同意在这个问题上按下暂停键。 但也提出了条件。 “我的要求不难，只要你期末考试成绩能进入年段前100名……” 包租婆老妈轻描淡写一句话，听得夏橙夕直抽嘴角。 这还不难？ 这对她一个常年稳定在年段300左右的学渣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十分怀疑自己的老妈究竟知不知道，年段前100名是学霸们的专属领域呢？ “老妈……您在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包租婆老妈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喝了一口茶：“而且你还要保证之后的成绩只进不退，这样的话，我就让你在国内念完高中。” “……” 望着眼前堆成小山的一大叠各科试卷，夏橙夕又叹了一口气，她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套路了。她老妈拿捏起她来实在是很有一手，“在国内念完高中”这个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 她头一次发觉，她老妈并不是一个只会收租和打麻将的包租婆而已…… 这场期末考试因此被赋上了特殊的意义，夏橙夕和蒋竞诚两人不得不为了各自的目标努力，整日里凑在一起做题。但没有了某人插科打诨的学习小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枯燥又无趣。 蒋竞诚不敢在夏橙夕的面前提起曲摇摇，虽然他自己已经私底下跟曲摇摇偷偷和好了。他只能在夏橙夕看上去心情略好一些的时候，旁敲侧击的提几句从前的趣事，又或是暗地里跟曲摇摇通风报信传递传递消息。 第四十章 没想到吧？又是我 “她还在生你的气呢！前几天我们做题的时候，我提了几句从前的事，她前面听得好好的，后来说到了你，她立马就拉下脸不说话了……” 蒋竞诚做贼似的，趴在曲摇摇房间的窗户下面，偷偷摸摸地跟她通风报信：“我看夕夕这次真的气得不轻，我老爹在气头上的时候就什么都听不进去，要不你还是等她气消了再说吧……” 曲摇摇木着一张脸，听到这里时嘴巴一瘪，像是又要哭了。 蒋竞诚见状赶忙道：“哎哎哎，我的姑奶奶，咱不是说好了不哭的吗？你也别着急，这不还有我在呢吗？你放心，只要她情绪转好了，我一准而跟你通风报信。那什么，不说了啊……我是借口上厕所溜出来5分钟的，现在得马上回去做题了！” 他说罢一溜烟跑走了。 曲摇摇在冷风中使劲伸着脖子，直到蒋竞诚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漆黑的巷子里。她这才关上窗户，坐回到书桌前。 书桌上凌乱的摆放着草稿纸、作业本和数学课本，蒋竞诚没来敲窗户之前，她正在试图独自做题。 天知道这些数学题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难？ 那些数学公式、符号、象限、平方立方、αβ……都像长着犄角獠牙的妖魔鬼怪，分分钟叫嚣着要将她这个学渣大卸八块。 曲摇摇题没做几道，已经一脑门冷汗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院子传来了开门声，一般到了这个点，就是水果铺子关门的时候了。 她跑到门口一看，果不其然，她老妈正搬着几个水果筐子吃力的走进来。 曲摇摇赶忙上前帮忙，接过几个框子分担重量。 “妈，我来我来，给我几个。” 母女两一起把框子搬到杂物间摆放好，曲摇摇问道：“妈，今天咋这么多空框子呢？” 曲妈直起身子，伸手锤了锤酸痛的腰，夜风吹乱她的发，她的脸上却带着喜色。 “你猜怎么着？今天店里生意出奇的好，咱们又多了几个帝云苑小区的客户，多卖了好几单呢！肯定是那位周女士给她的邻居们推荐的，下次再送外卖的时候，咱给人多送一份小拼盘表达一下谢意吧……你说怎么样？” 曲摇摇愣了一下，听到“帝云苑小区”几个字，她就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心里涌上一阵难过。 曲妈哪壶不开提哪壶，“诶？摇摇，说起来，你最近怎么都不往帝云苑小区跑了？前阵子不是最积极的吗？” “……” “而且最近你怎么也不太跟夕夕在一块了，两个好朋友吵架了吗？” “……” 院子里的风声很大，足以盖过曲摇摇偷偷吸的那两下鼻子。 曲妈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好朋友之间就像是牙齿和舌头，磕磕碰碰是难免的嘛……出了问题就应该勇敢去面对，找到问题的根源，再想办法去解决，让对方感受到你真诚的态度，诚恳地去道歉——” “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个真诚的人诚恳地道歉的，这是你成长路上必修的一课。” 曲摇摇鼻头发酸，此刻所有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她嘴巴一瘪，就想扑到老妈怀里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但曲妈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她光速转身，边接起电话，边往屋里走，用大嗓门和电话那头的朋友打着招呼，快速融入了八卦话题当中。 画风急转，曲摇摇满头黑线僵在当场，独自在冷风中凌乱…… * 自从曲摇摇不再来送水果之后，裴越安安心心过了几天清静的日子。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似乎这个家里除了他之外，并没有人真正的对这件事情表现出欣喜。 反而都像在盼望着什么人突然到来似的…… 奶奶的日常叨念自是不用多说，她不但时常下单订购水果，还自发向左邻右舍做起了推荐。 好吧，虽然菠萝精家的水果确实很不错…… 但就连大雪都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行为，一到了晚上，它就竖起耳朵趴在门厅处听动静。只要有人走过，它便会站起身来，跳上窗台朝院门口张望。发现并不是它要等的人时，又会失落的跳下来，一整晚都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被奶奶抱回房间睡觉。 裴越很是不解，那只菠萝精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这科学吗？ 一点也不科学。 一开始，他认为是曲摇摇的小鱼干起了作用。于是他买来了同款小鱼干，满怀期待的递到大雪嘴边。岂料大雪一点面子都不给，闻了两下，直接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仰着脖子走了。 裴越：“……” 他又学着某人抱猫的姿势，用两个猫罐头诱惑大雪，换来了一次撸它的机会。大雪全程僵硬，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被某人撸时的撒娇打滚和舒服的呼噜声。 即使全能如裴学霸，此刻也免不了生出一丝丝挫败感来。 难道在撸猫这件事上，他竟然会输给那只菠萝精？ 他正暗自怀疑着，院门口的门铃响了起来。大雪一个骨碌爬起来，像箭一般射向了窗台，期盼地朝着院门外张望。 裴越：“别等了，她不会来了。” 自从那天在二楼窗后，目睹了学渣三人组翻脸的全过程，他就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活该，他心想。 谁让她用这种不劳而获的心态来对待学习的？ 不值得同情。 但下一秒，她在冷风中吸着鼻子，委委屈屈捡起数学作业本的瘦小身影，又让他心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似乎从没见过那样的曲摇摇，委屈又无助。 记忆中，她在他的面前似乎永远都是牙尖嘴利，张牙舞爪，气急败坏，狗急跳墙……而在奶奶和大雪面前，她又成了乖巧讨喜，聪明懂事，元气满满……既能逗得老人家开怀大笑，又能让小猫变得温顺听话。 所以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裴越搞不明白。 那天之后，她就不再来送水果了，自然也没有人借着送水果的名义上门蹭题顺带烦他了。他乐得清闲，只是在学校里遇见她时总是独自一人，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他幸灾乐祸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裴越走出门厅，绕过院中一丛开得十分茂盛的橙花，前往院门口。大雪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跟了出来，喵喵叫着在他脚边边走边蹭。 他有些诧异，随后拧开了院门。 迎面是一个巨大的果篮，果篮后冒出一张白玉般的小脸，眉眼弯弯，宛如天上的月牙儿。 “su p ise！没想到吧？又是我……” 第四十一章 蓝宝石项链的回礼 裴越无语凝噎。 这菠萝精怎么又来了……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一旁的大雪已经按奈不住，喵喵叫着一个健步蹿进了曲摇摇的怀里。 “唉哟！” 曲摇摇手中的果篮本来就重，瘦小的身板举着已经有些吃力，此刻猛然蹿上一只大猫，她瞬间吃不住力，整个人朝后倒去。 裴越的手比脑子更快，回过神来时，已经伸手揽住了她。 夜幕四下笼罩，星辰低垂。曲摇摇就这么靠在了裴越怀里，仰头望着他，直直撞入了一双星眸之中。 那眸光清澈，眼底似有蓝光微荡，像是星光落入了深海。 她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 裴越似乎也陷入了呆滞中，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两人的姿势实在是过于亲密，以至于闻声而出的奶奶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出声提醒。 裴越：“……” 曲摇摇：“……” 大雪：“喵喵——” 屋内，尴尬的气氛还没有散去。除了大雪之外，似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少有些不自在。 裴越还是那张冰块脸，但耳根处的红痕却还未褪去。曲摇摇则埋头喝茶，任由大雪在她怀里撒娇打滚，蹭来蹭去。 最后，还是奶奶打破了沉默。 “摇摇，最近怎么都不见你来送水果呀？好像都是你妈妈送过来的，这么久不见，奶奶都想你了。” “奶奶，我也很想您！但是我……最近有点忙，呃……在忙着做功课呢……” “做功课好啊……我们摇摇真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呢！” 裴越：呵呵。 奶奶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大果篮，奇道：“那这个果篮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只买了三种水果而已啊……” 曲摇摇献宝一样将大果篮打开，里面是数十种搭配好的进口水果，还有一罐她家招牌的“秘制盐水菠萝”。 “奶奶，这个果篮是我妈妈特意让我送来的，为了感谢您帮我们家介绍生意，还有这罐“秘制盐水菠萝”您一定要尝尝看，这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招牌手艺呢！” “你妈妈太客气了，替我谢谢她！就说这心意我领了，但是这些水果可不便宜呢，该给钱还得给钱哈，要不然下次奶奶可不好意思再买你家水果了……” “哎呀，不用不用，这就是我们小店的一点心意。我要是收了您的钱，岂不是糟蹋了这份心意，回家我妈可饶不了我……” “既然这样，那好吧，奶奶就收下了。”老太太笑眯眯说道。她起身上楼，不一会儿拿着一个设计精巧的宝蓝色小盒子下来了。 裴越：？ 他在看见小盒子的那一瞬间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了。 不是吧？ 奶奶竟然要把这个送给她？！ 宝蓝色的小盒子被递到了曲摇摇眼前，她满脸疑惑，却不敢伸手去接。 “奶奶……这，这是什么呀？” 老太太打开宝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条银光闪闪的项链，链子细长，中间坠了一只宝蓝色的小象。 “这是奶奶的回礼。凡事礼尚往来，在我们家断然没有白白收礼的说法，这条小项链奶奶就作为回礼送给你了。” 这下轮到曲摇摇不好意思了，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裴越在一旁冷哼道：“贵重倒是不贵重，就是很有意义……” 那是他已经去世了的爷爷，从前从国外带回来送给他奶奶的小礼物，一并带回来的除了这条项链，还有一直挂在他脖子里的那条红绳。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道：“多嘴。” 她招呼曲摇摇坐到她的身旁，干脆亲手给她戴上了那条银项链。这下曲摇摇无法拒绝了，只好一边道谢，一边收下了这份回礼。 莹白的脖颈上银光细闪，十分好看。大雪被那银光吸引，竟然凑近了不停地去蹭曲摇摇的脖子，弄得她十分痒。 裴越的脸色更黑了。 其实曲摇摇今天除了来送果篮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这件事是否能成功，完全取决于身旁这位黑面神是否愿意不计前嫌伸出援手。 因此，曲摇摇不敢像往常那样放肆。等老太太上楼了，她连忙一把抱起大雪，掏出她的数学作业本，拽起裴越就往书房走，美其名曰请教数学题。 裴越：？？ 还敢重操旧业？ 书房内，曲摇摇坐在平日里常坐的那张扶手椅上，大雪在她的膝头欢快地打着滚儿，她心不在焉的撸着猫儿，目光却一直盯着书桌旁正在低头翻书的裴越。 她不开口，裴越也不开口。 一个犹犹豫豫，一个日常无视。 两个人就像是忽然拥有了莫名其妙的默契，谁也不肯打破。 曲摇摇在思考应该如何开口，毕竟她即将要提出的请求听上去十分容易被他拒绝。但她决心要试一试，因为曲妈的话点醒了她。 “出了问题就应该勇敢去面对，找到问题的根源，再想办法去解决，让对方感受到你真诚的态度，诚恳地去道歉……” 她想了很久，觉得问题的根源就在于她没有认真对待学习小组这件事，为了逃避做题选择了弄虚作假的欺骗方式，伤了好朋友的心。 而解决的办法，就是她端正态度认真学习，然后自己把题目给做出来，这样才能让夏橙夕感受到她真诚的态度，接受她诚恳的道歉。 所以—— 曲摇摇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个低头翻书的清俊侧脸，说出了心中酝酿已久的那个请求。 “裴越同学，你……你能教我做数学吗？” 裴越从书中抬起头来，眼中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 ？ 他没听错吧？ 今天这只菠萝精这么有礼貌了？ 等等，她刚刚说啥来着？ “……教你做数学题？” “对。” 曲摇摇点点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观察着裴越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吗？” 裴越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他冷笑道：“我不是一直在“教”你做数学题吗？” “不是那种“教”，是……真正的教。” “什么叫真正的教？” “就是……我想知道解题的思路和过程，我、我想学着自己做题……” 裴越眯起眼睛打量了曲摇摇片刻，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怎么，终于发现白嫖的答案不香了？知道不劳而获可耻了？” 第四十二章 拜托你教教我嘛 曲摇摇眨巴着眼睛望着裴越，一点脾气都没有，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杀要剐随他便了！ 她很清楚裴越绝不会轻易答应帮她，也很清楚他肯定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眼前这个人是她挽回友谊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曲摇摇咬着嘴唇，在心里盘算着究竟要不要做做样子痛心疾首的悔过一番，事实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心里确实是很后悔的。 但是这些后悔多半都是对夏橙夕的，对着裴越，她实在是悔不出来……· “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裴越单手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让人恼火。 曲摇摇干巴巴道：“你说是就是吧……” “呵，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有求于人，态度一定要好吗？” “我的态度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 “你……” 曲摇摇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她跳起来暴打这家伙一顿，但是忍住，她一定要忍住。 夏橙夕有句常挂在嘴边的名言，女孩子有女孩子独有的优势和解决问题的方法，有时候蛮干半天，还不如撒个娇有用。 所以，她要撒个娇嘛？ 说拜托你教教我嘛……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数学最厉害的了…… 不行，她想想就想吐。 在心里吐了几次，曲摇摇决定豁出去了，她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放软了声调，开口道：“拜托你教教我嘛……你是……我……” 她卡住了。 “是我……” 不行啊，这太难了…… 裴越挑眉看着她，像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我……” 她努力了半天，后半句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灵光一闪改变了战术：“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要求？” 裴越咀嚼着这个词，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他嘴角轻轻勾起，反问：“你觉得我会有什么要求，是需要你才能办到的呢？” “呃……” 曲摇摇噎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家境优越又十项全能的裴学霸，好像还真的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真的提了什么要求，曲摇摇也不一定能够办得到。 所以这就等于是一个死结，无解。 书房重新陷入一片静默之中。裴越垂下头轻翻书页，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书脊。 他不想趟这浑水，一点也不想。 且不说两人从前的帐能不能一笔勾销，单说教这菠萝精做数学题这件事？怎么听都像一件既离谱又自讨苦吃的事情…… o，他拒绝。 曲摇摇垂头丧气的坐在那儿，看上去快要哭了。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鼓起勇气，大半夜找上门来，但没想到努力了半天还是没用，实在是泄气又难过。 大雪轻轻跳上了她的膝头，用脑袋一下一下蹭着她，曲摇摇吸了吸鼻子，伸手撸了撸它的脑袋。 大雪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蹭得更加卖力了。 它一边在曲摇摇怀里撒着娇，一边用雪白的大尾巴尖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裴越的衣角。 裴越一时没忍住诱惑，竟然也伸出了手，试探着撸了撸大雪。 大雪不像寻常那样嫌弃的躲开，反而顺势转了个身，用两只毛茸茸的爪爪去扒拉裴越的手，做出想跟他玩的姿态。 裴越愣了一下，脸上少有的闪过一丝欣喜的表情。 在他的记忆中，大雪纡尊降贵主动找他玩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要小鱼干猫罐头齐上阵，连哄带骗才能得到大雪短暂的青睐。 今天他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难道是因为她在的缘故？ 裴越抬眼看向身旁的少女，发现她正低头撸着猫，下垂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除了脖颈间微微闪动的银项链，衬得她的肤色格外晶莹白皙之外，这个菠萝精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所以裴越很想不通，为什么大雪偏偏就跟她这么亲近呢？ 曲摇摇的内心正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想试着再努力一次，如果这个臭学霸真的这么狠心拒绝她，那她就立马回家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天直接去学校找班主任老徐给她补课算了。 “裴越同学……我为我之前不劳而获抄答案的行为跟你道歉。因为这件事情，我最要好的朋友已经跟我闹掰了……我想用行动向她表达我改正错误的诚意，希望她能看到我的努力，接受我的道歉跟我和好……” “我知道今天来找你帮忙很不合适，也知道我说的要求什么的你并不需要，但是……但是请你不要拒绝我好吗？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找谁帮忙了……” “因为你……你是我……是我……” 曲摇摇咬着嘴唇，不敢去看裴越的眼睛，怕最后一丝勇气会突然溜走。 “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数学最厉害的了！” 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喊了出来，喊完后立马抱住大雪，把脸埋进了它深深的长毛中。 大雪：喵——喵？ 裴越愣了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弄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下轮到他纠结了。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最后他听见自己说—— “……先放开我的猫。” 曲摇摇抬起通红的小脸，样子十分可怜巴巴。 她松开了大雪，大雪一个箭步跳上书桌，蹦跶到曲摇摇够不着的位置，抖了抖被她搞乱的毛。 “你……愿意帮我了？” 裴越不理她，自顾自的说：“然后说好了，我只帮你这一次，过后你不许再来烦我。尤其是不准再来我家！” “耶！太棒了！”曲摇摇开心得差点跳了起来，但是——“等等，可是如果我……” 裴越冷着脸道：“……不答应的话就立马拉倒。” “好好好，我答应，我都答应你。” “还有，你刚刚说的要求我先记下了，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你不是说你不需要吗？” “亏本买卖我可不做。” “……” 裴越想了想，又问道：“是不是什么要求都可以？” “你……你想干啥？”曲摇摇立刻警惕了起来，“先说好了，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可不干！” 裴越挑眉看向她，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还干得少了？ 第四十三章 错一题，弹一下 反正不管怎么说，曲摇摇和裴越之间奇怪的契约就在17岁那个冬夜达成了。 在这之后的许多年，两个人每每提起这件事，都要为当时究竟谁被谁折磨得更惨而掰头一番。一个说自己学得苦不堪言，另一个则说自己完全是在自讨苦吃…… 但眼下，在这间小书房里，曲摇摇还是十分老实的。她规规矩矩的坐在书桌旁，低着头认认真真盯着本子上裴越刚出的几道数学题。 房间里的气压有些低，因为书桌旁正经端坐的某人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原来的作业本被随意搁置到了一旁，上面全是乌七八糟的涂涂画画和不近人情的红色大叉。 滑稽又透着几分无奈。 片刻后，裴越咬了咬牙。 “……还是不会吗？” 曲摇摇听见他这么问，干脆放弃了抵抗，摇了摇头。 裴越：“……” 他的表情着实有些痛苦，因为曲摇摇的数学基础水平又一次刷新了他的最低认知，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向怕麻烦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跳入一个无比麻烦的天坑。 天坑啊！ 怎么可能有人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做呢？ “这些知识点是初中就学过的，难道你初中数学也考不及格吗？” “……” 曲摇摇没好意思吭声，选择了默认。 别说初中了，她从小数学就没有及格过几次，这玩意儿就跟她命里犯冲八字不合似的，永远没有和解的那一天。 不会就是不会，永远不会。 裴越的脸上第n次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黑着脸看向曲摇摇，似乎在认真思考着到底应不应该反悔…… 曲摇摇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觉得要遭，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来，仿佛他下一秒就会说出“我后悔了我教不了”这样的话，然后将她赶回家去。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了，于是先发制人，咬着唇，可怜巴巴的轻声问道：“你要……你要反悔了吗？” 裴越没说话，忽然屈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 这一下弹得十分用力，差点把曲摇摇一秒打回了原形。她用了雷霆万钧之力才勉强忍住不跳起来还手的冲动，捂住额头眼泪汪汪地瞪着他。 “你、你干嘛呀？好痛啊！” 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裴越觉得气顺了些，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了些缓和。他抓过曲摇摇手中的笔，飞快的在纸上写出了几道题的解题思路和答案。 “不会做，你就给我背题，一题一题的背。十分钟后我抽查，错一题，就弹一下。” 曲摇摇：？？？ 不带体罚的好吧…… 她刚想抗议，裴越已经抱起了在桌上打盹儿的大雪，从雪白圆润的猫头上斜过来一眼，轻描淡写甩了一句。 “不想背也行，那就干脆放弃，回家去吧，我还省事了。” 呸！ 想得美！ 曲摇摇咬咬牙，忍住想一巴掌呼出去的冲动，毕竟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呢，被人拿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继续做小伏低，认命的背起题来。 虽然不会算，但背题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曲摇摇的记忆力很好，这也是她语文成绩一直不错的原因之一。如果某人是想用背题来刁难她，让她知难而退的话，那可就真的打错如意算盘了。 十分钟后，曲摇摇闭着眼睛，将印入脑中的那些数字和符号一股脑儿全背了出来。 看着一言不发的某人，她知道自己全背对了，忍不住得意的挑了挑眉。 裴越面无表情瞥她一眼，再次拿起了笔，将几道题的数字都做了修改。这么一来，这几道题就成了全新的题目了。 “做做看。还是老规矩，错一题，弹一下。” 裴越丢下这句话又到一旁逗弄大雪去了。 曲摇摇垮着一张脸，在心里将他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然后盯着纸上那几道在她看起来完全陌生的几道题，陷入了沉思。 这……刚才他是怎么算的来着…… 她决定先用笨办法，仗着自己记忆力好，她先把原来题目的计算过程全默了出来，然后依葫芦画瓢把当中换掉数字替换进去，重新计算了一番。 咦？ 别说，这法子好像还真的管用嘿…… 尽管计算过程无比艰难，但二十分钟过后，曲摇摇好歹是把几道题给做出来了。她的心情莫名激动，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完成的那几道数学题，觉得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她还来不及沾沾自喜，脑瓜就被人用力的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嘣”一声，好像一个熟透了的西瓜。 “痛！！！” 曲摇摇捂住额头，忍不住就要暴走：“做出来了你为什么也要弹我？趁机下黑手是不是？？？” 裴越盯着纸上的几道题，毫不客气的指着一处道：“这里是怎么算的？二位数的乘法都能算错？你小学数学也不及格吗？” 曲摇摇揉着脑瓜上的痛处，不服气的伸着脖子过去看。 额，果然算错了…… 她有些心虚，气焰立马降下去一半。 “唔……这，这是意外。” “笨就算了，还马虎？”某学霸毫不留情的嘲讽道：“神仙难救。” 曲摇摇无话可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但随即又被弹了一下。她于是彻底破功，装了一晚上的可怜彻底功亏一篑，什么有求于人，什么做小伏低，此刻通通被她丢到一边，跳起来就撸袖子。 “你大爷的！弹上瘾了是不是，这次又是为什么？！” “这题也错了，是开平方不是开立方，你审题了吗？”裴越冷笑一声，指着题目上一处明显的修改之处。立方确实被他改成了平方，但曲摇摇做题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注意看。 “你、你故意的吧……”曲摇摇后知后觉，恼羞成怒道：“你肯定是故意把立方改成平方的对不对……” “对啊，我就是故意，不行么？难道每题都让你死记硬背？” “你……” 曲摇摇脸都气青了，恨不得用眼神在裴越脸上戳出一个洞来。裴越看着她原形毕露的样子，神色淡然道：“这就受不了了？那你还是别学了，回家去吧。” 第四十四章 两只犄角ing 曲摇摇自从在裴越家做题的那一天开始，就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做忍辱负重。 裴越似乎十分享受拿捏她的过程，下黑手时绝不手软，且这人毒舌起来实在另人难以招架，常常怼得曲摇摇哑口无言…… 但不得不说，裴学霸独创的背题大法好啊！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效果却十分显著，专治某些跟数学八字不合的极品学渣。 例如曲某人。 裴越把常见的数学题型分类，挑选出较为简单易懂的几类题型，然后每一种题都用最简易的解题方式，连过程带公式让曲摇摇直接背下来。 曲摇摇学了三天不到，已经背熟了n种解题方式，虽然理解不了，但是不耽误她全背下来。 此刻，在花铃巷曲家小院子内，曲摇摇正趴在自己的书桌前奋笔疾书。 本子上不再是乌七八糟的涂涂画画，而是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曲摇摇神情专注，拿着笔唰唰唰写得飞快，看呆了偷偷溜出来找她的蒋竞诚。 “天哪……摇摇，你这是什么情况？？？”蒋竞诚扒在窗户边难以置信，“……你不会又吃错啥药了吧？” “不会说话就把狗嘴闭上！” 曲摇摇头都不抬，手上更是一刻都不敢停。开玩笑，她背那些解题过程背得那么辛苦，要是被打岔一下就忘了怎么办？等一会还要拿去某人那里交差的，她可不想再被弹脑瓜崩了…… 蒋竞诚瞪着眼睛，十分蒙圈且不敢相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不是，你这……你这什么情况？我没看错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自己做数学题了？？？” “把“竟然”两个字给爷去了，还太阳打西边出来……什么大惊小怪的口气？我怎么就不能自己做数学题了？” “不是，这正常吗？？？曲摇摇和数学题……这几个字能连在一起？？？” “滚。” 曲摇摇懒得理他，起身就要关窗。 蒋竞诚赶忙挡住，“别别别，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他扒着窗台，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奋笔疾书的曲摇摇，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似的。忽然，蒋竞诚的视线上移，从本子移到了曲摇摇的额头上。 “你这额头……怎么弄的啊？怎么跟要长出两只犄角来了似的？？？” “……” 曲摇摇靓女语塞，头一次停下了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确实隐隐约约摸到了两个凸起的小鼓包，她在心里骂了一声：狗日的，下手越来越狠了…… 蒋竞诚看她脸色不好，更加疑惑了，一连问了几遍曲摇摇才回过神来。 “没啥……不小心撞的。” “不小心撞的？你撞哪儿了？能撞出个这么奇特的造型来……” “你烦不烦？” 曲摇摇终于失去了耐心，从作业本上抬起头来，“你今天很闲是不是……作业写完了吗？当心我举报你摸鱼！” “……” 蒋竞诚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望着曲摇摇：“曲摇摇……你你你，你不对劲！你太不对劲了！你……”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一下子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比如，什么时候竟然轮到曲摇摇来问他作业写完了没有？？？什么时候竟然轮到曲摇摇来说他摸鱼？？？她自己从前就是摸鱼冠军好吗…… “不对劲个屁啊！”曲摇摇站起身来，十分没好气的开始赶人：“爷忙着呢……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来烦我！” 她麻利的关上了窗户，径直又坐回书桌前继续埋头做题了，像是一分钟都不肯耽误的样子。 窗外的蒋竞诚：“……” 他一路神神叨叨，回了夏橙夕家的院子，踏进书房的那一刻，他的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不对劲啊，这真的太不对劲了……” 正在解题的夏橙夕顿住了笔，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什么不对劲？” 蒋竞诚一脸惊恐，用讲鬼故事一样的神情把刚才在曲摇摇家窗台前经历的那一幕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夕夕你说，她是不是很不对劲？？？” 夏橙夕托着腮，右手灵巧的转动着手中的笔，若有所思。 “你是说……看见老三自己在做数学题？” “对啊！” “还写得贼快？” “对啊！！” “她还问你作业写完了没有？说你在摸鱼？” “对啊！！！” 蒋竞诚夸张的做了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这多吓人啊！我的妈呀……这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不学无术的曲摇摇吗？？？” 夏橙夕默了片刻，没说话，似乎也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随后，她轻轻翘了翘嘴角，似笑非笑的瞥了蒋竞诚一眼。 “所以……你刚才是去摸鱼了吗？” 蒋竞诚：？？？ 这是问题的关键吗？！ 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某人不对劲吗…… 哎？ 等等……这危险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你作业写完了吗？嗯？” 夏橙夕边说边站起身来，熟练的将手中的作业本卷成了桶状。蒋竞诚见状咽了咽口水，直接吓得后退了一步。 完了，他要挨揍了…… “你还有功夫跑出去摸鱼……期末考试数学不想及格了是吧？你老爹的签名不想拿到了是吧？寒假球队集训不想去了是吧？” 每一句话落音，蒋竞诚的脑袋就挨上一下，他抱着头在房间里乱窜，边跑边大喊饶命。夏橙夕在后面追着，一边骂道：“看来老三说得没错，你确实是很闲……既然这样的话，干脆今天就多做十道题吧！” 蒋竞诚哭爹喊娘的凄惨声音包裹在冬夜的冷风中，穿过空无一人的小巷，传到了巷子另一边曲摇摇家的房间内。正在穿衣服的曲摇摇疑心自己听错了，屏气凝神细细去听，却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走到镜子前，裹好围巾戴好帽子，然后抬手摸了摸额前凸起的两个小鼓包。 “大爷的，真的好像犄角啊……” 她叹了口气，然后安慰自己道：“快了快了，就快脱离魔爪了……” 再忍耐两天，等她能在夏橙夕的面前熟练地解出几道数学题，证明她悔过的诚意满满，就一定能成功打动她，然后跟她重归于好！ 曲摇摇想到这里恢复了动力，不再管自己额前正在成长的两只“小犄角”，抓过桌前写得密密麻麻的作业本揣进兜里，然后顶着寒风出门，送她那份“特殊的外卖”去了。 第四十五章 你是要暗算我吗？ 自从那天以后，夏橙夕连着两天路过曲摇摇家院门口时，都忍不住踮起脚尖朝院内探脑袋。 一片漆黑的院中，只有一抹柔和的光亮从正对院门的房间窗户中透出，而那个熟悉的人影正伏在窗边的桌前奋笔疾书，认真专注的模样让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真的是曲摇摇吗？？？ 看来蒋竞诚说的没错，真的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让夏橙夕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但她随即想起之前某人的可恶行径，又压了下去，然后冷哼一声离开了。 屋内的曲摇摇心情正郁闷呢，她其实刚刚挨完骂，正在拿本子上的数学题发泄。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亮了起来，又是一条刚刚发过来的微信。曲摇摇闭眼挣扎了一下，才老大不情愿的拿过了手机。 打开一看，果然，又是一条来自某学霸的消息。言简意赅，却令人恼火。 “又错，再记上一个，今天的第五个了。” 曲摇摇咬牙对着手机做了个吐口水的动作，随即想起某人压根看不到，且呸的是自己的手机，又心疼的拿袖子擦了擦屏幕。 随即，手机再次震动，又是两条消息弹了出来。 第一条是一张某个计算步骤被圈起来打了叉的图，第二条是某人的嘲讽。 “我建议你给你的额头买份保险，免得它撑不住，第六个。” 曲摇摇简直想摔手机！要不是实在没钱买新的，她一定要体验一下蔺相如怒发冲冠的举动。 太气了。 她以为今天不用送水果去帝云苑就能躲开“小犄角”发育的噩运，谁曾想裴越这狗东西竟然还记账？？？ 脸呢？ 曲摇摇举起拳头，对着手机聊天界面使劲挥了挥，想象着自己能隔着空气把某人狠狠揍一顿……然后下一秒，她又泄气的放下了手机，因为这么做一点也不能解恨…… 手机第三次震动，又弹出一条消息。 “十分钟内改完发过来，别耽误我睡觉，晚了记双倍。” 曲摇摇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手机那头裴越颐指气使的傲慢样子，气得要命。她看了看时间，才八点五十分不到，十分钟以后就要睡了？ 骗鬼呢？ 这人就是故意在拿捏她！ 曲摇摇实在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手指，回怼了一句。 “九点不到就要睡了，你是不是虚？” 她发完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决定十分钟内再有任何信息发过来她都绝对不看且不回了，最好把某人气死。 但令人以外的是，十分钟内，手机安安静静，一次也没有响过。 曲摇摇有些泄气，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盯着本子上已经改完的题目，惊恐的发现自己刚刚竟然在脑子里有意无意的又验算了一遍…… 这多吓人啊？ 她怕是被弹出阴影来了的吧…… 曲摇摇叹了口气，认命的抓过手机，把刚刚改完的题目拍照发了过去。 手机对话框不一会儿就弹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她立刻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哪个地方又做错了，又要被记一下。 但等了一会儿，对面却没动静了。 曲摇摇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消息，她猜这大概就是过了的意思？因为如果又错，某人大概早就跳出来记账了。 * 凛冽的寒风将高二学年第一场期末考试越吹越近，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也即将在鹭城的某个冬日中拉开序幕。 老徐作为数学小组的资深导师，带出过不止一个冠军队伍。因此他在带领小组成员备战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与独到的见解。 用他的话来说，题海战术是永不过时的好办法。量变产生质变，只有你比别人做得多，练得多，解得多，你才可能在比赛时掌握先机，永远比别人快一步！ 因此，当其他学校的导师还在带着学生费尽心思猜题、押题的时候，他已经撸起袖子带着数学小组成员开始直接刷题了。 简单粗暴，干就完了！这就是老徐的带队风格。 曲摇摇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喜上眉梢，嘴角上扬。因为这就意味着，某些人终于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大概就没有办法再分出多余的心思来拿捏她了。 老徐带着数学小组刷题的时间大多数是在放学后，因此曲摇摇晚上在裴越眼皮子底下做题的时间也变得少了起来。 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线上交流。 曲摇摇做完了题目拍照发给裴越，裴学霸纡尊降贵隔空点评，教完后，顺便记下脑瓜崩的账。 但记得多了，曲摇摇也就麻了。 俗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一时半会儿弹不到她，三个和三十个又有什么区别？ 自从想明白了这个点，曲摇摇彻底有恃无恐了起来，她有时候甚至会故意错一些，对某学霸发出单方面的无声挑衅。 但裴越从来不接招，他对这种无聊且幼稚的反抗示威毫无兴趣，反正该记的账一个也不会少，他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算……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曲摇摇终于动手了！ 她背着几根捡来的树枝，在夏橙夕家门口徘徊，磨磨蹭蹭了半天也没鼓起勇气进去。 见到夏橙夕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呢？ 曲摇摇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边想，说什么才能直接把她镇住，让她好好听她装满诚意的道歉呢？ 干脆就学人廉颇扑通一跪，然后直接说：“二姐，我错了……我来负荆请罪了！求你原谅我吧……呜呜呜……” 哎……好像不行，这句话她在家里练的时候就觉得缺了点什么？不够有诚意的样子。 那要不然就把自己最近做的那几乎快要写满的一本的数学题甩到她的眼皮子底下，然后用霸道总裁的口气来一句：“喜欢吗？女人，这是我亲手为你准备的惊喜……接受我诚意满满的道歉吧！” 夏橙夕会直接痛锤她一顿吧？ 哎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嘛……曲摇摇烦躁的踢着小石子，然后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一个少女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大晚上的背着几根树枝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是想暗算我吗？” 第四十六章 演戏博同情 曲摇摇一个激灵，一脚踢歪，小腿重重地磕在院门口的石墩子上。 “嗷——！！！” 她登时杀猪一般叫了起来，跌在地上来回打着滚，抱着小腿嗷嗷直叫。 “啊啊啊——断了断了断了——我的腿断了！！！” “老三？！” 夏橙夕吓坏了，原本还努力绷着的脸瞬间破功，几步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扑到打滚的曲摇摇身边。 “你没事吧？？？好好的怎么就能磕到呢，你是猪啊？！” 她嘴里骂着，一边伸手把曲摇摇黏在后背的树枝扯下来，一边焦急的去摸她受伤的那条腿。 “你到底怎么样啊？腿真的断了吗？快点让我看看……” 曲摇摇呜呜咽咽，顺势捏住了夏橙夕的衣角，咧嘴大哭：“好痛啊好痛啊……痛死我了……呜呜呜……” 夏橙夕彻底慌了神，急得手足无措：“那怎么办啊？？？真的断了得马上去医院才行……我我我得赶快打电话给曲姨……” 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自己下楼时根本就没带，急得结巴了起来。 “我我我没带手机啊……老三你你你在这里等一下下，我跑出去叫人……” 夏橙夕站起来就要朝巷子里跑，衣角却被拽住，她回头一看，就见曲摇摇正惨兮兮地望着她，泪眼汪汪的不肯松手。 “姐姐我快痛死了……你快点先帮我看看断了没……” 一声“姐姐”把夏橙夕喊得愣了愣，她只好重新蹲下身去，撩起曲摇摇的裤腿，一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曲摇摇纤白的小腿上，凸起了一个大大的鼓包，四周围还泛着一圈淤青，实在是伤得不轻。 “怎么会磕得这么严重啊……你是猪吗你……”夏橙夕吸着鼻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疼不疼啊……” “疼死了……” 曲摇摇疼得飙泪，不停的吸着气。 “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赶紧去医院吧……” “不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 “你别闹，都伤成这样了……” 夏橙夕想把她扶起来，但曲摇摇倔着不肯起。她强忍着眼泪，可怜巴巴的摇着夏橙夕的手：“我不想去医院嘛……” 夏橙夕无奈：“那怎么办呀？你痛成这样……” “那你给我吹口气吧，吹口气我就不痛了……” “……” 夏橙夕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的曲摇摇，战力值比现在高出一万倍。成天飞檐走壁上串下跳，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事，再加上时不时还要挨个揍什么的，常常鼻青脸肿的出现在夏橙夕面前。 夏橙夕每次都在她受伤的地方吹口气，然后说“不哭不哭，姐姐吹口气就不痛了”这样的话……以此来安抚她。 久而久之，曲摇摇只要一受伤或挨揍，就会跑来让夏橙夕“吹口气”。 当然，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随着两人渐渐长大，这样稚气满满的举动也早已不再有。 此刻曲摇摇忽然提起，夏橙夕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对着她的伤口轻轻吹了几口气。 “还痛吗？” “没感觉，再吹几下试试呢？” 夏橙夕又吹了几口气，“现在呢？” “好像没有那么痛了，嘿嘿……” 曲摇摇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 “还是我姐对我最好了！我就知道我姐是不会不管我的……” 夏橙夕十分无语，想起自己还在生气这件事，立刻变脸，拔腿就要走。 曲摇摇赶紧抱住她的大腿。 “别走别走……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才不听……你放开。” “……我不放。” “你放不放？” “不放不放就不放！” 曲摇摇来脾气了，倔驴似的摇着头，她生怕夏橙夕就这么跑了，情急之下抱着她的腿张口就来。 “有一只小鸭子在排队，想和前面的鸭鸭对齐，可是怎么都对不齐，它一直说对不齐鸭，对不齐鸭，对不起呀……” “还有一只小鸭子在看书，另一只小鸭子说要吃饭啦，快把书合好鸭，合好鸭，和好呀……” “还，还有最后一只小鸭子去理发店理发，可是它坐了很久理发师一直不给它理发，它就说你理理我吧，理理我吧，理理我吧……” …… 冬夜的冷风呼啸，曲摇摇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着网上看来的段子。 夏橙夕差点气笑了，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哪有人用段子来道歉的？ 曲摇摇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数学作业本：“我真的知道错了，很有诚意来跟你道歉，我这段时间都有在努力学习啊，不信你看我自己做的题……” 她也不管夏橙夕接不接，强行塞进她的手中。 夏橙夕翻开作业本看了看，有些惊讶：“这些数学题都是你自己做的？” “真的真的，这次是真的了！”曲摇摇忙不迭点头，“不信你可以改一改题目的数字，看看我能不能做出来……” 夏橙夕看了一会，摇摇头，把本子还给了她。 “不用了。” 曲摇摇以为她还是不肯相信，挣扎着要站起来。 “你不信的话我们现在就上楼去，我当面做给你看……” “不用了。” “我真的是自己做的，真的……” “我相信你了。” “你相……信我了？” 曲摇摇直愣愣的看着夏橙夕，好像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夏橙夕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又说了一遍：“嗯，我相信你了……” 曲摇摇吸了吸鼻子，心头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好似这段时间以来受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她嘴巴一瘪，抱住夏橙夕放声大哭了起来。 “要哭就哭个够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夏橙夕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十分好心的提醒：“但如果鼻涕蹭到我的衣服上，要赔100块钱哦……” 曲摇摇：“……”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道：“那，那你原谅我了吗？我们可以和好了吗？” 夏橙夕白眼一翻，“不然呢？我还能怎样？” 曲摇摇笑了起来，冒了个鼻涕泡泡。 夏橙夕嫌弃的瞥她一眼：“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曲摇摇扶着夏橙夕的手站了起来，原地蹦跶了一下，结果又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夏橙夕叹了口气：“你快别乱动了，咱们还是赶紧先去处理一下腿上的伤吧，要不明天期末考试你都没办法去了。” “嗯嗯。” “你能走吗？” “能。哦，不能……要你扶着才行。” “好好说话。” “扶着我嘛……” 路灯将两个少女的身影拉长，她们宛如幼年时那般手拉着手，亲密的靠在一起。 暖意从手心传来，曲摇摇跛着一条腿，对着地上的影子偷偷吐了吐舌头，乖乖巧巧的任由夏橙夕牵着朝巷子口走去。 第四十七章 我们是啦啦队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那个周末，曲摇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仗着自己的腿受伤，她理直气壮的不用去送水果了，而且放假之前老师都没有布置作业，她也不用再被某人拿捏了，这让她的心情无比舒畅。 说起来，自从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她和裴越似乎默认了契约解除，两人一夕之间回到了原点，谁也不再搭理谁。 曲摇摇当然乐得如此，但她有了一个不太好的后遗症，那就是现在只要看到数学题，脑子里就会自动浮现出裴越的解题步骤。 这玩意儿背多了，实在洗脑。 曲摇摇想起自己期末考数学的时候，着实把监考的老徐吓了一跳。 因为他发现曲摇摇竟然在认认真真做计算题，从前她哪一次不是只把选择题瞎猜一通，然后直接睡到交卷时刻的？ 曲摇摇自己也觉得很迷，她本来是不想搭理那些计算题的，但是有些题目一眼看过去实在似曾相识，解题步骤自动在脑中生成，好像它们忽然之间都长出了小手朝她招着，说解题吧解题吧，我知道你会的…… 她确实会。 反正做就做吧，又不会少块肉，曲摇摇提笔就写，考完后还跟两个小伙伴嘚瑟了一下，说自己现在是自动答题机了。 但几天之后，她开始疑心裴越是不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蛊，控制了她的大脑，否则怎么会动不动脑中就自动浮现出解题步骤和公式呢？ 她试了许多方法，无解。 那些解题步骤和公式就像刻在了她脑子里一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曲摇摇烦躁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决定玩玩手机洗洗脑子。夏橙夕推门进来的时候，她还躲在被窝里对着手机屏幕呵呵傻笑。 “太阳晒屁股了，大小姐。” 夏橙夕毫不客气的掀开被子，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哇——好冷啊！”曲摇摇哆嗦着爬起来，试图抢回被子。 “干嘛呀？干嘛呀？试都考完了，又是周末，还不能让人赖个床吗？” “不能。” 夏橙夕一屁股坐到床头，翘起二郎腿：“快起来穿衣服，咱们出去玩儿去，蒋竞诚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 “去哪儿玩？” “科技馆呗，听说这两天有一个新的高科技体验项目，超好玩的，排队的人特别多，咱们早点去免得排长队。” “走走走！” 曲摇摇立马翻身爬了起来，麻溜的开始穿衣服。三个小伙伴在巷子口碰头，一起出发前往市科技馆。 鹭城的科技馆地处市中心，临湖而建，景色十分怡人。 馆内不但设有多个大型主题展馆，更有高科技展区和特效影院，深受家长和孩子们的喜欢。 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三个人虽说基本上从小玩到大，但似乎无论来多少次都玩不够。 因为科技馆总是有新的惊喜。例如这两天新开的项目——飞跃极限。 这是一个6d的影视科技，是以人类航空发展史为主题，通过观赏球幕电影，模拟飞行机舱，体验自由飞翔的真实感觉。 曲摇摇他们连飞了三次都觉得不过瘾，决定午饭后再来排队飞一次。 三人各自回家吃过饭，再回到科技馆时，却发现大门提前拉上了一半的闸门，里面正在清场。 “大爷，怎么回事啊……今天只开半天馆吗？” 曲摇摇去问保安大爷。 保安大爷指着门口挂着的大红色横幅，说道：“你们没看见吗？今天下午我们馆里要举办全国数学竞赛。” 几人这才发现门口的大横幅上面写着——“第n届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的字样，门口也放上了比赛相关的指引牌。 原来今天是数学竞赛举行的日子啊！ 等等，那岂不是…… 曲摇摇瞬间想到某人，立马就想开溜，她可不想跟裴越打照面，更何况还很有可能撞上他们的班主任徐老师……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默契的转身，谁知转头就看见前方路口的拐角处，老徐正推着他的破自行车，和谁边交谈着朝这方走来。 糟糕…… 曲摇摇、夏橙夕、蒋竞诚同时在心中默念了一声。 下一秒，徐老师抬起头来，已经发现了前方呆若木鸡的三个学生，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 他一看见这三个臭皮匠就觉得头疼，尤其是曲摇摇。虽然她这一次的期末考试数学竟然有了一点小小的起色，但仍旧还是在及格线下徘徊。 老徐有时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究竟对这个孩子在期待着什么？但有时又觉得，他不能放弃。 大抵每个老师在内心深处都对自己不太如意的学生既恨铁不成钢，又默默地保留了一份期待。 行至近前，三个臭皮匠闷声问好：“徐老师好……” 老徐照例沉下脸来，问道：“你们三个怎么会在这里？” 唉……早知道下午就不来了！ 曲摇摇在心里唉声叹气，觉得冤家路窄这个词她都说厌了。好不容易考完了试出来玩一趟，竟然也能撞上自己的班主任老师？ 这是什么狗屁运气？ 哦，还有她的死对头…… 离谱，真就离谱。 裴越静静地立在徐老师身侧，身姿挺拔如修竹，湛蓝色的校服衬得面上神色越发淡漠，与跛着一条腿又苦着一张脸的曲摇摇形成了鲜明对比。 曲摇摇眼尖的瞥见裴越的校服领口处露出了一小截红绳，想起奶奶说过他总是贴身戴着裴爷爷留下来的平安符的事。那个挂着平安福的红绳和此刻她脖子上的那条银链子一样，都是裴爷爷留下来的遗物。 曲摇摇想起自己曾经见过那个护身符，虽然是被打湿了的状态…… 裴越默默地瞥了曲摇摇一眼，脸黑了几分，似乎也想起了同一件事，伸手将红绳朝衣服里塞了塞。 算了，反正这笔账他也已经讨回来了。 倒是这个菠萝精，几天不见，怎么又把自己给搞瘸了？ 真是花样百出。 曲摇摇见裴越看着她，神情似笑非笑，还以为他是在暗示什么，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 爷现在不有求于你了，欠的脑瓜崩就是打算全部赖掉的，你奈我何？ 略略略……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无声地用眼神斗了几个回合。 夏橙夕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偷偷丢给蒋竞诚一个“看吧，我就说他两有问题”的眼神。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被从头晾到尾的徐老师怒了，原地咆哮起来。 “我问你们话呢，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发什么呆？！” 空气瞬间寂静，尴尬且危险。 片刻后，夏橙夕最快反应过来，她张口便道：“呃，徐老师，其实……其实我们是特意来看数学竞赛的！因为……因为我们想来做啦啦队，给数学小组加油！！！” 第四十八章 觉醒吧！猎杀时刻…… 科技馆内有一个很著名的科技大礼堂，常年用来举办各种科技交流大会或是各类大型比赛。 此刻，大礼堂内人声嘈杂，来自全国多所重点名校的数学小组云集于此，各路学霸们凑做一堆，唇枪舌剑，宛如神仙打架，放眼望去就是一个大型的移动数学题库交流现场，场面十分震撼。 这样一来，角落里缩作一团的三个学渣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妈呀，他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跟念咒语似的……什么αβγδ？什么函数微积分？？什么高阶偏导数？？？什么布兰妮次公式？？？？我要疯了……” 曲摇摇捂住耳朵，几乎快要抓狂。 夏橙夕翻翻白眼，纠正道：“是莱布尼茨公式……” “管它是个啥！这些是本宝宝该听的东西吗？？？”曲摇摇气鼓鼓的埋怨道：“都怪你，刚刚在老徐面前说什么想做啦啦队，这下好啦？害我们无辜被抓进来当壮丁……你瞅瞅，这是咱们仨能呆的地方吗？我今晚要是做噩梦了一定去敲你的窗户！” 夏橙夕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想揍她，但想起她还是个病号，转身就把这一巴掌拍在了蒋竞诚的脑门儿上。 蒋竞诚：？！ “怎么又打我！我可啥都没说啊……” 夏橙夕：“哼，别以为你啥都没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跟老三一样不知好歹！带你们进来沾沾学霸的神气还不好吗？普通人能有机会一次性看见这么多顶尖学霸吗？一点也不理解姐姐我的良苦用心，竟然还在那抱怨……” 蒋竞诚哑巴吃黄连，直接放弃了辩驳，捂着脑门儿不出声了。 曲摇摇却还在愤愤不平：“好个啥？哪儿好了？来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受折磨……” 而且谁稀罕看见什么顶尖学霸，她对这个词过敏好吧？前些日子她天天对着个顶尖学霸，好家伙，头都差点熬秃了…… “受折磨？” 夏橙夕白她一眼，无情道：“进都进来了，受折磨你也得给我忍着。” “我可是病号！” 曲摇摇晃了晃她那条瘸腿，表示抗议。 “病号怎么了？腿离脑子远着呢！” “……” 曲摇摇无话可说了，托着腮坐在那儿emo起来。 实验中学的数学小组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几乎每一位成员都沉着脸，神色紧绷。不是抓紧时间看着手中的题库资料，就是相互讨论着解题思路……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 只有小组长裴越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耳朵里塞着耳机，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诶？你们快看，数霸怎么闭着眼睛坐在那呢？该不会是睡着了吧……”蒋竞诚奇道。 夏橙夕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能吧……这可是全国大赛，他心这么大的吗？” 曲摇摇在一旁翻翻眼皮，道：“他那不是心大，而是压根就没上心！” 好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可太了解他这一点了。裴越这家伙越是淡定，就越代表他十拿九稳。 “等一下他的对手大概惨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好像很了解数霸的样子嘛？”夏橙夕立即八卦起来。 “哪有……我干嘛要很了解他啊？讨厌的家伙。” 蒋竞诚摇着头拍拍她的肩膀，“摇摇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还对人家数霸有这么大意见呢？人家可是呕心沥血的给你辅导了一段时间的数学呢，咱要有感恩之心啊！” 曲摇摇想再给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脑壳儿上来一下。 还感恩之心？ 感情你是没被人拿捏得死去活来，背题背得哭爹喊娘，还要被人活活弹出两只小犄角来…… 她的额头道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会不会影响她以后的美貌…… “不过话说回来啊，老三，”夏橙夕笑道：“人家数霸还真的挺有办法的，背题这招真是绝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曲摇摇：呵呵…… 是挺绝的，没有二十年脑血栓绝对想不来！ “你也别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能得到数霸的指导你就知足吧你！” “你知不知道咱们学校每天有多少人排着队跟数霸请教数学题，从来也没见他搭理过谁。就咱们班那谁？何敏和方可妍你知道吧？那两削尖了脑袋都想往学霸班挤的，她们那个学习小组就不止一次向数霸抛出过橄榄枝……” “哈？还有这种事？你是咋知道的？”曲摇摇一听就来劲了。 “就没有奶茶套不出的八卦。”夏橙夕挑挑眉，露出一个十分鸡贼的笑：“所以嘛……数霸对你真的是挺特别的。” 她下了这个结论，然后就看见曲摇摇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垮了下去。 嗯？ 这是个啥反应呢？ 看来她家老三和数霸之间很有故事啊！一定是这样的，她坚信自己那晚和蒋竞诚看见的…… 曲摇摇一脸的苦大仇深，她觉得夏橙夕这话是赤裸裸地在揶揄她。 特别？ 裴越对她能有啥特别？ 哦……大概是特别坏，特别讨厌，特别阴险，特别有仇必报，特别笑里藏刀吧！ “哼，你们别以为他教了我几天就是什么好人了，我告诉你们，这个臭学霸心黑着呢！我那几天简直堪比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你们啥都不知道，就会在这里说风凉话……” 裴越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斜睨了前方的曲摇摇一眼。 他刚刚一直在闭眼假寐，耳机里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所以曲摇摇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进了他的耳朵里。 哼。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这不学无术的菠萝精还会引经据典了？ 不过果然如他所料，过河拆桥。 呵，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多管闲事，让她哭去！心软蹚了这趟浑水，绞尽脑汁想办法帮她不说，到最后还没落个好…… 血亏。 他阖上了眼，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生气？ 不可能，他有什么好气的？ 那个菠萝精不是一向如此吗，难道他还期待她会感恩戴德不成？反正已经结束了，以后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 裴越想着，在心里将“曲摇摇”三个字划上了一个红色大叉，然后丢进了小黑屋里。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进了小黑屋的曲摇摇此刻正捂着耳朵，试图抵御四周围的魔音侵袭。 其实学霸们的讨论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五分钟过后，广播里就传出了比赛即将开始的消息。 全场顷刻间安静下来，裴越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眸光微微闪动，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破天荒出现了一丝兴奋的神色。 曲摇摇看得愣住了，脑中不知怎的浮现出一句某个游戏角色的经典台词—— 觉醒吧！猎杀时刻…… 第四十九章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在曲摇摇前十几年的人生当中，由于跟数学八字不合，导致她在心理和生理上害怕与抵触一切与数学相关的东西。 例如数学老师、数学科代表、数学作业、数学考试等等等等…… 当然，也包括了数学学霸。 所以当她忽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全国数学大赛现场观看着比赛的时候，那种强烈的违和感瞬间被拉满了，既魔幻又不真实。 尤其是班主任老徐还坐在她的身旁，每逢出现一些知识点的时候直接现场教学，边看边试图给她们强行讲解。 曲摇摇三个人一脸懵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数学课…… 夏橙夕和蒋竞诚的数学基础相对好一些，尚且听得十分吃力，曲摇摇更是全程犹如听天书一般，枯燥难熬得让她简直想哐哐撞大墙！ 场上的战况十分激烈，老徐一边讲解知识点，一边不停地咂舌，直呼今年的题目太刁钻。曲摇摇就趁着这个档口抬起头来，隔着人群，遥遥望向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聚光灯下，少年的神情专注，薄唇紧抿着，清俊的侧脸轮廓无可挑剔。他的目光低垂，凝视着手中的题目，似乎正在沉思。 曲摇摇极少看见如此认真的裴越，觉得新鲜。 要知道这位大神当答题器的时候，可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闭着眼睛听一听题目，答案便呼之欲出。 看来，徐老师说的没错，这些数学竞赛的题目真的难得可怕啊！ 不过嘛……曲摇摇忍不住捂嘴偷笑，原来这家伙也有不得不认真的时候呀！ 场上的裴越眉头轻蹙，似有感应般略一抬眼，恰巧瞥见了观众席上幸灾乐祸的曲摇摇。 呵。 四目相对之间，裴越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目光略过曲摇摇僵在嘴角的笑，阴恻恻的扫了她一眼。 完了！ 芭比q了…… 曲摇摇在那一瞬间下意识抬起手，做出了防护动作，下一秒，身旁的夏橙夕拍了拍她的手。 “老三，你没事捂住额头干什么？听数学题听出幻觉来了？？？” “额？额……没、没什么……” 曲摇摇回过神来，尴尬得想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她重新看向场上，想狠狠瞪裴越几眼挽回点尊严，却发现他已经重新低下了头，手中的笔在指尖上灵巧的翻转了几个圈，落笔写下了推算的答案。 小组成员面露喜色，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个信号，几个脑袋一齐朝他靠拢过去。 而后在本轮竞赛环节钟声敲响时，主持人宣布实验中学得分。 掌声响起，四周围都是对实验中学本轮表现的夸赞。曲摇摇环顾四周，在一片赞扬声中挺了挺腰杆，内心忽然生出了一股小小的骄傲感来。 实验中学真棒！她也是实验中学的哟…… 几轮激烈的角逐之后，场上的数学小组不断被淘汰出局，最终只剩下了几支队伍进入决赛，争夺冠军奖杯。 实验中学便是其中之一。 当以裴越为首的数学小组名单出现在决赛榜上时，观众席上的老徐高兴得像个二百斤的胖子，搂着蒋竞诚手舞足蹈，差点没把一米七五的壮小伙勒得背过气去…… 曲摇摇和夏橙夕在一旁面面相觑，为发现了老徐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惊讶不已。 至于吗至于吗？ 不就是进了个决赛榜吗？还没拿到冠军呢…… 中场休息半小时，裴越带着数学小组回到了休息区。因为进了决赛，几个少年明显都很兴奋，一路上说笑着，很有几分小得意的模样。 曲摇摇三人坐在一旁略显尴尬，心想照着老徐这兴奋劲儿，指不定要上演一出什么大型认亲现场了…… 然而并没有，老徐望着走过来的小少年们，迅速收起了笑意，沉下了脸。 “很开心是吧，嗯？一个个都嬉皮笑脸的，以为你们进了决赛就稳赢了？我告诉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进了决赛这场比赛才刚刚开始，现在给我嘻嘻哈哈的，一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几个小少年瞬间噤声，相互看了几眼，老老实实低下头挨训。 休息区人来人往，四周围其他学校的选手们纷纷看了过来，神情惊诧。 老徐不愧是实验中学的“咆哮帝继承人”，中气十足，叉着腰把数学小组成员挨个儿训了个遍，就连“亲儿子”裴越也落了一句“带队不严”的数落。 学霸们挨训的场面千载难逢，曲摇摇三人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觉得就差一把瓜子了。 最后—— 在学霸们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星子之后，老徐终于以“你们简直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作为收尾，然后开始做比赛的复盘总结。 该说不说，被老徐这么夹枪带棒的收拾一通，学霸们是彻底老实了，听得格外认真。 “其实今天的总体发挥还是不错的，抢答题有几个环节可圈可点，希望你们继续保持这种状态！” 老徐清了清嗓子，“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有一部分竞赛题目我们提前都押到了的缘故，这证明了我们的运气不错！但光有运气是不够的，能进入决赛圈的队伍那都是全国精英中的精英，实力更加不容小觑……” 一旁的学渣三人组百无聊赖，差点听得打起了瞌睡。然后就被老徐打发去领取主办方给参赛选手们准备的小点心。 曲摇摇一听有吃的，也不顾自己还跛着一只腿，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然而去了才知道，压根儿就没她们的份儿。 “什么叫只有参赛选手才有？！合着我们啦啦队就是空气了？这主办方也太小气了吧……” 曲摇摇一张小脸拉得老长，端着点心往回走，一边跟同伴吐槽着。因为点心是她最爱的巧克力蛋糕，所以格外生气。 “真就离谱！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啦啦队员呢？我们啦啦队员也很辛苦的好吗？” “咱们是货真价实的啦啦队员么？”夏橙夕白了她一眼：“怎么进来的心里没点数了？” 曲摇摇很不服气，“怎么就不是了？别管是不是货真价实的，也别管是怎么进来的，反正啦啦队的活我都已经干了，刚刚鼓掌的时候我手都差点拍麻了，而且我还是带伤上阵的，这都不给点心吃？没天理！” 蒋竞诚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没吃的也太亏了……” 他刚刚可不止卖力鼓掌喝彩呢，还惨遭了老徐的“毒手”，险些被勒出个好歹来…… 结果，竟然连口吃的都没混上，这不血亏嘛？ 两个吃货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找到了共鸣——反正一句话，不给吃的，就是他们不对！ 第五十章 我不吃甜食的 夏橙夕发现自己和两个吃货实在没法沟通，摇摇头转身走了。 她听见曲摇摇和蒋竞诚两人凑在她身后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馊主意。 “我一会儿就偷偷在臭学霸的点心里面吐点唾沫星子，我让他吃？” “摇摇，别说大话了，你要是真吐了哥敬你是条汉子……” “啥意思？你以为我不敢？” “自信点，把“你以为”三个字去了。” “嘿，你找揍是吧？” “哎哎哎，你怎么又要揍我，注意点形象行不……” “形象个屁！有本事别躲……” “别别别，你还是伤员呢！” “那点小伤算啥？爷单手就能把你揍趴下。” ……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惹得旁人频频侧目。最后，夏橙夕不得不一人脑门上给了一下，才让这两个幼稚鬼消停了下来。 回到休息区，老徐的“复盘讲解大会”似乎已经结束了，人都不见了踪影。学霸们各自抱着ipad窝在角落里，看资料的看资料，刷题的刷题。 夏橙夕和蒋竞诚挨个给大家送上点心，曲摇摇不情不愿的挪到裴越身旁，没好气的递了过去。 “喏，你的点心……” 她十分“酸”的提醒裴越，盒子里装的是巧克力蛋糕。哪知裴越头都没抬，淡淡道：“我不要，你帮我吃了吧。” 曲摇摇愣住，“哈？” 裴越抬眼看她，“我不吃甜食的。” 他不吃甜食？ 所以，这份点心归她了？ wuhu—— 曲摇摇的眼睛忽闪忽闪，开心的冒起了小泡泡，面上却还努力绷着，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 “哦，这样子呀……那、那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吃了？” “嗯，你吃吧。” 裴越的目光已经移回了数学题上，唇角微弯。 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有谁会因为得到了一块甜点，开心得这么明显，连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真有这么好吃么？ 他又怀疑的抬头看去，见曲摇摇已经咬了一小口蛋糕，表情非常满足，弯起的眉眼像是一不小心就能蹦出小星星。 等等，他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 否则怎么会觉得这菠萝精忽然有那么一丢丢的…… 可爱？ 曲摇摇沉浸在巧克力蛋糕带来的幸福感中，只觉得绵软浓郁的巧克力味在舌尖翻滚，实在爱惨了这个味道。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甜食啊？ 多没口福啊…… 幸亏自己刚才没有真的往这份点心里吐唾沫，否则的话…… 她略有些心虚的朝裴越看去，却发现裴越也正看着她。 她噎了一下，脱口就道：“看什么看？呃……我是说有、有事吗？” 吃人嘴软，曲怼怼刚不起来了。 裴越本来不想应她，低下头去看题，却觉得没法集中注意力了，于是又抬起头道：“你坐下，挡住我的光线了。” 曲摇摇乖乖听话，坐下了。 “还有……”裴越伸出了一只手，“把笔递给我。” 就像那许多个在某人家书房中做题的夜晚一样，曲摇摇连想都不想，直接转身，从裴越的笔袋里挑出了他最常用的那只水笔，递给了他。 “呐，给你。” 接过了笔的某人又道：“本子呢？” 曲摇摇没问“是哪本本子”这种废话，又探过身子，从一旁的书本堆中抽出了裴越最常用来给她讲题的那本草稿本。 两人默契的动作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不远处的夏橙夕啧啧嘴，对蒋竞诚下了最后结论。 “我赌上我床头的珍珠盒子，要说他俩没事，打死我都不信！” …… 休息时间结束，几只决赛队伍鱼贯上场，场中央被划分出了几块区域，各队伍依次落座，开始做赛前的准备。 休息区留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多数被淘汰了的学校选择了提前打道回府。 于是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三个人凭借着“啦啦队员”的身份，顺理成章的挤到了观众席前排，刚好坐在了裴越他们的正下方。 “摇摇，咱们坐这么前面来干什么呀？”蒋竞诚很是不解。 “当然是看比赛啊！不然呢？”曲摇摇白了他一眼，“别忘了咱们可是啦啦队，不得给自己学校的队员们加加油吗？” “呃……加油肯定是要加油的，但是你啥时候对这个比赛这么上心了？你刚刚不是还说——” “我说什么了？格局打开好吗蒋弟？这叫集体荣誉感……你到底懂不懂啊你？” 蒋竞诚：“……” 夏橙夕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明明是某个贪吃鬼不好意思白吃人家一块巧克力蛋糕，所以只好来出出力，竟然也能掰扯到格局和集体荣誉感上去…… 如此理不直气也壮……不愧是她妹！ 曲摇摇很是心虚，干脆直接无视了夏橙夕和蒋竞诚的目光，把头扭开了。 四周围坐着其他学校的后援队们，此刻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纷纷，预测着场上的局势。 老徐预估得没错，进了决赛的这几只队伍实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夺冠呼声最高的s市第一中学，以预选赛小组得分第一出线，实力非常之强。 也因此，s市第一中学的啦啦队员们格外眼高于顶，不拿正眼看人。 “这一届，实在是没有什么悬念，咱们学校稳拿冠军了！其他学校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实在没劲。” “可不是嘛，轻轻松松就小组赛第一出线了。决赛也没什么难度，我们有天才少年陈京，yyds！想输都难了！” …… 曲摇摇正巧坐在边上，一时没听明白，疑惑的用口型问夏橙夕：“成精？她们说什么东西成精了？” 夏橙夕噗呲一笑，小声回她：“是天才少年成精了！” 两个人笑作一团。 不明所以的蒋竞诚凑了过来，问：“你们在笑什么？” 曲摇摇复述了一遍，于是三个人又笑作了一团。 蒋竞诚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还一边吐槽道：“哈哈哈，笑死我了！怎么还有人叫这种名字的，成精了成精了……” 他天生嗓门大，中气十足，曲摇摇和夏橙夕想去捂他的嘴巴都来不及。 “不是说好了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吗？？？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一章 决赛 四周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几道目光唰的一下射过来，不太友好的样子。 呃…… 好像闯祸了？！ 曲摇摇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看向四周，还好，徐老师不在。 s市第一中学的几个人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扎着高马尾辫的女生。她上下打量着曲摇摇三人，态度颇为傲慢。 “你们几个是哪个学校的？” 曲摇摇刚要说话，夏橙夕拽了她一把。 “你管我们是哪个学校的，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又不认识你。” “呵，不敢说了？” 马尾辫很不屑的扫了夏橙夕一眼，“我看你们连校服都没穿，八成是混进来的吧？这可是全国大赛赛场，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能进来玩的地方。” 夏橙夕笑了笑，不慌不忙道：“原来这里是全国大赛赛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s市第一中学的内部赛场呢。否则怎么决赛还没开始，你们就敢说自己稳拿冠军了呢？合着其他学校就是空气？” 四周围其他学校的同学纷纷侧目，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夏橙夕继续说道：“尊重比赛对手是最基本的礼仪，连小猫小狗都懂的道理，你们却不懂？” “你……” 马尾辫噎住了，找不到角度反驳，四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的脸慢慢涨成了红色。 台上的决赛还没开始，台下就已经开始有了火药味。 曲摇摇在夏橙夕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干得漂亮，然后对着马尾辫扬了扬下巴。 “就是。什么稳拿冠军了？什么没有一个学校能打的？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今天这里聚集了这么多数学大神，就你们学校有天才少年？别的学校就没有吗？简直就是那个什么蛙……井底之蛙！” 曲摇摇的小学鸡吵架水平跟夏橙夕比起来可差远了，很容易就被人逮住了小辫子。 “刚刚就是你吧？嘲笑我们学校参赛选手的名字，现在又说我们是井底之蛙？这就是你们说的尊重对手吗？” 马尾辫尖酸刻薄，一通连珠炮发问，轮到曲摇摇吃瘪了。 “那、那你们确实目中无人，没有把其他学校放在眼里啊……” “那也总比你们是哪个学校的都不敢说的强！” “谁说我不敢说了？我们是——唔唔唔？” 夏橙夕及时捂住了曲摇摇的嘴，也恰在这时，决赛开始的锣声响了，场上迅速安静了下来。 马尾辫得意的做了个挑衅的动作，夏橙夕翻了个白眼，拿她当了个屁。她的目光已经瞟到了正走过来的徐老师，迅速安抚曲摇摇。 “老三，先别生气，徐老师来了。” 她指指后方，曲摇摇扭头看见匆匆走来的徐老师，有些泄气。 她还没怼回去呢！ “你别急，让她嘴上呈呈威风好了，她们最后能不能拿到冠军还真不一定的。” “你怎么知道？” 夏橙夕“啧”了一声，骂道：“你昏头啦？” 她指着正在做赛前安排的裴越：“她们有天才少年，难道咱们没有吗？” 对哦！ 曲摇摇忽然兴奋了起来。 她们有臭学……哦不，她们有裴越呀！ 头一次，她在想到裴越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十分瓷实的安全感。 有他在，没意外。 她们就等着被打脸吧……哼哼。 一股淡淡的烟味传来，徐老师默默坐到了曲摇摇边上位置，绷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得出他很紧张，已经没有了预选赛时的从容淡定，也没有心情给她们讲解知识点了。 曲摇摇心想，刚刚是谁说自己不要坐到第一排来的？是谁说自己带过那么多冠军队伍不可能会紧张的？ 噫…… 徐老师的神情严肃，双眼紧张的注视着场上的决赛。 场上的局势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焦灼状态，s市第一中学一枝独秀，在那位叫陈京的天才少年带领下，一连拿了好几分。 “那个成精，这么厉害的吗？”蒋竞诚忍不住小声嘀咕，“看他其貌不扬的，跟咱们家数霸没法比啊！唉，数霸怎么还不发力啊……” “耐心点，他们肯定有战术的。”夏橙夕道，“还有，人家怎么其貌不扬了？” “不是吗？他的眼睛跟我一样小啊，还有点长……” “你有毛病啊，人家那是丹凤眼好吧！” …… 曲摇摇没有参与讨论，她看上去跟徐老师一样紧张。此刻台上的战况瞬息万变，就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实验中学终于拿下了一分。 欢呼声中，曲摇摇抬眸望向场上神色依旧淡然的少年，心中好奇起来。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他就一点都不紧张吗？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也是陈京的疑惑。 陈京眼前的稿纸已经堆成了小山，写满了各种计算步骤。他狭长的双眼微眯，神色傲然，手中的笔在指尖飞旋，一边悠闲的打量着四周的对手们，目光落到了一人身上。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人面前只有一张稿纸，甚至都还没有写满。他坐的很直，握着笔的手很稳，双眼凝视着前方的出题板，目光坚定。 心算？ 陈京有些吃惊，来自天才少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正在心算。 其实在大神如云的数学界，拥有心算能力并不罕见，被誉为天才少年的陈京也是心算高手。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全国大赛上使用心算解题。要知道全国数学大赛的题目是非常难且刁钻的，出题板上的题目数字庞大且十分繁杂，笔算都尚且要算掉几页稿纸，这个人竟然选择心算？ 是天才还是作秀？ 陈京觉得自己不能理解，除非是那种传说中罕见的心算能力堪比计算器的最强大脑，否则在这样的赛场选择心算，无异于自掘坟墓。 台下的曲摇摇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她有些担心的问道：“裴越为什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出题板一动不动？该不会是题目太难了，他不会做吧？” “不会吧……这个世界上还有数霸不会的题吗？”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些题目实在是太花里胡哨了。” 对于学渣们来说，心算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在她们的认知范围之内，她们只能紧张的关注着场上裴越的一举一动，默默地替实验中学捏了一把汗。 …… 回合结束的锣声响起，陈京迅速举起了手中的答题板，而在同一时间，他看见对面那人也将答题板亮了出来。 随后他听见主持人报出了答案，s市第一中学陈京和实验中学裴越——得分。 陈京愣了一秒，忽然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默默看向打分板上稳居第一位的自己学校的分数，再看看已经慢慢追赶上来的实验中学的分数，目光停留在实验中学裴越这个名字上—— 冷汗慢慢冒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心算天才 场下掌声雷动，都在为这两所学校的两位参赛选手奋力鼓掌。 老徐的脸却黑成了墨汁，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在决赛的时候用心算，怎么就是不听呢？害得他跟着瞎紧张…… 臭小子！ 台上的裴越神色依旧淡然，似乎台下的欢呼声与他无关似的。倏然间，他感受到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注视。 微微侧目，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陈京的脸色不太好，面上的傲色全然消失不见，他的额间冒着冷汗，心中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死死压住。 坦白说，这场比赛直到刚刚为止，他一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天才少年的名号可不是白白得来的，陈京在解题技巧与算法速度上绝对称得上是顶尖选手。 但这仅限于笔算。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样全国级别大赛的决赛环节，竟然会忽然冒出一匹心算的黑马来。 又或者说，并不是忽然冒出来的，而是这个人从预选赛开始，就一直在用心算解题。 这谁扛得住呢？ 所以陈京在震惊之余忽然就有点崩溃，这种崩溃不亚于当你觉得自己手速已经天下第一时，却忽然发现还有个对手一直在用脚比赛，并且分数还追得很紧。 这是赤裸裸的吊打了，压根儿就没把其他对手放在眼里的意思。 陈京有种被打了脸的难堪感。 裴越移开了目光，他并不知道对面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少年脑中在想着什么，也并不关心。他难得的将目光投向了场下的观众席，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正在撸袖子的曲摇摇。 “老三……你冷静点！” 夏橙夕恨不得给曲摇摇来个五花大绑才好，免得她当真当着徐老师的面跟那个马尾辫掐起来。 原因是马尾辫趁着满场欢呼的时候，又得意地对着她们做了个很难看的挑衅手势，还用口型对比划着“小猫小狗”。 “我靠，老二你别拽着我……让我给她点颜色看看……” 曲摇摇小声挣扎着，身旁的徐老师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仿佛已经入了定。 “再忍忍，你再忍忍好不好？等比赛结束了我们再找她算账，现在老徐在呢，你别乱来……” 夏橙夕一边哄着她，一边示意蒋竞诚跟她换个位置，两人一左一右把曲摇摇夹在中间，不许她轻举妄动。 这个菠萝精怎么又一副要和人掐架的样子…… 裴越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场上新一轮比赛开始，进入了速算环节，30秒内解题正确的队伍得分。 速算一直是陈京的强项，但锣声响起之后，他却没动，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解题板。 “陈京学长……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他怎么忽然就不动了呢？” s市第一中学的几个人很是疑惑，眼看30秒就要到了，马尾辫急得抓耳挠腮。 锣声响，裴越和陈京同时举起了答题板。 紧接着，主持人报出正确答案，宣布两人再次得分。 全场再度沸腾，马尾辫看上去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搂着她的同伴大喊：“心心心……心算！他是在心算！不愧是他啊！！！” “天才少年陈京，yyds！！！” …… “哦……我明白了！原来数霸一直在心算啊……啧，真是太厉害了！” “啥心算？？？”蒋竞诚有点懵。 夏橙夕一脸“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们解释”的嫌弃表情，然后蒋竞诚慢慢反应了过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变得像马尾辫一样说话不利索了。 “你你你……你是说？不会吧不会吧……难道说？？？” 曲摇摇给他脑门上来了一下，“什么鬼啊……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心算啊，摇摇！听不懂吗？？？数霸他一直在用心算解题！” “我知道啊……”曲摇摇道：“不就是心算吗？有啥好大惊小怪的？那家伙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无情的报答案机器。 她话音落了好久，发现没人理她，扭头一看，夏橙夕和蒋竞诚正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她。 “……什么叫你知道？” “……什么叫那家伙不是一直这样吗？” 两人异口同声：“所以你们两个果然有问题对不对……” …… 场上的战况重新陷入焦灼状态，随着题目越来越难，陈京额头上的冷汗也越冒越多。他似乎和什么东西暗暗较上了劲，只要裴越那边不动笔算，他也不动笔算。 计分板上的分数咬得很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s市第一中学和实验中学的分数已经甩开其他学校一大截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冠军即将从这两支队伍里诞生。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比赛，光用眼睛盯着题目就能计算出这么复杂的答案……” “是啊，这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畴了，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啊！” “真是的，弄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场下议论纷纷，随着倒计时读秒的声音响起，场上的局势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裴越与陈京在结束时同时亮出了答题板，但这一次，两块答题板上的答案却并不一样。 主持人愣了一秒，反复确认了手中的正确答案，然后擦了擦额角的汗。 “本轮速算，实验中学裴越回答正确，得分！” 有一两秒的怔楞，而后掌声慢慢响起，合着欢呼声越演越烈。 满场欢呼中，只有马尾辫表情难以置信，“不可能吧？会不会是弄错了呀？陈京学长的答案怎么可能会错呢……” 陈京的脸色有些发白，心里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让学校丢掉了这轮分数。 他盯着计分板，一边计算着分数，一边听其他队员劝他用笔算。 而目光一瞥，裴越那张淡定的脸又出现在了视线当中，那种胜券在握的气定神闲刺激着他的胜负欲，让他无法退让。 于是新一轮速算读秒开始，陈京拿起了笔，又放了下去。 “这可是全国大赛啊！他在干啥呢？！” s市第一中学的带队老师看上去非常生气，直接站了起来，朝场边走去。 这场决赛的速算环节已经变成了天才少年陈京与裴越的心算秀场，这是一场天才之间的对决！ 每一个30秒的开始与结束，都紧紧扣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曲摇摇巴掌都拍麻了，眼看着计分板上实验中学的分数越来越高，她忽然觉得台上那个她一直讨厌的少年，竟然是如此的光芒耀眼。 第五十三章 他不会输 速算环节结束后，进入了15分钟的中场休息。马尾辫和她的啦啦队成员们在休息区心神不宁的样子，时不时望向大门口。 “你们说郭老师把陈京学长单独叫出去干嘛去了？” “还能干嘛？肯定是去挨批评了呗……” “唉，也难怪郭老师这么生气。这可是全国大赛呀！陈京学长为什么非要用心算呢，笔算不是稳赢的吗？” “还有那个实验中学的裴越是哪路大神啊，从前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怎么这么厉害……” “呸，厉害个屁！他、他就是狗屎运好罢了……” 马尾辫不愿意承认，咬着牙道：“我相信陈京学长，他只是一时用错了方法，反正最后一轮团队解题赛才是重头戏，咱们学校目前总分数还是第一的，优势很大，拿冠军还是妥妥的！” “噗……看看这是谁呀？脸都被啪啪打成猪头了，还在这说大话呢？” 夏橙夕和蒋竞诚一个没看住，曲摇摇就瘸着腿蹦跶了过去，她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打马尾辫脸的机会的。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很难理解吗？” 曲摇摇很开心，抄着手立在一旁，开始冷嘲热讽：“刚刚是谁大言不惭的说没有一个学校能打的？怎么样，我们实验中学能打不？有我们在，你们还想稳拿冠军可太难了。” “哦……怪不得呢？弄了半天，原来你们就是实验中学的啊！”马尾辫一肚子恼怒正愁没地方撒呢，曲摇摇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要以为你们一个小项目领先就可以洋洋得意了，你们学校的名次可还在我们学校下面呢！” “那只是暂时的而已，我们裴越同学的厉害你们已经领教过了吧，等一下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逆风翻盘！” “切，请问他哪里厉害了？只不过是运气好会瞎蒙罢了！再说了，你们一个市实验中学跟我们省重点能比吗？你们那个裴越又跟我们陈京学长能比吗？我们陈京学长从小就是神童，受名师教导，大小比赛获奖无数，那是真正的数学天才！” “我呸。你们学校有什么了不起的？” 曲摇摇怒了，小学鸡胜负欲被完全激起，撸起袖子道：“什么数学天才，跟谁家没有一样？你们那叫数学天才的话，那我们裴越就是数学天才中的天才！天才战斗机！！！” 曲摇摇的大嗓门响彻整个大厅，裴越正在喝水，没忍住呛了一口，咳嗽了起来。 闻声赶来的夏橙夕和蒋竞诚迅速拖走了曲摇摇，徐老师则一个劲儿的跟对方的郭老师道着歉，说自己对学生管教不严，回去一定好好批评教育。 曲摇摇被摁回了休息区的椅子上，还在那挣扎，“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干嘛把我拖走……” “不拖走你行吗？老徐的脸色都黑成那样了，你又想全校检讨是不是？”夏橙夕气得不行，骂道：“一分钟没看住你就闯祸！这可是全国大赛赛场，有摄像机在录制的，万一被拍下来放到网上对咱们学校影响多坏啊！” 曲摇摇这才冷静下来，心里有些后怕，忍不住小声问道：“那……刚才没拍到吧？” 夏橙夕瞪了她一眼，在一旁坐了下来，不理她了。 徐老师匆匆赶了回来，但是没空骂曲摇摇，只是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儿，就赶去给小组队员们做最后辅导了。 接下来的团队解题赛是压轴环节，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否逆袭夺冠，非常的关键。 曲摇摇大概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比赛开始后老老实实坐在了椅子上，无视马尾辫一伙人的挑衅。 台上的团队解题赛已经开始了，每支队伍由队长随机抽选一个题组，每个题组内有4道不同类型的大题，队长有30秒的时间安排自己队员的出场解题次序。 一般来说，队长都是最后一个上场的。 这样安排的好处在于，如果发现前面的队员在解题上有错漏，还可以有修改的余地。 裴越和陈京作为队长，都选择了压轴出场，两人各自在自己队伍的等候区，静静地注视着大屏幕上答题区的动态。 陈京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看样子，挨了一顿骂给骂醒了。他狭长的双眼微眯，专注地看着自家队员答题的情况。 不得不说，马尾辫的吹嘘是有一定的事实依据的。s市第一中学作为省重点，整体水平确实非常拔尖，第一位出战的小将已经率先完成了答题，将交接棒传递给了第二位队员。 而实验中学第一位队员还在奋力的写着最后的解题步骤。 等到第二棒上场的时候，s市第一中学的第二棒已经写完了一半的解题步骤。 “第一轮咱们学校就落后人家17秒，第二轮又落后了9秒，这加起来就是26秒了，情况有点不妙啊……”蒋竞诚盯着大屏幕上的计时器嘟囔着。 “看看第三棒能追回多少吧……”夏橙夕道。 此时实验中学的第三位队员终于上场了，大概也知道已经落后了不少秒数，他显得有些心急，握着笔在白板上写得飞快，努力追赶着进度。 “这个同学好像挺靠谱的嘛，解题速度好快啊！”曲摇摇喜道。 夏橙夕有些担忧：“快不一定是好事啊，就怕他心太急了……” 同样担忧的还有徐老师和场上的队员们，就连裴越，也少有的皱起了眉头。 忽然，几个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坏了……” “啊？怎么了？”曲摇摇扭头问徐老师。 徐老师轻声道：“他写错了一个计算符号……” “哈？”夏橙夕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岂不是后面的计算步骤全都错了？” 徐老师点点头。 几个人的心瞬间就凉了，这又是落后秒数，又是写错计算步骤，那不是要芭比q了嘛…… “那怎么办啊？我们会输吗？” 不知是谁问出了这么一句，几秒后，曲摇摇听见自己忽然开口道—— “不会，他不会输的。” 第五十四章 爷爷，我做到了 后来每当想起这件事，曲摇摇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但她那时候就是觉得，裴越不会输。 马尾辫大概是觉得她们学校已经赢定了，又阴阳怪气的嘚瑟了起来，各种冷嘲热讽加挑衅。 但是没有人搭理她。 这场全国大赛的决赛局终于走到了最后的关头，几乎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场上的局势，就连曲摇摇都拿出了自己这辈子上数学课最认真端正的态度来，虽然她一题都看不懂，但是参与感满分。 在陈京上场后的6秒，裴越也终于接过了棒，上场了。 第三棒虽然写错了解题步骤，但是一路的奋力追赶，到底是为实验中学赢回了20秒的时间。两所学校之间只有6秒的时间差，接下来就看两位主将之间的对决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裴越会先快速解完自己的题，然后挤出时间去修改第三棒的错题部分。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裴越只是静静的站在在自己的解题板面前，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陈京写得飞快，眼看已经解完了四分之一题。 可裴越还是一动不动，甚至闭上了眼睛。 “数霸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知道完不成……所以干脆放弃了吧？” “不可能。” 曲摇摇摇摇头，虽然她对裴越的了解并不多，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临阵退缩的人。 “那他怎么还不动呢？眼看着时间都落后了。” “也许他兵行险着也不一定啊……” 曲摇摇话音刚落，裴越忽然睁眼，然后迅速拿起笔，走到第三棒的答题板前，擦掉错误答案，行云流水般地写起了后面的解题步骤。 而此时，陈京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的解题，并且整体时间领先了6秒。 裴越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停下来思考过，三下五除二就解完了第三棒的题目。随后他一秒不歇，扭头就开始在自己的答题板上写答案，整个过程无缝衔接一气呵成。 一旁的陈京正在思考最后的解题思路，虽然一直暗示自己不要分心，但还是忍不住朝裴越那边瞥去一眼，见他竟然已经开始着手解自己的题目了，速度还非常的快，实在是吃惊不小，这人难道都不用思考一下解题思路的吗？ 恍然间，那股无形的压力又从他的心头升了起来，他忽然明白过来，裴越刚刚为什么会站在自己的题目面前一动不动了…… 他在利用瞬间记忆记题，然后在改第三棒的题目时，脑子里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自己这道题的计算步骤。当然，第三棒的题目他也许在上场前就已经解好放在脑子里了。 陈京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平生头一次感受到了对手的强大与可怕。 回合倒计时结束之前，裴越和陈京几乎同时停笔，主持人不得不回放现场录像来确认。最终，在两方队伍解题答案完全正确的情况下，裴越以领先零点几秒的优势带领实验中学小队夺得了这场全国数学大赛的冠军。 全场沸腾了，所有人起立鼓掌，为这精彩的一战高声喝彩。 人群中的曲摇摇努力踮起脚尖，想拍下此刻的盛况发给奶奶。而一旁的陈老师摘下了眼睛擦了擦，有些感慨，这场比赛应该会被人议论很久吧…… 雷动的掌声中，裴越的手默默伸向了领口，捏住了那条系着护身符的红绳。 他在心中心中默念：爷爷，我做到了…… 颁奖环节，陈京也由衷的为对手鼓起了掌，友好的同裴越握了握手。裴越朝台下看去，茫茫人群中，他竟然一眼就看见了笑得很甜的曲摇摇。 曲摇摇一边使劲鼓着掌，一边还在扯着嗓子跟夏橙夕还有蒋竞诚大喊：“看吧？！！我就说了他是不会输的吧？！！他怎么可能会输呢？？？他是臭学霸啊！” 啧，这个菠萝精，嗓门真是太大了。 不知为何，裴越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家里那罐曲摇摇送来的盐水菠萝，虽然他一根都没有吃过，但那一刻他竟然忽然觉得—— 菠萝精家的菠萝，应该很甜吧？ * 数学竞赛结束后的两天，期末考试的成绩也跟着下来了。 曲摇摇的数学成绩单依旧无情的飘着红色，虽说成绩多少是有了一丢丢小小的起色，但是依旧没有及格。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某人教得不好，哪有人教数学是让人死记硬背的呢？方法不行，不是她的问题。 好在，她的其他科目的成绩都平稳的跨过了及格线，这就意味着，她大概率能过上一个安稳的好年了。 “你们两呢，考得怎么样啊？” 曲摇摇关心起了两个小伙伴的成绩。她发现蒋竞诚对着自己的成绩单发了好半天的呆了，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蒋弟，你的数学及格了吗？” 蒋竞诚抬起头来，双眼无神的看着她，默默递过成绩单。 “你们自己看吧……” 见他这幅模样，曲摇摇和夏橙夕心中已经有数了，这铁定是又没考及格啊！ 这可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才说服蒋爸松了口的…… 结果数学又没考及格，这下他的寒假踢球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两个人连安慰的话都想好了，结果一看成绩单反而愣住了，这数学成绩不是正好在及格线吗？ “哈哈哈哈……” 蒋竞诚不装了，在曲摇摇和夏橙夕伸手打他之前大笑着跑开，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我及格啦！我数学考及格啦！！我能踢球啦！！！” “狗东西！学会骗人了是不是？？？连我们你都敢骗，亏我们还那么担心你！你别跑，给我回来，看我今天不揍得你叫爸爸……” 曲摇摇追着蒋竞诚越跑越远，很快只能听到两人模糊的声音。 夏橙夕没有参与，而是默默坐下，打开了自己的成绩单。 成绩单上一处飘红都没有，事实上，她这一次考得相当不错。因为非常认真对待这次考试，花了许多时间精力学习备考，她的各科成绩都有了大幅提升。 但即使是这样，她的名次离老妈要求的年段前100名，还差的很远呢…… 夏橙夕叹了口气，心里头一次迷茫起来。难道她真的要听从老妈的安排，出国去读书吗？ 第五十五章 完成的约定 每到年节时分，总是花铃巷最忙碌的时候。 巷子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大扫除、准备年货、置办新衣。大人们忙前忙后，孩子们则尽情地享受着假期，在街头巷尾奔跑玩耍。 像曲摇摇和蒋竞诚这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则会早早的开始给大人们打下手，帮着忙里忙外。 曲家水果铺子每逢年节生意便好得不得了了，各种线上线下订单暴满。一连几天，曲摇摇不是在送货，就是在送货的路上。 夏橙夕来的时候，曲摇摇刚刚送完货回来，摘下围巾和帽子，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猛喝几口水。 “我滴妈呀！这一天天的，可跑死我了！” 夏橙夕把一大包年货放到了收银台上，“喏，这是今年我妈给曲姨和你准备的年货。” 曲摇摇开心的围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哇，今年又是这么大一份呀！全是我爱吃的零食……干妈真好呀，谢谢干妈！” “就你嘴甜，你这份最重了！” 夏橙夕埋怨道，随即又往她手里塞了几个袋子，每一个袋子里都装着一份年货，但看上去比给曲摇摇家的那份要小得多。 “快，帮我干活！一起送货去！” 夏橙夕的老妈是花铃巷最大的女房东，每到过年，她都会亲自给租户们准备一份小年货，表达心意。 而曲摇摇家那一份，永远是最大的。 曲摇摇拿人手短，也不好推辞，又喝了两口水，就乖乖跟着夏橙夕送温暖去了。 两人拎着年货，边走边闲聊。 “最近怎么没看见蒋弟？自从开始参加寒假球队的集训，天天人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我来你家之前，刚刚去过他家了，他今天倒是在家呢……” “那你咋不喊他帮你一起送货？”曲摇摇撅了噘嘴，小声道：“就会奴役我……哼。” 夏橙夕白了他一眼，“他今天在帮蒋叔整理仓库，难得的刷好感机会，我喊他干嘛？” 曲摇摇心想，那我还在帮我妈跑腿送货呢…… 刚想到这，手机就响了，是曲妈打来的。 “八成又是有订单来了……” 曲摇摇把手中的袋子放到了地上，接起了电话。她猜得没错，果然是有新订单要送货了。 “哦哦……又是帝云苑啊？我不送这单行不行啊？呃……那好吧，我陪夕夕送完年货就来。” 挂了电话后，曲摇摇一脸忧愁。 “咋了你这是？”夏橙夕捂嘴偷笑，“这么怕见到数霸吗……” “是啊，我怕他问起我的数学成绩，这不是没考及格嘛……怕他翻旧账。” 夏橙夕笑得意味不明，“老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怕数霸了？” “我不是怕他，是怕他下黑手。” 还欠了几十个脑瓜崩没还呢！曲摇摇想想就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下黑手？那数霸撩妹的手段倒是挺特别的……” 曲摇摇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的看着夏橙夕，“你又想说啥……是不是又想说我和臭学霸有一腿啥的？我告诉你，不可能！我跟他就是宿敌！宿敌你懂吧……永远没可能和解的那种！” 夏橙夕一脸姨母笑，“懂的懂的，宿敌嘛，很多欢喜冤家也是从宿敌开始的呢，加油！我看好你们这对哟……” 曲摇摇不想理她了，加快了脚步。 “快走，赶紧的！送完我还得回去送货，没工夫陪你在这构思偶像剧剧本……” 帝云苑7号小院，曲摇摇熟练地按响了门铃。 大雪的脑袋从栅栏钻了出来，喵喵叫了两声，像在表示欢迎。 “呀，大雪宝宝，你怎么在这儿呀！想我了没？” 曲摇摇惊喜的伸出手，刚准备撸猫，大雪就被人从身后提溜着后脖颈，提了起来。 门开了，裴越抱着大雪立在门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曲摇摇。 “进来吧。” 大雪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不服气的蹬着小脚。曲摇摇伸手撸了撸它的脑袋，拎着水果进了门。 老太太早就在客厅里等着了，见曲摇摇来了，笑眯眯招呼她道：“摇摇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可冷了吧……” “奶奶好！给您送水果来了！” 曲摇摇嘴甜得很，三两下就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老太太打发孙子去沏茶，裴越接过曲摇摇手中的水果，转身进了厨房。 大雪重获自由，一下子就跳上了曲摇摇的膝头，开始打着呼噜撒娇打滚。 曲摇摇一下一下撸着它的毛，陪着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 忽然，她目光一瞥，看见客厅里摆着裴越爷爷遗相的桌子前，放了一张照片，正是前不久全国数学大赛颁奖时，曲摇摇踮起脚尖用手机给裴越拍的那张。 照片中的裴越一手拿着奖杯，一手放在胸前护身符的位置，脸上头一次有了应该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奶奶，那张照片为什么会放在那里呀？”曲摇摇好奇的问道。 老太太笑了笑，“是为了让老头子看看，自己的孙子已经获得了这份荣誉，完成了和他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呀？” “拿到全国数学大赛冠军的约定呀……” 似乎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话匣子，老太太说起了往事。 原来在裴越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了国外工作，因为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很少有时间能够回国。 所以裴越一直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 裴越的爷爷是数学教授，从小带着孙子玩数独、练心算，也许是从小就耳濡目染的缘故，裴越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出了对数字计算特有的天赋。 “这孩子啊，从小就孤单，也不爱跟其他的小朋友玩，一直是我们陪在他身边。小的时候身体也不好，又瘦又小的，还老是生病，他爷爷就经常带着他跑跑步踢踢球，锻炼锻炼身体什么的……” 曲摇摇心说怪不得呢，体力那么好…… 老太太回忆起往事，有些感慨道：“我们老头子教了一辈子的学生，是出了名的严厉，高标准严要求，教自己孙子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如果做错了题或者是犯了错，就要挨一记脑瓜崩儿…… 曲摇摇：“……” 弄了半天，这弹脑门儿还是祖传的？ “但是呀，这孩子反而跟他爷爷最亲，感情一直是很深厚的……” 老太太说到这，揩了揩眼睛。 三年前，裴爷爷病重，裴越在床边与爷爷约定，要拿下全国数学大赛冠军给他做康复礼物。只可惜，裴爷爷最后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 第五十六章 讨债的来了 曲摇摇喝了一会儿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奶奶，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望您和大雪。” 大雪从沙发上蹦跶了下来，跳上了老太太的膝头，喵喵叫了两声。老太太抱起猫，问道：“这么快就要走啦，今天不写作业了吗？” “作业？呃……” 曲摇摇有点心虚，她的寒暑假作业一直保持着优良传统，从来都是最后一天才开始赶工的…… “额，那个，作业我今天就不……” 曲摇摇看着裴越，心说你不是一直都不待见我来吗？快帮我说句话好让我滚蛋呀！ 裴越斜睨了她一眼，站起身来，不慌不忙道：“这次的寒假作业有几道数学题挺难的，我今天刚好有空，顺便给你讲讲，你跟我到书房来吧……” 曲摇摇：？？？ 啥玩意儿？ 这人竟然主动提出要给她讲题？ 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书房内，冬日的暖阳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给整个房间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裴越抄着手立在书桌前，双腿交叉着，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 “进来。” 曲摇摇一看这架势，立马就想开溜，这肯定是找她算脑瓜崩的账来了。 她后退一步，一个湿漉漉毛茸茸的东西拱了拱她的脚踝。 “喵——” 大雪堵住了她的退路。 曲摇摇很无奈，“大雪宝宝，你档在这干嘛，让开呀……” 大雪：“喵喵——” 边叫边立起来，用爪子抱住了她的小腿。 曲摇摇伸手把它抱了起来，敲了敲它的圆脑袋：“大雪，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也帮着他大义灭亲是不是？” 裴越的额角跳了跳，嗯？谁是亲？他才是亲吧。 大雪蹬了蹬小肥腿表示抗议，曲摇摇拍了拍它的小屁股，“你忘了我们小鱼干的情谊了是不是？” 大雪：“喵喵喵——” 裴越看不下去了，黑着脸走了过来。 曲摇摇一看这架势，直接把大雪当成了挡箭牌，横在她和裴越面前。 裴越：？ 曲摇摇：“你你你，别敲我脑门儿啊——” 裴越这才想起某人还欠了几十个脑瓜崩的事，差点笑了，原来她是在怕这个。 “你先把大雪放下来。” “我不要。” “我不敲你。” “怎么可能，我才不信。” “你放不放？” “不放！” “那再加十个。” “……” 大雪挣扎了起来，曲摇摇抱不住它了，只好撒手。 大概是被当成了挡箭牌十分不爽，大雪跳到了一旁的扶手椅上，朝着两人龇了龇牙，骂骂咧咧的开始梳理它的长毛。 挨了骂的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甩锅。 “都怪你。” “都怪你。” 静默了几秒，裴越伸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曲摇摇警惕的看着他，做了个防护的姿势，“你、你要干嘛？” 裴越无语，这菠萝精到底是有多怕挨敲啊？片刻后，他面无表情的开口道：“那个要求，我已经想好了……” 曲摇摇愣了愣，“啥要求？” “你不记得了？” “记得啥啊？” 裴越眯起了眼睛，神色不善。他打量着曲摇摇，忽然靠近了一步，伸手撑住了她身后的墙壁，清冷的嗓音在耳边炸响。 “装傻？想赖账是吧？” 曲摇摇哆嗦了一下，明显感觉到了危险，结结巴巴道：“谁、谁想赖账了……我是真忘了，要、要不你给个提示呗？” 裴越垂下眼眸，扫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着这话的可信度。 半晌，他慢悠悠开口道：“某天，你借着送水果的名义，大晚上的跑来我家，硬是求着我教你做题，帮你挽回友情，并且自己承诺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忘了？” 曲摇摇愣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但是等等，她的脑中慢慢浮现出那晚的场景，那时某人好像说过“是不是什么要求都可以”这种话？ 曲摇摇心中直呼大事不妙！她就说这臭学霸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主动提出教她做题，弄了半天，是讨债来了…… “有……这回事吗？你、你记错了吧……我啥时候答应过了？” 反正不管，先赖了再说！ 裴越冷笑了一声。这菠萝精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过河就拆桥。 他大概是数学大赛上被她那声“天才中的战斗机”喊昏了头了，才会觉得应该要给她一个履行承诺的机会？ 对付菠萝精，永远不能没有 b。 “是吗？原来是我记错了吗？我本来打算那几十个脑瓜崩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呢……” “什么要求？你说。” 曲摇摇立马投降，比起未知的要求，还是赖掉那几十个脑瓜崩来得划算些。 “你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有言在先啊，偷鸡摸狗奢侈浪费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干的！” 她说的义正言辞，其实心里慌得不行，生怕裴越会趁机提出什么诸如请他吃大餐这种让她肉痛的要求…… 裴越忍住想弹她脑门儿的冲动，说道：“一件小事，需要你帮个小忙而已。” “帮个小忙？什么忙？”曲摇摇一听不用掏钱请客，立马换了一副面孔：“你说吧，我很乐于助人的。” “真的？” “嗯。” “帮我照顾大雪一个假期。” “……” 曲摇摇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扶手椅上睡得四仰八叉，打着小葫芦的大雪，又看了看裴越，怀疑自己听错了。 “帮你照顾大雪一个假期？为什么？你要出远门吗？” “嗯。” “去哪里啊？” “出国。” “那奶奶呢？” “和我一起去。” “……” 曲摇摇想起上一个跟自己说要出国的人是夏橙夕，又想起奶奶说过裴越的爸爸妈妈在国外工作，很少回来的事。 “是去看你爸爸妈妈吗？” “嗯。” “那……能不能把大雪放在宠物店里寄养呢？” “不能，大雪会不吃东西的，而且奶奶也会不放心走。” 他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奶奶和他一起去的。 曲摇摇有些犹豫，她并不是不想帮这个忙，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她老妈答应这件事。 她老妈可是三令五申，禁止她养宠物的。 “我……” “大雪很好照顾的，定时定点吃饭，会用猫砂，会进窝里睡觉。不凶不闹也不拆家……” “可是……” “如果你答应帮我照顾大雪一个假期，我会付给你寄养费用，一千元。” “成交。” 第五十七章 大雪 曲摇摇背着一个猫包，拎着猫砂盆，大包小包的回了花铃巷。 她先把大雪安顿在她的房间里，把它吃的用的东西都在隐蔽的地方藏好，然后立马去找她的狗头军师商量对策。 “你疯了吧你？曲姨不让你养猫猫狗狗的，你忘了吗？” “我……知道呀！但是大雪也不能没人照顾，怎么办呢？” 夏橙夕瞥了她一眼，“怎么办？你说怎么办？你自己答应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 “嘿嘿……” 曲摇摇鸡贼一笑，摇着夏橙夕的手臂撒娇：“我的好姐姐，要不就先放你家养几天行不……” “不行，想都别想，我妈也不让我养小动物。” 夏橙夕直接拒绝了，她最近烦着呢！因为期末考名次没进前一百，最近在家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怎么可能作死去做那老虎屁股拔毛的事？ “那，蒋弟家……” “蒋竞诚家你也别想了，就蒋叔那脾气，蒋竞诚要是敢带只猫回家，他肯定直接给扔出去的。” “……” 曲摇摇没辙了，灰溜溜从夏橙夕家出来，回了自家的水果店。 曲妈正在收银台旁喜滋滋的算着账，最近店里生意火爆，赚的钱够她们娘俩过上一个好年了。 “摇摇，新年有什么想要的吗？给你买身新衣服吧？” 曲摇摇摇摇头，心道新衣服就算了，养只猫行不行？ 曲妈奇怪的看着她，“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听到要买新衣服不是开心得一蹦三尺高吗？” 曲摇摇的目光落到老妈洗得发白的棉服上，摇头道：“妈，我的衣服还够穿，平时上学也都穿校服。你给自己添件新衣服吧，你身上这件棉服都穿了多少年了，你看这袖口，都毛边了……” 曲妈“啧”了一声：“毛边怎么啦？这件衣服穿着保暖，好着呢。我有好衣服，这不是平时干活穿不着，都放起来了吗？” “哪有……明明全都是穿了很多年的衣服了……” “好了好了，你别嘀咕了，咱早点收铺子，妈妈带你买新衣服去，就这么说定了啊。” “那个，妈……” 曲摇摇岔开了话题，“我前段时间不是听你说咱们店里有老鼠吗？要不……咱养只猫得了？” “养猫？” 曲妈愣了愣，停笔抬头：“你想养猫？” “呃……也不是我想养啦，这不是听你说店里有老鼠吗？我就想着咱们干脆养只猫，既能帮着抓抓老鼠，又能帮忙看看店，一举两得呀！” 曲摇摇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老妈没准儿真的会答应呢！ “哦，那你说，咱们养什么猫好呢？” “布偶猫怎么样？？？很好养的，定时定点吃饭，会用猫砂，还不凶不闹不拆家……” 曲妈眯着眼睛打量着曲摇摇，心里明镜似的，自己的女儿自己还不清楚吗？ “曲摇摇，你现在忽悠起你老娘来可真是一套一套的，养布偶猫抓老鼠？布偶猫会抓老鼠吗？还帮忙看店？看你个头啊！” 曲摇摇噎住了，她怎么忘记了宠物猫是不会抓老鼠的了呢？这下完了！她老妈这一关看来是难过了…… “老娘警告你啊，别给我打什么歪主意，你连你自己都养不好，还想养猫？一天天的，心思不知道放在学习上，就会给我想一出是一出……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给我把猫弄回来，我就给你扔出去！听见没？” “听、听见了……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嘛……别当真，别当真……” 曲摇摇的声音越来越低，在老妈警告的目光中，偃旗息鼓，垂头丧气的拖着步子回家了。 夜幕降临，院子里一片漆黑，曲摇摇推开院门的一瞬间，一声长长的猫叫声响彻小院，她差点一个趔趄，连忙冲进屋内。 一开房门，一团雪白的肉球直接扑了上来，喵喵呜呜的叫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曲摇摇开了灯，一把将挂在怀里的猫咪扯了下来，抱在怀里安抚。 “对不起啊大雪，我忘记给你开灯了，你吓坏了吧……” 大雪是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被裴越抱进了猫包的，到曲摇摇家的时候，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结果就被粗心的曲摇摇直接扔在了房间里。 等清醒以后，发现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味，还乌漆嘛黑的，别说是小猫了，就算是人也得吓坏了。 “大雪宝宝，你别委屈了……都是我不好，我给你吃小鱼干好不好？” 曲摇摇卑微求原谅，但是大雪不理她，直接跳上了她的书桌，再蹦到书架顶端，气鼓鼓的瞪着圆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一人一猫就这么隔空对峙着，曲摇摇拿出小鱼干和猫罐头，低声下气的哄着它。 “别这样嘛大雪，来吃个小鱼干嘛……” “要不然咱们开个罐罐吃好不好……” “总之，你先下来嘛……” …… 眼看天色不早了，距离曲妈收摊回家没多少时间了，曲摇摇哄不好大雪，只好给夏橙夕打电话。 夏橙夕推门进来的时候，大雪明显又受了一回惊吓，对着她哈了一口气。 可夏橙夕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根细长的木头毛衣棒针，棒针的一端系着几条长长的塑料流苏，一晃动，就吸引了大雪的注意力。 “诶诶诶，有用有用，你接着晃接着晃……” “你那个小鱼干的诱惑也别停啊！罐头也打开，双重诱惑不信它不心动……” 两个人一唱一和，坚持不懈的努力了大半天，大雪终于从书架上跳了下来，开始和她们玩耍起来。 “可以啊你，老二，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过养猫经验啊？” “……有种东西叫做百度。” 夏橙夕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将手中这个简易制作的“逗猫棒”交到了她手中。 “你来，姐累了，手酸……” 曲摇摇接过“逗猫棒”，和大雪玩了好一会儿。玩累了的大雪吃了小鱼干加半个罐头，又在猫砂盆里扑腾了一会儿，终于放下了戒心，开始翘起尾巴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第五十八章 出国留学 八点刚过半，院子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曲妈搬着空水果筐进来了。 “摇摇，快出来给妈妈搭把手！” 陌生的声音传来，大雪瞬间又缩起了耳朵，警惕的望向四周。 “快快快，我妈回来了……” 曲摇摇一把抱起大雪，塞进夏橙夕的怀里，大雪探出脑袋，又被曲摇摇强行摁了回去。 “大雪，你可千万不能出声，不能让我妈发现你，听见了没？不然你会被丢出去的。” 大雪有些委屈，嗷呜了一声，像是听懂了。 “行了你快去吧……”夏橙夕催促道。 曲摇摇也不敢再耽搁，赶忙出去了。 院子里很快来了曲摇摇帮着老妈干活的声音，大雪缩在夏橙夕的衣服里，有些发抖。 “你别怕啊……没事儿的。”夏橙夕撸了撸它的圆脑袋，安慰道：“你不会被丢出去的。” 大雪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小圆眼睛耷拉下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外头响起曲妈的声音：“什么味道？谁家在吃鱼罐头？” 静默了两秒，传来了曲摇摇结结巴巴的声音：“没、没谁呀？夕夕来了，可能……她刚刚吃过鱼罐头吧？” 夏橙夕：“……” 曲摇摇，你是猪啊！ 这不是把人往屋子里引吗？ 果然，曲妈立即道：“夕夕来啦？正好，我有东西要让她带回家去。” 完了……芭比q了。 院子里的脚步声渐渐移了进来，夏橙夕听到曲摇摇在那语无伦次的东拉西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房门被推开，夏橙夕举起了一本书，挡在身前。 “夕夕，看书呐？” 曲妈笑容满面，语气十分温柔。 “曲姨，您回来啦！今天生意很好吧？”怀里的大雪动了动，夏橙夕赶忙摁住了它，假装坐直了身子。 “最近都还不错！”曲妈笑着应道：“对了，你们肚子饿不饿？我给你们炒个年糕吃吃？” “呃，不用了，我不饿，今天晚饭吃得可饱了……” 夏橙夕跟曲摇摇使眼色，曲摇摇赶忙附和道：“是啊！妈，我们不饿……别打扰我们看书了！这学习呢……” 曲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心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主动学习了？ “不对，你这屋子怎么鱼腥味这么大呢？你们俩刚才吃鱼罐头了？” “呃……不是鱼罐头，是鱼饼！我们家买的年货小零食，我带了一点来跟摇摇一起吃的。” “这样啊！我们夕夕真是个懂得分享的好孩子……” 大雪隔着衣服拱了拱夏橙夕的手，夏橙夕不敢动，牢牢的抱住了它。 “对了，我听你妈妈说，打算送你出国去读大学对吧？” 曲摇摇唰的扭过头来看着夏橙夕，速度之快，夏橙夕简直担心她扭到脖子。 “呃，这件事儿，还没有定下来呢……” “还没有吗？我怎么听你妈妈说已经在联系学校，准备安排你近期就出国去参加面试了？” 曲摇摇目不转睛的盯着夏橙夕，眼神是难以置信。 “呃呃，还没有呢！我，我还没想好到底去不去呢……” “害！你这孩子，这还想什么啊？出国留学是多好的一件事儿啊！你打小就聪明，不像我们摇摇似的傻不楞登的，而且你家里条件也支持，要姨说就别犹豫了，出国留学镀一层金，将来回国不愁找不到好工作，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呢……” “呃，我知道了曲姨，我会好好想想的……” 夏橙夕简直不敢去看曲摇摇的眼睛了。 “妈，你不是说有什么东西要让夕夕带回去吗？” “噢噢，对了！夕夕啊，阿姨做了点年糕，你今天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啊，给你妈妈尝尝。” 怀里的大雪像是终于憋不住了，喵了一大声。 但恰在这时，曲妈的手机响了起来，最炫民族风的铃声完美盖的过了大雪的叫声。 “喂喂——打牌？打呀！在谁家打啊？哦哦，我马上来哈！” 曲妈接完电话，交代了两句，匆匆走了。 直到院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曲摇摇和夏橙这才回过神来，对视一眼，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曲摇摇的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夏橙夕也吓得不轻，再也抱不住大雪了，松开了手。 大雪重获自由，扑到床上撒欢的打了两个滚，它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环境了，舔了舔爪子，愉快的打起了小呼噜。 每到年节，花铃巷的家长们都会组织牌局，一打便打到深夜，所以看样子今晚曲姨应该是不会太早回来的，大雪暂时安全了。 缓过了劲的夏橙夕站了起来，准备开溜：“警报解除了，那我就先回家了。” “站住。” 曲摇摇瞪着她，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这个骗子！” 夏橙夕：“……” “怎么跟你姐说话呢？” “哼，本来就是！”曲摇摇难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要出国留学这么大的事竟然都瞒着我，要不是我妈今天说出来，我压根儿都还不知道呢！” 夏橙夕有点心虚，但还是嘴硬道：“我什么时候瞒着你了？上次在天台的时候不是跟你提过这件事吗？你忘了？” 曲摇摇想了想，好像隐约是记得夏橙夕提过，但是她更生气了：“你那时跟我说的是，干妈她只是心血来潮，不会真的送你出国读书的！” “而且你还说了，你根本就不想去！因为国外人生地不熟，一点也没意思，而且你也不想跟我们分开！” “我是不想去啊……是不想跟你们分开啊……” “那为什么干妈连学校都给你联系好了，而且近期就准备先送你出国去参加面试？这些你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如果我妈今天不说出来，你还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夏橙夕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跟曲摇摇解释了。 她一直想自己解决这件事，让她老娘打消送她出国留学这个念头。但自从期末考年段前100名这个约定没有达成后，反而让她老妈更积极的推动了这件事，短短几天，竟然连学校都联系得差不多了。 第五十九章 视频电话 夏橙夕走了以后，曲摇摇窝在被子里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好像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在嘴皮子上赢了夏橙夕一回，但是她一点也不开心。 只要一想到夏橙夕可能就要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读书了，她就难过得想哭。 曲摇摇心里其实明白，这并不是夏橙夕的错，而且问题的重点也并不在于夏橙夕是不是瞒着她，而是从曲摇摇心底来说，她压根儿就不想夏橙夕走…… 从六岁开始，她们几乎一天都没有分开过，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她无法想象花铃巷没有夏橙夕的日子，无法想象三巨头缺了一角会怎样。 以后谁还会在她挨揍的时候偷偷给她带吃的？ 谁还会帮她救火收拾烂摊子？ 谁还会…… …… 曲摇摇难过的用被子蒙住头，一片黑暗中，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跳上了床头，一下一下扒拉着被子。 曲摇摇掀开被子的一角，一个巨大的白色猫头在外面好奇的朝里面张望着。 “大雪？” 听到召唤，大雪一下就钻了进来，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挤进她的怀里，用力地蹭着她的手。 “大雪宝宝……你是在担心我吗？” 曲摇摇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跨物种的温暖传递，觉得既神奇又感动。 大雪舔了舔她，带着倒刺的小舌头触感十足。曲摇摇将它搂在怀里，撸了撸它的圆脑袋。 “大雪宝宝，你说，要是老二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大雪“喵呜”一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团好身子，打了个哈欠。 “大雪，你困啦？不行，你不能睡，你睡了就没人听我发牢骚了……” 她敲了敲大雪宽阔的脑门儿，大雪眯着眼睛，懒洋洋的甩了甩尾巴。 正在这时，曲摇摇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掀开被子，在书桌上找到她的手机。打开一看，是裴越发来了一条微信。 大雪还好吗？ 曲摇摇看了看依旧窝在被子里没露头的大雪，回复道：还好，算是适应了，这会儿在床上准备打瞌睡呢…… 消息回过去，那边没了动静，曲摇摇正准备去洗澡，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裴越：能看看它吗？奶奶想看看。 曲摇摇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 怎么看？？ 难道开视频？？？ 糟！她环顾了一下她的房间，又脏又乱，还没来得及大扫除呢！！！ 几分钟后，裴越坐在客厅的扶手椅上，看了看手机，曲摇摇还没有回复。 一旁的老太太问：“怎么样？摇摇回复了吗？” 裴越摇了摇头。 老太太也有些为难：“大概是太晚了，女孩子家不太方便吧，确实是太给人家添麻烦了……” 她说着瞪了裴越一眼，责怪道：“你这孩子也真是太乱来了！都没有跟人家父母提前打个招呼，就贸然把大雪送过去，万一人家父母不同意怎么办呢？别说大雪了，摇摇也会跟着挨批评的……” 她有些不安道：“要不，咱们还是去把大雪给接回来吧？” “奶奶……”裴越道：“别忘了我们是明天下午的飞机。” 老太太叹了口气：“要不这次我就先不去了吧……等以后有机会再去。” “您两年前也是这么说的。”裴越轻声道。 老太太一时无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奶奶，您有多久没有和爸爸妈妈见过面了？有三年了吧？” “自从三年前爷爷去世，您就一直守着大雪，哪儿都没有去过。” “奶奶，爸爸妈妈也很想念您……” 老太太的眼眶泛起了红，金丝眼镜的镜片上被热茶氤氲了一层水雾。她摘下眼镜擦了擦，吸了吸鼻子。 “我当然也非常地挂念他们，也很想一家人能吃上一次团圆饭。可是……我也不愿意因为咱们家的事儿，就去给别人家添麻烦。如果你爷爷在，他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裴越没说话，在心中默了默。 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父母在国外工作，因为工作性质很特殊，很少有机会能够回国。甚至连爷爷重病时，他的爸爸妈妈都没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 虽然谁都没提过，但是他知道爷爷是带着遗憾走的…… 其实他这一趟出国，是为了去参加面试，他的父母已经在那边替他联系好了几所学校，只等他完成高中的学业，就可以直接过去读大学。 所以他想借着这次机会，带上奶奶一起，让全家人可以在这个过年时吃上一次团圆饭。 “小越啊，你的心意奶奶明白……你是个好孩子，摇摇也是，但你这次的做法奶奶不认同，你……” 老太太话说到一半，裴越的手机响了，是曲摇摇打来的微信视频。 “奶奶，晚上好啊！” 曲摇摇的大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挥着手，甜甜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老太太凑到镜头前，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摇摇啊！你也晚上好啊！妈妈在家呢吗？” “我妈出去打牌了，不在家，奶奶。” 曲摇摇有点气喘吁吁，刚刚她飞快的把自己的狗窝收拾了一遍，勉强整理出了一个能看得过去的地方，这才打开了视频。 裴越看着屏幕里的曲摇摇，有些无语，她大概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穿着睡衣，脑门上还戴着一个小兔子发圈，明显一副准备去洗澡的样子。 “奶奶，您是想看大雪吧？她在我被窝里睡着了，您等一等啊……” 曲摇摇找了个角度卡好手机，几步跑到床边，一把从被窝里拖出睡眼惺忪的大雪，拍了拍它的脑袋。 “大雪，大雪，别睡了！让奶奶看看……” 裴越：“……” 他发誓这只猫在家里的时候绝对没有睡得这么没有形象过……这才去了半天，就被这菠萝精给带坏了？？？ 老太太很是抱歉，“摇摇啊，大雪给你们添麻烦了吧？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批评过小越了，明天我就让他去把大雪给接回来。” “奶奶……”裴越忍不住开口道：“明天我们就要飞国外了……” “你闭嘴，咱们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第六十章 为什么家里会有猫 屏幕那头，裴越的神情头一次有些着急，可是老太太的语气不容置喙，让他无法再多说什么。 隔着屏幕，曲摇摇看了裴越一眼，四目相对之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难过与无奈。 于是曲摇摇咬咬牙，忽然决定说瞎话。 “不是，没有关系的奶奶，大雪在我这好好的呀，一点也没有给我们添麻烦！我妈妈她……我妈妈她可喜欢大雪了！她说寄养一个假期完全没有问题的，奶奶您就放心跟着裴越出国去玩吧，我会照顾好大雪的……” “这……” 老太太有些犹豫，她似乎被曲摇摇说动了：“真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 “不会的，奶奶，您就放心吧！” 屏幕中已经看不到裴越的脸了，只有声音传了过来：“奶奶，曲摇摇同学跟大雪很投缘的，您也看得出来，大雪很喜欢她。” “那……那好吧，那就先谢谢你了摇摇！替奶奶跟你妈妈也带句好，等我们回来，一定要亲自登门感谢。” “不用不用，奶奶您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电话这头，裴越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屏幕里戴着兔子头笑得很甜的曲摇摇，忽然觉得，其实这个菠萝精，哦不，是曲摇摇，并没有那么不讨人喜欢。 相反，他有时候觉得她的笑容有一种奇妙的感染力，总能让人在不自觉之间被治愈。 挂掉电话之后，曲摇摇揉了揉笑僵了的脸，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长气。 唉呀妈呀！ 这一千块寄养巨款，总算是保住了…… 大雪早已在被窝里睡得四仰八叉，曲摇摇凑近看了看，先是拔了拔它的胡须，然后弹了弹它的脑瓜，睡梦中的大雪一jio蹬过来，正中曲摇摇的鼻子。 “嘶……” 曲摇摇捂住鼻子后退，气不过又折回来，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 “可恶，还真是不肯吃亏的性子，跟你那个臭学霸主人一样样的……” 话音刚落，手机再度响起，收到了一条微信。 臭学霸：今天，谢谢你了。 曲摇摇在心里哼了一声，哟！原来臭学霸还会说谢谢，挺有礼貌的嘛…… 她回复：别客气，谁让你是金主爸爸！ 裴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句话。想象着那头曲摇摇的神情，唇角不自觉勾起。这个菠萝精，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无论如何，这场危机算是解除了。一想到明天他就能带着奶奶一起，飞跃大洋彼岸，和爸爸妈妈一起过个团圆年，他唇角的弧度扩得更大了些。 团圆啊！ 这个对于寻常家庭来说再普通不过的词，于他而言，却有着难以言说的魔力。 他放下手机，伸手拉灭床头的台灯，闭上双眼，融入了黑暗的梦境之中。 ＊ 曲摇摇一夜无梦，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朦胧中她似乎听见了几声猫叫，但以为是在做梦，没有搭理。 直到从客厅传来乒铃乓啷碗碟摔碎的声音和老妈的尖叫声，她才骤然惊醒，手忙脚乱的下了床。 “曲——摇——摇！！！” 客厅里，曲妈一手提溜着大雪的后脖颈，另一只手叉着腰，表情像要吃人。 她指了指大雪，又指了指满地的牛奶和碗碟碎片，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嗯？你给我解释解释，咱家为什么会有一只猫？？？” 曲摇摇哆哆嗦嗦的站在那，感觉舌头都打结了。她的心哇凉哇凉的，感觉下一秒，她和大雪就都会被扔出去…… 都怪她睡得太死了，一个没看住，大雪就从她房间跑了出去。 曲妈怒气冲冲。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咱们家不能养猫？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你敢带回来，我就给你扔出去？嗯？？？” “有……但、但是老妈，你你听我解释，这件事情它、它其实是这样的……” 曲摇摇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战术性靠近，从曲妈手中“抢救”下大雪。 大雪“喵喵”两声，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曲摇摇心都凉透了，直视着老妈的怒火，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只猫，其实是我同、同学家的，他、他们全家都出国了，拜托我帮忙照顾一个假期……” “同学？哪个同学？你少在这里编谎话骗你老娘！我看就是你心血来潮想养猫，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曲摇摇，老娘还不知道你？？？” 曲摇摇心说六月飞雪，我太冤了。 “哎呀，老妈你相信我好不好？这只猫真的是我同学家的养，而且那个同学你也认识，就是住在帝云苑的那个，帮我补习过数学的，他的奶奶就是我们家的超级大客户，周女士！” 曲摇摇人生中难得有如此灵光的时候，这段战术性的回复可圈可点。 一句话既证明了大雪的来头，又拿补习数学这件事刷了一波好感，最后点出猫主人其实是超级大客户的身份。 一箭三雕，超水平发挥！ 果然，曲妈的怒气值瞬间降低了一半。 “帝云苑的周奶奶？这是她家的猫？”她狐疑的打量着曲摇摇，“就是你上次说，送水果去的时候，刚好发现她孙子是你们学校的同学，人家还给你补习了一段时间数学题的那个？” “对对！就是他们家……” 曲摇摇趁热打铁：“这次期末考试，我数学成绩不是还进步了吗？都是人家给我补习的。所以他找我帮忙，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再说了人家还是咱家大客户呢！” 曲妈瞅了瞅曲摇摇怀中的大雪，嘀咕了一句：“我说这猫怎么有点眼熟呢……” 大雪：“喵喵——” 曲摇摇赶紧捂住它的嘴。 曲妈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周奶奶的孙子是你们学校数一数二的学霸，给你补课你竟然数学都考不及格？！” 曲摇摇：“……” 这能怪她吗？？？ 明明是臭学霸的方法有问题！ 曲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把猫放我们家寄养呢？” “因为他们要出国一段时间，这只猫没人照顾了……” 曲摇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解释了一遍，曲妈看上去气消了一大半，但经验告诉曲摇摇，她老娘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的饶了她的。 果然，曲妈调转了枪头，又道：“就算是这样，那么正确的做法也应该是先问问家长，在经过了家长的同意之后，再去做。而不是像你这样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你以为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嗯？？！” 第六十一章 一起干活快乐加倍 曲摇摇凭本事为自己赢得了一份全家大扫除套餐，而大雪也得以留了下来，获得了短期的居住权。 但是曲妈严肃的提出了约法三章。 首先，曲摇摇必须自己照顾大雪的吃喝拉撒，凡事亲力亲为，不能指望旁人代劳。 其次，要负责教导大雪家里的规矩，不能再出现类似偷吃东西或拆家这类没有猫德的行为。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绝对不允许大雪偷喝她杯子里的水！ “这三点要是做不到的话，我就连你带它一块儿扔出去！” 曲妈气势汹汹的说完，转身出去了。 曲摇摇一直等到曲妈出了院子，才一把抱住大雪，激动的亲了一口。 “耶！大雪宝宝，我老妈同意你住在这里了哟！太棒啦！！！” “喵唔——” 大雪伸出爪爪，嫌弃的抵住曲摇摇的嘴，不准她再靠近。但是曲摇摇偏要亲，一人一猫较上了劲。 “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哟！虽然我老妈看起来很凶，但其实她是出了名的嘴硬心软，她不会把你丢出去的，我早就知道了，嘿嘿嘿……” “呵。” 曲摇摇正抱着大雪亲得起劲，冷不丁从门口传来一声冷笑。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老妈又杀回来了，结果扭头一看，是夏橙夕抄着手靠在门边上。 “原来是你啊老二，吓死我了！” 忽然间想起两人还在闹别扭的事，曲摇摇迅速拉下脸，哼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来看看你和猫一起被丢出去了没？我在我家都听见曲姨骂你的声音了……” “哼，不要你管。” 曲摇摇态度冷淡，决定将冷酷进行到底。 但是夏橙夕没耐心了，两步走过来，直接上手，捏住了曲摇摇的脸。 “曲老三，你来真的是不是？” “哎呀！疼疼疼，姐姐姐，放手放手……” “那你还要不要好好说话了？” “好好说话，我好好说话……” 曲摇摇一秒现出原形，咧着嘴直接投降。 夏橙夕松了手，得意一笑。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所以曲姨这就是大发慈悲，同意让这只猫呆在你家咯？” “是暂时呆在我家。”曲摇摇委屈的揉着脸，纠正她道：“但是也得看它的表现……” 大雪“喵呜”一声从曲摇摇膝头跳下来，蹦跶进了夏橙夕怀里，讨好的蹭了蹭她的下巴。 夏橙夕：“嗯？它好像挺喜欢我的样子……” 就在刚刚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大雪亲眼见证了眼前这两只两脚兽的战力差距，已经悟出了花铃巷的生存法则。 谁才是大锅？ 显然不是曲摇摇这个渣渣，所以它果断选择了弃暗投明。 “可恶，这年头连猫都这么势利了吗？” “服了吗，曲摇摇？这就叫个人魅力……” “哼！” “别哼了，喏，我给你带了早饭。” 曲摇摇这才注意到夏橙夕手上还拎了个小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着她最喜欢的朗姆酒巧克力蛋糕。 “哇！一大早的，你是去哪里买的？” “就……随便路过街边一家店，顺便看到，就随手买了啊……” 曲摇摇不信，大早上的哪儿可能随便买到朗姆酒巧克力蛋糕？而且这附近也没有蛋糕店啊……这大概是夏橙夕一大早跑了老远的地方去给她买的…… 曲摇摇的鼻子有些发酸，想起自己昨天对着夏橙夕大声质问的样子，内疚的情绪一点一点浮上了心头。 见她不吃，夏橙夕以为她还在生气，翻了个白眼。 “咋滴，姐还能给你下毒？” “下毒我也吃。” 曲摇摇吸了吸鼻子，咬了一口蛋糕。 浓郁的巧克力香气在舌尖炸开，这熟悉的味道分明就和夏橙夕过生日时候的那个蛋糕味道一样。只有她一直记得她爱吃这个…… 夏橙夕搬了把椅子坐到她的身旁，清了清嗓子。 “那个，我昨晚想了一下……出国读书这件事，后面来一直瞒着你没告诉你，是我的不对……我本来想着，我妈兴许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想到她这次竟然来真的！我跟她周旋了好久了，一直到期末考试之前，她才终于松口，提了一个要求，说要是我能达成，她就打消送我出国的想法。” “啥、啥要求？” 曲摇摇一听还能谈，喜道：“啥要求都行啊！你先答应下来再说……” 夏橙夕瞥了她一眼，凉凉开口：“期末考试名次全年级前100……” 曲摇摇：“……” 这要求还不如不提呢？这对她们来说，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洗洗睡吧……没戏。”她垂头丧气道。 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亏她昨晚还天真的想，如果她去夏橙夕老妈面前撒撒娇求求情，说不定能有用呢？ “所以，现在已经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 夏橙夕叹了一口气，期末考试她是真的尽力了。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大人们一旦认真起来，是不可能再轻易改变想法的。 大雪在夏橙夕怀里舒服的窝着，睡得四仰八叉。夏橙夕轻轻弹了弹它的的小耳朵，它依旧一动不动，睡得安稳。 “哎？这猫跟谁都这么自来熟的吗？” 曲摇摇摇摇头，想起大雪在裴越面前一直骄傲且高冷，而自从来了花铃巷，却像是彻底放飞了自我，变得率性活泼了许多。不由得感慨—— 还真是谁养的崽就像谁啊！ 两人又默默坐了一会儿，默契的决定不再讨论出国读书这件事情。 院子里的阳光正好，温暖得像直接照进了人的心里，在那些难过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前，暂时立起了一道屏障。 “下午要没事的话，咱们去看蒋弟练球吧？” “有事啊，我妈叫我大扫除呢！” 夏橙夕一听见“大扫除”三个字顿觉不妙，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那你赶紧大扫除吧！我抱猫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去……” 曲摇摇一把抓住她。 “你想得美！来了还有不帮忙干活的道理？一起干活，快乐加倍！” 第六十二章 好可怕一女的 实验中学的足球场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穿着一色球衣的小少年们几人分作一个小组，正在做着常规训练。 靠近场边的这一组围成了一个圈，圈中一人正跟随着教练有节奏的口哨声，一下一下的颠着球。 蒋竞诚的脸被晒得通红，小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脚下的球，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也不敢去擦，生怕一个分心就会让球失控。 一旁的教练吹着哨，露出了欣喜的目光。 不远处的观众台上，两个少女悠闲的喝着热奶茶，一边关注着场上的动态。 “这小子还不赖嘛，不愧是我们的弟弟……” 曲摇摇沾沾自喜，仿佛在圈里颠球的那个是她自己。 “真的不错，而且他很开心。”夏橙夕道。 “嗯？你从哪里看出他在开心啊？”曲摇摇奇道：“我怎么看他绷着一张脸，很紧张的样子……” “眼神。”夏橙夕说道：“你看蒋弟的眼神，是不是跟平时不太一样？” 曲摇摇眯着眼睛，非常努力的看向场上的蒋竞诚。 这也太难了吧？ 蒋竞诚的眯眯眼，就跟某位歌手一毛一样，平时近看都很难难分辨，隔着这么远还能看出他的眼神有啥不一样？ 这不得杨戬附体？ “我看不出来……”曲摇摇非常诚实的说道。 夏橙夕瞥了她一眼，用非常玄幻的口气说道：“是光啊！他的眼里有光，不是平时那个憨憨傻傻的模样了，你看不出来吗？” 曲摇摇撇撇嘴，“我还真看不出来……” “那行吧……看不出来也正常，”夏橙夕翻了个白眼，“我瞎掰的。” 曲摇摇：“……” 随着蒋竞诚的颠球训练结束，教练吹响了暂时歇息的口哨，他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副累瘫了的模样。 曲摇摇和夏橙夕从观众台上奔了下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朝他跑过来。 “这两个妹子又来看你了啊？”一旁的队友很是羡慕，“是你什么人啊？” “我姐。” “两个都是你姐吗？长得这么漂亮，给我们介绍一下呗……” “滚一边儿去！” “切，这么小气……” 蒋竞诚刚要站起来，忽然听到前方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蒋弟，接着！！！”接着，一瓶水划着抛物线直接远距离砸中了他的脑门儿，把他砸的又重新坐了回去。 一旁的队友们直接惊呆了！ 蒋竞诚捂着脑门儿问他们：“还要给你们介绍吗？” “不用了不用了……” 队友们惊恐的四散而去。 等曲摇摇和夏橙夕走过来时，蒋竞诚已经拧开了那瓶水，喝了起来。小风吹动他额角的汗珠，他仰坐在草坪上，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的那副憨憨的模样。 果然，只有在踢球的时候，他才会换一个人。 曲摇摇看向四周，奇怪的问道：“咦？为什么我们一过来，你的队友们都跑得远远的了？” 蒋竞诚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你们两个长得太漂亮了，我的队友们都害羞了……” “那是！” 曲摇摇很得意，“我和老二可是花铃巷双生霸王花，从小被人夸漂亮夸到大的……” 夏橙夕：“……” 什么时候有这个称号的？ 蒋竞诚显然也没料到，含着一口水差点笑喷了，“哈哈哈哈哈哈，霸、霸王花……真的是好、好形象啊……” 曲摇摇的反射弧异于常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蒋竞诚原来是在嘲笑她，当即把他按在地上怒揍一顿。 “狗东西！学会嘲笑你姐了是不是……看我不揍扁你……” 夏橙夕在一旁淡定看戏，时不时补上一脚。 远处的队友们看到这一场景，再度惊呆，心里一阵阵后怕。 这也太吓人了吧？ 还好我们刚才跑得快…… 其中一人忽然道：“哎哎哎？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旁边的人迅速吃瓜：“你说哪个？打人的那个，还是补伤害的那个？” “打人的那个，不就是上次全校大会上做检讨，逃课出去跑马拉松，还威胁同学的那个女的吗……”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了……被他威胁的那个同学，还恰好就是会上做表彰的那个优秀学生代表……是个学霸啊！” “对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儿！我还听说，就全校大会那天，她还在后台威胁人家学霸想图谋不轨呢……” “哇，还有这种事……” “果然，我妈说长得漂亮的女生都容易学坏……” “就是啊！好可怕一女的……” “没想到蒋竞诚这家伙看上去挺老实的，竟然有这样的姐姐……咱们以后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惹他了……” “对对对……离他远点！” …… 不远处的曲摇摇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舆论的主角，继“花铃巷双生霸王花”之后，又多了“好可怕一女的”这个新称号。 她和夏橙夕一左一右在蒋竞诚身旁坐下，听他兴致勃勃的分享着最近几天的训练成果。 曲摇摇惊奇的发现，夏橙夕好像说得没错，在涉及与足球有关的话题或领域时，蒋竞诚的小眼睛里，好像真的有光。 其实不止是他的眼神，他整个人好像都在发着光。 夏橙夕朝曲摇摇挑了挑眉，曲摇摇心领神会，偷偷用手机录下了这一刻的蒋竞诚。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足球队的训练才终于结束。 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三个人一同踩着夕阳，踏上了回花铃巷的路。 听说曲摇摇家里来了一只猫，蒋竞诚说什么要去看看，体验一把撸猫的快感。他从小就很喜欢猫狗这类小动物，可惜蒋爹一直不让他养。 三个人刚刚迈进小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猫叫，然后是碗碟摔碎的巨大声响。 曲摇摇刹住脚步，心凉了半截。 完了！ 早上才摔碎了一个，晚上又摔碎一个，大雪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三个人像被石化了一样，站在院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几秒后屋子里传来曲妈的声音，不是雷霆怒吼，语气出奇的温柔。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小猫猫，有没有受伤呀？快来让阿姨看看……” 第六十三章 绿茶猫 院子里三脸发懵，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 要不是曲摇摇今天上午洗的一堆被单还晾在院子里，她真的会怀疑自己进错了家门。 曲摇摇发誓，在她有生之年，从来没有听过她老妈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过话。不仅是她，就连夏橙夕也弄不清楚状况了，疑惑的用口型问她：“里面的是曲姨？” 曲摇摇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肯定了。 “那……咱们还进去吗？” 蒋竞诚胆小且怂，直接后退了一步。 “呃，我想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我、我妈已经煮好饭了，在家等我吃饭呢……要、要不我就先走了……” 夏橙夕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领子。 “你敢？” “走一个试试？” 蒋竞诚：“……” 三人正僵持着，屋内又传来清扫碎片的声音，以及曲摇摇他老娘匪夷所思的温柔话语。 “小猫咪就要乖乖的，知道不？不可以这样调皮的，摔坏了东西没关系，万一受伤了可怎么办呢？对不对？会痛痛的……” 曲摇摇想原地去世。 她瞪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玄幻世界，该不会屋子里的那个其实是她平行世界的老妈，直接穿越过来，拯救世界来了吧…… 她把想法说给两个同伴听，但却听不到回应。 扭头一看，夏橙夕和蒋竞诚两个人竟然的都已经退到院门外去了。 卧槽，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 两人在院门外对着她做了个奥利给的手势，然后拔腿就跑。留下曲摇摇一个人横在院子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门忽然开了，曲摇摇的老妈抱着猫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她木头一样杵在院子里。 “傻站在这干啥？这大冷天的！家门儿都不知道进了是不是？眼看这就要过年了，要是着凉感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声直接吼得曲摇摇灵魂归位，她的双腿自动恢复了知觉。去他的平行世界吧，这个就是她原封不动的老妈没错了…… 曲妈在院子里收床单，大雪就紧紧地跟在她脚旁，绕着她喵喵叫着，模样非常谄媚。 “哎呀，小猫咪，你别在我的脚边转悠了，当心一会儿踩到你……” “喵呜——” “乖宝宝，快！先进屋去吧，外面冷……” “喵呜呜——” 一旁的曲摇摇目瞪口呆。 乖宝宝？？？ 她妈这辈子都没叫过她乖宝宝！！！ 这是什么大型真香现场？ 是谁早上还在气势汹汹地说要连她带猫一块儿丢出去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只不过才离开短短一个下午，大雪竟然自己就把她老娘给搞定了！ 屋内飘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介于牛奶炖鱼，或是鱼煮牛奶之间…… “老妈，你在煮啥啊？一股怪味……” 正被猫色迷得晕头转向的曲妈闻言一愣了，“我在煮啥？哦！对对……” 她拍了一下脑门，急匆匆的进屋去。 “我给小猫咪炖鱼呢……竟然给忘了！都怪你，回来的不是时候，骂你给骂忘了……” 曲摇摇：？？？ 这都能背锅？！ 屋内，曲摇摇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的看着曲妈将炖好的鱼盛出来，拿了个小汤勺，一勺一勺的吹凉了喂怀里的猫。 大雪谄媚的甩着尾巴，不停的蹭着曲妈的手，似乎在催促她快点。 “乖宝宝，不要急不要急，吹凉了才能喝……” 曲摇摇拿出手机，拍下了大雪边吧唧嘴边喝鱼汤的视频，发给了夏橙夕、蒋竞诚，以及—— 裴越。 夏橙夕回了一个十脸震惊的表情包，附带一句：你们家现在的情况相当诡异了属于是，你要不要来我家避避？ 而蒋竞诚大概已经震惊到了词穷的地步，正在输入了半天，也没见他回过来。 裴越则回复了她一串省略号。 …… 曲摇摇心道这是无语的意思？ 无语就对了！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她现在太需要分享了，否则她很怀疑自己可能会憋出内伤来。 曲摇摇：你看看，有什么想说的吗…… 裴越：这是大雪？ 曲摇摇：不是，这是大雪精，它已经成精了。 裴越：…… 两人发微信的功夫，大雪大半碗鱼汤加半条鱼已经下了肚，小肚皮吃得圆滚滚的。躺在曲妈怀里，悠哉的舔着毛。 曲妈看着大雪，眼神慈祥像看着自己的亲儿子。 “对了摇摇，早上没来得及问你了，这个小猫咪叫什么名字来着？” “……大雪。” “大雪？名字真好听……是吧？雪儿。” 雪儿…… 曲摇摇站起身来，决定回房间洗澡睡觉，提前结束这魔幻的一天。 她受够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大雪已经窝在她的床上，躺出了四仰八叉的睡姿。 “大雪，你下来。”曲摇摇呵斥道：“睡你自己的窝去，不许睡我的床。” 大雪原地打了个滚儿，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曲摇摇气得不行，要去抱它下床，手还没碰到半根猫毛，大雪就“嗷呜”一声叫了起来。 曲妈闻声赶来，虎视眈眈的盯着曲摇摇：“你欺负它了？” 曲摇摇：“没有，我哪敢！” “那它为什么叫这么惨？”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想把它从床上抱下来，但是碰都还没碰到它……” “抱下来干嘛？这么冷的天，你就让它在你床上睡，我给它洗过脸擦过脚了的！” 曲摇摇：“……” 她现在严重怀疑大雪是亲生的，她才是被寄养的那个吧？ 曲妈走后，大雪又躺成了四仰八叉的模样，曲摇摇气得指着它的鼻子骂。 “好你个大雪，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绿茶猫？你还有好几副面孔呢哈？早上就讨好夏老二，晚上就讨好我老妈，谁厉害你就讨好谁，你还有没有一点猫德了你？” 大雪瞥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 曲摇摇拿它没办法，气鼓鼓的关灯上床，盖被子睡觉。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毛绒绒的脑袋凑了过来，舔了舔她的脸，然后呼噜着挤进她的怀里，一同进入了梦乡。 第六十四章 谢谢金主爸爸 因为寄养大雪的缘故，曲摇摇和裴越之间的互动忽然间变得多了起来。 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在会在微信聊几句大雪的情况。而因为老太太在国外十分想念猫的缘故，隔三差五的，还要来个视频会面。 曲摇摇不得不时刻保持家里的干净整洁，以防老太太突然视频袭击。 为此，她十分鸡贼的提出了加钱的要求。 “老板，这可是额外项目，得加钱啊……” “可以。” 裴金主爽快答应。 这么干脆？ 曲摇摇暗自窃喜。 那么该加多少呢？ 五块钱一次会不会太多…… 曲摇摇犹犹豫豫，在屏幕上输了个5，一旁的大雪忽然凑了过来，蹭了蹭曲摇摇的手。 “大雪，我现在没空陪你玩，正在跟你主人谈生意呢……” 曲摇摇将它毛茸茸的脑袋从屏幕上挪开，谁知它竟然又凑了上来，躺倒在曲摇摇手旁，开始撒娇卖萌求撸。 “别闹，一边儿去……” 曲摇摇再次将它的大脑袋推开，大雪怒了，抱住曲摇摇的手，嗷呜就是一口。 曲摇摇猝不及防，手机差点掉到床下去。 “大雪！你……竟然敢咬我？？？” “喵嗷——” “你完了我跟你说，”曲摇摇撸起了袖子：“今天我就要好好的给你上一课……” 曲妈正在做饭，听到动静后5秒到达战场，手上拿着炒菜的锅铲。 “怎么回事？曲摇摇，你又在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是它咬我……” 曲摇摇指着大雪告状。 她抬起了手背上，上面赫然是两个小牙印。 “你看！” 大雪在曲妈推门的那一刻，已经好好的趴在了床边，乖乖巧巧的揣起了手手。 曲妈看了大雪一眼，再看向曲摇摇。 “那肯定是你惹它了，不然它没事为什么咬你？它怎么不咬我？” 曲摇摇：“……” 行吧，看来这个家她是没法待下去了…… “雪儿，过来。” 曲妈朝大雪招招手。 大雪喵呜一声跳下床，跳到了曲妈的脚边，开始撒娇打滚。 曲妈：“走，姨姨给你拿小鱼干吃，咱们不跟她玩儿了哈……” 大雪：“喵喵——” 一人一猫腻腻歪歪的出去了。 曲摇摇气得翻了个白眼，从床下找到她的手机，重新打开了聊天窗口。 这一看之下，差点又把手机给丢出去。 刚刚被大雪胡乱搅和了那么一通，那条还没编辑好的信息竟然已经被发出去了！更要命的是，她输入的数字5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0。 从一次5块，变成了一次50块…… 那条消息发出去五分钟了，裴越都没有回复。 曲摇摇心凉了半截，心道完了，这下金主爸爸肯定会觉得她狮子大开口，没准儿这个生意就黄了…… 可恶，臭大雪，关键时刻给她捣乱！ 她正懊恼着，微信消息来了。 裴越：可以。 曲摇摇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可以”这两个字了。 一次50？？ 一次50！！ 他竟然说可以？？ 那她发财了呀！！！ 曲摇摇开心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然后拿起手机回复裴越：谢谢老板！老板大气！！祝老板天天发大财！！！ 想了想觉得不太好，太俗气了，又删掉换了一句自认为十分稳重的回复。 “好的，谢谢金主爸爸。” 那头的裴越看见这条信息，差点喷出一口茶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真的是……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花铃巷的过年非常有仪式感，作为房东的夏橙夕家每年都会摆上几桌，邀请租户们携家带口一起吃团圆饭。 大人们从上午就开始忙碌，准备着年夜饭，孩子们则被分配了贴对联、福字和窗花的任务。 但有些人家的孩子太小，搭着凳子都还够不着门框。这个时候，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这花铃巷三巨头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他们早早的贴完了自家的，便挨家挨户的去帮忙。 贴完了春联窗花，花铃巷的孩子们便会聚到一起，放烟花点炮仗。整条巷子都是孩子们追逐打闹的欢声笑语，还有鞭炮烟花燃放的声音。 放烟花一直是曲摇摇最爱的过年娱乐项目，但今年她不得不放弃这个项目，并且躲得远远的。 原因很简单，怕大雪受到惊吓。 自从成功讨好了曲妈和夏橙夕两位花铃巷重量级大佬人物，初来乍到的大雪，为自己赢得了前所未有的优等待遇。 曲妈特许曲摇摇带着大雪一起出席团圆饭，而金主爸爸夏橙夕提前几天就斥巨资给它买了一套过年的行头，印着烫金福字的大红色小棉袄和同款小帽子，配上大雪一身雪白的长毛，任谁见了都会被它的猫色所迷。 有别的小朋友看大雪实在可爱，心痒难耐想上来摸一摸，无一例外会被夏橙夕瞪眼呵斥。 “去去去，手洗了吗你们？脏不溜秋的也来摸？” 大概是外面的鞭炮声实在太大，大雪在曲摇摇怀里紧紧的缩成一团，又成了刚刚来时的那个胆小模样。 “外面太吵了，要不去我家吧？等吃饭的时候咱们再下来。”夏橙夕提议道。 于是三个人抱着大雪，一起去了夏橙夕家。 夏橙夕的房间是三个小伙伴里最大的，也是最豪华的。别的不说，房间里那台电脑就让曲摇摇和蒋竞诚垂涎三尺。 最近她又新添置了一台投影仪，三个人坐在房间的地毯上，吃着零食喝着奶茶，边看电影边愉快的聊着天。大雪趴在一旁的软垫上睡觉，鞭炮声被远远隔离在了窗外，它睡得十分安心。 三个人聊着聊着，再次谈起了关于夏橙夕要被送出国留学的事。 蒋竞诚的反应和曲摇摇一模一样，在震惊之后，都展现出了难过和不知所措…… “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曲摇摇和夏橙夕一起摇头，该想的办法她们都想过了。 夏橙夕站起身，走到书架前，踮起脚尖抽出一叠厚厚的学校宣传资料，中英双语印着不同学校的照片和简介，全是她老娘给她张罗的学校。 第六十五章 过年了 “这么多？？？” 蒋竞诚一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介绍就头疼。 “是啊，”夏橙夕无奈道：“我从来没见过我老娘这么认真干一件事。” 曲摇摇拿过其中一本，看了看，竟然“咦”了一声。 “这个学校我听说过，挺有名气的呀……” 夏橙夕和蒋竞诚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你听说过？？？听谁说的？”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存在一所曲摇摇听过，但他们压根儿不知道的国外名校？ 这科学吗？？？ 曲摇摇一本正经道：“方可妍啊！这不就是方可妍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她爸妈将来要送她出国读的那所名校吗？” 见夏橙夕和蒋竞诚疑惑的看着她，她奇道：“不是？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一直在认认真真听方可妍炫富吗？” 夏橙夕和蒋竞诚一起点头。 曲摇摇：“……” 夏橙夕白了她一眼。 “你可真闲，我从来不听她瞎掰那些骗人的……” 这下轮到曲摇摇一脸震惊了。 “骗人的？？？不可能吧……她不是咱们学校公认的白富美吗？” 蒋竞诚也道：“对啊，你看她平时穿的用的那些，都好贵啊！” 夏橙夕笑了起来，“白富美？她算个屁的白富美，用点贵的东西就是白富美了吗？” 蒋竞诚多少还是对他的女神方可妍有点好感的，听到夏橙夕这么说，心里还有点不服气。 “那……咱们也没证据证明人家不是啊！也许……没准……可能人家还真是呢？” 夏橙夕反问道：“你们见过真正的白富美吗？” 曲摇摇和蒋竞诚异口同声：“有啊！你不就是？”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 “……我顶多算是个包租婆的女儿。” “有啥区别？”曲摇摇问：“不都是有钱人吗？” “当然有区别了！”夏橙夕道：“真正的白富美是那种从小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全方位培养的千金小姐，才不是我们这种满街乱窜的普通小市民。而且有钱跟富裕也是两码事，起码精神层次上接受的教育和观念就不同。” “反正呢……我是没见过真正的富家千金会在外面天天吹嘘，立自己的白富美人设的。” 夏橙夕将那叠厚厚的材料整理好，又放回到了书架上。 “你们听过一句话吗？人越是炫耀什么，就越缺什么！所以她说的那些我一个字都不信，老三你竟然还一直认认真真的听她炫富，你可真是闲得慌……” 曲摇摇花生米大小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得透这一层，被夏橙夕一通分析说得她云里雾里，将信将疑。 但有一句话她是听懂了—— 人炫耀什么就缺什么！ 起码，她就从来没有见过夏橙夕在什么人面前炫过富。 “那……以后不听她说了就好啦！反正她是不是白富美也与我无关，她的那些穿的用的我是打死都买不起的……” 夏橙夕撇撇嘴，心道你是买不起，但你从小到大也蹭了我不少了……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楼下传来大人们喊吃饭的声音。曲摇摇抱起昏睡的大雪，跟着夏橙夕和蒋竞诚一起下了楼。 院子里已经摆上了5张长桌，挤得满满当当的。每长桌子上都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美酒。 曲摇摇的老妈已经和几个阿姨一起在摆碗筷了。看见她们三人下了楼，便招呼她们过去帮忙。 于是，曲摇摇和蒋竞诚加入了摆碗筷的行列，而夏橙夕则抱着大雪在一旁“监工”。 大雪本来趴在夏橙夕的怀里睡眼惺忪，但忽然却动了动鼻子，好奇的看向四周，将目光停留在桌上的鱼盘上。 “想吃啊？”夏橙夕问它。 大雪：“喵呜——” 夏橙夕：“那等一下吃的时候，姐姐偷偷夹一筷子给你尝尝……” 这话落到了一旁的曲摇摇耳中，她酸道：“你还给它夹鱼？它要上天啊！你怎么不说你要给我夹？” 夏橙夕白她一眼，“你自己没手？” 曲摇摇：“那它自己没手？” 蒋竞诚补刀：“没有，它是jio……” 夏橙夕哈哈大笑，曲摇摇气得那筷子敲了一下蒋竞诚的头。 蒋竞诚捂着头不可思议道：“大过年的还打我？！” 曲摇摇：“因为你大过年的也欠揍！” 夏橙夕点头：“没错！”并且补上了一脚。 被左右夹击的蒋竞诚很是委屈，“你们两个有没有搞错啊？怎么都揍我啊？夕夕，我可是帮你的诶……” 曲摇摇笑嘻嘻的道：“没搞错呀，谁最欠揍我就揍谁……” 夏橙夕也笑嘻嘻的道：“没搞错呀，老三揍谁我就揍谁……” 蒋竞诚：“……” …… 不远处，夏橙夕的老妈和蒋竞诚的老妈正站在一起说着话，曲摇摇的老妈忙完了，走过去加入了她们。 “在聊什么呢？” “刚刚在跟蒋妈妈感慨说，这三个孩子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啊……” “是啊，从小到大这条巷子就数她们三个玩得最好了……” “特别是摇摇和夕夕，两姐妹好得像同穿一条裤子一样，” “说起来，还真的要感谢你们家夕夕呢，帮我们家小子补课，才让他期末考试数学考及格了！哎呀！他爸面上不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谢什么？应该的，小伙伴就应该互相帮助……”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蒋妈被叫走去帮忙了，只剩下了夏橙夕的妈妈和曲摇摇的妈妈两个人。 曲妈问夏妈：“琼姐，你是真的打算要送夕夕出国读书啊？不再考虑考虑吗？我看她好像不是很想出去的样子……” 夏妈点点头，态度坚决。 “不管她愿不愿意，我都要走这一步，这是为了她好。她以后会明白了……” 曲妈叹口气，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父母对子女的心是一样的，谁会不希望子女有个好的未来呢？ 所以她的心里也一直有一份歉疚。 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她能有好的经济收入，就可以给女儿请上一个家教，或者报上一个补习班了…… 可，她连生存与温饱都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团圆饭终于要开席了。 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三个大孩子带领着一众小孩子围坐在一桌，等待着大人们悉数落座。 院子里架起了一台投影的架子，宽大的投影幕布张开着，随着准点的时钟敲响，开启了每个大年夜的固定跨年项目。 所有人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着春晚，忙碌了一年的花铃巷街坊邻居们谈笑晏晏，在旧年的欢声笑语中举杯换盏，迎接着全新一年的到来！ 第六十六章 迷茫的心事 往年每个假期的最后几天，都是曲摇摇头悬梁锥刺股的日子。因为要抄的作业实在是太多了…… 今年由于曲摇摇洗心革面，不再抄作业，便加入了夏橙夕和蒋竞诚的写寒假作业小组。 畅快踢了一整个寒假足球的蒋竞诚心情十分的好，正在唾沫横飞的跟她们分享着球队集训时的那些趣事。 但是没人要听。 夏橙夕正埋头整理着自己的寒假作业。 她其实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篇小作文和各科作业的收尾工作。但她的情绪一直不高，自从期末考试没有达成她老娘的要求，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恹恹的。 曲摇摇则在认真地做着数学题。 每做完一题，就拿着夏橙夕的作业本核对答案。有时遇到实在不会做的题目，她也会暗戳戳的拿夏橙夕的作业本先看上几眼解题步骤，记一记，然后再自己默出来。 这是从裴学霸那里学来的笨办法。 一旁的大雪似乎对这种笨办法十分的嫌弃，傲娇的翻了个身，直接用屁股对着曲摇摇。 “摇摇，你看看，连一只猫都嫌弃你……” 蒋竞诚在一旁幸灾乐祸。 曲摇摇瞪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她正写到关键步骤。 忽然，她停住笔，“咦”了一声。 “老二，你这道题……好像不太对啊……” “哪里不对？”夏橙夕凑了过来。 曲摇摇指着本子上密密麻麻解题步骤中的一个公式，疑惑道：“这里应该是平方吧？你怎么写成了立方了……” 蒋竞诚也凑了过来，觉得新鲜。 什么时候竟然轮到曲摇摇来挑出夏橙夕数学作业中的错处了？ 夏橙夕拿过作业本，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喃喃道：“唔，好像真的写错了……” 蒋竞诚表示震了个大惊！ “不是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曲摇摇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说对了，颇有些沾沾自喜。 “这很明显啊……一眼不就看出来了！” “可以啊摇摇！不亏是数霸的高徒……你现在有点东西了啊！” “那可不！我被那臭学霸折磨的那些日子呀……背了好多解题公式呢！他还特别坏的给我挖坑……哎！你们都不知道，就这种平方和立方的变化，我就挨了他好多下脑瓜崩儿呢……” 曲摇摇想起这事就气得不行，又在心里把裴越骂了一遍。 “你可别不知好歹了。” 夏橙夕道：“要我说，人家数霸还真的挺有心的，为了让你个渣渣能够在短时间内进步，真是挖空了心思给你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记住那么多解题步骤？还能看出平方和立方的不同？这要搁从前，抄错了你都不知道，你还骂人家……” 曲摇摇：“……” 夏橙夕这么一说，也似乎……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大雪在这个时候仰起了脑袋，对着夏橙夕喵喵叫了两声，像是表示附议。 曲摇摇气得拍了拍它的屁股：“去去去，你一个小猫咪你懂什么呀……” 大雪骂骂咧咧，用尾巴甩了甩曲摇摇，起身挪到夏橙夕的那一侧，迅速切换成撒娇模式，躺平求 ua…… 曲摇摇十分无语。 她想起当初在帝云苑，大雪也是这么讨好自己，无视裴越的。 这是风水轮流转了？ “这猫……成精了吧？？？”蒋竞诚在一旁感叹道：“我看别人家的猫也没有这么鸡贼啊？都是很乖很温顺的……” “我们大雪也很乖很温顺啊……” 夏橙夕难得笑了笑，一边抚摸着大雪浓密的长毛。 曲摇摇做了个鬼脸。 呸，茶艺好着呢！ 夏橙夕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大雪：“再说了，它是一般人家的猫吗？人家是学霸家的猫，能不沾点灵气吗？是不是？大雪儿——” 大雪又“喵喵”两声，呼噜着跳进了夏橙夕的怀里，强行躺倒蹭着她的手，撒娇卖萌求撸求抱，谄媚的小模样儿实在是气人！ 曲摇摇决定不理她们了，继续埋头写作业。 “不过老三，有一说一，数霸是真的挺有办法的。至少这么多年，我们就没有办法让你自己做数学题。” “所以……” 夏橙夕切入正题：“既然他的方法对你有用，你新学期要不要继续让他帮你补课？” “对啊摇摇！你这一次数学成绩差一点就及格了呢……”蒋竞诚附和道。 “不要。” 曲摇摇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虽然她也承认裴越的方法是挺出奇制胜的，但他那祖传的弹脑瓜手法实在是太黑了，她可不想额头再长出犄角来…… “摇摇，你该不会还在记仇吧？”蒋竞诚问道：“你和数霸不是和好了吗？” “谁跟他和好了？” “你啊。你不是早就主动投诚了吗？还帮人家养猫。” “……” “我那是——”曲摇摇气得噎了一下，“我那是曲线救国！” “对啊！那你就接着救呗……”夏橙夕道：“就借着帮人家养猫的这层关系，好好抱一抱数霸的大腿，别人想抱还抱不上呢！” 曲摇摇没说话，在心里哼了一声。 夏橙夕又道：“明年就高考了，你抓紧把你的数学成绩恶补起来，还想不及格到什么时候？真不想上大学了么？” 曲摇摇叹气。 唉，高考，又是高考…… 她发现随着新的一年开启，高考这个词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好像这个她在一直在躲避的问题，终于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她想上大学吗？ 或者说，她应该开始正视这个通往未来的人生转折路口了吗？ 尤其是这一次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距离及格线只差一点点的时候，难道没有心动吗？ “我……我考虑考虑吧。” 曲摇摇闷声应道。 “嗯。” 夏橙夕撸着大雪的圆脑袋，也陷入了自己的心事当中。 坦白说，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佛系，对未来没什么想法。如果不是这次出国留学的事，她不会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喜欢被规划好的人生，也不喜欢这种无法反抗的感觉。 她甚至发现自己竟然开始羡慕曲摇摇，羡慕她的自由，羡慕她可以有很多的选择。也羡慕蒋竞诚，羡慕他可以燃烧热血和青春，去追逐梦想…… 而她呢？ 她的人生已经忽然之间就被决定好了。 第六十七章 新学期第一吵 寒假结束前一天，曲摇摇终于肝完了自己的寒假作业。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完成寒假作业，简直成就感满分！开开心心的提前把书包都收拾好了，正打算去洗澡，她的手机响了，来自大洋彼端的金主爸爸发来了微信。 曲摇摇现在已经把裴越的微信备注成了金主爸爸，并配上了独特的铃声，这样只要手机一响，她就能立马知道是他发来的。 金主爸爸：大雪还好吗？ 曲摇摇顺手拍了一张在书包旁边打盹儿的大雪，回复：能吃能睡，好得不得了！ 金主爸爸：嗯。 高冷简洁的回复，非常符合裴越的说话风格。 往常一般聊到这里就结束了，今天曲摇摇多嘴又问了一句：你和奶奶回来了吗？ 问完她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这明天就要开学了，肯定已经回来了啊！ 但是金主爸爸回复：还没有。 曲摇摇：啊？还在国外吗？ 金主爸爸：嗯。 曲摇摇仿佛又闻到了50块钱的香气，非常狗腿的问：那请问还需要视频服务吗？ 金主爸爸：暂时不需要。 曲摇摇失望的放下手机，行吧，聊天结束，洗澡去……但是手机又响了起来，一条新的微信弹了出来。 金主爸爸：因为奶奶这几天生病了，在住院。 曲摇摇吓了一跳，赶忙问道：啊？奶奶生什么病了？严重吗？ 裴越那边许久未回，曲摇摇洗了个澡出来，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想着，要不要拨个电话过去问问？ 大雪跳上了书桌，围着手机喵喵叫了几声，似乎也在担心。 “放心吧，大雪宝宝，奶奶肯定会没事儿的……”曲摇摇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慰道：“但是，你大概暂时也回不去了，就安安心心待在我家吧，小鱼干反正是不会缺的……” 大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像是十分不安。曲摇摇把它抱在怀中，轻声抚慰着它。 她曾经听谁说过，猫孩子们都是不会说话的家人，能感知到许多细微的情感，它们什么都知道，只是不会说话…… * 新学期的第一天，曲摇摇破天荒的竟然没有迟到。 她在早读铃声想起之前就坐到了位置上，从书包里拿出了寒假作业本，特地把数学那本摆在了显眼的位置上。 数学课代表何敏来收作业的时候，拿起她的数学作业本翻了翻，阴阳怪气道：“哟？都写满了……又是抄夏橙夕的吧？” 曲摇摇觉得好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抄了？” 何敏不屑：“地球人都知道，你曲摇摇数学符号都认不全，会自己做数学作业？” 曲摇摇懒得搭理她。 但是一旁的夏橙夕却不干了。 “何敏，曲摇摇这数学作业要不是抄的，你就把作业本吃了？敢吗？” 何敏噎住了。 这要换了别人，何敏肯定要怼回去，但她多少还是有点怵夏橙夕的，不敢硬刚。 “不是抄的就不是抄的呗……我只不过是开个小玩笑，这么认真干嘛？切。” 何敏说完，收起曲摇摇的数学作业本，转身就要走。 但是夏橙夕拽住了她。 “道歉。” 她看着何敏，很认真的说道。 “道……道歉？” 何敏下不来台了，“我凭什么给她道歉？” “因为你冤枉她抄作业。” 夏橙夕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四周同学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手稳稳拽着何敏，不让她挣脱。 “我、我哪儿冤枉她了……谁都知道曲摇摇总是抄你的作业啊！” “那她这次抄了吗？你凭什么随便翻一翻，就断定她抄了我的作业？要不我们找徐老师评评理去？” 何敏有点心虚了，她原本只是想在新学期的第一天触一下曲摇摇的霉头，没想把事情闹大…… 这方动静不小，直接把学习、委、员方可妍给引了过来。 她还是那副讨喜的模样，头上戴着一个粉色的精致头箍，衬得她齐刘海下的脸蛋只有巴掌大小，脚上穿着的同色新鞋，一看就不便宜的样子。 “新学期的第一天，同学们和和睦睦的，不要吵架好不好？” 她的声音柔柔的，听上去非常舒服，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她的家教一定非常的好。 “不是我们想吵架，是何敏一大早就来找我麻烦！”曲摇摇说道。 何敏见救星来了，大喊着让夏橙夕放开她，但夏橙夕看都不看方可妍，盯着何敏重复道： “道歉，不然我们就去找徐老师评理。” 她的态度坚决，一丝一毫都肯不让步。 因为她是亲眼看着曲摇摇认认真真一道题一道题做完了数学作业的，她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她。 这下，方可妍也下不来台了。 原以为自己是学习、委、员，说话多少有点威信，岂料夏橙夕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让她很有些难堪。 “橙夕，你这样就不太好了，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这么尖锐的，你就退一步好不好？要不等会徐老师来了，会害得大家都挨骂的……” 夏橙夕瞥了方可妍一眼，冷笑一声。 “我害得大家挨骂？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今天是何敏污蔑人在先，她如果不道歉，别说徐老师了，就是告到校长室我也不怕的！” 此话一出，一直没啃声的蒋竞诚也站了起来。 “对，我们不怕，她必须道歉！” 因为面对着方可妍，他还是有些胆怯，但是他站在夏橙夕和曲摇摇身后，就做好了共同进退的打算。 响起的早读课铃声是最后一根稻草，何敏涨红了脸，声如蚊吶的挤出一句：“对不起，行了吧？” 她说完，挣脱了夏橙夕的手，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转身回了座位。 方可妍还想上来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但夏橙夕根本不理她，径直坐下，若无其事的打开了书本。 方可妍只得作罢，悻悻走开。 在转身的那一刻，她听见曲摇摇和夏橙夕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而夏橙夕则冷哼一声，回了她一句。 声音太小了，方可妍根本听不清其他，只有“那个假白富美”这句话，真真切切的飘进了她的耳中…… 第六十八章 亲妈牌小围兜 裴学霸回国的时候，已经是新学期的第二周了。 曲摇摇接到金主爸爸回国的通知，便开始给大雪收拾行李。这不收不知道，一收下一跳，大雪的东西竟然比来的时候更多了…… 曲妈抱着大雪，恋恋不舍的坐在沙发上。 “明天就要送回去了？” “对啊，这到底是别人家的猫呢，只是寄养在我们家一个假期的……”曲摇摇答道。 曲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团针织毛线，撇了撇嘴：“可是我给我们雪儿织的小围兜，还没有织好呢……” 曲摇摇看向那歪七扭八的围兜，差点吐血。 她就说她老妈什么时候还有这个隐藏技能？搞了半天是现学现卖的！ “妈……它毛那么长，不怕冷的，带什么围兜啊？你别瞎忙活了……再说了，它主人有钱，要啥围兜买不起？” 曲妈脸一板，骂道：“你懂个屁！买的围兜能和我亲手织的比吗？我这叫爱的限量版！” 曲摇摇差点笑出声，心道丑得那么别致，的确是限量版了。 曲妈抽出钩针赶工，一边问道：“它主人啥时候来接啊？” “明天晚上。” “老太太也要来吗？” 曲摇摇想起老太太的确说过要亲自上门道谢的话，点点头道：“应该是吧……” 大雪在一旁玩着毛线团子，用爪子左拍拍右拍拍，兴奋坏了！玩嗨了就抱住翻滚的毛线团子了，直接上嘴。 “哎，好雪儿，别咬别咬……” 曲妈想从猫爪中挽救回她的毛线团子，大雪以为在跟它玩，更兴奋了！开心的又扑了上来，啃住毛线团子，玩起了拉锯战。 曲妈无奈，只好撒手，随它玩了！ 曲摇摇在一旁幸灾乐祸，“老妈，一物降一物啊！你也有认输的时候？” 曲妈瞪了她一眼，一边在大雪嘴下艰难的抽出毛线，一边努力赶着工。 “对了，你上次说周奶奶在国外生病了？” “对啊，听说还住院了。” “这么严重啊？那现在呢？康复了吗？” “不知道啊……” 曲摇摇想起自从上次起，裴越就再也没有发来过视频请求，问起大雪的频次也少了，有时候曲摇摇发图片和视频过去，他也很久才回复。 好像非常忙的样子。 “我明天在学校里看脸裴越问问他吧……” “嗯。” 曲妈点头，“干脆你明天就跟人家说，大雪我们给他送回家里去得了。这么冷的天，老太太又刚生了病，别让人来回折腾了。” “行，我知道了。” 曲摇摇点头应下。 到了睡觉时间，曲妈还在沙发上埋头奋斗，曲摇摇困得不行，打着哈欠叮嘱了一句让她早点睡，就抱起大雪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推开房门的曲摇摇吓了一跳，她老娘盖着毛毯，窝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而茶几上放着已经织好了的小围兜，上面系着一个黄铜色的小铃铛，看上去好像没那么丑了。 这是织了个通宵啊？？？ 曲摇摇无语，恰好大雪伸着懒腰从她脚边走了出来，她轻轻抬脚蹬了蹬它的小屁股，轻声道： “小东西，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我老妈迷得神魂颠倒，嗯？我活了这么多年，我妈连一个布条子都没给我织过，竟然为了你挑灯夜战把围兜织完了，你的命可真好啊……” 大雪“喵”了一声，曲摇摇赶紧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对它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别说话，让我妈多睡一会儿。” 大雪仿佛真的听懂了一般，当真就不叫了，轻盈的跳到沙发上，在曲妈的脚边蜷成一团，又睡了过去。 曲摇摇吃了面包牛奶，在巷子口和夏橙夕集合，一起出发去学校。 路上，她跟夏橙夕说起了曲妈熬夜织围脖的事，夏橙夕表示十分惊讶。 “曲姨对大雪真好啊……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吧？哼哼，简直无法李姐。” “不过大雪确实招人喜欢呀！要把它送回去，我也挺舍不得的……” “……我也是。” 一起“同床共枕”了大半个月，曲摇摇早已经习惯了和大雪分享被窝了。一想到要把它送回去了，她的心里也非常不舍。 “没关系，反正它家就离咱们这两三条马路。要实在想它了，咱们就组团去看它呗……” 夏橙夕瞥了曲摇摇一眼，“你当谁都和你一样，跟数霸有交情呢？数霸家是我们想去就去的吗？” 曲摇摇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跟他有交情了……他家咋就不能去了？又不是什么老虎洞府，其实裴奶奶人很好的，很热情好客……” “真的吗？要是我们一群人跑去撸猫，不会给我们赶出来吧？” “不会啦！！你们跟着我去，奶奶肯定欢迎的。” “看来你现在和数霸的家人关系也很不错嘛……” “你又想说什么……” ……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校门口。穿着校服的纪律小组已经在门口站成了两排，开始执勤。 曲摇摇老远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论什么时候，裴越的身姿总要比其他人看上去挺拔一些，因此在人群中总是格外的显眼。 半个月没见，他似乎瘦了一圈，整个人看上去好似青竹一般俊挺。大约是赶路太辛苦，他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没睡好的样子。 连夏橙夕都看出来了。 “你觉不觉得，数霸看上去有点憔悴的样子？” “哪有？？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猪啊……你看他的脸色，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吗？” “嗯？你是说他板着脸吗？他不是一直这幅样子吗，跟面瘫似的？” “……” 夏橙夕决定终止这个话题。 两人一起跨进校门时，曲摇摇还在盯着裴越看，一不留神撞到一个人身上。 这一下撞得实在不轻，曲摇摇的额头又遭了殃了，疼得龇牙。 “哎哟，谁啊？！挡在这里……” 她揉着撞痛的额头，抬眼一看，当即腿软，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眼前站着的是矮胖且秃顶的段主任，但他今天原本没有秃顶的，他戴了一顶假发，被曲摇摇这么一撞，假发歪了，露出小山包一样的光滑头顶来。 第六十九章 段主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噗呲！” 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然后此起彼伏的憋笑声像四处开了花。 夏橙夕目瞪口呆，她就几秒钟没看着曲摇摇，她就能闯个这么大的祸出来？ 不过……噗！ 是真的很好笑…… 段主任的脸都黑了，直直盯着曲摇摇，眼睛里像是能喷出火来。 “对……对不起啊段主任，没看见您……不是故意的……” 曲摇摇结结巴巴道。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伸出手去，想把段主任头上的假发片扶正。但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弄巧成拙，假发片整个儿被她扒拉了下来。 曲摇摇：“……” 冷风吹来，她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曲——摇——摇！！” 段主任的咆哮声惊天动地，四周围的同学憋笑憋得差点昏过去，就连裴越也忍不住了，别开了脸。 他听见段主任怒吼道：“校门口这条路这么宽，你都能撞上来？！你的眼睛到刚刚看哪里？？？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啊——？！” 曲摇摇被他吼得差一点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哪里？ 她刚刚在看哪里？ 哦，对了，她刚刚在看裴越啊…… 四周围一片寂静，曲摇摇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刚刚像是在梦游，直接念出了裴越的名字。 …… 曲摇摇被提溜到办公室的时候，徐老师正准备去班上监督早读课。 他一看这架势，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段主任，曲摇摇这是……又犯什么错了吗？” 亏他最近还在为曲摇摇不抄作业也不迟到了感到欣慰，以为她终于开始改过自新了，没想到还没坚持两天，这就又开始闯祸了？ “你自己问她吧！” 段主任气得似乎话都不会说了，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走了。 待他走开，徐老师这才看见，他的身后还站着一脸无奈的裴越。 “曲摇摇，裴越，你们俩……这是又怎么了？” 裴越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不想说话。 他就纳了闷了，怎么又是他？ 这个菠萝精每次闯祸，只要他在场，必定会受到牵连。 麻了…… 曲摇摇也不说话，乖乖的低着头，她决定先摆好态度，刷一下表现分。 “都不说话？那我各打五十大板？” 裴越的班主任许老师这时走过来，对着徐老师耳语了几句。 曲摇摇悄悄抬眼瞅了瞅，发现徐老师的表情逐渐变得很微妙，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又迅速地强忍了下去。 “所以老段把两个学生领过来，是这个意思……？” 许老师无奈点头。 “好，我知道了，不好意思许老师，又给你添麻烦了……” 许老师点点头，拍了拍徐老师的肩膀，把裴越领走了。 办公室转眼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徐老师和曲摇摇两个人。 他看了曲摇摇一眼。 “曲摇摇啊曲摇摇……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嗯？那段主任的假发是你可以随便摘下来玩的吗？！” “徐老师……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个意外啊……” 曲摇摇觉得自己冤死了。 徐老师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他当然知道这是个意外，就是给曲摇摇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段主任头上的假发摘下来玩。 “那你好好的走着路，又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裴越同学看呢？难道他的脸上有金子吗？？？” 曲摇摇默不作声，这件事她就更解释不清了。 就……还是个意外呗。 见她不说话，徐老师烦躁的挥挥手。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我这站着了，回去上你的早读课去！” 然后他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 “放学留下来把楼梯洗了。” 曲摇摇：“……” 果然，老徐是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的…… 关于竟然有学生狗胆包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摘了段主任假发这种爆炸性新闻，也只是在校园里短暂的炸了几个回合，就渐渐没了声响。 自从进入了高二下学年，整个气氛骤然就紧张了起来。 老师们的脸色变得很严肃，开口闭口提的都是高考相关的话题。各类习题试卷像雪花一样飘来，将所有高二的学生们淹没在题海之中。 “他们在搞什么啊？！我们连高三都还没到，离高考还远着呢！！！” 蒋竞诚很生气，他都快要没有时间练球了。 其实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人都被头上压着的题海大山弄得喘不过气来，抱怨连连。就连一向最能稳住的夏橙夕，都有了抵触的情绪。 “老二，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曲摇摇看着已经发呆了半节自习课，但是一题都没写的夏橙夕，说道： “……我都写的比你快了。” 曲摇摇除了数学之外，其他科成绩其实还算不错，尤其是语文，算是难得拿得出手的一门优秀学科。 但因为数学成绩太拉垮，导致她的总分也跟着受影响，年段成绩排名基本上垫底。 夏橙夕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曲摇摇手中的数学卷子，用手中的笔在某道题下面敲了敲。 “……你这题写错了。” “啊？哪里错了？？？” 曲摇摇一边问，一边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解题步骤。 “没错啊，这题不就是这么解的吗？” 她背得滚瓜烂熟了都！ 夏橙夕却道：“错了。这和你之前背的那道题不是一个题型……” 这下曲摇摇懵了。 不是一个题型？？？ 那是啥题型…… 不对，啥题型的，她也分辨不出来啊…… 她现在还处于死记硬背的段位呢！ “所以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你应该继续跟着数霸好好补习，既然已经开了个好头，就要趁热打铁。” “……” 曲摇摇噘着嘴。 咋又提这事儿？她还没想好呢！ 夏橙夕白了她一眼。 “你不会永远寄希望于背题吧？数学的题型千变万化，稍微有一点点改动，整个解题步骤都会不同……你能背得下来多少呢？” 她用笔点了点曲摇摇的脑门儿。 “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粗的大腿放在那里你不抱，白白浪费资源，是不是傻？” 第七十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夏橙夕的话在曲摇摇的心里挂上了一个勾勾，她尽管嘴上依旧满不在乎，但是心里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变得多了起来。 但很快曲摇摇就发现，夏橙夕和她都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就是，问题的关键点根本不在于曲摇摇究竟还要不要跟着裴越补课，而是在于裴越究竟还有没有可能教她？ 上一次裴越答应教她做题，还是在曲摇摇死皮赖脸上门求人的情况下，才勉强答应下来的。 而裴越自从寒假去了一趟国外，回来以后就变得怪怪的，不但延后了来接大雪的时间，就连平时在学校里也很难见到他的人影。 要不是每天早上还能看见他雷打不动的站在校门口执勤，她简直要怀疑他是翘课了…… “小道消息，你们猜怎么着？” 难得的一节体育课，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坐在篮球场后面的一块小山坡上，放着风。 春寒料峭，只有下午的太阳勉强算得上暖和。三个人坐在背风的地方，喝着热奶茶，享受着难得的放松时刻。 此刻蒋竞诚像是知道了什么内幕，一脸快问我知道的表情。 “你快说呀！” 曲摇摇最恨人吊胃口，怒道：“说话说一半，菊花拌大蒜！” 蒋竞诚：“……” “女孩子家家的，你就不能斯文点吗？” “不能，你说不说？” “说说说。” 蒋竞诚低头喝了一口奶茶，说道：“据我所知，数霸新学期表现得非常奇怪，经常在下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 “下课的时候睡觉？这有什么奇怪的？他要是上课的时候睡觉才比较奇怪吧？”夏橙夕说道。 曲摇摇点头表示赞同。 她有时候下课也趴在桌子上睡觉啊，尤其是夏天的下午，根本困得遭不住…… 当然了，她上课也没少睡。 蒋竞诚挑了挑眉，“下课睡觉是没什么奇怪的，但是每一节下课都睡觉，那就很奇怪了吧？” 夏橙夕和曲摇摇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每一节下课都睡觉？？” “对啊！他们班的同学都知道这事。” “这得有多困啊？” 曲摇摇咬着吸管，神情困惑：“他晚上都偷鸡摸狗去了吗？怪不得我说怎么连体育课都看不到他的人影，该不会这会儿也在他们班级里睡觉吧？” 蒋竞诚道：“八成是。” 夏橙夕问曲摇摇：“老三，你不是跟数霸走得最近吗？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曲摇摇莫名其妙。 “等会儿，我什么时候跟他走得最近了？？？我跟他连同班同学都不是。” 夏橙夕：“跟同班同学没关系。就凭你有他的微信，就已经领先了全校99%的同学了。” 曲摇摇：“……”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和金主爸爸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段对话还是三天前。 金主爸爸：可能下周末再去接大雪，再打扰你家几天行吗？ 曲摇摇：行啊。 金主爸爸：嗯，谢了。 曲摇摇：寄养费照算啊！ 金主爸爸：没问题。 …… 蒋竞诚看完这段对话自呼内行，“可以啊你，摇摇！现在对数霸拿捏得死死的啊……” 曲摇摇还来不及得意，夏橙夕直接约过她，给了蒋竞诚一下。 “可以个屁可以！她这叫目光短浅，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她收回手，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曲摇摇的额头。 “你呀你呀，掉进钱眼里去了！这是多好的一个让数霸欠你人情的机会啊！你还在那钱钱钱的……人家数霸给你补习收你钱了吗？” 曲摇摇很委屈：“那，有便宜不占，是傻蛋呀……” 夏橙夕瞪她一眼，“我看你就够傻蛋的！” 蒋竞诚哈哈大笑起来，又被曲摇摇盖了一巴掌。 “笑屁啊！一天到晚的给我幸灾乐祸！” “对、对不起……实在没憋住……哈哈哈哈哈……” “……” 夏橙夕想了想，问曲摇摇。 “我记得之前你好像说过，数霸的奶奶经常会从国外打视频电话回来看看大雪的，对吧？” “对呀！过年那会儿隔三差五就打来呢……” 一次就50块钱呢！ 曲摇摇想起来就心痛，感觉自己损失了一笔巨款。 但她不敢说。 “那后来呢？” “后来听说奶奶生病住院了……就没办法视频了。” “那老太太现在怎么样？康复了吗？回国了吗？” “这……我也不知道了……” 曲摇摇摇头。 确实从那之后裴越和她的联系就少了，所以她也一直没有机会问。 “唔，我在想，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夏橙夕咬着吸管分析道：“因为开学了，为了不耽误学业，所以数霸自己先回国了，老太太可能还在他父母那边养着病……而因为两边时差的问题，数霸只有半夜才能打越洋电话或者视频去关心老太太的病情，所以晚上才没有时间睡觉？” 曲摇摇愣住了。 夏橙夕不愧为智商担当，这个推理合情合理。曲摇摇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消化了夏橙夕话里的意思。 “也……也就是说，奶奶直到现在都还病着呢？？？” “很有可能。” “那难怪数霸也没有办法把大雪接回去照顾了，”蒋竞诚道：“他一个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你说是吧，摇摇？” “摇摇？？？” 蒋竞诚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刚才还坐在他身旁的曲摇摇已经不见了。 “她人呢？！” “跑了。” 夏橙夕淡定的喝着奶茶。 蒋竞诚目瞪口呆：“跑了？！什么时候跑的？” “在她说完“老太太可能还病着”这句话之后，拔腿就跑了。” “那……她跑哪儿去了？” “还能跑哪儿去？当然是找数霸去了，你是不是笨？” “……” 篮球场离教学楼大概300米左右的距离，曲摇摇跑出了全速，一口气冲上了五楼，高二七班的教室。 她站在教室门口喘着粗气，朝里面望去—— 靠窗那排的倒数第二个位置上，果然有一个少年，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第七十一章 熟睡的少年 曲摇摇还是头一次走进学霸班。 陌生的班级，陌生的环境，奇妙的感觉。 曲摇摇看着整齐排列的课桌椅和整齐码放的厚厚书本堆，不得不感叹学霸班毕竟是学霸班啊！ 细节满分。 她绕过讲台，放慢了脚步，轻轻穿梭过一排排桌椅，慢慢靠近桌前熟睡的那个少年。 裴越睡得很沉。 半张侧脸枕在手臂上，轮廓清俊，额前刘海凌乱，随着他均匀的呼吸轻轻飘动。 曲摇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裴越。 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即使睡得如此沉，姿态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散。 因此，她忽然间就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了。 要不…… 让他再睡五分钟，怎么样？ 曲摇摇轻轻的坐到了裴越身旁的椅子上，撑着脑袋等待着。 教室里静得出奇，曲摇摇甚至能听见隔壁班老师讲课的声音，还有远处操场上传来的踢球声。 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曲摇摇百无聊赖，目光环视了教室一圈，东看看西看看。 忽然，身旁熟睡的少年动了动。 曲摇摇以为他总算要醒了，没想到裴越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睡了过去。 曲摇摇：“……” 行吧，反正五分钟也还没到…… 裴越这么一动，本来凌乱散落在额前的刘海散开了，露出的眼睫微微轻颤，长长密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安静的垂着。 曲摇摇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凑近了一些，认真端详了起来。 一个男生，睫毛怎么可以这么长的…… 这科学吗？ 她简直想拿起桌子上的尺子给他量一量，看看到底有多长？ 裴越睁眼的瞬间，有那么一刹那脑子是完全空白的。 一部分是因为他睡得迷迷糊糊。 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眼前这张凑得太近的小脸，被窗外的阳光渡上了一层不太真实的光芒，清晰得连细小的绒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曲摇摇看上去完全怔住了，手上还拿着尺子，保持着准备测量的姿势。 骤然睁开的眼眸像是带着什么不知名的魔法，将她牢牢摄住。他均匀的呼吸掠过她的鼻尖，让她的心跳陡然间加快。 扑通，扑通……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教室里被无限放大。 曲摇摇不信裴越会没听到，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的小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 眼前的人终于开口，嗓音凉凉，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嘶哑。 “是准备趁我睡着了偷袭我吗？” “没、没有啊……” 曲摇摇赶忙后退，慌乱中顺手把尺子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哼，还顺他尺子？ 裴越瞥了她一眼，没有说破。 “那你跑到我们班来干什么？” “噢对、对了……我是来问你话的。” 曲摇摇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想起了自己跑来找他的原因。 “你是一个人回国的吗？奶奶呢？之前你说她病了，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 裴越的心里泛起了一股暖意，说话的语调不自觉也柔和了一些。 “奶奶她已经没事了，你放心吧。” 曲摇摇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我担心死了。” 下课铃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曲摇摇不敢多逗留，赶忙起身要走。 走到教室门口时，裴越又叫住了她。 “这周末如果方便的话，我去你家把大雪接回来？” 曲摇摇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溜了。 * 很快到了周末，曲摇摇一早就起床收拾大雪的行李。 上一次裴越说要来接，但是又延后了，害得她白白收拾了一次行李。结果前后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大雪的行李又多出了一堆。 当中大部分是曲妈和夏橙夕准备的吃的、穿的、用的，还有各种小玩具。 就连蒋竞诚都把他新球鞋的备用鞋带改成了一个线团子球，送给大雪做小礼物。虽然被曲摇摇和夏橙夕一致嫌弃了一番，但是大雪竟然还很喜欢，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蒋竞诚骄傲的说，他比曲摇摇和夏橙夕都有先天优势，因为只有男人才懂男人喜欢什么。 裴越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早上八点的时候，曲妈已经买好菜回来，开始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妈，人家只是来接大雪走，并没有要来吃饭的意思啊！” 曲摇摇现在厨房门口，第 次重申。 她搞不明白自己老妈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隆重，竟然还特意休店半天。 曲妈一边切菜，一边头也不抬道：“你懂个啥？人家小裴同学现在一个人住在家里，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啊！难得来我们家一次，我做一顿饭请他吃吃怎么啦？更何况人家之前还给你补习数学啊，你有没有点小良心的？” 曲摇摇：“……” “再说了，咱这个小院子，哦不，是咱们整个花铃巷什么时候有学霸踏进来过？还是什么全国数学大赛的冠军，多么蓬荜生辉啊！我卖水果都跟人家讲的，连帝云苑的数学冠军家都是吃的我们家的水果，一下子就把竞争对手给比下去了……” 曲摇摇听不下去了，转身出了厨房。 大雪跟在她的脚边，等她坐到沙发上，便跳到了她的膝头，蹭了蹭她的手，小围兜上的铃铛发出了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 曲摇摇伸手帮它理了理歪掉的围兜，再撸了撸它的圆脑袋。 “要回你自己家了，开心吗？可惜奶奶现在还在国外养病，暂时还不能回来，你回家了以后记得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知不知道？我会再带小鱼干去看你的……” 大概是知道要离开了，大雪这些天一直黏着曲摇摇，走到哪就跟到哪儿。 就连曲摇摇洗澡上厕所，它也要在外面守着门，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不见了似的。 曲摇摇自己也很舍不得大雪，但是这毕竟不是她的猫，早晚是要送回去的。 唉，如果可以一直和大雪在一起就好了…… 但有什么方法可以一直养着大雪呢？ 偷猫肯定不现实，那…… 和裴越成为一家人怎么样？ 卧槽——呸呸呸！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第七十二章 花铃巷的贵客 十点整，曲摇摇家的院门准时被敲响了。 曲妈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曲摇摇，快去开门，人来了。” 曲摇摇放下手机，半信半疑的起身。她只不过发了个花铃巷的定位，臭学霸第一次来，就能准确的找到她家？ 她有点不相信。 然而打开门她就傻眼了。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夏橙夕和蒋竞诚，两个人手里各自端着大盆小盆的菜和点心，一副准备来吃饭的样子。 “su p ise！我们也来蹭饭了！” 裴越就站在他们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手上拎着个小手提袋，表情略微有些尴尬。 曲摇摇也很尴尬。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怎么突然就跑来蹭饭了？ 她疑惑的看向夏橙夕，夏橙夕却朝她挤了挤眼睛。 “老三你怎么回事？人家裴越同学第一次来我们花铃巷，你也不知道去巷子口接人家一下？还好遇上我们。哎？你别让人家在门口傻站着呀，快点让人家进去……” 曲摇摇这才让开了道。 蒋竞诚热情的领着裴越进了门，活像是进自己家一样。 曲摇摇和夏橙夕跟在后面，小声说话。 “你们两个搞什么，要来吃饭不早点说？没煮你们两个的饭啊……” “没事啊，我们自带了！” “……” 曲摇摇无语，斜眼看向夏橙夕：“你们两个真的只是来蹭饭这么简单？” 夏橙夕干笑了一声，耸耸肩。 “有什么办法？还不是我妈和蒋竞诚他妈，一听说有活的学霸来了花铃巷，说什么也要让我和蒋竞诚跟着来沾一沾学霸的神气……最好做个朋友什么的，以后好一起学习！” 曲摇摇：“……” 这些家长都疯了吧？？ 说话间，蒋竞诚带着裴越已经先一脚进了屋子。 曲摇摇隔着一扇门，听见了曲妈热情到夸张的客套声，还有大雪带着颤音的一声长长喵叫。 而后裴越清冷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语气却是曲摇摇从未听过的尊敬有礼。 “阿姨好，我是裴越。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帮忙照顾大雪，给您添麻烦了。我今天来把它接回去。为了表示感谢，我奶奶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略表心意。请您一定要收下……” 夏橙夕在门外冲着曲摇摇挑眉。 瞧见没？ 学霸就是学霸，显然是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这家教礼仪真没得说。 曲摇摇撇了撇嘴，心道真是有什么猫就有什么主人，她老娘还就真吃这一套。 两人推门进去时，曲妈还在推辞着，不肯收礼物。 “哎呀，小裴同学，这就太客气了！替我谢谢你奶奶！就说这心意阿姨领了，但是东西阿姨不能收！大雪很乖的，一点也没有给我们添麻烦。都是同学嘛，帮忙照顾一下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真的不用这么客气！阿姨都还没有感谢你帮我们摇摇补课呢……” “阿姨您也客气了，帮助同学是我应该做的。” …… 曲摇摇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最后在裴越的坚持下，曲妈收下了礼物，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收裴越付的寄养费用。 一旁的曲摇摇脸都黑了，眼睁睁的看着曲妈把装着钱的红包塞回了裴越的口袋里。 她的心都在滴着血！ 如同遭到了暴击，差点当场去世—— 救命啊！！！ 她的巨款啊！！！ 夏橙夕和蒋竞诚憋着笑，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曲妈盛情挽留，裴越只好答应留下来吃中午饭。 他坐在曲摇摇家客厅的沙发上，打量着四周围的布置。 客厅不大，装修得也十分的简朴，但是布置上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从沙发的坐垫，到桌布，再到墙上挂着的画框，以及瓶瓶罐罐的花色和各色小摆件，都是让人舒服的田园风格。一眼看过去处处透着温馨的感觉。 裴越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好感来。 小时候，他最喜欢这样带着烟火气的家。住在这里一定不会冷清，也不用自己跟自己说话…… 曲妈哼着小曲，端出两盘切好的水果，摆在茶几上。 曲摇摇一看，好家伙！都是店里最贵的水果，这是下血本了呀！ 她的心又开始疼了起来…… 救命啊！！ 这是什么亏本买卖啊…… “你们几个小朋友，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聊聊天什么的……饭马上就好了，呵呵呵……” 几个人相互看看，有点尴尬。 聊天？ 聊……聊什么呢？ 学渣和学霸有什么话题好聊的呢？ 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直到有人打破了沉默。 裴越：“你们作业写完了吗？” 曲摇摇：“……” 夏橙夕：“……” 蒋竞诚：“……” 好家伙！不愧是你！ 饭桌上，曲妈不停的给裴越夹菜，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眼睁睁的看着裴越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裴同学别客气，多吃点，阿姨的手艺不好，你不要嫌弃哟……” 裴越：“谢谢阿姨，挺好的。” 曲妈：“对了，我听摇摇说你奶奶在国外的生病了？严重吗？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 裴越：“我奶奶是旧疾犯了，在国外做了手术，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曲摇摇听得心惊，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难怪前几天裴越会是那个状态…… 曲妈也道：“这么严重啊？可惜人在国外我也没法去探望她老人家。那等她康复回国了，我再带上她爱吃的水果去看她。” 裴越：“嗯，先替奶奶谢谢阿姨了。” 曲妈看裴越，越看越顺眼。 既有礼貌又懂事，学习成绩又好的孩子，换了谁会不喜欢呢？ “小裴同学呀！阿姨跟你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周末就来阿姨家吃饭吧！你现在一个人在家，肯定吃不上热饭热菜的，现在学习任务重，又还在长身体，营养跟不上不行的！你周末就上阿姨家来吃饭，吃完饭还能带着摇摇她们一起写写作业什么的，多好呀……” 夏橙夕和蒋竞诚互相对视了一眼。 来了来了，终于切入正题了。 第七十三章 数学天坑 曲妈话音刚落，曲摇摇像是呛到了，直接咳嗽了起来。 一时间饭桌上乱成了一团，拍背的拍背，递水的递水。好半天她才缓过劲来，竟然第一句话就是： “不、不可以……我、我反对！！” 曲摇摇就知道，她老妈费这么大劲弄了这么大个阵仗，绝对有自己的小心思。 还有什么能比把学霸请到家里来吃饭，顺便带着曲摇摇写写作业、讲讲题、提升提升学习成绩来得好的事情呢……？ 怪不得财迷老妈舍得休店半天了。 “你反对什么反对？人家小裴同学来给你指导指导学习还不好啊？别不知好歹啊……” 曲妈瞪了她一眼，臭丫头拆台是不是？ 曲摇摇急中生智。 “不是的，老妈……裴、裴越同学他能来给我指导，我当然是很高兴的！但是，但是人家周末很忙的……他没时间来咱们家的呀……对吧？裴越同学？” 曲摇摇其实压根儿就不知道裴越周末到底忙不忙，但她第一时间心里是拒绝的。 而且她估摸着裴越和她的想法也一样。 裴越没说话。 他的心里其实有点矛盾，虽说自己向来不喜欢碰麻烦事，尤其是菠萝精这个级别的大麻烦精，一般多还来不及。 但是这次被人先开口拒绝了，心里竟然有点不是滋味。 难道他教的真的有那么差吗？？ 曲妈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一听到裴越周末可能比较忙，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唐突了些。 “不好意思啊！小裴同学，阿姨不知道你周末挺忙的。也是，你们这些学习好的孩子，周末肯定都在各种补习班里泡着呢！哎，那就当阿姨没说……你有时间的话还是随时欢迎来阿姨家里吃饭，学习再忙也还是要吃饭的嘛对不对？？” 她又给裴越碗里夹了个大鸡腿。 “来来来，吃鸡腿吃鸡腿……” 裴越低头看着碗中的鸡腿，一丝异样的情绪浮上了心头。 这种被关心着和照拂着的感觉，让他忽然就觉得，也许……偶尔来蹭上一次饭，也会是不错的选择呢？ …… 裴越接走大雪以后，曲妈也去店里忙碌了。 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三个人在房间里写作业。 但与其说是写作业，还不如说是开了一场批斗曲摇摇的大会。 “你是猪啊，曲摇摇！这么好的机会你在那拒绝什么？” 夏橙夕气得不行，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曲摇摇的脑门儿。 “曲姨多不容易才休了半天，整了那么一大桌子菜，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找个人来帮助你，让你的学习成绩能够进步，你这都看不出来吗？哈，结果你可倒好，直接就给人数霸拒绝了！” 曲摇摇还不服气，反驳道：“我看出来了啊！但是我不愿意啊……我知道我妈是想找个人帮助我的学习，那我可以找你啊！为什么非得是臭学霸，你不能帮助我吗？” “不能。” 夏橙夕白眼一翻，“我可带不动你！” 曲摇摇无话可说了，噘着嘴坐在那。 蒋竞诚来打圆场：“其实吧，我看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摇摇，数霸有可能也不愿意教咱们呢……？” 曲摇摇：“对啊对啊！” 蒋竞诚：“我今天留意到了，数霸的表情也有些为难，说不准摇摇不拒绝，他也会拒绝呢……？” 曲摇摇：“对啊对啊！” 她恨不得跟蒋竞诚握个手，关键时刻，还得是你啊，老弟！ “对个屁！” 夏橙夕骂道：“你是人家数霸肚子里的蛔虫是怎么的？人家的想法你就知道的这么清楚？” 蒋竞诚很委屈：“那……不是男人更了解男人的想法吗？” “了解个屁！闭嘴吧你！” 夏橙夕卷起作业本在他的脑门儿上拍了一下。 蒋竞诚不说话了。 曲摇摇一看出来吸引火力的战友歇菜了，这是又要轮到她了，心里叫苦不迭！ 她不过就是不想再跟着臭学霸补习了，又没说自己放弃学习，用得着这样上纲上线的批斗她吗？ 哭哭。 夏橙夕酝酿了一下，开口道：“老三，看来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还是没有听进去啊……” 曲摇摇特别有求生欲，立马说道：“我听进去了，我会把高考当回事的。那我自己学嘛，行不行？我从今天开始我就好好恶补我的数学。” 夏橙夕一听她这异想天开的想法，气笑了。 “你自己恶补？” “对啊！”曲摇摇表决心：“这次我一定好好学！彻底把我的数学漏洞补起来！就从……从……” 呃，到底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恶补起呢？ “从初二数学开始补？”夏橙夕挑挑眉，“好心”提醒道：“你的数学可是从初二开始就不及格了哦……” 曲摇摇：“……” 有……有那么久远吗？？？ “我再提醒你，从初三开始，你基本上就没有自己做过数学作业了……都是抄我的。所以也就是说，你的知识空白是从初二开始到高二，整整四年的量哦……” 曲摇摇后背的冷汗下来了。 有……有这么多的吗？？？ “所以……”夏橙夕看向曲摇摇：“你的数学可不是一个漏洞，那是一个天坑！你说你要自己恶补？嗯？哪里来的勇气？？？” 蒋竞诚这一次难得没有在边上幸灾乐祸，而是扒着手指头，算着自己该从哪里补起。 他和曲摇摇是难姐难弟，半斤八两。 如果曲摇摇有那么久没写过数学作业，那么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曲摇摇的知识空缺有整整四年，那么他也强不到哪里去…… 从这次期末考试来看，他和曲摇摇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夏橙夕带不动曲摇摇，但是勉强还可以拖得动他。 “摇摇，你就听夕夕的，放弃抵抗吧……”蒋竞诚劝道：“数学这玩意儿有多难你比我清楚，没人带是真的不行，寸步难行的。难得还有个数霸能带得动你，你就委屈一下，跟着人家好好学学，先把高考这关过了再说呗……” 夏橙夕又翻了个白眼。 委屈一下？ 谁委屈一下还真不好说…… 第七十四章 曲妈的意外摔伤 当晚，曲摇摇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里不停地奔跑着，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直在紧紧地追赶着她。 她边跑边惊恐的回头看去，那是两个尖声叫嚣巨大怪物，一个叫“数学永远不及格”，另一个叫“四年空白知识待补”。 曲摇摇跑着跑着，终于躲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大教室里。 她不停喘着气，在一排排长得出奇的桌椅间穿梭着，寻找着什么。 骤然间，教室里灯火全灭，所有的门窗在那一瞬间自动关闭。 曲摇摇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然后她就发现，前方的讲台亮起了一盏忽明忽暗的灯。 裴越的脸从光影中浮现，面无表情的指着身后满满一黑板的数学题，对她说她逃不掉了，必须把所有数学题都做完，并且如果一旦做错的话，就要接受可怕的惩罚…… 天明时分，曲摇摇吓醒了，一头的汗。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恐的喘着气，花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太吓人了吧……幸亏只是做梦。 天刚蒙蒙亮，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早起的曲妈正在储藏间里捣鼓着什么。 曲摇摇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反正也睡不着，索性下床穿好衣服，去院子里帮忙。 曲家小院的储藏间本来是曲妈用来存放空水果筐的地方，而曲摇摇推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已经被一箱又一箱水果塞得满满当当。 曲妈正搭着梯子，上上下下的把一箱箱水果从货架上搬下来，再放到手推车上码好。 昏黄的吊灯印照在曲妈的脸上，将她额前的汗珠也染上了一层辛劳颜色。她扭头看见曲摇摇竟然进来了，吓了一大跳。 “摇摇？？？你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曲摇摇疑惑的看向她：“老妈，你怎么把水果都搬回家来了？？” 曲妈伸手去搬放在架子最上层的几箱水果。 “害，最近店里不是有老鼠吗？我怕卖不完的水果放店里被老鼠糟蹋了，所以就都搬回来了。” “都……都搬回来？” 曲摇摇不自觉提高了几分音量：“妈那你每天早上岂不是又要再搬到店里？！这么多的货，又大又重，你每天都要来来回回搬两次，也太辛苦了吧！妈，别忘了你的腰上还有旧伤呢？！医生说了你不能再搬重物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这孩子，别一大清早就咋咋呼呼的行不行？我心里有数……” 曲妈把说着搬着一大箱子水果，从梯子上晃晃悠悠的下来了。曲摇摇顾不上再说，赶忙伸手去接，但是曲妈不让她帮忙。 “去去去，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可以的。” 她执意要自己来，抱着那箱水果放到推车上码好，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行了行了，你别在这储藏间里呆着了！这里面又小又闷的……今天难得星期天不用上学，你赶紧再回去多睡半个小时，一会儿我做好了早饭，再叫你起床。” 曲妈说完，转身又爬上了梯子，去搬角落里的最后一箱。 曲摇摇怎么可能再回去睡觉，她眼见曲妈站在梯子上踮着脚尖去搬最角落的一箱水果，在一旁干着急。 “妈，你下来，还是让我来吧！上面那个角落光线太暗了，你看不清楚的……” 曲妈：“谁说我看不清——” 她话音未落，像是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平衡，从梯子上滚了下来。 整箱水果翻滚着掉落下来，全部砸到了她的身上。 “妈——！！” 曲摇摇吓傻了，大喊着扑了上去。 5分钟后，她哭喊着跑进巷子，敲开了蒋竞诚和夏橙夕家的大门。 蒋竞诚的爸爸披着衣服好来，和穿着睡衣的蒋竞诚一起合力把曲摇摇的老妈扶了起来，抱上了夏橙夕老妈的车子。 几个人合力把人送到了医院，挂了个急诊，又是拍片子又是做检查的，折腾了一整个上午。 所幸检查结果显示，曲妈只是轻微骨裂，没有摔出其他的毛病，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医生却说曲妈腰上的旧伤复发更严重，必须要住院观察几天，好好休养一下。 曲妈起初还不肯，说什么也要闹着出院。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住什么院呢？浪费钱。家里不用做生意吗？那么多水果不卖，会烂掉的……而且还有好几个每天都固定订购水果的老主顾，不能不管啊……” 曲摇摇急得没办法，她怎么说曲妈都不听，最后还是夏橙夕的老妈出马，才把人给劝住。 “阿秀啊，你也别怪我说你，你这也真是太乱来了！明明知道自己腰上有旧伤……还去搬那么重的货？你是真把自己当成铁打的了是不是？老话说的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受伤了就应该好好听医生的话，在医院里养着，咱可不能使性子。不为别的，你也要为了孩子考虑考虑，你看看摇摇，刚刚都急成什么样了？” 曲妈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琼姐。但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停手就要停口……这才刚刚开年，店里面那么多活需要人张罗，你说我怎么就摔了躺在这了呢？唉，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要去搬那最后一箱子货了，那不就没这趟子事儿了吗？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她懊恼的锤了一下手心。 夏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 “好了好了……住都住进来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养病……” 曲摇摇和夏橙夕在门口偷听，她们刚刚被夏妈找了个理由支了出来。 此刻听见病房内曲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明白这就代表劝住了。 “啧，还得是你妈，一出马准能把我妈搞定……” 曲摇摇朝夏橙夕竖起大拇指：“干妈，yyds！” 夏橙夕斜了她一眼，“现在你放心了吧？不用再说什么要请假回家卖水果这种傻话了吧？” 曲摇摇“嘿嘿”傻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第七十五章 原来不懂事的是她 曲妈老老实实的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期间曲记甜果铺关门歇业。 夏橙夕和蒋竞诚的老妈轮流给住院的曲妈炖汤送饭。曲摇摇白天上学，放了学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家，去给几个水果店的老主顾送水果，然后再赶到医院去看望曲妈。 夏橙夕有时也会和她一起去，看望了曲摇摇的妈妈，再跟自己送饭的老妈一起回来。 这天，曲摇摇和夏橙夕刚刚走到病房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时，却听到里面传出曲妈的低低声音。 “琼姐，你答应我，千万不能让摇摇知道……” 曲摇摇的手放在门把上，停住了。 她下意识的楞在那，直到里面传来夏橙夕妈妈的叹气声。 “阿秀，我可以不告诉孩子，但你也必须答应我，要好好考虑这件事。医生说了，你的腰椎已经压迫神经了，最好是尽快做手术治疗，不要拖，否则会有瘫痪的风险的……” 曲摇摇手中的保温杯滑落，被夏橙夕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她捂住曲摇摇的嘴，示意她继续听，千万别惊动了里面。曲摇摇机械的点点头，心头像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叫嚣着要浮出水面，令她忍不住心惊得发起抖来。 曲妈很久没有回话，病房里静得可怕。就在她们以为大概就这么不了了之的时候，曲妈的声音再次低低的传来。 那是一种曲摇摇从来没有听过的哀伤语调，充满了无可奈何。 “琼姐，难道我会不明白吗？就算医生不说，我也知道我腰上的这个旧伤已经很严重了……可如果我现在就去做手术，那水果铺子该怎么办呢？摇摇又该怎么办呢？”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 “不全是钱的事。” 曲妈无奈苦笑：“我如果做了这个腰椎手术，起码得在床上躺上半年，摇摇这孩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从小就懂事，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维持水果店的生意经营，不让我多操心。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学业是会都全荒废了……” 病房里，曲妈的话音变得哽咽了起来。 “我啊……唉，不是个好妈妈。没有办法像你一样，给孩子一个好一点的生活条件。有时候我也很无奈，为什么明明拼尽了全力去努力，却还是只能温饱线上挣扎？我总觉得对不起摇摇，她如果不是投胎到了我这儿来，也就不用跟着我一起吃这许多的苦了。她也可以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上个补习班，请个家教什么的……可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这马上眼看就要高三了，我真怕把孩子给耽误了，她要是真的考上不了大学，以后只能像我一样，一辈子吃生活的苦头……” …… 抽噎声越来越低，偶尔传来几声夏妈的温声劝慰。 病房外，夏橙夕轻轻握住了曲摇摇的手，温柔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曲摇摇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一直凶神恶煞的老娘，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细腻柔软的心事……怪不得她宁肯休店半天，也要张罗着请裴越到来家里来吃饭，想让他顺便帮自己补补课。 曲摇摇想起自己在饭桌上任性地拒绝了曲妈的提议，想起夏橙夕一次又一次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的心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涩，她忽然发现，其实一直不懂事的，好像是她才对…… * 高二的学习氛围一日胜过一日的紧张，而随着第一次月考的临近，这种紧张的氛围值像是被拉满了，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自习课上，一套刚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成为了这堂课的主题。教室里静悄悄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埋着头认真解题，只有夏橙夕和曲摇摇除外。 一个在发呆，另一个不会做。 夏橙夕最近很有些莫名其妙的厌学情绪，这种厌学情绪在她老妈给她安排了雅思和托福考试之后，直接达到了顶点。 她开始疲于应对，在一项项考试和做不完的卷子之间，巧妙的找到了一个偷懒的平衡点，那就是只要会的题，她看一眼就不想再做了。 甚至有的时候，她连看都不看。 而曲摇摇则是绞尽脑汁在认真解题的，但奈何她那花生米大小的知识储备量实在是整不明白这些妖魔鬼怪一样难懂的题目。 她看得眼睛发花，不懂也还是不懂。 曲摇摇叹着气，在心里第一千零一次盘算起了她的那个“计划”。 她悄悄的翻出手机看了看，某人的聊天对话窗口，还是一动不动的沉在最下面。 “还没回你呢？”夏橙夕凑过来耳语道。 曲摇摇点点头，无奈的又收起了手机。 臭学霸，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怪谁？？你自己那天拒绝得那么义正言辞，现在又回过头来想反悔，我是数霸我也懒得搭理你……”夏橙夕一针见血。 曲摇摇苦着一张脸，心道至于吗至于吗？发个消息还允许撤回呢……就不能让她小小的悔一步棋吗？ “要不……我借口去看大雪，再去他家一趟，然后当面再跟他提了提这事？” 夏橙夕冷哼一声，道：“你觉得老太太没在，你还能那么容易进得了数霸家的门吗？” 曲摇摇：“……”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夏橙夕说的也没错，以前每次裴越都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才放她进去的…… “那……那我还帮他照顾了这么久的大雪呢……” “那不是人家给你补课，你答应人家的条件吗？” “那怎么办？现在我还有机会吗……” “你早干什么去了？” “……” 曲摇摇越想越难过，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听夏橙夕的话，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好机会。 夏橙夕想了想，问道：“你真的想好要跟着数霸补习了？” “嗯，想好了。” “不怕敲脑瓜崩了？” “怕啊……” 曲摇摇诚实的说道：“……但是我更怕自己将来后悔。” 那天在曲妈的病房外，曲摇摇咬着牙流了好久的眼泪，她的内心经历了一次剧烈的成长碰撞，有什么浑浑噩噩的东西终于被撕裂开来，露出了最初的模样。 “……但是我更怕自己将来后悔”，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曲摇摇终于开始直视自己，又或者说，她终于抬起了双眼，看向了混沌的未知的未来。 夏橙夕欣慰点头，随即露出一个坏笑。 “那你就去堵数霸呗……” “嗯？去哪儿堵？” “上学放学的路上……” 第七十六章 数霸的新烦恼 裴越最近总是莫名的打喷嚏，他怀疑有人在背后偷偷骂他。 这种怀疑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想来想去，会在背后偷偷骂他的人，除了那只菠萝精，也不会有别人了。 自从在菠萝精家接回了大雪之后，裴越发现它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坏习惯。 例如变馋了。 一天要吃两个小罐罐才肯罢休，而且边吃还边嗷呜嗷呜的吧哒嘴…… 还有就是再也不肯睡猫窝了。 每天都要赖在裴越的床上跟他一起睡，而且睡姿奇特，不是四脚朝天就是歪七扭八…… 裴越对此很是无奈，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坏习惯？怪不得老话说学好要三年，而学坏只要三天…… 这句话在猫的身上也同样适用。 但有一说一，他并不排斥大雪的这些变化，因为从花铃巷回来以后，大雪明显跟他亲近了许多。 一人一猫的日常相处，多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亲昵细节，例如大雪的日常撒娇卖萌，躺平求 ua，没事会哼哼唧唧，发出一些奇怪的撒娇声，还有走一步跟一步的黏人习惯…… 这些都是他从前没有发现过的一面，让他头疼无奈，也让他充满惊喜，更让这个一直冷冷清清的家多了一丝奇妙的氛围感，变得有了暖意。 他忍不住会想，大雪在花铃巷的日子一定非常惬意吧？ 这些所有的改变，会是因为她吗？ 裴越每次想到这，都会拿出手机，打开曲摇摇发给他的那条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微信。 “金主爸爸，所以你周末到底忙吗？能不能挤出一点时间帮我补补课呀？” 哼。 你说呢？ 不是你说我很忙的吗？ 而且就算我不忙，为什么要给你补课？ 你不是拒绝了吗？ 还有，这个奇怪的称呼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二天一早，裴越推着自行车出了小院。 没走两步，前方缩成一团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瘦小的人儿，蹲在墙角处躲着风，大概因为风太大吹得太冷了，她整个脑袋都包裹在了围巾里，只露出了一对杏仁圆的眼睛，眨呀眨。 活像一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笋，长了眼睛。 “金……裴越同学，你早呀！” 冻得快僵了的曲摇摇站起身，狗腿的迎上前来。她已经在这里等了有十多分钟了…… 为了来堵裴越，夏橙夕特地用奶茶换到了裴越的校门口执勤时间表，曲摇摇定了5个起床闹钟，才终于赶上了这一趟。 “……你在我家门口蹲着干什么？” 裴越无语，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曲摇摇。除了她，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搞出这么奇特的造型…… “嗯……我来，我来给你送早餐呀……” 曲摇摇从校服里掏出一杯豆浆和一个热乎乎炸枣，殷勤的递了过去。 因为夏橙夕提醒她最好准备点心意，所以她一大早特意去买了一份早餐。只不过……刚刚蹲在墙角躲风的时候缩得太紧，怀里的炸枣被她压得整个儿变形了…… 曲摇摇瞅着那个变了形的炸枣，有点懊恼，但还是努力推销道：“那、那个……虽然它有点丑，但、但是也不影响口感的，这家的炸枣很出名的……” 裴越瞥了一眼那个“有点丑”的炸枣，面无表情道：“谢谢，我吃过早餐了。” 他说罢推起自行车就要走。 “等等。” 曲摇摇又拦住了他，“那个……我那天给你发的微信，你看见了吗？” 裴越：“嗯。” 曲摇摇：“那你为什么不回我？” 裴越瞥了她一眼：“回什么？” “就……回你周末到底有没有时间呀？” “你不是都说了我没时间的吗？” 曲摇摇：“……” 这人咋这么爱记仇呢？？ “那，那个……”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裴越不给她机会了：“你让开，我要迟到了。” 他说罢长腿一迈，跨上了自行车，眼看就要扬长而去。 曲摇摇一看，岂有此理！都到了这一步了，要是失败了都对不起那个被她压扁了的炸枣。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一个蛟龙上跃，直接跳上了裴越的自行车后座。 裴越：？ “你干什么？快下来。” 曲摇摇的双手紧紧地拽住裴越自行车的坐凳，摇着头坚决道：“我不下来，我下来你就跑了，我好不容易才堵到你的……” 裴越哭笑不得。 听听，这都什么词儿啊？连“堵”都用上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你帮我补补数学嘛……” 曲摇摇可怜巴巴的拽着后座椅不松手，“除了你我找不到能带得动我的人了……” 裴越心想，哼，又来这套？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我上学期不是帮你补过了？而且我们说好了的，只要我期末考前教你做题，你以后就不会再来我家里烦我了，你忘了吗？” “没忘。” “那你现在在干嘛？” “现在在你家外面，又没在你家里面，所以不算！” “……” 裴越差点气笑了了。 这个菠萝精果然又开始耍无赖了…… “你下不下来？” “不下，说什么都不下。” “好。” 裴越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点头道：“那你就坐着，坐稳了。” 他话音刚落，长腿一登，腰腹间猛然发力，自行车如离铉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曲摇摇始料未及，一个重力加速度差点让她摔了出去，求生欲让她顾不得思考这许多，直接伸手搂住了裴越的腰。 裴越：“……” 初春的清晨，寒风在耳边呼啦啦的吹过。 自行车上的少年少女，一个面无表情耳根通红，不知在跟什么较着劲，脚下的两个轮子踩得飞快。 另一个在身后紧紧搂着他的腰，脑袋像鸵鸟一样缩在他身后挡风，嘴里大声喊着：“狗东西，踩慢点，踩慢点，我要摔下去了……” 阳光倾洒而下，少年的耳根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腰间的小手软的像是什么软玉，明明只是搂住他没有乱动，却硬是搅得他心神不宁，好几次差点连方向盘都把不稳了…… 第七十七章 特地给你做的 曲摇摇气得不行，进教室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 她初战告衰，被裴越无情的扔在了半道上，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跑了一路，都没有追上…… “等着吧！我不会放弃的！” 她气呼呼对夏橙夕道：“我放学再去堵他……” 夏橙夕听完了曲摇摇的讲述，趴在桌子上笑了足足有五分钟。 “老三啊老三，你可真行啊！哪有人一上来就搂人家腰的？男女大防，你懂不懂啊？如果我是数霸，大概也要把你给丢在半道上，哈哈哈哈哈哈……” “这跟男女大防有什么关系？” 曲摇摇一脸懵圈。 “谁让他骑那么快的，我当时差点就摔下来了……” 夏橙夕又笑了一会儿，擦掉了眼角笑出的泪花，拍了拍曲摇摇的肩膀给她加油打气。 “没事，万事开头难嘛……你再接再厉！放学再去堵他，争取把数霸拿下！” “那……” 曲摇摇掏出那个被她压扁了又没舍得扔的炸枣，心疼的问道：“……还要再准备点啥心意不？” “噗，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 这次夏橙夕笑不活了，把脑袋埋进了抽屉里，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曲摇摇对裴越的“围追堵截计划”就这样正式拉开了序幕，一连两个礼拜，一早一晚，准时蹲守，风雨无阻。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裴越像是铁了心一般，软硬不吃，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曲摇摇。 而且为了防着曲摇摇故技重施，再跳上他的车后座，他在后座上拴了一只大雪的旧玩具娃娃，这下曲摇摇没办法了，总不能一屁股坐娃娃身上吧？ 最后她抓狂了，召集她的智囊团一起商讨对策。 “你们有啥好办法没有？” 曲摇摇在操场上背着手来回踱步，内心很是焦灼。这眼看月考马上就要来了，她要再搞不定裴越，她就回家卖水果得了！ 夏橙夕咬着奶茶吸管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她才慢慢开口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不过……” 曲摇摇一听有办法了，激动的坐到夏橙夕的身旁，摇了摇她的手。 “只不过什么？老二你快说呀……” 夏橙夕淡定的抽回了手，瞥了她一眼。 “急什么？你们先想想别的招，实在想不到再用我这个，我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曲摇摇和蒋竞诚互相看了一眼，诚实的道：“我们实在想不到。” 夏橙夕：“……” “你们想了吗就说想不到？” 曲摇摇立刻彩虹屁：“就我们这两块料，还能想出比你更好的办法来？？？你可是我们的最强大脑！无敌智多星！当世女诸葛！” 夏橙夕显然十分受用，但嘴上还要做出嫌弃的样子。 “去去去，少跟姐来这套。” “哎呀，拜托了我好姐姐……你就直说吧，我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实在已经黔驴技穷了……” 蒋竞诚从头到尾属于凑数的，除了配合着点头和摇头之外，完全起不到作用。 夏橙夕见实在不能指望这两个人了，便招招手，让两人靠拢过来。 “我的办法呢是这样的……” 于是某天中午午休，曲摇摇悄悄溜进了教学楼后方的车棚，五分钟后，她出来了，对着四周放哨的夏橙夕和蒋竞诚做了一个搞定的姿势。 下午放学后，三个人蹲在裴越放学必经的一条小巷里守着。按照计算，某人的自行车骑到这里，轮胎的气大概就漏完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洒满阳光的小巷口，少年推着车慢慢走了进来。 哼哼，终于来了！ 今天让你插翅也难逃…… 曲摇摇从书包里翻出了一块包好的盐水菠萝，这可是她的王炸牌，今天一定要把臭学霸搞定！ “我去了，祝我好运！”她对夏橙夕和蒋竞诚说道。 “加油！！” 两个小伙伴异口同声地给她打气。 曲摇摇小跑几步，出现在了裴越的身后。 听到动静的少年停住了脚步，他知道身后是谁，但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锲而不舍的吗？ “嗨，裴越同学……这么巧呀，我们又遇见了。” 曲摇摇挂上了她的招牌笑容，甜甜的走上来打招呼。 裴越心道，呵，是挺巧的…… “呀？！你的车胎怎么瘪了？漏气啦？？？”曲摇摇故作夸张的说道：“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那你今天可就骑不了了。” 多少有点幸灾乐祸了。 巷子里偷看的两个人一起摇头，曲摇摇同学，你的戏有点过了啊…… 裴越黑着脸，显然不想搭理她，推起车子要走。 但他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骑着车飞快地甩掉曲摇摇，赶也赶不走她。只能任由她跟在身边，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 话痨吗？ 上辈子是个自动广播机？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决定无论这菠萝精说什么，他都不搭理她。 眼看就要走出巷子口了，曲摇摇忽然伸手拽住了裴越的车头。 ？ 少年转过头来，一脸的不耐烦。 “又要干嘛？” 曲摇摇见裴越终于开口说话了，笑嘻嘻道：“不干嘛，其实我今天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裴越心想，呵，又来糖衣炮弹这一招？ “不用了，谢谢。” 他说完，推着车又要走。 曲摇摇一边拦住他的车，一边快速撕开了手中盐水菠萝的包装。瞬间，清甜的果香味就飘散了出来…… “你别走嘛，好歹尝一尝……我做的时候特地少放了糖，但是味道还是很好的。” 裴越那个“不”字已经到了嘴边了，但是曲摇摇比他快，盐水菠萝直接递到了他的眼前。 “你尝尝嘛……” 阳光下，菠萝上的汤汁凝结成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尾端的木棍儿慢慢滴落，一颗一颗，悉数落进了少女的手心中。 裴越盯着那只芊白细软的小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耳根又红了起来。 “你尝尝嘛……这是我特地亲手做的……” 少女娇软的撒娇声合着鼻尖清甜的果香，裴越那句“你是不是忘了我不吃甜食的”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下一秒，他竟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接过，咬了一口。 第七十八章 我想上大学 酸酸甜甜的果肉香气在裴越的舌尖炸开，竟然意外的好吃？他想起自家冰箱里，那一罐被他放到过期都没打开的盐水菠萝，有些后悔了。 “好吃吧？” 曲摇摇笑得很甜，她就知道，她家这个招牌盐水菠萝的诱惑是谁都抵挡不住的！ 裴越从鼻子里“嗯”出一声，算作回答。 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吃了人家的菠萝，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赶人了。 曲摇摇耐心的等他吃完，再拿出夏橙夕提前给她准备好的湿纸巾，狗腿的递过去。 “擦擦手擦擦手，怪黏的……” 裴越瞥了她一眼，接过了湿纸巾，慢慢擦起手来。 他的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危险的蜜糖陷阱里。怎么回事？这个菠萝精好像真的越来越会了…… 躲在暗处的夏橙夕看到这一幕，拍了拍边上蒋竞诚的脑瓜。 “走吧，咱们可以回家了。” 蒋竞诚“啊”了一声，“这就走了？再多看一会儿吧，摇摇还没成功呢……” “已经成了，这波稳赢，咱们回家去等她的好消息吧……” “你咋知道的？？？” 夏橙夕起身，锤了锤蹲麻了的腿，对着蒋竞诚挑了挑眉：“因为我是最强大脑，无敌智多星，当世女诸葛呗……” 蒋竞诚：“……” …… 这边裴越擦完了手，推起了自行车。 “走吧。” “啊？去哪儿？” “修车，不知道谁把我车的气门芯给拔了……” 曲摇摇差点笑出了声，她努力忍住了，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是吗？还有这种人，太坏了……” 裴越瞥了她一眼，心道可不是吗？不但坏，还坏得这么明显…… 曲摇摇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满脑子还想着补习这事，趁机就从书包里掏出数学卷子来。 “反正推车走路你肯定也很无聊，不然……就顺便给我讲讲卷子吧？” “我不无聊。” “不，你无聊的。” “……” “哎唷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嘛……好人一生平安。” 曲摇摇故技重施，一边撒着娇，一边把卷子往裴越眼前递。裴越躲也躲不开，试卷上成片成片的大红叉叉实在辣眼睛，让人头疼。 他拨开曲摇摇的手，叹了口气。 “念。” “啊，你……你肯教我了？？？”曲摇摇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然呢？” 裴越无可奈何。 让你继续拔我自行车的气门芯吗？ …… 夜幕降临，花铃巷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饭菜的香气从街头一直飘到了街尾。 曲摇摇哼着小曲踏进了巷子，拐进了自家的小院。 曲妈已经站在院子里等她了。 “妈？你怎么就下床了？？” 曲摇摇赶忙上前去扶她，曲妈腰上绑着护腰带，扶着曲摇摇的手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往屋里走。 “我下床活动活动，这成天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已经躺了大半个月了，我都长了好几斤肉了……” “噗……”曲摇摇笑出了声，“长肉就长肉呗，一把年纪了你还臭美什么？” “臭丫头，笑话你老娘是不是？”曲妈抬手，作势要打她。 曲摇摇边笑边求饶。 “别别别，妈你别大动作，当心腰！我哪儿敢笑话你啊，哈哈……” 母女两说笑着进屋了。 吃过饭，曲摇摇扶着曲妈进屋，上床躺好。然后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床边，给曲妈剥桔子。 “妈，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曲摇摇把剥好的橘子塞进曲妈手里，一本正经的说道。 曲妈难得看她这么正经，奇道：“啥事？该不会是学校又要叫家长了吧？你又闯啥祸了？” 曲摇摇哭笑不得，她就不能有点正能量的事吗？ “不是，我没有闯祸，学校也没有要叫家长……” “那啥事儿？你说。” 曲摇摇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大声说道： “我，决定从明天开始，要好好学习数学了！” 曲妈大张着嘴，刚塞进嘴里的一瓣橘子掉了出来…… 她没听错吧？？？ 她的女儿曲摇摇，刚刚说要好好学习数学？？？ “你……说啥？再说一遍。” “我说，我已经决定了，从明天开始要好好学数学了。” 曲摇摇又说了一遍，然后把那瓣橘子重新塞回了曲妈嘴里，帮她合上了下巴。 曲妈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认真地吃完了那瓣橘子，然后抬手摸了摸曲摇摇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 曲摇摇拨开她的手，有些急了。 “哎呀老妈，你怎么回事啊？？从前我数学考不及格的时候，你总是一边揍我一边恨铁不成钢的骂我，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学一学数学。那我现在终于下定决心要跟着裴越好好补习数学了，你又反倒不相信起来了？你也太难搞了吧……” “哎？等会儿。” 曲妈举起一只手，阻止了曲摇摇的话头。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个“关键的名字”—— “你说你要跟着谁补习？？” “裴越啊……” “就上次来我们家吃过饭的那个学霸，小裴同学？？” “对，就是他啊！” 曲妈斜睨着她，“你不说人家没空……？” 曲摇摇噎了一下。 “呃……他现在有空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裴越被她的盐水菠萝给收买了，所以有空了！ 嘿嘿嘿…… 曲妈看着曲摇摇，觉得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你不是从小到大都嚷嚷着数学跟你八字不合吗？怎么突然转性了，决定要好好学习数学了？” 曲摇摇想了想，认真答道：“为了高考。妈，我想上大学。” 我想上大学…… 曲妈愣住了，这句话像施了魔法，让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好几秒的时间，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但曲摇摇认真的眼神里有许多她从前没有见过的东西，她惊讶且欣喜，内心不断涌起的情绪让她的鼻尖发酸，差一点落下泪来。 她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终于不用她在操心了…… 曲妈仰起头，努力眨着泛红的双眼，深深吸了几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头道：“好，妈妈支持你。” 第七十九章 曲妈的小金库 曲妈指着墙边的衣柜，对曲摇摇说道：“你把我的衣柜打开，在最下面的那层抽屉里有一个铁盒子，你帮我拿过来。” 曲摇摇：“那是啥？藏宝盒吗？” 曲妈：“……拿过来你就知道了。” 曲摇摇很快在衣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铁的饼干盒，沉甸甸的，她用力晃了晃，里面丁零当啷的响声，好像装满了宝贝。 她惊喜道：“哇，真的是藏宝盒啊……” 曲妈被她晃得脑壳疼，催促道：“快点拿过来……” 曲摇摇把铁盒子拿到床边，曲妈打开，里面是一些零碎物件。放着存折、首饰盒、红包袋等等，底部还有好多好多的硬币…… “老妈，这是你的小金库？？” “啧，手拿开……” 曲妈拍开了她图谋不轨的爪子，从存折里下面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我平时买菜攒下来的一些钱，不多，本来想凑够了给你报个补习班或者请个家教什么的……现在既然小裴同学愿意教你，咱也不能让人白白教，该给的补课费还得给人家。我寻思钱虽然不多，但多少给个心意，你看怎么样？” 曲摇摇鼻子有些发酸。 她平时总笑话她老妈抠，恨不得买根葱都要跟人凹几毛钱下来。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些钱她老妈一直攒着，是想给她报补习班请家教用的…… “不用了妈，给什么补课费呀？他不缺钱得啦……” 再说了……上次帮某人养猫，寄养费咱都没收他呢！ 曲摇摇每一次想起这件事都要心痛一次，后悔自己没有私底下先把钱给收了。 草率了呀！到嘴的金鸭子飞了…… “人家不缺钱是人家的事，咱们可不能占人家小同学的便宜。”曲妈看着她，认真说道：“补课费该给就要给，不管多少，心意咱得拿出来。” 曲摇摇可太了解她老妈的性格了，市侩且抠门。但抠归抠，原则性的问题她从来没有糊涂过，该是怎样就是怎样。 她想了想，说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比起补课费，他有可能更需要别的呢……” “别的？别的什么？” “比如……热腾腾香喷喷的晚饭啊！” 曲摇摇脑中神来一笔，张口就来：“老妈你想啊，现在裴越家里就他一个人，放学回家吃啥？？不得点外卖啥的啊？外卖多不营养啊，也不卫生……咱给人补课费，还不如给人送个晚饭呢！这不是更有心意吗？” 曲妈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你每天给小裴同学送晚饭去？” 曲摇摇点头。 “对啊！反正我每天晚上都得去他家补课，就顺便给他把饭带过去呗……” 她觉得自己简直机智得不像话。 这不就省钱了吗？ 曲妈思索了片刻，点头道：“那行吧……你们现在学习任务重，确实不能缺了营养，现在老太太也不在国内，小裴同学总吃外卖肯定不行的……” “对吧对吧……” “那从明天起，我就每天炖点鸡鸭，蒸点鱼什么的，噢，最近的虾好像也不错……” “等、等会儿……” 曲摇摇差点咬到舌头，“……需，需要吃得这么好吗？” 这得多少钱的餐标啊…… 曲妈瞥了她一眼，“你咋这么抠门？人家小裴同学教你，得费多大劲，死多少脑细胞啊……吃好一点不应该吗？” 曲摇摇：“……” 亲妈，绝对是亲妈！ 她叹了一口气，心又开始疼了起来。 呜呜呜……怎么每次都是血亏的节奏啊…… 与此同时，花铃巷最豪华的一个小院内，夏橙夕正在房间里，对着电脑上的雅思题库发着呆。 她停留在这个页面上已经很长时间了，目光并没有聚集在电脑屏幕上，而是发散着，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一旁的计时器滴滴答答的走着，距离她自己设定好的番茄时钟，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她的时间。 夏橙夕一动也不想动，内心被不停升起的烦躁情绪填满了，挪动鼠标箭头，移向了右上角的叉叉。 正要点，门被敲响了，她迅速移开鼠标，做出认真答题的模样。 她的贵妇老妈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夕夕，在做题呢？” “嗯。” 夏橙夕抬起头，应了一声，又重新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快速做了几个选择题。 “喝杯牛奶，休息休息吧……” 夏妈把牛奶放到了她的书桌上，站在一旁，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夏橙夕敷衍道：“噢噢，好的，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就喝……”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喝，她想等她老妈走了，给曲摇摇打个电话问问今天下午的情况如何…… 但夏妈在一旁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看着你喝，要不一会儿放凉了我还得去给你热。” 夏橙夕没办法，只好端起那杯热牛奶，一下子喝了一大口。 “你慢点喝，当心呛到……” 她老妈在一旁温声提醒道，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浮上了笑意。 “小时候你和摇摇喝牛奶，总是爱比谁喝得快，结果摇摇总是呛到，吐了自己一身的奶……” 夏橙夕从容咽下最后一口奶，心想我又不是曲摇摇，喝牛奶才不会呛到呢！ 但是她也回忆起了小时候曲摇摇的这个糗事，而且那时候她总是像事先能预知似的，每次曲摇摇呛奶，她都能及时躲开，避免被喷一身的灾难。 “那时候你们才几岁，刚上小学，现在眨眼间，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夏妈感慨道。 “很快也要各奔东西了……” 她又补上了一句。 夏橙夕把手中的空牛奶杯递了过去，干巴巴开口道：“妈，我喝完了。” 夏妈回过神来，“噢”了一声，接过了杯子。 “那我就不打扰你做题，先出去了。你自己把控时间，早点休息，别做太晚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夏妈端着空的牛奶杯子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头对夏橙夕道： “夕夕啊，这个雅思考试非常的重要，关系到你是否能够顺利出国读书，你一定要重视起来，好好学习知道吗？” “知道了。” 门被关上了，夏橙夕扭头重新看向了屏幕上的试题。她的内心忽然产生了一个叛逆又疯狂的想法。 那如果她考不过这个考试，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出国读书了？ 第八十章 初一数学上 曲摇摇自从抱上了某学霸的大腿，数学成绩那是突飞猛进，不但上课能听懂了，作业也会做了，很快就摆脱了不及格的命运，挤身进了班级中等水平，受到了徐老师的褒奖…… “……你在做梦？” 某学霸冷冰冰的打断了她的畅想，顺带掐灭了她希望的小火苗。 “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就不可能了呢？”曲摇摇很不服气：“你不是数学学霸，全国冠军吗？” “我是啊。” 裴越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但是你自己数学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曲摇摇：“……” 可恶，这人嘴也太毒了…… 她越想越气，瞥了一眼裴越手中的小鸭子饭盒，气愤道：“吃你的饭吧，不跟你说了！” 哪有人这么讨厌的？吃着人家的饭呢，嘴上还要嫌弃人家。 哼…… 裴越手中的小鸭子饭盒还是曲摇摇小学时候用过的，虽然体积小了点，但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还配了汤碗。 今天的饭食搭配有虾、有肉、有菜还有排骨汤，饭后水果是一块盐水菠萝搭配一盒切好的了火龙果。 裴越尝了尝盐水菠萝，发现跟那天在巷子里吃到的不太一样，甜度似乎翻倍了。 “今天的盐水菠萝是你做的吗？” 曲摇摇还在生气，没好气道：“不是啊，是我老妈做的！” 裴越点点头，心道果然，某些人亲手制作的心意只有一次体验卡。 “阿姨做的真好吃，厨艺也很好，替我转达，感谢她的晚餐。” “切，那我呢？我可是大老远给你拎过来的……” 裴越不理她，咽下最后一口汤，端起饭盒起身进了厨房。 很快传来了水流的哗哗声，曲摇摇好奇的伸头看去，只见裴越立在水槽前，校服的袖口挽起一截，正在熟练的刷着碗。 哟，这臭学霸还挺懂事，知道吃完饭要刷碗的！ 不错不错…… 裴越很快洗完碗，细心的用厨房用纸擦干碗筷的水，然后装进了曲摇摇给他带饭来的那个同款小鸭子保温袋里。 “给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带。” 曲摇摇接过袋子，顺手放到了玄关的鞋柜上。 “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补课了吗？” 裴越抱起扶手椅上睡得歪七扭八的大雪，朝她偏了偏脑袋。 “走吧，去书房。” 书房是曲摇摇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也是这整栋房子里，她待过时间最长的地方。 曲摇摇轻车熟路的走进书房，给自己搬了一张舒服的扶手椅，放到了书桌旁边，然后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了笔袋、书和试卷。 裴越却并没有过来，而是爬上了书架前的移动梯子，在上层的一块区域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曲摇摇仰着脖子看向梯子上的裴越。 裴越简短的回答了两个字：“课本。” 曲摇摇拿起书桌上的课本朝他晃了晃，“……我带课本了呀。” 裴越像是找到了，拿着一本书，慢慢从楼梯上下来。他手长脚长，爬楼梯的姿势十分的优雅，三两下就落了地。 曲摇摇好奇的伸着脖子，问：“你拿的啥课本？” 裴越走到书桌前，把手中的书递给了她。 “自己看。” 曲摇摇接过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 “初、初一数学……上？”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问裴越：“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从初一数学开始补习？？？” 裴越看着她，反问道：“不然呢？” 曲摇摇裂开了。 按照夏橙夕那天的估算，曲摇摇大概应该从初二数学开始补习，那么也就是大概四年左右的空白知识缺口，她当时听了就已经吓得做噩梦了…… 结果裴越更狠，直接就一刀切到了初一…… 曲摇摇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说道：“没、没必要吧……真的要从初一开始学吗？其、其实我初一数学，学的还、还可以的……” “是吗？那我考考你。” 裴越翻开了自己的初一数学课本。 “数轴的三要素是什么？” “数，数轴……？呃……” “不会？那有理数混合运算的四种运算技巧是什么？” “……” “也不会？那么相反数的概念是什么？” “……” 裴越挑了挑眉，“这就是你说的学的还可以？嗯？” 曲摇摇不服气道：“这些知识点太久远了啊，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而已，谁有可能一直记得初一的数学知识点啊……” 裴越合上了课本。 “数轴的三要素是：原点，单位长度和正方向。” “有理数混合运算的四种运算技巧是：转化法、凑整法、分拆法和巧用运算律。” “相反数的概念是：只有符号不同的两个数叫做互为相反数。” 曲摇摇：“……” 这也行？？ 机器人吧这个人…… 裴越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数学这门学科，有着严密的知识结构、框架体系与逻辑思维，它们环环相扣，中间漏掉了哪一环都有可能成为一个盲点……” “也许你在课堂上走神5分钟，后面的内容就听不懂了，也许你几天不写作业，后面的题就都不会做了，它不存在什么久远的知识点这个说法，每一个知识点的背后都有着它严密的逻辑体系，都有可能会出现在某道题中……” “你根本无法预计什么时候就会撞上你的知识盲点，让你丢掉一些本来可以拿到的分数。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扫盲，让自己尽可能的掌握所有的知识点，才可能获得全面提升。” “……” 裴越盯着曲摇摇的眼睛，认真问道：“现在，你还觉得没有必要吗？” 曲摇摇半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对数学那点可怜的认知，已经在某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中崩塌瓦解了…… 能怎么办呢？ 学呗…… 谁让人家是学霸呢？ 学霸说怎么学就怎么学吧，抱紧学霸的大腿总是没错的…… “我知道了，那就从初一开始学吧……” 曲摇摇苦着脸，接过了那本印着《初一数学上》的课本，垂头翻开了第一页。 第八十一章 难以平复的心跳 曲摇摇日复一日的送饭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因为每天都来，帝云苑的保安大叔都已经认识她了。曲摇摇做公关也是一把好手，不但人美嘴甜，三不五时还会给大叔带上点店里卖剩的水果。所以现在门口的保安大叔只要看见她来，也不需要再做什么访客登记，直接笑呵呵的就放她进去了。 遇上曲摇摇来的晚的时候，裴越偶尔也会在院子里张望几眼。 但只要看见院门口的路灯下出现那个熟悉的娇小身影，他会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屋去。 有一次，眼尖的曲摇摇发现了在院子里徘徊张望的裴越，打趣的问他是不是在等饭？ 裴越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是在等饭？ 堂堂学霸不要面子的吗？ 他立刻甩锅给怀里抱着的大雪，说自己只是出来找跑到院子里来玩的大雪而已…… 背锅雪：“喵喵——？？？” 裴越大概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开始有所期待。曲妈的饭菜里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有什么从小到大一直在期盼的东西，吸引着他。 但是不管饭菜如何吸引人，帝云苑7号小书房里的气氛是一天严峻过一天了。 曲摇摇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被初中数学羞辱一次。 “这个知识点我已经讲过三遍了，为什么题目还是不会做？” 少年单手撑着书桌，俯身靠前，另一只手指着课本上一个被红笔圈了三圈的公式，语气不太好。 在刚刚的一个半小时里，他耐心的讲解了三遍这个知识点，因为这个部分尤为重要，他还特意讲了几道例题，并且画出了双曲线图像，但他再让曲摇摇试着做的时候，她仍旧做不出来。 “你究竟是哪里听不懂？嗯？” 曲摇摇苦着一张脸，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她现在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脑瓜子嗡嗡作响，眼前课本上的每一个数字和符号都像是带了魔咒一样，将她的脑子彻底搅和成了一滩浆糊。 什么反比例函数中反比例系数的几何意义…… 什么确定自变量的取值范围，保证自变量具有实际意义…… 什么双曲线的两个分支无限接近坐标，但永远达不到坐标轴…… 这都是些什么啊？？？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听不懂，到底要怎么理解啊…… 曲摇摇很泄气，觉得数学果然是和她八字不合的。这些东西别说裴越讲个三遍，就是讲上三十遍她也不见得一定能理解。 太抽象了…… 裴越揉了揉眉心，发觉情况远比他预估得还要糟糕得多。 本来他是打算用扫盲的方式把整个初中的数学知识点都给曲摇摇过一遍，然后再找出她的盲点漏洞逐个击破。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一扫下去某人竟然全是盲点漏洞…… ！！ 真就离谱。 而且以菠萝精这愚钝的领悟能力，只怕到高考结束，初中的知识点都还讲不完…… 他这到底是是给自己找了个多大的麻烦啊？? 裴越气得想敲人，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俯身凑得更近一些，在曲摇摇耳边咬牙：“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方法才能把这些知识渗透进你厚厚的脑壳里，嗯？？” 曲摇摇瘪着嘴，委屈的坐在那。 她不敢去看裴越的脸，只能盯着数学课本上他手指的地方，深吸了一口，再一次试图去理解那些枯燥又抽象的概念。她努力去读，但那些公式、符号和数字像是自己长出了手手脚脚，拼命抵抗着，拒绝进入她的脑子里……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裴越轻叹一声，指骨分明的大手轻轻发力，数学课本被合上了。 “……今天就先到这吧。” 曲摇摇抬起头看向他，神情有些发懵。 “就……不学了？” “嗯。” “可是，不是还没到结束时间吗……” 曲摇摇看着墙壁上的时钟，距离他们平时结束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 该不会是因为她太难教，某人就开始打起退堂鼓了吧？否则从前没熬到最后一秒，他可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曲摇摇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样了，心中警铃大作！她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臭学霸答应教她的，绝对不能让他产生打退堂鼓么危险的念头…… “不行！！再、再让我看一会……” 她猛然间伸出手，按住了那本被合上的数学课本。 裴越的手还没有来得及从数学课本上收回去，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绵软的小手贴了上来。 他瞬间怔住了。 曲摇摇也愣了一下。 空气静止，两人四目相对之间，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怔愣的模样。只是曲摇摇的脑回路实在太长了，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呃，我，那个……” 裴越迅速抽回了手。 “行，那你再看一会吧。” 说罢，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端起起桌上的水杯走到一旁。 曲摇摇一直等到裴越在扶手椅上落了坐，抱起打盹儿的大雪玩了起来，才重新翻开了数学课本。 她很快翻到了裴越讲解的那一页，第 次开始重新学习。 每一个符号，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公式…… 曲摇摇的脑中不断回忆着裴越的讲解，她将自己能理解的部分先写在稿纸上，然后带入题目中，试图拆分解题。解出阶段性的答案后，再带入知识点中反推，一步一步去解锁新的领域…… 这就好比一个通关游戏。 每一关都有自己的宝箱钥匙，而她每过一关都是在为了打开最后的大门而努力…… 扶手椅上的少年偏过头来，望了一眼书桌前埋头认真计算的少女。少女手中的铅笔在稿纸上快速挪动，摩擦得沙沙作响。 少年的耳垂还在发着热，手背上温热绵软的触感还没有褪去，他有些烦躁地在大雪浓密的长毛中摩挲了几个来回，却并没有缓解。 书房里变得异常安静，除了他怀中猫儿的呼噜声和书桌旁不断传来的沙沙作响，就只有扑通扑通——他难以平复的心跳声…… 第八十二章 第一条 vlog 曲记甜果铺重新开门营业的消息让附近的老客户们都松了一口气。她们实在已经受够了去其他水果店试错和砍价，也受够了网购品质参差不齐的水果了。 在曲记，没有人需要担心品质和价钱问题，因为老板娘永远都会把价钱安排的明明白白，童叟无欺。 至于品质，十里八乡都知道，曲记的老板娘，挑水果的手艺是一绝的！就连她的女儿小曲，那也是挑水果小能手。 “……挑水果小能手？” 夏橙夕移开手机镜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又给自己安排了个新称号……” “干嘛？难道不是吗？？我这是在陈述事实，我挑的水果哪次不好吃过？” “是是是，最好吃了！咱们快点吧，拍完我们还要赶作业呢！”蒋竞诚催促道。 他话音刚落，夏橙夕奇怪的瞪了他一眼。蒋竞诚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想收口已经来不及了。 “哦哟哦哟哦哟……听听！这是谁在说话啊？” 曲摇摇像被谁摁中了开关按钮，立刻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这不是咱们天天忙着踢球，把学习和作业抛在脑后的蒋竞诚同学吗？竟然也开始操心起作业来了呀？不容易不容易……” 蒋竞诚：“……” 又来了…… 他和夏橙夕对视了一眼，都扭开了头，努力憋住笑。 曲摇摇丝毫没有发觉，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蒋弟啊，我发现你最近就是有点懈怠了，不能老顾着踢球，荒废了学业，这可不好。高考离我们已经很近了，我们要重视起来，你要向为姐学习，知道吗？姐姐我可是每天晚上都要去补习两个小时数学课的人呢……” 自从曲摇摇开始去裴越家补习数学，她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看似“劝人努力学习，认真对待高考”，实则借机让别人知道她在认真努力的坏毛病。 就好像一夜之间，曲摇摇摇身一变，成为了高考的代言人，努力的代名词。无论说什么，都要带两句她在努力学习，认真对待高考。 以至于被她嫌弃得最多的蒋竞诚也纳了闷了。 怎么的现在还有鄙视链了吗？ 竟然也有轮到曲摇摇鄙视他们不认真学习的一天？ …… 曲摇摇说完了她的长篇大论，拍了拍蒋竞诚的肩膀总结道：“所以啊……为姐劝你还是要收收心呀蒋弟，高考离我们很近了小伙子，要重视起来！向我学习懂了吗？” 在夏橙夕的暗示下，蒋竞诚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向你学习向你学习，行了吧？我们现在可以继续拍了吗？？？” 曲摇摇多巴胺分泌充足，心满意足的点头同意。 于是拍摄继续。 曲摇摇计划给自家水果铺子拍一条宣传vlog，放到自媒体平台上。这也是夏橙夕给她的idea，这样可以增加曲记甜果铺的曝光度和知名度，也可以带动外送订单量。 曲摇摇的想法是，如果以后店里的外送订单量起来了，只需要谈好配送合作商，曲妈甚至可以在家里安排发货，那么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开店了。 她非常看好这个想法，所以在某平台开设了账号，找了夏橙夕和蒋竞诚一起来帮忙拍摄第一条vlog。 几个人很快拍完了，开始凑在一起讨论后期制作。现在的app非常方便，很快一条vlog就制作好了。 屏幕上，曲摇摇甜美的嗓音配上甜美的笑容，为身后简陋的曲记甜果铺增加了一抹靓色。 几人反复看了几遍vlog，觉得ok了，上传发布。不一会儿，就有了几百的播放量，和一些点赞评论。 “摇摇，我觉得这个办法行哎？”蒋竞诚喜道：“你别说，你还挺上镜的呢！这条vlog的效果还真不错……” “是吧是吧，嘿嘿嘿嘿……”曲摇摇很得意。 “我也觉得还不错。”夏橙夕也点头道：“不过我觉得下一条可以有几个地方改进一下，比如说这里……” 她们又讨论了一会儿，决定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赶作业。 周末，曲摇摇不需要去裴越家补习数学，她就和夏橙夕、蒋竞诚凑在一起写作业。 但是某学霸是不可能让她闲着的。虽然不用补课，还是给她布置了一堆练习题要她完成。 “咦？老三，你在做数霸给你布置的作业吗？你怎么不先写学校的作业？”夏橙夕问道。 曲摇摇：“裴越说了，反正高中的题目我也不太会，能做的就做，不会做的就放着……但是我们现在学到初二下学期的知识了，这些基础题目要先做……” 夏橙夕听罢点头：“我觉得数霸挺有调理的，他应该都安排好了心里有数的，你就听他的吧……” 曲摇摇“嗯”了一声，见夏橙夕在做英语题，好奇的伸过头去，问道：“这就是雅思题目啊？看上去好难喔……” 夏橙夕叹了口气，把笔一搁。 “真的不想做，一点也不想考这个破雅思，老没劲了……” “夕夕，你还是别费劲了。我老妈跟我说了，夏姨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送你出国读书了，你呀，放弃抵抗吧……” 曲摇摇瞪了蒋竞诚一眼，骂道：“猪脑子啊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蒋竞诚撇撇嘴，很是无辜。 “怎么了嘛，又骂我？我又没说错……” 夏橙夕懒洋洋的挥挥手，对曲摇摇说道：“算了算了，别骂他了，他说的也没错……我老娘这次确实是铁了心了……” 曲摇摇很难过，她一点也不想夏橙夕出国读书，但她心里也清楚，已经太晚了，谁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了。 “或许不晚呢？” 夏橙夕忽然狡黠一笑。 “……什么不晚？”曲摇摇和蒋竞诚同时问道。 夏橙夕斟酌了一下语言，认真且小心翼翼的说道：“出国读书必须要通过这个雅思考试对吧？” “嗯，对啊。” “那么如果我的雅思考试成绩不合格，国外的学校还会要我吗？” “肯定不会啊！但是，你会不合格吗？啊……难道你……？？？” 曲摇摇惊讶的捂住嘴，和蒋竞诚交换了一个害怕的目光。 第八十三章 夏橙夕的叛逆 曲摇摇和蒋竞诚震惊的看着夏橙夕，被她刚刚的想法吓到了，但是夏橙夕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怎么了？你们有必要这个表情看着我吗？” 曲摇摇还是不敢相信，又确认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故意考不过，这样就可以不用出国了？”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这么说，是你们自己这么理解的，我的意思是说，万一呢？万一我就过不了呢？” 万一…… “可是夕夕……” 蒋竞诚看了曲摇摇一眼，摇头道：“你的英语成绩是所有科目里最好的啊……” 就如同蒋竞诚的体育和曲摇摇的语文一样，夏橙夕的英语这一门学科，同样也是拿得出手的。否则她老娘也不会有让她出国读书这个念头了。 严格说起来，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废材学渣，如果不是数学成绩拖后腿，她们其实也能混个班级中等水平。 可偏偏就是在数学这门学科上，三个人一起成为了扑街选手。 所以花铃巷的几位家长都时常叹气，说这三个孩子竟然连成绩都差得一模一样…… 此刻夏橙夕撑着下巴，目光聚焦到了曲摇摇房间窗台上的一株绿萝上。 “英语成绩好，也不代表我就一定能通过雅思考试，我又不是什么学霸。再说了，就算是学霸，也会有考试发挥失常的时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曲摇摇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其实打从心眼里舍不得夏橙夕出国读书，也对夏橙夕的老妈如此强硬的做法感到无奈。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希望夏橙夕用这样的方式去无声对抗。 想了想，曲摇摇还是开口道：“老二，如果干妈知道了，她会伤心的吧……” 蒋竞诚也道：“夕夕，我知道你不想出国，我们也舍不得你走的，但是，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后悔吗？” 夏橙夕咬着嘴唇不说话。 从小到大，她做什么事情都很有自己的想法。穿什么，用什么，和什么人做朋友，喜欢谁，讨厌谁，跟谁玩在一起…… 只有一件事情，她一直都很佛系，那就是学习成绩。 她喜欢和曲摇摇、蒋竞诚一起混日子的快乐，觉得做学渣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可以体验很多学霸们都体验不到的快乐…… 但这就直接导致了她老娘觉得她缺乏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动了送她出国读书的念头。 夏橙夕叹了口气，目光从窗台那株绿萝上移开，脑子里那个原本已经清晰的计划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曲摇摇和蒋竞诚的话让她有些迷茫了，她当然怕她老娘会伤心，但如果就这样接受安排，接受她自己并不喜欢的将来，她更怕自己会后悔…… “唉，再说吧……” 夏橙夕又叹了一声，拿起笔埋头做题，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蒋竞诚和曲摇摇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转眼间月考来临，每个从考场出来的人脸色都不太好，都在抱怨这次的题目整体太难了。 小卖部门口依旧挤满了人，蒋竞诚排了老长的队，才买到三杯热奶茶。兴冲冲的赶到篮球场背后的那块小土坡上。 曲摇摇正盘腿坐在地上，埋头对着答案。她一边对，一边眉头紧锁，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摇摇，夕夕，来，给你们奶茶。” 蒋竞诚伸手递过奶茶，曲摇摇没接，夏橙夕伸手把两杯都接了过去。 “摇摇，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蒋竞诚在曲摇摇身旁坐下，好奇的问道。 “嘘……” 夏橙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蒋竞诚不要打扰她。蒋竞诚点点头，在一旁安静的喝着奶茶，一边好奇的看着曲摇摇对答案。 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也能有看到曲摇摇在考试过后紧张对答案的一天。 从前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考完试后再对一遍答案，就跟把吐出来的东西重新再吃一遍那么恶心…… 瞧瞧，如今她在干嘛？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对答案的曲摇摇同学以一声叹息宣告收工了。 “怎么样？”夏橙夕问道。 蒋竞诚也紧张的盯着曲摇摇，生怕她会忽然说出自己考满分了之类的话来，这可就太惊悚了…… “我想不出意外的话……”曲摇摇慢慢说道：“我这次还是没考及格。” 蒋竞诚“噗”了一声，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被“曲学霸”耳提面命了好一阵子了，天天在他耳边立努力人设，逮住机会就训他。 这结果……自己竟然还是没考及格？ “你笑个屁啊……” 夏橙夕瞪了他一眼，转头问曲摇摇：“怎么还是没有及格呢？是不是数霸教的方法不适合你？” 曲摇摇摇头，神色并不紧张，反倒是十分的淡定，似乎早已料到了。 “不是他的方法不适合我，我还没有学到这里呢……” 夏橙夕：？ 随即她明白过来，曲摇摇的意思应该是说，裴越重新给她恶补知识点，还没有补到这些考题的地方。 “还有这次的题目也难，不及格很正常，考完他就发消息给我了，告诉我这次大概率也是不及格的……” 曲摇摇把考卷和笔袋撞进书包，接过夏橙夕给她插好吸管的奶茶，痛快喝了一口。 “啊……太好喝了！这小卖部老板娘虽然是个奸商，但是卖的这奶茶真是一绝！” 她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刚刚对的一遍答案让她对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补习成果做了一个检验，也让她明白了自己还有巨大的差距和提升空间。 虽说这次仍旧没有及格，但最起码，她没有再抓阄猜答案，或是死记硬背解题步骤。 她很认真的把她会的题目通通都做了，而且大部分她还都做对了，虽然加在一起分数依旧少的可怜，但至少可以证明，裴越的方法对她来说是有效的。 第八十四章 临时拉拉队 半杯奶茶下肚，三个人都脱掉了校服外套，靠在树干上吹起了风。 今天的天气意外的暖和，向阳的这面小土坡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几个人仰起头，感受着小风温柔拂面，惬意极了。 蒋竞诚看曲摇摇和夏橙夕心情都不错，开口说道：“过几天我们足球队有一场友谊赛，周末的时候跟市一中踢，你们会来的吧？” “来啊。” 曲摇摇随口问道：“这回又要我们客串啦啦队是吧？有福利吗？先说好啊，再让我们白出力气那可不行了……” “有是有，不过……” 蒋竞诚看上去有些为难，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吐出一句。 “不过……这次啦啦队里可能还会有别人……” “哈？谁？这种赔本吆喝竟然还有抢饭碗的？？”曲摇摇奇道。 夏橙夕也觉得奇怪，从前蒋竞诚偶尔也会作为替补选手参加球赛，但只有她和曲摇摇两个义务啦啦队员，扯着嗓子满场给他助威呐喊，充当着气氛组。 这才加入正式球队几天？竟然连啦啦队都有人抢着做了？ 夏橙夕忍不住问道：“你们的拉拉队里还有谁呀？” 曲摇摇：“对呀对呀，还有谁呀？” 不知为何，蒋竞诚的脸忽然红了起来。他不敢去看曲摇摇和夏橙夕，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终于说道： “是，是学习、委、员她们几个……” 曲摇摇：“……” 夏橙夕：“……” 不用说，自然就是方可妍跟何敏那伙人咯？ “蒋弟？你脑壳是不是进水了？？” 曲摇摇拍了拍蒋竞诚的脑瓜子，不解问道：“方可妍就算了，何敏那个粗嗓门去给你们当啦啦队？怎么想的啊，不怕市一中的人笑话咱们吗？” 要说起这个何敏，嘈点实在太多了，五大三粗尖酸刻薄，曲摇摇一时竟然不知从何吐槽起……但就声音又粗又刺耳这一点，她就深受其扰，能说上三天三夜， 总之，就实在不是啦啦队的好人选。 夏橙夕也道：“对啊，你们球队也太不挑剔了吧？啥人都可以当啦啦队？那何敏喊起来跟母牛叫唤似的……” 曲摇摇“噗呲”一声，笑得喷出了一口奶茶。 夏老二这个毒舌啊，真的是要了命了…… 蒋竞诚很委屈，嘟囔着说什么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让何敏加入啦啦队，是她们自己去找了球队的老师，说想给自己班里的同学加油，要组织一个啦啦队什么的…… “你是说方可妍和何敏是自己去找你们球队的老师，主动提出要组啦啦队给你加油的？？” 夏橙夕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是啊。”蒋竞诚点点头，“我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因为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而且那个何敏还总是找摇摇的麻烦……” 蒋竞诚说着看了曲摇摇一眼。 曲摇摇挥挥手，无所谓的道：“算了算了，她们爱当啦啦队就让她们当好了。这次我跟老二就去观众席呗，反正在哪儿给你加油都是一样的。” 夏橙夕点头。 但蒋竞诚好像不愿意，苦着一张脸道：“不行啊两位姐姐，这次你们也得参与进来啊……” “凭啥？” 曲摇摇和夏橙夕异口同声问道。 “因为我们要组一个正式的啦啦队啊，现在人不够呢……”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人不够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可不想跟方可妍还有何敏一起组啦啦队。且不说何敏跟老三一直有仇吧，方可妍那个假白富美我也不喜欢的。而且目测方可妍肯定是要做队长的吧？让我们去听她使唤？蒋竞诚你脑子是真进水了？” 蒋竞诚：“……” 曲摇摇在一旁幸灾乐祸，对着夏橙夕竖起了大拇指。 “老二真棒！会说话你就多说几句，我看他就是昏了头了，净给他两个姐姐挖坑！” 蒋竞诚看上去快哭了。 “冤枉啊！我怎么可能给你们挖坑嘛，?我是那样的人吗？？只是每次比赛都是你们在给我加油，这次突然不在了，我怕我踢起来都没有动力了呀……” “我们在的呀！谁说我们不在了？我们只是在观众席，一样给你加油的。”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观众席那么远，你们加油的声音我都听不见……” “没事，我们的心与你同在就行了。” “……” 蒋竞诚完全说不过夏橙夕和曲摇摇，三两下就败下阵来，被噎得哑口无言。但他仍旧不死心，还想试图再抢救一下。 “哎呀，两位好姐姐，别这样嘛……我没有你们真的不行的……” “哼。” “哼。” 夏橙夕和曲摇摇的表情一模一样，都对他这句话不屑一顾。蒋竞诚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们的脸色，斟词酌句。 “其实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啦，就是临时组一个啦啦队而已……也就一会会儿的时间?，比赛结束了啦啦队就解散了……” 曲摇摇满脸写着拒绝，而夏橙夕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道：“这样吧，那你让我们考虑一下。” 曲摇摇：？？ 夏橙夕给了她一个“回头再说”的眼神，对蒋竞诚说道：“你也知道的，你这是给姐姐们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呀！我和老三必须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应不应该做出这个伟大的牺牲，你滴明白？” 蒋竞诚一听这是还有商量的余地，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好好，那两位姐姐一定要好好考虑考虑啊……” “嗯，行吧。” “哎？不是……” 某人一头的问号，没整明白风向怎么突然转了。 夏橙夕拍了拍曲摇摇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曲摇摇无奈点头，只得也答应了下来。 太阳隐入了云层里，小土坡上的风变得有些凉了，三个人穿上外套，一口气喝干最后一口奶茶，一起下了土坡汇入了考试结束的人流之中。 下午还有几门考试，按照数学的难度来预估，估计也会提升难度。 三个人走在前往食堂的路上，一致决定先把别的事丢到一边，集中精力复习应对完下午的考试再说。 第八十五章 从未忘却那番话 月考结束的第二天是周末，曲摇摇难得不用去裴越家补课，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她最近用脑过度，时常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被拧干了的海绵，每天晚上沾着枕头就睡。一觉睡到闹钟响才醒，连一点梦都不做。 夏橙夕笑她是得了“数霸洗脑综合症”，建议她多吃点核桃补补脑。结果某天早餐后，曲妈真的给她剥了几个核桃，说她最近用脑过度，应该要好好补一补。 曲摇摇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连着吃了好几天的核桃。 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偷偷把剥了的核桃仁包好，补课的时候拿出来跟某人献殷勤，美其名曰看他教的太辛苦，专门给他剥的…… 某人起初是不信的，但是在曲摇摇狗腿的攻势之下，最终还是赏脸吃了。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曲摇摇从此开始了借花献佛投喂某人之路。 …… 屋子里静悄悄的，曲摇摇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想念大雪。 从前大雪在的时候也会跟着她一起睡懒觉，一人一猫时常在周末赖到中午才起床，曲妈还因为这个骂了曲摇摇几次，说她把大雪带坏了…… 她拿出枕头下的手机，翻出了大雪的照片和视频看了一会儿，然后心血来潮的发微信问裴越什么时候还有出国计划，她想把大雪接回来养几天。 消息发出去了好久，对方都没有回复。 她撅了噘嘴，又打开了上次上传vlog的平台，登录账号一看，吓了一大跳。 上次拍的那条vlog，竟然有了1万+的点击量，增加了几十个粉丝。虽然有很多流量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点赞评论也是因为小姑娘人美声甜，短期内也许对于水果店订单量并没有实质性的转化。 但起码，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激动的截了个图丢给夏橙夕，然后爬起来穿衣洗漱，但一直到她吃完了早饭，都没有收到夏橙夕的回复。 嗯？ 今天是怎么了？ 大家怎么都不回复她消息？ 曲摇摇想了想，干脆出门，直接朝夏橙夕家奔去。 她迫不及待地想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老二老二……夏老二……” 曲摇摇大喊着进了夏橙夕家的院子，轻车熟路的上了楼，刚要溜进夏橙夕的房间，里面却走出来了一个人，转身从外面把门轻轻带上了。 “咦，干妈？夕夕不在家吗？”曲摇摇奇怪的问道。 “嘘……” 夏橙夕的贵妇老妈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对她做了个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说道：“咱们小小声喔，夕夕在里面做模拟听力练习呢……” 曲摇摇：“……” 她心想怪不得夏橙夕不回自己消息呢！ “那，她什么时候能做完啊……” 曲摇摇还是头一回被拦在了夏橙夕的房间门口，有些发懵，她看着从前对她来说畅通无阻的那道房门，再看了看站在门前一脸严肃的夏橙夕的老妈，不知所措了起来。 夏橙夕的老妈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她下楼去。 “来，摇摇，我们不要打扰夕夕做题……干妈这儿有巧克力蛋糕，你吃吗？” “啊……吃吃吃。” 曲摇摇一听有巧克力蛋糕吃，立刻就把其他事儿抛诸脑后，乖乖的跟着夏橙夕的老妈下楼去了。 房间内的夏橙夕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她这吃货妹妹啊！这么容易就中了她老娘的圈套，被巧克力蛋糕给诱惑走了…… 刚刚门外的动静她听了个一清二楚，从曲摇摇跨进她家院门的第一刻起，她就知道她今天大概是进不来了。 因为她老娘现在盯她盯得紧，刚刚花了大价钱给她报了个什么线上金牌补习班，今天是第一次上课，连手机都给她收起来了，怎么可能让人随便打断这已经开始了的模拟听力练习呢？ 夏橙夕叹了口气，心里那种抵触的情绪又隐隐约约浮现了出来。 自从出国读书这件事进入她的生活开始，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不断收缩的包围圈里，周遭的环境在不断地压缩着，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讨厌现在的氛围和环境，讨厌她妈妈强硬的态度和方式，更讨厌现在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着的听力题目…… 嗯，她真的从心里抵触着出国读书这件事。 楼下的曲摇摇在客厅里美滋滋的吃着巧克力蛋糕，夏妈在一旁忙活着，笑眯眯的给她端来了一杯热奶茶。 “摇摇，好吃吧？” “嗯嗯，超级好吃的！这就是夕夕生日的时候那家的蛋糕吧？我吃得出来，是同一个味道的。” “就我们摇摇聪明。” 夏妈宠溺的看着曲摇摇，又给她剥了个橘子。 “慢点吃，都是你的。本来要让夕夕带去你家给你吃的，结果她今天临时要上听力练习课，所以就耽搁了。没想到刚好你来了……” “谢谢干妈！” 曲摇摇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咦？夕夕什么时候多了这个课，我怎么不知道呢？” 夏妈笑眯眯道：“昨天才给她报的名，没想到今天一早就开课了。夕夕现在马上要考雅思，得抓紧时间让她好好努力才行……” 曲摇摇“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她想起夏橙夕那天说过的关于雅思考试的话，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了起来……她真的会那样做吗？ “对了摇摇，我听你妈妈说，你最近也开始认真学习起来了，每天晚上都到同学家去补习数学是吗？” “嗯，是啊……” “这就对了嘛！高考离你们已经很近了，你们都要重视起来才行，毕竟这是人生的十字路口，是决定你们未来究竟会怎么样的关键时刻，现在努努力好好学习考上个好大学，毕业后找一份好的工作。这样你妈妈以后的日子也有盼头了不是……” 曲摇摇慢慢嚼着嘴里的巧克力蛋糕，听着夏橙夕老妈的教诲。 不知怎的，她的脑中忽然浮现出那时在湖边，徐老师对她说的关于读书的意义那一番话来。 两个声音在她脑子里重叠交错着。 曲摇摇头一次发现，原来徐老师的那番话一直深深印在她脑子里，从来没有忘记过…… 第八十六章 补习机器人 曲摇摇翘着脚，在夏橙夕家的沙发上悠悠哉哉的看着动画片。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猫和老鼠，是她小时候的最爱。曲摇摇看得那么认真，以至于夏橙夕从楼梯上走下来她都没发觉。 “……好看吗？” 夏橙夕又好气又好笑，亏她紧赶慢赶的，这丫头竟然吃完了蛋糕就在这看起了动画片，完全忘记了她还在楼上受苦受难的姐姐…… “呀，老二，你上完课啦？” 曲摇摇这才将注意力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笑嘻嘻的站起身来给夏橙夕腾了个位置。 “来来来，你坐你坐……” 夏橙夕看上去面有菜色，像是受了天大的苦难，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端起曲摇摇杯子里的奶茶就喝了一口。 “哎哎哎，讲不讲武德了？那是我的杯子……” “什么你的杯子？这我家……” 夏橙夕白眼一翻，心满意足的瘫倒在自家沙发上，但她还嫌不够，干脆把脚也翘到了曲摇摇的身上。 曲摇摇：“……” “你这是经历了啥啊，累成这样？” 夏橙夕烦躁的挥了挥手：“别提了，上了一上午的听力练习课，我人都傻了……” “嗯，我听干妈说了，说是给你报了个什么班的，今天上午临时开课了。” 曲摇摇压低了音量，凑得近了些：“怎么你现在的生存环境这么艰难了吗？就跟被干妈套上了紧箍咒似的……” 夏橙夕瞥了她一眼：“你这么小声做什么？怕被我妈听见了给你轰出去？” 曲摇摇点头：“啊，那可不？我还指望中午能留下来混饭呢……” “就知道吃。” “嘿嘿嘿……” 厨房里传来夏橙夕老妈炒菜的声音，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还在一边哼着小曲。 曲摇摇耸了耸小鼻子，闻到了烤鸡翅的香味。 “干妈最近心情不错啊……” 夏橙夕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知道，我老妈最近啊……老吓人了！天天不是这个补习班就是那个补习班的，我都快成补习机器人了。” “唉，那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因为你快要准备出国考试了，干妈也是着急着替你张罗呀，你就别抱怨了……” 夏橙夕瞪了她一眼：“你倒是会说话，那你来试试？” 曲摇摇摆手拒绝：“别，我可不来，一个裴越就够我受的了……” “哟，看来你最近跟数霸相处的不错嘛，都开始直呼他的名字了，以前你可不这样喊他……” “那以前我喊他啥？” 夏橙夕瞪起眼睛，学着曲摇摇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那个臭学霸，那个狗东西，真是气死人了……” “噗……”曲摇摇被她逗笑了：“哪有，我表情哪有你这么夸张……” 夏橙夕翻着白眼：“……比我这个还夸张好不好？” “屁。” “本来就是。” “没有没有，不承认” “……” 两个人在沙发上闹了一会儿，夏橙夕忽然想起什么，问曲摇摇：“对了，你今天兴冲冲的跑来我家干嘛？我在楼上都听见你瞎嚷嚷了。” “哦哦哦，对了对了……” 曲摇摇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赶忙拿出手机递给夏橙夕：“快看快看，我们上次拍的那条vlog，今天看数据把我吓了一跳啊……” “是吗？” 夏橙夕接过手机，细长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表情有些兴奋。 “看上去不错啊……”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挺不错的！我们可以陈胜追击，再拍几条发上去，万一要是火了，流量上去了，说不定就会有什么订单找上门来了……” 曲摇摇开始美滋滋的幻想起来。 在她的计划中，拍摄vlog，在自媒体平台上推广自家的水果店铺，希望可以引流增加线上订单量，以此来减轻她老妈线下卖水果的负担。 夏橙夕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应该陈胜追击，再拍几条例如教别人怎么辨别水果的品质，怎么挑选好吃的水果等等……我想应该会很受欢迎的。” 曲摇摇干劲十足：“那咱们什么时候拍……今天下午你有时间吗？” 夏橙夕刚要回答，她老娘哼着小曲，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两个小姑娘，别聊了。赶快去洗手，洗完手来帮着端菜拿碗筷，准备吃饭了。” “好嘞！干妈，我来啦……” 曲摇摇吃饭第一名，立马推开夏橙夕架在她身上的腿，从沙发上蹦跶了起来。 夏橙夕：“……” 夏妈扭头看见夏橙夕还赖在沙发上没动，便道：“夕夕，你怎么还躺在那不动？吃饭总是不积极，你看看摇摇，从小到大叫吃饭永远是第一个跑过来的。真是的，做姐姐的也不知道当当榜样……” 夏橙夕老大不情愿的从沙发上撑起身子，一边说道：“那她是吃货，专业干饭人，我能和她一样吗？” 正在拿碗筷的曲摇摇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去去去，你才是吃货呢……” 夏妈摇摇头，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姐妹两别拌嘴了，赶紧吃饭。吃完了下午我还要带夕夕出去报班呢！” 夏橙夕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老妈。 “还……还要报班？”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你这马上就要准备选学校去面试了，我看海外留学群里的其他妈妈们分享，一般除了学习成绩之外，最好还要有一些其他才艺或者技能作为加分项。你看你啥也不会的，咱不得去报个班学学啊？” “才艺……？我还要去学才艺……？” 夏橙夕有气无力的重复了一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啊！可不得多学点吗？按照我们群里妈妈们的说法就是，只要在保证学习成绩达标的情况下，能多学点什么别的就多学点，反正技不压身，有备无患。” 夏妈端着汤碗进了厨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探出半截身子。 “噢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呢？你想学什么才艺啊？你先想想，想好了再跟妈妈说啊……” 夏橙夕简直要气笑了。 她背过身子，不让夏妈看见她的表情，小声地跟一旁的曲摇摇赌气道： “还要学才艺？有毒吧？那唱二人转算不算才艺？算的话我想学这个……” 第八十七章 裴学霸的意外失手 一顿饭吃得闷声不响，夏橙夕赌气绷着一张脸，无视手边她老娘给她盛的那碗热汤。 “夕夕，你怎么不喝汤？都快凉了……” 夏妈一连问了几遍，夏橙夕才十分不情愿的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曲摇摇眼见气氛尴尬，不敢吭声，只能埋头扒饭。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今天跑来蹭饭了…… 其实曲摇摇心里明白，夏橙夕会这么恼火是有原因的。 因为才艺这个东西对于她来说，就像数学对于曲摇摇一样，四个字就能概括—— 八字不合。 谁又能想到，花铃巷霸主夏橙夕，其实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才艺黑洞呢？ 她从小就五音不全，唱歌跑调，跳舞跟不上拍子，琴棋书画就更不用说了，样样不通。 小学时曾经有过一次，因为长相乖巧，被新来的班主任老师选为诗朗诵代表，和同班的一个男同学一起参加校文艺汇演。结果惨遭同学嘲笑，说她的诗朗诵活像在唱二人转。 夏橙夕当场暴走，和曲摇摇一起把那个的同学堵在走廊上胖揍了一顿，两个人还因为这事被叫了家长…… 反正从那以后，夏橙夕再也没有对任何才艺产生过兴趣，更讨厌上台表演什么的。 如果逢年过节有什么才艺表演环节q到她，她就会直接黑脸。然后这个时候，曲摇摇就会立马站出来，主动献上一个才艺，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妈，我能不能不学才艺？” 夏橙夕忽然开口，把正在回忆的曲摇摇吓了一跳。 “我真的不想学那玩意儿……” 曲摇摇扒拉着碗里的鸡翅，偷眼看向神色依旧温柔的夏妈，然后偷偷伸出手，在桌子下方拽了拽夏橙夕的袖子。 “干嘛？” “你在干嘛？” “我就是不想学啊！” “那你也别明着反抗啊……” 两个人小声嘀咕着，一抬头，碗里各自多了一个只虾。夏橙夕的老妈收回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夏橙夕一眼。 “你自己说呢？” 哦，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夏橙夕闷闷不乐的戳着碗里的虾，一点胃口也没有。她生气的是，她老妈明明是知道的，却还是为了出国能加分，硬是要她培养出点艺术细胞来。 难道出国读书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她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曲摇摇那句话可能真的说对了，她好像确实被套上了紧箍咒，生存环境越来越艰难了…… 饭桌上鸦雀无声，除了夏妈时不时给她们夹菜，没人再说话了。 曲摇摇闷头扒着饭，也明白这件事大概率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无论夏橙夕愿意不愿意，这个才艺她都得学。 夏橙夕的老妈和她老妈不一样，她老妈虽然动不动就河东狮吼，但是刀子嘴豆腐心，天大的事发完了火也还有商量的余地。而夏橙夕的老妈则是公认的好脾气，几乎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但只有真正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这位花铃巷最大女房东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 唉…… 曲摇摇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下午拍vlog的计划肯定是泡汤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曲摇摇借口要回去做题，直接开溜了。 刚刚走出夏橙夕家的院门口，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了，是微信电话的声音。 曲摇摇一开始还以为是她老妈打来的，因为除了她老妈很少会有别的什么人给她打微信电话，但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竟然是裴越打来的。 “喂？” 她接了起来，将听筒贴在耳边。 一开始没人说话，只有嘈杂的声音带着一些水声。 她又喂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就在她开始疑心某人是不是拨错了电话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了脚步声，然后电话被拿了起来，裴越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曲摇摇。” 少有的，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急切。 曲摇摇下意识应声：“我在，你怎么了？” “你能来我家一下吗？” “现在？” “对。” “今天不是不补课吗？” “不是补课，是大雪……” “……大雪怎么了？？” 曲摇摇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电话那头又传来奇怪的声响，裴越来不及解释，道：“总之，你先过来再说。”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曲摇摇不敢耽搁，一溜烟跑到自家的水果店，骑了小电驴就朝帝云苑小区赶去。 10分钟后，帝云苑7号小院门口，曲摇摇看见了模样有些糟糕的裴学霸。 “噗……你、你这是怎么了……” 裴越黑着一张脸立在门后，浑身湿透了，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他的袖口和一只裤腿都高高的挽了起来，几道明显的抓痕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曲摇摇惊呆了，脱口便道：“你……你和大雪打架了？！” 裴越的脸又黑下去几分，抬起满是抓痕的手摆了摆，道：“先进来再说吧。” 等两人都进了屋，曲摇摇这才发现客厅里也是一片狼藉，整个地板上都是水渍，沙发和桌椅都被胡乱的挪开了，有明显的追逐过的痕迹。空气中还有一丝发酸的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吐过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曲摇摇急切的问道：“大雪呢？？” 裴越抬手指了指客厅，那个供奉着他爷爷灵位的神龛一角，无奈道：“在那边……” 曲摇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前方角落的神龛上，浑身湿透的大雪正蜷缩在裴越爷爷的遗像旁。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杂乱的毛发滴落，它湿漉漉的脑袋耷拉着，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满是慌乱和不安。 曲摇摇扭头气愤的看向裴越：“你到底对大雪做了什么？是不是趁奶奶和我不在欺负它了？” 大雪恰在这时朝曲摇摇的方向看了过来，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凄惨的猫叫声。 曲摇摇：“你揍它了是不是？” 裴越抬起满是抓痕的手臂：“……谁揍谁？” 曲摇摇：“……” “那、那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想给它洗个澡而已。”裴越无辜摊手道。 第八十八章 正在这时，神龛上的大雪突然抽搐了几下，然后哇啦一声吐了出来。 两人都是一惊，就见大雪口吐白沫，不停的大口喘着气，像是十分难受的样子。 “大雪——？！” 曲摇摇赶忙想跑过去，裴越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等等，你先别过去，会吓到它的。” “为什么？它到底是怎么了？” 曲摇摇刚说完，大雪就朝他们这边扭头看了过来，警惕的折起耳朵，向后缩了缩脖子。 “嘘，小声些，别刺激它。” 裴越将人拉得后退几步，同时压低了音量：“在你来之前，大雪就已经吐过好几次了，我怀疑它很可能是应激了。” “应激？” 曲摇摇着急起来，她想起了几年前，花铃巷邻居家有一只同样应激的猫，不到一天时间就猝死了。 “应激很危险的，我们得赶紧带大雪去医院啊……” “我知道。” 裴越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靠近它，就算强行抱住它，它也会拼命挣脱的。” 曲摇摇看向他的手臂上那几道吓人的抓痕。 “这……就是大雪挣脱时抓伤的吗？” “嗯。” 裴越点头，慢慢把湿透了的袖子一节一节放下来，遮住手臂上的抓痕。 在曲摇摇来之前，他已经尝试了各种办法，但是都没用。只要他一靠近，大雪就会戒备的哈他，或者抓他挠他。 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才给曲摇摇打了电话。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曲摇摇看着还在一下一下舔着嘴边白沫的大雪，担忧的说道：“我以前也给它洗过澡呀，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我妈还夸大雪洗澡挺乖的……哎？等等，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给大雪洗澡吧？？” 裴越：“……” 曲摇摇一句话戳中了要害，这确实是裴越第一次给大雪洗澡。因为大雪很少愿意让别人碰它，所以从前一直都是裴越奶奶在洗的。 因为这，他还提前查了资料做了功课，但也不知是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还是惹恼了大雪。 于是鸡飞猫跳，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像是被揭了短，裴越多少有些尴尬，毕竟给自己家猫洗澡却被痛揍这种事情，多少有些丢脸。 院子里的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了进来，客厅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度，浑身湿漉漉的某人直接打了个喷嚏。 “你还是先去换件衣服吧，这样容易感冒的。”曲摇摇建议道：“还有手上和腿上的伤口也得处理一下，不然容易感染，你家的药箱在哪里？” 片刻后，换好了衣服的裴越从楼上走了下来，曲摇摇打开药箱，简单的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因为从小总是磕着碰着的缘故，曲摇摇包扎伤口很有一手。裴越看着她灵巧的翻动着双手，给他手臂的伤处缠上纱布，再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不知怎的，他心念一动，想起了他的妈妈。 裴越爸妈出国的时候，他还只有6岁。 在对母亲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受伤时母亲给他纱布上打的那只小小的蝴蝶结。 如今脑海中的小小蝴蝶结和眼前手臂上的这只重合到一起，让裴越忍不住望向低头整理药箱的曲摇摇。 他好像发现了不学无术的菠萝精的一个隐藏技能？ 曲摇摇整理好药箱，又看了一眼蜷缩在神龛上舔毛的大雪，说道： “现在该怎么办呢……且不说应激的危险，这天气这么冷，一直这样湿漉漉的，猫咪也会感冒的啊……” 裴越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能抓住大雪，但是需要有个人配合才行。” “……” 曲摇摇翻了个白眼。 “你就直接说需要我配合就行了呗，这里不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几分钟后，神龛上的大雪又吐了一次。 这次吐出来的不但有白沫，还隐约带着血丝，大雪吐完就一头栽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曲摇摇和裴越对视了一眼，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准备好了吗？” “嗯。” 两人成掎角之势，慢慢朝神龛靠拢。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曲摇摇吞了吞口水，在距离神龛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屏住了呼吸。 按照裴越的设想，大雪连吐了几次之后比较虚弱，不会像之前那么警觉了，应该比较好抓。他们只需要慢慢靠近，包围住神龛，由其中一人去分散大雪的注意力，然后另外一个人趁机绕后，抓住大雪塞进猫包里…… 想的很好，但是缺乏实战经验。 他们低估了大雪的警觉性，在距离神龛两三步远的时候，大雪猛然抬起头来，张大嘴朝他们哈了起来。 这是警告他们不准靠近。 裴越朝曲摇摇使了个眼色，曲摇摇心领神会，立即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猫罐头，打开，递到了大雪的面前。 “大雪宝宝，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拿了你最喜欢吃的罐罐，你给个面子，尝一口呗？” 大雪戒备的瞪着她，但是并没有哈她。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曲摇摇趁机又靠近了一小步，嘴里甜甜的哄道：“大雪宝宝，姐姐想你了呀……什么时候再去姐姐家里住几天呀？没有你暖被窝，姐姐好冷呀……” 裴越：“……”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要不你先吃点罐罐？这个罐罐可是你最喜欢的哟，吃完你就会发现，上次吃这个罐罐还是在上次的时候呢……” 曲摇摇一边说，一边拼命给裴越使眼色。就在她废话文学的时候，裴越已经悄悄挪到了神龛的后侧，进入了大雪视角的盲区。 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厚厚的毛毯，双手撑开着，慢慢靠近。 大雪的鼻尖已经凑到了罐罐边上，闻了闻，却忽然回头，警觉的弓起了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裴越手中的毛毯兜头而下，将大雪紧紧的包裹住。与此同时，曲摇摇打开猫包，将大雪装了进去。 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像是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被装进了猫包的大雪恼怒的低吼着，像一只被困的小兽。 “走，我的小电驴在外面，我们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第八十九章 宠物医院一日游 最近的宠物医院距离帝云苑还有两条街，曲摇摇开着她的小电驴，一路上骑得飞快。 裴越抱着猫包坐在后座上，姿势尴尬。 他十分后悔坐上了某人的小电驴，因为小电驴不像自行车，还有个坐凳可以扶住，小电驴的座椅光溜溜的，他抱着猫包，另一只手勉强在座椅的后方找到了一个可以支撑的点。 十字路口红灯跳转，曲摇摇一个急刹车，后排的裴越连人带猫包直接跌到了她身上。 包里的大雪发出一声呜咽，恼怒的哈了几下。 曲摇摇扭过头来，对着猫包里的大雪歉意道：“对不起啊大雪宝宝，我不是故意的……” 呵，女司机！ 裴越心里吐槽了一声，却听见某人光速甩锅：“这不能怪我呀！要怪就怪你的主人自己没有扶稳……” 嘿？ 裴越长眉一挑，忍不住问道：“请问要怎么扶才会稳？” 曲摇摇闻言，莫名其妙的暼了他一眼。 “你第一次坐小电驴吗？？？当然是抱紧我啊！” “……” 裴越愣了一下，手僵在半空中。 抱紧……她？ “啊，呸呸，说错了！是扶住我的肩膀。” 曲摇摇的小电驴除了日常送水果之外，还是夏橙夕的专属座驾。载夏橙夕载得多了，抱紧她这种虎狼之词，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了…… 可是今天，车后座坐的可是裴学霸啊！ 曲摇摇反应过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嘴瓢了嘴瓢了……那个什么，你扶住我的肩膀吧！这样比较稳当。” 但裴越还是没动。 曲摇摇以为他没理解，又耐心地解释道：“小时候开火车的游戏玩过没？就像那样，把手搭到前面小朋友的肩膀上就行了。” 猫包里的大雪不安的动了动，眼看红灯已经进入了读秒，曲摇摇催促道：“快点啊！” 鬼使神差的，裴越在车子启动的那一秒，把手搭到了前座曲摇摇的肩膀上。 耳边风声呼啸，四周的景物从眼前飞速掠过。裴越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烫，连带着怀里的猫包也变的烫手起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曲摇摇强行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的那天。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这只菠萝精缩在他身后挡风，因为害怕摔下去而紧紧抱住他腰的场景，曾经不止一次扰乱过他的清梦。 两条街的距离似近又远，直到小电驴停到宠物医院门口时，裴越耳根上的红痕还没有褪去。 好在曲摇摇并没有发现。 她一个神龙摆尾，熟练的把小电驴停进了车棚里，然后和裴越一起，带着大雪进了宠物医院的大门。 这是曲摇摇第一次来宠物医院，一进门，就被墙边琳琅满目的宠物食品和用品弄得眼花缭乱。 前台的小姐姐就热情的迎了上来：“两位好，请问爱宠需要什么服务？洗澡还是看病？” “呃……我家的猫，那个，它突然就……” 曲摇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你家的猫？ 裴越挑挑眉，将曲摇摇拽到身后，接过了话头：“你好，我们家的猫应激了。” 大雪很快被带到了二楼的诊室，看诊的是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医生，姓陈。简单的检查后，陈医生给出了诊断。 “这属于中度应激了，挺危险的，幸亏你们送来的及时。” 湿透的大雪在毛毯里不停的发着抖，低声的呜咽着。曲摇摇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圆脑袋，轻声安慰着它。 裴越问道：“它会有生命危险吗？” 陈医生沉吟了片刻，说道：“说不准，这24小时相对比较危险，要把它放在一个脱离刺激，相对安全熟悉的环境里，好好观察一下。让它自己适应和调整过来。只要病情不再恶化，那么问题应该不大。” 曲摇摇捋着大雪头顶上几撮已经半干的毛，问道：“那它现在浑身的毛都是湿的，会不会感冒？能给它吹干吗？” “最好不要。” 陈医生摇头道：“电风吹也是会刺激猫咪的，还是用毛巾给它擦干吧，如果有暖气就开起来，慢慢烘干也行。反正要尽量用动静小的方式，千万不能再刺激它了！” 曲摇摇点点头，想起自己家里有一个烤火用的小太阳，只要一打开，大雪总是喜欢挤在边上烤火。 应该能派上用场吧，她想。 陈医生开了药，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曲摇摇和裴越就带着大雪出了诊室。 刚刚走下楼梯，裴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曲摇摇说道：你先带大雪去一楼吧，我还有点事情想问一问陈医生。” “什么事情？和大雪的病情有关吗？” “不是，以后再告诉你吧。”他说罢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先去结算拿药，我很快就来。” 曲摇摇接过手机一看，上面已经是微信付款二维码页面了。 “那你快点啊，我们得早点带大雪回去休息。” “嗯。” 裴越点头应声，然后转身又上了楼。 曲摇摇带着大雪去了一楼。结算时，她拿出裴越的手机付款，显示付款成功后，手机上收到一条某某银行卡的扣款信息。 曲摇摇扫了一眼，随即被余额震惊了！ 这这这……个、十、百、千、万、十万…… 她来来回回的数了好几遍，嘴里惊讶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了！知道某人有钱，却不知道竟然这么有钱？！ 怪不得之前视频一次加五十答应得那么爽快，她怀疑就算是五百某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但结果最后还被他白嫖了！ 哼哼，简直是为富不仁…… 曲摇摇想起这件事就心痛，那笔到嘴边又飞了的巨款寄养费，简直是她创业史上的污点！ 唔，虽然是她老妈不肯收的……但是某些人就不知道再坚持一下吗？不知道努力出奇迹吗？或者私底下偷偷给她也行呀！ 哼哼，简直是为富不仁…… 曲摇摇越想越气，骂骂咧咧的退出了付款页面。却忽然看见某人微信的聊天列表上，自己赫然排在最前面。 等等，这个备注是怎么回事？！ 五彩菠萝精？？？ 菠萝精就算了……还五彩？？？ 狗东西你礼貌吗？嗯？！ 第九十章 唯一的好友 回去的路上，曲摇摇一直没有说话。 虽然那个五彩菠萝精的备注很过分，但她好像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 刚刚一时好奇，她打开了裴越的好友列表，结果惊呆了…… 整个好友列表干干净净，连同自己在内，不超过20个人。仔细一看，除了家人和老师之外，自己好像是他唯一的一个好友。 “……你以为数霸的微信是谁都有的吗？就凭你有他的微信，就已经领先了全校99%的同学了。” 曲摇摇一直以为夏橙夕这句话只是夸大其词唬她的罢了，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的。整个学校除了老师们之外，竟然只有她一个人有裴越的微信好友。 可不就领先了全校99%的同学了吗？ 曲摇摇觉得难以置信，难道他平时都不跟别人交际的吗？没有朋友吗？ 她想起了裴越奶奶曾经说过的话。 “这孩子啊，从小就孤单，也不爱跟其他的小朋友玩，一直是我们陪在他身边……” 曲摇摇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孤单可以有这样具体的一面。她以为的孤单顶多就是无聊，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没人和她玩而已…… 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交际圈这么简洁的呢？曲摇摇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生活。没有朋友一起聊天、解闷、玩耍……真的不会憋死吗？ 曲摇摇偷眼看向小电驴的后视镜，镜映着裴越半张清俊侧脸，额前的发被风吹风凌乱，他的眉目依旧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样子。 她看了几眼，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对某人生出了一丝同情来。 难怪平时总是见他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她还一直以为是因为转学，换了新环境的缘故。直到看了裴越的微信好友列表她才终于明白，这个人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朋友。 快乐无人分享，难过无人安慰，开心不开心都是一个人。 这也太惨了吧…… 曲摇摇又想起自己曾经还当众嘲笑过裴越没有朋友这件事，心里生出些后悔来。 其实仔细想想裴越人并不坏，除了孤僻了点、面瘫了点、话少了点、手黑了点之外……也没有那么讨人厌，相反还曾经不止一次出手帮助过她。 唔，除了一开始骗走她的马拉松号码牌和揭发她在学校卖菠萝这两件事做得过分了些之外……但是他也把巧克力蛋糕让给她吃了呀，还给她补习数学…… 小电驴风驰电掣，风声在耳边呼呼吹过。后座上的裴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成为了被人同情的对象。 他一路上沉默着，一言不发。 实际上，他平时的话就极少，跟曲摇摇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在那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如果连曲摇摇也不说话了，那么裴越大概率是不会主动开口搭话的。 更何况，此刻他的心里装着事。脑子里回想着的全是刚才折回诊室时，与陈医生的那番对话。 “陈医生，我想请教一下您，我家的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强烈的应激反应呢？之前我奶奶给它洗澡的时候，它一直是很乖的。” “因为猫咪天生比较胆小，只喜欢熟悉的人和环境，尤其是洗澡这样的事情，如果在猫咪身体不适或者情绪低落的状况下进行，很容易引起应激的。你家猫咪最近有身体不适或者情绪低落的现象吗？” 裴越默了默，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自从奶奶去了国外，大雪似乎变得很孤单，大多数时候，它都懒洋洋的蜷缩在客厅窗边，奶奶常坐的那把扶手椅上打着瞌睡。 裴越一直以为，自己只要像奶奶那样照顾好大雪的吃喝拉撒就行了，但他今天才发现，自己似乎还遗漏了很多细节，并没有把大雪照顾得很好。 就比如陈医生问的这两个细节问题，他都没有留意过。 “这是它第一次出现应激反应吗？”陈医生又问道。 裴越想了想，答道：“不是，之前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它也曾经有过一次应激反应。连续好几天都不吃不喝，性情大变，后来我奶奶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和陪伴着，才慢慢好了起来。” “那就对了。” 陈医生点头道：“其实毛孩子们的情感也很丰富，能够敏锐地感知到周遭环境的变化，亲近的人离开等等……但是它们不会说话，无法表达或是宣泄自己的情绪，只能通过身体状况的变化体现出来。这么看来，其实你家的猫咪对于亲人的离开还是有着非常敏锐的感知度的，以后还是要尽可能的给它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减少它可能产生应激的概率。毕竟应激对于猫咪来说风险实在太高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情况可能会有多严重……” …… 怀里的猫包动了动，大雪依旧无精打采的蜷缩在里面，不停的发着抖。裴越想了想，干脆敞开衣服外套，将猫包厚实的包裹起来。 “毕竟应激对于猫咪来说风险实在太高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情况可能会有多严重……” 陈医生的话又一次冒了出来，裴越忍不住想：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会是自己也出国读书的时候吗？ 如果按照最坏的打算，奶奶必须常驻国外养病，而自己也将出国，那么大雪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把大雪一起带走。但是又不得不考虑运输途中潜在的许多风险……更别提还有应激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但如果没办法带走，又该怎么办呢……？ 思索间，小电驴在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前座的曲摇摇忽然扭过头来，开口同他说道：“要不现在我们先去一趟我家吧？” 裴越：“去你家？” “对。”曲摇摇说道：“我家里有个小太阳烤火器，之前大雪很喜欢趴在边上烤火的。我想着……要不干脆就在我家先把大雪的毛弄干算了？不然天气这么冷，我真的怕它会感冒。” 裴越望着曲摇摇，脑中忽然跳出一个想法来。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愣了几秒才道：“好，那就直接去你家吧。” 第九十一章 菠萝精的隐藏属性 小电驴开进曲摇摇家院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了下来，眼看就要下雨了。 大雪仍旧在猫包里不停发着抖，裴越将它笼在外套中，跟着曲摇摇一起进了屋。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曲摇摇家。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布置简单却温馨，很有烟火气息。 曲摇摇一进屋就开始四处翻找，几分钟后，她顺利找到了已经被曲妈收起来的小太阳烤火器和一张厚厚的毛毯。 “嘿，我就猜到我妈肯定是放在她的床底下了！” 她说着把厚毛毯铺到了客厅的中央，然后插上了烤火器的插头，拧开了开关。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被小太阳照的暖和了起来。 曲摇摇和裴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猫包里的大雪。它看上去似乎平静了许多，不再发抖了。此刻正转着脑袋好奇的张望着四周。 它是记得的，这个环境并不陌生。 “准备好了吗？”裴越轻声问道。 “嗯。” 曲摇摇点了点头，她看上去有些紧张，望向裴越的手。只见裴越试探的伸出手，慢慢的将猫包的拉链拉开一半。 还好，里面的大雪并没有做出哈人或者畏缩的反应。 裴越看了曲摇摇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于是他直接将拉链拉到底，迅速伸手将大雪抱了出来。一旁的曲摇摇早已准备好了，直接用厚毛毯将大雪整个裹住。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像是演练了无数遍。被裹住的大雪身体冰冷僵直，像根冻僵了的猫棍。但好在并没有剧烈挣扎，只是在毛毯里象征性的扭了扭身子，嗷呜了两声。 两人对视一眼，小小的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第一步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边烤火边擦干它的毛了。 虽说大雪的情况已经有了好转，但似乎还是有点小情绪，当然这个小情绪似乎主要是针对某人的…… 所以，当裴越拿起毛巾，试图像曲摇摇一样帮它擦毛时，大雪从喉咙里低声发出了警告，不让他碰。 “……” 裴越拿着毛巾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 这是还在生气呢？？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曲摇摇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她强忍住笑，道：“要不还是我来吧？反正有小太阳烘烤着应该很快的。你去我包里把陈医生开的药拿出来吧……” 裴越的神情有些不甘。 曲摇摇又道：“陈医生说过不能再让大雪受到刺激了……” 裴越只得作罢，放下了手中的毛巾，起身去沙发上曲摇摇背的帆布包里拿药。 曲摇摇在他转身过去的那一刻，无声的咧嘴大笑。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她从来没有见过裴学霸吃瘪，觉得可太有意思了！ 小太阳暖烘烘的烤着，曲摇摇拿着毛巾的手动作轻柔，擦拭着大雪的毛，再一下一下轻轻给它梳开。大雪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从喉咙口发出了久违的呼噜声。 正在沙发上研究药物使用说明书的某人，明显僵了一下，心里生出些挫败感来。 他想起了陈医生的话。 “今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姑娘是你的家人吗？我看她照顾大雪倒是挺细心的，检查时怕仪器声音太大，还特地给大雪捂上了耳朵。其实呀，毛孩子们不会说话，日常的照顾当中都得多关注细节才行……” 裴越的目光越过说明书纸页的上方，望向前方正在梳毛的曲摇摇。 眼前的少女俯身向下，眉眼低垂着，模样专注且柔和。也许是离小太阳太近，她的面颊被烤得微红，额间已浮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裴越的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来。 如果在今天之前，有谁告诉他这个咋咋呼呼的菠萝精其实还有这样细腻柔和的一面，他是绝对绝对不信的…… 这是隐藏属性吗？ 天色渐暗，屋外的雨终于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窗外细雨如丝，院子里很快就布满了氤氲的水汽。 裴越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关上了正对着院子的那扇窗户。 “下雨了吗？” 曲摇摇扭过头来问。 “嗯。” 裴越轻轻点头，问道：“怎么样了？大雪干了吗？” 他想走过去看看，不料大雪的脑袋却忽然从曲摇摇的手肘边钻了出来，斜眼瞪着他。 “嗷——” 它发出了一声长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人。 裴越：“……” 曲摇摇见状，连忙把大雪的头又按了回去。 “你别乱动，我正在检查呢！” 再度受挫的某人只好又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研究他的药物使用说明书。 茶几上堆满了大大小小几盒药，裴越拆出一个像是电蚊香液一样的东西，看了看说明书，发现这应该就是陈医生说的那个猫用稳定情绪荷尔蒙。 据说这个东西只要插上电，就能够释放出一种只有猫才能闻得到的荷尔蒙。能够稳定猫咪的情绪，让它感觉到所处的环境安稳，然后安下心来。 裴越本来是想带大雪回家了再用的，但是现在，他犹豫了起来。 “这是啥呀？怎么长得跟电蚊香液长得一模一样？” 曲摇摇抱着大雪走过来，也坐到了沙发上。 她刚刚检查过了，大雪的毛已经基本上被烤干了。幸好没有出现打喷嚏或者流鼻涕的现象，这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要是再来个感冒什么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此刻大雪依偎在她的怀里，还是一副不待见裴越的样子，压根儿不拿正眼瞅他。但大约是生着病，所以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这是猫用荷尔蒙，稳定情绪用的。你家的插头在哪儿？” 裴越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曲摇摇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很快找到，并且插上了插头。 “剩下这些药是吃的了吧？”曲摇摇看向茶几上剩下的几个药盒子。不由咂舌：“这么多啊——” “嗯。” 裴越应了一声，在心里思索着应该怎么和曲摇摇开口。 大概是知道自己要吃药了，大雪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呜咽咽声。 “大雪宝宝，乖，不怕不怕！你现在生病了，得吃药药，吃了药药就会好了！” 曲摇摇撸着大雪的圆脑袋，低声哄道。 第九十二章 有默契了 窗外雨势渐大，毛毛细雨从天上飞下，像是绰约的雾。 屋子里亮起了灯，吃完了药的大雪静静地蜷缩在曲摇摇的腿上，歪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你还好吗？” 曲摇摇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看向裴越的手背。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新牙印，是刚刚喂大雪吃药的时候，不慎中招的。 “没事。” 裴越摆摆手，脸色不是很好看。 就算是做不出数学题的时候，她也没有见过裴越的脸黑成这样。 她自己也下了一大跳，因为没有想到大雪会真的咬。刚才要不是裴越的反应快，估计真的会被结结实实地咬上一口…… “你……别难过啊，大雪只是生病了……” 不知怎的，曲摇摇忽然冒出了这一句。 她不太会安慰人，心思也并不细腻，却本能的在此刻感受到了裴越的心境。 裴越抬眼看向她，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收回眼，脸色已恢复如常。 “嗯，我知道。”他轻声道。 曲摇摇抬头望了望窗外，院子里水雾氤氲，这无声无息的春雨，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雨如果一直下个不停，你要怎么带着大雪回家呢？” 裴越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已经睡熟了的大雪，他一直在琢磨着应该怎么开口…… 下一秒，他听见曲摇摇说道：“要不……干脆就把大雪留在我家住几天好了？” 裴越瞬间抬头，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感觉到错愕了。 怪事，这是什么默契？ 他和这个菠萝精之间，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有默契这个东西了？ 曲摇摇见裴越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 转念一想，毕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现在奶奶也出国了，如果连大雪都不在身边，那他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该有多孤单多冷清啊！ 想到这里，那种想安慰人的感觉它又来了…… “那个……你就放心吧！” 曲摇摇伸手轻轻拍了拍裴越的肩膀，保证道：“我肯定会帮你照顾好大雪的！而且就算我去学校了，家里还有我妈能照看着。总比你单独把大雪留在家里好，你说是吧？” 想了想，她又咬牙补充道：“唔，大不了这次不收你钱了……” 反正上次也没收！曲摇摇心痛的想，血亏就血亏吧！ 裴越看着她，神色淡淡，心却轻轻动了动。 眼前这张财迷小脸因为心痛而皱成了一团，让他忍不住嘴角泛起笑意。他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意，心头淌过一股暖流，这是他不曾感受过的。 良久，裴越点头道：“谢谢你。那这次又要给阿姨添麻烦了……” “害，不麻烦不麻烦，我妈可喜欢大雪了！上次你把它接走了，我妈emo了好几天呢……” 这是真的，曲摇摇一点没夸张。 大雪走后，曲妈连着念念叨叨了好几天，还时不时跟她打听大雪的近况，担心它有没有吃好睡好…… 夏橙夕因此打趣，说大雪才是曲妈的好大儿！ …… 雨停的时候，裴越回家了。 曲摇摇将睡眼惺忪的大雪抱回了房间，放到了床尾它最爱的那个位置上。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大雪奇困无比，迷蒙的睁眼嘤嘤了几声，就又睡死了过去。 不一会儿，还吐出了半截小舌头。 曲摇摇玩心大起，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它露在外面的小舌头，但是大雪睡得太死，无论她怎么弄，愣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正玩着，微信响了。 是裴越发来了一份手机备忘录截图。 要说学霸就是学霸，竟然把陈医生交代的用药方法和注意事项都详细的罗列了出来。有好几个重点的地方，他还特意圈了起来。 “看不出来，臭学霸还挺细心的？” 曲摇摇将那份备忘录仔细看了几遍，然后存到了手机相册里。 片刻后，手机再度收到一条消息。 裴越：没收到？ 曲摇摇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回复了。 曲摇摇：收到了收到了……嘿嘿，我刚刚用意念回复过你了。 那头，裴越盯着手机上的这条消息，无语片刻。 用意念回复？ 这菠萝精到底靠谱吗？ 他好不容易因为今天的事对她的印象有了改观…… 裴越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将视线重新投向身旁的一个纸箱。 这是他刚刚从书架顶层搬下来的，里面存放着他初中时期做过的大部分数学试题。 但他翻了几遍，也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份。那是一份综合试卷，几乎涵盖了初中数学所有的知识点和考点。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努力，他总算是把初中的数学内容给某人恶补完了。按照他的规划，应该要来一场模拟考试，检验一下她的学习成果。 如果曲摇摇能够顺利通过考试，那么就可以进入高中阶段的学习了。这样的话，他兴许能够赶在高三学年开始之前，给这个菠萝精恶补个七七八八？ 当然，前提是她自己必须足够认真努力，那么正常考上个大学什么的，应该还是没啥问题的……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那套试题了。 裴越盯着那只被他翻来覆去找了几遍的纸箱，不知怎的，眼前浮现出曲摇摇那张因为放弃了巨款而心痛不已的财迷小脸。 怎么会有人财迷成这样的？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终于决定重新拿起手机，登陆了一个许久没有用过的微信账号。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消息声响彻书房。各种新消息、群@还有语音视频电话不断跳出来，在手机上炸开了花。 裴越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五分左右，才终于停歇。 他无视那些密密麻麻的消息红点，径直找到了一个好友账号，点进了他的对话框。 那人叫江洲二郎，给他发的消息最多，各种文字和语音加在一起已经超过99+了。 但裴越看都不看，直接在对话框中输入：帮我找套题，中考前的初中数学模拟试卷，要三模的那份。 对方秒回：卧槽？！老裴？？ 你小子诈尸了？！ 终于舍得出现了你！！！ 第九十三章 五花八门才艺速成班 大雪就这样重新开启了花铃巷的悠闲生活。 曲妈高兴的不得了！一有空就把它抱在怀里，雪儿长雪儿短的……听说大雪病了，恨不得能一天炖五顿鱼汤给它补身体。而且现在走到哪儿都带着大雪，甚至把它带到了水果店。 于是大雪摇身一变，又成了曲记甜果铺的吉祥物。 因为给撸给抱给亲亲，来店里的顾客们都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这只肤白貌美的绿茶猫，常常给它带点猫条、火腿肠、罐罐、小鱼干什么的…… 才短短几天时间，曲摇摇就眼睁睁的看着大雪直接胖了一圈。 “……你是来碰瓷的吧你？” 某天，曲摇摇戳着大雪的圆脑门问它。 大雪一脸不屑，瞅了曲摇摇一眼，嫌弃的甩了甩尾巴。它现在被曲妈惯得无法无天了，嫌弃曲摇摇是常有的事。 “嘿？” 曲摇摇可不惯它这个臭毛病，曲起食指就在它的圆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这招可是跟你主人学的，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大雪不满的喵了一声，威胁的朝她亮了亮爪子。 “哟？咋滴，还想还手了？你试试……看我今天不弹哭你！” 正说着，曲妈闻声而来。 大雪一看救兵来了，立马扑到曲妈怀里，用脑袋不停地蹭她的手，开始嘤嘤嘤的装委屈。 “你又欺负它了是不是？？”曲妈一眼瞪过来。 “没有，怎么可能呢？我爱它还来不及呢！” 曲摇摇摊手，直接把无辜写在了脸上。她算是明白了，要跟这个绿茶猫斗，就得比它更绿茶。 曲妈狐疑的打量了曲摇摇几眼，抱着大雪转身出了房门。 “雪儿乖乖，不委屈啊！姨姨给你开个罐罐好不好？” “喵呜——” 大雪从曲妈的肩头探出脑袋，像个得胜的小将军。 “再吃胖成猪！” 曲摇摇对它吐了吐舌头。 自从第一次月考结束之后，高二学年的考试氛围愈发地紧张起来。 老师们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默契，一个个都跟打仗似的，恨不得能抢占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 什么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的老师们开始轮番花式生病，不能上课的理由千奇百怪。最终不得不沦为某门主科的自习课…… 日子久了，同学们总结出了一条规律。 只要这些课和主科的课程排在了一起，那么大概率就会变成两节主科课连上。 就比如数学课和体育课连在了一起，那么基本上体育课就阵亡了，会变成两节数学课。 如此一来，同学们难免怨声载道。 尤其是蒋竞诚，在连续错过了几节体育课的练球机会后，简直要抓狂了。 他趁着徐老师不在班级，直接把笔一摔，义愤填膺道： “他们到底懂不懂劳逸结合？？嗯？我们学校的校规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当代中学生应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不是天天被写不完的卷子和做不完的题目压得喘不过气来！今天这么好的太阳，竟然让我们窝在教室里做题？？有他们这么璀璨祖国未来花朵的吗？简直是没有天理！！！” 他并不敢太大声，因此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听见。但是没人搭理他，因为这样的抱怨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好几遍。 前座的夏橙夕回过头来，斜了他一眼：“怎么的？要不你现在就披个大旗到老师办公室去起义去？牺牲你一人，幸福我们全班？” 一旁的曲摇摇捂嘴偷笑：“对啊！蒋弟快去，我们等着你做我们的大英雄呢！” 蒋竞诚：“……” 他哪儿有那个胆子啊？ “……还不能让人说两句吗？哼。” 他撇撇嘴，偃旗息鼓。郁闷的重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 还不是因为周末就要比赛了，但他最近一直没找到时间练球，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两个小痘痘。 “对了，这周末的那件事儿……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蒋竞诚想起自己还没有收到答复，赶紧问道。 曲摇摇一脸茫然的看向他：“啊？周末的啥事儿？” “就是这周末足球比赛啦啦队那件事啊！”蒋竞诚无语道：“你们两个该不会忘记了吧……” 夏橙夕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了这件被自己遗忘到犄角旮旯的事。都怪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弄得她措手不及，一直没找到机会跟曲摇摇讨论这件事。 “没忘。”她面不改色道：“但是我们还没讨论完，等讨论完了再答复你吧。” 蒋竞诚眼巴巴的望着她：“那你们啥时候能讨论完啊……”方可妍可明里暗里找他问过好几次了！ 夏橙夕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白了他一眼，对茫然了半天终于想起这事的曲摇摇挑挑眉：“要不今晚吧？今晚我没课，刚好去你家看看大雪。” 曲摇摇点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蒋竞诚双手抱拳，满脸期待：“好的，那我就等着两位姐姐的好消息了啊……” 夏橙夕翻翻白眼，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你等着给你两个姐姐挖坑还差不多…… * 夜幕降临，花铃巷巷口的灯牌亮了起来。 五颜六色的灯牌闪闪发光，与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交织在一起，格外绚丽。 难得重获自由的夏橙夕，站在巷口的灯牌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连拂过嘴角的夜风都是甜的。 自从出国留学这件事被她老妈提上日程以来，夏橙夕几乎快要淹没在各类补习班中。尤其是五花八门的才艺速成班，真真让她体验了一把人间疾苦。 按照夏妈的意思，本来是想让夏橙夕学习一门乐器，奈何她从小五音不全，对音律这个东西完全一窍不通。 于是作罢。 然后她又张罗着让夏橙夕去学习画画或者书法，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夏橙夕上了几天课，差点没把老师给气吐血。 倒不是因为她画得多糟糕或者写得多难看，而是因为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整节课不停地提问，打乱了老师上课的节奏，让老师无暇分身去照顾其他的学生。 一来二去，家长们就开始有意见了。 夏妈气得狠狠地训斥了夏橙夕一通，但无论她如何赔笑脸，老师都不肯再教了。 于是这个也只得作罢。 在没有找到新才艺可学之前，夏橙夕暂时得以喘息，勉强能够在她老妈给她安排的繁重补习计划中见缝插针，偷偷挤出点时间在晚饭后溜出来透口气。 第九十四章 麻了 眼下距离曲摇摇回来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夏橙夕出了巷子，一路晃晃悠悠溜达到了曲记甜果铺。 曲妈正忙着给客人称水果，没看见夏橙夕。倒是柜台上趴着打瞌睡的大雪一眼就看见了她，喵呜喵呜叫着跳了下来，几步就蹦跶到了她跟前。 “嗨，大雪——” 夏橙夕俯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圆脑袋。 大雪打着呼噜在她脚边蹭了几个来回，直接原地躺倒，翻过肚皮求摸。 毕竟是花铃巷的大姐头，某绿茶猫给足了面子。 夏橙夕显然十分受用，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的撸了好几圈，才站起身来。 店里的客人已经买完了水果，曲妈热情的将人送出门，回头就看见了夏橙夕。 “哎呀，是夕夕呀！我说谁家孩子在这撸猫呢！怎么今天有空来店里，不用上补习班吗？” 夏橙夕甜甜一笑：“曲姨，我今天没课，是来等摇摇的。” “摇摇下课还要一会儿呢！这孩子自从开始跟着小裴补课，可认真了！” 曲妈说起这事儿，总是喜滋滋的。她一边说，一边转身从货架上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 “来得正好，阿姨这刚到了一批好果，你尝尝！” 夏橙夕是吃着曲记甜果铺的水果长大的，也不客气，道了谢就直接拿起竹签叉起一块草莓，放到了嘴里。 “哇，真甜！” “是吧？一会儿你再带一盒回去，给你妈妈尝尝。” “好嘞！谢谢曲姨！” 两人正说着话，店门口幽灵一般“飘”进来一个人。 曲摇摇面有菜色，连走路都拖沓着步子，一副遭受了天大磨难的样子。 “咋的了这是？”曲妈问道。 恰好这时店里又进来了几个顾客要买水果，她赶忙上前招呼。夏橙夕趁机把曲摇摇拖到了一边，问道：“你咋了？” “……麻了。” “麻了？什么麻了？” “做题做麻了……”曲摇摇一脸生无可恋。 “噗……” 夏橙夕差点笑出了声。但还来不及细问，店里又涌进来一批顾客，小小的水果铺子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走，回去再说！” 她当机立断抱起大雪，跟曲妈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曲摇摇出了店门。 两人一路抱着大雪回了曲家小院。 刚进房间，曲摇摇就好似累瘫了似的，一头栽倒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了。 “哎哎哎？你怎么连衣服也不换，就往床上躺……” 有洁癖的夏橙夕最看不惯这样的坏习惯，又把木偶一样的曲摇摇拽起来换衣服。曲摇摇哼哼唧唧起身，十分不情愿的换了衣服，又重新栽倒回床上。 “至于吗你？补个课累成这样？？说吧，数霸又怎么你了……” 夏橙夕翘着脚坐在床头，开了一包薯片，边吃边问。反正今晚时间充裕，比起讨论蒋竞诚啦啦队的事，她更想先吃瓜。 “别提了……” 曲摇摇半边脸埋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又气又咬牙切齿。 “那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套初中数学综合模拟试卷，一晚上让我全部做完！说什么只有考过了，才能进入高中阶段的学习！100多道题啊……你敢信？！我做了整整两个小时，眼睛都看花了……” “嗯？这不是好事吗？这说明人家数霸对你认真负责，你在气什么？”夏橙夕不解的问道。 她本来还担心过，不知道裴学霸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到底会不会用心去教曲摇摇？但现在听来，人家不但用心教了，还教的有条理有规划。 “所以你考过了吗？” 夏橙夕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你该不会没考过吧？” “哼……” 曲摇摇恨恨地揪着被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确实没考过，但这能怪她吗？她能在两个小时内把100道题全部做完，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要怪只能怪那个题目它太难了，它花样太多了，它…… 噗呲。 夏橙夕没忍住笑出了声。 曲摇摇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竟然嘟囔了出来。 “有多难？初中数学？哈哈哈哈……” “初、初中数学也是很难的好吗？那份卷子真的特别特别难……” 曲摇摇都不知道裴越到底从哪里挖出了一份那么高难度的卷子，她怀疑有些题目甚至都超纲了。 “100多道题呢……我能做完就不错了，已经很有进步了好吗？” “嗯，这倒是的。” 夏橙夕决定不取笑曲摇摇了，毕竟某人和以前相比，确实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没考过怎么办呢？” “再考呗……”曲摇摇委屈巴巴道：“那狗东西说了，考不过就接着考，一直到考过了为止……” 一想到这样的磨难还要再来一次，哦不，也许还不止一次……她就想哭！ “而且，他还罚我把错掉的题目抄上五十遍……这还不止，还有更过分的！” 曲摇摇越说越气，干脆从床上弹了起来，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红印子：“你看看我，我的脑瓜子嗡嗡响了一个晚上了，头都快被那狗东西给弹炸了！！” “噗哈哈哈哈哈……” 夏橙夕脑补了那个画面，直接笑得歪倒在床上。 曲摇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还笑？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实在是忍不住……而且与其同情你，还不如同情同情数霸，他今晚指定被你气得不轻……” 曲摇摇不理她了。 帝云苑7号小院的书房内，气得不轻的某人翻看着眼前满是红叉的试卷，心中生出了一丝疑惑。 难道真的是题目太难了？ 他的眼前浮现出某人气鼓鼓的小脸，在被弹了脑瓜后，眼泪汪汪的委屈模样。 难道真的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裴越叹了一口气，再次拿出手机，登录了那个微信号。 又是一堆消息提示音后，他直接略过了江州二郎一堆花里胡哨的废话留言，发过去一条消息。 “二模的卷子，也给我一份。” “等等，一模的也一起发给我吧。” 第九十五章 阴谋的味道 夏橙夕笑够了，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正色道：“说正事吧！方可妍搞的这个啦啦队，我觉得很有问题……” “有啥问题？” 曲摇摇盘腿坐在床上，托着下巴望着她。 夏橙夕试图引导。 “你想呀！蒋竞诚从高一就开始踢球，大大小小的比赛也踢了十几场了。你什么时候见过除了我们两个以外，还有人自告奋勇给他加油的？更别提专门给他组个什么啦啦队了……” 她这么一说，曲摇摇也感觉到不太对劲。 过去，蒋竞诚的后援团一直只有曲摇摇和夏橙夕两个人。每到比赛时，她们不仅要扯着嗓子摇旗呐喊，金主爸爸夏橙夕还时常自掏腰包请所有球队的队员们喝奶茶。 所以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事，没点深厚的情谊做基础，还真的办不到。 但是转念一想，蒋竞诚之前一直是球队的替补，现在好不容易成为了正式队员，获得点特殊待遇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老二……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啊？” “……想太多个屁。”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感叹自己引导失败。 “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是别人，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偏偏是方可妍和何敏，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很耐人寻味？?” 曲摇摇愣了愣。 耐人寻味？ 哪里耐人寻味了？ “呃，是不是因为……她俩是班干部？毕竟蒋弟成为了校球队正式成员也是为咱们班争光的事……” “……猪啊你！” 夏橙夕气得想敲她脑门儿，但看见她额头上的红印子又没忍心下手。 “学习、委、员学和数学课代表，跟足球比赛八竿子打不着好吗？人家班长都没出动，你当她俩觉悟这么高呢？而且方可妍就算了，何敏你第一天认识吗？赔本赚吆喝的事她会干？？？” “呃，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曲摇摇表示赞同。 何敏那个人她是知道的，小心眼得很，而且一贯看她们不顺眼，实在不像是会有什么奉献精神的人。 但她的脑子没有夏橙夕灵光，想不明白这当中的道道，索性就抱起边上打瞌睡的大雪，一边撸着猫，一边等着听夏橙夕的分析…… “所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有啥蛛丝马迹吗？” “没有。” “那你咋知道有问题？” “直觉呗，我就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 曲摇摇无语片刻，她还以为夏橙夕一定掌握了什么证据呢！ “直觉……这玩意儿靠谱吗？” “当然了！”夏橙夕挑眉：“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啊？啥阴谋？你是说方可妍和何敏搞这个啦啦队，是个阴谋？？” “废话，这不明摆着的吗？” “那……她们想干嘛啊？该不会是，想给蒋弟捣乱吧？”曲摇摇立马紧张了起来：“那我们要不要赶紧跟蒋弟说啊？” 夏橙夕：“……” 为啥她这傻妹妹的关注点永远是偏的？ “你傻啊？你跟他说，他能信吗？方可妍可是他的女神。而且我觉得，她们费这么大劲搞个啦啦队，应该不会只是想捣个乱这么简单……” 曲摇摇那竹筒一般直的脑回路，艰难的转动着，强行饶了好大一圈，勉强算听懂了夏橙夕在说什么。 “……那她们到底想干啥？” “想干啥不知道，但是矛头大概率是对准了咱两。” “……” 曲摇摇就很不理解，这些人是不是闲的没事干了？一天到晚动这些歪脑筋，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它不香吗？ “那简单啊，我们不加入这个啦啦队不就行了吗？” 曲摇摇摊手，表示不想入坑。 但夏橙夕果断拒绝。 “不行，认怂不是姐的风格！我们不但要加入，还要粉碎她们的阴谋，让她们下次不敢再打我们的坏主意！” “……” 另一边，帝云苑7号小院书房内，扶手椅上的裴越陷入了天人交战。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强忍着想把微信上这个不停呱噪的人拉黑的冲动，耐着性子等待着。 江洲二郎的名字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不时有新消息弹出，速度之快，仿佛有社交牛逼症。 “你小子，自从转学走了，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班级里不少同学都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尤其是女生！结果我都回答不上来，你说我尴不尴尬？” “我不要面子的吗？” “对了老裴，你是不是换微信号了？肯定是！新号是多少？快点告诉我。” “别逼哥哥我去实验中学门口逮你啊！” “还有，你要这个初中的模拟考卷做什么？难不成你现在给人当家教了？” “不能吧？你也不缺钱啊……” “难道是为爱发电？？？” “卧槽！跟初中生谈恋爱是犯法的啊兄弟……” …… 裴越快烦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在对话框中输入了三个字。 “好了没？” 对方秒回：“哪儿有那么快，你当我是机器人吗？” “上次找卷子就找了一个多小时！” “翻箱倒柜的我容易吗我？也就你裴某人能使唤得动我了。” “对了，你别转移话题啊！你还没告诉我要这个卷子干嘛呢？” “你小子不会真的跟初中生有一腿吧？哈哈哈哈哈……” “江之淮。” 裴越忍无可忍，叫出了他的名字。 大概是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杀气，对方立刻就安静了。 五分钟后，江洲二郎发来了喜报。 “找到了找到了！” “幸好哥哥我够机智，二模的卷子和一模的卷子都夹在同一份文件夹里了，不然还真不好找。” 裴越：“别废话，快发。” 江洲二郎：“等等！” 裴越打了一个问号。 江洲二郎：“这周末我们学校和你们学校有一场足球友谊赛，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你不去看比赛吗？” “没空。” “不行，你得去！因为我也会去！咱两都多久没见了？机会难得，得好好聚聚……” 裴越不想理他，正欲回绝。 岂料江洲二郎鸡贼得很，根本不给他机会，竟然直接拿卷子做筹码。 “说好了啊，你一定要来看比赛啊！到时候我直接把卷子给你，省得你再重新抄一遍了！” “就这么说定了啊！” “反悔是狗！” 第九十六章 球赛风波 周六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是开春以来最好的天气。 曲摇摇梳着一个丸子头，背着她的帆布小包，站在巷子口的黄花风铃木下等着夏橙夕。 边上的蒋竞诚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棒球衣，帽子反扣在脑门儿上，且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正好遮住他的眯眯眼。 “你要不要搞得这么夸张？”曲摇摇斜了他一眼，问道：“这墨镜你爸的？”。 蒋竞诚嘿嘿一笑，“对！怎么样，是不是有那范儿了？” “……什么范儿？” “大佬范儿啊！” 蒋竞诚摘下眼镜，小眼睛得意的眯成了一条线。 曲摇摇点头：“嗯，是挺有范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村头唱rap！” 蒋竞诚：“……” “你、你懂不懂啊？！”他气道：“我关注的那些球星，私底下都是这样打扮的！” “行行行，我不懂……” 曲摇摇懒得理他，扭头朝巷子里看了一眼，还是不见夏橙夕的身影。 “老二怎么还不来？” 她等的有些心急了。 此刻来接他们的车子已经在路上了，预估再有10分钟左右就该到了。而他们从巷子口走到大路边，还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再不出来可就来不及了啊……” 蒋竞诚也觉得奇怪：“夕夕以前从不迟到的……该不会是早上睡过头了吧？” 曲摇摇摇头：“不可能，早上还是她打电话把我叫醒的！” “那怎么回事？你给她发消息问了吗？” “问了啊，十分钟之前她就跟我说马上就出来了，谁知道这会儿竟然没动静了……” 曲摇摇说着掏出手机：“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曲摇摇急道：“喂？老二你出来了没啊？车子快来了！” 夏橙夕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有气无力的样子：“你们去吧，我大概……去不了了。” “为啥？！怎么突然就去不了了？” 曲摇摇震惊。 蒋竞诚也皱起了眉头，把耳朵凑到了听筒旁边。 曲摇摇索性打开了免提。 就听夏橙夕在那头无奈叹气：“唉，那个补习班突然通知要调课，把下午的课调到了早上。这不马上就要考试了吗？我妈就不让我去了……” “啊，这……” 曲摇摇和蒋竞诚大眼瞪小眼。 “要不我现在过去你家跟干妈求求情？” “算了吧，她现在心比石头还要硬……总之，今天我是去不成了，老三你自己随机应变吧！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夏橙夕又叹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曲摇摇难以置信的盯着手机屏幕，这这这……让她自己随机应变？？ 不是，说好的一起粉碎阴谋呢……？！不带这样临阵撒手的好吧！ 蒋竞诚一脸失望：“夕夕……是去不成了？？” “你不是都听见了吗？还问！” 曲摇摇很烦躁，她十分怀疑如果没有夏橙夕，她在方可妍和何敏的手下能不能活过五分钟…… “呃……要不我也……” 曲摇摇盯着蒋竞诚的脸，那“不去了”三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可是蒋竞诚作为正式球员代表学校出战的首秀，要是连她也不去，他得多失望啊…… “算了，走吧！” 曲摇摇咬咬牙，将帆布小包往肩上一甩，大踏步迈出了巷子口。 大巴车已经在大马路上等了他们几分钟了。 曲摇摇和蒋竞诚上了车，选了后排靠窗的一个双人座位坐了下来。 这是头几站，车上的人还不多。只有体育老师和几个球队队员坐在前排。蒋竞诚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叫过去一起讨论比赛细节了。 车子缓缓启动，曲摇摇扭头四处看去，发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似乎还坐了一个短发的女生，应该是啦啦队的成员，但是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楚样子。 她拿出手机，给夏橙夕发消息。 “我们上车啦，暂时还没看见方可妍和何敏，你那边怎么样了？” 夏橙夕发来一张愁眉苦脸的上网课的自拍照。 曲摇摇发了一个沙雕表情包，安慰她：“……最起码今天手机没被收起来。” 夏橙夕回了她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不说了，我妈来了……” 曲摇摇叹了一口气，退出微信，切换到某平台看她的vlog数据。 自从夏橙夕腾不出时间来帮她拍视频之后，她某天灵机一动，转换了一个思路，让大雪出镜，来拍了两条关于水果知识的vlog。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点击量竟然出奇的好。高颜值的大雪一下就收获了许多粉丝。 曲摇摇一边美滋滋的欣赏着评论和粉丝的留言，一边暗自祈祷某学霸千万不要看见。毕竟这是人家的宠物，回头要是找她算账可如何是好？ 大巴车很快到了下一个上车点，门开了，上来了两个人。 曲摇摇探头一看，好家伙！冤家路窄，正是方可妍和何敏！ 乖乖，这两人怎么到哪儿都是一起的？ 方可妍一身雪白的运动套装，看上去娇俏可人，一上车就吸引了一众目光。身旁的何敏倒是提前就穿上了粉色的啦啦队队服，只是外面套了一件暗色格纹外套，衬得她脸色蜡黄。 再加上她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用品，和一旁光鲜亮丽两手空空的方可妍站在一起，整个一现实版的公主与女仆。 “公主”显然也在找座位，看到了后排的曲摇摇，径直带着“女仆”朝她走来。 “摇摇，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呀？”方可妍坐到了曲摇摇前面的一排位置。“橙夕……她没有来吗？” “呃，她家里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曲摇摇答道。 “临时有事？切，蒙谁呢？说不来就不来了，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何敏一边吃力的把大包小包的用品放到架子上，一边吐槽道。 “别这样。” 方可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附耳对她说了一句话。 何敏听完点点头，挑衅的看了曲摇摇一眼。 曲摇摇：“……” 大概是受到夏橙夕“阴谋论”的影响，她的心里慌得不行，觉得眼前这两个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完了啊！ 她是不是要芭比q了啊…… “没关系，家里有事也能理解的，一会儿我调整一下队形，比赛前再提前彩排一下，应该影响不大。” 她说罢，露出了一个招牌微笑，拉着何敏坐了下去。 车子要开动之前，又上来了一个人。 曲摇摇习惯性探出头去，一看，瞬间惊呆了…… 不是吧，他怎么来了？！ 第九十七章 这双眼睛真好看 裴越穿着黑色毛衣，浅蓝色的牛仔裤，一眼看过去肩宽腿长。 他的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一半的眉眼。要不是曲摇摇和他朝夕相处，大概也没办法一眼认出来。 他一上车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曲摇摇听见前座的何敏，激动的小声对方可妍喊着“好帅啊”、“是不是我们学校的”之类的话…… 裴越和前方的老师打了招呼，抬眼朝车子的后排扫来。 曲摇摇下意识的一缩脖子，选择了战术性躲避。 自从那天因为100道题差点跟某人翻脸之后，她连着几天都没有好好跟他说过话。虽然表面上该补的课还得补，该做的题还得做，但是心里一直暗暗憋着气，在背地里搞了许多小动作。 例如说某人坏话啦，故意不回某人消息啦，以自己要睡觉了为由拒绝接受某人想看大雪的视频请求等等…… 就说今天早上，正在刷牙的曲摇摇就收到了裴越发来的消息，问她下午有没有时间去他家做一套新卷子。曲摇摇吓得嘴里的泡泡都没吐完，叼着牙刷就撒了个谎说自己今天要去看望生病的外婆。 结果这会儿竟然在车上遇见了，这不是尴尬它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吗？ 何敏似乎认出了裴越，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连声音都在发着抖。 “哇，研研你快看，是七班那个学霸裴越啊……他怎么也来了？!我就说嘛，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帅气的男生……”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曲摇摇缩着脖子，在后座专心祈祷着：前面那么多位置，可千万别往后面来啊…… 但何敏就像个语音播报员一样，尖着嗓子不停的跟方可妍小声叨叨着。 “啊啊啊，他走过来了……” “天哪，机会好难得！要不要邀请他坐我们这？” “可以吗？”方可妍的声音听上去既期待又有些犹豫。 “为什么不可以？平时哪有这个机会跟他近距离接触啊……”何敏像是在说服方可妍，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你不是一直想邀请他加入我们的学习小组，让他给我们指导一下数学吗？” 曲摇摇：不，相信我，你们不想…… 何敏的声音激动的快要变形了：“哇塞，他好像一直在看我们这里啊，是不是真的准备坐我们这？他……” 忽然间，曲摇摇边上的位置一沉，有人坐到了她的边上。 何敏的声音从激动转为气愤：“有没有搞错啊？这周围这么多位置，怎么偏偏坐到她边上去了？真是晦气！” 曲摇摇紧紧拽着窗口的栏杆，闭着眼睛装睡。 请问，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在线等，急急急！ “……你外婆家住在一中的足球场？” 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很多丝不悦。 曲摇摇决定装死，摆出一副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听不见，我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裴越默了默，心道这是决定跟他装到底了？ 好的，反正他也不急。 大巴车缓缓行驶，在接上了所有成员之后，驶出了市区，上了跨海大桥。 一中在鹭成的老城区，新老城区一桥之隔，发展却大不相同。 新城区以“科技新区”著称，重点发展科技与工业。而老城区则有许多历史遗留的建筑与名胜古迹，是鹭城的标志性旅游景点。 沿途看去，越来越多的古街小巷与小洋楼映入眼帘，引得车上的同学纷纷围观，拿出手机拍起照来。 少数几个没有参与“看风景”的同学，心思各异。 就比如何敏，好似一直处于愤怒状态。不停的低声骂骂咧咧，叨叨着“她也太不要脸了”、“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之类的话…… 而方可妍则一直在不安的往后看，试图捂住同伴的嘴。 “你小声点……把裴越同学吵醒了可怎么办？” “吵醒了才好呢！总比被别人占便宜强……” “嘘……别说了！” …… 后座的裴越一脸淡定，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闭目养神。 在他的身旁，曲摇摇早已睡得歪七扭八，连头都垂到了他的肩膀上。而且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然还吧唧了几下嘴…… 以他对她的了解，大概率是梦见吃的了。 按理说，裴越应该在第一时间推开她。但前座两个女生不太友好的眼神和言论让他没有这么做。 只要不把口水流到他衣服上……他觉得自己可以勉强帮这个菠萝精撑撑场面。 但如果流到他衣服上了…… 仿佛是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曲摇摇及时醒了过来。 她迷蒙睁眼，正对上一双清亮的星眸。 这双眼睛真好看，比她看过的所有眼睛都好看。像是盛着星光，虽然眸色总是淡淡的，却有着说不出的明澈。 “醒了？那把口水收收。” 裴越瞥了她一眼，挪开了支撑着她的肩膀。 曲摇摇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是装睡的。为了装得像一些，她不得不保持着一直睡觉的动作，动也不敢动，脖子酸的要命。 结果到了最后，竟然真的就睡着了…… 恍惚间忆起为什么装睡的理由，她有些心慌了起来。偷眼看向裴越，他已经换了一个姿势闭目养神了，没有要跟她搭话的意思。 曲摇摇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感觉到脑门上一股凉意。 抬头一看，何敏的脸正从前排两个座椅的缝隙间露了出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鄙夷得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呸，真不要脸。”她小声的骂道。 曲摇摇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被骂？正要出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将一边耳机塞入了她的左耳。 “闭上眼睛听歌，其他别理。” 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入耳，瞬间浇灭了曲摇摇心中刚刚燃烧起来小宇宙。她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索性就将前排那莫名其妙的恶意隔绝在了眼帘之外。 臭学霸是在帮她吗？ 曲摇摇后知后觉的想。 这种感觉好奇怪，既觉得很安心，又和夏橙夕给的保护一点也不一样…… 第九十八章 江州二郎 大巴车又开了十来分钟，终于拐上了一个长坡，缓缓驶入了停车场。 已经有一中的同学在等着迎接他们了。众人鱼贯下了车，跟随着一中的同学进了校区。 蒋竞诚和球队的队员们走在前方，而曲摇摇则被落在了后面。她四处看了看，都没有看到裴越的身影。 奇怪……这家伙刚刚下车的时候明明还在她边上站着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啦啦队集合，何敏将几大包用具分配给了队员，让她们搬到指定的更衣室去。 曲摇摇看着自己脚下明显多于其他成员的分量，再看看两手空空的何敏。 “为什么我这么多？你怎么不帮忙搬点？” “因为我是副队长，要去帮队长处理其他的重要事项！” 何敏理直气壮。 她看着曲摇摇，讥讽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搬不动吧？我看你往人家身上倒的时候力气倒是大的很……” “哎，你这人……” 曲摇摇想骂人了。 她撸起了袖子，想了想，又放了下来。今天是蒋弟的大日子，她是来加油的，不是来跟这个挑事精吵架的。 何敏满脸得意的走了。 曲摇摇叹了口气，吃力的扛起那几大包，但是还没走几步，她就发现真的扛不动。 咋这么重？ 她打开那个最大最重的袋子，赫然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校旗和一大叠木质标语牌，还有一堆其他的杂物。 曲摇摇无语。 多大仇啊？ 这个何敏的心眼可真够坏的！ 这会儿四周围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落在后面的曲摇摇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 正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扛不动？” 她扭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刚刚一直坐在大巴车后排睡觉的那个女生，只不过她现在没戴帽子，所以曲摇摇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李兰薇？你怎么也来了！” 李兰薇一头齐耳短发，斜眼看着她，目光冷冷的，还是那副“拽姐”的模样。 拽姐开口就骂：“真笨，明知道扛不动，不会拒绝吗？” 曲摇摇：“……” 真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啥人都被她遇上了！ 但是下一秒，李兰薇却出人意料的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帮你一起搬吧。” “哈？” 曲摇摇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她。 “搬不搬啊？”李兰薇很不耐烦：“不搬我可走了。” “搬搬搬……” 曲摇摇喜出望外，连忙弯下腰，和李兰薇一起搬起了那几袋子沉得要命的东西。 有人帮忙果真轻松了不少。 曲摇摇一边在心里暗自窃喜，一边偷眼看向面色冷然的李兰薇。 这个人好奇怪诶……就好像不会笑似的，满脸写着“莫挨老子”，说话也凶巴巴的，但是没想到心眼竟然还不错？ 而且据说这位拽姐平时从不合群，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怎么竟然会来参加啦啦队？太奇怪了…… 方可妍和何敏可不太像能请得动这尊大佛的。 “那个……谢谢你啊兰薇，要不然我一个人还真的搬不动。”曲摇摇开口道谢。 李兰薇瞥了她一眼：“不用。” “对了，你怎么也来参加啦啦队了？” “因为无聊。” “那你……” “少说话，省点力气。” “……” 强行尬聊失败，曲摇摇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足球场上，实验中学球队的队员们已经在熟悉场地了。 春日的小风吹过，暖意从萌动的青草地上升起。 蒋竞诚早已迫不及待的脱掉了他的外套，露出了里面湖蓝色的正式球衣。球衣上印着大大的24号，那是只属于他的号码。 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场正式球赛。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了。 球场边拉起了旗帜和标语牌，几个老师和同学们在场边四处奔走忙碌着。东侧的空地上，一中的拉拉队员们已经装扮整齐，正在排练着。 看台上陆续有观众入场，稀稀拉拉的坐成几排。 蒋竞诚的目光在看台上扫视了一圈，难以按耐住心中的激动。 他很清楚，这样的比赛一般都会有青训队的球探来观看，如果表现出彩，有幸能被青训队选中的话…… 看台的另一侧，裴越熟门熟路的跃上了几节台阶，来到了他从前常坐的那个位置。 那里已经有个人在等着他了。 “嘿，b o……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那人站起身来，是个年纪相仿的俊俏少年，笑起来眉眼弯弯似上弦月，又带了几分张扬与不羁。 “想我了吗？来，贴贴！” 他张开双手上前，就要来个大大的拥抱，但裴越似乎早有准备，一闪身就躲开了。 “你恶不恶心？” “这么久没见了，贴贴都不行吗？”少年很是哀怨。 “江之淮。” 裴越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少年立马投降，“得得得，你厉害你厉害，不贴就不贴咯！” 裴越懒得跟他废话，直奔主题：“东西带来了吗？” “你要不要这么目的明确啊？”江之淮撇撇嘴：“带是带来了，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要是现在给你了，你小子没准儿掉头就走了！我还不了解你？我可没那么傻……你想要卷子？行，好歹陪我看完这场球再说……” 他说着伸手摘下了裴越头顶上的鸭舌帽，扣到了自己的脑门儿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裴越：“……” 有哨声从球场传来，是裁判老师在试哨，比赛快要开始了。 “怀念不，老裴？咱两以前可是双剑合璧，是球场上的哈白布和梅西，是成绩单上的状元和榜眼……” 江之淮递过来一瓶水，感慨的吸了吸鼻子。 “结果，你小子竟然悄咪咪的就给我转学了！！！连说都没跟哥哥我说一声，简直是无情无义……” 裴越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喝了一口。 他就知道，这家伙把他喊来，绝对是要兴师问罪的。但是问就问吧，戏怎么还是这么多…… “这也就算了……走了竟然也不联系我，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一条都不回！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不会。” “……” 江之淮无语凝噎。 这小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第九十九章 好大一个坑 曲摇摇和李兰薇搬着东西，按着沿途的指示牌找到了更衣室。 不得不说李兰薇的方向感真的很好，如果没有她指路的话，曲摇摇没准儿还要花上更多的时间找路。想到这里，她心中对李兰薇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决定回去一定要在夏橙夕的面前好好夸一夸她！ 更衣室里的人早已经到齐了，方可妍和何敏正在挨个儿给队员们分发衣服和道具。 “哟，你们可算来了！” 何敏阴阳怪气的走了过来，准备摆她副队长的谱。 但是李兰薇压根儿就不拿正眼看她，直接越过了她走到一旁。何敏不敢惹她，只好转过头来讥讽曲摇摇，说还以为她是去哪儿逛花园了。 曲摇摇也懒得搭理她，把几大包东西放到了地上，然后去找方可妍领衣服和道具。 与何敏相比，方可妍的态度就温和多了，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辛苦你了，摇摇。那么多东西一定很重吧？都怪我，没有分配好……” 如果夏橙夕在，是绝对不吃这一套的。但是曲摇摇这人抹不开脸，吃软不吃硬，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摆臭脸了。 “没事。” 方可妍笑了笑，把衣服递给了她。 “摇摇，还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啊？” “等一下能麻烦你抗个旗吗？” “我？”曲摇摇愣了愣：“不是队长抗旗的吗？” 方可妍垂着眼睛欲言又止：“是的，本来应该是我来扛旗的，但是……我今天有点不太方便……” “那你怎么不让何敏来扛旗，她不是副队长吗？” 曲摇摇警惕的看着她，脑中响起了夏橙夕的话：“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这个坑在哪里，那你就离她们远点，别和她们说话，也别掺和她们的事。” “我……” 方可妍轻轻抿着唇角，看上去既为难又无助，她踮起脚尖，在曲摇摇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何敏神情紧张，一直在偷眼看着。见曲摇摇从犹豫不决，到终于点头答应，兴奋的朝方可妍眨了几下眼睛。 角落里的李兰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摇了摇头。 “这都能上钩？笨死算了。” * 依照惯例，在球赛开场前，两支球队会与他们各自的啦啦队一起依次进场。 一中作为主场，做足了准备工作，在细节上分外用心。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整个球场的边缘已经被枣红色与湖蓝色包裹了起来。 枣红色是一中的主色，而湖蓝色则代表着客场实验中学。 曲摇摇扛着实验中学的校旗，站在那片湖蓝色的起点，整支队伍的最前方。 她的身后是实验中学的拉拉队员们，本来应该扛旗的队长方可妍与她互换了位置，站到了何敏的边上。 实验中学的足球小将们站在啦啦队的后方，蒋竞诚伸长着脖子，不可思议的看向前排穿着湖蓝色短裙的曲摇摇，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不对啊？ 咋是摇摇站最前面扛旗了？？ 看台上，江之淮像是发现了什么，激动的拍了拍身旁的裴越。 “快看快看，你们学校啦啦队那个妹子，就站在最前面扛旗的那个，长得不错啊！你认识不？” 裴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皱起了眉头。 菠萝精？ “不认识。” 江之淮很失望：“不是吧？这么水灵的妹子你都不认识？我还指望你给我介绍一下呢！” 裴越瞥了他一眼：“介绍给你做什么？” 江之淮噎了一下：“就……认识认识啊！加个微信，有空聊聊天，交个朋友嘛……没准儿以后我还能教她做做题，指导指导她学习什么的……” 裴越冷笑一声：“那你可真是闲得慌，自己找罪受。” 江之淮：？ 啥自己找罪受？ 他是咋的又把这小子给得罪了啊？ 伴随着一声哨响，球场上响起了进场音乐。 前排扛着校旗的曲摇摇一个激灵，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就在刚刚，她已经设想出了108种方可妍和何敏可能给她挖的坑。包括她从某部狗血电视剧上看到过的剧情，开始严重怀疑自己身上穿的这件啦啦队队服有没有可能被她两做过手脚……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随着音乐响起，她举起了校旗，忐忑的迈出了步子。 短短的100多米距离，她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好几次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看台上的某人黑着脸，冷哼了一声。 裙子穿得这么短，所以连路都不会走了？ 还骗他说要去看望生病的外婆，呵……结果是跑来扛旗来了！ 一旁的江之淮默默地感受着低气压，觉得奇了。从前从没见过这小子对哪个女生多看上一眼，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可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啊！ 春日的暖风拂面而过，曲摇摇紧张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但是一直到走完全程，开场仪式结束，再到比赛正式开始，都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她的心头松了一口气，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坑，是她们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呢？ 曲摇摇拿出手机想给夏橙夕发个消息，但很快又删掉了自己打的一堆字，录了一段球场的实况视频发了过去。 她最近已经够心烦的了，还是不要让她再替她操心了吧…… 球场上，蒋竞诚正带着球跑得飞快！ 作为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他从一上场就牢牢掌控着比赛的节奏。 足球在他脚下像是黏住了一般，随着他左右腾挪，满场飞奔。对于一中的球队来说，这个对手毫无疑问是强劲的，也是陌生的，因此他们并不敢贸然进攻，而是采取了防守的战术。 蒋竞诚也不急，带球尝试了几次射门未果之后，他索性一记长传，将球传给了队友。 “这小子踢得还行啊！我看他过人的时候下盘很稳，踢法也很灵活。”江之淮在看台上抄着手点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有咱两七八成的功力吧……诶？你跟他踢过没？” “踢过。”裴越道。 “谁赢了？” “我输了。” 江之淮一脸震惊：“真的假的？！” 裴越点头道：“真的，他很强。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第一百章 赌约 “你的评价很高嘛……” 江之淮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摘下头上的鸭舌帽扇风。他的目光盯着场中央枣红色那一片翻腾的波浪，若有所思。 “我们学校也有一匹黑马，今年刚刚加入球队的高一新生，叫吕一空，就那个——” 他用帽子比划了一下方位：“戴着黑色头带，刚刚把球传出去的那小子，看见没？” 裴越“嗯”了一声，表示看见了。 “这小子可厉害了，外号“一中大空翼”，不是我吹啊！自从你转学走了以后，还没人能跟我踢个势均力敌呢……” 裴越挑眉：“你确定不是你变菜了？” “当然不是！！” 江之淮气鼓鼓道：“要不咱两打个赌，看这场比赛谁能踢赢？” 裴越摇头：“不赌。”他才没兴趣。 “那……那我不给你卷子了！” 江之淮一贯没脸没皮，说耍赖就耍赖的！而且对付某人他有经验，知道绝对不能按照常理出牌。 果然，裴越无奈的看着他：“你几岁了？” 江之淮笑嘻嘻：“我五岁了……但是如果你跟我赌赢了的话，不但可以得到卷子，还能附赠一个可可爱爱的我哟……” 裴越想给他两下。 “输了呢？” “输了？那我还是会把卷子给你的，但是你就得告诉我你现在的新手机号码和地址，让我可以随时跟你保持联络，怎么样？老裴，怎么算你都不亏啊……” 江之淮的如意算盘终于拨到了主题上。 但裴越冷笑了一声：“你想都别想。” 他可没忘记自己从前是怎么被这家伙给卖了的。最后害得他不胜其扰，终于在转学后换了新的手机号码。 江之淮大概也回忆起了自己过去的斑斑劣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赶忙表忠心。 “你放心，我保证这次绝对不再出卖你了，无论那些女同学们怎么盘问我，威逼利诱我，我都绝对不说！” 裴越斜睨着他，心道你的保证狗都不听。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可以的可以的……” “那就再加一条，如果我赢了，你也不许再骚扰我了。” “我那怎么能算骚扰……”江之淮很不服气。 裴越挑挑眉。 江之淮叹了口气：“唉，好吧好吧，成交！” 于是赌约成立。 为了更清晰的观看比赛，江之淮提议坐到前排去，裴越没有反对。 两人迅速挪动了位置。 但很快，看台上有几个一中的女生发现了裴越，她们难掩兴奋之色，叽叽喳喳的商量着要不要上前来搭话。 江之淮打趣道：“老裴，不愧是你啊！一回来就能掀起风浪……都转学这么久了，这些妹子们还惦记着你呢，你小子可真有福气！” 裴越：“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江之淮竟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算了吧，我也吃不消！那现在怎么说？她们眼看着就要过来了……” “撤吧。” 裴越伸手拿回自己的帽子，起身就溜。 江之淮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两个人都轻车熟路，一看就是从前没少干这样的事。 “咱们往哪儿撤？到处都是我们学校的妹子，真不知道她们是来看球的还是看人的，不过有一说一，人家空空小兄弟可比你那时候的粉丝还要多……” 江之淮边走边絮絮叨叨，裴越不理他，自顾自朝前走着。绕过了半个场区，终于在一排座位前停了下来。 “就坐这里吧。” 这是湖蓝色的区域，观众较少，只有零星几个自发来看球的实验中学学生，面孔都比较生。 江之淮坐下之后，“咦”了一声。 “哥们儿你可真会找位置，前面这排坐的不就是你们学校啦啦队的姑娘们吗？” 裴越抬头一看，瞬间无语。 他好巧不巧的，正坐在了曲摇摇的后面…… 此时的曲摇摇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场上的情况，压根儿没发现身后的裴越。 场上的蒋竞诚正带球发起猛攻，眨眼间已经越过了半场。他的身形灵活得像一条蛟龙，带着球左右腾挪，寻找着射门的机会。 吕一空一直不紧不慢的跟他保持着几个身位的距离，死死盯着他。这场比赛踢了17分钟左右，他已经非常清楚这个场上，谁才是自己应该牢牢防守的对象。而且他看得出来对方的体力非常的好，应该还没拿出全部的实力来。 蒋竞诚这半年来刻苦训练，球技见长。 尤其是假动作过人的技术，已经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只见他快速闪动身体做了一个虚晃一枪的假动作，吕一空迅速作出预判，发起进攻。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蒋竞诚竟然在虚晃一枪时候真的将球传了出去，而后反方向绕过了吕一空，往前跑了几步，再接住了队友的传回来的球。 如此漂亮的一个传球过人，令所有人都忍不住暗自叫好。 曲摇摇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拢在嘴边，大喊：“蒋弟好棒！实验中学加油！！” 江之淮用手肘推了推裴越，小声道：“声音也好听的，这妹子真的可！人美声甜……” 裴越没理他，脸色不自觉黑了几分。 偏江之淮没发觉，还作死道：“我一定要认识她，一会儿我想个办法过去要她的微信号……你觉得她会给我吗？” 裴越正要说话，场上进球了！ 瞬间，欢呼声和呐喊声震耳欲聋！比赛进行到19分钟，实验中学蒋竞诚率先将球射入了地方球门！场上比分1:0，实验中学暂时领先！ 要不是穿着短裙影响发挥，曲摇摇差点一蹦三尺高！大声喝彩的架势惊呆了后座的江之淮。 裴越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还想要她微信号码？” 江之淮：“呃……” 这妹子远看近看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五分钟后，吕一空带球单刀直入，一脚远距离射门将比分扳平。随后蒋竞诚找准时机，在队友的配合之下，再次突破防守进球。 比分成了2：1，实验中学再度领先。 而后场上的局势进入了白热化，吕一空攻势渐猛，礼尚往来又还了一球。 直至中场结束哨声响起时，场上比分维持在2：2平。 第一百零一章 好大一个坑 中场休息时，蒋竞诚被队友们簇拥着回来了。 啦啦队的姑娘们一拥而上，拿水的拿水，递毛巾的递毛巾。慢半拍的曲摇摇被隔绝在了包围圈的最外层，拿着水和毛巾跳上跳下干着急。 她挤不进去啊……真是太难了！ 一旁的李兰薇抄着手看戏，完全没有要过去凑热闹的意思。 虽然刚刚也有被蒋……（呃，他叫什么来着？）的球技惊艳到，进球的时候她心里也着实跟着热血澎湃了一把…… 但是，她实在是不喜欢扎堆，像这样的场合，还是旁观更适合她。 更何况，她这趟来的目的其实是…… “诶诶诶，你快看，那边那个妹子也挺有意思的！” 后排的江之淮像是又发现了新大陆，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李兰薇。 裴越头上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到了他的手上，他一边扇着风，一边点评。 “你看她，一副冷冰冰的，一点都不热情。我看了她五分钟了，她一次都没笑过。你说，她怎么会跑来当啦啦队的？” “不知道，你管的可真多。” “……这不是无聊吗？” 裴越问：“那是不是又要给你介绍？” “这个你认识？” “嗯，一个班的。” 江之淮想了想，果断摇头：“算了，相比起冰山美人，还是水果甜心更可爱些。” 水果甜心…… 裴越看着还在上蹿下跳的某人，咀嚼着这几个字，像是噎到了。 等曲摇摇终于挤到了蒋竞诚的边上，发现他的怀中起码已经抱了四五瓶水了，脖子上也挂了好几条毛巾。 她感叹道：“你小子，现在成香饽饽了，待遇可真好！” 蒋竞诚看上去春风得意，小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他问曲摇摇：“我刚刚在场上帅不帅？踢得好不好？” “帅帅帅……” 曲摇摇拿出手机：“踢得很好！都给你录下来了……” “真的吗？快给我看看？”蒋竞诚迫不及待。 曲摇摇拍开他的手：“啧，急啥？等回去了跟老二一起看。” 两人走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将手中的水和毛巾都一股脑儿堆放到一个空座位上。 “这场比赛有把握赢吗？”曲摇摇问。 蒋竞诚认真想了想，答道：“不好说，五五开。” “为啥？你不是号称“实验小旋风”？” “对手也很强啊！人家还是“一中大空翼”呢！” “哈？这么浮夸的外号？”曲摇摇笑了起来，扭头朝一中的休息区张望：“哪个呀？” 蒋竞诚指了指正在喝水擦汗的吕一空：“就那边那个，戴着黑色头带的帅哥……” 距离有点远，曲摇摇看不太清楚，眯着眼睛瞅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吕一空的长相。 她干脆张口瞎胡诌：“哪里帅了？我看也不咋地嘛？还是我们蒋弟更帅气一些……加油啊！踢出风格，踢出水平，给我们学校争光！！” 蒋竞诚嘿嘿一笑，明白曲摇摇这是在给他加油打气。 他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摇摇，入场的时候我看你怎么站最前面扛旗了？不应该是方可妍扛吗？” “是她，不过嘛……她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 “她……” 曲摇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好道：“你咋这么八卦？女孩子的事情你少管啦！” 蒋竞诚一脸懵，又问道：“那一会儿结束仪式要大合影，旗也是你拿吗？” “应该不是吧？毕竟我又不是队长，方可妍才是啊……” 曲摇摇心想，合影那么重要的环节，c位当然留给队长才对。而且合影应该不是啥体力活吧？毕竟体力活她都帮她干完了呀！ 她正想着，方可妍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摇摇，谢谢你的帮忙，现在可以把校旗交给我了。” “噢，好的好的。” 曲摇摇起身，和方可妍一同走到她的座位旁。 “按照你交代的，我入场后就把旗子从杆子上摘下来叠好，放到我的包包下面了。”她说着拿开椅子上的帆布包，却瞬间傻眼。 ！！！ “呃，我旗呢？明明放这儿了呀……” 方可妍见状也有些吃惊，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劝道：“摇摇你别着急，可能是你记错了呢？会不会是放到别的地方了，你再仔细想想呢……” 其实这话说的有点不切实际，因为球场的休息区就这么大，一眼都能看全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其他能放东西的地方？ 很快，校旗不见了的事就传开了。 带队老师过来询问情况，也说让曲摇摇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曲摇摇十分肯定道：“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入场仪式结束以后我就把旗子取下来叠好放在椅子上了。” 一旁的方可妍疑惑道：“那就奇怪了……好好的，校旗怎么会被弄丢了呢？” “被弄丢”三个字让曲摇摇后背凉了一下，她有一种被无端指责了的感觉，想辩驳却又找不到理由。毕竟校旗确实是在她手上不见了的…… 方可妍此话一出，同学们看向曲摇摇的眼神就变了。 就连带队老师的语气都带了一丝心急：“曲摇摇，你再好好的、仔细的回忆一下，你到底有没有把校旗放到别的地方过？？？这很重要，如果校旗真的丢了，那咱们学校可就闹大笑话了！” 曲摇摇咬着唇，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回答道：“没有，我真的就好好的压在包包下面了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方可妍抬手擦了擦眼角，似乎内疚得快要哭出来了。 “怎么办呢？一会儿结束大合影还要用的，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把校旗交给摇摇的，都是我的责任……” 边上立刻有三两个同学围上去安慰她，低声说着不是她的错。 虽然她们没有明着说是曲摇摇没有保管好，才弄丢的。但是曲摇摇站在那，四周围投来的目光让她如芒刺背，难受得恨不得找个草丛钻进去才好。 如果此刻夏橙夕在场，一定三言两语就能扭转乾坤。 但是曲摇摇毫无办法，只能尴尬得站在那，像被公开处刑一般。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有没有人发现，好像少了两个人？” 第一百零二章 幸好他来了 裴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曲摇摇的身后。 “现在说是谁弄丢的还为时过早，校旗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如果这里找遍了都找不到的话，会不会是有人带走了？” 学霸就是学霸，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之淮在边上冒了个头：“是啊，要不你们看看有谁现在不在的？” 场面混乱，也没人留意到他是不是本校的。带队老师干脆把人集合起来点了个名，发现确实少了两个人—— 李兰薇和何敏。 “老师，何敏是去厕所了……”方可妍赶忙说道。 “那李兰薇呢？” “这……我也不知道，她没有跟我报备过。” 方可妍这么一说，李兰薇瞬间变得可疑起来。众人将目光从曲摇摇身上移开，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带队老师拿出名单，开始拨打李兰薇的电话。 但是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会不会就是她把校旗拿走了啊？” “对啊……平时看她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点也不合群，说不定藏着什么坏心思呢？” “那也太过分了吧……这可是关乎学校声誉的大事！” …… 短短几分钟时间，众人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曲摇摇咬咬牙，忍不住开口道：“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先别这么快下定论好不好？现在还不好说到底是谁拿走的，而且我觉得，李兰薇她……” 她觉得李兰薇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这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 众人相互看了几眼，用眼神交流着，不吭声了。 裴越这时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大家分头出去找找，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毕竟校旗关乎学校声誉，相信不会有人故意拿它开玩笑的。” 他说话时，眼神状似无意的瞟过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带队老师一思量，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啦啦队队员们三两人成一组，以球场四周300米左右为半径，开始分头去找。 没有人愿意跟曲摇摇一组，她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刚刚到现在，她一直处于懵圈的状态中，半点头绪都没有。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明明好好放在包包下面的校旗，到底是什么时候不翼而飞的？又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果然，没有夏橙夕她是不行的…… “曲……” 一旁裴越刚要出声，哪知江之淮竟然比他快，一个闪现凑到了曲摇摇身边。 “嗨，甜妹！” 曲摇摇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你是谁？” 江之淮抬手撩了撩头发，做了个自认为非常酷的动作。 “我是……” 但是曲摇摇直接略过了他，走到裴越跟前。 刚刚如果不是他及时站出来替她解围，恐怕现在她已经背定了“弄丢校旗”这个黑锅了！ “刚才谢谢你啊……” 曲摇摇难得在他面前低眉顺眼，这让某人很受用，决定暂时不跟她计较骗他去看外婆这件事了…… “嗯，我知道校旗不是你弄丢的。” “你……相信我？” “我相信我的分析判断。” 刚刚他全程旁观，着实发现了几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曲摇摇的小脸发愁地皱成了一团：“诶？你是学霸，肯定有办法帮我的吧？？” 裴越：“……”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没有。” 曲摇摇失望的瘪了瘪嘴：“你这么聪明都没有办法，那我不是更想不到办法了？唉，也不知道这事儿传回学校会不会被老徐臭骂一顿……呃，说不定段主任也会加入……” 裴越的眉头皱了起来，严肃地看着她：“你知道校旗如果找不到了，你会面临什么吗？” “面临什么？不就是臭骂一顿吗……” 曲摇摇一脸茫然，见裴越的脸色黑了几分，又补充道：“再不然……叫家长？”然后回家再挨一顿揍…… 不就是这些套路吗？ 裴越看着她，面色复杂。他就知道，这个菠萝精很可能压根儿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猜你肯定没有仔细看过学生手册和校规吧？” “呃……” 曲摇摇噎了一下。 谁没事研究那玩意儿干嘛？？？ “对于故意损坏或者遗失校旗校徽者，轻则警告处分，重则记大过处分！你想背着处分参加高考吗？” “处、处分？？？这么严重的吗？！” 曲摇摇瞬间就慌了神。 “那那那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呢？赶紧出去找啊？你快点陪我一起出去找……” 她说着就去拽裴越的袖子，急吼吼的要拉着他一起出去找校旗。裴越叹了口气，正想说你松手，却被另一声怒喝抢先。 “松手！” 两人同时回头，发现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刚刚到现在一直被他们晾在一边、无情忽视的——江、之、淮！ “你，把袖子给我松开！” 江之淮好似气得不轻，指着曲摇摇和裴越道：“太过分了你们两个，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边上还喘着气呢，你们愣是当我不存在……你们礼貌吗？！” 裴越无语的望着他，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别戏精上身了吗？ 但是江之淮显然不能，因为他已经气炸了。 “……所以你们两个是认识的对不对？？” 他的眼睛危险的眯着，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欺骗。 裴越刚要开口，又被他打断了：“我没问你！我问她！甜妹你说，你们是不是认识的？” 曲摇摇看了裴越一眼：“这谁啊？” 怎么看上像是有什么大病？ 裴越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抬手摸了摸鼻子：“他叫江之淮，是我以前的同学……” “同学？！” 江之淮咬着牙：“是同学兼好朋友、兼最铁的哥们儿、兼一中双杰、兼球场上的哈白布和梅西……” 裴越当机立断，拉起曲摇摇就走。 “时间要紧，我先带你去找校旗。” “好。” 江之淮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气鼓鼓的跟了上去，在一旁不停的絮絮叨叨。曲摇摇和裴越难得展现出默契，一起忽视了他。 “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找呢？我都不知道李兰薇到底去哪里了……” “不急，我有几个问题要先弄清楚。第一，为什么你会扛旗？你是队长吗？第二，你跟大巴上前排的那两个女生或者李兰薇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第三，你最后一眼看到校旗是在什么时候？” 这三个问题条理清晰逻辑通顺，似乎一下子就点出l问题的关键。 裴越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校旗会凭空消失这件事，如果不是曲摇摇粗心弄丢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故意给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从刚刚事发，到有人故意引导，再到三言两语将火引到她身上，他在一旁看了个清清楚楚。 所以幸好今天他来了，不然这个掉进坑里而不自知的菠萝精该怎么办呢？ 第一百零三章 李兰薇哪里是好惹的 “呃，让我捋一捋……” 曲摇摇认真的想了一下，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跟裴越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的，我真的是出于好心才答应帮她抗旗的，谁知道会这样啊？早知道就应该听老二的，离她们远点的……” 裴越耐着性子听完，思索了片刻。 “你的意思是说，是你们的啦啦队长主动找到你，提出让你帮她抗旗？理由呢？” “她说她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 “呃……” 曲摇摇又被绕回了这个问题上，但是她肯定不能像糊弄蒋竞诚那样糊弄裴越。 “就是……女孩子的那种不方便。” 裴学霸愣了愣，这题显然超纲了。 女孩子的那种不方便，是哪种不方便？ 江之淮在边上插嘴道：“切，我知道，肯定是大姨妈来了，身体不舒服对不对……” 曲摇摇点点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有病，但是脑子好像还挺灵光的。 “所以你就跟她换了？”江之淮又问。 终于能插上话了，他快憋死了。 “当然了！”曲摇摇点头道：“我妈说过，在这种事情上，女孩子是一定要帮助女孩子的……” 所以那个时候面对方可妍的求助，她即使心存疑虑，还是答应了帮她。 “那按照你说的，你最后一眼看到校旗是在中场结束前的五分钟？” 江之淮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活像日本动漫里的侦探。 “是啊。因为那时候快到中场结束时间了，我提前把包包里的水和毛巾拿出来，准备要在第一时间拿给蒋弟的……” 曲摇摇闷闷的想，结果她连挤都没挤进去……真就离谱！ “蒋弟？又是谁？” 听到男孩子的名字，江之淮的注意力立马跑偏。 “就是刚刚比赛的时候给我们学校踢进了两个球的那个，很厉害吧？”曲摇摇一脸骄傲。 江之淮拖着长音“哦——”了一声：“其实哥哥我也很厉害的……” “切，那你怎么不上去踢？”曲摇摇翻了个白眼。 “那就要问你边上这个家伙了，好好的说转学就转学！哼，没义气！自从他转学走了，我也就跟着退出球队了……” 江之淮又感慨了起来：“我和他，当年可是球场上的哈白布和梅西，是……” 裴越打断了他：“有纸和笔吗？” “哦，有的。” 江之淮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只水笔和一本花里胡哨的活页笔记本。 翻开前几页，都是他做的化学笔记，字迹清秀，还画了各种实验配图，看上去十分工整。 他小心翼翼的从中间取出一页纸，递给了裴越：“喏，给你，你要做什么？” 裴越没说话，接过纸开始画画。 他画的是地形图，以球场为半径，四周围的建筑和各类场地都被他清晰的标注了出来，甚至标上了大约的距离数值。 江之淮从背包里又掏出了一支笔，时不时在一旁补充着，修正一些数据，两个人像是配合过无数次了，十分的有默契。 曲摇摇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两个人……好像真的是好朋友。 虽然他们看上去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个明媚张扬像有点儿大病，一个清冷孤傲似万年寒冰，相处时像极了没头脑和不高兴，但是都认真起来时，画面竟然出奇的和谐…… 真好，他并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曲摇摇想着，心里竟然偷偷开心了起来。 裴越画完图，又翻到纸页的反面，写下了几个数值。 分别是时间、步速、实际距离和不定值。 然后就是各种曲摇摇看不懂的花里胡哨的公式，坐标轴等。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分头计算起来，时不时把算出来的数值标注在坐标轴上。 五分钟后，裴越翻过纸页，在地形图上标注出了几个位置。 曲摇摇伸头一看，指了指图上的一个点，说道：“咦？这里好像是我们啦啦队的更衣室呀……” 啦啦队的更衣室是临时借用了一中舞蹈队的更衣室。位置在教学楼一楼的舞蹈教室边上，恰好就在距离球场300米的半径内。 几个人赶到更衣室门口时，竟然正撞见一个人走了出来。 “啊？是冰山美人……” 江之淮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 李兰薇还穿着拉拉队员那身湖蓝色的短裙，面色冷冷的，似乎还带着几分怒气。 她的手中，拿着的正是那面丢失的湖蓝色校旗，校旗看上去有些污浊，上面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半个鞋印。 “兰薇？”曲摇摇惊讶道：“呃，你怎么会在这里？？校旗……又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李兰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略微有些吃惊。她扫了曲摇摇一眼，冷冷开口道：“还不是因为你太笨了……” 曲摇摇：“……” 李兰薇简单讲述了一下前因后果。 原来刚刚中场结束时，大家都围在足球队员的身旁，而她却意外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出了球场。一路跟出去，一直跟到了更衣室，才抓住了那个人，然后夺回了校旗。 “是何敏吧？”曲摇摇问道。 “嗯。”李兰薇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是她！！”曲摇摇气愤的扭头对裴越说道：“我们家老二早就说了，这两个人肯定在搞什么阴谋，要给我们挖坑呢！” 那你还跳？ 李兰薇瞥了她一眼，十分的想翻白眼。 江之淮又跑偏了：“老二是谁？” 曲摇摇：“是我二姐，她今天本来也要来的……” “你还有姐姐啊？” “对啊。” “亲姐姐吗？” “……关你什么事？” “问问嘛……” 眼见曲摇摇成功被某个不着调的带偏了，裴越叹了口气，拿过她手中的校旗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个脚印是怎么回事？”他问李兰薇。 李兰薇轻轻的“哼”了一声，看上去似乎还有些骄傲。 “本来我已经抓到她了，想连人带旗一起压到老师面前告发她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被她跑掉了……” 曲摇摇咬着牙愤愤不平道：“哼，那算她走运！” “不亏……” 李兰薇瞥了一眼校旗上的半个脚印，笑了起来。 “她也被我狠狠地踹了一脚。” 第一百零四章 老裴啊老裴 “你是怎么在第一时间发现何敏有问题的？” 一直没说话的裴越忽然问李兰薇道。 他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唯独觉得这一点太过巧合。 当时现场那么混乱，连他都在江之淮不停的碎碎念之下分了心，李兰薇又是怎么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不对劲，并且判断何敏的离开是有问题的呢？ 李兰薇抬眼瞥了一眼裴越，有点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虽然他们是同班同学，但自从上次数学竞赛名额落空那件事之后，她就一直不待见这个人。 “前几天我恰巧听见她们两个在放学路上悄悄地商量着什么……” 因为没有听清楚，只含糊听到了“啦啦队”、“校旗”还有“曲摇摇”这几个词……所以她才决定加入啦啦队，跟着一起来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毕竟事关校旗，是关乎学校荣誉的大事。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来当啦啦队了……” 曲摇摇恍然大悟。 否则以李兰薇一贯“莫挨老子”的性格，怎么可能来凑这种热闹？ 终于破了“案”，几个人带着校旗一起往回走。 曲摇摇已经在第一时间向老师报告校旗找到了这件事，但是并没有提及当中细节。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把校旗上的污浊清理干净。 “我们总不能就这么拿着脏的校旗直接回球场去吧？如果合影的时候校旗上有个大脚印，那我们学校丢脸可就丢大了……”曲摇摇捧着校旗说道。 李兰薇问江之淮：“这附近哪里有能清理校旗的地方？” “有啊——” 江之淮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嘻嘻道：“来来来，followme……今天幸好有哥哥我在，要不然你们来了哥哥的地盘，路都找不到……” 裴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兰薇也懒得理他。 只有曲摇摇见他没人搭理怪可怜的，含糊的应了他一声。 几个人很快来到一中的实验大楼前，江之淮熟练的输入密码开了门，然后带着他们去了一楼的一间清洗室。这是一间专用的清洗室，专门用来清洗实验污渍，各类清洗剂一应俱全。 “看吧，就是这里。”江之淮得意的朝着众人挑眉。 作为化学老师心尖上的宠儿，方学霸时常在周末还被批准进入实验大楼做实验，因此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很厉害吧？只有哥哥我才能进来的哦……” 裴越没有什么反应，站在原地没吭声。 而李兰薇则轻轻抬了抬眉毛，脸上表情凝结成两个字——就这？ 谁还不是学霸了？ 他们很清楚老师们时常会给成绩优异又热爱钻研的学生们开点小后门，这不足为奇，有啥好炫耀的？ 只有曲摇摇捧着旗子，真心实意地发出了赞叹。 “哇——你好厉害啊！” 江之淮可怜巴巴的凑了过去，在曲摇摇身旁小声嘀咕道：“甜妹，还是你好……不像他们，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活像谁欠了他们钱似的……” “噗……” 曲摇摇想笑，但是又不敢。 江之淮可算是说出了她的心声了。 某人可不就是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活像谁欠了他钱似的吗？ “你还是叫我曲摇摇吧，别甜妹甜妹的……怪别扭的……” “好的摇摇，”自来熟的江之淮同学，直接就把姓给去了：“那……咱俩加个微信呗？” “呃……加微信干什么呀？” 曲摇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上来就直接要微信的，要不是知道他是某人的好朋友，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了。 江之淮笑嘻嘻道：“害，有空聊聊天嘛！你是文科还是理科的？平时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哥哥我全能……” “真的吗？我是……” 一只手伸过来，把曲摇摇拽了过去。力气有些大，她差点没站稳。 “干什么……” 裴越冷着脸，口气听上去有点生硬：“还有功夫闲聊？还不抓紧时间处理好校旗，然后回球场去，你不想看比赛了？不想加油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曲摇摇这才想起下半场比赛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了。 她还得赶紧赶回去给蒋弟加油助威呢！ “哦哦哦……” 曲摇摇忙不迭地走到水槽前，打开水龙头开始清理校旗上的污迹。李兰薇走过去帮忙，毕竟校旗上那半个脚印是属于她的。 裴越站在原地，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却暗自懊悔起来。 刚刚怎么就没忍住…… 江之淮探过头来，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老裴啊老裴……啧啧啧……你刚刚好像很紧张嘛？这就是你说的不认识吗……嗯？” 裴越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但是江之淮不依不饶。 “让我来猜一猜，你不但认识人家，还跟这个甜妹的关系不一般吧？看你刚刚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抢你的……” “江、之、淮。”裴越咬牙。 见他难得变了脸，江之淮见好就收，笑嘻嘻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哎呀哎呀，他的心里可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兄弟，发生了如此惊人的变化？ 江之淮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加上这个曲……呃，曲什么来着？ 不管了，曲甜甜的微信。 回到球场时，下半场的比赛已经踢了一半了，计分板上显示比分3:4，实验中学暂时落后了。 方可妍老远就迎了过来，嘴里说着什么辛苦了，在哪里找到的之类的话…… 她的身后跟着老大不情愿的何敏，低着头目光闪躲着，全然没了平日里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被李兰薇一脚踢怂了，她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是啊兰薇，你是怎么发现的呢？”曲摇摇也好奇的问道。 李兰薇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说出了原因。 “摇摇、兰薇，真是多亏了你们，还……还有裴学霸和……总之，多谢你们的帮忙……校旗能找回来真是太好了……” 李兰薇嗤笑了一声，懒得看方可研演戏，抬脚就走。 在走过何敏身旁时，还故意用肩膀用力撞了她一下。 何敏闷哼了一声，却不敢反抗，脸色讪讪的。 方可妍干笑了两声，努力地掩饰着尴尬，向曲摇摇伸出了手：“摇摇，既然已经找到校旗了，就……把校旗交给我吧。” 但是曲摇摇没动。 “我还是交给老师吧。”她看着方可研说道：“否则到时候“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我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妙，裴越在心里笑了一声。 因为没有当场抓住何敏，所以她们并没有证据向老师告发是何敏偷走了校旗这件事，但是幕后黑手的险恶用心已经昭然若揭。 曲摇摇咬牙盯着方可研，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毕竟弄丢了校旗可是要吃处分的呢……你说是吧？队长。” 方可妍不说话了，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她咬着唇，看着曲摇摇从她的身旁走过，眼底闪过的情绪复杂得让一旁的何敏都看不太懂。 正如她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一样…… 如果她讨厌曲摇摇是因为看不起她是个数学学渣，本能的看她不顺眼，那么一向待人温和的方可妍究竟又是为什么，忽然间就把矛头指向了她呢？ 第一百零五章 蒋竞诚的橄榄枝 “什么？！你是猪吗？这么明显的坑你都跳？？？” 夜幕降临，花铃巷13号的小院曲家，传出一声杀气腾腾的骂声。 “我那不是……真的以为她不方便吗？这种事情我没办法不帮忙啊……” 曲摇摇很委屈，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是刚刚被惊醒的大雪。 大雪睡眼迷离，顶着飞机耳的小脑袋看了看情况，一见发怒的是夏橙夕，果断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你帮她？！你自身都难保了你还帮她？！农夫与蛇的故事听过没？东郭先生知道不知道？人反咬你一口你反应得过来吗？！曲摇摇啊曲摇摇，不是我说你啊，你、你真的是个猪脑子……” 夏橙夕抄着手靠在椅背上，气得脸色发青。 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了，结果竟然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哈，真就离谱。 而且最让她生气的是，这个方可研和何敏怎么就这么坏？下死手害人啊！这次还好有人帮忙，否则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 “别生气了嘛……我这不是没事吗？” 曲摇摇垂着脑袋，拨弄着大雪脑门上的两撮毛，不敢去看夏橙夕。 她心虚得很，早知道回来一定会被痛骂一顿，本来是打算瞒住不说的。结果某个猪队友倒好，三分钟都没坚持到就把她给卖了！害她足足被怒喷了半个多小时，头都快要被骂秃了……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瞪了一旁正在补作业的蒋竞诚一眼。 猪队友，快点出来分担点火力啊！ 赢了比赛凯旋而归的蒋竞诚，一直沉浸在美滋滋的状态中。脑中不停回味着今天球场上自己射门时的飒爽英姿，自动隔绝了一旁发怒的夏橙夕和挨骂的曲摇摇。 因此，当一个娃娃被扔了过来砸中他脑门儿的时候，他才猛然惊醒且一脸懵的问道：“咋……咋了？” “咋了？！” 不用等曲摇摇开口，夏橙夕已经掉转了枪头，指向了蒋竞诚。 “你还好意思问咋了？老三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是猪吗？！” 蒋竞诚的小眼睛努力眨了眨，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冤枉。 他当时只顾着踢球呢，压根儿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啊！这还是比完赛回去的路上，曲摇摇在车上告诉他的呢…… “那个……我……” 他求助的望向曲摇摇，后者朝他咧嘴一笑，幸灾乐祸的用口型说了一句“活该”。 谁让你出卖我的？ 夏橙夕“哼”了一声：“……你什么你？你现在知道方可妍是什么样的人了吧？还护着她吗？还觉得她是你的女神吗？” 蒋竞诚：“……” 背锅侠，他绝对是背锅侠！ 又过了好一会儿，夏橙夕终于消了气。几个人聊了几句别的，就听见小院门口有外卖小哥敲门，说她们点的奶茶送到了。 曲摇摇一听说有奶茶，当即兴奋的两眼冒光，穿上毛拖鞋就跑到门口去拿。 片刻后，她拎着三杯奶茶美滋滋的回来了。 “啦啦啦，还是二姐好！我就知道骂归骂，肯定不会忘记给我们安排奶茶的，毕竟今天蒋弟踢赢了球赛，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蒋竞诚接过曲摇摇递来的奶茶，小眼睛乐成了一条缝，嘴里喊着金主爸爸yyds。 夏橙夕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曲摇摇只有在吃上面最聪明！ 三个小伙伴一齐举起了手中的奶茶，为得胜的球赛欢呼庆祝。曲摇摇拿出手机，拍下一张合照，发到了朋友圈，并配文：为未来的国脚干杯！ 有人秒赞了她。 点开一看，是江州二郎。 江之淮这家伙，最后软磨硬泡，竟然还真的加上了曲摇摇的微信。 “江州二郎？这谁啊……名字这么花里胡哨？”夏橙夕在一旁问道。 曲摇摇对“花里胡哨”这个评价深以为然，江之淮这家伙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就是花里胡哨的代言人。 她把江之淮和裴越的关系大概说了一遍，还模仿了几句江之淮说骚话的样子。 “什么球场上的哈白布和梅西，音乐上的伯牙与子期……” 夏橙夕的奶茶差点喷了出来：“噗，怎么听着像没头脑和不高兴……那数霸不得烦死？” “可不嘛，一直在旁边叨叨个没完……臭学霸就全程黑着脸。” 曲摇摇又模仿了一下裴越黑脸的样子。 夏橙夕哈哈笑个不停，边笑边说道：“看来今天没去真是太遗憾了，错过了好多好戏……” 蒋竞诚拿着手机，对着曲摇摇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呵呵傻乐。 “未来的国脚”这几个字让他有一种飘起来了的感觉，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干脆开启了第 次强行分享。 从他今天在球场上的各种精彩瞬间，到各种踢法和作战策略，再到和队友之间的完美配合。末了，他还吹嘘什么比赛结束时，有个说自己是青训队教练的人找了他，说他的资质非常好，可以考虑考虑往青训队发展什么的…… “打住打住，过了啊蒋弟……青训队就过了啊……” 曲摇摇听不下去了，抬手制止。 这越说越没在谱子上了…… “咋的了？怎么就过了呢？”蒋竞诚问道。 曲摇摇叼着吸管，和夏橙夕交换了一个目光，然后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的，我们呢，都知道你足球踢得很好，也知道你今天踢赢了比赛非常的开心！但是这个青训队呢……你知道是个啥吗？那是朝着职业方向发展的……咋滴，你以后还真想做个国脚是咋滴？” “这有啥不行的？做国脚可是我的梦想！” “得了得了，你打住吧啊！” “且不说你能不能进入青训队，就说这个青训队，那可是要放弃学业的！你不想读书啦？不想高考啦？你想气死你爹啊？” 蒋竞诚：“……” 他看似并不服气，但没有再开口反驳。因为曲摇摇的话，狠狠地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从小就爱踢球，并且内心深处一直有一小块地方骄傲的认为自己是有过人天赋的。但是他的老爹总是不认同，觉得踢球是一件耽误学习且不务正业的事，他老妈性格面，也不敢明着支持他。 所以，他唯一热爱的事也变成了他必须小心翼翼释放的存在…… 这一次，当他终于能够成为正式队员代表学校出战，与队友一起在绿茵场上畅快驰骋，他的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乐。 特别是受到了大家的赞许和肯定，还有青训队教练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时，就像是有谁给他的心里点燃了一把火，让他再也无法按耐住自己内心的悸动。 那可是青训队啊…… 他可以吗？ 哪怕只有一点点微小的可能性……他也想去试一试！ 但他的父母又该怎么办呢？ 正如曲摇摇说的那样，放弃学业去追寻梦想，无异于与父母的期望背道而驰。可若是遵从父母的期盼向未来妥协，那青春热血和梦想又该怎么办呢…… 蒋竞诚低头看着杯子里摇晃的珍珠奶茶，陷入了迷茫之中。 第一百零六章 辩论也是才艺 球赛风波之后，方可妍请了几天病假，一直没来学校上课。 连带的，何敏也老实了不少，一天到晚蔫搭搭的，也不来找曲摇摇的麻烦了…… “她敢？” 夏橙夕冷笑一声，她正愁没地方找她们算账呢！ 呵，敢算计她妹妹…… 曲摇摇忍不住在心里为方可妍和何敏祈祷了一下，因为看夏橙夕的样子，她两肯定要倒霉了…… 但是她实在没空管这个，因为她最近有了一个新的烦恼。 那就是微信上那个活像是话痨精转世的江洲二郎。他好似无时无刻都很闲，且话题永远没有瓶颈…… 不是说他是学霸吗？ 现在学霸都这么闲的吗？ 如果他不是一个男生的话，曲摇摇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暗恋某人。因为所有的话题绕来绕去，最后都会绕回到某人的身上。 江之淮套话是一把好手，遇上心无城府的曲摇摇，短短几天之间就把她和裴越是怎么认识的，以及从认识到现在发生的事弄得一清二楚。 “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的猫放在你家养了？？？” 江洲二郎表示震了个惊！ 要知道自己从前去某人家里玩，想撸一下他的爱猫，某人都是黑着脸不肯的。 “要说你两没事，打死我都不信。” 他最后下了这个结论，并表示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曲摇摇很是无语：“你怎么跟我二姐说话一模一样的……” 她记得夏橙夕也下过这个结论。 江洲二郎：你二姐？是不是那天你朋友圈照片里另一个喝奶茶的漂亮妹子？ 曲摇摇恰好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转过头去和后方的蒋竞诚说话。一旁的夏橙夕探过头来恰好看见，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回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江洲二郎：…… ？ 这扑面而来的惹不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自习课上，做卷子是永恒的主题。 曲摇摇现在已经逐渐适应了题海战术的学习方法，能够耐住性子沉下心来刷题。 自从足球比赛之后，她顺利地通过了裴越的新一轮100道题测试。不知是不是挑战过更高难度关卡的缘故，曲摇摇做起这套题来得心应手了许多，就连向来挑剔的裴学霸都没找到几个能弹脑瓜崩的地方。 于是曲摇摇顺利地进入了高中阶段的数学补习。 “恭喜你呀老三，初中毕业了……”夏橙夕打趣道。 曲摇摇不理她，埋头做题。 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来，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一直在新手村打怪升级、升级打怪……最后终于完成了试炼，被老师父许可离开新手村的感觉！ 当然，这个“老师父”可一点都不老…… 她胡思乱想着，就听夏橙夕又在边上叹了一口气。 “你也算是完成了从0到1的第一步了，未来可期，我这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还是才艺班的事儿吗？”曲摇摇问道。 “嗯。” 夏橙夕仿佛遭受了许多的磨难，一提起这件事就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妈现在已经魔障了，一天在家里要听她打八百个咨询电话，而且到处打听那些准备让孩子出国的家长们，都在让孩子学什么才艺……” “这……这么夸张吗？” 夏橙夕又叹了一口气：“你姐我现在的日子，水深火热啊……” 曲摇摇咬着笔杆想了一下，建议道：“那既然都这样了，要不你干脆就主动投了吧？” “主动投了？怎么投？” “就是自己选一个擅长的才艺去学呗，还能掌握点主动权。” 夏橙夕皱眉：“你还不知道我？我哪有什么擅长的才艺……” “你有呀！” 曲摇摇冲她眨了眨眼睛：“最起码在辩论这一块，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发现有谁是你的对手呢！” 夏橙夕愣了一下神，随即反应过来：“……辩论也算才艺吗？” “为什么不算呢？不是还有什么辩论大赛，最佳辩手什么的吗？还有那些律师，不都是辩论高手吗？” 曲摇摇平时没少看电视，这会儿一语惊醒梦中人，引得后座的蒋竞诚也探过脑袋来凑热闹。 “就是啊，我觉得摇摇说的对！夕夕你这张嘴从小就厉害，怼人那叫一个落花流水，谁也别想在你嘴下占到便宜。” 夏橙夕哭笑不得，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这两人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辩论？ 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也能算做什么才艺。 但是事到如今，如果必须选一项才艺才能过她老妈这一关的话…… * 放学回家后，曲摇摇照例拎着她的小鸭子饭盒去帝云苑送饭。 现在为了省出时间做题，某人索性让她带上两份饭，一起“共进晚餐”。 但是有一说一，跟裴越吃饭真的特别无趣，因为这个人不仅自己吃饭细嚼慢咽，还不允许别人发出声音。 曲摇摇有一次吧唧了几下嘴，结果被他无情的敲了脑门。 “为啥这你也要敲我？” “因为你影响我吃饭了。” 曲摇摇捂着脑门抗议无效，只能埋头愤愤扒饭。 大概是饭菜很合胃口，裴越每次都非常赏脸的全部吃光。不仅如此，他也不准曲摇摇剩饭。 “吃完，不准浪费粮食。”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 “剩一粒米，你就多做一道题。” “……” 曲摇摇深深吸气，忍耐，她要忍耐…… 起码在那个“挑战”完成之前，她绝对不能跟某人翻脸！ 说起这个所谓的“挑战”，其实是裴越给她定的第二个小目标。 从初中开始，曲摇摇同学的数学就再也没有及格过了。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认为自己跟数学八字不合，考及格这件事，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一直到某天补习结束之后，裴越跟玩儿一样，张口就给她定下了“期末考试数学及格”这个小目标。 “哈？你是说要我期末考试数学要考及格吗？天哪，这也太难了……” 曲摇摇的第一反应就是太难了，毕竟她上次数学考及格，好像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虽然说现在她的心里，曾经对数学的那种抵触和恐惧已经随着日复一日的补习和刷题慢慢淡去，甚至在通过了初中的100道题测验之后，她的心中还生出了小小的成就感和勇气。 但是期末考试及格这件事，听上去还是太…… 但某人是不会给她说不的机会的。 那天的书桌前，裴越的脸隐在台灯的后方，对着她阴恻恻一笑。 “难不难的我不管，但是，你敢给我再考不及格试试……” 第一百零七章 大球星的签名 回家的路上，曲摇摇竟然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得出的结论是—— 不敢。 跟某人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从前那段肆无忌惮天天琢磨着怎么和某人作对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好像久而久之，她的内心已经接受了和裴越这样的相处模式。 他教，她学。 他说，她做。 尤其在静谧的书房内，身旁认真讲题的人在灯下微微侧着脸时，漂亮的眉目上似乎染上一层薄光，好看到有那么几个瞬间，甚至会让她忘记—— 唔，自己从前究竟为什么总想着要把这么好看的人给惹毛来着？ 初夏的夜风从树梢间穿入，拂在身上略有几分凉意。路灯映出少女纤细的身影，在树影婆娑的人行道中穿行。 她忍不住想，其实把某人惹毛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印象中尽管她从前绞尽脑汁花招百出，但真正把某人惹毛的，好像也就只有在音乐教室—— 她的恶作剧弄湿了某人脖子上的那根红绳护身符那一次。 …… 夜风撩起少女的额前的发丝，将她的思绪拉回。 曲摇摇下意识抬手轻抚脖颈间，那藏在衣领后的银芒若隐若现。那是裴越的奶奶送给她的礼物——宝蓝色小象银链。 想起奶奶曾经说过，这条项链和裴越脖子上的红绳是一对。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奶奶随口一说，银项链和红绳怎么可能会是一对呢？ 直到某天，她趁着某人在扶手椅上看书睡着了的时候，偷偷凑近观察了一下。真的发现红绳的端扣上也有一只小小的银象，造型和她脖颈间的挂坠如出一辙，连小象的眼睛都被点缀成了宝蓝色。 竟然还真的是一对呢。 在那一瞬间，她的内心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带着犄角的东西在她青涩的心口上轻轻地撞了一下。某个词猛然在脑海里跳出，她盯着眼前睡熟了的少年过分好看的下颌线，心跳怦然加速。 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她想。 就连无话不说的夏橙夕也暂时不行。 因为连她自己好像都还没有搞明白呢，只觉得像她看过的那许许多多的动漫故事一般，如果主角的秘密被发现了，大概就会发生什么毁天灭地的可怕事情…… …… 曲摇摇终于在迈进花铃巷之前，结束了她漫无天际甚至突破了次元壁的胡思乱想。 因为她在巷子口撞上了刚刚练完球回家，边走边吹着小口哨的蒋竞诚。 蒋竞诚自从代表学校赢得了球赛，一夕之间从“小透明蒋某某”摇身一变成为了“三班那个炙手可热的校队种子选手”。尤其是班主任徐老师某天特地腾出了五分钟宝贵的早读时间，煞有介事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他进行了夸奖， 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的蒋某人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誉感，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飘了起来，春风得意得就连走路都像带着风一般。 曲摇摇和夏橙夕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调侃的大好机会的，她们开始口径一致的称呼蒋竞诚为“大球星”。 “哟，这不是大球星吗？给签个名呗！” 正吹着口哨颠着球的蒋竞诚抬眼一看，立马眉开眼笑，原地摆了个poss，当真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支笔，朝曲摇摇勾勾手指头。 “好说好说！签在哪儿？？” 曲摇摇没想到这厮脸皮竟然这么厚，顺着杆就能往上爬，一时还还真不好意思扫他的兴，环顾四周找了一圈，最后不情不愿的递过破破旧旧的饭盒手提袋。 “那签这吧……” “得嘞！” 蒋竞诚大笔一挥，唰唰唰签下了他的大名。 曲摇摇拿回来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 “怎么还是英文名？！jackey·jia g？你什么时候叫jackey·jia g了？？而且你签就签，干嘛签我小鸭子的脸上？？？你大爷的！我这包包以后还能用吗？！” 蒋竞诚一边熟练地躲开曲摇摇的攻击，一边嬉皮笑脸道：“哎呀！这个饭盒包你从小学用到现在了，早该退休了！改明儿哥进了青训队，踢球赚了工资，给你买一打赔你行不？！” “不行！！你别跑，我今天非揍你不可！” 两个人打闹着奔进了巷子，很快几声夸张的哀嚎求饶声夹杂在嬉笑中传来，刚刚走到巷子口的夏橙夕顿住了脚步，扭头望向身侧的人，试探着开口： “妈，摇摇他们在前面呢……我能去找他们玩会儿吗？今晚也没课，而且作业都已经提前写完了……” 夏橙夕的贵妇老妈看上心情不错，大约是终于解决了女儿才艺班这个头疼的问题，神色愉悦地点头道：“去吧，今晚就去放松一下好了——” 她说着打开手提包，顺手抽出几张红票票：“再买点点心零食什么的，跟小伙伴们一起分享吧！” “耶，谢谢老妈！老妈最好了！” 夏橙夕接过钱，笑着跑了。 夏妈望着女儿逐渐跑远的身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自从决定送女儿出国留学开始，她的神经时刻紧绷着，要面对和解决许多接踵而来的难题，还要与明显带着抵触情绪的女儿时时斗智斗勇，说不累是骗人的。 但她相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会不为自己孩子的未来打算。总有一天，女儿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在夜风中站了片刻，夏妈忽然也决定不回家了，脚步一转，已经摩拳擦掌开始联系牌友了。难得今晚是放松时间，去摸几圈想了很久的麻将它不香吗？ 而此时此刻，曲摇摇家冷清了许久的屋顶再度热闹了起来。 花铃巷三巨头齐聚，歪七扭八的瘫在藤椅上，喝着奶茶吃着辣条鸡爪。 “快乐啊——” 曲摇摇咽下一根无骨鸡爪，摇了摇手里料很足的奶茶，颤颤悠悠地从喉咙里叹出一声。 今夜月色很好，连露台朦胧的壁灯上都笼罩了一层细碎的月光，小风微拂，几人不约而同地仰起头，望向头顶上那片格外明亮的星空。 夏天到了。 第一百零八章 小露台的放松时间 月色下的小露台气氛分外惬意，连带着藤椅上歪七扭八坐没坐相的三个人，周身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曲摇摇半眯着眼，问歪倒在她身旁的夏橙夕：“所以，你才艺班的事儿终于搞定了？” “嗯。” 夏橙夕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心想要是再搞不定，她和她妈肯定得疯一个。 “是选了辩论吗？” “是啊。还是你说的，反正都得选一个，还不如选自己有点兴趣的。不过就是学的地方有点远，在靠近老城区那边了。平时是网课，每周末还得坐车过去上两节课。” 夏橙夕一想起这事儿就烦，好好的周末啊！本来平时要上的课就多了，还指望着周末能喘口气呢，现在好了，她连周末睡懒觉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麻了，真的麻了。 赶在她叹出一口长气之前，曲摇摇端起小桌上的奶茶，把吸管塞进了她的嘴里。 “喝奶茶喝奶茶，别唉声叹气了，搞定了就行！起码以后干妈不会再逼你去学其他那些你更讨厌的才艺了——” “这倒是的。”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恨恨吐槽道：“但是这个辩论培训机构也很过分，学习课程多到离谱！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每周都要考试的你敢信？？？” 一旁的蒋竞诚终于逮到机会，立马接话道：“害，这多稀奇啊？学啥不都要考试吗？就我们球队每周还得体能测试呢！更不用说以后的青训队——” 蒋竞诚现在说话句句不离他心爱的球队，恨不得一言不合就往青训队上扯，一扯就能说上大半天。 曲摇摇默契地同夏橙夕对视了一眼，决定不接他的话。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方可妍好久都没有来学校上课了？大概得有一个多星期了吧……” “不知道，谁有空关心她？” 夏橙夕懒洋洋的翻了一个白眼，往嘴里又塞了一根辣条。 “确实是很久没见她来上课了，上次见她还是我踢球赛那回呢！”蒋竞诚再次逮住了机会：“我记得上次球赛的时候——” 曲摇摇连忙道：“但是我听说她生病了，病了这么久，不会有什么事吧？” 夏橙夕瞪了她一眼：“你担心她干嘛？人家一家境优越的白富美，能有什么事？再说了，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她活该，谁让她不安好心来着？” 球赛那事儿她可还记着仇呢…… “不过嘛——” 夏橙夕咽下辣条，心满意足的擦擦手，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我保证她明天一定会来上课的！” “嗯？为啥？” “先不说，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 哼，竟然还卖起关子来了。 曲摇摇瘪瘪嘴，正想表示抗议，一旁的蒋竞诚见缝插针，又企图将话题扯到青训队上。结果还没说两句，夏橙夕直接就把话题给转了。 “对了，你最近跟着数霸补课，学的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那家伙现在越来越变态了……” “嗯？又怎么了？” 曲摇摇把裴越要求她数学期末考试必须及格这事吐槽了一遍，夏橙夕乐了。 “哈哈，这是好事啊！你数学上次考及格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吧？” “去去去，哪儿有那么夸张？初一我还及格过来着……”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哼，不信你问蒋弟！” 曲摇摇说着踹了一脚边上因为没人接他“青训队”的话题而陷入了短暂emo的蒋竞诚。 “蒋弟，你说是不是？” 蒋竞诚含混的应了一声，听上去介于是与不是之间。他可太想聊自己的话题了，别的他根本没兴趣参与，但奈何曲摇摇和夏橙夕就是不给他机会。 “那这么说起来，数霸这人还是真不错，虽然平时看上去一副冷冰冰谁也不爱搭理的样子，但是在教你这件事上，人家的确是用了心的。所以啊，你可别再不知好歹了，要知道严师出高徒，能遇到一个好老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哪有不知好——” “就是啊！！我觉得夕夕说得太对了！就比如我们球队现在换了个教练，好家伙，可严格了！我听说以后青训队的教练更加严格，那可都是地狱模式的训练！当然了，青训队这种地方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 “……” 曲摇摇和夏橙夕一起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某人今晚是铁了心要谈这个话题了。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不再打断他，默默地当起了听众。 看得出来，蒋竞诚同学最近应该是做了不少功课的，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已经把青训队的基本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什么招生条件啊，每年招多少人啊，甚至连里面有几个教练，每个教练是什么实力背景他都已经摸得门儿清…… 曲摇摇和夏橙夕耐着性子听了半个小时，直到蒋竞诚第n次描述起那根递到眼前的青训队橄榄枝有多么的诱人，让他多么的日思夜想，竟然萌生出了想要试着去说服他老爹的勇气来—— 曲摇摇才难以置信的开口道：“你疯了吧？？？我怀疑你能不能在蒋叔面前撑过五分钟？” “哼，五分钟？我押三十秒。”夏橙夕翻了个白眼，直接预判：“三十秒不到蒋叔就得抄起棍子揍得他满地找牙……” “一杯奶茶？” “成交。” 曲摇摇和夏橙夕默契的一击掌，仿佛盖棺定论。 这让蒋竞诚十分的不服气，他笃定道：“这次不一样了！我可是以正式球员的身份赢得了球赛！有成绩了！不再是我爸口中的瞎胡闹。而且那可是青训队啊！你们以为是谁都能有资格进吗？整个鹭城多少踢球的中学生，说是万里挑一都不过分！” “好好好，你是万里挑一。我们都承认这一点！但是，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啊！还是马上面临高考的学生……不管怎么样，都得先考上大学再说啊！” “可、可是——考大学不也是为了找到好工作，以后能多赚点钱吗？那我加入青训队踢球不是一样能提前赚钱吗？以后等我有了名气，我爸妈就不用再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的过苦日子了，说不定还能提前过上享福的日子呢！这难道不好吗？！” 蒋竞诚的小眼睛少有地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番话他似乎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了。今晚，在这个被柔和月光包围着的小露台上，他终于对着小伙伴，袒露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曲摇摇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这熟悉的言论正是自己去年在湖边回答过徐老师的，关于读书的意义。 那时的她也和蒋竞诚一样，认为读书和考大学只是为了以后能找个好工作赚钱而已。 但这个理解其实太片面了，这…… 夏橙夕拦住了想要开口的她，目光略显严肃的望向蒋竞诚，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想好了吗？真的不想高考了？真的打算放弃学业甚至放弃父母，去追寻你的球星之梦吗？” 第一百零九章 英语课代表的对决 小露台的聚会不欢而散。 印象中，一向温温吞吞的蒋弟，从来没有这么气急败坏过。 也许是夏橙夕的问题太过直击内心，他几次开口想回答，却似乎在袒露内心想法之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扭头走了。 第二天，果真如夏橙夕所料，方可妍来学校了。 她看上去面色如常，并不像生过一场病的样子，只是神情恹恹的，含着几分委屈，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娇弱几分。 夏橙夕凑过了，用只有曲摇摇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猜，如果徐老师看见她的这副模样，还会忍心因为校旗的事儿而责备她吗？” 曲摇摇疑惑的“嗯？”了一声。 “责备她？可是，我们并没有把这件事告到徐老师那儿啊……” “对啊，但是方可妍并不知道啊……”夏橙夕捂嘴偷笑：“你以为她为什么请这么久的病假？” 呃，曲摇摇像是忽然明白过来。 “那她岂不是……” “没错，白演这一出。” 夏橙夕嘴角轻轻翘起，对前方的方可妍挑衅一笑。 “等着吧，好戏还没开场呢……” 现在是英语早读时间，方可妍正捧着课本站在前方讲台领读。 自从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升入了学霸班，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由学、习、委、员方可妍暂代着。 方可妍想当英语课代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英语老师是学霸班的班主任之一，对课代表那是分外厚爱。以至于同学们私底下都说，当上了英语课代表，就意味着半只脚跨入了学霸班。 琅琅读书声起，跟随着讲台前的领读，一声声字正腔圆。 不得不说，方可妍的英语发音很正。 据说是因为家里的父母长辈都是国外留学深造回来的高端人才，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 曲摇摇一直很羡慕这一点，但夏橙夕总是嗤之以鼻。 “她的话要是有半个字是真的，我就把英语课本给吃了！” 夏橙夕一直坚信方可妍是个“假白富美”。 所以每当方可妍有意无意在同学面前展露自己优越的家世背景时，她总是狂翻白眼，一副老子真tm不想听你吹的样子。 所以曲摇摇很想不通，明明总拆方可妍台的人是夏橙夕，为什么被针对的反而是她呢？ 她又不在乎方可妍到底是真白富美，还是假白富美。 误伤啊！绝对的误伤。 …… 忽然的安静打断了曲摇摇的胡思乱想，她扭头惊讶的发现，是夏橙夕举起了手。 方可妍头皮一紧，心里咯噔了一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讨厌跟她对线了。 “橙夕？你有什么事吗？” “学、习、委、员，我有一个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夏橙夕笑眯眯的站起身。 曲摇摇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方可妍要遭，这明显是要找她掰头了。 “刚刚念到的课文，thegueststookleaveafte tha ki gthehost.里面提到一个词组takeleave,我想请教一下，takeleave和takeleaveto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很刁钻。 曲摇摇见方可妍明显愣了一下，脸色开始变得不太好看了。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夏橙夕堂而皇之的给她挖了个坑。 你是跳呢，还是不跳呢？ “夏橙夕，现在是早读课不是提问时间！有什么问题你等课间再请教学习、委、员不行吗？”何敏生气的站了起来。 但夏橙夕看都不看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方可妍，语气显得十分为难。 “不行呀，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好久了……而且同学们显然也很想知道答案，万一刚好就是考点怎么办呢？” “你……” 全场寂静，所有同学的目光都紧盯着方可妍。 而方可妍脸色苍白，讲台下垂着的那只手逐渐攥紧，连指甲都深深陷入了肉里。 她不知道答案，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刁钻了。 可是她又没有理由不知道答案，她可是在留学世家长大的呢！ “takeleave表示的含义是“告别，离开”或“休假”，而takeleaveto表示的意思是“冒昧做什么什么”。例如itakeleavetobef a k，恕我直言，itakeleavetodiffe f omyou,恕我冒昧，我不敢苟同。” 英语老师恰在这时走了进来，替方可妍解了围。 她颇有些赞许的看了夏橙夕一眼，说道：“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可见橙夕同学日常学习是下了功夫钻研的，这个知识点也确实非常有可能成为考点，我建议同学们把它记下来。” 刷刷刷，所有同学都拿出笔开始埋头记。 英语老师这才转过身，对立在讲台后神情难堪的方可妍低声说了句什么，又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 方可妍这才垂着头，拿着课本回到了座位上。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早读课先到这里，老师有一件事要宣布。关于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空缺的这件事，老师已经收到了几位同学的意向申请。下面我把他们的名字写在黑板上，请同学们进行投票，选出大家心中最中意的英语课代表。” 方可妍坐得直了一些，何敏递过来一个眼色，她点了点头。 曲摇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方可妍今天一定会来学校的原因。 “你早就知道啦？” “知道啥？” “知道今天要选英语课代表啊！所以才说方可妍一定会来学校。” “嗯，差不多吧……” 几句话的功夫，黑板上已经有了几个待选的名字。 让曲摇摇大惊失色的是，夏橙夕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我靠……你啥时候背着我偷偷提了申请的？” “看你说的，啥叫背着你？好像我干了啥坏事似的……” “不是，你不是嫌麻烦最不爱当什么班干部的吗？” “忽然间想当一当了，不行吗？哎呀你别啰嗦了，速投为姐一票！” “还有你，”夏橙夕扭过头，又拍了一下后桌蒋竞诚的脑袋：“关键时刻你可别给我胳膊肘往外拐啊……” 蒋竞诚因为小花园的事别扭着，一直没有参与谈话，其实心里同样好奇加震惊得很，被夏橙夕这一拍，忙不迭地点点头。 “我我肯定投你啊，这还用说吗？！” 第一百一十章 枷锁与决心 夏橙夕以过半数票的优势当选了英语课代表。 雷鸣般的掌声中，曲摇摇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差点撞翻了后座蒋竞诚的课桌。 何敏一脸的不可置信，将黑板上那些用来计数的“正”字数了又数…… 有没有搞错啊？ 这些人是眼瞎吗？ 怎么会给夏橙夕投这么多票啊？ 明明妍妍才是最优秀的好吗？ 确定票数无误后，她气呼呼地向后方的雀跃瞪去几眼。 肯定是搞什么小动作了！ 要不然妍妍怎么可能会输？？ 虽说单轮英语成绩，夏橙夕其实并不比方可妍逊色。甚至在年段单科成绩排名中，她的英语成绩还进过前100…… 但是！ 这些投夏橙夕票的人，平时肯定没少喝她的奶茶！ 对，一定是这样的！不然谁会投她的票啊？夏橙夕这种人最会用“钞能力”来笼络人心了！ 何敏越想越气，但碍于还在上课，只能恶狠狠地等几眼泄愤。好不容易捱到早读课结束，她赶忙走到方可妍的座位旁。 “妍妍，你没事……吧？” 方可妍苍白着一张脸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何敏的问话一般。 她还沉浸在落选的难堪与不甘之中。 她很清楚，夏橙夕这一次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了曲摇摇。 为了校旗那件事。 何敏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安慰她的话，但她一句也不想听。 都是些废话。 凭什么？ 凭什么像夏橙夕这样的人，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而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准备和努力，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 课桌下纤细的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走着瞧吧…… 她绝对不会就这么认输的。 放学后，曲摇摇和夏橙夕一起背着书包出了校门。 曲摇摇仿佛自己当上了英语课代表一般，扬眉吐气地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两个人本来想去吃个炸串儿庆祝一下，但一想到晚上都要补课，只能改为买两杯奶茶，浅浅开心一下。 “老二，你老实说啊，突然参加这个英语课代表的竞选，是不是为了替我出头，故意整方可妍的？” 夏橙夕慢悠悠地嚼着嘴里的珍珠，答道：“也不全是吧。这不是要出国了吗？我担心考试考不过，当了课代表就是近水楼台了，我可以随时去请教英语老师。” “真的吗？”曲摇摇狐疑的盯着她：“不是为了替我出头？” 夏橙夕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别给你自己加戏了！” 曲摇摇：“……” 她仔细看向夏橙夕，发现她最近神色憔悴，连眼底下都有了一圈淡淡的乌青。 于是问道：“最近很累吗？” “嗯，课有点多。”夏橙夕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句。 但如果曲摇摇看过她的课程计划表，就会发现她其实并没有说实话。那不是课有点多，而是课已经多到了夸张的地步。 自从夏妈的“出国留学计划”启动，夏橙夕就从自由佛系无拘无束的躺平状态，一下子切换成了每天硬着头皮与各类五花八门的补习班硬刚的鸡血人生。 繁重的课业加上各类补习。每天从天不亮便睁眼，一直学习到深夜才能熄灯，她快要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 而随着各种考试的临近，她觉得她老妈简直要走火入魔了。 竟然连心爱的麻将都可以说戒就戒，只为了在家里盯着，哦不，陪着她一起学习上课。 这就意味着，她连偶尔想摸一下鱼，都成了奢望。 曲摇摇担忧的望着她。 “可是你看起来好累的样子……能不能跟干妈说说，少给你安排点课呢？本来现在学校的课业就已经够重的了……” 夏橙夕摇摇头。 没用的，她早就放弃挣扎了。 起初她也感到窒息，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把无情的枷锁将牢牢锁住了。但后来她才发现，越是挣扎，锁得就越紧。 “别担心我了，我能应付。” 她拍了拍曲摇摇的肩膀，“倒是你，最近补课补得怎么样了？要跟着数霸好好学，高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我知道。”曲摇摇点头，“你放心吧，这次期末考我一定努力把数学考及格。” 曲摇摇是那种下定了决心要做什么事，就一定会拿出拼命三娘的劲头来努力的人。 这也是裴越愿意真正用心教她的原因之一。 帝云苑7号小院的餐桌上，曲摇摇正埋头干饭，忽然微信视频响了起来。 原来是在国外养病的裴奶奶打来了视频电话。 奶奶时不时会和曲摇摇联系，一般是看看大雪，再跟她拉几句家常。 因为有时差，电话打来总是晚饭时分。只不过曲摇摇从前都在家里吃饭，还是第一次在裴越家接到人家奶奶打来的电话。 毕竟亲孙子就在边上坐着，这种感觉有点怪异。 果然视频接通，奶奶的第一句话就是—— “摇摇宝贝你好吗？奶奶想你了！咦？你在我家里呢？那裴越那臭小子是不是在你边上？” 裴越正在慢悠悠的喝汤，闻言放下碗擦了擦嘴，接过手机，起身离开了餐桌。 十分钟后，他回来了。 “奶奶还要跟你说话。” 他把手机递还给曲摇摇，然后熟练地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曲摇摇坐在客厅里跟奶奶拉了一会儿家常。 “摇摇啊，我都听小越说了！我不在多亏了你们家照顾他，天天晚上都给他送饭！小越说你妈妈做的饭可好吃了，替奶奶谢谢你妈妈，她真是太好了！还有大雪，多亏有你们照顾！哎，让奶奶说什么好呢……” “奶奶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妈妈说了，照顾同学是应该的！更何况裴越同学还给我补课呢，他可好啦！特别用心地教我，我现在进步可大了……” …… 以上对话一字不落飘进了厨房，落入了正在洗碗的某人的耳朵。 那句“他可好啦”带着少女独特的甜甜嗓音，像是他书房中那把珍藏的小提琴拉出的动人旋律。 眼角余光一瞥，水池边的小鸭子饭盒袋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看上去好像和平时不大一样了？ 定睛一看，一个歪七扭八地签名十分碍眼地跃入了眼帘。 jackey·jia g？ 呵，行啊…… 竟然被人署名了？ 原来这并不只是他独享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饭盒袋大危机 洗完了碗的某人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太好，进书房时黑着一张脸。随手丢了一套数学题给她，就坐到了对面的扶手椅上，拿书挡住了脸。 曲摇摇莫名其妙，明明刚刚接奶奶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洗个碗咋就变脸了？ 咋的？ 难不成是厨房里的洗碗布惹他不开心了么？ “你怎么了啊……” “没事。” “你好像不开心啊？” “没有。” “那我今天还是只做半套题就可以了对吗？” “做一套。” “……” 一刻钟后，曲摇摇咬着笔杆子，发现自己实在很难集中精神解题。 对面那尊黑面神依旧低气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手里的书连一页都没有翻动过。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你不可能指望尊贵的数霸大人自己开口对你说“我不开心了，哼”之类的话，所以聪明如鸡的曲摇摇，决定自己想想办法。 “哎呀……这道题好难啊！我不会做，怎么办呀……” 她装作被难倒的模样，可怜巴巴的嘀咕了几声。 果然，某人在书后面冷冰冰地开口：“先空着，做后面的。” “可是，后面的题也好难啊……” “那就继续空着，做会做的。” “都不会……怎么办呐？” “……” 裴越黑着脸放下书，走了过来。脸上是一副“你要挨打了”的表情。 求生欲让曲摇摇下意识捂住了脑门儿，但裴越没敲她，只是口气不耐的问：“哪题不会？” “就……这题、这题、还有这题。” 曲摇摇看都没看，拿笔瞎戳了几道题，然后乖乖的让了让位置，好让裴越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 “这题不是前天刚给你讲过吗？”裴越瞪着她。 “我，我这不是忘了吗？学霸哥哥，你再给我讲一遍嘛……” 细白的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娇甜的嗓音仿佛羽毛扫过心间，酥酥麻麻的。 犯规。 他在心里说道。 她最近怎么嘴越来越甜了？ 一小时后，曲摇摇在裴越的讲解下做完了整套题。 她似累极了一般，趴在桌上不愿意动弹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酷刑的话，那么做数学题一定是其中之一。如果非要给这个酷刑加上一个分量的话，那就是一口气做完一整套题…… “你该回家了。” 某人又恢复了那张冷脸，硬邦邦的开口赶人。 “等一下嘛……”曲摇摇可怜巴巴的开口：“让我休息一下，回口血……” 肚子都叫了三回了，做数学题太耗体了。 裴越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拎着一只小巧的白色袋子进来了。袋子上印着一只卡通兔子，看上去分外可爱。 “这是啥？” 曲摇摇愣愣的问，心道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给她准备了礼物？ 是什么好吃的吗？？？ 她瞬间满血复活，蹭的一下从桌上弹了起来，笑眯眯的伸手去接：“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嘛……” 裴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干巴巴开口：“这里面装的是你的饭盒。” 曲摇摇：“……” “那我的小鸭子饭盒袋呢？” 呵。 某人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不改色道：“刚刚洗碗的时候，我不小心把泡沫沾到你的小鸭子饭盒袋上了，所以弄脏了一点。”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没事啊，我带回去洗洗就行了，不用给我换个新的。” “不用，我顺手给洗了，得晾两天。” 曲摇摇：“……” 这得是多顺手，才能把整个袋子都给洗了？？ “那，那好吧……” 曲摇摇伸手接过那个袋子，整理好书包准备离开。 她坐在门口穿鞋时，裴越抄着手斜倚在墙边，似漫不经心般开口问：“那个饭盒……你也给别人送过饭是吗？” 曲摇摇愣了一下：“没有啊，只给你一个人送过。” “那jackey·jia g是谁？” “噗，是蒋竞诚啊！除了他，还有谁能给自己起这么骚包的名字？” 她把那天在巷子里让蒋竞诚签名的事儿说了出来。 “我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啊！没想到这货竟然顺杆子往上爬，非要签不可！我当时身边是真的没东西可签了，只能让他签在饭盒袋上了……” “结、果！他竟然给我签那么大那么丑的一块……我真是服了这个老六了！” “本来想洗干净的，又怕耽误给你送饭，毕竟我只有这一个饭盒袋……其他的都不保温。” …… 曲摇摇吐槽了一堆，但裴越只听见了两句。 一句是，怕耽误给你送饭。 另一句是，其他的都不保温。 他心中的乌云豁然散开，心情瞬间就明朗了起来。 嗯，原来是这样的。 想不到菠萝精对于给他送饭这件事，竟然考虑得这么细心？ 不枉费他用心教她一场。 穿个鞋的功夫，曲摇摇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又叫了几声。 “咕……咕咕咕……” 她多少有些尴尬，毕竟晚饭只不过才吃了2个小时而已，而且还是跟面前这个人一起吃的。 怎么只有她一个人肚子饿呢？ 就离谱。 “你……要不要吃点点心再走？”裴越忽然开口。 但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曲摇摇双眼放光，把刚刚系好的鞋带又松开了。 “点心？什么点心？” “……” 片刻后，曲摇摇坐在书房的扶手椅上，抱着一盒巧克力夹心饼吃得欢。 她大概是第一个在某人的书房里里翘着脚吃零食的人。多亏了某人现在心情不错，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忽略这个小细节。 “这巧克力饼真好吃，哪里买的？”曲摇摇嘴里嚼着半块饼，含糊不清的问。 “奶奶从国外寄回来的。”裴越从书里抬起头来，斜了她一眼：“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 曲摇摇顿了0.1秒，决定在美食面前放弃顶嘴。 哼。 不说话就不说话。 看在巧克力饼这么这么好吃的份上，先不跟你计较。 书房里安静如鸡。 五分钟后，裴越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 “我刚刚想了想，既然你今晚能做完一整套题，就证明你现在已经具备刷完一套题的能力了。所以从明天开始，每天刷一套题，一直到期末考前为止。” 他说完后，曲摇摇咬着手里的饼，毫无反应。 裴越：？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反应。 “我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 曲摇摇努力咽下口中最后一块饼，瞪着眼睛理直气壮：“不是你说的吗？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裴越：“……” 得，这就叫自己给自己挖坑。 第一百一十二章 蒋家的血雨腥风夜 几天后，一辆印着青训队旗帜的小车驶入了实验中学。 正在上课的蒋竞诚被匆匆赶来的徐老师叫去了校长办公室。曲摇摇和夏橙夕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她们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那天放学，蒋竞诚破天荒地没有参加球队的训练，而是背着书包早早地回了家。 曲摇摇拎着饭盒出门补课的时候，正看见蒋竞诚撸着袖子，在面馆里忙前忙后，殷勤的帮爸妈打着下手。 啧。 这小子看来是真的准备行动了啊…… 她发了个微信给一放学就坐车去老城区补课了的夏橙夕，但是没有收到回复。 唉，怎么办呐？ 感觉今晚蒋家必有一场血雨腥风…… 在裴越家做题时她也心不在焉的，把好几个简单的算法都给弄错了。气得裴越狠狠地敲了她几下。 她眼泪汪汪地把题做完，硬气的拒绝了巧克力夹心饼的邀请，收拾好书包匆匆离开了。 裴越站在窗前，望着某人逃命一般的奔跑速度，开始默默地思考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曲摇摇百米冲刺，奔过已经关门收摊的面馆，奔进了花铃巷。 下一秒，摔杯碎碗的声音伴随着串怒不可遏的骂声同时响起，让她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你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整个花铃巷抖了三抖，都知道蒋家那暴脾气的老爹又要教训儿子了！ 要说花铃巷真有什么能让孩子们闻风丧胆的东西，那一定是蒋家老爹腰间的那根皮带。他们都见过蒋竞诚被抽得满地找牙的模样。 曲摇摇站在蒋家院子门口，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去。 短短几分钟时间，蒋爹的怒气似乎连升了几级。 “什么梦想？狗屁不是！！” “你先考上大学，才有资格谈你的梦想！” “我和你妈起早贪黑卖面供你读书，你竟然能说出要退学去踢球这种话？！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要翻天了你！” “孩子他爸，好好说别动手，孩子大了……不能再这样打了！” “你给我让开！都怪你！慈母多败儿！这个混账东西都是你宠坏了的！我早说了不让他踢球不让他踢球，整那些没用玩意的干什么？你倒好，还偷偷给他买球鞋，你看他现在心都野了，连书都不想读了！真要退学了，以后的人生全完蛋了！！” 又是一片碗碟摔碎的声音，似乎有人掀了桌子，而后传来蒋母的崩溃大哭。 “我的儿子啊——妈什么都能依着你！但你，但你不能不读书啊——你这样让妈还怎么活啊！” “你让开，让我打死他！我就当没生过这个混账东西！” “别打了，别打了，你给你爸认个错！说你不退学了，快说啊！” 皮带一声一声落在皮肉上，听得外面的曲摇摇心惊胆战。她听不见蒋竞诚的声音，但往常的这个时候，蒋竞诚早就哭着求饶了。 已经有几个邻居探出头来看了，曲摇摇咬咬牙，决定推门进去。 一人及时从身后拽住了她。 曲摇摇扭头一看，竟然是同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橙夕。 “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逃了半、半节课。” “……” 气喘匀了，夏橙夕慢慢开口道：“不要进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一定已经想好了的。所以不管结果怎么样，这都是他必须经历的。” “可是，蒋叔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他会打死蒋竞诚的！”曲摇摇很是焦急。 说话间，又是一轮抽打的声音合着骂声哭声传来。 夏橙夕紧咬着唇：“我们现在进去也没用的，找大人！” 两人于是分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其实曲妈和夏妈都已经听见了动静，不多时便赶了过来。 推开院门，曲摇摇和夏橙夕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屋子里是一片狼藉，桌子被掀翻在地，满地的碗碟碎片。 蒋父脸色铁青举着皮带，蒋母扑倒在跪地的儿子身上不停的哭泣，而蒋竞诚背对着她们直挺挺地跪着，身上都是一条条的皮带抽过的青紫痕迹。 曲妈和夏妈显然十分地有经验，一个去阻止蒋父，一个去扶起蒋母。 “哎呀老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有话跟孩子好好说嘛。” 片刻后，满地狼藉被清理干净，蒋父的怒气略有缓和，在蒋母的劝说下坐了下来。几个大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开始听蒋母声泪俱下的吐苦水。 曲妈使了个眼色。 曲摇摇和夏橙夕便趁机把还跪在地上的蒋竞诚扶了起来，带进了房间。 两个人忙前忙后，又是给他检查伤口，又是给他擦药。 蒋竞诚神情呆滞，全程像木偶一样仍她们摆弄着，一句话也不肯说。 曲摇摇见他浑身上下一块好肉都没有了，心疼道：“你这明天怎么去上学啊？蒋叔下手也太狠了……” 蒋竞诚终于有反应了。 哑着声音，恨恨开口：“无所谓，反正不想读了！” 夏橙夕瞪他：“胡说什么呢你？这书是你说不想读就不想读的吗？别的不说，只要你爸妈不在你的同意表上签字，你这青训队就去不成！” 这是实话。 也是今天徐老师在校长办公室里对他说的话。如果他真的想好了决定要加入青训队，那么必须是在父母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去参加选拔。否则，青训队也不会接收他的。 所以他今晚才决定豁出去，直接跟父母摊牌。 虽然早就想过会是这个结果，父母的反应跟他料想的一模一样。 他们根本不乎他的想法和感受，甚至都不愿意听他把话说完。 他们对他的梦想不屑一顾。 他们在意的永远只有他能不能考上大学，以后能不能找到一个好的工作。 “嘶……疼疼，你轻点。” 蒋竞诚龇牙咧嘴，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滚了出来。 曲摇摇动作赶忙放轻了一些，口中却说道：“你现在知道疼了？这会儿会掉眼泪了？刚刚我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一声都没听到你哭，你今天倒是有骨气得很！倔得像头驴似的，连求饶都不求饶了。” 大概是太疼了，蒋竞诚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他抬起双手捂住脸，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 哪怕他们愿意听一听他说的话呢？ 哪怕他们能够在意一次他的想法和感受呢？ 哪怕他们能够支持一回他的梦想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尾随的黑暗巷子 几场雨过后，鹭城的气温日渐攀升。 瓦蓝色的天空下，一群难得上一次体育课的高二学生们，迎着夏日的阳光，在操场上纵情奔跑。 篮球场背后的那块小土坡上，曲摇摇和夏橙夕捧着两杯冰奶茶，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坐下。 这是难得的闲暇时光，又有最爱的奶茶作陪，两个人却都开心不起来。 尤其是曲摇摇，已经连着沮丧了好几天了。 她听见身旁的夏橙夕叹了一口气，问：“他还是躺着不吃不喝吗？” “嗯，昨天我去看他的时候，感觉人都瘦了一圈了。” “几天了？” “三天了。” “今晚轮到我了，我去劝劝他。” 不远处的足球场人声鼎沸，少年们在绿茵场上驰骋着，肆意挥洒着汗水。曲摇摇和夏橙夕此刻才真的觉得，少了蒋竞诚的足球场，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那行，今晚就看你的了。多少劝他吃点东西啊！要是真饿死了可咋整？” 曲摇摇很担心。 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是不行的。三天不吃不喝是什么反人类的操作？ “噗——” 夏橙夕笑了起来。 “你真以为他绝食呢？前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还看见蒋婶偷摸给他送吃的。蒋竞诚鸡贼着呢，他现在就是在演戏博同情，跟蒋叔硬刚呢。” “哈？岂有此理！”曲摇摇怒道：“这也太狗了！亏我还担心得要命。” “蒋叔那边的态度如何？” “蒋叔？蒋叔那个暴脾气你还不知道吗？说绝不可能同意他进青训队踢球，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还说饿死了拉倒！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省得他丢人现眼了。” “唉——” 夏橙夕叹了口气，这简直是个死局。 曲摇摇喝了一口奶茶，“依我看，蒋弟是没有胜算的，还不如早点投了乖乖回来上学。我听说这事儿已经惊动了徐老师，准备要去家访了。” “真的假的？” “真的，我听裴越说的，他在办公室里听到徐老师打电话了。” “啧……你和数霸现在这关系，可真是不一般啊。” “哪里不一般了？” “哪里都不一般。”夏橙夕一脸姨母笑：“都已经到了可以分享秘密的地步了。” 曲摇摇别开了脸，嘴角小小地翘了一下。 心说那是你不知道，我们还可以分享巧克力夹心饼呢！ 两人靠着树干吹了一会儿风，决定默契的让关于蒋竞诚的这个沉重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因为她们实在想不出解决的方法了。 夏橙夕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倦。迎面而来的风将她额前的碎发拂起，眼下的乌青就显得格外明显。 “老二，你现在当了英语课代表，会不会更忙了？” “还好吧，但是我妈要求我下学期必须要考进学霸班。” “……” 曲摇摇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她打心眼里佩服夏橙夕强大的内心，如果换做是她，大概早就崩溃了八百回了。 夏橙夕笑了笑：“其实我现在也差不多已经适应这种状态了。毕竟是高考嘛，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战役之一。虽然我并不认同我妈的做法，但我能理解她的苦心。没有父母不希望子女成龙成凤，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所以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安慰自己，再苦也就苦这一年多，熬过去就好了。” 曲摇摇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想起自己昨天还在跟裴越讨价还价刷半套题还是一套题，有些难受。 夏橙夕继续说道：“其实还是有些额外惊喜的，比如之前赶鸭子上架的辩论课。你都不知道，现在每周两次的辩论课简直成了我的期待。就真的……怎么跟你形容呢？很有趣。而且我发现你说的没错，我在这方面的确是有点天赋的。” 曲摇摇心说那可不？ 从小到大你吵架输过吗？ “真好，总算有一门课是你喜欢的了。”她发自内心地开心道。 夏橙夕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变：“但我最近好像……遇到了一件有点诡异的事情……” “啥诡异的事情？”曲摇摇问。 夏橙夕看上去有些犹豫，像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其实我也不确定啊，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你快说啊！” 夏橙夕上辩论课的地方是鹭城的老城区，从公交车站下车，必须要走过一个黑漆漆的巷子才能到达。 最近每次上完课出来，她总觉得黑暗的巷子里，有什么人在尾随她。 但是转身却看不到人影。 她疑心是自己太累了，或是太敏感了。但是直觉却告诉她，有问题。 “卧槽，肯定有问题啊！卧槽，这可是尾随啊！！！” “哎，你小声点……” 篮球场上的几个人朝小土坡上看了过来，夏橙夕恨不得捂住曲摇摇的嘴。 “不行，你得跟干妈说，这个补习班咱不上了！” “不行！我不是刚刚才跟你说了吗？我喜欢上这个辩论课。” “那……怎么办呀？你这有危险啊！那要不以后你下课了等我，我补完课了接你去！我看哪个坏蛋敢尾随你，我揍不死他我！” “拉倒吧……就你这小身板儿，打得过谁啊？而且你从数霸家过来坐车起码得40分钟，等你来了我回家会错过接下来的网课的。” “……” 曲摇摇没辙了。 “那……让干妈去接送你上课，这总可以了吧？” 夏橙夕还是摇头。 “我老娘已经花了太多时间在陪我上课这件事上了。为了让我安心学习，她连最爱的麻将都戒了。就每周我来上课的时候，偷着跟朋友约了打几圈，还要赶在我回家之前回家，跟做贼一样。你说，就这么一点快乐，我还要给她剥夺了吗？” “……” 曲摇摇无言以对。 她忽然发现，对比夏橙夕的妈妈又或者是蒋竞诚的爸妈，她的妈妈实在是对她太宽容了。 “那这样吧，以后每天你下课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假装就在前面的车站等你。这样那个尾随你的坏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夏橙夕想了想，觉得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点头同意。 但愿吧，但愿是她太敏感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家访 蒋竞诚的绝食抗议计划进行了五天，被徐老师的家访中断了。 周六的上午，花铃巷13号小院的门被敲响，饿得面黄肌瘦的蒋同学顶着一头鸡窝和身上还未褪去的青紫痕迹，脚步虚浮的去开门。 “徐……徐老师？！您怎么来了？” 徐老师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拎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笑呵呵的立在门口。 “听说你挨揍了，特地来看看你。” 如此直白的开场，倒让蒋竞诚不好意思起来，赶忙将徐老师让了进去。 算起来，这应该是徐老师第二次来家访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被曲摇摇、夏橙夕和蒋竞诚三人联手搞了个乌龙事件，以至于后来每每回想起这件事，徐老师总是忍俊不禁。 他这三个学生啊…… 进了屋坐定之后，蒋竞诚支支吾吾的说爸妈不在家，到铺子里忙去了。 徐老师摆摆手，表示自己今天就是专门来看他的。 “竞诚啊，吃过早饭了吗？”他将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和豆浆搁在桌上。 “没……没呢……” 蒋竞诚垂下了头，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别说早饭了，他这几天就偷偷吃了点老妈塞的点心和小伙伴给的零食，早就饿昏了头了。 “这么巧，我也还没吃呢。”徐老师笑眯眯的看着他：“那……要不陪老师一起吃点？” 蒋竞诚有些错愕，看着桌上明显的双份早餐，猜想徐老师大概已经知道他用绝食来抵抗父母的这件事了。 有些羞愧。 “徐老师，我……” 徐老师把包子塞进他手里：“人是铁饭是钢，有话吃饱了再慢慢说。” 小饭厅飘着包子的香气。 蒋竞诚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普普通通的肉包子竟然能这么好吃！还有豆浆，每一口入胃，都是久违的暖意…… “好吃吧？” “好吃！” “满足吗？” “满足！” 徐老师笑了起来。 “所以说食物能够抚慰人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开心的时候要吃，不开心的时候更要吃。这么唾手可得的满足与快乐，怎么能拒之门外呢？” 蒋竞诚大口嚼着包子，脑子里回想着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 与父母摊牌后挨了一顿暴打，父亲的态度顽固且坚决，母亲则希望他听话妥协，而他选择用绝食来做最后的抵抗…… “徐老师，您……都知道了？” 徐老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 “这是青训队的报名表格，上次来学校的李教练托我转交给你的。” 他把表格递给蒋竞诚，蒋竞诚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小心翼翼的接过。 一张普普通通的a4表格，在他手中仿佛镶了金边的谕书。他一个字一个字，一行一行，看得格外仔细…… 在看到父母签字同意的那一栏时，他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他们不可能同意的。 他难过的想。 徐老师并不出声，而是极有耐心地慢慢等待着。 坐在对面的少年沉默许久，终于哑着嗓子开口：“我没有机会去的，我的父母不可能同意让我去。” 委屈与难过一涌而上，少年的眼中有了泪光。 他猜想徐老师一定也是来劝说他放弃的。他一定也如他的父母一般，认为只有考大学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大人们总是有偏见呢？ 为什么没有人能够理解呢？ 一张纸巾递到眼前，他听见徐老师轻声问：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我……” 蒋竞诚吸了吸鼻子。 可以说吗？ 徐老师坐到了他身旁的椅子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胆说没关系，老师会认真听的。” 蒋竞诚犹豫了。 这么久以来，他其实一直希望有人能听一听自己的想法，但他们总是不等他说完，就直接全盘否定了。 其实他想说的有很多很多。 想说自己对足球有多么热爱，想说自己对青训队有多么向往…… 但开口却是—— “其实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坚持为一件事情努力过。又或者说，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总是跟随着，听从着，父母安排我上实验中学，我就上实验中学，小伙伴要我一起选文科，我就选文科……”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先问过自己想要什么？当然，也没有人愿意听我说我想要什么……” “一直到我很清楚的发现，我真的很喜欢踢足球。不仅仅是踢球而已，我更喜欢在赛场上狂奔冲刺的感觉，喜欢与队友们并肩作战赢得胜利的喜悦，喜欢被信赖，喜欢受到瞩目，喜欢荣誉感与成就感。这些……有错吗？” 少年的泪水划过脸庞，因为哽咽而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小饭厅外，偷偷溜进院子的曲摇摇正趴在窗边，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她实在担心同样暴脾气的徐老师会再来一顿臭骂，那样蒋弟也太可怜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徐老师竟然格外地温柔，伸手拍了拍蒋竞诚的肩膀，帮他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梦想是无罪的。”他轻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认真与坚持永远不会错。” 蒋竞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您……真的这么认为吗？” “当然是真的。其实老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也有过热血青春，也追求过梦想，那会儿特别特别痴迷下围棋……” …… 院子里吹过小风，曲摇摇背靠着墙根坐了下来，抬眼看了看正午的天空。 天很蓝，几朵白云在院子上空缓缓浮动，院子里的芒果树已经长出了青绿色的迷你小果，迎着风摇曳着，让穿梭过树梢的阳光在枝头闪闪发亮。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对里面侃侃而谈的那位教师肃然起敬。 很久很久以后，她听见蒋竞诚问： “徐老师，如果我听从父母的话放弃梦想，去参加高考完成学业，真的会有一个如他们所期望般光明的未来吗？” “如果你足够认真努力，一定会有的。” “那么……如果我还是决定要坚持自己的选择，加入青训队去追寻梦想呢？” 这一次，徐老师思考了很久。 他答道：“那么我们国家未来就很有可能会得到一位优秀的国脚。” 蒋竞诚哭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窗外的曲摇摇不得不堵住了耳朵。 真是的……多大个人了？ 哭这么大声也不怕把巷子口的小黑狗给招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拿捏了呀！ 蒋竞诚回学校上课的第三天，徐老师在自习课上公布了期末考试的时间。 曲摇摇掐指一算。 卧槽？ 只剩三个星期了？？ 可是还有好多套题没刷啊！ 她在课桌下偷偷给裴越发消息：“学霸哥哥，我想加练！！！” 裴越发来一个问号。 基本上在上课的时候，他是从来不回信息的。 但是曲摇摇发现，任何时候只要加了“学霸哥哥”四个字—— 他不但回，他还秒回。 夏橙夕探头过来：“哟！学霸哥哥？叫的真甜，你什么时候变成舔狗了？” “要，要你管啊！” 曲摇摇捂住屏幕，羞愤道：“再说了舔狗怎么了？只要期末考试我数学能及格，让我叫爸爸都行。” 夏橙夕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不行！你只能叫我爸爸！” 曲摇摇不理她，继续发她的消息。 “距离期末考试只有三周了，我想每天晚上多刷一套题。” 发出去以后她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撤回重发。 “距离期末考试只有三周了，我想每天晚上多刷半套题。” 结果裴越秒回：“好，那就多刷一套。” 曲摇摇：“……” 这人属狗的吗？ 夏橙夕捂嘴笑个不停，“看来你的学霸哥哥，稍微有点儿不近人情啊……” 曲摇摇瞪她：“你还笑？快点帮我想想怎么办啊！要是刷完两套题，就得比平时再晚一小时回家了。我现在倒是不怕多刷题了，主要是怕错过帮我妈收摊的时间。” 这真怪她自己，没想清楚就发了。 夏橙夕想了想，说道：“这还不容易吗？你回家跟曲姨说一下这事儿，就说马上要期末考了，你想在数霸家多补习一会儿，让她晚点儿收摊等等你不就行了？反正现在天气热了，买水果的人也越来越多，你没发现你家水果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呃…… 曲摇摇还真没发现，她最近一心扑在学习上。而且论起细心程度，她是真比不上夏橙夕的。 “那就这么办了，我回家跟我妈商量去。” * 商量的结果当然是ok的。 曲妈看着女儿一脸认真地同她商量这件事，心中很是欣慰。 这还是她的学渣女儿曲摇摇吗？ 她简直要认不出来了。 都是小裴同学教得好啊！ 赶明儿得再给人饭里添几根大鸡腿才行！ 于是裴越发现，自己晚饭的丰盛程度忽然间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他看着饭桌上的大鸡腿、炒大虾还有牛肉汤……委婉的表示，其实可以吃得简单一些。 但是被曲摇摇无情驳回。 “我妈说了，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你太瘦了，必须要把你喂胖十斤！” 裴越：“……” 该如何表达，他只是穿衣显瘦呢？ 在线等，挺急的。 曲摇摇刷题的时候，裴越就坐在她边上看书。 两个人偶尔会说上几句话，大多都是解题思路，还有曲摇摇见缝插针，硬要分享的一些无聊八卦。 起初裴越禁止她做题时说话。 后来他发现，这个禁止根本无效。而且没有她呱噪声音的书房，竟然还有点寂寞？ 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就像最开始，他不准她吃饭的时候看电视一样，后来……后来竟然也跟着一起看了？ 所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她者甜？ 哦不，是黑…… 他发现自己身上许许多多细小的变化，似乎都和她有关系。 这些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但好像，生活开始没那么无趣了。他每天会开始期待吃什么，期待她什么时候来，期待她令人惊喜的进步和成长，还期待她…… “学霸哥哥，这题我不会……你给我讲讲呗？” 胡思乱想骤然被打断，裴越望着眼前眨巴着眼睛略带撒娇尾音的少女，强迫自己板起脸。 “哪题？” 哈哈哈…… 曲摇摇在心里得意的大笑。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任何时候，只要她甜甜地喊出“学霸哥哥”这四个字，即使有不会做的题目或者哪题做错了，也不会挨骂或者被弹脑瓜！ 拿捏了呀！ 她屡试不爽…… 要是当初早点抱大腿当舔狗，她至于遭那么多罪吗？额头上还会长出小犄角来吗？ 像是识破了她的心思，裴越的目光从题本上抬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别以为嘴甜永远有用，这道题我只讲一遍，再做不出来小心你的脑瓜。” “……” 曲摇摇在心里骂了一声，但还是赶忙坐直了腰，开始认认真真听他讲题。 不得不说，裴越讲题很有一手。 除了清晰的思路和满分的逻辑之外，有些题目的解题手法和角度堪称刁钻。但神奇的是，他总有办法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由浅入深地让曲摇摇听明白。 这就很能体现出水平了！ 所以从某些角度来说，曲摇摇承认夏橙夕的那句话——裴越在教她这件事情上，是真正的用了心的。 片刻后，稿纸上写满了计算步骤。 “就是这样的。这道题结合了集合和数列，如果按照传统方法解题很繁琐，参考我这个解法，考试的时候能省出一些解题的时间来。” 裴越停笔，在最后一个步骤上留了个白，故意没有写出答案。 这是他的习惯，所有的题目他只讲解题思路和步骤，最后一步的答案必须让曲摇摇自己来完成。 “该你了。” 他将手中的笔递过。 曲摇摇正要伸手去接，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呃……我能先接个电话吗？” 裴越低头看书，看样子是默许了。 曲摇摇赶忙拿起手机，却在看到来电信息时愣了两秒。 ？ 这个点，夏橙夕不是应该正在老城区的辩论班里上课才对吗…… 曲摇摇的手抖了一下，忽然想起前阵子夏橙夕提到过的被人尾随的事。 虽然从那以后，每天都会在她下课后保持电话，但后来两个人都忘了这回事，成了纯煲电话粥了。 电话接通，从里面传出曲摇摇听到过的夏橙夕最慌张的声音。 “老三，救命！真的有人在后面跟着我……” 她好像在跑，又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 “而且，而且我的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值得信赖 “师傅，您能开快点吗？！我真的赶着去救人！！” 出租车上，曲摇摇的身子前倾，双手紧紧抓着驾驶位后方的座椅，不停地催促着司机。 前面是红灯，司机师傅一脚刹车，扭头很是为难地说道：“小姑娘啊……我就是飞也没有那么快啊！你看我这都差点闯红灯了！” 曲摇摇泄气的坐了回去，左手和右手的手指紧紧地搅在了一起。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内心的焦急与恐慌犹如一头不断滋长的巨兽，随时都要冲笼而出。 “先别着急，”身旁的人拍了拍她的肩：“你再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仔仔细细地跟我说一遍。” 裴越坐在后排靠右的位置，说话时，伸手拿过了曲摇摇捏在手里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定位截图。 电话里的夏橙夕只来得及微信共享了一个位置，就因为手机电量告罄而失去了联系。 曲摇摇有些语无伦次，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地把夏橙夕怀疑自己下课后在巷子里被人尾随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裴越边听，边盯着手机上那张定位截图若有所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江之淮的声音听上去永远那么热情洋溢，他在电话那头亲切友好的同裴越打招呼。 “老裴，你个没良心的！！！终于想起联系我了？！” 裴越话不多说，直接把那张定位图转发给了他。 “这是你家附近的补习班吧？” “是啊，怎么了？你小子该不会突然对辩论有兴趣了吧？”江之淮兴致勃勃：“那感情好，以后你来上课，咱两不就又能见面……” 裴越打断了他：“听我说，我现在要你帮我去找个人。她就在定位的那个位置，是个女生……” 十五分钟后，出租车以飞一般的速度驶上了跨海大桥。 “……他靠得住吗？” 曲摇摇还是很担心。 虽然说江之淮的家碰巧就在夏橙夕事发点的附近，算是个好消息。但她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完全不靠谱的样子，就觉得实在很安下心来。 “放心，他值得信赖。”裴越淡淡道。 从新城区到老城区，车速再快也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左右。 曲摇摇如坐针毡，除了不停的说话，她找不到其他办法来掩饰心中不断蔓延的焦灼感。 “其实都是出国这事儿闹的！我就搞不懂这些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逼着孩子出国读书？我们国内的大学难道不香吗？” “我们现在放学本来就晚，这个上课的地方又这么远，而且老城区本来就有很多犄角旮旯得地方，又黑又不安全……” “她其实已经很超负荷了，我从来没见过她像现在这个样子，累得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有了……” …… 裴越默默地听着，双眼看向车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等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曲摇摇远远看就见了那条传说中的黑巷子。 它位于两个即将拆迁的老小区之间，没有路灯，而且堆着不少杂物，整个儿看过去是一片乌漆嘛黑。 “师傅师傅，就是这儿，麻烦您停车！” 出租车司机被曲摇摇折磨了一路，听到这句话差点老泪纵横。他像唯恐他们再上车似的，在裴越付完钱后，一脚油门溜了。 付完钱的裴越转身，及时拽住了准备冲刺的曲摇摇。 “跟在我身后，这地方我比你熟。” “……” 漆黑的巷子比想象中还要渗人。 越往里走，公交车站和沿街马路的喧闹声就越疏远。 巷子里又闷热又杂乱，四周围堆放的杂物中，黑暗与阴影交织，像是随时都能蹦哒出一个凶恶狰狞的坏人来。 关键是，它还很长，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曲摇摇简直不敢想象，夏橙夕每次独自走过这条巷子时，究竟是克服了怎样的心理恐惧…… 前方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曲摇摇撞入了一个结实的后背。 她吓得差点大叫起来，前方的人微微侧过脸来，清冷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柔和的温度。 “怕的话，可以抓着我的衣角。” “……” 曲摇摇仰起头，眼前的少年已经整整高过了她一个头。 纵使在巷子微弱朦胧的月光下，她依旧能清晰地分辨出他的一双星眸和弧度过分好看的下颌角。 小小的一片白色衣角被牢牢地捏入掌心，她的心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救命，这是什么令人踏实的安全感？ 似乎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年，已经能用宽阔的背脊挡住这阴暗可怖的巷子里所有令人恐惧的东西，让人心安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声连着一声，越来越快。 少年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橙花香气，顺着那片小小的衣角蔓延到她的掌心。曲摇摇发觉自己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烫起来…… “我们快到了吗？”她问。 裴越对照着手机上的定位图，说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但是，没看见她人啊！夏橙夕——夏、橙、夕——”曲摇摇试探性的喊了几声，但是没有回应。 “别着急，也许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裴越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 他立刻接起：“喂，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老裴——！！！” 电话那头传来江之淮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老裴——救命啊！！我被人打了——啊啊啊啊！！！” 裴越脸色骤变，抓起曲摇摇的手就往前跑。 那声音隐隐像是从前方传来，方位却偏离了巷子，像是在右侧一个待拆迁的老旧小区内。 小区的居民基本已经搬走了，如果在那个地方出了什么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曲摇摇的小脸在听到电话里凄惨哀嚎的一瞬间已经吓白了，她的双腿发软，却还是咬牙逼着自己跟着裴越的步子朝前奔跑，同时极力让自己不要因为太过害怕而哭出声来。 心中有几个可怕的念头在反反复复地在撕咬着她每一寸神经—— 究竟是遇到了怎么样可怕的坏人，竟然连男孩子都被揍哭了？ 夏橙夕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真的不要先报个警吗？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打你打谁？ 声音越来越近，就在前方待拆迁的废弃老小区里。 一堵墙横在了两人面前，边上唯一亮着的昏暗路灯闪了几闪，像是随时准备要熄灭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曲摇摇松开了裴越的手。 裴越顿了一秒，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翻过去看看情况，然后再拉你上……” 但是曲摇摇后退了几步，摇头道：“让开。” 然后她一个助跑，身姿轻盈地跃起，轻轻松松就攀上了墙头。 裴越：“……” 怎么忘记她的老本行了？ 这菠萝精翻过的墙，大概比她刷过的题还要多…… 小区里一户灯光也没有，黑梭梭的。 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同样闪个不停，像是墙外那路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成功翻墙而入的两个人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因为江之淮凄惨的嚎叫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但是跑了几步裴越却忽然刹车，伸手拽住了曲摇摇。 “干、干嘛？” 曲摇摇正铆足了劲，骤然被拽停，差点没站稳。 裴越将她扶住，尽管气息不稳，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盯着曲摇摇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记得不要往前冲，站在我身后。我在，不要怕。” 我在，不要怕。 曲摇摇后来无数次回想起这个夜晚，想起裴越说过的这句话。 那时少年坚定的眼神和想要保护人的决心，成了夜夜折磨她的梦魇。她总是懊恼地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栽的吧？ 一定是的。 因为她已经没有办法再说出：“切，爷才不要你保护呢！”这样嚣张的话来。 她记得自己的回答是—— “嗯，好。” 得到了回复的少年像是放下心来，再次拉着她朝前跑去。 两个人跑过几幢楼房，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电动车停车棚，里面已经一辆车都没有了。墙外的昏暗路灯照了进来，一个人正在追着另一个人不停地打。 这次连裴越都愣了几秒，更不要说一旁惊掉了下巴的曲摇摇。 因为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人——头发散乱光着一只脚，拿着鞋子追着人打的是夏橙夕。而抱着头慌忙逃窜，嘴里不停求饶的，正是江之淮。 夏橙夕像是已经杀红了眼，手中最新款的板鞋被她挥舞成了一把宝剑。 “你这个跟踪狂！大变态！天天尾随别人好玩吗？也不看看姐是谁，遇上我算你倒霉！别跑！今天我非要把你抓去派出所交给警察叔叔不可——” 江之淮抱头鼠窜。 “别打了别打了！都说了你是认错人了！哥哥是受人之托来救你的，不是坏人啊……怎么会有你这么暴力的女孩子啊？？我靠，你还打？！” 局势瞬间从极度恐慌变成了极度搞笑。 两个人都拿不准究竟应不应该上去阻止，干脆抄着手在一旁看戏。 曲摇摇看了一会儿，面露嫌弃之色，摇头道：“你朋友这战斗力，负分啊……你再看看我家老二，这女武神一般的战斗力，简直是max的 次方！” 裴越瞥了她一眼，正要开口。 那方挨揍的倒霉蛋终于看见了救星，哭着喊着朝他们狂奔而来。 “老裴——你终于来了！救——命——啊——！！” 摆脱了漆黑阴森的巷子，他们终于又回到了热闹的长街上。 四个人坐在一家奶茶店里面面相觑，尴尬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江之淮黑着一张脸，脑袋上顶着一个店家给的大冰袋，坐在那生着闷气。 他实在是太气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莫名其妙的跳了个坑也就算了，怎么还成了给坏人背锅的背锅侠了呢？！ 想他江某人堂堂热血少年郎，一身浩然正气，根正苗红！为朋友两肋插刀（仅限老裴），为兄弟出生入死（还是仅限老裴），今天竟然落得个被人当成猥琐尾随男的下场！ 这六月是不是该飞个雪了？ 否则他难以瞑目啊！ “那个……同学你还痛不痛啊？” 细细软软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刚刚还直冲天灵盖的那股怒气瞬间消散了一半。 他扭过头，看向正一脸歉意地望着他的女生。 嗯，不打人的时候，看着还是挺漂亮的…… “哼，你说呢？”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显然没有这么轻易原谅她。 夏橙夕双手合十：“实在对不起啊！这位同学。我真不知道你是来找我的。那个时候我被人尾随太害怕了，手机也没电了，所以才翻墙躲进了那个小区里。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知道？不知道就对了。” 江之淮又哼了一声：“不知道就应该听人把话说完，而不是一上来就打。” 他指着脑袋顶上那个鼓包，气呼呼道：“关键是，你还偷袭我？上来就脱鞋子k我头？！你还讲不讲武德了？！” 曲摇摇太想笑了，赶忙低头喝了一口奶茶。 眼角的余光看见裴越也把脸转向了别处，大概也是在忍笑。 夏橙夕努力辩解道：“但是，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是你的外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江之淮：“我的外表？我的外表怎么了？我知道我很帅，但这是我的错吗？” 夏橙夕：“……” 她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恋且不要脸的人！ “这是帅不帅的问题吗？你自己看看你穿成这样，说话也不正经。在那样可怕的情况下又突然从黑影里冒出来，不打你打谁呢？你现在再看看外面，整条街是不是就你最不像好人？” 江之淮被夏橙夕的理直气壮说得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 大裤衩，人字拖，外加一件非常不像良民穿的潮款t恤。脸上就差写着——“社会不良青年”几个大字了。 唔，虽然但是……但他穿成这样只是想出门遛个弯儿的。 招谁惹谁了？ “这……这叫衣品，是现在最流行的穿法，你懂不懂？” “呵呵，真的很难懂……” 曲摇摇觉得如果再继续憋笑下去，自己可能会内伤。于是决定出来做一做和事佬。 “好了好了，这是个误会，大家都没事就好了嘛……” 江之淮立马哭唧唧：“什么没事？我有事啊！甜妹你好偏心啊！我被你姐妹打成猪头了，你都不问我一句——” 裴越：“确定不是原本长得像？” 江之淮：“……” “哇，老裴！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可是为了你一句话就上刀山下油锅了，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嗯，知道了，记你一功。” “就这？” “不然呢？” “来点有诚意的啊，比如说周末请我去游乐场玩一天，怎么样？” “……” 裴越还来不及拒绝，曲摇摇立马举手。 “那我也要去！” 开玩笑，有人请玩游乐场一天这种好事？ 不蹭白不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是真的累了 回程的出租车上，曲摇摇累得接连打了几个哈切。 这一晚上经历了神经高度紧绷、心惊胆战、恐惧的折磨，以及狂奔、跳高、爬墙等一系列高强度体力活动……这会儿缓过劲儿来，就觉得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她没精打采地靠在车窗上，脑子里犹如打翻了的浆糊一般。 想着今晚的乌龙事件虽然迷幻又搞笑，但值得庆幸的是，最终她们有了意外的惊喜收获。 江之淮同学在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不仅大方地原谅了夏橙夕，还不计前嫌地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只要夏橙夕来老城区补课，他就在车站接送她，风雨无阻，保证她的安全。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开什么玩笑？这条街我从小混到大的，谁敢在哥哥我的地盘上干坏事？甜妹你放心，我保证你姐姐平安无事，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不管怎么说，有了江之淮的保证，曲摇摇总算心安了些。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江之淮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存在。 明明是个品学兼优的学霸，却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痞模样。明明看上去一点都不靠谱，但办起事来却出乎意料的牢靠…… 曲摇摇忽然就明白了，裴越为什么会说出“他值得信赖”这样笃定的话来。 他们一定有许多共同的经历，印证过这句话。 就如同她与夏橙夕一般，永远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这大概就是神仙友情吧！ 当然，金主爸爸夏橙夕是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 为了补偿被她误伤的江之淮同学，也为了感谢今晚共同历险的大家，她大手一挥，豪气地说周末的游乐场她请了。 “哈？” 曲摇摇表示怀疑：“你能去吗？周末你的补习班不上了？” 夏橙夕掏出她的课程安排表看了几秒，然后从容合上，淡定道：“不上了。姐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 “你的意思是……要翘课？” “嗯哼。” “你是认真的吗？”曲摇摇挑眉：“干妈的小皮鞭已经在路上了喲……” 夏橙夕咬了咬唇角：“管她呢，我是真的累了。” 她说这话时垂下了眼，纤长的眼睫在眼下笼出了一片浓密的阴影。曲摇摇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比平时苍白几分，更显出憔悴，连眼底闪过的都是疲倦之色。 是啊，她今晚经历的恐慌与煎熬，恐怕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回程的出租车开得很稳，大概是没有了某人焦急的催促，连路边飞速后退的路灯也显得井然有序了许多。 裴越坐在前方的副驾驶闭目养神，而夏橙夕正在淡定地接着她老妈的电话。 她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稳，电话里闭口不提今晚发生的事情，只是说下课晚了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什么的…… 挂了电话，她转向曲摇摇。 “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你妈我妈都不行。” 曲摇摇下意识点头，但又像拿不准似的：“真的不说吗？今晚的情况很危险诶……” “不是不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夏橙夕叹了一口气。 “我都能预判到我妈知道这事之后的反应。她大概率会让我重新选择一个兴趣班，或者让我到别的地方去上课，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喜欢上的兴趣班……” “那不能商量商量吗？” “不能，现在跟我妈没办法讲道理，她不会听的。” 曲摇摇也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问：“那……能告诉蒋弟吗？” 夏橙夕还是摇头：“蒋弟现在估计正抱着他那张青训队的报名表做最后的挣扎呢，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他还没放弃呢？” “身体上放弃了，精神上还没完全放弃。” “唔……那好吧。” 曲摇摇想起蒋竞诚虽然人回学校去上课了，却依旧无法跟父母达成和解。 一方坚决反对，一方仍想挣扎。 蒋父的吹胡子瞪眼与蒋竞诚的沉默对抗，蒋母日日周旋在丈夫与儿子的对峙之间，心力交瘁，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 曲摇摇每次经过蒋家院子，都能感觉到里面一片愁云惨雾。 她忍不住后怕，幸亏夏橙夕这边有惊无险，否则真不知道花铃巷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第二天一早，早读课正上到一半。 徐老师忽然急匆匆的走进班级，把蒋竞诚给叫走了。 曲摇摇正觉得奇怪，夏橙夕拍了拍她，手指向窗外。 曲摇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上次那辆来招募蒋竞诚的青训队小车正停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 卧槽，又来了…… 她和夏橙夕交换了一个目光，心中都料定这事儿一定得黄。 直到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竟然看见蒋父也从校门口走了进来，这才开始真正的慌了神。 卧槽，这什么情况？ 蒋父个子不高，人很干瘦，走起路来步伐匆匆，像一阵风一样。 走得近了，就能清晰地看见他两边花白的鬓角，背也微微有些驼了，常年起早贪黑地辛苦劳作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十分明显的痕迹。 进了教学楼，他的手脚变得有些拘束起来，似乎不认识路，堆起笑脸问路过的老师校长室要怎么走。 在曲摇摇的印象中，蒋竞诚的爸爸很少来学校。 就算是开家长会，或者是被叫家长，来的也一定是蒋竞诚的妈妈。 “多大的阵仗啊，把蒋叔都给请来了？”夏橙夕站在走廊边伸长了脖子。 “肯定是要商量蒋竞诚入青训队的事儿！完了……蒋叔这暴脾气，不会在校长室里又把蒋竞诚给暴揍一顿吧？” “那不能，那么多老师还有学校领导都在呢。” “我看不好说……”曲摇摇一想起蒋父腰间的那根皮带就害怕：“要不，咱两溜去看看？” “不行吧，这都快要上课了……” “哎呀走吧……不去看看情况我都没法安心上课了！” 于是裴越抱着一叠数学试卷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曲摇摇拽着夏橙夕的手，踩着上课铃声，飞快的奔上了五楼的校长室。 ? 胆子肥了？ 都开始翘课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泪水浸湿的小纸条 曲摇摇的“偷听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恰好打开门从校长室走出来的徐老师逮了个正着。 “干什么呢你们俩！现在是上课时间知道不知道？！” 两个人在校长室外的走廊边硬生生承受了五分钟“老徐牌怒火”，然后被赶回去上课了。从始至终别说偷听了，连蒋竞诚和蒋父的人影子都没见着。 “这也太难了吧……” “我都跟你说了，你不听！” 她们垂头丧气的从楼梯上下来，路过七班时，曲摇摇下意识地朝里看了一眼。 裴越就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穿着干净的校服衬衫。抬眸时，阳光正落在他额间的碎发上，衬得半张侧脸光洁白皙，清俊之极。 但唇角却是抿着的，似乎…… “你的学霸哥哥，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啊？” “呃……” 曲摇摇也发现了。 她从短暂对视的这一眼中读出了警告的意味。 “快快快……快回去上课！” 蒋竞诚回来的时候，第三节课已经上到一半了。 他看上去像是哭过了，眼眶红红的，垂着头拖着步子，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这节是政治课，政治老师是个非常严厉的老头，就连曲摇摇也不敢在他的课上随便讲小话。 但是在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传个纸条，还是有机会的。 就在政治老师转身向黑板的一瞬间，曲摇摇牌小纸条划着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后座蒋竞诚的课桌上。 小纸条上写着：你没事吧？又谈崩了吗？没挨揍吧？ 三个问题言简意赅，是她最关心的。 但是曲摇摇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后桌的蒋竞诚毫无反应。 她忍不住用椅背顶了顶他的课桌，小声提醒道：“蒋弟，快看小纸条啊！” 又过了一小会儿，小纸条终于飞了回来。 薄薄的纸上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蒋竞诚的笔迹虚浮无力，潦草写着：没挨揍，谈得挺好的，我爸已经帮我拒绝掉了，这事gg了。 短短一行字，透着少年梦想被迫幻灭的绝望与伤心。 曲摇摇不敢回头，她想她大概无法直视与面对这个令人难过的场面。 被迫放弃梦想，一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但也许这就是所谓青春成长不得不经历的疼痛吧…… * 晚上吃饭的时候，裴越果然问起了白天她翘课的事情。 曲摇摇情绪有些低落，碗里的饭总共也没扒拉几口。她只要一想起那张被泪水浸湿的纸条，心里就堵得慌。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裴越见她这副模样，倒是不忍心开口责备她了。 曲摇摇搁筷，索性将蒋竞诚的事儿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末了，她叹气道：“你说，蒋弟是不是太可怜了……” “等等，”裴越皱起了眉：“所以你翘课是为了跑去校长室偷听？” “呃……” 曲摇摇噎了一下。 这是重点吗？ “我总共就翘了五分钟……” “五分钟也不行。” 曲摇摇为这短暂的五分钟翘课时间付出了刷题加练的惨痛代价。 等她刷完全部的题时，已经重新化为了一滩人形浆糊，摊在椅子上不想动了。 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想念大雪。 因为每当她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时，大雪就会跳到她的身上，一边呼噜着，一边愉快地踩着奶。那软乎乎的jio感，就像在给她按摩一样。 她暗自决定一会儿回家要好好奴役一下大雪。 哼，父债子还…… “吃点心么？” 浓郁的巧克力香味飘入鼻腔，曲摇摇像是连上了充电器一般，瞬间开始回血。 她从椅子上直起身，看着递到她眼前的点心盒子，惊喜道：“哇！怎么有这么多不同口味的巧克力糕点啊？” “奶奶知道你爱吃，特意又寄了一些回来。”裴越说道。 “我就知道奶奶最疼我了！”曲摇摇拆开一个白色的巧克力饼干包装，咬了一口：“哇，太幸福了吧……这个味道简直封神了！” 裴越弯了弯唇角，拿起一本书坐在边上看了起来。 等到曲摇摇心满意足地盖上点心盒的盖子，他才从书中抬起头来，问道：“你现在情绪好些了么？” 巧克力能治愈所有的不开心，这是他从一本书上看见的。 坦白说，在遇见曲摇摇之前，他对所有甜食的关注度几乎为零。也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每次吃到巧克力都会一脸开心幸福的人。 她大概永远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甜吧…… 干脆改名叫曲甜甜好了？ “嗯，我好多了。”曲甜甜同学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 “那就好。”见她情绪有所好转，裴越合上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的书桌上。 饭桌上的话题被他重新拾了起来，他说道：“你朋友的事，你不要太担心了。因为担心也没有用，你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裴越一针见血直接戳破了要害，曲摇摇瞬间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难过的无力感。 是啊，她确实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不仅仅是蒋竞诚，还有夏橙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三个好像都走入了不同的人生路口。各有各的荆棘，各过各的难关。很多时候，无论有多么想去帮忙，可就是无能为力……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难过。 “因为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条孤独的路。”裴越说道。 “有的时候，我们真的只能独自去面对和解决自己的难题，因为没有人能代替我们去经历去成长。” “我打个比方，就如同你每天做的这些题，别人能替你做吗？别人做完了，你会进步吗？” “……” 曲摇摇咬着唇不说话。 道理她都懂，可是…… “就……真的只能在一旁看着吗？” “你还可以成为他们的精神助力，尽你所能去支持和鼓励他们，相互扶持相互成就，朋友的意义不正在于此吗？” 半响无声，书房里静悄悄的。 直到饼干盒再次被打开，少女娇软的声音甜甜糯糯：“我能带两块走吗？我想给我的两个小伙伴们也尝尝……” “当然可以。” 裴越笑了起来，反正都是你的。 第一百二十章 竟然穿裙子了 周末如约而至，曲摇摇兴奋地起了个大早。 她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扎好了头发，然后换上了一条头天晚上就选好的浅蓝色小裙子。 吃早饭的时候，曲妈好奇的打量着她。 “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主动穿起了裙子？” 曲摇摇从小到大都不爱穿裙子，永远是体恤衫牛仔裤外加小白鞋——上蹿下跳爬墙跑酷标配套装。 就连身上的这条小裙子，还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夏橙夕的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女孩子长大了，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夏妈如是说。 但仅仅只是过生日那天穿过一次，就一直被曲摇摇压在了箱底。直到昨晚，她突发奇想地将这条被打入冷宫的小裙子从箱子底下又给翻了出来。 “嗯……要不试试？” 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脑子里想的却是去一中当啦啦队的那一次。 那时江之淮夸她穿着裙子很漂亮，一旁的某人竟然破天荒地……没有表示异议。 所以……好像还行？ “这才对嘛！偶尔穿穿裙子，打扮得像个姑娘家的样子，还是挺人模狗样的……”餐桌上的曲妈翘起嘴角，揶揄道。 “啥叫人模狗样啊……”曲摇摇嚼着面包抗议：“你咋不夸夸你闺女天生丽质呢？” “好好好，我闺女天生丽质，最漂亮了！” 曲妈笑了起来，往曲摇摇的盘子里又夹了几块鸡蛋饼。 天生丽质是天生丽质，能吃也是真的能吃。 “下个礼拜就要期末考试了，我看你最近学习也够累的，跟着同学们去玩一玩放松一下也好。对了，夕夕没有跟你一起去吗？” “没有……” 曲摇摇不太会撒谎，说这话时不敢跟曲妈对视，心虚地盯着盘子里的鸡蛋饼。 幸好曲妈并没有发现异常。 她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叹了一口气：“唉，这孩子现在也是真的不容易，我看各种补习班都快把她给淹没了……” “就是啊！” 曲摇摇趁机搬救兵：“妈，您能不能劝劝干妈，让她少给夕夕安排点课呀？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是我不想劝，”曲妈接着叹气：“是劝过了，没劝动。” 曲摇摇闻言，失望的重新夹起她的鸡蛋饼。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连她老娘都无法劝动的人，那只能说明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以人力撼动了，她们必须接受这个无法改变的现实。 话说回来，她们不是早就接受了吗？ 最起码夏橙夕是早就接受了。 …… 吃完了早饭，曲摇摇背起包包出门了。 她出了巷子口并没有直接朝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走，而是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熟人经过，才拐进了右手边的另一条小巷子。 夏橙夕就在巷子的那头等着她。 “你怎么这么慢？咦……你穿裙子了？！”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脸上瞬间露出了招牌姨母笑。 “哦哟哦哟哦哟……曲摇摇同学，你完了你……” “我怎么了？” 曲摇摇一脸的莫名其妙。 夏橙夕绕着她转圈，背带裤宽阔的裤腿打着转儿，头上的鸭舌帽帽檐在她额前的几缕碎发边划过。 “啧啧啧，这小裙子，这腰，这腿，还有这精致的小发型……这还是我家的菠萝妹妹老三吗？这数霸看了，不得当场来个怦然心动？” 曲摇摇的脸红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我现在就回去换了去！！” “唉——别别别！” 夏橙夕赶忙拉住了她。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穿得这么漂亮还不让人夸啦？不许换啊！就得这么美美的去！再说了，再不出发，时间也要来不及了……” 曲摇摇后悔了。 她看着前方美滋滋拽着自己朝前走的夏橙夕，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怎么想的，竟然会穿裙子出门玩？ 一定一定是头壳坏掉了…… 公交车转了两次地铁，她们才到达星光游乐场站。 这是今年鹭城新建的一个大型游乐场，前不久刚刚开放使用，颇具人气。因此每逢周末，人流量就特别的大。 曲摇摇和夏橙夕从拥挤的地铁站口出来，踮起脚尖在人流中搜寻同伴的身影。 “咦？人呢？不是说好了在出口这等着我们的吗？” 夏橙夕低头看着群消息。 她在等人或着找人这件事情上毫无耐心，干脆直接打电话给江之淮。 “喂？你们在哪儿呢……” 打个电话的功夫，边上的曲摇摇就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角落里。 她步步后退，一边感叹穿着裙子实在是束手束脚影响行动，这要是穿了裤子，她分分钟就能…… 哎哎？ 谁踩她脚了？ 不好！要摔…… 失去重心的一瞬间，不知谁在她的腰上轻轻托了一把。她勉强站稳，一抬头就闻到了熟悉的橙花香气。 闻香识美人。 曲摇摇脱口就喊：“学霸哥哥……” 喊完她就愣住了。 咋回事？ 现在竟然喊的这么顺口了？ 裴越显然也楞了一下，低下头看了她一眼，也可能是两眼，然后耳根微不可擦的泛起了红。 竟然穿了裙子？ 又犯规。 等夏橙夕挤过重重人墙，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转身就丢了的曲摇摇时，江之淮也拿着四瓶水艰难地挤了过来，跟他们汇合。 夏橙夕看见他就骂：“哎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说好了在这集合的，关键时刻你跑去买水？害我们半天找不到你，我还差点把老三给弄丢了！” 江之淮委委屈屈：“大姐头，这能怪我吗……我是怕你们坐这么久车口渴了，想来个贴心服务的。再说了，有老裴在，甜妹她能丢吗？她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 他这才扭头注意到了裴越身后的曲摇摇。 “哇塞，甜妹你今天真的是美呆了！”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了曲摇摇的身上。 就在这个拥挤的地铁站出口，这个人来人往的小角落里，曲摇摇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注目礼。 偏这时江之淮竟然还使坏，用胳膊肘推了推裴越。 “老裴，你俩今天是约好了的吧……竟然穿情侣装？” 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发现裴越今天竟然也穿了一件浅蓝色的体恤衫，与曲摇摇身上的小裙子颜色十分相近。 啊这…… 饶是曲摇摇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裴越那万年没有表情的冰块脸终于浮上了一丝红，他气恼地瞪了江之淮一眼：“再胡说你就别去了！” 江之淮立马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但他扭头就给了夏橙夕一个花里胡哨的飞眼：你看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夏橙夕回他一记白眼：要你说？我早就发现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星光游乐场 星光游乐场的大门建得像一座童话中的华丽城堡。 还没到开场时间，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是父母带着小朋友，还有不少像曲摇摇夏橙夕这样半大的孩子。 江之淮打开他的哆啦a梦口袋，展示他带来的零食。 “看见没？我这儿有薯片辣条巧克力果冻，都是你们女生最爱吃的！贴心吧？一会儿进去了，咱们边玩儿边吃……” 曲摇摇不甘示弱，也打开了她的包包，拿出一个不锈钢食盒。 “我也给你们带了吃的！” 江之淮伸头过来：“甜妹，这是啥？” 曲摇摇打开盒子，一股菠萝和梅子混合的清甜香气就冒了出来。里面金灿灿的菠萝果肉泡在梅子汤汁里，混合着冰块，还在冒着丝丝凉气。 “哇，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那当然啦！这可是我家的招牌盐水菠萝，这一整盒都是我自己做的。” 听到“自己做的”几个字，裴越抬眼一瞥。 发现每一块菠萝的底部果然都有一个竹签戳出来的小孔。 曲摇摇做菠萝的时候有做记号的习惯，用她的话来说，吃的时候如果能挑到自己做的，那感觉就像中奖了一样。 所以吃了这么久某人家的招牌盐水菠萝，裴越已经很能分得清哪些是出自她之手，哪些不是。 但每次都挑有戳孔的菠萝“中奖”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我觉得你们可能要失望了。” 夏橙夕指了指前方，已经开始缓缓入场的人流。 有工作人员举着一个大大的牌子立在队伍的前方，上面几个红色的大字清晰地写着——禁止携带食物进场，谢谢配合。 “啊哦，大姐头说的对，咱们的零食大概是带不进去了……” “不是吧……” 曲摇摇和江之淮大眼瞪小眼，在现在就马上把零食吃掉，还是认命被工作人员收走之间来回摇摆…… 但是根本不给他们考虑清楚的时间，眨眼间就已经跟随人流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零食不可以带进场哦！” 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姐姐对几人说道。她指了指一旁的柜子：“你们可以先放到柜子里寄存，走的时候再拿。” “那我们肚子饿了怎么办？”江之淮问：“饿着肚子玩吗？” 年轻姐姐答：“我们里面有卖零食饮料的小店铺，可以购买哦……”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什么强盗逻辑……” 曲摇摇还想挣扎一下，拿着她的菠萝盒子不肯松手：“但是……我这里面是水果，不放冰箱很容易坏掉的！” “可以放冰箱的。” 边上一位穿着制服的阿姨走了过来，笑眯眯的对曲摇摇说道：“我们有冰箱。” 她的年纪和曲摇摇的妈妈相仿，笑起来有种亲和力。曲摇摇听见那个工作人员低声说了句：“主管，这几个学生非要……” 她摆摆手说：“没事，我来处理。” 五分钟后，入场的曲摇摇还在担心着她的盐水菠萝。 “不会坏吧？真的会给我放进冰箱吗？她们不会偷吃吧？” 身侧的夏橙夕没有接话，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咋了？” “唔，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阿姨，有点眼熟？” 她这么一说，曲摇摇也忽然觉得好像是有些眼熟。 “但是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总不可能是咱们巷子里的邻居吧？” “不可能，住咱们巷子的，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上班，八成是疯了？” “说的也是。”夏橙夕点头，“而且我经常帮着我妈去收租，巷子里的阿姨我都认识。” “那会是谁？”曲摇摇歪头看她：“该不会是你某个补习班的老师派来的吧？专门来抓翘课的你……” 夏橙夕瞪她：“屁，那我能认不出来吗？你成心吓唬我是不是？” 曲摇摇哈哈大笑。 一旁的江之淮正拿着园区的导览图研究着。 自从有了他，夏橙夕彻底成为了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用操心，江二郎一准儿把所有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哎，你们看，离咱们最近的一个项目叫做飞越极限，就在前方的童话小镇。我做过攻略了，这是这个游乐场排名前三的项目。听说平时排队的人就特别多，趁着这会儿刚开园人还不多，咱们先去排一波？” 几人达成一致，向着前方的童话小镇走去。 大概因为时间还早，排队的人真的不多，几个人来来回回玩了三遍都还嫌不过瘾。 “太好玩了！这个巨幕可比科技馆的那个大多了……5d的飞行效果也更加逼真！” “是啊！我好像真的在云层里穿梭似的，太带劲了！” “要不，再玩一次？” “走！” 江之淮十分无语，连忙拦住她们。 “别呀！都玩了三遍了差不多了，前面还有好多好玩的项目在等着我们呢……” 见她们还是意犹未尽不肯走的样子，裴越轻声开口：“前面有奶茶店吗？” 江之淮秒懂，抽出他的导览图：“有的！就在前面拐角的地方……” 所以没有什么问题是一杯冰奶茶解决不了的。 当两个姑娘心满意足地端着奶茶走出店门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对前一个项目的执着了。 “下一个项目是什么？”夏橙夕问江之淮。 “摩天轮。” 江之淮伸手指了指空中。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前方一座巨大的摩天轮耸立着，横跨了半个童话小镇，最高处好似要没入云端一般。 “哇！这也太酷了吧……” 曲摇摇双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就坐上去。 “当然了，这可是全亚洲排名前十的摩天轮！我做过攻略了……”江之淮拿出他的手机备忘录，巴拉巴拉像个导游一样开始介绍起来。 等她们走近，发现摩天轮下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队。 此时日头正晒，没有戴帽子的曲摇摇同学显然吃了大亏，她望着眼前的长龙哀嚎起来：“啊，这么多人排队啊……这得排到啥时候啊？” 裴越瞥她一眼：“谁让你前一个项目连坐三遍都不肯走的？早点来排队就不会这么多人了。” 曲摇摇哼了一声，扭头一看，身后江之淮竟然撑着一把太阳伞。 裴越：“你哪儿来的伞？” 江之淮一脸骄傲：“我带的啊！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从小到大怎么晒都不黑呢？我的肌肤可是很娇嫩的，要好好防护才行……” 裴越：“……” “拿来。” 江之淮拒绝：“不给，凭啥啊？这、这可是我和大姐头的！” 夏橙夕立马表示：“我不用，我有帽子和防晒衣。” 曲摇摇于是笑眯眯伸出手：“拿来吧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闪着光的回忆 有了太阳伞，灼热的骄阳瞬间就减弱了威力。 可怜的江之淮痛失装备，只好蜷缩在夏橙夕的阴影里。最后夏橙夕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包里拿出一把折扇递给了他。 “喏，你用这个挡挡吧。” 这是夏橙夕某次去某个书法培训班上体验课的时候，老师送的一把纸扇。被她走时随手塞进了包包里，然后直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呜呜……还是大姐头好。” 江之淮惨兮兮接过扇子，打开遮在头顶。 “咦？怎么是把白扇？” 扇面上干干净净的，一个字或者画都没有。 夏橙夕想起那节体验课本来是要教她们在扇面上提字的，但是她毫无耐心，课都没有上完，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怎么，你还挑上了？不要还我，我拿来扇风，正热着呢……” “谁说不要了？” 江之淮后退一步：“我的意思是说，要不要我帮你在这把扇子上写点什么？或者画点什么？” “……你还会这个？” “那可不，我可是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吹吧，就你还武艺？”夏橙夕瞥了他一眼。 那晚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是谁？ 江之淮噎了一下，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那、那个不算……哥哥说的是才艺，是才艺好吗？！不信你去问问老裴……” 在他们前面两三步远的地方，太阳伞已经从一个人遮变成了两个人遮。 尽管裴越一再声称自己晒不黑，曲摇摇还是坚持把伞分了他一半。 “晒不黑也得遮，这太阳多毒辣呀！万一晒晕了，谁给我讲题呀？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刷题了呀？” “你倒是想得美。” 裴越伸手过来，接过了曲摇摇手中的伞柄。 “我来。” 曲摇摇忍俊不禁。 果然，在某学霸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刷题更重要的事了。 好不容易排到她们，曲摇摇眼见一个袋鼠造型的玻璃轿厢缓缓驶来，连忙招呼夏橙夕过来坐。 岂料这时，江之淮从身后挤来，竟然跟着夏橙夕进了轿厢。 曲摇摇：？？？ 厢门缓缓关上的一瞬间，曲摇摇看见夏橙夕朝她吐了吐舌头，而江之淮则是一脸的坏笑。 他说：“我要和大姐头坐这个，你跟老裴坐后面那个。” 曲摇摇：“……” 她明白了，这两人肯定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的！ 可恶。 一只小猫造型的轿厢缓缓地停在了曲摇摇和裴越的面前，样子颇像大雪。 “我们上去吧。”裴越说道。 曲摇摇迈进轿厢，隔着玻璃对着前方袋鼠轿厢上的两个人挥了挥拳头。 一会儿再找你们算账！ 轿厢门关闭，开始载着他们缓缓上升。 四周围的游乐设施和游客们开始变得越来越小，随着视野不断开阔，整个轿厢像是漂浮在了半空之中，将整座游乐场的景色净收眼底。 “哇，这也太美了吧……” 曲摇摇趴在窗边，拿着手机拍照。 “你快看，这下面的房子只有火柴盒子那么大了耶……哇你看你看，那几朵云像不像棉花糖？” 裴越坐在她的对面，目光望向窗外。 那几朵状似棉花糖的白云漂浮在半空之中，拉扯着他的思绪。 切，哪里像棉花糖了？ 骗小孩子的。 记忆骤然切换到另一座摩天轮轿厢，那是年幼的他和爸爸妈妈坐在一起。 轿厢里哭声不停，因为知道了爸爸妈妈马上就要离开自己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这件事，年幼的他无法接受。 “小越不哭了，你快看外面那几朵云好像棉花糖呢，你再哭就要错过了喔……” 妈妈温柔地替他擦着眼泪。 而爸爸则笑着摸他的头：“小越舍不得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舍不得小越。那小越就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可以到国外去念书了，到那个时候，就又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 “你在想什么呀？” 思绪骤然被拉回，扎着丸子头的少女对着他甜甜一笑。 阳光照入轿厢，少女脸上的细小绒毛被阳光笼罩成了金色，显得娇软可爱。浅蓝色的小翻领，细白的脖颈间银芒闪闪…… 裴越忍不住想，出国读书一直是自己从小努力的方向，但是最近，自己为什么又不想走了呢？ “一起合张照吧？” 曲摇摇鼓起勇气，坐到了裴越身侧。 “你能靠过来点吗？” 裴越以前从来没有跟人合过照，因此竟然略显紧张，手脚都有些不知往哪里放。 曲摇摇轻声提醒他：“你笑一笑呀……” 于是，咔嚓！ 窗外的棉花糖云朵，发丝上的金色阳光，脖颈间的银链与红绳，清俊的少年与甜美的少女…… 所有的美好，在这一刻定格。 这一天的星光游乐场留下了许多闪着光的属于青春的回忆。以至于在多年之后，夏橙夕总是洋洋得意的说：“当年多亏了你姐我机智，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后来的那些事，也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傍晚时分，太阳终于落下山头。 血红色的晚霞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片天空，被灼烤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在此时感受到了一丝凉风。 曲摇摇四人都玩得很尽兴，肚子叫了几轮了，才恋恋不舍的朝出口走去。 “啊！等等，我的菠萝！” 前方一个熟悉的人影唤起了曲摇摇的回忆，她想起自己差点被遗忘的宝贝菠萝，小跑着朝前奔去。 早上的那位管理员阿姨正站在出口处，笑眯眯的送着离园的游客。 她认出了曲摇摇，告诉她因为公共寄存柜没有冰箱，所以把她的食盒单独放在了员工办公区。 曲摇摇于是跟着管理员阿姨去了员工办公区。 办公区并不远，就在附近的一幢小楼里。 上了三楼，一排排格子间映入眼帘。 曲摇摇隔着玻璃看见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正背对着她，伏在办公桌上写着作业。 女孩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妈，你今天又要加班啊？” 管理员阿姨应她：“是啊妍妍，但是今天不会加很久的，你先乖乖写作业……” 曲摇摇刹住了脚步。 然后方可妍抬头，从前方会议室的玻璃门上，看到了身后呆若木鸡的曲摇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方可妍的秘密 那一瞬间，曲摇摇眼睁睁地看着方可研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 然后变得苍白如纸。 惊诧、慌张、害怕、难堪……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眼中反复翻涌着。 曲摇摇尴尬地立在门边，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管理员阿姨看上去这么眼熟了…… 原来她是方可妍的妈妈。 可是印象中，方可妍的妈妈不是一直在国外工作吗？ 难道…… 她想起夏橙夕说过的那些关于方可妍的“假白富美”言论，心中暗叫糟糕！她这算不算无意中撞破了她人的隐秘？ 怎么办？ 现在立马消失还来得及吗…… 眨眼间，管理员阿姨已经拿着水果盒回来了：“给你，小姑娘，你的水果盒子。”她见两个姑娘面对面站着，脸上神色各异，不禁奇道：“咦？你们认识吗？” 隔着一道玻璃门，方可妍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曲摇摇。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辱和难堪。 “不、不认识……” 曲摇摇不敢再看，慌忙接过水果盒子：“那个……谢谢阿姨，我、我先走了！” …… 等她再次回到出口处，小伙伴们已经等了许久了。 夏橙夕满脸担心，差点都要和江之淮去找园区的保安调监控了，还是裴越劝住了两个人，说再等等。 此刻看见人终于回来了，夏橙夕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曲摇摇劈头就是一通骂：“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电话也不接！怎么回事？你看看我们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不知道我们会担心的吗？” 曲摇摇拿出手机，看到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有夏橙夕打的，也有裴越打的。 “呃，对不起啊……我、我不小心迷路了……” 她只好扯了个谎。 不是她不想接，是在那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有办法接。 她也没想到方可妍会追出来，然后对着她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迷路？” 夏橙夕狐疑的盯着她。 虽然这也挺符合曲摇摇一贯的笨蛋操作，但她怎么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你的手机也迷路了吗？” “呃，手机调成静音了，没有听见……” “……” 裴越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某人，心里已经断定，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但是此刻，并不是盘问的时候。 他给了江之淮一个眼神，对方秒懂，立马出来打圆场。 “哎呀，大姐头别骂了！人回来了就好了嘛……甜妹她也是不小心的，下次不会了！那个……大家玩了一天肯定都饿了对不对？走走走，今晚我请大家吃大餐去——” 去吃饭的路上，曲摇摇一直都心不在焉，她生怕谁又找她说话，索性闭着眼睛装睡。 可一闭上眼，脑中就浮现出方可妍那张苍白又扭曲的脸。 “你早就猜到了吧，从上学期在小卖部撞见我的那天起……” “你是不是一直在心里嘲笑我？一直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就像你的好朋友夏橙夕那样……” “曲摇摇，你真虚伪！你总是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心里不知道多有城府……你早就发现了我的秘密，然后故意告诉夏橙夕，让她总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阴阳怪气的讽刺我，拆我的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夏橙夕一直都在背地里议论我，笑话我……对不对？！” “你们都一样恶心！一样的讨人厌！” …… 空无一人的长长走廊，方可妍几乎已经是歇斯底里。 她的眼中含着泪，双拳死死攥着，指尖发白。 这一刻，她不再是一朵娇弱的小白花，也不再是知书达理的白富美，她丢掉了面具，完完全全暴露出了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曲摇摇看着她，心里慢慢浮上了一丝荒谬感。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在校旗那件事情上故意给我挖坑来害我的吗？” 方可妍冷笑一声，算是默认了。 “算你命好曲摇摇！那次有那么多人帮你，连李兰薇和裴学霸都……不然你背了处分，肯定得转学！” “等会！” 曲摇摇打断了她，“你到底知不知道，当时如果真的遗失或者损坏了校旗会造成什么后果？校旗关乎学校的荣誉，你就为了你自己那点可怜的虚荣心，干这种无脑的事？” 这话戳到了方可妍的痛处，她笑了起来。 “听听，是谁在意正言辞的说话呀？哦，是我们数学从来没及格过，成天拖班级后腿的曲摇摇同学啊……你也配来教训我吗？你这种人，就是个只能读到高中的垃圾而已，你连大学的门都迈不进去！” 曲摇摇叹了口气，按掉了手机上的来电。 她心想，幸亏夏橙夕没有跟着一起来，不然这场面可能就无法控制了……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你知道吗？” “？” “我并没有猜到什么。你说的什么小卖部，还有什么一直在背地里议论你，看你笑话这些，全部都是你自己的臆想在作祟。说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编造这些谎言。但你是白富美也好，是普通学生也罢，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我现在很忙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学习以外的无聊事情……” “哦对了……还有这次的期末考试，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的数学一定会及格的，大学我也一定会考上，你就拭目以待吧！” …… 曲摇摇睁开了眼睛。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穿梭着后退。 夏橙夕正在后排和江之淮打着游戏，裴越坐在她的身侧，目光淡淡扫过她额前略有些凌乱的碎发。 “醒了？” “嗯。” “明天是周天……” “那我们再加练几套题吧！！” 裴越莫名其妙。 他正想说明天休息一天，他想去逛逛书店来着。 这丫头怎么回事…… 曲摇摇真挚且诚恳的将他望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下周期末考试的时间，但越想越觉得慌得一批！ 怎么办啊？ 数学必须得及格啊这次！ 她牛都吹出去了啊…… * 期末考试像是和周末无缝衔接了，眨眼间就来了。 因为前一天晚上刷题刷到太晚，曲摇摇顶着一对熊猫眼走进了考场。本想趁着考前几分钟再看几眼题目的—— 结果冤家路窄，她的后座坐着方可妍。 自从那天之后，方可妍的态度彻底转变，完全无视她了。无论是在教室里，还是走廊上，甚至是女厕所……她一律视她为空气，就像不认识一般。 曲摇摇乐得轻松，内心也认同这种处理方式。 反正本来也不熟，省得尴尬了。 考试铃声响过一遍，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 厚厚一叠试卷从前排一直传到后排，当曲摇摇转身传给身后的方可妍时，她并没有伸手来接，而是发出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嗤笑声。 “考不及格，你就自己退学怎么样？” 曲摇摇懒得理她，直接把试卷扔到了她的桌上。 很快第二遍铃声响起，笔尖落入纸上的唰唰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争分夺秒开始认真解题了。 曲摇摇以前从来没有发觉，数学考卷竟然可以有这么友好的一面。 她将试卷从头到尾扫了一边，起码有百分之七八十的题目她都在某人家的书房里刷过，而且不止一遍。 嚯，看来是稳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个念头她也曾经有过 篮球场后的小山坡上，三杯冰奶茶已经到位。 但是人却只到了两个。 “摇摇怎么还没出来啊？这马上都要到时间了……” 蒋竞诚眺望着教学楼的方向，看见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但就是没有曲摇摇的身影。 “急什么？耐心等着吧。”夏橙夕漫不经心道：“我猜她得等响铃了才交卷。” “这么拼的吗？” 蒋竞诚错愕，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曲摇摇吗？ “废话，她跟着数霸学了那么久了，再不拼一拼什么时候才能上岸？”夏橙夕端着奶茶，白了他一眼：“你当都跟你似的在那摸鱼？我刚刚坐在后排可都看见了，考试时间才过了一半你就开始摆烂了……” “我……我那是不会做。” “不会做你还不好好努力？马上就高三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蒋竞诚抬脚踢着山坡上的几块小碎石，不说话了。 怎么想的？ 他还能怎么想？ 自从“国脚”梦碎之后，他整个人一蹶不振，压根儿就没有心思读书了。就这次期末考试，他十分怀疑自己可能会考出个历史最低分来…… 但是他不在乎，哼。 什么考试？什么高三？ 反正他现在通通都不在乎了…… “你该不会还没跟你爸说话吧？”夏橙夕问道。 蒋竞诚用脚尖一下一下踢着地面，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内心深处甚至有个叛逆的声音在说：不行吗？他难道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昏头了你？那可是你爸。”夏橙夕拍了他一下。 蒋竞诚不躲，也不看她，执着于和地上的小碎石子们较着劲。 夏橙夕见状，叹了口气：“我听我妈说，蒋叔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这事儿你知道吗？” 蒋竞诚终于不踢小石子了，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知道呢？夜里咳嗽得那么大声…… “没上医院去看看吗？”夏橙夕又问。 蒋竞诚摇头：“我妈说了要带他去医院看看来着，但是他不肯去，说什么怕花钱。抠门得要命……” 他又开始踢小石子了，比刚才还要用力。 夏橙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也别怪你爸了！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爱子女的呢？只是有时候，有些父母表达爱的方式太过于生硬，让人难以接受。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其实是为你着想为你好的……” “是吗？”蒋竞诚嗤之以鼻。 “你确定他们不是打着为了我好的招牌，堂而皇之的想掌控我的人生吗？” 夏橙夕愣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这个念头她也曾经有过。 所以大家青春期的烦恼，其实都大同小异吗？ “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要按照他们的安排来走，要听话，要对我爸服软，永远都要这样他们才满意。他们把我的人生都安排好了，帮我做每一个决定，我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扯一下动一下。这就叫为我好吗？他们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的想法，哪怕一次！” 蒋竞诚飞起一脚，狠狠地把地上的小石子踢飞。 “就像你一样，难道你真的想出国读书吗？” 这一次，连夏橙夕也噎住了。 她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好像在很久之前，自己已经选择了不挣扎。 尽管内心深处的答案是那么明显，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几乎要呼之欲出。但她总是强迫自己不去面对这些真实的想法，因为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面对那些天崩地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甚至没有蒋竞诚豁出一切为自己争取的勇气。 小土坡上安静了一会儿，直到曲摇摇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爬了上来。 “咦？你们在聊什么？气氛怎么这么诡异？” “没什么。” 夏橙夕把奶茶递给她：“考得怎么样？这次有希望及格吗？” “不好说……”曲摇摇喝了一口奶茶，愁眉苦脸的说：“这次的题目都好难啊！好多题我都不会做。” 完…… 夏橙夕一见她这个表情就知道不妙，叹气道：“你不会还考不及格吧？我感觉数霸可能要崩溃了……” 作为一个顶级数学学霸，就是教一只乌龟，几个月下来也应该考及格了吧？ 空气沉默了几秒，蒋竞诚一句安慰的“没事，我也好多题都不会做，我陪你一起不及格”都要说出口了。 但是曲摇摇却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个反应！放心啦放心啦！这次稳了，我每道题都做出来了，这次一定能及格。” 蒋竞诚：“……” 好了，现在不及格的人可能只剩他一个了。 夏橙夕惊喜道：“真的？” “真的！” 曲摇摇挺起了骄傲的小胸脯，开始吹牛：“没准儿还不止及格呢！等我一会儿对完了答案就知道了……” 午饭时间，学校的小食堂里挤满了考完试的学生。 排队打饭的曲摇摇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停地踮起脚尖眺望前方，眼神充满了期待：“我敢打赌，今天中午一定有荔枝肉——” “还有红烧狮子头。”蒋竞诚补充道。 夏橙夕：“……你们两是狗鼻子吗？” 蒋竞诚戚戚然道：“要说起荔枝肉和红烧狮子头，还是曲姨做的最好吃，只可惜好久都没吃到了……” 曲摇摇白了他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谁最近天天踢球，每天回家都错过饭点的那种？” 蒋竞诚不吭声了。 裴越默默排在他们后方的队伍中，听见三人组的对话，忍不住扬了一下嘴角。 确实是做得最好吃，反正他经常可以吃到。 即使不用在饭盒袋上签名…… 这个想法骤然冒出，让他忍不住愣了愣。 等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难不成跟菠萝精相处久了，被她传染了吗…… 中午的食堂实在拥挤，连一张空桌都难以寻见。 打完了饭的三人组端着盘子到处寻找，最后还是靠着眼尖的夏橙夕提前预判了一桌的动向，在她们吃完离桌后迅速占领。 “哎哟，快坐下快坐下，这吃个饭跟打仗一样……” “呸，真晦气。” 隔壁桌传来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咒骂声。 几人扭头一看，嚯，还真是冤家路窄。 何敏、方可妍，还有她们的一众跟班们齐齐坐在一桌。桌上依旧摆着许多精美的饭食和点心，众所周知，这是方可妍家的阿姨为她精心准备的营养午餐。 不用说，发出那声咒骂的人就是何敏了。 也就只有人多的时候，何敏的勇气值才能获得短暂的提升，让她干出一些无脑挑衅的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姐牛皮都吹出去了 夏橙夕朝曲摇摇挑挑眉。 怎么说？ 曲摇摇摇摇头，直接坐下吃饭。 “别理她，浪费时间。” 下午还有一门考试，为了节省时间，曲摇摇干脆从书包里拿出她的笔和草稿本，打算边吃边对答案。 她想快点把分数估出来，好跟某人分享。 如果真的能考及格的话，她要…… 隔壁桌传来毫不掩饰的笑声。 “我说曲摇摇，你在那假正经什么呀？就你那点可怜的数学分数，还有什么可估的？难道说，你是在计算自己这次会考倒数第几名吗？” 夏橙夕放下了筷子。 “何敏，我敢打赌，你没有每道题目都做出来吧？” 何敏噎了一下，“那、那又怎么了？这次的题目难度这么高，有些题目不会做很正常啊……” 她说着左右看看，同桌的人都纷纷表示赞同。 只有方可妍除外，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只低头专心吃着饭。 “是吗？” 夏橙夕笑了笑，用一种轻飘飘的，能气死人的口气说道：“但是，我们摇摇所有题目都做出来了哦……” 方可妍动作一滞，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隔着一张饭桌，她望向若无其事，边吃饭边估着分的曲摇摇。 怎么可能呢？ 那种学渣，怎么可能突然就逆袭了呢？ 她想起那晚她说过的话。 “……还有这次的期末考试，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的数学一定会及格的，大学我也一定会考上，你就拭目以待吧！” 呵，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总是可以毫不费力就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她，就算再如何努力如何小心翼翼，也总是功亏一篑？！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旁的何敏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笑得格外刺耳。 “怎么可能？！就她？曲摇摇？？？” 夏橙夕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怎么不可能了？出成绩的时候，让你心服口服。” 嘴仗结束。 夏橙夕扭过头来，小声对曲摇摇说道：“你可一定得及格啊，你姐我牛皮都吹出去了……” 曲摇摇：“……” 要不说她们是两姐妹呢？ 期末考试结束，整个高二学年也进入了尾声。 作为准高三学生，考完试的第二天，曲摇摇她们就接到了整个暑假照常上课的通知。 “不是吧……我们的暑假啊！！就这么泡汤了……” 同学们纷纷哀嚎起来，徐老师黑起了脸，用手中的黑板擦敲了敲讲台。 “喊什么喊什么？你们已经高三了知道不知道？高三就要拿出高三的样子来！你们马上就要面临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场考验了，还这么松松垮垮的！像什么样子？还什么暑假泡汤了？！你们的暑假泡汤了，那老师不也跟着你们一起吗？” 讲台上的老徐又开始了他长篇大论的洗脑发言，台下坐着的同学们心思各异，悄悄地讲起了小话。 曲摇摇托腮望着窗外，想着虽然但是……她还是好想好好出去玩一趟啊！毕竟这可能是她有史以来最理直气壮可以提要求的一个暑假了！ 她简直无法想象，几天后，当她把成绩单拿到老妈面前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真是光想想，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唉……” 边上的夏橙夕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模样。 “你怎么了？没考好？”曲摇摇问她。 不应该啊，夏橙夕的发挥一直十分稳定。尤其是这半年来，成绩简直像坐了火箭一样突飞猛进，月考都进了好几次班级前十了。曲摇摇简直怀疑，夏橙夕的成绩已经接近学霸班的水准…… 夏橙夕摇摇头：“不是，是这周末要面试了。” 曲摇摇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面试，是国外学校的面试。 “英语口语不是你的强项吗，你在担心什么？”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面试……”夏橙夕有气无力的道：“而是这个面试过了，出国读书的事儿就真的板上钉钉了……” “那不一直板上钉钉吗？” “不一样。” 夏橙夕想起自己最近总是冒出来的那些叛逆小心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之中。 下午的自习课上到一半，徐老师匆匆走进教室，又像前几次那样把蒋竞诚给叫走了。不同的是，这一次老徐的神情格外凝重，竟然吩咐蒋竞诚直接收拾好书包。 “这又是咋地了？难不成是青训队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曲摇摇伸长了脖子，目送着蒋竞诚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边。 “不是，”夏橙夕摇头，将手机递到了曲摇摇的面前：“……是蒋叔进医院了。” 手机上有一条一分钟前的消息，是夏妈发来的。 紧接着，曲摇摇的手机也是一震，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曲妈：你蒋叔突然病倒送医院去了！我先把铺子关了，赶紧到医院看看去！你放学了直接跟夕夕到医院来吧！ 蒋竞诚是被徐老师开着车送到医院的。 他像是走不稳路了似的，从医院大门到手术室外短短的一段路，左脚踢到右脚好几次。 “竞诚，你先别太担心了，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徐老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蒋竞诚想说什么，但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像是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了他的心口上，让他说不出话来。 手术室亮着红灯，曲妈和夏妈陪着蒋竞诚的妈妈坐在椅子上。 蒋竞诚的妈妈一直在不停地抽泣，说着如果老蒋有什么事，她和儿子该怎么活之类的话…… 蒋母人长得十分瘦小，常年劳作让她的皮肤黝黑，咋眼看过去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底层中年妇女模样。 她的性格面，也一直没有什么主心骨。在她的心里，丈夫和儿子就是她的天。此刻天骤然塌下来半边，也难怪她要崩溃了…… 夏妈安慰她：“大姐，你可不能这么想！老蒋不会有事的，你得振作起来……” 曲妈也道：“是啊！琼姐说得对，老蒋不会有事的。医生不是说了吗，他们会尽力救治的，让我们在外面耐心等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夏妈又道：“这老蒋也太胡来了，这个病怎么能拖着呢？应该早点到医院来看看的。” “其实半年前就发现不对劲了，一直在咳嗽。但是老蒋他倔啊！不听劝！一直不肯到来医院看病，说什么怕花钱，要把钱留着给孩子上大学用……自从前阵子，父子俩因为那个踢球的事情闹了别扭，老蒋大发了几次脾气之后，明显感觉到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无人说话，抽泣声和叹气声混在了一起。 转角处，徐老师轻声问：“不过去吗？” 蒋竞诚背靠着墙壁，摇了摇头。 他觉得此时此刻，无论是悲伤哭泣的母亲，还是亮着红灯大门紧闭的手术间，又或是这条令人窒息的走廊飘来的对话声，都是他无法面对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痛哭的蒋同学 普通的四人间病房，拥挤且逼仄，充满了难闻的消毒水味道。 最靠里面那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还在醒麻。床边放着几台仪器，连接着各种管子和线，让本就拥挤的空间变得更加狭窄。 “病人现在刚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你们不能这么多人挤在病房里的，你们是家属吗？留一个家属下来照顾病人就行了。其他人赶紧出去——” 护士开始赶人。 刚刚放学赶来的曲摇摇和夏橙夕，气都没喘匀，就和自己的老妈一起被赶出了病房。 她们在外面又等了20多分钟，蒋竞诚才拖着步子走了出来，眼眶泛着红。 他本想留下来照顾蒋叔的，但是蒋母坚持让他回去睡觉，说等明天放学了再来换班。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曲妈安慰他:“你放心吧，明天白天我跟你夏姨都会过来看看的。你呀……这次过后也别跟你爸怄气了，要好好的，乖一点知道吗？” 蒋竞诚点点头：“嗯，谢谢曲姨夏姨，我知道了。” 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蒋竞诚推开大门，走进了黑暗的院子中。 印象中，再晚回家院子里都是亮着灯的。 沉默寡言的父亲永远在院子里忙东忙西，其实是在等待着晚归的他。而母亲永远笑盈盈的接过他的书包和球鞋，温柔的问他吃过了没有，肚子饿不饿？ 从前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再寻常不过的生活日常有多么的珍贵。 直到此刻，站在黑漆漆的院子中央，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为自己的无知，为自己的不懂事。 如果不是今天站在病床边仔细看的话，他甚至都没有发现昏睡未醒的父亲，两鬓早已斑白了。 而母亲头一次严厉地训斥了他。 “你总把追寻梦想挂在嘴边，觉得我们不懂你，你以为你爸年轻的时候就没有梦想吗？可是为了生存，他选择了向生活妥协。因为他首先是丈夫，是父亲，最后才是他自己……在生存与现实面前，梦想变得一文不值。你总觉得你爸不理解你不尊重你，其实你又何尝站在父母的角度理解过我们的艰辛与不易呢？” 泪水滑入嘴角，咸得发苦。 蒋竞诚几乎快要被内心不断涌出的愧疚感淹没了。 他哭得那么大声，以至于曲摇摇垫着脚尖趴在房间的窗口，一边给夏橙夕打电话，一边担心地朝蒋家院子的方向张望。 “我们真的不要过去看看吗？哭得这么惨……” “别去啦，给他留点独处的时间吧，让他好好的，认认真真的想一想。” “嗯，那好吧。” 曲摇摇缩回了脑袋，索性关上了窗户，将那鬼哭狼嚎的哭声隔绝在了窗外。 “那你周末的面试怎么说？准备好了吗？” “准备个屁，姐用脚都能过。” “……” “江之淮那家伙还吓唬我，说什么数霸面试的时候可难了，要我多加小心什么的……” “谁？哪个数霸？裴越？”曲摇摇愣住了。 夏橙夕莫名其妙：“难道我们还认识其他的数霸吗……” “不是，你的意思是说，他也要出国读书？” “你不知道？不会吧……江之淮跟我说，早在过年放寒假那会儿，数霸就已经出国面试好学校了。” “……” 曲摇摇默默的挂掉了电话，泄气的趴倒在床上。 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过分。 太过分了。 “喵——” 大雪喵喵叫着跳上了床头，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 曲摇摇想起来了，寒假里裴越确实是和奶奶一起出了一趟国，当时还拜托她帮忙照顾大雪来着…… 原来，不止夏橙夕要走，连他也要走。 曲摇摇难过的把头蒙进被子里。 这狗东西，竟然连说都没有跟她说过…… 越想越气，干脆直接打开微信，把裴越的微信名备注从“学霸哥哥”改为为了“狗东西”。 结果下一秒，“狗东西”就发来了视频请求。 曲摇摇正在气头上，以为他是又要看大雪，气得直接就给挂了。 然后她就收到了一个冰冷无情，甚至能品出几分怒意的—— ？ 哟呵？ 你还生气起来了？ 你—— 然后聊天记录往上拉，曲摇摇看到了 条刷屏的，一晚上都压根没顾上看的新消息。 “几点了，你人呢？” “今天不来补课了？” “你是不是以为考试结束了你就不用刷题了？” “我的晚饭呢？” “你是鸽子精吗？” “？” 曲摇摇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在她背上愉快踩奶的大雪瞬间被甩了下来，气呼呼的朝她哈了一口气。 “呃，对不起啊大雪——” 她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今天光顾着一放学就和夏橙夕往医院冲，不但忘记了要补课这件事，还把某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忘到了脑后…… 也怪曲摇摇这破手机不好，时灵时不灵的，经常有新消息却不提示。 她反手就是一个回拨，但是被对方无情的挂掉了。 她再打，还是挂掉。 呃……这是哄不好了？ 等等，他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吧？ …… 帝云苑7号小院的书房里，饿着肚子的某人正黑着脸，坐在他常坐的那张扶手椅上生着闷气。 手上的书一个小时了也没翻动过一页，根本看不进去。桌上的手机却在不停的响动着，全是那刚考完试就过河拆桥的鸽子精打来的。 哼，没错，就是鸽子精。 他已经把她的微信备注名，从“七彩菠萝精”改为了“鸽子精”。 谁让她这么过分的？ 有求于人的时候，就甜甜的喊他学霸哥哥，过完了河，就把他无情地抛到了脑后…… 而且鸽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挂掉他的电话？！ 可恶。 太可恶了。 他正生着气，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奇怪的动静。听声音，似乎有什么人正在不知死活地努力翻着他家的院墙。 然后，他听见有人从高处跳落草地的闷响，落地时似乎还摔了一跤。 紧接着，他书房最靠外侧的这面窗户，被敲响了。 “学霸哥哥……” 不会吧…… 裴越满脑门黑线，起身走到窗边。 掀开窗帘，他就看见那只被他吐槽了一晚上的“鸽子精”正站在外面。 曲摇摇的头发像是跑乱了，散落在耳边，白净的小脸上也沾着泥土和杂草，但她笑得格外甜，手中献宝一样捧着她的小鸭子饭盒。 “学霸哥哥，你、你饿了吧？看，我煮了面给你吃……” 第一百二十七章 越想越觉得怪怪的 “谁让你翻我家墙的？！” 裴越条件反射就想关上窗，但是曲摇摇卡在那。 “别生气了……给个面子尝尝呗，我亲手做的。” “不吃，拿回去。” 哼，别以为糖衣炮弹永远有用。 曲摇摇的小脸委屈地皱了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接我电话的？而且我刚刚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门，你也不给我开……幸亏我会翻墙，不然怎么进来？” 也幸亏你家是别墅，不然我还得爬管子？ 裴越：“……” 敲了半天的门？ 他怎么没听见呢？ 都怪刚刚的手机铃声实在太吵了……。 曲摇摇：“这也就是我了，身手了得！要是换了别人，还真进不来——” 裴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要不要给你颁个奖？” “呃，那倒不用……” 曲摇摇径直打开了手中的饭盒：“给个面子，把这碗面吃了就行！” 热气腾腾的汤面混合着香葱的诱人香气扑面而来，而且……上面竟然还乖巧的窝了一个煎蛋。 某人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小声叫了起来。 “……” 他原本还想再坚持一下的，但是肚子比脑子诚实，下一秒，他就听见自己问道：“这……呃，是你亲手做的？” “嗯。” 奸计得逞的曲某人笑得鸡贼，一个翻身从窗户爬了进来，把还热乎乎的饭盒塞进了他的手中。 “快点趁热吃吧！要不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 餐桌上，裴越细嚼慢咽，小口小口地品尝着他的面。 曲摇摇托着腮坐在一旁，笑眯眯的将他望着。 嗯哼，这不就妥了吗？ 所以说在哄好学霸哥哥这件事上，糖衣炮弹是永远有用的。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她就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跟他解释了一遍。 “我真不是故意鸽你的，是事发太突然了，我光顾着往医院赶，就没顾上跟你说了……” 原来如此。 一碗热汤面下肚，心和胃都被熨帖，某人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但还差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挂掉我的电话？” “呃，那是因为……因为……” 曲摇摇这会儿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立场，理直气壮的来一番质问。就算他要出国读书这件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是他本来也没有义务一定应该告诉她啊！以他那么冷淡的性格，如果问的话，一定会说“关你什么事”吧？ 所以她在难过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生气啊？ 她最近是怎么了？ 越想越觉得怪怪的…… “嗯？因为什么？”裴越追问。 曲摇摇迟疑了一下：“呃……就，就手滑啊！不小心按错了。” “不小心按错了？”裴越挑眉：“你确定？” “是的。”曲摇摇坚定点头：“就是不小心按错了。” 裴越狐疑的看了她片刻，起身去洗碗了。 他最近对曲摇摇有了新的认识。这姑娘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内心十分坚持。如果她有什么事真的不想说的话，那么大概率是问不出来的。就像前几天游乐场那件事，他后来也曾问过她，但无论如何，她都坚持说自己是不小心迷路了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哼，反正他也不爱多管闲事。 但有点不爽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被她放了鸽子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他最近是怎么了？ 越想越觉得怪怪的…… *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蒋竞诚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看上去像是一夜都没睡。 曲摇摇和夏橙夕一致决定保持缄默，谁也不开口问他。 用夏橙夕的话来说，满脑子热血追梦的天真少年，头一次被沉痛的现实当头棒喝，内心在对梦想的执着与对父母的愧疚之间反复横跳，激烈拉扯。他一定需要好好的面对自己的内心，好好的想一想。因为只有等他自己想清楚了，才能真正的做出抉择。 “给他点时间吧……”夏橙夕小声说道。 但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抉择竟然来得这么快! 第三节自习课结束的时候，蒋竞诚走进老师办公室，向班主任徐老师递交了退出校足球队的申请。 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蒋竞诚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眼眶又是通红的。 这一次不同以往，不是被迫，而是他自己选择了退出。 昨天那个辗转难眠的夜，一定很长很长吧……长到足以让少年一夜长大，一夜梦醒…… 下午的课蒋竞诚请了假，到医院去换蒋母的班。 结果自习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徐老师又黑着脸走了进来，但这次并不是来找蒋竞诚的，而是来找曲摇摇。 “曲摇摇，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曲摇摇一脸发懵的被带出了教室。 “呃……徐老师，找我什么事儿啊？” 她在心里拼命回忆着，自己最近也没犯什么事儿啊？ 徐老师的脸色不太好，但是态度还算温和，他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扭头对曲摇摇说道：“不用紧张，等一会儿你诚实的回答所有问题就行。” 诚实的回答所有问题？ 啥问题？ 她一头雾水，还想追问，但徐老师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像是不准备再同她说什么了。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曲摇摇悄悄拿出手机，给夏橙夕发了个消息。 “老二，我好像又摊上事儿了……” 办公室这个地方从前曲摇摇常来，但是最近这半年，因为格外的安分守己，几乎就没有跨进来过。 因为是期末考试后的改卷时间，几乎所有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扎堆聚集在了办公室里，更别说里间的玻璃办公室还有个座山雕一样的段主任。 曲摇摇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老师齐刷刷地抬头向她看来。 这阵仗，吓得她腿一软，差点就走不动路了。 徐老师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将她带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而是带着她走进了段主任的办公室。 曲摇摇：？？？ 如果今天又要面对段主任野马式的咆哮，她选择狗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没有作弊 段主任的办公室里还坐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穿着老式的汗衫，厚厚的酒瓶底黑框眼镜架在肉鼻头上，一副古板老学究的模样。 曲摇摇一看见这老头心里就发憷，比看见“咆哮帝”段主任还要害怕。 “段主任好……李、李老师好……” 这位上了年纪的李老师，是整个实验中学资历最老的数学老师，属于退休后返聘的那种，连段主任都要给几分面子。 他平时给曲摇摇他们班级代过几次数学课，对曲摇摇这个学生可谓是“印象深刻”。成绩差不说，上课还不专心，随堂测验从来没有及格过，作业也是一塌糊涂，抄得乱七八糟！更别提还有经常迟到、翘课、与同学发生争执，全校检讨等等…… 在他的眼里，曲摇摇这样的简直是无可救药的问题学生，曾经不止一次被他当做反面教材在课堂上教育自己的学生。 也因此，曲摇摇看见他就害怕。 毕竟这没事儿总被拿出来“鞭尸”，还是反复“鞭尸”，换了谁都得有点儿阴影了！ 段主任正低声跟李老师说着话，两人的神情都十分地严肃。此刻闻声抬头，对杵在门口的曲摇摇招了一下手：“进来吧，把门关上。” 与此同时，三班的自习教室里，夏橙夕坐立不安，每隔五分钟就要朝办公室的方向看一眼。 她实在担心突然被带走的曲摇摇，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有心想混进办公室去打探一下情况，却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夏橙夕咬咬牙，拿出手机，打开了名为“星光游乐场happy四人组”的临时群聊。 她不行，有人一定可以。 …… 办公室的门一关，嘈杂声立刻被隔绝在外。 小小的办公室内，三位老师，一个学生，大眼瞪着小眼，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曲摇摇——” 段主任的目光从厚厚的镜片后方审视了她片刻，终于开口道：“知道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曲摇摇摇头，满脸写着疑惑。 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她犯错了，就是她闯祸了。 但是刚刚来的路上她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最近真是乖得很，别说闯祸了，连上学迟到都再没有过。 呃，难不成是……？ 段主任的桌上摆着两份数学考卷，曲摇摇的眼尖地发现其中的一份竟然是自己的。 她的心中立刻抓心挠肝起来，微微踮起了脚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努力向前伸了伸脖子，想看清楚自己卷子上的分数。 不夸张的说，自从期末考试结束，她连做梦都想知道自己这次数学究竟考了多少分？ 这一看之下，她的心头雀跃起来。 虽然没有看见具体分数，但是整张考卷露出来的那一面是一片火红的勾勾——只有零星的几个小叉叉而已！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是因为她这一次考得太好了，所以段主任把她叫过来亲自表扬吧？ 这可有点受宠若惊了啊…… “曲摇摇——” 段主任再次开口，脸色又沉下去了几分：“你这次考试——是不是存在作弊的行为？” 一句话，把已经快要飘上天的曲摇摇猛地又拍回了地面，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她懵了好一会儿，才茫然地张开了嘴，蹦出几个语无伦次的词来：“哈？作弊？作啥弊？谁作弊？我吗？” “废话！” 段主任生气的一拍桌子：“难不成是我吗？！而且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是……是您问我。” “那你只需要老实的回答就行了！这次数学期末考试，你是不是作弊了？！” 曲摇摇的大脑像是当机了，一片空白。 她茫然地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徐老师，徐老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做了一个“别怕，照实说”的口型。 曲摇摇这才摇头道：“我没有。”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作弊。” “没有作弊？” 一旁的李老师显然不相信。 他伸手扶了扶滑到鼻头上的厚底镜框，拿起桌上的两张试卷，用几乎是质问的口气：“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试卷上的最后几道大题，会和这位同学试卷上的，从解法到答案全部都一模一样呢？” 哪位同学？ 曲摇摇第一反应是去看另一份试卷上的名字，但发现被刻意遮挡了起来。整张考卷除了字迹看着有几分熟悉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个人信息。 她只好小小的叹了口气，试探性问道：“哪几道题？呃，我能看看吗？我、我答对了吗？” 她一直记得最后几道大题很有点难度，要不是之前碰巧在裴越的指导下做过几回，考试的时候指定两眼一抹黑。就这她还没把握呢，生怕自己解错了…… 啪！！ 段主任二次拍桌，差点把他脑门儿上的假发给震下来：“曲摇摇，你别在这里扯东扯西、答非所问的！现在的问题是哪几道题吗？！是答对没答对吗？！现在的问题是你考试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作弊？有没有抄别的同学的答案？！” …… 办公室外静悄悄的，所有的老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小玻璃隔间里面的动静。 毕竟学生考试作弊这种事，在学纪严明的实验中学，可是重大事件！ 而里间，曲摇摇被吼得差点魂魄出窍，半响才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作弊啊……” 这一声底气不足，无论如何听上去都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思。 李老师这暴脾气上来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教书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处理过作弊的学生，但是像曲摇摇这样死鸭子嘴硬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还不承认吗？这件事情都已经是明摆着的了，你要是没有作弊，为什么你的解题步骤和答案会跟人家的一模一样呢？甚至连写错了的计算符号都一模一样！你倒是说说，如果这都不叫作弊，那什么才叫作弊呢？！” 安静的办公室里，他苍老的声音字字铿锵，仿佛已经认定了曲摇摇作弊的事实，每一个字都如同当头棒喝！ 第一百二十九章 0分？ 曲摇摇一个万年学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有因为考得好而陷入作弊风波的一天？ 这是什么迷幻剧情？ 她张了张嘴，想替自己辩驳几句，却发现说不出话来。 因为有许多情绪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在这一刻齐齐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既生气又委屈，同时又觉得有点儿荒唐可笑。 瞧不起谁呢？ 凭什么作弊的人就一定是她呢？ “李老，您先别生气……”一直没有说话的徐老师此刻终于开口道：“能不能先听我说两句？” 曲摇摇侧眼望去，发现徐老师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黑。 黑，且神色严峻。 从踏进这间办公室开始，他就一直在忍耐着什么。 因为期末考试的试卷是年段科任老师混批的，作为数学组组长的李老师在批改试卷的过程中发现了两张“问题考卷”，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作为班主任的他，而是直接就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了段主任，说发现有学生考试作弊。 他连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时间都没有，完全是一头雾水。 虽然从种种迹象来看，作弊的行为的确存在，但仅凭一些偏见就认定作弊的一定是谁，是否有点太过武断了呢？ 他并不能认同。 李老师毕竟年纪大了，不比段主任中气十足，刚刚那句吼完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只能缓缓地坐回椅子上，端起他的老式茶缸喝了一口茶，又呸的一声吐出了嘴里的茶叶梗子，这才觉得缓过劲来：“徐老师，你请说吧——” “李老师，段主任——首先，曲摇摇是我班上的学生，按理来说我应该是最了解她的。确实，她数学这一门的成绩一直很糟糕，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也一直让我很头疼。但是近半年来，我发现她慢慢有了变化，先是作业没有再抄或者敷衍了事，而是开始认认真真的对待。其次，这半年来每一次的小考试甚至是随堂测验，我都能看见她一点一滴微小的进步。这些微小的进步代表着她背后的努力，我相信曲摇摇同学这半年来，一定在暗地里下了很多功夫——” 曲摇摇偷偷抬眼看了看身旁的老师，觉得自己有点感动。 想不到这黑脸老徐竟然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将她这半年来每一个进步的小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哎哎，她为什么有点想哭？ 段主任在这时插话道：“但是进步归进步，这也不能代表她没有作弊啊——” 李老师掀起眼皮，抬了抬下巴表示赞同。 再怎么进步，一个考14分的人，能逆袭成114分？ 这次的数学试卷有多难，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最后几道大题，那可是数学组的几位老师故意增加了难度的！好多平时成绩还不错的孩子都没做出来，她常年垫底的曲摇摇全都做出来了？ 这搁谁谁信啊？！ 段主任叹了一口气：“徐老师，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班上出现考试作弊的学生。但是这确实就是出现了！我们也必须面对这个事实，对自己的教育工作出现纰漏做出严肃深刻的反思，是不是？” 徐老师点头：“您说的对。但是——” “哎，这就对了嘛——”段主任说道：“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和李老商量了一下，念在这是初犯，我们这次就不上报给学校了。但是该处理还是必须处理的，曲摇摇本次的期末考试数学成绩就记0分处理了！小惩大诫，以后可千万要记住教训，不能再犯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徐老师皱起了眉头：“先等等，既然两张试卷都是有问题的，是否也应该把另一位同学叫来了解一下情况？况且——” 他话未说完，曲摇摇已经忍不住了。 “……凭什么呢？” 她的脸上屈辱与愤怒交织在了一起，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听起来礼貌的语气：“凭什么给我记0分处理呢？我连另一位同学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而且我真的没有作弊，到底要怎么说你们才肯相信？” 一般情况下，她是很少顶撞老师的，但是“0分”这两个字，彻底压垮了她最后一丝企图保持冷静的神经。 努力了那么久，无数个夜晚在那闷死人的书房里刷题刷到手抽筋，额头上被弹出的小犄角如果能结成果实，大概也有一箩筐了吧？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拼命努力学习过，本来喜滋滋的等待着考试结果，却莫名其妙的陷入了作弊事件，然后被告知考试成绩要记“0分”处理？ 奶奶的！ 到底是哪个臭不要脸的跟她的答案一样？ 叫出来对质啊！ 老古板李老师教了一辈子书，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油盐不进不服管教的学生，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拍桌怒道：“曲摇摇！你还理直气壮了？你——”他似乎有些词穷，想到自己该骂的都已经骂过一遍了，一时语塞，“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气氛尴尬，段主任接过了话头：“曲摇摇，你不要不知好歹，考试作弊这件事如果上报到学校，可就不是成绩记0分这么简单了！如果在高三前被记过，你连消除处分的时间可能都不够，你想背着处分高考吗？你自己想想清楚！还有徐老师——” 他转向一旁还欲开口的徐老师，不明白这件明摆着的事怎么和他说不清楚。 “我们不是没有想过要把另一位同学也请来了解清楚，但是李老和我一致认为，这没有必要。因为另一位同学平时的成绩就非常不错，你是知道的，她在老师们的眼中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还是班干部，这样的学生考试作弊的可能性太低了。” 言下之意，一个是好学生，一个是万年差生，谁抄谁？谁作弊？不言而喻。 偏见！ 曲摇摇气得又想说话，但徐老师侧过头，眼含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李老师这时终于找回了思路：“就是！徐老师，这次数学考试的难度你是知道的，如果她没有抄别人的答案，怎么可能会做那些题目？” 曲摇摇简直要气笑了，正想说“要不要我当场做一遍给你们看”。 这时，身后的玻璃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为什么一定是她抄的呢？” 推门那人像是跑着来的，清冷的气息略有些不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别人抄了她的呢？” 第一百三十章 让她再考一次 曲摇摇回头看去，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他怎么来了？ 裴越正立在门边，单手撑着玻璃门，眸光犹如绷紧的弦，挺拔的身姿像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神兵。 他径直走上前来，无视呆若木鸡的曲摇摇，对着老师们礼貌问了好，然后说道：“我同意徐老师的看法，既然两张试卷都有问题，那么为什么不把另一位同学也叫来问问呢？也许一问之下，就知道作弊的人到底是谁了。”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语气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曲摇摇却莫名感觉到了他的几分怒气。 所有的老师集体傻眼，愣是没搞明白这半路杀出的“裴咬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拜托，现在可是上课时间……这学霸班的学生什么时候也开始胡来了？ 段主任的脸色很难看，他刚要开口说话，办公室的玻璃门又被敲响了。 裴越的班主任许老师满脸尴尬的推门进来，一副躺枪的模样。 怎么回事？ 不是在说作弊的事情吗？ 为什么他班上的学生突然跑进来了？ 他简直满头雾水，刚刚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裴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然后直接闯进了段长办公室…… 小小的玻璃办公室瞬间人满为患，变得十分拥挤。 徐老师带着曲摇摇站在一边，而许老师带着裴越站在另一边，两位老师都苦着一张脸，表情一模一样的无奈。 段主任和李老师坐在中间，面色阴沉地来回打量着两边，眼看就要发难。 赶在段主任发飙之前，许老师先板起了脸：“裴越同学，你怎么回事？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跑到办公室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上课去！” 言下之意就是，快撤，这里没你的事！ 裴越却摇头，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道：“我来证明曲摇摇同学没有作弊。” 许老师：“……” 他和徐老师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 这两不是死对头吗？ 曲摇摇闻声抬头，正对上裴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却见他薄唇微动，轻轻对着她做了个口型—— 不要怕。 那一瞬间，她的心头一松，好似又回到了那晚黑漆漆的巷子口，少年立在她的身前，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我在，不要怕。”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几个字像是被赋予了魔法，仿佛只要从他嘴里说出，就能立刻拥有踏实的安全感。 段主任眯着眼睛打量了裴越片刻，问道：“你怎么证明曲摇摇没有作弊呢？” 裴越答：“很简单，让她再考一次。”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正端着茶盅喝茶的李老师差点呛着，心道这孩子可真敢讲。 这考试能像儿戏一样吗？说再考一次，就再考一次？那题目从哪里出？谁来监考？再考的分数又怎么算？传出去的话，往后每个作弊的学生是不是都可以再考一次了？ 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但是所有老师都有一个通病，那就在对待优等生上总归是有点偏爱的。 尤其是裴越这样品学兼优的学霸，更是所有老师都青睐的好学生。特别是他拿了全国数学竞赛冠军之后，教了一辈子数学的李老头每次提起这个学生，酒瓶底后满是褶子的眼睛都会发光。 段主任冷着脸，忍住了想拍桌子的冲动：“这不行，我们学校没有这个先例，也不能开这个先例。” 下一秒，裴越语出惊人：“那请问我们学校有冤枉学生作弊的先例吗？” 所有人：“……” 许老师悄悄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脑中冒出了时下学生们很流行的一句网络用语。 你怎么敢的啊？？ 段主任的脸色很难看，“裴越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你——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老师们能够不带偏见的去评判这件事。这半年来，我一直在给曲摇摇同学补课，所以我很清楚她的数学水平。这次的题目虽然难，但是对半年来每晚坚持刷题恶补的人来说，足够应付。尤其是最后几道大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解题的方法应该用的是我教的那种。当然，我并不是替曲摇摇辩解什么，只是希望能够再给她一个为自己证明的机会。毕竟对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迎头向上的人来说，努力也许并不一定能获得回报，但绝不应该被不公平抹杀掉对未来的希望。”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这次连段主任都说不出话来了。 只有徐老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他就说这半年来曲摇摇的数学进步飞速，还以为她是上了什么补习班了？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裴越在给她补的课，怪不得这解题的风格是跟某人越来越像了！ 段主任看了看边上半响没说话的李老师，这事儿您还管不管了？ 后者鸡贼的端起茶盅，别过脸去，咋管嘛？反正这个学生他是舍不得骂的，再说了，他这一通听下来，竟然也觉得说得有几分道理。 实验中学一直提倡学生们在学习上要互帮互助，为此还特意出台了“学习小组”制度，让愿意一起学习的同学们自由组成小组，共同努力共同进步。 只不过，眼前这个学习小组的组合……委实让人大跌眼镜罢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他也觉得似乎应该给曲摇摇一个为自己证明的机会。毕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真的是作弊的话，再考一万次也是没有用的！ 无人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段主任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今天就破例一次。考试的题目我会再跟李老商量，明天找个时间在办公室补考。但是我有言在先——” 他神色凝重的盯着裴越，说道：“如果这一次曲摇摇同学做不出那些题目，那么就证明她考试作弊的行为确实存在。这一次期末考试的分数，你也要和她一起被记0分处理，你愿意接受吗？” “我愿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相信你 曲摇摇的眼眶发热，在走出办公室大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徐老师轻声说道。 曲摇摇摇摇头，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裴越并没有跟着出来，大概是被许老师叫去谈话了吧。 “我不想哭。”她闷闷的回了一句，抬脚下了楼梯。 此时已经快要接近放学的时间，太阳渐渐下落。楼梯的拐角处铺满了金澄色的阳光，被树荫切割成了细碎的斑驳。徐老师大概觉得这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因此停住了脚步。 “我就说几句，不耽误你放学。” 曲摇摇表情木然，刚刚才经历一轮难以言喻的质疑与偏见的轮番轰炸，此刻心里不免升起一股烦躁来。 还有完没完了？ “我很开心，也替你的妈妈感到开心。”徐老师说道。 见曲摇摇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笑了笑：“坦白说，我以前一直非常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肯好好的静下心来，去面对数学这门学科，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但是刚刚听了裴越同学说的那些——有关于你这半年来的种种努力，我真的很开心。其实你一点一滴的小进步，老师全都看在眼里，我想我以后可以不用再担心了——” 他说罢又拍了拍曲摇摇的肩膀：“老师相信你没有作弊，明天好好发挥。” 曲摇摇好不容易忍下来的眼泪此刻又有了汹涌而出的趋势，她赶忙仰头望向天花板，强迫自己去看向外面的一枝格外枝繁叶茂的树杈子。 直到脚步声响起，她才垂下头来。 徐老师已经走了。 金澄色的落日在她的面颊上渡了一层金边，连带滑落而下的泪珠，都被染成了金色的珍珠。 “哎哟……这个老徐，可真煽情！” 放学路上，夏橙夕喝着奶茶，对徐老师做出了一针见血的总结。 “不过数霸可真帅啊……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冲到办公室去救人！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好吗？不对，这可比小说刺激多了——” “所以——”曲摇摇凉凉斜她一眼：“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就被带到办公室一会儿，某人就来了。 这还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呃，这个嘛……这个不是重点好吗？”夏橙夕心虚的转移了话题：“重点是！到底是哪个坏心眼的家伙，竟然拿作弊这种事情来诬陷你？呸！简直是缺了大德了——” 我知道是谁，曲摇摇心道。 “你最近得罪谁啦？”夏橙夕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曲摇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在游乐场碰见方可妍的那件事。 “没得罪谁啊，我这么天真善良又可爱的，多招人喜欢啊！” “是啊！”夏橙夕点点头，十分轻佻的伸出手指在她的下巴上勾了一下：“是挺招人喜欢的，尤其是——数霸。” 曲摇摇：“……” 然后她们的对话就彻底跑偏了。 “你胡说什么？再胡说，我、我不理你了！” “我哪儿胡说了？就冲他今天冲进办公室救人的这个举动，我就嗑定你们这对cp了！加油哦，我看好你们——”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才不是你想的这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 “还有你脸红什么？” “我哪儿脸红了！！！” * 期末考试虽然结束了，但是补习还是要继续的。 曲摇摇心情愉悦地拎着她准备的“豪华晚餐”，晃晃悠悠的敲开了帝云苑7号小院的门。 裴越来开门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家居服。 宽松的白色体恤，墨蓝色的布裤，少年的身上满是院子里橙花的香气。 他瞪着曲摇摇手中的大包小包，险些傻眼：“怎么？今天过年？” 曲摇摇费力地举起手中鼓鼓囊囊的大小饭盒袋，说道：“快快快，快帮我接一下！实在是太重了——” 裴越伸手接过袋子，见她双手的手指上都被勒出了白印，问道：“这么远，你就这么拎着过来的？” “不然呢？”曲摇摇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说道：“我本来还想顶头上呢！可惜没那技术。” 这是真的。 半道上曲摇摇实在拎不动的时候，想学着电影里印度女人那样把饭盒顶在头上，结果试了几次发现这真是个技术活，一般人还真干不了，遂放弃。 裴越好笑的摇摇头，对某人这神奇的脑回路已经习以为常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屋内走去。 夏夜里的小风正好，温温热热的，却不灼人。院子里的橙花开得正盛，花香和满天的星光一同受到了邀请，从餐厅那面开了一半的窗户边透了进去。 大盒小盒的肉、菜、汤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看上去都是某人爱吃的，再加上两罐冰镇的“快乐肥宅水”，还真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 曲摇摇狗腿的盛饭又盛汤，殷勤地给裴越的碗里夹了好多菜，招呼道：“你快吃呀！今天有好几个菜是我做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裴越低头看了看堆得小山似的碗，问：“哪几个菜是你做的？” 曲摇摇指了指桌上的“拍黄瓜”、“凉拌豆腐”和“煎鸡蛋”——“就这几个啊！都是我做的！厉害吧？” 裴越：“……” 奇怪，他刚刚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对了……” 曲摇摇又往他的碗里夹了一根鸡腿，这才开口道：“今天，谢谢你啊……” 裴越咬了一口鸡腿：“谢我什么？” “谢你今天下午挺、挺身而出……在办公室里跟老师据理力争，帮、帮我说话啊……”曲摇摇不知为何有些脸红，大概是又想起了夏橙夕下午说过的那些胡话。 裴越没说话，破例喝了一口从来不碰的“肥宅水”。 气泡沁凉入喉，翻滚着从喉头一路滑到了胃里，升腾出一大片满足的快乐。 他差点儿没忍住打了一个嗝，幸亏又咽了下去。 “没什么好谢的，我知道你没有作弊。” 曲摇摇傻乎乎的问：“为、为什么？” 裴越在心里硒了一声，就你这老鼠胆子？ “因为我相信我教出来的人，不会太差的。” 唔…… 曲摇摇把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好几遍，愣是没有搞明白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只听裴越又道：“不过我也只是帮你争取到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已，具体怎么样，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那……明天的题目会不会故意出得很难啊？”曲摇摇担心起来。 “也许会，也许不会。” 裴越抬眸，瞥了她一眼，凉飕飕道：“不过你敢给我考砸试试……” 曲摇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补考 不知是晚饭吃得太撑，还是某人威胁的话语威力太盛。曲摇摇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梦见打怪兽！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一对熊猫眼走进班级，和另一对“熊猫眼”打了个照面。 蒋竞诚趴在课桌上补眠，看样子像是在医院守了一夜，连衣服都没有换过。他的眼圈下一片乌青，脸色憔悴，头发也似鸡窝般乱糟糟的。 “蒋弟？你昨晚……该不会都没回家吧？” 蒋竞诚勉强撑了撑眼皮，点了点头。 昨晚本来是蒋母守夜的，但到底是年纪大了，才熬了几天身体就遭不住了，血压心脏一齐造反。在蒋竞诚的坚持下，她只好临时和他换班，回家休息去了。 熬了一夜的蒋竞诚，早上一直等到医生查完房才从医院里出来，连早饭都没顾上吃，直接就往学校一路狂奔。 夏橙夕从教室的后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刚刚去学校食堂买的早餐——热牛奶和两个包子。 “快点吃，马上就要上课了。” 蒋竞诚感激的接过她手中的早餐，一口热牛奶下肚，整个人似乎都活过来了。 夏橙夕问他“今晚谁守夜啊？蒋婶，还是你？” 蒋竞诚嘴里嚼着包子，含混不清的答道：“我妈熬了几天身体吃不消了，所以我让她白天去照顾我爸，晚上还是我来。” “那你这一夜没睡的，能行吗？”曲摇摇担心道。 “还行，晚上间断的睡了会儿。”蒋竞诚三两口吞下了手中的包子，开始吃第二个。“夜里我爸醒了一次，没再喊刀口疼什么的了，看样子这两天恢复的还不错。” “好消息呀！”曲摇摇说道。她扭过头去看夏橙夕：“今天放学我们也去医院看看蒋叔吧？” “我……可能不行。” 夏橙夕摇摇头，面色郁郁：“我妈这两天盯我盯得太紧了。因为周末安排了三个国外学校的视频面试，她现在神经高度紧张，都有些神神叨叨的了……每天一睁眼就和我叨念什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曲摇摇认真端详了夏橙夕片刻，惊讶地发现她面有菜色，眼下的黑眼圈甚至比蒋竞诚还要大上一圈。 “……你还撑得住吗？”她担忧地问道。 “撑得住。”夏橙夕咬咬牙：“反正到这周末就结束了，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等学校这事儿搞定了，就再也不用听我妈天天叨叨了——” 及时响起的上课铃声将曲摇摇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总觉得夏橙夕现在的状态不对劲，似乎比天天需要熬夜照顾病人的蒋竞诚还要糟糕…… 上午第三节自习课上到一半，徐老师走进班级，冲曲摇摇招了招手。 曲摇摇心领神会，默默带着笔盒和稿纸，在全班同学疑惑的目光下，跟着徐老师走出了教室。 两人一路无言，上了楼梯，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在跨进办公室大门之前，徐老师忍不住问道：“你准备好了吗？有把握吗？” 虽然相信她没有作弊，但是毕竟之前的成绩摆在那里，他还是忍不住替这个学生捏了一把汗。 曲摇摇点头：“嗯，您放心吧！” 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考场。 这次李老头亲自坐镇，端着他的茶盅往那一坐，纡尊降贵的给曲摇摇当起了监考老师。 当然，考试题目也是他亲自出的，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补考的时间和平时一样，一共是一个半小时，最早半个小时以后才能交卷。这你是明白的吧？” “明白。” 于是补考开始。 曲摇摇端坐桌前，顶着脑门儿上探照灯一样严厉的两道目光，在考卷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毕竟这样的“vip补考待遇”，在实验中学是从未有过的。 曲摇摇强迫自己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开始答题。 还好，也许在某人家书房里刷题刷的多了，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除了中途要过一次草稿纸之外，一直到考试结束之前，她连屁股都没挪动过一下！ “李老师，我答完了。” 曲摇摇举起了手，冲李老师甜甜一笑。 李老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考卷简单地翻了翻。 “都答完了？” “嗯，一题都没落空。” 李老师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酒瓶底镜框，再次审视的看了曲摇摇一眼，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你先回班级去吧，等成绩出来了，你的班主任会通知你的。” 他说罢不再看曲摇摇，直接从老式衬衫胸口处抽出一支红笔，就地批改了起来。 曲摇摇麻溜地收拾好了笔盒和稿纸，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段长办公室。她对着坐在外佯装批改试卷，实际焦灼得每五分钟就要朝小办公室看一眼的徐老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此时已是上午放学，准备去吃饭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叽叽喳喳的穿过走廊。 徐老师朝她摆摆手，意思是“知道了，赶紧吃饭去吧。” 曲摇摇走出老师办公室，夏橙夕和蒋竞诚早就猫在门外等着她了。 “怎么样怎么样？”蒋竞诚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连睡了三节自习课，此刻脸色看上终于恢复正常了。 曲摇摇一直等到走过了楼梯拐角，才蹦跶了起来。“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我真是太幸运了！90%的题目我竟然都做出来了——” “那剩下的10%呢？”夏橙夕问道。 曲摇摇：“老规矩，用蒙的呗！” “……” 夏橙夕翻了个白眼：“该不会又是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吧？” 曲摇摇一脸骄傲：“bi go，答对了。” 她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给微信备注名为“狗东西”的用户发去了一条信息。 “学霸哥哥，我考完了！这把我稳了！” 狗东西秒回：知道了。 “切，什么嘛……这么冷淡！”曲摇摇对着手机吐了吐舌头，很是不满。 正在食堂打饭的裴越正准备收起手机，又忽然收到了“鸽子精”发来的一张表情包。 那是一只生气的“小刘鸭”，一边怒气冲冲地把另一只鸭子的头摁进马桶里，一边疯狂用马桶塞子抽那只可怜鸭子的屁股…… 嗯？ 反了你了？ 裴越眯了眯眼睛，然而下一秒，表情包消失了。 “鸽子精”撤回了这条消息。 哼，某人嘴角轻翘。 算你识相。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就是这片球场上的王 病房的走廊永远是单调的白色，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曲摇摇背着书包，拎着几袋子水果，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怒气冲冲的声音。 “我要出院！说了多少次了，我已经没事了！我要出院——” 蒋母焦急的声音传来：“孩子他爸，你这做完手术才几天呐！医生说了，你现在还不能出院，得再观察几天……” “观察什么观察？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天天躺在这里，不要花钱啊？我——” “嘘！你小点儿声，别影响到其他病人休息……” …… 曲摇摇走了进去。 四人间病房最靠里的那张床边，蒋母正急的抹眼泪。 连续几日的熬夜操劳让她的面容憔悴蜡黄，双眼布满了血丝。两鬓的白发蹭蹭地冒出了好几根，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 “蒋叔，蒋婶儿……”曲摇摇打着招呼。 蒋母见她来了，愣了一下，转过身擦了擦眼眶，这才堆起笑脸：“哎呀，是摇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曲摇摇笑着把水果递给蒋母：“……我妈让我来看看蒋叔。” 蒋母：“哎，你来的正好，快劝劝你蒋叔，好好的非要闹着出院——” 病床上刚刚还声势浩大的蒋父顿时没了脾气，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摇摇啊，跑这一趟辛苦了吧？让你婶儿给你削个水果吃。” 蒋母低声咕哝了一句“老顽固”，转身拎着水果去水房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护士就进来测体温。曲摇摇帮着把床摇起一半，让蒋父半坐起来，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护士走后，蒋父叹了口气：“唉……还是摇摇懂事，不像我们家那个臭小子！就是个混账玩意儿……” 曲摇摇搬了把椅子坐下：“蒋叔，您为什么急着要出院呀？” “因为我的病已经好了呀！还住在这里干嘛？你看看叔，现在是不是精神头十足——”蒋父说着举起手臂挥了挥，结果不小心牵动了肚子上的刀口，疼得脸色都白了一下。 “哎哟！嘶……” 曲摇摇吓了一跳，忙道：“叔叔叔——您可别乱动。” 蒋父这才老实了。 曲摇摇道：“蒋叔，其实我都知道，您一定是担心面馆歇业了耽误挣钱，因为暑假里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而且，住在医院里您怕花钱，对不对？您和我妈的想法都是一样样的！” 蒋父苦笑了一下。 谁说这孩子笨来着？机灵着呢。 “但是您想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老师说了，健康才是最最重要的，没有健康的身体，挣再多钱也没用呀！” 蒋父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不像我家那个那么不懂事。一天天的，就知道踢他那个破足球——”他似乎只要提起这事就无名火起，絮絮叨叨的，又开始骂起了儿子。 “……连书都不想读了！还想退学去什么青训队？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就不懂了，那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吸引力？把他的魂儿都给勾走了，人都魔障了……” 曲摇摇默默地听着，心里多少有点替蒋竞诚叫屈，忍不住道：“蒋叔，您还不知道吧？蒋竞诚他……已经退出足球队了。” “退了？” 蒋父怔了怔，“……什么时候的事儿？” 曲摇摇：“就在您住院的第二天。” “自己退的？” “嗯。” 蒋父的目光有些茫然，动了动嘴却没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哦哦……退了好，早该退了，踢球都把他踢成神经病了……” 大概是常年掌勺的缘故，他的双眼被油烟熏得有些浑浊了。医生说了，这也是他肺部出现问题最主要的原因之一，甚至建议他换一个营生。 他一听就急了。 开什么玩笑？ 他开了一辈子面馆，掌了一辈子的勺。如果不干这个了，他拿什么来养家？拿什么来供儿子上大学？ “蒋叔？” 曲摇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您怎么了？” 蒋父回过神来，摇摇头。 “没什么，没什么……” 他想起昨天夜里迷蒙睁眼，看见了趴在病床边，睡得并不踏实的儿子。 其实着急着出院，不仅仅是怕花钱或者耽误了挣钱，他更怕拖累家人，耽误了马上就要上高三的儿子的学业…… “蒋叔，您见过蒋竞诚踢球的样子吗？”曲摇摇忽然问道。 蒋父一愣，“没有啊，我哪儿有那功夫？” “那您想看看吗？您刚刚不是说“真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对他有什么吸引力吗”，您要不要看看？” 蒋父的表情是拒绝的。 但是曲摇摇已经拿出了手机，打开了保存的一段视频。 屏幕上是一个少年，刚刚结束了训练，穿着球衣盘腿坐在地上，兴致勃勃的跟旁边的人分享着什么。 那是刚刚加入了校足球队的蒋竞诚，正在跟去看望他的曲摇摇和夏橙夕分享着这几天的训练成果。与平日里的唯唯诺诺不同，这时的他脸上神采飞扬，笑得格外开心，小小的眼睛里好似藏着光。 蒋父默不作声的看着，一言不发。 曲摇摇打开了第二个视频，那是蒋竞诚作为校队正式球员代表实验中学迎战一中的那场比赛。 也是他的正式赛场首秀。 正是因为这场比赛中出色的表现，蒋竞诚才会被观众席上的青训队球探发掘，进而向他抛出了那根他梦寐以求的橄榄枝。 “蒋叔您看，这个穿着湖蓝色球衣，带着球朝对方球门冲刺的人就是蒋竞诚，外号“实验中学小旋风”！然后，注意看，别眨眼哈！他马上就要进球了——” 曲摇摇现场化身解说员，开始声情并茂的讲解起这场球赛来。 蒋父不知不觉中看得入了神。甚至在蒋竞诚进球，引发全场沸腾时，他的心里也跟着小小的欢欣鼓舞了一下。 球场上奔跑的儿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浑身上下都散着自信的光芒，眼中神采奕奕，像是落入了星光。 其实不止是眼神，他整个人好像都在发着光。因为他在他引以为傲的领域里，他就是这片球场上的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想听听你的梦想 蒋竞诚来守夜的时候，蒋父已经睡着了。 蒋母同他换班，低声嘱咐了他一些医生交代的夜里需要注意的事情，这才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东西离去。 蒋竞诚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从书包里拿出笔和作业本，开始赶作业。 自从退出了足球队，他不用再练球了，有了更多的学习时间。但是他做题的时候总是走神，好似人走了，心却并没有退出那片绿茵场。 只要想着队友们在球场上狂奔追逐，挥汗如雨的肆意模样，他就会心痒难耐，生出一股酸涩的羡慕之情。但只要动一动回去踢球的这个念头，就又会被另一种奇异的撕裂感拉扯着。 仿佛有什么叫做愧疚感的东西，硬生生地将他的灵魂扯开两半。 对他说着，想想你的父母。 …… 蒋竞诚咬着笔杆子，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作业本上。 这时，蒋父发出了一声呻、吟，从梦里悠悠醒转过来。 “爸，怎么醒了？是不是刀口又疼了？要不要吃点止疼药？” 蒋竞诚想起母亲嘱咐过自己，医生开的止痛药就放在抽屉的第一层，赶忙要去拿。 “没事，不疼。” 蒋父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示意他把床摇起来。 蒋竞诚依言照办。 蒋父半躺着坐了起来，目光瞟过床尾摊开的作业本，难得好声好气的问了一句：“……在写作业呢？” 蒋竞诚“嗯”了一声。 父子俩极少这样面对面呆着，再加上久未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蒋父抬手，指了指蒋竞诚的额头。 “你这儿是怎么弄的？怎么有块黑印子……” 大概是急着从家里赶过来，蒋竞诚跑得有些急，额角上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一块黑印子。 但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蒋竞诚竟然下意识地缩瑟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 “……”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蒋父的手就这么尴尬的僵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想起蒋母絮絮叨叨的那些话：“……儿子大了，不能再用这么粗暴的教育方式了。有什么话得好好说，不要一言不合就抽出你的皮带，他也是有尊严的，也需要被理解、被尊重。你这暴脾气呀，真的该改改了……你是想儿子以后跟你亲近，还是见了你就躲？” 蒋竞诚此时全然没有了球场上的那种风采，又变回了唯唯诺诺，胆小甚至有些惧怕犯错的少年。 蒋父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半响收回手，没话找话地憋出了一句：“有点口干……给我倒杯水吧。” 蒋竞诚依言倒了一杯温水，按照蒋母嘱咐的那样，仔细插上塑料吸管，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爸，喝水。” 蒋父就着他端杯子的手吸了一口。 此时，病房外的走廊上已经熄了灯。四人间的病房里，白天出院了两个，还剩下一个住在刚刚进门的那张床上，睡得打起了呼噜。 蒋家父子纯纯两个大直男，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还是蒋竞诚憋出了一句。 “爸，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蒋父摇头，用下巴指了指椅子，招呼他：“坐下来吧。” 蒋竞诚一脸茫然地坐下。觉得这架势，十分像在学校里犯了错，徐老师要找他谈话的样子。 可是要谈什么呢？ 他最近也没犯什么错呀，连球队都主动退出了。撑死就是这次期末考试彻底考砸了，那就等出院以后他老爹的身体恢复了，再拿皮带抽他一顿，应该也就没什么事了吧…… 蒋父的神情有些扭捏，大抵是从未跟儿子坐下来好好说过话，经验不足的样子。 他想了半天，才开口道：“那个……我听说你退出你们学校的足球队了？” 蒋竞诚“啊”了一声，“您怎么知道的？”忽然想起曲摇摇下午来过，又道：“哦……是摇摇跟您说的吧？”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就回答我，是不是退出你们学校的足球队了？” “是、是啊……” “你不是很爱踢球吗，为什么会主动退出？” “呃……害，踢球不是耽误学习吗？再说了，这马上就要高三了……那个，您就放心吧，我以后都不踢球了！也、也不想什么青训队的事儿了……” 夜风从病房没合上的那扇小窗吹入，拂过表决心的少年额前的几缕碎发。少年咬了咬牙，抬眸望向父亲满是病容的面庞，说出了心中酝酿了许久的那句道歉。 “爸，对不起……从前都是我不懂事儿，以后……以后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再惹您生气了。” 蒋父的内心五味杂陈，像打翻了的调料瓶，一时之间翻涌出许多情绪，连眼睛都有些发酸了。 他一直不善言辞，不懂得应该如何跟儿子交流，也缺乏耐心。只要暴脾气一上来了，非打即骂。在他的心里，儿子就是个长不大的、不懂事的、永远让人让人操心的孩子。 但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承认了蒋母的那句话。儿子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他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 但看着眼前低着头认错的儿子，脑中挥之不去的，却全是下午视频中那个在球场上肆意奔跑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他想起曲摇摇的话：“……我们常去看蒋弟训练的，他踢球的时候真的很开心！以前我也以为他只是爱玩，后来才发现，他对足球的热爱和执念，远远地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他会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去训练，会顶着被反对的压力去坚持，即使没有人理解和在意他的梦想……” 他又想起儿子跪在地上被抽得浑身青紫却依旧坚持着“梦想”的坚定眼神，还有他强硬地替他回绝了青训队的邀请时，他那木然空洞的绝望神情。 是了，他总以为那是不懂事的孩子在闹脾气，却从来没有想过，毁掉的可能是他视若珍宝的东西。 病房静谧无声，不知什么时候，连呼噜声都停了。 “那个……” 蒋父忽然开口，大概是没组织好语言，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你那梦想，那啥，你、你不是说过你的那个——梦、梦想吗？” 蒋竞诚：？ 蒋父清了清嗓子，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尴尬与扭捏：“我、我是说你的那个梦想啊……我现在，还、还能听一听吗？” 蒋竞诚完全怔楞住了。 他的小眼睛全然睁圆，而后逐渐雾气迷蒙，虽然极力想忍住不哭，但豆大的泪珠子还是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滴滴滑落……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忙活这一场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您好好养着身体。哎哎，不用谢不用谢！等有消息了我再跟您回电，哎，不客气——再见。” 晨间的办公室里，徐老师放下电话，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接到这个电话他是十分意外的。但同时也十分头疼，这青训队的教练是他说联系就能联系得上的吗？ 目光落到手边卷起的几张考卷上，更头疼的事情还在等着他处理。 不过嘛……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伸手抽出了最上面的那一张，对着试卷上的红色分数露出了笑意。 128分。 这丫头还是真是争气啊！ 竟然能让段主任和李老师那个老顽固都心服口服了。 他想起李老师把考卷交给他时的那个表情就忍俊不禁。这老顽固，也有栽的一天？ 目光扫过桌上的另一份考卷，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现在看来，作弊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的，而另一位作弊的同学实在令她没有想到。段主任这次交给他来处理，可该怎么处理？这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了…… “哎，听说今天要发成绩单啊？” “是啊……怎么办？我好紧张啊……万一考砸了可咋整？” “别说了！我也被你弄得紧张了，我要是考砸了，我妈非得修理我不可……” “那也没办法啊……这次的题目这么难。” “得了吧！家长们只看分数，才不管难不难呢！” …… 曲摇摇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就听见同学们七嘴八舌的，都在议论着成绩单的事。 蒋竞诚雷打不动的趴在课桌上补觉，口水流了一作业本。 “噫……” 曲摇摇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把带来的早餐放到了作业本的边边上。 “喂，醒醒，吃早饭了——” 蒋竞诚迷蒙睁眼，抓过眼前的包子胡乱咬了两口，竟然叼着又睡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困了，昨晚根本就没怎么睡，聊了大半夜的天。他是实在没想到，他爹是真能唠啊…… 曲摇摇靓女无语，差点又要上去把他拍醒。 夏橙夕在一旁道：“你别管他了，让他睡吧！反正上午也还是自习课，老师们基本上是不来的。” 她说话时，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手里厚厚的一叠资料。 曲摇摇凑过去一看，好家伙！全英文的…… “……这啥啊？” “面试学校的资料，一共三本，这是第一本。我妈让我提前熟悉一下学校的信息，免得被提问的时候答不上来。” 夏橙夕说着翻过一页，以惊人的速度飞快浏览着。 “我滴个亲娘诶——”曲摇摇咂舌：“这么厚？？还三本？？你得看到猴年马月去啊？” 夏橙夕道：“不用猴年马月，周末之前就可以把它看完。我昨晚看到半夜，早上天没亮又爬起来看了，进度很快。” 她的口气像在跟曲摇摇说自己早上吃了什么一样，但眼下乌青的黑眼圈却出卖了她。夏橙夕整个人像是精气神集体电量不足，脸色憔悴地堪比刚下了夜班的车间工人。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从口袋里摸出了薄荷糖和风油精。 “要么？”她问曲摇摇。 曲摇摇摇头，看着她娴熟地往太阳穴上抹着风油精。 那瓶风油精已经快要见底了。 “老二，你……你还好吧？” “好得很，从来没这么好过。” 夏橙夕甩了甩头，精神恢复了一些，又一头扎进了她的英文资料中。 曲摇摇默默地摊开了她的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她的心中难过且不知所措，面对陷入迷雾与困境的两位好友，即使离得这么近，她依旧无法伸出援手，哪怕是提供一点点帮助。 所以每个人的成长，终归都是属于自己的一场战斗。旁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参与进来与你并肩作战。你能做的只有自己打赢这场战斗，然后从硝烟中走出来，笑着迎接青春的行礼。 或者，被打败，就此跌倒在这个人生最重要的岔路口上。 自习课上到第二节，徐老师忽然从班级后门走了进来。 夏橙夕慌忙去拍醒蒋竞诚，但谁知，徐老师看都没朝她们这处看一眼，直接叫走了学、习、委、员?方可妍。 睡得正香的蒋竞诚被拍醒，迷蒙的睁着两只眯眯眼，问：“……咋，咋了？” “没事……你继续睡吧。” 夏橙夕的脖子随着走出教室的徐老师与方可妍，扭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老二，你再扭，脖子要断了……”曲摇摇提醒她。 夏橙夕回过神来，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她问曲摇摇：“你的补考成绩出来了吗？” 曲摇摇摇头：“……还没接到通知呢。” 要说她心里不惦记这事儿，那是假的。她巴不得马上就能拿到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好看看自己的数学分数到底考了多少分！ 更何况，她的分数还跟某人的分数紧紧地挂上了钩。 万一……她是说万一啊，她真的0分了，那也认了，但是绝不能连累某人也被记0分啊！ 夏橙夕眼中精光一闪，忽然道：“我知道了。” 曲摇摇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知道啥了？” “今天下午就要发成绩单了，你的补考成绩肯定已经出来了。你想啊，改一张卷子需要多久？如果你的卷子真的有问题，那么刚刚老徐来带走的人就是你！但是你现在还好好的在我边上坐着呢，那就说明，你的补考没问题，有问题人的是方可妍，是她抄了你的试卷，她才是作弊的那个人！” 夏橙夕的分析能力，实在是无与伦比。 再加上最近在辩论班叠加了几层buff，逻辑思维能力直线提升，轻而易举就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曲摇摇：“……” “考试时候她是不是坐在你后面来着？”夏丶福尔摩斯丶橙夕又问道。 “嗯。” “那就对啦，肯定就是她在搞鬼！这个人真是没点底线了……哎我就搞不懂了，她究竟为啥老想害你啊？” “我哪知道。” 曲摇摇摊了摊手，反应十分平淡：“别管她了，反正学校会处理的。” 夏橙夕奇道：“不是？老三……你咋这么淡定啊？” “不然呢？我现在就追出去锤她一顿？” “唔……也不是不可以。” 曲摇摇笑了起来。 其实这事儿她早猜到了。 方可妍那人心术不正，在游乐场被她撞破了大秘密，生怕曲摇摇会给她抖出去，肯定会找机会整她。只是曲摇摇没想到，方可妍会用这种恶心人的方式，而且动不动就想让她背处分。 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活该！ 如果最后方可妍知道，曲摇摇这个大冤种从头到尾都守口如瓶，谁也没告诉。她白忙活了这一场，气不气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沉甸甸的成绩单 一直到下午发成绩单的时候，方可妍都没有回来。 曲摇摇某节课上到一半时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方可妍的妈妈——游乐场的那位管理员阿姨头顶着烈日，一边擦着汗一边从校门口走了进来，一路走进教学楼，最后朝着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印象中，方可妍的妈妈从来都没有来过学校。就连开家长会，都是她们家所谓的保姆阿姨来开的。 所以没有同学见过方可妍的妈妈，就连夏橙夕都没有认出来。 一开始，还有许多同学关心学、习、委、员的去向，何敏就问了班长好几次。奈何班长压根儿就什么都不知道，摇着头，一问三不知。 他刚刚抱着一叠成绩单从办公室里出来，正挨个地分发到每位同学的手上。 班级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去关心学、习、委、员的行踪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手中的成绩单上，神色各异。 有窃喜的，有失落的，有欢欣雀跃的，还有愁眉苦脸的…… 曲摇摇这边，气氛陷入了焦灼状态。 “你到底看不看啊？”夏橙夕在一旁不耐烦的催促。 “等、等一下嘛……” 曲摇摇做着深呼吸，犹犹豫豫的半伸着手。这临门一脚，她却怂了，死活不敢打开成绩单看。 “啧……瞧你那点出息？” 夏橙夕没耐心了，干脆一把抢了过来：“磨磨唧唧的……我帮你看算了！” 成绩单翻开的瞬间，曲摇摇就像被人施了什么定身术，僵硬的望向夏橙夕：“怎……怎么样？” 夏橙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对着成绩单皱起了眉头。 “唔……” “到底怎么样啊？”曲摇摇急了：“数学及、及格了没有？” 夏橙夕咂了咂嘴，颇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差的还有点多啊……我的好妹妹，要不，咱们下次再努努力？” 曲摇摇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失望的一头栽倒在课桌上。 这下完了，怎么跟学霸哥哥交代啊？ 脑门儿会被弹秃的吧？ 数学果然还是跟她八字不合呀，八字不合！ 夏橙夕笑了起来。 “逗你的啦，你考及格了！不但及格了，还超过了及格线好多分呢……” “啊？！可恶啊你……竟然骗我！” 曲摇摇瞬间转悲为喜，从课桌上弹了起来，一把抢回成绩单。只见数学成绩的那一栏，赫然写着——128分。 曲摇摇像是陷入了石化的状态，盯着那分数一动不动。 片刻后，她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般喃喃自语道：“……128分？我、我数学考了……128分？？？” “不识数啊你？”夏橙夕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脑瓜。 这一拍不得了，像是触发了曲摇摇脑门上的某个机关，她雀跃地蹦跶了起来。 “耶——我数学考了128分！！！” 这一下动静可太大了，后座的桌子被撞了个大大的趔趄，睡得正香的蒋竞诚直接滚到了地上，然后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一脸惊恐道：“怎么回事？？地、地震了吗——？？！” 所有同学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惊诧地望了过来。 是谁数学考了128分？ 学渣曲摇摇？ 何敏早就憋了很久的不痛快，此刻终于逮到了机会，尖声讽刺道：“曲摇摇，你是不是脑子坏掉啦？你怎么可能考128分？？？28分还差不多！” 全班哄堂大笑。 “为什么不可能呢？”曲摇摇淡定地在笑声中举起了她的成绩单，“你难道不识数吗？” 成绩单上的分数印得清清楚楚，离得近的同学已经惊得捂上了嘴，而离得远的正伸长了脖子努力吃瓜。 何敏脸上的讥讽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她已经看见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这种臭垃圾一样的学渣，这种只配考十几分的烂泥巴……有一天考试成绩竟然超过了她？ 这是什么奇耻大辱？！ “这不可能……你、你肯定是作弊了！你肯定是抄别人的答案了——” 夏橙夕忍无可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呸！作弊的是你的小姐妹方可妍！你知道她为什么被徐老师叫走了半天都没回来吗？因为她现在还在办公室里写检查呢！” 此话一出，全班一片哗然。 联想到学、习、委、员?方可妍确实已经被叫到办公室好久了，众人纷纷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 “你、你胡说……”何敏咬着牙，狠狠瞪着夏橙夕。 夏橙夕白眼一翻：“我是不是胡说，等她回来你自己问呗？不过考试作弊这种事，就算她不承认，学校也是会通报的吧——” “你……” 何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该作何反应。幸亏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这场带着火药味的冲突才终于被终止。 放学路上，曲摇摇美滋滋地抱着她的成绩单，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跳跳。 “你跟曲姨汇报了没？”夏橙夕问。 “还没呢，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她说——” “哈？这有啥没想好的，就直接说呗！” “不行。” 曲摇摇一脸的郑重其事，“这么多年了，我回回期末考试数学都不及格，这忽然间考出了个逆天的分数，我怕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夏橙夕：“……” 这什么小可爱逻辑？ “这有啥接受不了的？你也太小看曲姨了！就她和我老妈那样的，活到这岁数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而且拜托，你只是期末考试数学考了128分，不是中了新科状元，你放心吧，你老妈肯定接受得了——” “真的吗？” “真的。” “那我回家就直说了？” “不然呢？” 曲摇摇开心的又原地蹦跶了一下，捧着手中的成绩单，眉眼上都是喜色。 “我真是连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的数学竟然能考及格……嘿！不止及格了，还超过了及格线好几十分呢……” 夏橙夕打趣道：“那你这回准备怎么感谢人家数霸啊？要我说，如此大恩，干脆以身相许算了……” 曲摇摇羞红了脸，气的要伸手打她：“……你、你又乱说？！” 夏橙夕哈哈大笑着躲开了。 “对了，你跟人家说了你分数了没？” “说了呀。” 第一时间就说了。 曲摇摇能想起这事就郁闷，瘪瘪嘴道：“但他就回了我一个“知道了”……你敢信？冷淡得要命。我本来想感谢他请他到我家来吃饭的，但他竟然说这周末都没空，还说晚上的补课也先暂停了……哼，可恶的家伙！”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真的要走了？ 裴学霸究竟在忙什么呢？ 事实上，他今天下午向许老师请了假，提早放学了。一出校门，就上了去老城区的出租车。 他和江之淮约好了，在一中的校门口见面。 江之淮不穿人字拖和大裤衩的时候，打扮还是蛮正经的。一中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整个人身姿俊挺，肩宽腿长。洗得发白的衬衫印着阳光的味道，看上去终于有了一点谦谦君子的学霸风姿。 但他一开口，痞里痞气的本性就暴露无遗。 “哟，老裴！什么风竟然把你给吹回来了——怎么着？要不要进去看看老师？他们都可想你了，三天两头地念叨你。还有那些学姐学妹们……” 裴越冷着脸摇下车窗，直接开口道：“别废话，上车！” “哎，得嘞！” 江之淮乖乖闭了嘴，上了车。 两人直奔学校附近的金拱门小饭馆儿，上了二楼，选了从前常坐的靠窗小座。江之淮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啥事啊？这么神秘兮兮的？” 他这憋了一路了，可把他给憋坏了。 裴越这人不擅长绕弯子，直接开口道：“我被保送了，我父母昨晚给我打电话，意思是让我暑假就直接过去，提前熟悉一下国外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什么的……” “啊？！” 江之淮嘴巴张得老大，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的那种。 “这么突然的吗？？？” 裴越默了默，摇头道：“但是我拒绝了。” 江之淮：“……” 这还能拒绝的？ “不是，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我这小心脏给你刺激的，扑通扑通的……” 他装模作样地伸手抚摸了一下心脏，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随即，他顿了一下。 “等会儿，你说你拒绝了？” “嗯。” “不对呀……你不是一直希望能早点出国，跟爹妈团聚的吗？” 从他打小认识裴越开始，就知道他有两件特别执着的事。一是拿下全国数学竞赛冠军，完成对爷爷的承诺。二就是早日考上国外的学校，出国跟父母团聚。 眼下被保送了，又能够提前一年出国，简直是皆大欢喜啊！这么香的事，怎么竟然还拒绝了呢？ “不是，你是怎么想的呀……” 裴越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像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似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 “因为这次我走了以后，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我父母的意思，是让我把房产也处理了，连同大雪，一起带走。” 江之淮这回不抚摸心脏了。 他一贯浮夸的表情慢慢落了下来，回归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状态。 “认真的？” “认真的。” “那你拒绝的意思是？” “……延迟一年出国。” 裴越想起昨晚在电话中与父母的坚持，用的理由好像是他想参加完高考再出国，不想人生留下遗憾。 但事实上呢？ 唔……他也说不清，就是忽然间，好像就不那么想走了…… “老裴，你不对劲啊……” 江之淮微微向前俯身，眯起眼睛看向他：“你跟我实话实说……你这延迟一年出国，是不是为了甜妹？” 裴越：“……” “……肯定是的吧？” 江之淮这厮难得正色了几分钟，又立马无缝衔接地换上了一张姨母脸，调侃道：“没看出来啊老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你也不例外啊！哈哈哈……唔？唔唔唔？” 江之淮笑到一半，嘴里忽然被塞了个鸡块，差点噎着。 “你太吵了。” 裴越黑着脸，大有如果他继续逼逼，就把剩下的鸡块全塞他嘴里的架势。 江之淮默默闭了嘴，专心嚼起了嘴里的鸡块。 啥嘛……还不让人说了？ 不说就不说，等晚上的时候，偷偷跟大姐头八卦去……她肯定爱听。 裴越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冷着脸又道：“这件事情你先保密，不准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的大姐头……” 江之淮：“……” 咋？ 这是有读心术？ 金拱门小饭馆儿里人来人往，不时有放了学的学生前来光顾，附近的桌子很快就坐得满满当当，显得十分拥挤。 江之淮勉强算个校草，虽说自从裴越转学之后，“双杰”已经名存实亡。但两人一旦合体，纵使只是坐在那吃薯条喝汽水，也是一对十分养眼的美少年。 已经有几个女同学一边含羞带却，一边商量着让胆子大的过来要微信了…… 裴越深深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只好赶紧把话说完。 “对了，我记得你家是有几个房产中介的连锁店吧？” “嗯，是啊。” “那处理房产的事就委托给你们了，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提前跟我说下就行。这种事情太繁琐了，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处理比较好。” 江之淮愣了一下：“不是，真要卖啊？真不回来了啊？” 裴越：“你看我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不是，你跟叔叔阿姨说留着呗！万一你以后毕业了还想回国发展呢……那以后想跟你见个面，我还得飞国外去啊？” 江之淮表示不能接受。 裴越摇了摇头，没说话。 其实父母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切，读书，毕业，然后进入他们的公司，将家族的事业延续与传承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江之淮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说道：“行吧……但这事儿，你也不打算告诉甜妹吗？” 裴越摇头：“她现在还不知道我要出国读书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呃…… 江之淮有些心虚的掀了掀眼皮，心说其实她已经知道了，是被我“很不小心的”说漏了嘴的…… 裴越的心里装着心事，没有注意到江之淮的小动作。实际上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究竟，该如何开口对她说呢？ 他想起她对他诉说好友要出国读书时的难过与不舍…… 那么他呢？ 她也会因为他要走了而难过吗？也会对他不舍吗？ 也许这个答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要走了，而难过和不舍。 懵懂的年纪，有些事已经悄然在心中萌了芽。他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也许是因为责任心，也许是想好人做到底。 毕竟如果他走了，那个笨蛋该怎么办呢？ 起码…… 起码要让她考上理想的大学，自己才能安心的走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面试 鸡鸣三声，伏在书桌上的少女缓缓睁眼。 窗外天还未亮，一丝隐隐若现的鱼肚白刚刚划破天际。少女的双眼茫然的睁着，困乏地来回眨了好几下，无意识一抬手，一摞厚厚的英文资料顺着她的动作从书桌上“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夕夕，你醒了吗？” 门外立刻传来了一声，随即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有人比她起得还要早，又或者说，可能一夜都未眠。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穿戴整齐的夏女士探进来半个脑袋。 “怎么回事？又趴在桌子上睡的？”她打量着桌前的少女，皱了皱眉：“昨晚妈妈不是跟你说了吗？别看得太晚了，困了就要上床休息，充足的睡眠是很关键的呀！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咱们一定要给面试官留下一个好印象——” 夏橙夕含糊的应了一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英文资料。 昨晚看资料看得太晚，竟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着凉了，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酸痛，昏昏沉沉的难受。再加上一夜都在不停的做梦，脑壳就像被冲击钻打过了似的，说不出的不适感。 “好了好了，既然醒了就早点起来吃饭吧，妈妈早餐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夏女士说罢关上了房门，转身下楼去了。 夏橙夕迷迷瞪瞪的望了一眼窗外依旧乌漆嘛黑的天，莫名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练成了闻鸡起舞的神功。不管多晚睡，不管有多困，只要鸡一叫，她就立马睁眼，比闹钟还管用。 正想着，窗外又传来了几声鸡鸣。 这只最近总叫她起床的鸡大概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一声接着一声，好似在催促她动作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 夏橙夕喃喃叨念着，伸手揉了揉浮肿的双眼，准备起身。但刚一站起来，人却飘飘忽忽的晃了晃，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又一屁股跌回到了椅子上。 她伸手扶额，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竟然发烧了。 楼下的小厨房，夏女士忙碌的身影围着灶台打转。她的手中拿着锅铲，竟然还能见缝插针的从煎蛋的缝隙间探出半个身子，催促楼上的夏橙夕动作快点。 几遍之后，夏橙夕才慢腾腾地扶着扶手走下了楼梯。 “你今天怎么磨磨蹭蹭的啊？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赶紧的，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吃完了早饭，还有时间再准备准备面试资料，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遗漏的没有？今天可一定不能出差错……” 厨房里的油烟机嗡鸣作响，连同这些已经反复叨念过无数遍的话，一起化形为一台蓄势待发的轰炸机。 夏橙夕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努力将这些声音屏蔽在外，挪去了卫生间。 此时天已蒙蒙发亮，几十米之外的曲家小院，曲摇摇正睡得口水直流。狂轰滥炸的手机铃声将她从香甜的巧克力梦境中炸醒，她闭着眼睛擦了擦口水，迷迷糊糊地接起了电话。 “喂……” “老三，有没有什么快速退烧的方法？我发烧了……” 夏橙夕做贼一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她捂着嘴，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求救。 曲摇摇尚在半梦半醒之间，三魂七魄中有六魄都还留在梦中，迷糊着随口便道：“啊，发烧了？那你喝点白酒试试，那玩意儿贼管用……” “……喝白酒？” “对啊……我小时候有一回发高烧来着，我老爹偷着给我喝的水里兑了一口白酒……后来就好了。我老娘知道了以后，追着他打了好几条街……” “……” 电话那头的夏橙夕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指望曲摇摇能给她想出什么立刻退烧的好办法来。而且她太了解曲摇摇了，如果不是困得说胡话，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她老爹这个人的。 “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夏橙夕挂断了电话。 曲摇摇甩开手机，翻了个身秒睡，无缝衔接的连上了之前的梦境。 “夕夕，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久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卫生间外传来了夏妈催促的声音。 夏橙夕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内心的焦躁顺着体温不断上升。平时一向以脑袋灵光著称的女诸葛，此时完全成了一团浆糊。她在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发烧这件事儿绝对不能让她老妈发现，否则…… 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手指无意识地点开了手机搜索app，她发现自己输入了“快速退烧的方法”几个字。 屏幕上立刻跳出来一堆偏方，五花八门什么办法都有。从葱姜煮水泡澡，到脚底板贴洋葱，再到盖棉被捂汗……她看来看去，觉得还真的只有曲摇摇说的“喝几口白酒发汗”这个法子看上去要靠谱一些。 “夕夕，快点儿！吃早饭了……” 母亲催促的声音再次传来。 马桶上的夏橙夕咬了咬牙，在顷刻间做出了决定。 不管了！豁出去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过了面试这一关…… 曲摇摇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只觉得身心愉悦，哪儿哪儿都舒服得不得了。 自从期末考试成绩单下来之后，破天荒数学成绩超及格线逆袭的曲某人总算是彻彻底底扬眉吐气了一回。曲妈乐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一天要挂在嘴上叨念800回，弄得整个花铃巷的邻居们都知道了—— 那个水果铺老板娘的女儿，她这次期末考试数学考了128分！！！ 第一次活成“别人家孩子”的曲摇摇忍不住捂嘴偷笑，又伸了个懒腰，开始在被窝里翻找手机。今天难得不用去某人家补课，夏橙夕要参加重要面试，蒋竞诚还在医院照顾她爸……那她该怎么打发这一天呢？ 嗯？ 等会，这个五点多的通话记录是怎么回事？ 曲摇摇一脸蒙圈，盯着那个和夏橙夕的通话记录，努力地回忆了几分钟……她似乎依稀记得，梦里接过一通谁的电话。说的啥来着？ 好像是说，她发烧了，问怎么快速退烧…… 她回答的啥来着？ 好像是……喝、喝白酒？！ 坏了！ 如果这不是梦…… 曲摇摇一个哆嗦，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Candycan 此时的夏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电脑屏幕上的面试界面因为中断而黑屏，面试到一半的夏橙夕忽然毫无预兆地一头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怎么叫都叫不醒！面颊上两坨可疑的红晕和不时打出的酒嗝让一旁措手不及的夏女士生出一丝荒诞感来。 什么情况这是？？？ 紧张得一晚上没合眼又像陀螺似的转了一早上的夏女士，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一摸女儿额头滚烫，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浸湿了。 她这才慌了神，情急之下赶忙打了曲摇摇妈妈的电话。 曲妈带着曲摇摇火速赶到时，夏女士正坐在客厅里抹眼泪。一边和出国机构的老师通电话，询问是否还能沟通一下，再给个补考的机会…… “孩子她身体忽然不太舒服……对对对，发烧了！绝对不是故意在面试的时候搞恶作剧，也绝对没有捉弄面试官的意思，麻烦老师您再跟学校那边解释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帮我们申请个补考机会什么的？孩子准备了这么久了，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什么？您说我女儿状态一直不太好？不会的，她一直非常认真的在为出国读书做准备啊！什么？您说上周末她逃课了？这……这孩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批评她！那老师，也麻烦您再帮帮忙……” 曲摇摇刚跨进门，就听到“上周末她逃课”这几个字，差点崴了一下脚。 上周末夏橙夕可不就是逃课了吗？跟她还有裴越、江之淮，四个人在星光游乐场疯玩了一整天。 完，这下坏事全都撞到了一起，集体东窗事发了！ 挂了电话，夏女士还在抹眼泪，看上去情绪简直要崩溃了。 曲妈赶紧上前递纸巾，轻声说着安慰的话。曲摇摇灵机一动，借口“上楼去看看夏橙夕”，就想往楼上溜。 结果夏女士擦完了眼泪，直接开口道：“摇摇你等等，先过来坐着，我有话问你。” 曲摇摇一听这严肃的口气，心登时就凉了半截。 救命啊……可不是她撺掇夏橙夕逃课的啊！也不是她怂恿夏橙夕喝酒的啊！她她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果然，夏女士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上周末夕夕逃课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曲摇摇心里叫苦，她该怎么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说知道，就是出卖朋友，说不知道，就是欺骗家长……她可太难了！ 曲妈可太知道自己女儿的尿性了，见她神色犹豫支支吾吾不愿不开口，干脆在一旁催促道：“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倒是快说呀！” 曲摇摇被迫点了点头，含泪将夏橙夕卖了。 “她逃课去哪儿了？” “游……游乐园。” “跟谁一起去的？” “跟我……还有几个同学。 幸亏此时楼上贴着退烧贴的夏橙夕睡得死沉死沉的，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好妹妹已经无情将自己出卖。她像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咕哝着翻了个身，在一个惬意的梦境里扬了扬嘴角。 梦里的阳光正好。 篮球场后的小土坡上，她和曲摇摇一起背靠着大树，喝着奶茶听着歌。蒋竞诚就在前方的足球场上畅快奔跑，肆意挥洒着汗水。梦里没有高考，没有出国，没有没完没了的补习，也没有在身后大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父母…… 耳机里是kiduit的《ca dyca 》，用最慵懒的声音唱着： 糖果罐 查尔斯的钥匙 一袋甜美的新鲜空气和一只银质茶匙 只要追随着光晕问他：“嗨，你要去往何方？” 请按响前门的门铃并说：“嗨，你要去往何方？” 你要去往何方呢？ …… 小风拂面，少女们额间的碎发飞舞，一切都是最自由最惬意的模样。 * 楼下的问话还在继续。 曲摇摇在这方面抗压能力完全为零，根本不用什么“严刑拷问”，问什么说什么，三下五除二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给交代了。 夏女士越听脸色越差，恨不得立刻上楼将自己的混账女儿拍醒，大骂一通才好！ 曲妈见状，在一旁安慰道：“哎，琼姐，你消消气！孩子嘛，都有犯错的时候。其实夕夕这孩子平时一直挺好的，听话又懂事，就翘课这事儿吧……呃，有可能是一不小心被我们摇摇给带偏了……” 曲摇摇：？？？ 天地良心！啥叫被她带偏了？！她当初可是劝过了的，没劝住呀！ 这锅她可不背！ 曲妈朝她挤眉弄眼，一边又道：“现在学习压力大，孩子学累了偶尔想出去玩玩也能理解，你看我们摇摇，以前还翘课去跑那个什么马拉松，我那时候也气得半死……” 曲摇摇默默被鞭着尸，郁闷的扣着牛仔裤上的一个小破洞发泄。 夏女士揩了揩眼泪，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夕夕和摇摇不一样，夕夕从小心里就没个啥目标啊追求啊啥的，人蒋家那小子至少都还有个踢国脚的梦想呢！可她呢？无论是学习还是其他的事情，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长这么大，甚至连个兴趣爱好都没有……” 喝奶茶算不算？ 曲摇摇在心里冒出一句。如果算的话，这绝对是常年在夏橙夕心中排名第一的兴趣爱好。 “其实我可羡慕你了，你看摇摇现在多懂事儿，自己都知道要学习要努力了，不用你这个当妈的操心。你看，这次期末考试数学成绩一下子就进步了这么多……” “害，她那是狗屎运……遇到了一个愿意给她补课的同学。” 曲摇摇偷偷翻了个白眼，继续跟裤子上的破洞较劲。 “而且这次期末考试，夕夕考得也不错呀！我听说名次都进了年段前100了，够得上学霸班的水准了，是吧？” 夏女士的脸色勉强缓和了一点。 这倒是的，夏橙夕这次的成绩总体来说，还是让人满意的。 可是只要一想到准备了那么久的出国面试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搞砸了，她的胸口就像堵着一块大石头，瞬间又感觉呼吸不畅了起来。 期间手机上又来了几条消息，是机构老师发来的，大概不是什么好消息，夏女士又开始抹眼泪了。 “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出国读书，我知道的。” “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暗暗跟我较着劲呢，就说那个选兴趣班的那件事，就跟我折腾了好久，明里暗里整了好多的幺蛾子！一点也不理解父母的苦心……” “而且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发起烧来呢？还偏偏就是今天？这丫头从小鬼主意就特别多，难不成她今天是故意……” “才不是。” 曲妈还没开口，曲摇摇先说道。 第一百四十章 东窗事发 客厅里瞬间安静，两位家长的眼睛都盯着突然出声的曲摇摇。 曲摇摇没管住自己的嘴，有些后悔，但此刻骑虎难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她今天早上五点的时候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自己发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那时候睡的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就顺口跟她说了我小时候喝白酒退烧的事……” 曲妈的脸绿了一下，颇为不好意思地望了身旁的老姐妹一眼。这下尴尬了，感情是自己家这倒霉孩子给人出的馊主意…… “你这孩子真是——” 她正开口要骂，听曲摇摇又说道：“不过，干妈您说的不对，夕夕没有暗地里跟您较劲，也没有不理解您的苦心。相反，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达到您的期望，就连前阵子晚上去上辩论班被坏人尾随了都……” 她骤然闭口，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什么？你说夕夕被坏人尾随了？！”曲妈震惊的拔高了嗓门，而夏女士则捂住了心口，险些又觉得呼吸不上来了：“摇摇，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曲摇摇心里暗暗叫苦，她今天就不该来的！ 五分钟后，两个家长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曲妈气得脸色发青，当场暴走：“你们这几个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想着瞒着家长！这要是万一有个好歹，你们，你们……” 曲摇摇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从惊吓中回过神的夏女士，拿起桌上的手机就要打电话：“不行，我得马上给辩论班的老师打个电话，这课不能再上了！” 曲妈：“可不是吗？快打，这太危险了……” 曲摇摇本来坐在沙发的对角，一听这话连忙站了起来，阻止道：“干妈干妈，等等！先别打电话……夕夕她喜欢上这个辩论课！” 夏女士错愕的看着她。 喜欢？ 她女儿什么时候有喜欢上的课了？ “您刚才不是说，夕夕从小到大没有自己喜欢的兴趣爱好吗？现在她有了，她跟我说很喜欢上辩论课，未、未来说不定想当个律师呢……” “她真的这么说？” “嗯！” 其实后半句是曲摇摇自己灵机一动信口胡诌的，但夏女士的目光闪了闪，真的就放下了手机。 曲摇摇松了一口气。 “其实干妈，您也不用太担心这个事儿，因为现在有个住在附近的男同学，自告奋勇在车站接送夕夕上课了，后来就没再遇上过尾随的事了……” 夏女士好不容易平复的一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嗯？！男同学？？？” 曲妈与她异口同声：“哪个男同学？！” “呃，是裴越的好朋友啦！他家刚好就住在那附近，因为上次的时候……” 曲小竹筒只好把最后的豆子都倒了个干净，那晚巷子里发生的事，以及后来夏橙夕为什么会翘课和他们去游乐场玩的原因。 两位女士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从惊险万分到啼笑皆非。 尤其是夏橙夕痛揍江之淮结果揍错了人的那一段，曲妈憋笑憋得十分辛苦。夏女士听得脸都绿了，完全没想到她那平时看上去乖巧的女儿，竟然还有战斗力如此爆表的一面。 “好吧……原来是这样的。” 夏女士靠在她家名贵的真皮沙发上，努力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觉得一股疲累感涌上了心头。 自从有了送女儿出国留学的想法，她就像打足了鸡血，忙忙碌碌的安排着各种事情。因为怕女儿对未来没有目标，她就干脆给女儿硬塞一个目标，怕女儿得过且过应付高考，就干脆给女儿出一个大难题。 坦白说，一直到今天之前，她都觉得一切按部就班，进行得非常顺利。 如果不是今天忽然出了这乌龙事件，又听曲摇摇说了这许许多多她并不知情的事，她大概永远也不可能意识到，自己可能、也许是做错了…… * 夏橙夕醒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她在床上迷迷瞪瞪地又躺了几分钟，终于在精致的床头灯投出的暖黄色光线中，将脑中断片的记忆勉强拼凑了起来。 本来只是想铤而走险，浅尝一口白酒的，但喝了感觉没效果，又干脆多喝了几口……然后是疯狂的刷牙，嚼口香糖，生怕被她老娘闻出味儿来……等到了面试的时候，她已经浑身冒汗烫得像个虾仁一样了。 说好的白酒退烧呢？ 她又被坑了…… 直到回答面试官的提问时已经口齿不清了，她就知道这事儿完了，肯定要搞砸了……她老娘估计要崩溃了…… 没人告诉她白酒这么凶啊？ 就算是现在，喉咙里还在火辣辣的冒着烟，连吞一吞口水都疼得厉害。 夏橙夕伸手扯掉了额头上汗津津的退热贴，试图从又湿又热的被窝中坐起来，她这一动，立刻惊醒了床边浅眠的夏女士。 “夕夕，你醒了？” 夏女士熬了半宿，好不容易等夏橙夕的体温降下来了了，才合眼眯了一会儿。此刻一开口，声音都变哑了：“谢天谢地，总算是不烧了，你这都烧了整整一天了……可把妈妈担心坏了。” 母亲温热的手覆在额头，夏橙夕鼻子一酸，忽然就想哭。 “对不起，妈妈……”她抽噎了起来：“我、我把面试搞砸了……” 夏女士收回了手，将夏橙夕整个儿从被子里剥了出来，然后转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汗湿的衣服不能再穿了，要先换下来，哦对了，被单也得整个换掉……换完了喝杯热水，再把药吃了，好好地睡上一觉。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夏橙夕愣了愣，“妈，你……不准备骂骂我吗？” 夏女士差点气笑了：“我骂你干什么？你这孩子，还有自己主动找骂的呀？” 夏橙夕迷惑了，傻愣愣的盯着眼前云淡风轻的老娘，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没醒。否则为什么她搞砸了这么重要的事，她老娘的反应竟然这么平淡，就跟没事人一样…… 按理说，就算不大发雷霆，起码也应该黑着脸，第一时间质问她为什么偷喝酒吧？ “妈，你别这样，我害怕……” 夏橙夕发自内心的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去他的出国读书吧 暖橘色的床头灯将房间内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换好了衣服的夏橙夕乖乖立在一旁喝水，看着她老娘熟练的换好床单被套，然后将她重新塞回了被窝里。 然后夏女士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本来是想等你明天好点了再跟你谈谈的，但是看样子今天如果不说清楚，你可能就睡不着了。” 夏橙夕的被子被仔细地掖好了，手手脚脚全都被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圆圆的杏仁眼眨巴着，像一只等待被审判的小鹿。 夏女士一看见她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想起了小的时候。 小时候的夏橙夕体弱多病，每到换季必定感冒发烧，而且一烧就是一天一夜。每每总是难受的蜷缩在她怀里哼哼唧唧，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将她看着…… 时光飞逝，怀里哼哼唧唧的小鹿儿慢慢长大，母女之间的相处也慢慢变了模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生硬？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难以理解对方？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使小心翼翼，也还是出现了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尤其是这半年来，这条鸿沟横在母女之间，无论怎么努力去尝试，都只能徒劳的看着那道鸿沟变得越来越宽…… 夏女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此刻不得不承认，其实青春与成长何止是孩子们的难题，也是家长们必须通过的一道重要关卡。 也许只有开诚布公，敞开心扉，才是开启通关之门的那把钥匙吧？ “首先呢，妈妈必须承认这一次是真的真的很生气。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谁能控制自己生病不生病呢？不过你生病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妈妈，而是偷偷的打算自己解决，这是妈妈非常生气，也需要自我反思的地方。我会忍不住想，难道我们母女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还有就是，谁让你喝酒的？且不说喝酒退烧的这个方法靠不靠谱吧，你喝一口浅尝一下也就算了，哪有人……” 夏女士顿了顿，努力忍住又好气又好笑，甚至有些想翻白眼的冲动。 哪有人一灌小半瓶的？这缺心眼的孩子。 夏橙夕无语凝噎。 其实现在想想，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许是烧糊涂了？总觉得多喝几口，退烧的效果是不是就能更强劲一些…… 结果没刹住，直接翻车了。 夏女士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道：“但同时呢，妈妈也要跟你道歉的。” “……” 窗外的深夜是浓得化不开的黑色，偶尔有几颗小星星从云层中探出头来，调皮的对着熟睡的芸芸众生眨着眼睛。依旧有星星点点的窗户还亮着灯，不肯睡去的人儿面颊上笼罩了一层细腻的光晕，弧度格外的柔和。 “妈妈想郑重地跟你道个歉，在送你出国读书这件事情上，妈妈的做法太过强硬了，忽略了你的感受。” 夏橙夕傻乎乎的瞪着她老娘，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她老娘又重复了一遍，她才惊讶的张大了嘴。 怎么回事？ 眼前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是做好了要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的呀！怎么她老娘这画风说变就变，不但没骂她，还和谐的同她谈起了心？竟然还跟她道歉…… 这、这真实吗？ 真的不是她烧糊涂了幻想出来的梦境吗？ “妈……你、你不用跟我道歉的，其实我才应该……” “你先别说话，我把话说完，你妈现在记忆力不好，一会儿给忘了。” “……” 夏女士似乎担心自己会忘词，又或是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路被打断，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怪妈妈没有跟你好好沟通。” “送你出国读书的初衷，其实是为了给你一个目标让你去努力。当然了，也让你有机会能够出国去历练历练，拓宽眼界，增长见闻。因为妈妈一直担心，怕你对自己的未来没有想法，随随便便应付高考，甚至将来得过且过地混日子。唔，虽然说以咱们家的条件，你就算是混日子也能混个衣食无忧吧……但你将来难道想像我一样，翘着脚打一辈子的麻将，收一辈子的房租吗？” 这么凡尔赛的发言，出自这位花铃巷最大的女房东之口，简直毫无违和感。 “妈妈希望你的人生能够有自己的向往和追求，起码要过得比你妈更加充实，更加有意义，也更加快乐！这才是我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意义与目的呀……” 夏橙夕的脑子彻底转不动了。 巨大的信息量还未消化完，满满的愧疚感就已经溢出了心口。 她好似从来都没有真正站在她老妈的角度，去试图理解过她的做法，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正的理解过她的老妈。 正如同出国读书这件事，她不止一次在心里产生过深深地抵触与厌恶感。 抵触这件事情本身，厌恶她老妈的独断专行。 她甚至怀疑过，她老妈执意要送她出国读书，是不是为了可笑的面子或者只是盲目地跟风而已？ 但原来这一切，竟然是出自这样深层次的考量，包含了一个只会收租和打麻将的包租婆全部的眼界和格局，用爱为她女儿铺下的一条路。 夏橙夕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扑到了母亲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泣不成声。 “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好了好了，别哭了宝贝，都过去了……” 夏女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着，恍惚间觉得，那只在她怀里哼哼唧唧的小鹿儿，又回来了……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窗外那只爱岗敬业的鸡又开始打鸣了。 夏橙夕才擦了擦眼泪，带着浓浓鼻音的问道：“所以，妈妈我还要出国读书吗……” “你想出国读书吗？”夏女士反问道，然后她又补了一句：“妈妈尊重你的意愿。” 夏橙夕缓缓，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其实我有自己喜欢的学校了，我想考鹭大的法律系。” “哦？鹭大也不错呀！全国排名前二十呢，但是听说法律系的分数要求还挺高的，你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这就算是我的目标了……” 夏女士笑了起来：“那就去他的出国读书吧！明天我就回复机构的老师，咱们不出国了！” 夏橙夕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妈妈，谢谢你……” 夏女士摇头，“其实妈妈应该谢谢你，是你给妈妈的人生上了重要的一堂课。好好睡一觉吧……” 她说罢起身，按灭了床头的灯，走厨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窗外的鸡鸣声再次传来，夏橙夕翻了个身，在逐渐亮起的天光中沉沉睡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蒋竞诚的抉择 等夏橙夕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高三的暑期补课班也已经开始了，而蒋竞诚竟然在这个时候，重新收到了青训队发来的选拔赛邀请。 “真没想到，竟然连蒋叔这样的倔脾气，都能回心转意……” 夏橙夕坐在球场的观众席，咬着奶茶的吸管，斜斜靠在曲摇摇的肩膀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撑太阳伞服务。 草坪上的阳光正好，蒋竞诚重新穿上了湖蓝色的球衣，正和队友们在场中畅快驰骋着。尽管他已经申请了退出球队，但体育老师依旧给他开了后门让他练球，足以证明对他的偏爱了。 “这有啥没想到的？人是会变的嘛……” 曲摇摇一手举着伞柄，一手拿着奶茶，眉毛却不肯闲着，朝着夏橙夕胡乱挑了挑：“连干妈都愿意放弃送你出国读书这件事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夏橙夕白了她一眼，见她春风得意的样子，觉得有些账是该算算了。 “所以……你那时候是不是出卖我了？” “呃……” 曲摇摇做贼心虚，一想到那时候竹筒倒豆子，卖起夏橙夕来那叫一个干脆彻底！此时猛的被秋后算账，顿时就噎住了。 “哼。” 夏橙夕心下了然，也不真的同她计较，只道：“你个没义气的家伙，连这点考验都受不了，三两下就叛变了？组织对你很失望，唉……看来以后不能信任你了。” “别，别呀……” 曲摇摇一听就急了，“我那是形势所迫，情有可原！那可是两大boss一同审我呢！你是没看见，场面相当残忍，骇人听闻了属于是——” 她把奶茶搁到一边，腾出手来拽了拽夏橙夕的袖子：“组织大人有大量，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呗……” 夏橙夕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就给她脑门儿上来了一下。 “那就罚你请吃雪糕刺客，下不为例了啊……” 曲摇摇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肉痛的盘算着自己那点可怜的零花钱，究竟请不请得起雪糕刺客？ 时光从那天开始飞逝，眨眼间，青训队的选拔赛开始了。 刚刚出院的蒋父破天荒地出现在了球场的观众席上。他坐在轮椅上，被蒋母推着，混在一众少年球迷中间，显得格外突兀。 曲摇摇和夏橙夕重操旧业，特意制作了加油横幅与呐喊助威的小旗帜，又当起了啦啦队员。 曲摇摇塞给了蒋父一面小旗，“蒋叔，一会儿蒋竞诚出来了，您就跟我们一起，摇旗呐喊给他加油！” 蒋父看上去有些拘谨，显然这样的场面他从未经历过。他只在电视上看过足球比赛，基本上都是气得想砸电视的那种。他想好了，一会儿他那个混账儿子要是踢得不好，他回去指定得揍他！ 蒋母满脸喜色，一直在问夏橙夕，蒋竞诚到底什么时候会出场。她的手中举着一个老式的dv机，还是问人借的，就准备等儿子出场，录下这场对于儿子来说最重要，最精彩的比赛。 等选拔赛开始的时候，蒋竞诚和一众足球小将们鱼贯入场，还没等曲摇摇提醒，蒋父已经不自觉咧开了嘴，同时挥舞起了手中的小旗。场上的 观众纷纷摇旗呐喊，报以最热烈的欢迎之势。 蒋竞诚还是穿着他的湖蓝色球衣，球鞋是蒋母省吃俭用，偷偷攒钱给他买的那双。 他站在阳光下的绿茵场上，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神态却是前所未有的从容与自信，甚至带了一点点傲气。仿佛这里不是球场，而是他的炫技场，这也不是一场选拔赛，而是他通往成神之路的奠基石。 “稍微有点狂了啊……” 曲摇摇撇撇嘴，在夏橙夕耳边吐槽道。 夏橙夕忍俊不禁，说道：“你不觉得，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吗？” 耿直与真挚，傲气与坚毅，意气风发与灿烂炙热，热血少年应当如此。 永远年轻，永远热血沸腾。 哨声响起，场上的蒋竞诚开始带球飞奔。他像是上爆了发条的小马达，从一开场，就是巅峰状态。在场上如疾风一般带球狂奔，左右腾挪，俨然一副火力全开，碾压对手于无形之中的架势。 耳边是蒋父蒋母越来越娴熟的加油声，他们仿佛已经不自觉地与身旁的小球迷们融为了一体，随着场上形势愈演愈烈，激动地喊到了破音。 曲摇摇遥遥望向场中。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用力地、激烈地迸发着，更像是在告别呢？ * 选拔赛结束后的几天，蒋家小院又传出了蒋竞诚鬼哭狼嚎的挨揍声。 蒋父这次破天荒的没抽皮带了，而是拿着一根细竹条，费劲的转动着轮椅，在院子里跟着蒋竞诚撵。 “你个臭小子！不是爱踢球吗？不是死活想进入青训队吗？这好不容易选上了，为啥又给放弃了？你要气死你爹才开心是不是？！” 蒋竞诚在选拔赛中脱颖而出，青训队的入队邀请函一大早就寄来了。结果他二话没说，直接又给人退了回去。 蒋爹气得当场暴走，拿着竹条跟着他撵了一路。 “哎哟……爸爸爸，您先别激动！听我说呀——” 蒋竞诚一边嚷嚷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躲开竹条。 “你说！”蒋爹气急败坏，举着竹条指着蒋竞诚的鼻子：“我看你这臭小子就是在耍你爹……” “哎呀，真没有！爸……我只是，只是……”蒋竞诚涨红了脸，喊了出来：“我只是想考大学了！” 蒋父愣住了，手中的竹条掉到了地上。 “……你、你说啥？” 蒋竞诚又说了一遍：“我想考大学了！” 此时若是蒋母在，一定会激动得掩面而泣，或是给儿子一个大大的爱的拥抱。但是不擅长表达情感的蒋父，只是眼眶短暂的红了片刻，努力用平常的语气问道：“……真想好啦？” 蒋竞诚重重点头：“嗯，我这回是真的想读书，想考大学了！” “……那你不想当国脚啦？” “害……爸，我想通了！国家队暂时还不需要我，还有许许多多和我一样优秀的年轻小将们正在前仆后继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蒋父狐疑地瞅着他：“你真不后悔？” “不后悔！” 其实踢完了选拔赛，蒋竞诚的心中已经没有遗憾了，他在深思熟虑后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对于未来，他曾经有过无数不切实际的幻想，做过许多的梦，也曾逃避现实，执着地去追逐过。但是热血过后，他依旧要学会面对撕裂与疼痛，学会成长，但庆幸的是，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蒋父点点头，弯腰拾起地上的小竹条。 “那你还不赶紧进屋写作业去！这段时间缺了多少课了都？！我告诉你，你要是考不上大学，看我怎么收拾你——” 蒋竞诚：“……” 谁说他老爹变了的？明明就一点都没变嘛…… 第一百四十三章 高三了 方可妍转学的消息传来时，其实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主要是因为已经进入高三了，所有人都被恐怖的学习氛围笼罩着，肩膀上压了一座名为“高考”的大山，根本就无暇去关心其他。 夏橙夕凭借着期末考试优秀排名，顺利升入了学霸班，还抽空在繁重的学业当中，代表学校参加了一个辩论大赛，竟然还拿了奖。 曲摇摇咋舌，不得不感叹她二姐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因为这是夏橙夕人生中拿到的第一个奖，可把夏女士高兴坏了！嚷嚷着要在花铃巷摆上几桌，放上几天几夜的烟花庆祝，幸亏被曲妈给拦了下来。 而蒋竞诚自从把心思从踢球上收了回来，当真开始认认真真地搞起了学习，融入了高三的氛围当中。因为缺漏太多，他不得不拿出成倍的时间和精力，甚至虚心地向曲摇摇请教起了补习数学的方法，开始依葫芦画瓢的刷题。 至于曲摇摇嘛…… 帝云苑7号小院的书房中，补习依旧在继续。 但从高三开始，某人忽然莫名其妙地严格了起来，将补习范围从数学一门，直接变成了全科。 曲摇摇表示质疑：“不是，你一理科生……你懂我们文科的科目吗？” 她很快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了代价。 裴越是个全能学霸这件事，从很早以前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但曲摇摇一直觉得言过其实了，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全能呢？怎么可能呢？一直到裴越的全科补习开始，她才真正明白—— 有的人说全能，那就真是全能，半点不带忽悠人的。 “历史、地理还有政治卷子，我已经把错的地方圈起来了，边上也做了标注，你回去把它们摘抄到错题本上，回头我要再抽考。然后英语单词与古诗词注解，每天定量背诵，我也要考的。数学还是每天两套题，不要以为自己过了及格线就能放松了，想考大学，你还差得远呢……” 曲摇摇在心里默默抹泪，感叹自己实在是命苦。 时光飞逝，高三的日子在一张张如雪花般飘来的试卷和没完没了的刷题中飞快地掀过，很快就到了一模考的日子。 考试的前一天，曲摇摇在送饭的路上经过某家房产中介店，竟然看到了帝云苑七号小院的挂牌出售广告。 她揉了揉眼睛，对着那张广告图反复确认了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就是裴越的家。 “呃……请问，这套房子是要卖吗？” 曲摇摇推门进店，指着那张广告图，问里面穿着清一色黑白套装的中介人员。 一个中年大姐热情地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是呀！怎么了小妹妹，是你家里人要买房子吗？” 曲摇摇连忙摆手：“呃，不是的……我就随便问问……” “哦！” 中年大姐脸上热情顿时消退了一半，“那你问什么呢？我还以为你家里谁要买房呢！” 曲摇摇结巴了起来：“我……我认识这家人，是……是我的同学，突然看见他打算卖房，所以问问……” “哦，我说呢？原来认识啊！是这样的，这家的大人都在国外，你这同学自己也准备要出国读书，以后也不打算回国了，所以才处理房产的！” “咣当”一声，曲摇摇手中的饭盒落了地。 * 裴越的这顿晚饭等得有点久了。 他没等来人，却等来了一条信息。 “晚饭我放在门口了，今天人不太舒服，就不补课了。” 他看着信息愣了几秒，然后打开门走到院子里，大门口没有人，只有一个洗的发白的小鸭子饭盒袋，孤零零地躺在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人呢？” 他发信息追问。 但曲摇摇这次没有秒回了，甚至，一直到夜深了，也没有回复。 第二天一早，裴学霸顶着两只熊猫眼进了考场。 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周身气压极低，眼中似有一股无名火在烧，让不小心与他对视的人险些灼伤了视线。 “裴学霸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惹不起惹不起！” …… 四周围同学纷纷窃窃私语，但是无人敢上前搭话。 上午的考试结束，曲摇摇照旧在篮球场后的小山坡上等着小伙伴。 她现在多了个考后对答案的习惯，尽管蒋竞诚说这让他想吐，但还是在曲摇摇的带动下，染上了这个“恶习”。 此刻她正对到一半，眼前忽然阴影罩下。 “怎么才来？” 曲摇摇头都没抬，叼着根水笔翻着答案：“你们这交卷也交得太晚了吧？奶茶买了没——” 眼前的人不说话，像木头一般杵着。 曲摇摇好奇抬头，这一看之下，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眼前立着的这位少年，像根修竹般身姿挺拔，校服的白衬衫上洒满了阳光，有着好闻的橙花香气。 不是裴越，又是谁？ 裴越的脸逆在光中，看不清神色，但墨色般深邃的瞳孔中，却凝聚着遮云蔽日的寒气…… 曲摇摇哆嗦了一下，脑中下意识冒出一个念头。 完了…… 他好像，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开心…… “你……” 她本想问你怎么来了？但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于是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不肯再说半个字。 裴越等了一会儿，没有耐心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昨晚，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刚刚走上山坡的夏橙夕和蒋竞诚，被这博大精深的语言对话惊呆了！拿着奶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找了个拐角躲了起来。 “他们在说啥？啥啥意思？”蒋竞诚用口型问道。 “我哪知道？”夏橙夕白了他一眼，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看样子是吵架了呗，嘘……听着。” 小土坡上起风了，撩起少年额间的碎发。 他微微侧了侧身，让出了身侧的阳光，清俊的半张侧脸就露了出来，被光影镀上了一条好看的轮廓。 裴越叹了口气，语调难得柔和：“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告诉我，好不好？” 曲摇摇倔强地瞪着前方一个小石块，生硬开口道：“我没生气。” 如果换做是从前，裴越扭头就走。但他此刻着实佩服自己对这菠萝精的耐心，竟然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昨晚没来补课？” “……因为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心里！ 心里不舒服！ 曲摇摇此刻恨不得站起来，揪着他的领子问他要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出国了就不回来了？为什么连提都不肯对她提一句？ 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坐在那，跟眼前那块其貌不扬的小石块较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拐角处的夏橙夕都有些坐不住了……才听见裴越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但是快考试了，别任性，有什么矛盾等高考完了我们再解决，好吗？今晚继续补课，不许不来。” 高考完了你就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曲摇摇忽然想哭，死死咬着唇挤出一句：“不用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补课了。” 小土坡上的风吹得急了起来，身后的大树枝摇叶摆，将穿梭而下的阳光切割得斑驳细碎。 好半响，裴越才冷冷开口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人家走吧？ 曲摇摇其实并不擅长跟人怄气。 但是这次例外，她与裴越之间的冷战愈演愈烈，最后发展到即使在学校迎面碰上了，她也立马掉头就走，留下脸色难看的某人，僵在原地。 “数霸到底怎么你了啊？你这说翻脸就翻脸的……” 夏橙夕都看不下去了，特意在晚自习下课的间隙溜回三班找曲摇摇。两人现在不在同一个班级，连说话都不方便了。 “没什么……” 曲摇摇摇头，还是不愿意说。 她假装对卷子上一道数学题目产生了浓厚地兴趣，盯着那道题目琢磨了半天，直到一旁的夏橙夕轻松报出了答案。 “这题选c。” 她指了指草稿纸上的一处计算，说道：“y′=﹣si x﹣?……故所求的切线方程为……即x﹢2y﹣2=0，所以选c。” “啊……还是你厉害！我这c跟d纠结半天了都……” 曲摇摇终于松了一口气，填上了答案。 后桌的蒋竞诚不干了：“哎？夕夕你也给我讲几题啊！您这好不容易来看望贫困同志一次，可不能偏心啊！” 夏橙夕骂道：“去去去，一边儿去！没看见我跟老三正说话呢嘛？有什么题目你先留着，周末一起给你讲了。” 曲摇摇也道：“就是！现在老二周末的时间都被你给霸占了，天天不是给你讲题就是给你补课的，还不知足？咱们这三人学习小组早都名存实亡了。” 蒋竞诚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可不早都名存实亡了吗？自从你不讲义气投靠了数霸自己开小灶开始……” 曲摇摇给了他一笔头，“闭嘴吧你！” 夏橙夕捂嘴偷笑，在心里默默给蒋竞诚点了个赞，后者委屈的捂着脑门儿，不敢吱声了。 夏橙夕看了看曲摇摇，又道：“不是我说你啊老三，自从你不跟着数霸补习了，简直损失惨重啊……” 算起来，曲摇摇应该有大半个月没有去过裴越家了。一模考后，学校为了高考冲刺，强制了晚自习的时间，她们每天都要到九点半才能放学，也确实没有时间再像以前那样私下补课了。 曲摇摇面无表情道：“有什么好损失惨重的？总有要散伙的一天，迟早的事。”她说完这话，又抽出一张新的草稿纸，准备开始算下一道题。 夏橙夕却从这句话中品出了一丝端倪。 “散伙？等会儿，你是说数霸要出国读书那事儿？哦……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在生气呀？”她恍然大悟：“我的好妹妹……你该不会是舍不得人家走吧？” “才、不、是！” 曲摇摇涨红了脸，瞪她：“不许胡说！” 夏橙夕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她找到答案了。 ＊ 江之淮在微信那头连发了三个感叹号，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 “甜妹真是这么说的？她说她舍不得老裴走？” 夏橙夕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你是不是有毛病？人家一姑娘家，怎么可能直接这么说？不过嘛……我觉得意思差不多吧！” 隔着手机屏幕，两人脸上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姨母笑。 片刻后，江之淮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但是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 “大姐头你想呀，甜妹不是早就知道老裴要出国读书这件事了吗？为什么早不翻脸晚不翻脸，偏偏在一模考前跟老裴闹掰了，这很奇怪啊……” 夏橙夕也觉得奇怪，这其实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为按照曲摇摇直来直去的性格，基本上有什么帐要算是不会放到过夜的，因为她憋不住。像这样秋后算账的……不是她的风格。 “该不会是，这里面其实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吧？” 江之淮盯着手机屏幕，愣了愣，心道有是有，可我不能说呀！ …… 一模、二模、三模考试眨眼之间来了又去，高考的天数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倒计时。考前的最后几天，学校放了假，曲摇摇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复习刷题。 入夏以后，天气越来越炎热了。 她穿着体恤衫和短裤，头发全部梳到了头顶，胡乱地扎成了一个丸子。光洁地脑门儿上扎着一根惹眼地大红色飘带，飘带上金色的“金榜题名”四个大字！那是曲妈、夏女士和蒋婶一起去很远的一间寺庙里虔诚求来的。 据说戴上就能得到神明的庇佑，学习事半功倍，高考金榜题名！ 夏橙夕嗤之以鼻，表示这纯粹属于迷信活动，但是夏女士勒令她不许胡说，必须戴上！蒋竞诚和曲摇摇倒是非常配合，带就带呗！反正总好过那些被家长们逼着做什么法事加持，或者喝什么“神水”的同学来得强…… 至于戴上以后学习有没有事半功倍，曲摇摇不知道，但是她必须承认夏橙夕说的对，没有了某个学霸从旁指点，确实是损失惨重的。尤其是那学霸的猫还总跑来捣乱，不是要贴贴，就要撸毛，小小的身体火炉一样紧紧贴着她，赶都赶不走。 “大雪呀，你难道不热吗？” 曲摇摇叹了一口气，在大雪坚持不懈地蹭了她五分钟之后，终于一把将它抱起，放在腿上撸了起来。 “喵——” 猫儿满足地在她怀里滚了两圈，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声。 曲摇摇轻轻挠着它的耳朵，突发奇想地问：“大雪宝宝，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的主人要把你带到国外去生活，永远都不回来了的那种……你愿意跟着他去吗？” 大雪的眼睛像两只小铜铃，圆鼓鼓的瞪着她，小脑袋转了转，不明所以地“喵喵——”了两声。 曲摇摇大喜，觉得这应该就是表示不去的意思。 “我就知道我们大雪宝宝最有良心了！咱可说好了啊，不去啊！国外有什么好的，没准儿小鱼干都卖得比国内贵呢，你要是去了，就跟你那狠心肠的主人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她起身想去给大雪拿一块小鱼干作为奖励，却听见院门被敲响了。 “谁呀？” 这个时候，谁会来她家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走了 大门口站着裴越，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与邋里邋遢汲拉着脱鞋的曲摇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肩上垮着一个猫包，神情有一丝尴尬：“……我来看看大雪。” 曲摇摇的第一反应是，他是来带走大雪的！于是抱着猫儿就警惕地朝后退了两步…… 但大雪却是个小叛徒，看见原主人来了，兴奋地喵喵叫了两声，从曲摇摇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欢快地又蹦跶到了裴越的身上。 曲摇摇：“……” 这小白眼狼！ 裴越抱着大雪，熟门熟路地穿过院子，进了客厅。 曲摇摇关上院门跟在后面，心里生出一股错觉，这到底是谁的家啊？ 客厅里的气氛尴尬极了，大雪大概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还要充当气氛组。时不时地“喵喵”叫两声活跃气氛，在屋里这两只两脚兽身上来回蹦跶，撒娇打滚卖萌贴贴…… 但无论如何卖力，他们两个就是不打算开口说话。 最后大雪累得瘫倒在沙发上，甩着尾巴摆起烂来……爱谁谁吧？反正它是管不了了！ 但“摆烂”永远有奇效，它这刚一躺下，那死活不肯说话的两脚兽忽然间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你还是不肯和我说话吗？” “你要把大雪一起带走吗？” ……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裴越忽然就明白了：“你都知道了？” 曲摇摇不说话，“哼”了一声，把脸别开了。 裴越在这一瞬间有许多话想问，比如她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么多天一直在生他的气是不是因为这个…… 但他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我不会把大雪带走的，其实我……” “你骗人！” 曲摇摇气呼呼地伸手一指：“你连猫包都带来了！” 裴越失笑，“这个猫包是我新买的，原来的那个不是旧了吗？” 这倒是的。 曲摇摇想起有次带大雪去洗澡，因为那个猫包有点旧了拉链不太好拉，就随口在微信上跟某人抱怨了一句……没想到，他竟然还记住了。 “你真的不打算带大雪走？” “真的。” …… 曲摇摇没再说什么，心里涌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反正某人还是要走的，还是不会再回来了…… 带不带走大雪，又有什么区别呢？ 两脚兽们在说什么，大雪听不懂。 但是它对这个新买的猫包似乎还挺满意的，一边绕着圈打量着，一边闻闻味道，然后就“嗷呜”一口，下嘴啃了起来！ 裴越：“……” 从大雪嘴里抢东西很不容易，等他把猫包抢救回来，手上已经挨了几爪子了。 大雪跳上了曲摇摇的膝头，呜呜咽咽，像是受了大委屈。 曲摇摇低声哄着它，给它顺了半天的毛，它才终于重新发出了舒服惬意的呼噜声。 裴越叹了口气，重新捡起了话头：“其实我今天来，真的就是来看看大雪，顺便给它带点罐头和零食……” 还给你带了整理好的全科复习笔记和重点题目，考点和押题的地方都圈好画好了，厚厚的一叠，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做完的。 唔，还有，其实还想来告个别的…… 虽然这个举动多少有点傻，显得十分多此一举。但是他这些日子思前想后，觉得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一面，哪怕像从前那样针尖对麦芒的说上几句话，也好。 “其实出国读书这件事，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后来认识了你，又发生了许多的事，一直也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 裴越终于开口试图解释，但是曲摇摇望向他，难过像要从她的眼中溢出来了。 她一字一句的问道：“但你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裴越怔住了。 他望向少女已然泛红的眼角，忽然觉得，为什么要告别呢？ * 黑板上的倒计时终于归零，高考来了。 厚积分秒之功，始得一鸣惊人，这说的就是曲摇摇。 终于考完最后一科的她，晃晃悠悠从考场出来，迎面遇上了交完卷出来的夏橙夕。 夏橙夕一脸欣喜：“哟，老三！这么巧，你也考完啦？” 曲摇摇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将手中的稿纸团成一团，扬手丢进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垃圾桶中。 夏橙夕奇道：“咦，怎么扔了？你不对答案啦？” 曲摇摇摇头：“不对了，想吐。” 考都考完了，也再没有以后了，还对什么答案呢？ 对给谁看呢？ 多此一举。 夏橙夕笑了起来，“走，咱喝奶茶去？顺便等等蒋弟。” “要不要先出校门去等？我妈、你妈还有蒋叔蒋婶儿，这会儿可都在门口翘首以盼呢……” “那不行！咱们仨考前可说好了的，这考场的大门要进一起进，要出一起出。咱们花铃巷三巨头，最后的排场可不能丢……” 曲摇摇：“……” 有这事儿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学校的小卖部这会儿十分冷清，在方可妍转学之后，小卖部的老板娘也换人了。炸的鸡排和卖的奶茶都不如从前味道好，这让夏橙夕十分惋惜。 “凑合喝吧，反正咱们的高中生涯已经到了尾声，喝一回少一回了。”曲摇摇安慰她。 夏橙夕叹了口气，望着前方从考场出来的同学们，一个个喜形于色，马不停蹄地朝校门口奔去，不由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高中发生了好多事，尤其是高二那一年！然后一眨眼，我们都高考完了，马上要毕业了！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是啊，好神奇……” 曲摇摇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高二那年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回过头想想，似乎所有的事，都是从那场啼笑皆非的马立松开始的…… 夏橙夕喝了一口奶茶，忽然道：“对了，江之淮昨天晚上跟我说，数霸这周末就要走了……”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曲摇摇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异样，才继续说道：“所以过几天，他想弄个欢送会，哎，其实就是咱们几个一起吃个饭……你去不？” “不去。” 曲摇摇摇头，直接拒绝了。 还有什么好见面的呢？未来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多一分回忆，未来也只会多一分痛苦。 她的反应在夏橙夕的意料之中，于是她拿出手机，悄悄给江之淮发了个消息。 “我这边搞不定啊！你再想别的办法吧……” 江之淮那边早就交卷了，回了她一个捶地痛哭的表情包。 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时，蒋竞诚背着书包，从教学楼一路小跑着朝小卖部奔了过来。 他大声喊着考完啦！终于考完啦！！解放啦！！！ 状似疯癫。 其实还有很多同学和他一样，狂喜或痛苦，以此来祭奠终于完成了高中学业，走过了高考这个魔鬼大关。 三个人一起朝着校门口走去。 门口乌泱乌泱全是家长们，穿着清一色喜庆的大红大紫，有的还手举横幅、加油的旗帜，正等待着考完出来的莘莘学子们！ 夏橙夕在耳旁叨念着：“记住队形啊！她们肯定会在门口拍照的！我们要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来跟我学，抬头、挺胸、收腹！胳膊，胳膊要甩起来……步子，步子要一致啦！好，就是这样，听我指挥……” 三人雄赳赳气扬扬走出校门的样子，后来还碰巧被守在门口的电视台记者拍摄了下来，因为三个小伙伴住在一条巷子里，最后还考上了同一所重点大学，后来一度被宣传成为了励志佳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曲摇摇没想到，江之淮会来花铃巷。 那是考完试的第一个周末，她刚刚从自家铺子里帮完忙回来，迎面就在巷子口碰上了探头探脑的江之淮。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曲摇摇手上拎着两个空的水果筐子，好奇地打量着江之淮：“你是来找我家老二的么？” 以江之淮跟夏橙夕的深厚交情，曲摇摇猜这个可能性很大。 但江之淮却说：“我是来找你的。” 曲家客厅，江之淮坐在了裴越曾经坐过的位置。 大雪不喜欢家里来生人，装腔作势地哈了他几声，就躲到沙发底下去了。 江之淮惊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相信，他的好哥们儿竟然真的把爷爷留下来的那只宝贝猫儿寄养在了这个仅仅认识不到两年的女孩家中…… 这得多信任啊！ “你来找我，有事吗？”曲摇摇开门见山。 江之淮也不绕弯子，算了算，他的好哥们儿这会儿也应该到机场了。 “上次的欢送会你没来，老裴也知道你今天不会去机场送他了，所以托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他递过来一个盒子，是简约又不失精致的那一种，很符合某人极简的基调。 曲摇摇接过来，将盒子放在膝盖上，慢慢打开。里面是一张马拉松的号码牌，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 那是她和裴越第一次见面时，绞尽脑汁，争来抢去的那一张。他俩的梁子，就是从这张号码牌开始结下的……原以为比赛结束应该早就丢掉了，没想到他竟然一直保存到现在？ “我知道你心里怪他。” 江之淮开口道：“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说的，但是如果我不说，老裴真要冤死了！” 曲摇摇盯着那张号码牌，默不作声。 “老裴的爹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国去工作了，他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特别想能早点出国跟父母团聚，也一直为了这事儿在努力。你知道吗？其实他早就保送了，原本高二上完了就可以出国的，根本不需要再参加高考。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硬是多留了一年，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而且本来他父母的意思是让他在国外完成学业后，就直接去继承家族的事业，留在国外发展。所以才要他处理房产，甚至让他把爷爷留下的猫一起带走。本来他是委托我家的房产公司帮他处理，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找我说不卖了，问他原因也不说……” “而且你看，”江之淮指着刚从沙发一角冒出一个圆脑袋的大雪：“这猫，是不是还养在你家呢？你还不明白吗？” 你还不明白吗？ 这一句话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一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花。 曲摇摇忽然将那张号码牌翻了个面，只见背面用钢笔郑重地写着四个字：等我回来。 “他几点的飞机？飞了没？！” “哎哎哎……” 江之淮目瞪口呆，看着曲摇摇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然后院子里响起了小电驴狂踩油门的“呜呜”声……眨眼间已经一骑绝尘，连人带车飞奔了出去。 这妹子怎么这么性急？都不带让他把话说完的。 其实他刚才是想说，他家有车送他来的，就停在对面马路对面。而且现在骑小电驴去……肯定是赶不上了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尾声：五年后 五年后。 鹭城今年的春开得格外地早，才刚刚开年不久，回暖的气温就让一切变得生机勃勃，连风里都没了寒气。 因此，花铃巷的“曲记甜果铺”，生意就格外的好了起来！ 老板娘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女人，笑容和煦，温暖可亲。店里还有一只大白猫，通体雪白，眼睛是碧绿色的，平日里没人的时候，它就懒洋洋地横在货架上打瞌睡。 这是只上了年纪的老猫了，但看得出得到了精心的照料，一身白毛又蓬又软，泛着光泽，是店里的“镇店之宝”！ “大雪宝宝……我回来啦！” 店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姑娘撑着伞走了进来。 春雨绵绵而下，被风吹来的雨珠细如棉丝，沾在了姑娘乌黑的秀发上。姑娘的嗓音甜美，样子娇俏灵动，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像一只调皮的小兔。 刚刚送走了一批顾客的曲妈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女儿曲摇摇挎着小包走了进来。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嗯，今天没什么事，主编让我们早点回家，不用加班了。” 大学主修汉语言文学的曲摇摇，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出版社工作。平常就是写写稿子，编编文章，偶尔会一阵儿一阵儿的连续加班……但除此之外，倒也还算一份不错的工作。 大雪从货架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甩了甩尾巴。曲摇摇抖了抖裤腿上的水珠，赶在大雪蹭她之前，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我的老baby……想我了没？” 大雪可能是上了年纪了，对“老”这个词格外敏感，伸手就给了曲摇摇一爪子。 曲摇摇“嗷”的一声撒了手，大雪立刻跳到了柜台上，对着曲妈嘤嘤呜呜的委屈了起来。 “哦哟，我们雪儿哪里老啦？胡说八道！妈妈打她哦……” 曲妈装模作样地“打”了曲摇摇好几下，大雪才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缩在曲妈的怀里不动了。 “妈……你这样宠它，它越来越茶里茶气了。”曲摇摇愤愤不平地控诉道。 曲妈两眼一瞪：“什么茶？你才茶！它只是一只小可爱猫猫！” 曲摇摇：“……” 是“老可爱”猫猫吧？还是只体重直逼20斤的猪猪猫…… 店里眨眼间又来了几波顾客，曲妈忙忙碌碌间，曲摇摇已经跟大雪在柜台上斗了好几个回合了。 最后曲摇摇累了，单方面宣布停战，从冰箱里拿出一盒乌梅番茄，吃了起来。 等店里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曲妈这才坐下歇口气，问曲摇摇：“夕夕最近挺忙的吧？都好长时间没看见她人了……” 曲摇摇吃得正欢，闻言道：“是啊！她最近在忙着司法考试呢……听说那考试特别的难，比高考可难多了！现在她天天头悬梁锥刺股，比高考那会儿还用功呢！” 曲妈点头，“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也争气！当年跟她妈说了不出国，想考鹭大的法律系……嘿，人就真考上了！现在这个司法考试，指定也没问题！” 正说话间，曲摇摇的手机响了，收到一条消息。 在家备考的夏橙夕喝着奶茶，嚼着薯片，斜躺在阳台的懒人椅上看着窗外的雨，一边跟曲摇摇发着牢骚。 “江之淮这个跟屁虫，又说要陪我考试！” 夏橙夕烦死了！ 当年这个江之淮好歹也算是个与裴越齐名的学霸，高考分数也是逆天的高。结果他放着全国那么多顶尖学府不选，偏偏要跟夏橙夕挤同一个鹭大，从此成为了她的头号跟屁虫。 问他为什么？ 他说说好了要永远保护大姐头的！而且别的地方的饭菜他也吃不惯…… 于是乎跟来跟去，演变成了今天的局面，夏橙夕无论干点啥，他都要以某种形式陪伴着，风雨无阻，简直感天动地。 曲摇摇表示震了个大惊。 “啊？他也考司法？怎么考啊，他又不是法律毕业的。” “不是，他考他们那行的一个什么资质……叫啥来着？跟我说过一回，我给忘了……反正就也贼难考。” “嗯，你这都不感动吗？干脆以身相许了吧？” 曲摇摇等了许多年，终于有机会将这一“箭”还给夏橙夕，幸灾乐祸地拉起了郎配。 夏橙夕：“去去去……感动个屁！老娘看见他就烦！” 曲摇摇露出了姨母笑，心道也不知道是谁啊，但凡有小姑娘跟江之淮走得近一些，就立马火冒三丈…… “女人，你没有心。” “我呸，你以为我是蒋弟啊？恋爱脑，都吓跑了三个小姑娘了……” “你放尊重点，人家好歹现在是体育老师了，请尊称人家为蒋老师好吗？要不然，小朋友们会伤心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话题不自觉扯到了那个人身上。 “今年还是没有他要回来的消息吗？”夏橙夕问。 曲摇摇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不知道……也许不会回来了吧。” 五年前，她骑着小电驴赶到机场时，裴越的飞机早已经飞了。 如今五年过去了，这人什么音信都没有，说好的要她等他回来，结果大学毕业了，也没看见人影儿…… 骗子。 曲摇摇在心里默念，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他。 什么号码牌？把她耍得团团转…… “主要是江之淮那死家伙，也没给个准信儿！真是的……要他何用？”夏橙夕气愤道。 曲摇摇回复了一个摊手的表情包。 夏橙夕：“要不……你再等等？” 曲摇摇看着这条信息沉默了几秒，关灭了手机屏幕。 店里的顾客开始多了起来，她和曲妈打了个招呼，抱起大雪，转身撑伞走出了店门。 细细绵绵的春雨淅淅沥沥，将巷子里的小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蒙蒙的色彩。小水珠飘到巷口的黄花风铃木上，飘到小院的砖墙上，飘到来去行人的伞上，不停地滚动着，聚集着，像成千上万颗闪烁着光彩的小珍珠。 曲摇摇抱着大雪，撑着伞，一步一步走进巷子口。 忽然间，怀里的大雪躁动了起来，“喵喵”叫了两声，挣扎着似乎想要离开她的怀抱。 曲摇摇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抬头，看见了立在自家门前，撑着一柄黑伞，拖着行李箱的裴越。 五年的时光好似凝固住了，眼前这个已经长开了的年轻男人和记忆中穿着白衬衫的清俊少年重叠在了一起。 棱角分明的侧脸，盛满星光的眼眸，生气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微风夹杂着细雨，有淡淡地橙花香味穿透了时光，在周遭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曲摇摇的眼角早已湿透了，呆呆地立在雨中，直到那个清俊的男人对着她笑了笑，无声地说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