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乘坐珠城的死亡电车》 第1话:我,绝对不该乘搭这尾班车的…… 【从00:47:16,电车驶动的一霎起,谁也再无法下车……】 它来了。 但是,既然被离弃了,为何还要来呢。 137号,全湾区最迟驶出的尾班电车,00:39由荔城开往珠城。 听着,千万,不要乘搭,不管发生什么事。 这句话听起来荒谬至极吧? 反正,这城市只是无限重复着一式一样的昼夜,乘搭一趟电车又会潜在什么风险? 谁又想到,这辆驶往珠城的尾班车,终点竟非任何电车站…… 这班车通往的,是永无止境的惊悚,是万劫不复的绝望。 那一切一切,你绝对不会想经历的。 它来了。 但是,既然被离弃了,为何还要来呢。 时间牢牢凝固,脑海不断浮现同一句话,使思绪麻痹却又绷紧。 千万不要乘往珠城的137号死亡电车。 若果还来得及的话。 “2016年9月10日,星期六,00:31”。 手机的屏幕显示着时间,以及写着“人生梦一场革命至苍老”的白底黑字背景。 关天翔搁起多处刮花的银色iphone5,盯着对面的短发女孩。 当然,脸上的焦躁是装出来的。 “走不走,勤奋才女。”关天翔脱下她右耳的jbl银色耳机含笑道,“你再温习就变维基百科啦。” 短发女孩听罢,只是再次把耳机塞进耳朵,把关天翔当透明似的。身穿黑色毛衣的她手执铅笔在桌上的单行纸疾速抄写,字体的凌乱多少呼应着诺曼底登陆的战乱氛围。 踏入凌晨时分,m记职员比顾客还多,柜台的两名售卖员都在自顾自扫动手机屏幕,其中一名提着泰坦银noted7的m记妹令关天翔时刻提心吊胆。 快餐店的喇叭播放着陈奕迅的《黑洞》,关天翔已经可以完整唱出每一句的歌词。店内除了关天翔俩,只有几个在旁的妙龄男女,这班噪音制造者一边吞食薯条一边大吵,弄得芊琴要戴上耳机方能集中。 而关天翔嘛,则无所事事的伴着她,反正关天翔没有随身携带canon相机,没事可做。 摄影是关天翔的课余兴趣──曾经是梦想。 “末班电车还有几分钟就到啦,又是你说做电车回家。”关天翔毫不客气的再次脱下她的耳机,还隐约听到耳机播放着的男声。 心早已属于你就算世界把我唾弃推到绝地 关天翔先是一愣,接着淡然微笑:“什么歌?” 芊琴用左手掩着嘴呼气,黑色毛衣袖掩盖了大半手背:“嗯……走。” 她害羞或情绪波动时,总会以手掩嘴呼气。尽管似乎掩盖不了什么,那小动作却散发着淡淡的可爱。 “你没事吧?” 少女含笑,甜美地藏起牵强。 关天翔留意到,她一直在重复听同一首歌,至少这两小时以来如是。 我,关天翔,和沈芊琴都是炮马蒂林逸山纪念中学5b班的学生,而沈芊琴是跟关天翔最相熟的女同学之一。她留着及下巴的齐刘海短发,白皙的脸蛋,水汪汪的双眸配以小鼻子及小嘴巴,是个标致的妙龄少女。她的身高颇为标准,大概163公分──别问关天翔怎样知道。班上的同学总说她的样貌和打扮7成像本地艺人袁澧林,关天翔说…… 嗯,关天翔说,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像吧。 芊琴的脸孔,配以黑色毛衣、粉红色的校服和灰裙,散发着活泼可爱的气质。 相信是太晚了她有点不适,才会显得寡言吧。 至于关天翔呢?平平无奇的高二男生,至少关天翔是这样自视的。成绩中游,初三下学期考过全班第四,但老实说那次是走运而已,期终考前一天关天翔还在逛街。说到特别之处……发型总是侧边铲青加刘海黑发,很是清爽的模样。半个电车迷,最喜欢坐电车摄影,存起繁华下的人与车,哀与乐。 关天翔跟你不差太远,就是一个在容不下梦之地有梦的人,至今关天翔依然犹疑,该醒来还是继续自欺。 芊琴把桌上抄满的单行纸捏成纸球塞进垃圾桶,只拿走铅笔,便跟关天翔步出光线柔黄的m记快餐店,走到景光街上。 关天翔居于上环,芊琴的家则在珠城。每逢周五放学,关天翔也会跟芊琴乘车回湾区西。放学后,他们俩习惯把书包搁在课室储物柜里,解决了背书包上学放学的麻烦──如此懒惰的点子,当然是杰出的关天翔想到的。 然后,关天翔会跟朋友挥霍光阴,再到街上逛到10时许。芊琴则逢星期五放学都补习直至10时15分。 关天翔俩自高一下学期相熟起,渐渐养成了一起回家的习惯。关天翔们最常选择坐地铁,即使过去关天翔曾提议坐电车,每次均被芊琴坚决拒绝,有一次甚至因而吵起来。关天翔常调侃道,芊琴跟电车有仇似的,她也不曾解释过原因。 最令关天翔诧异的是,今晚她竟然主动提出坐电车归家,“impossibleisimpossible”看来是金科玉律。最后,关天翔俩在快餐店温习历史测验,一坐下便是两小时。 才刚走到炮马蒂电车总站的站盖下,倾盆的雨猖獗洒下,黑漆漆的路轨瞬间铺满郁闷的水滴。电车总站内只有他们俩,数个撑伞的路人从身旁略过,正畅玩着手机游戏pekomongo,却并非来候车的。 被离弃于孤雨里。 湾区电车是全球唯一现存采用双层模式的电车系统,残旧的躯壳饱经岁月洗礼,仍旧在城里昼夜穿梭,在现代化都市实属罕见。车站守护着时代记忆,讽刺地不知何时被失忆时代淘汰。 “天翔……”芊琴无神的双眸凝望着站外的朦胧,“你肯定末班车没开?” 关天翔瞄了一眼刮花的iphone屏幕:00:43。作为电车迷,关天翔固然清楚炮马蒂开往珠城的尾班车是00:39开出的,这是全湾区电车线中最晚开出的一班。 过了标准时间4分钟,尾班电车尚未抵站,实在让关天翔掉了半边眼镜。难道它提早开出了?抑或电车班次作出了改动? 关天翔秒速搜寻湾区电车公司的网站……对,明明是00:39,怎么此刻仍然…… “我们还是去做地铁算了,现在还来得及。”关天翔含笑,却立时想到雨伞遗留在学校储物柜,此际滂沱大雨,到底如何不失霸气地达阵铜锣湾站呢? 哈,或许这就是懒惰招致的恶果── “不要啦。”芊琴轻拉关天翔的纯白衬衫,眼神沾满落寞,关天翔则是一脸愕然。 昨天她还视电车为情敌般,今天怎么突然坚持乘搭?那明天关天翔是否付得起首期了? “我厌倦喇。” 厌倦? 关天翔愣住,直到雨雾现出一片深绿…… 到了。 深绿色的电车缓缓停下,关天翔在雨里勉强目睹车头“珠城”的绿色牌子,却看不清司机的容貌。雨水击打着金属车顶,“哒哒哒……”的声响很是烦厌。 芊琴不语,步向车尾上车处,关天翔却久站原地,莫名的怪异感涌上脑海。 这种不安感……自从来到电车总站便萌生,只是此刻更显猖獗。 或许以往都是日间乘搭电车,习惯电车满载的喧闹,此际的空空如也多少有点诡异…… 总觉得,这班车有那里不对劲……却无法清晰描述…… 嗯,看少点小说吧关天翔。 关天翔尴尬一笑,终于踏进狭小的车厢,跟随芊琴步上梯级,在上层车头右边的横座坐下。 雨如千根针,密密麻麻得前方的路不见踪影,就像电车从不处于熙来攘往的街上。 芊琴把身后的窗关上,注视着窗外,关天翔则没趣的斜视着走到上层的数名乘客。 电车缓缓开出,车窗外的都城一片死静,一切也如常的重复着,俨如他们枯燥乏味的昨天与明天。 是夜的黄泥涌道比起以往都要寂静,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值得诧异的吧? 因此,关天翔又怎会料到,这班车的目的地绝非珠城,而是满载梦魇的地狱,充斥血腥的深渊。 从00:47:16,电车驶动的一霎起,谁也再无法下车…… 而于上一秒,关天翔已经错失唯一可以挽回的机会。 “2016年9月10日,星期六,00:47。” 第2话:竟然没有在总站停车……(1) 【自以为知道很多,怎么却无法涉足她那淌泪的世界?】 直觉总是说,是夜的德辅道中异常静谧。电车再次停站,关天翔凝视满布污迹的玻璃窗,倾盆的雨把摩登建筑溶化,关天翔仅能目睹左侧的惠丰银行总行,灰黑的外墙是城市的写照。凌晨的行人路上是两、三个狼狈撑伞的ol,也有一个中年西装汉贴近银行大门前避雨,他们似乎都是秉承塞拉利昂精神的勤奋湾区人。 “叮叮、叮叮。”电车驶动许久却才到达中环,时间简直流动得慢如凝固。是缘于郁闷?抑或等待?凌晨的金融中心洗脱了喧闹的日常,剩下“哗啦”的雨鸣,偶尔是电车的响闹。无数栋甲级商厦如电影镜头从两旁掠过,偶尔窜出一辆半辆私家车。 窗外是尖锐的摩擦声,车厢内却异常静谧,令关天翔顿觉m记里的吵闹男女其实不算惹人讨厌。向来享受坐“叮叮”的关天翔,此际不怎么感到悠然,只因芊琴不声不吭的靠着窗,尽管透过玻璃不会看到什么。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逢芊琴安静不语,关天翔都会不自觉端详她一番,原因却说不准。或许因为她绝少有心情低落的时候;或许因为她的及下巴短发真的很配合她纤瘦的身材和活泼开朗的气质;或许因为她的黑色毛衣size大了一个码,把手背掩住了一半。关天翔在意她,则绝非什么或许。 说起来,明明正值炎夏,她仍旧会穿着毛衣上学,换转是关天翔一早中暑了。脑海萦绕着芊琴是夜重复听很多遍的歌。 当一切也失去了没有预料至少都可拥抱你哭笑或许心里总有点在乎。日常开朗的芊琴总爱找话题聊……此刻她似乎被一个解不开的郁结缠住…… 关天翔不禁回溯着今天上课发生的特别事情……数学课的飞机刘一如既往对欠交暑期作业的文杰破口大骂,那跟芊琴没有相干…… 历史科老师missng生病,代课老师目睹谭海文被男生们happycorner30回合庆生,芊琴甚至置身食花生的行列外…… 她,到底为何郁郁不乐,为了什么,为了谁?摸不着头脑的关天翔转而打量上层的其他乘客。 上层仅坐了数人,此人数在凌晨时段来说正常不过。 苍白的灯光下是一对年龄比他们稍大的情侣、一个穿着浮夸的ol、一个白发阿伯,以及……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女人。 关天翔不禁吞下一口口水。她就坐在他们正后方,栏杆后的二人座位,不动的注视着车头。洁白的布衣既夺目又怪异……肤色苍白,无神的双目让人不敢久视。不过,倒没什么离奇,对吧?电车车厢颤动不断,金属幼柱传出轻微的碰撞声。 窗外大厦的密密麻麻提醒关天翔这里是现实。现实得令人厌倦。这里,还可以有何新鲜的事物呢。湾区人的日常,就是日以继夜的重复规律。 或许正因这样,大家爱幻想着城市里满布神秘,为干枯的生活注入水份,哪怕水份略高。电车匍匐驶过恒生银行总行,上层乘客都没有下车,奇怪地没有中途上车的人。德辅道中的多条行车线均再没有车辆来往,再没有人影走过。 凌晨的湾区街道,没人也……不值得诧异吧?死静的氛围使关天翔禁回溯着种种的湾区都市传说。自问了解不深,一切都是从上课邻座的恐怖故事迷──james听回来的。听闻地铁曾在湾区兴建地铁站,然而建工途中发生命案,后来陆续传出有白衣女子从该站月台堕下……另外一个是高街鬼屋,该建筑曾是精神病院,于七十年代被空置。传闻不少人路过建筑时,听到屋内传出哭声…… 还有一个,传闻某女生深夜归返珠城的家,却在无人街巷中迷失,最后她竟走到了一所医院,但该医院在现实是不存在的……珠城位处“四环九约”划分中西环的第一约,珠城的尽头俗称“西环尾”,为西环及湾区的西面尽头。位于一切繁华的终点,充斥着怪异的秘密,也并非难以想象吧──“天翔。” 第2话:竟然没有在总站停车……(2) 关天翔从幻想瞬间抽离,凝视着身旁的芊琴,黑色毛衣、粉红衬衫及灰色校裙映得她有点不过份的淘气,双目却……“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坐电车上层第一排右边……”芊琴双眸水汪汪的,左手再次掩着小嘴呼气──这是情绪波动的凭证。 关天翔把”你就是想说我是电车男咯”这类惹人讨厌的挑逗啃在喉咙。 事实上,她并非第一次提出这疑问。 “是不是你也厌倦了那么快的生活节奏?”芊琴别过脸面向身后的窗,关天翔却注意到那沾了数滴泪的毛衣。 她……哭了? 关天翔只管愕然,尽管与女孩相熟,却甚少目睹她淌泪,她遭遇到的事情想必严重……“有什么事可以和叔叔说,生命充满希望,前路由你创造,明天一定会好起来。”关天翔调皮憨笑,试图舒缓气氛,她却从未转头:“好……好残忍……为什么命运这么残忍……”日以继夜,日以继夜,日以继夜。 “好窒息……明明已经好努力透气……” 芊琴依旧面朝窗子急促喘息,雨如泪的洒往粉红水手服。 似乎是读书压力大的关系……关天翔面向她,随意的安慰着:“今天不行就明天再来,办法总比困难多”“你不懂……你不懂……”她低头喘息着,无力从悲郁的雨中释怀。 事实上,关天翔也自知这些俗套的安慰说话,在这时代或许比粗口还要难听。 高二了,尚有一年便要承受dse的洗礼,讽刺的是,即使跨过这一关,下一步亦不知可前往哪一片风景。 即使受尽鼓励支持,或许还是抵不住压力,在乏力的某夜以眼泪逃避。 尤其是芊琴,尽管她甚少谈及自己,关天翔也清楚她家境欠佳,家人对她成绩期望很高。 尽管,她根本不享受读书,尽管她想成为的,或许并非于46楼办公室打键盘的劳工。 步步搁下梦,步步走向人群,这就是路。 很窒息。 目睹芊琴楚楚可怜的样子,一阵不忍直捣心头。 关天翔情不自禁的,把手轻搭在她的肩头上──她敏感的轻推关天翔,缩到窗边。 “你想干嘛……”沾泪的眼眸流露的绝非尴尬,而是被侮辱被蹂躏的哀伤。 两行哀泪从柔弱的脸洒下,就像关天翔的触碰牵动了她全身的神经。 关天翔彻底愕然,意料不到她的如斯抗拒。 关天翔跟她尽管并非情侣,却算是深交吧? 关天翔只是想予以慰藉,既然她了解关天翔的为人,又怎会忌讳到此程度?这对知己来说……不算太冒犯的身体接触吧? 数秒之间,关天翔俩的距离被拉远,而且不仅是一点点。 “你什么都不懂……”她的手遮盖着被关天翔触碰的肩膀,低下头。 “我讨厌你。”东亚银行大厦的德辅道中路段淡入,按捺不住的雨,欲冲洗城市的郁闷种种──它是自作多情。 途中关天翔俩剩下沉默,局促的尴尬并无出口。 女孩渐渐搁下绷紧的情绪,或许是疲惫的关系,不久后便昏睡过去。 情绪交迭的关天翔,终究找不到适宜的说话。 或许,关天翔真的不明白,连要明白什么也不了解。 关天翔以为,她是个坚强的女孩,永远笑颜相对从不淌泪。 关天翔以为,他们的距离跟牵手只差些许,尽管那是不见尽头的些许。 自以为知道很多,怎么却无法涉足她那淌泪的世界?这就是都市人的寂寞,孤独的聚在一起。 想着想着,一阵倦意袭来,视线随着郁闷的旋律变得模糊……“叮叮。”关天翔勉力睁开双眸,目睹窗外的景象……糟了。 本来,关天翔应在上环干诺道西站下车,没记错芊琴的家位于山市街附近……但关天翔竟睡过头了,此际映入眼帘的是珠城尽头的吉席街,下个站便是珠城总站,电车西行线的尽头。 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旧式单栋住宅,白色的电车站牌置于前方左侧的行人路。 关天翔真是太不争气,本来应保持清醒,直到电车驶到山士街时叫醒芊琴。 幸好总站跟山士街也只相隔三个站,就算芊琴步行回家也不费太多时间,只是关天翔的归途较吃力就是了──等等。 关天翔往身旁一望,脸色随惶恐变得苍白。 横凳原来只坐着关天翔一人,芊琴并不在。 关天翔连忙扫视车厢,背后是五名乘客,他们都笔直的坐在密密麻麻的啡色硬座上。 一对情侣、ol、阿伯、白衣女人……奇怪,怎么从头到尾都是他们,难道他们都在总站下车? 没记错,这5名乘客是在初段上车的,抵达珠城总站前,电车驶经20多个分站。 试问他们全都坐到总站,而中途没有新乘客的机率,有多大? 嗯……或许是偶然中的偶然?或许只是关天翔太敏感?他们坐得笔直的面朝前方,对关天翔的注视置之不理。 嗯,先不要管……芊琴到哪了? 一个可能性立时浮现:她自行下车了。 不,不,不,关天翔敲打着额头,懒理此举会引来目光。 芊琴绝对是个体贴的女生,她知悉关天翔会在上环先下车,倘若她醒来了,怎会不叫醒关天翔便下车呢? 但若果是关天翔睡得不省人事,60分贝的sideangleside也叫关天翔不醒呢?关天翔端出iphone5,开启微信,上次与“芊琴”的微信对话在昨天21:52,她此刻她也不在在线。 电车向无人的总站徐徐驶动。 疑惑往四肢蔓延,不知从何而来,也不打算离去。 窗外雨势不曾缓和,电车彷如置于浓雾里,能见度不超十米。 吉席街的地产铺、洗衣店全都关门拉闸了,街上是一片异样的冷清。 关天翔苦笑着,不断自我安抚:小事一桩,在总站下车再致电芊琴就是了。 关天翔暗地祈求电车尽快在叠合斯街总站停下,好让关天翔从惊惧逃脱。 数秒后,违和感鬼窜的渗进每一滴血液。 电车驶近总站,不是必定会剎车减速吗? 废话。 但是,此刻电车的速度丝毫不减,就如目的地尚在很远很远之处。 电车以一贯速度驶过珠城总站,“叠合斯街davisstreet”的站牌从左侧的车窗掠过。 作为半个电车迷,尚清醒的关天翔绝对肯定,电车是不可能继续往前驶的! 因为于任何情况下,西行线电车驶过珠城总站后,会转左到叠合斯街兜一个圈,经卑路乍街及加多近街回到泓都前的吉席街路轨,那就是东行线路段的起点。 因此,他们的电车越过总站后,必然要随着左拐的轨道向左转! 超脱常理的是,此际电车还是直驶,没有转弯。 关天翔还隐约目睹,电车前方是两条平行的铁轨,不见尽头。 印象中,这条路轨是不可能存在的……不安沾满车窗,让关天翔不敢久视。 战竞的关天翔回头扫视其他乘客,他们对此理应都感到诧异吧?不。 手心冒出的冷汗如雨,眼前的画面,教人入骨的寒心。 刚才的5位乘客,僵直的身躯坐在深啡色塑料硬座上,没有交谈,没有发出声响,也没有朝关天翔看来,就是不动的凝望着车头。 他们……就像……异样感占据脆弱的思绪,关天翔转头望向玻璃窗外的诡异,车厢的摇摇晃晃显得微不足道。 驶过了总站后,车窗前看不见任何建筑物,关天翔在一片朦胧中仅目睹两条电车路轨……绝对零度的恐惧渗进血液,脊背是汹涌的寒凉。 理性告诉关天翔,前方不可能是珠城,不可能是湾区。 但是,怎么可能。 芊琴的失踪,目无表情的乘客,不往珠城的往珠城尾班电车。 它在理应不存在的路轨行驶着,目的地,不详。 第3话:《那些乘客都不像活着……》 【这辆驶往珠城的尾班车,终点竟非任何电车站……】 是爬满全身肌肤的寒心。 畏惧以几何级数飙升,理性随时崩塌,内心既是战兢又是内疚。 自初中以来,林林总总的恐怖铁路传说不绝于耳,当中以地铁占绝大多数,例如列车无故消失、乘客陆续失踪等等。 关天翔又怎能想到,只是乘搭一趟往珠城的尾班电车,竟会遭遇到如斯脱离现实的惊悚? 若果当初选择带芊琴坐地铁,当下便毋需面对诡异吧?当下便毋需担忧芊琴到底身处哪里吧?“喀隆喀隆……”电车与路轨的摩擦,如弥漫的诡异般不曾停下。 车厢内偶尔传出铁柱的碰撞声,喧闹却不掩让人窒息的诡异。 关天翔稍微定神,盯着车窗的自我怀疑,到底会否是自己一时记错,珠城总站根本并非于泓都3座前的位置?或者电车公司最近设置了新站,而这个站位于珠城的更西端?最好是这样……关天翔六神无主的凝视车窗,薄弱的理智随即予以当头棒喝。 不可能的。 若要加建电车站,先不谈需要性,先不谈是否审批,即使一切离奇地顺利,也至少要耗费时间铺设铁轨吧?昨日下午3时,关天翔才坐了一趟电车往叠合斯街,关天翔百分百肯定电车到泓都前的位置便停下,而西行线路轨在越过总站后便如常往左拐了!何况,这表面合理,实质牵强的假设解释不了芊琴的失踪和乘客的异像。 一幕幕,挑战理性与认知,却是赤裸裸的真实。 残旧的车厢颠簸不断,表示电车仍稳步前进中,但谁知它要驶往哪里。 单凭直觉判断,电车已驶离珠城总站的站牌至少三个街口的距离。 朦胧的窗口前的确是两条不折不扣的电车路轨,往灰黑石屎地无限伸延……假设,关天翔是说假设而已,这里有条从未听闻的后备轨道,从电车所处位置判断,关天翔至少应目睹左侧的加多近街临时花园以及域多利道的。 而事实是,周遭被一种……关天翔也搞不清到底是雨抑或雾完全吞噬。 不管关天翔如何睁大双眸,能够目睹的,唯独是那条石屎地上,不见尽头的诡异铁轨,感觉目的地很遥远很遥远……若果还有目的地。 这辆驶往珠城的尾班车,终点竟非任何电车站……就像,于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穿梭,而关天翔完全无法想象这里是湾区。 沾满冷汗的双手掩着脸,即使脑海重复了三十多遍故作淡然的“只是幻觉,吓不到我的”,脸色仍是不堪的惨白。 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在作怪吗?但我不信鬼……我不信鬼……与其继续饱受窗前诡异的摧残,倒不如自救。 “不好意思……”关天翔回眸后座的乘客,耗尽毕生力气,战战兢兢的吐出这句话。 “喀隆喀隆……”他们直盯着车头,每副脸容都是一贯的淡然,不曾对关天翔予以理会。 难道……是我的声量太微小?“请问……这电车……不是过了总站了吗?”这句话近乎是叫出来的。 自觉此番话矛盾不已,可此际听起来却适切不过。 目光于ol女身上搁浅,只因她是众人之中,貌似较和善的──“喀隆喀隆……”此刻,关天翔方了解人于绝顶惊栗之际,心不会呯呯乱跳──至少不可能感觉到。 时间生硬的凝结,让关天翔完全喊不出声。 过去的数分钟,关天翔尚能维持理性思考,其实只因关天翔没有将注意力全盘投放于其他乘客身上。 起初,关天翔还以为他们仅是异常地冷静……仔细端详,才发现……才发现,他们由始至终,都完全没有动过。 我意思是……连眨眼、呼吸的迹象也千奉,毫无生命迹象。 恐怖,已经不足以形容当下的诡秘。 他们根本无异于恐怖蜡像馆里的假人模型,僵直的躯体如没灵魂的死尸,双目一直死盯前方……就像瞪着位于车头,栗栗危惧的关天翔。 时间再次流淌,关天翔猛地弹起,撞到车窗的铁杆。 颤抖的关天翔双手紧扶铁杆,甚至连窗外的情况也没胆看,生怕这些诡异的蜡像乘客会突然发疯的扑过来。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眼前的诡异画面令关天翔忆起一只叫作《scp:containmentbreach》的恐怖逃脱游戏,当中有一只叫scp-173的雕像怪物,当你被牠锁定时,只要视线移离怪物,牠便会秒速令你血肉模糊。 乘客们……一动不动的坐在啡色硬座,脸上毫无表情……他们披着人的外皮,却如电车设施的一部分……违反常理的诡异,是无与伦比的恶心……直觉呼喊着,以当下的危险情形来看,关天翔必须逃离这辆诡异的电车,而且要尽快!关天翔应否当机立断跳窗呢?关天翔斜视窗外的虚无之境……不,尽管电车车速不快,跳窗后摩擦石屎地造成的伤害不致命,然而堕地的代价亦绝对不菲……为何不直接点,到下层尝试离开呢?不论是车门抑或窗子,危险性必然大幅骤减。 该死的是,那些诡异的乘客双眸都好像朝关天翔看过来,好像只要关天翔有稍大的动静,他们便会粗暴发难,撕裂关天翔的身体……“喀隆喀隆……”电车持续晃动,毫无减速的迹象。 当寒毛卓竖的关天翔终于硬着头皮,往藏着生机的梯级踏步时,左脚好像碰到什么。 正确而言,是关天翔被什么碰到了,就像……关天翔低下头,血管流淌着绝对零度的恐惧。 “啊……”俯身一看,缠绕左脚小腿的是一只苍白的左手,牢牢的抓紧肌肤。 令人悚然的,莫过于那只手的位置。 那只手,从关天翔原来的座位底下伸出。 但是,椅底怎可能会有这样一只手……关天翔失足躺在走廊上,脊背痛楚远逊寒心。 视线无可避免的看到了椅底的情况,感到了无比诧异。 “不应该来……”抓着关天翔,哀号不断的,竟然是芊琴。 熟悉的平阴刘海短发,熟悉的黑色毛衣,熟悉的粉红衬衫。 她到底为何躲在椅底……可这问题于下一瞬显得微不足道。 本应让关天翔喜形于色的画面,原来加点笔墨便是地狱。 不像是……活着的人。 她卷缩在椅子底部,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瞪大,左手抓着关天翔不放。 令关天翔莫名恐惧的是,她的右手以非正常的程度折曲,如没有手骨似的……那并非“人”能做出的扭曲姿势。 抓小腿的力度,甚至痛入骨子里。 哀怨的神色,死气沉沉锋利的侵蚀着关天翔的理智。 这个人,会是芊琴吗……绝对不是。 那是不折不扣、披着人皮的怪物。 关天翔终究抵不住排山倒海的心理压迫,放声的大喊。 “不应该来……”她的声线注满怨恨,那副如丧考妣的惨白面容,就像诉说着一切悲郁也是关天翔惹来的。 那些肮脏的指甲似乎要抓破关天翔的皮肤。 很窒息……“喀隆喀隆……”关天翔拼死挣扎,惊惶失色的乱踢,直到数秒后的一霎。 那突如其来的眼神,绝对会永久存于梦魇的抽屉里。 脸容满布哀怨的“芊琴”蓦然张开嘴巴,神绪180度扭转。 她扭曲的狞笑,尖锐的脏齿,一切一切诡异到人类可承受的上限。 “我和你,都是被离弃的人。”鸡皮疙瘩的关天翔按捺不住,声嘶力竭的惨叫。 下一霎,车窗外的光线浑然消退,车厢陷入糟糕的漆黑。 四面变得浑然无光前,关天翔隐约目睹,那5个乘客仍旧一动不动的,用空洞的双眸盯着车头,就像盯着关天翔一样。 第4话:《无尽漆黑的轨道》 头部是一阵撕裂,这感觉丝毫不陌生。 眼皮无力撑起,迫使关天翔在漆黑中与恐惧纠缠。 芊琴……芊琴……四方一片死静,八面弥漫着可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数分钟褪去,关天翔使劲睁眼,眼皮却不属于自己似的毫不服从。 听觉、视觉好像全失,当下感到最真实的,竟是脑袋的灼痛……先前头部应该撞到了硬处……不过,身体感受不到严重皮外伤,麻痹的四肢尚有触觉,这些已经是最能自关天翔安慰的喜讯了。 渐渐地,关天翔自觉躺在某个平面上。 双手于平面上乱摸,渐渐确定了那是地板……电车车厢地板。 头脑顿时清醒了七分,关天翔回溯着记忆中的惊悚遭遇,可一时之间无力整合。 一切全然偏离常理,那却是赤裸裸的真实……关天翔叹了一口气,双手撑着地板坐起来,双手抚摸眼眸──啊痛!原来……关天翔一直也是开着眼。 只因周遭太漆黑,无光环境才制造了“没有张开眼”的假象。 依稀记得暑假与死党于长沙湾参加了一个名为dialogueindarkness的黑暗体验,于绝对无光的环境下摸索。 情况跟现在不差多少,差别在于当下的空气满布着诡异。 电车……到底驶到了哪里?窗外怎么会全然无光?关天翔轻抚疼痛的头,扶着身旁理应是座位的硬物,支撑起身子。 才站直,晕眩侵蚀思绪,关天翔狼狈的跌往座位,腰部首当其冲。 “好痛……呼……”作为一名贫血患者,关天翔间歇地会感到脑海空白及晕眩,因此需要定期服食药丸。 关天翔连忙从校裤后袋摸了摸,端出一包药丸,取出一粒往嘴里塞。 即使这样,撕裂的头疼仍旧无法被立即消除。 回过神来后,关天翔呼吸着局促的空气,扫视着黑朦朦的四面八方,思绪逐渐清晰。 关天翔记起跟芊琴坐00:39由炮马蒂开往珠城的尾班车,电车到达珠城总站时电车却一直往前驶……不应存在的路轨……不动如蜡像的诡异乘客……卷缩在椅底,姿态怪异的芊琴……不……那怎可能是芊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喉咙干涩不已,关天翔不禁疑惑自己到底在电车躺了多久。 当下,电车是静止的,车厢内毫无声响,时间的滴漏似乎停顿于一霎。 关天翔不断触摸着周围的塑料椅、铁柱,确认自己身处上层车头。 其他乘客呢?芊琴呢?他们身处哪里?关天翔随即从口袋掏出iphone5,但不管怎样按,屏幕还是没有亮起。 糟了,这个时候才没电……在m记时手机电量好像也不足20%,只是关天翔没有留意。 该死的电池,明天就回去换部nokio3310代替你。 如果,还可以回去的话……总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弄清楚情况。 关天翔疲惫的站起来,摸着两边的椅子步至走廊。 关天翔单凭方向感,跌撞着走向连接下层的楼梯。 明明只是几步之遥,却像走了很久似的……是畏首畏尾的关系吗──“噗、噗、噗、噗、噗。”即使一片漆黑,关天翔清楚自己脸容的煞白。 碰撞声有规律地持续数秒,一下比一下慢,与关天翔的距离一下比一下远。 天……刚才右脚踢到一个硬物……导致那东西从楼梯滑下……那想必并非很重的物事,至少右脚并无感受到痛楚……关天翔闭着气,小心翼翼的踏到最高的梯级。 关天翔一鼓作气的步下梯阶,走到最后一级时,鞋底猝然踩到了什么。 关天翔俯身用手往地板乱扫……嗯,关天翔似乎找到刚才踢倒的东西了……硬胶质地,长条形的……猝然,车头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线使关天翔鸡皮疙瘩,脊背是一阵冰冷的麻痹。 不……是车头被照亮了,缘于那物事射出的一束光线。 关天翔莫名奇妙的注视着手上的电筒,刚才只是不为意的按到了开关。 太怪异了。 怎么无缘无故会有个电筒被搁在地上?是谁遗下的吗?但是,哪个乘客会携带电筒呢?或者,电筒是属于电车司机的?但是,这些问题还是先搁置着吧……关天翔手抓着电筒周围照,当下只是祈求电筒有充足的电。 淡黄光线在下层车厢乱射,关天翔很快确认下层座位没有人。 关天翔战战兢兢的走到驾驶座──司机座位空空如也。 幸好是这样,上秒关天翔还担心电筒会照到什么血腥的画面呢……若果此刻跟电影桥段一样,司机座位理应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死尸吧?经过一番查看,车厢里非但没有人或尸体,甚至连血迹,抑或挣扎的迹像也没有,一切井井有条……这辆尾班电车,似乎仅剩关天翔一人,其他乘客都不知所踪。 关天翔把电筒光线往车侧的玻璃照射,却完全照不到车外有什么,除了猖獗的漆黑……很奇怪。 这里是何处?是湾区西的郊野吗?抑或是原来的珠城吉西街?既然电车只可于特定铁轨上行驶,理论上它不可能驶到很远的地方。 可是,即使是西湾区的任何一处,以湾区的光污染程度,每个夜幕都染上了化学的橙红,试问窗外又怎可能无光?无数信息浮现于绷紧的脑海,思绪最终却剩下一句:不要再盲猜,我一定要先下车。 关天翔左手摸着疼痛的头,右手提着电筒,步向车头的下车处。 关天翔下意识掏出了钱包,瞬间便恍然苦笑……少年你太年轻了,你还以为当下的情况一切正常吗?还可以吗?关天翔越过了百达通机,折门原来正敞开着。 那是否表示,所有乘客都逃离这里了?关天翔狐疑着,电筒照射着门外的景象,先前的猜测似乎无一幸存。 灰黑的墙壁,灰黑的硬地,好像是用水泥物料造的。 地面平坦,粗糙表面满布碎石。 关天翔稍微犹疑,便一脚踏下地面,离开了狭小的车厢空间。 心中暗忖着,若果这里就是电车目的地,到底它驶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它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才离开车厢,寒意迅速渗进校服。 关天翔只是愕然的站在车门旁,一切全属意料之外。 明明是炎炎夏日,此刻却剩下摄氏十四、五度似的……车外空气很是局促,似乎不像是湾区西的户外路面……感觉更像封闭空间……很窒息。 这里必然并非郊外,并非珠城市区。 那么到底,关天翔身处哪里……关天翔犹疑片刻,终究吐出一句话:“有没有人在啊?”想不到的是,接下来听到的,使关天翔彻底的毛骨悚然。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回音重复着关天翔的提问,次数多得无法估算,似乎传到了很远很远之处……没有回答。 关天翔把电筒往电车前方照,然后又转向反方向照……栗然经血液蔓延至四肢,麻痹的双腿僵硬如石,思绪霎时瘫痪。 “areyoukiddingme?”脑内萦绕着同一句话,却舒缓不了浑身的恐惧愕然。 两边……竟都是不见尽头的无光隧道,地面是两条平行的无尽铁轨。 从没有听说过,珠城有这条阴暗的电车路段。 那是当然了,湾区电车是在地面行驶的,是不会驶过隧道的……更何况,是长得不见出口的巨型隧道?这条隧道,是何时、为何、由谁建设的?它又处于哪里?关天翔喘着气,用电筒照着电车车头的底部,黑色油漆上的“137”白色字映入眼帘。 137号尾班车,把关天翔和芊琴载到这条怪异隧道。 不知怎的,“137”这个号码本来就予人不祥的怪异感……是关天翔多心了吗?关天翔检查着身旁的无人电车。 据关天翔认知,这辆137号电车属于普通第四代,高度4.57米,而隧道比车顶还要高不少,即至少达7米。 这条隧道跟地铁的列车隧道有点相似,但基于电车较高的车身关系,隧道形状更高更狭。 隧道是个坚固水泥建成的炼狱,由于对隧道没有研究,关天翔骤眼无法分辨隧道建成的年份,或许是昨天,或许是上世纪。 隧道顶是粗长的电缆,跟日常湾区看到的电车缆无异。 这条通道只有单行线,阔度大概只有4米。 骤眼看,墙上都是正常隧道的设施,例如置顶的灯光和两旁的通风机,它当然没有启动,弄得这里光线与氧气严重不足。 很窒息。 关天翔思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或许,其他乘客往电车车尾方向逃走了?如果他们真的是“人”,这绝对是合理推测,因为电车是从珠城往这里驶来的,车尾方向理应就是珠城,也就是说,原来的电车路段。 所以说,若果沿着路轨往车尾方向一直走,理应可以回到泓都3期旁边的叠合斯街总站!更何况,关天翔不知车头方向通往哪里──直觉吶喊着,那绝非活人该去的地方……总而言之,关天翔必须尝试往车尾方向走。 接着,关天翔想起了她。 “小琴?小琴?”隧道里回荡着关天翔的声线,声量略显吵耳,若果她在这里,没可能听不到。 十秒转瞬过去,空气仍旧塞满该死的寂静,甚至连滴水声、风声也听不见。 或许……芊琴早已往珠城方向逃走吧?抑或她根本不在电车上?犹疑片刻,关天翔终究踏出第一步,往车尾方向跋涉。 脚步声在隧道里回荡许久,前方还是一片黑暗,令关天翔无法想象尽头距离自己多远。 脑海空白,思绪只是不断说着:往前走,往前走。 只有这条路,除了往前走,还能怎样。 很窒息。 当下的感觉,完全像在无车无人的红磡海底隧道行走一般,只不过这里黯然无光,既不真实又令人寒心,有一刻关天翔甚至联想到了地狱。 多年前曾阅读李碧华的一篇短篇小说,讲述地铁从尖沙嘴站开出后,于海底隧道故障停下,车内乘客需从黑暗的隧道步行回地面。 但毕竟那只是小说桥段,原来真实经历类似的氛围时,压迫感完全掩过了理智。 周遭隧道的深灰色墙壁满布污迹,缺乏适当清洁。 一盏盏关闭的灯光和一束束电线从身边略过,可关天翔自觉是在同一段路重复的走着……这种想法或许太超现实了吧──“啪、啪、啪……”习以为常的死静倏忽被肆意划破,思绪从未绷紧如此。 那声响从后方传来,初步判断声源离关天翔数十米,原声应该只有一下,及后的全是重复的回音。 那声音听起来熟悉不已,关天翔却说不出确切是什么。 光线随着提电筒的手晃动,透露着被恐惧侵蚀的内心……这条隧道内,并非只有关天翔一人。 十秒过去,冰冷的隧道回复死寂,就像从来都是无声。 关天翔如蜡像般呆立原地,犹疑着应否回头察看声响的源头。 但若果关天翔一回眸,不幸目睹肮脏的东西呢。 关天翔根本摸不清楚,这条隧道内藏着什么……“啪啪、啪啪、啪啪……”怪声持续之际,关天翔蓦然想起了它像什么。 拍手声。 那是否表示,隧道内尚有其他生还者?会是芊琴吗?“小……小琴?”关天翔按捺不住吭声,回想起来,怎么当时关天翔会有勇气──引狼入室的勇气。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不……不……不。 关天翔彻底后悔了,沾染惧色的后悔。 若果对方是带着善意,又怎会继续有规律地拍手,却不直接响应问题……“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毫无意义的击掌,代表着什么?恐惧侵入冰冷的肌肤,关天翔拔腿掉头就狂奔,呼吸甚至比心跳还要急促。 那不是正常人,绝对不是。 第5话:《S…t…a…》 “呼哧……呼哧……” 关天翔剧烈的喘着气,顺着电车车尾方向的路轨疾步跑,皮鞋触碰铁轨时造成铿锵的碰撞声,在长隧里化成撒旦癫狂的吶喊。 “啪啪……啪啪……”背后继续传出有规律的击掌声,回响不断的嘈吵令人窒息。 往前狂奔的关天翔乏力回眸,脑海忖度着背后发出声音的是什么。 是人?若果不是人……是什么……脑海不自觉的萦绕着很久以前听闻的恐怖揭尾故,故事讲述一班人为某瞎子庆生,瞎子却残暴地把拍掌的朋友都杀死了,来龙去脉关天翔早已忘怀,可背景听起来已令人骨寒毛竖。 或许,背后是个嗜血的变态疯子,嘴边挂着狰狞的笑,一边击掌一边向关天翔步步进逼。 或许,这是个猎人与猎物的嗜血游戏……或许,关天翔根本无法逃离追杀,就只能勉力逃跑,就只能乏力倒下,就只能成为血腥的雕刻品……“呼哧……呼哧……”头部灼痛堪比连日熬夜的虚脱状态。 过往就算精神疲累,只要服食贫血药丸,精神状态理应恢复大半,此际却乏力仍旧……或许是隧道缺氧导致的。 很疲惫……很冰冷……“啪啪……啪啪……”黑魆魆里规律的声响,总是令人寒心的旋律,无一例外。 它越趋吵耳,代表着某物离关天翔渐近,噩梦的锐爪快要缠紧关天翔的双足。 还是关天翔的错觉而已……“啪。”梦魇般的拍掌声戛然而止,隧道恢复鸦雀无声。 关天翔煞停脚步,战竞的回眸,电筒灯光扫射着幽暗的背后……嗯……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隧道,不见尽头的窒息空间。 微弱的光线照不到本来的137号电车,显示它已离开视线范围,后方毫无动静。 危机稍离关天翔而去,双腿便乏力酸软了起来,迫使关天翔停下脚步。 关天翔体力透支的跪倒在肮脏的铁轨上,气急败坏却绝不敢放声呼吸──明明只是跑动了数十米的距离。 很疲累……很冰冷……隧道里的温度绝对是摄氏15度以下,那是初冬的寒气,寒入心扉。 关天翔记得乘搭电车的时间是9月10日,正值炎夏……即使隧道没有阳光调节,也不该寒凉成这样吧…… 这里……怎可能是关天翔所认知的珠城……电筒不为然往身后扫……密密麻麻的电线、灰不溜丢的墙壁满布粗糙管道,堪比虚构的噩梦,堪比真实的命运,把关天翔重重困在死胡同。 很窒息……那种诡异的掌声,背后曾蠢蠢欲动的,究竟是什么?关天翔思量须臾,仍旧无法判定。 然而,既然掌声终究止住了,当下最重要必然是决定下一步行动,要不然便会坐以待毙,九死一生。 为保持清醒,关天翔勉强振作,支撑起身子往珠城方向继续走。 “呼哧……呼哧……”一边犹疑的走着,一边不禁设想,这条通道会否是很多年前,遭废弃的一条湾区西隧道?废弃的原因可以很多,例如项目中途被政府或公司叫停,例如这里是一些特别通道供后备用途……然后,因为政府低调处理,市民又漠视此基建,隧道被废弃后逐渐被大众遗忘得一乾二净。 是遗忘,抑或选择性丢弃呢。 但是,先不管为何关天翔完全没听说过这条路段,为何它置于隧道之中,而非地面?理论上,原因只有两个:这段路轨建于海底,抑或穿过山岭。 珠城以西的海以外似乎并无什么特别设施,后者似乎更为合理。 那么,若果这条路轨置于山里,关天翔立时联想到摩星岭。 它位于域多利道以南,是湾区岛最西端的山丘,仅260米高。 若果电车竟从珠城驶到一座山之中,摩星岭确实是其中一个相对合理的可能性。 不过,即使是这样,电车途中经过的那段路,根本完全脱离常理──难得清晰的思路被粗犷撕碎,只因关天翔察觉到眼前的不妥。 过去一直沿着路轨行走的关天翔,沿路只是目睹单一的昏沉色调。 黯淡的水泥墙,黑漆漆的铁轨,灰白的长条灯……因此,目睹前方隧道的色泽出现变化,多少感到错愕。 前方隧道的左侧墙壁……好像有什么奇怪的颜色……那是……血红。 关天翔犹疑着,慢步走过去,敏锐的鼻子闻到局促中弥漫的浓烈腥臭。 关天翔步至血红的水泥墙上,凝视着那凌乱的红字──“s……t……a……”血红的英文单字,笔画略为模糊,但仍能清楚的展示里头的诡异。 周遭俨如骤降10度,冰冷的血腥如毒虫爬满浑身的肌肤。 stay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血已干涸,墙壁旁满地是凌乱的血渍,似乎是刻写时滴下的。 “留……下……”关天翔吞吞吐吐的小声读出它的中文意思,恐惧钻进每条血管。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这是哪位乘客写的吗?天……那些……是真血吗?浓烈的血腥予以无声的回答──根本没有其他会散发血腥味的物事。 尽管一路上面对了极多的惊悚,目睹鲜血之际,还是禁不住更深一层的栗然。 是……信息?是写给谁看的……脑海忽然浮现科幻电影interster里的经典一幕,主角于五维空间透过特别方式,为三维空间世界的家人传送了“stay”这个信息,情况就跟眼前不谋而合。 不过,同一只字,出现在如斯诡秘的昏沉隧道里,只会增添莫名的恐怖……这里,果真并非只有一人。 关天翔吞下一口口水,继续拔腿涉足黯淡的前方。 空气弥漫着悬疑,还有被人跟踪监视的栗然。 留下……为何要留下?关天翔把脚步放至最轻,以免产生丁点声响。 从身旁略过的仍是一盏盏关掉的灯,一束束死气沉沉的电线──关天翔再次彻底愣住,注视着前方被照亮的墙壁血字……怎么……还有字……“没事的。”关天翔走上前察看,心里默默重复同一句话,却无法堵住惊惧的决堤。 据笔迹和血渍高度,似乎是出自同一个人手笔…… or关天翔如坐针毡的,抓紧手中的电筒,满身鸡皮疙瘩。 stay……or?两个字是有关联的吗……难道是同一句……此时,关天翔隐约目睹,前方的水泥墙壁是更多的血红,关天翔战竞的前进数步,晃动的灯光照亮了第三个文字…… “turn……scar……”关天翔欲言又止,心慌意乱的呆站着。 turnscarlet蓦然,关天翔了解了当中的意思,心脏随着喘息急促跳动。 初中阅读过福尔摩斯系列的一本名为《astudyinscarlet》的小说,中文译名为:《血字的研究》。 scarlet,就是血红的意思。 将三组英文串连在一起……stayorturnscarlet若果关天翔没理解错的话,意思既是……留下来,否则你会浑身血红。 微弱的血腥味窜进喉咙,恶心一涌而上,只是关天翔极力抑制。 当下四面八方的诡异,已经将关天翔推至崩溃边缘。 关天翔只顾往前方走,脑海一片空白,好几次差点被铁轨绊倒。 “呼哧……呼哧……”体能及精神状态频临极限。 突然,脚步犹疑起来,关天翔盯着眼前震撼思绪的画面,内心的震撼无可理喻。 前方10米左右,竟是一个深绿色车壳,普通第四代。 这里……竟然还有更多的电车?电筒照亮了不能更熟悉的画面……不。 不是熟悉而已。 手电筒随着彻底震惊而丢在地上,发出吵耳的“当”一声。 关天翔张口结舌的,注视着电车底部的车号。 137。 关天翔保证,这是关天翔人生里目睹过最惊心动魄的画面。 竟然……再次回到了这辆电车的位置?怎可能会这样……关天翔万般肯定,自己一直往电车车尾方向走,而且走了至少5分钟!于任何情况而言,关天翔都一定是离137号电车越来越远的……关天翔竭力按捺内心的恐惧,步至车尾位置,目睹了熟悉的无人车厢。 它……倒后驶到了关天翔的面前……但怎可能?关天翔明明一直在路轨上步行,它怎可能在关天翔没发现的情况下,一声不响的来到这个位置?就算有秘道,至少关天翔会听见路轨的碰撞声才对,何况一路上关天翔也看不到分岔路轨的存在!蓦然,一个超脱常理的恐怖推断在思绪中萌生。 或者,移动的并非电车,移动的是关天翔而已。 只是……关天翔远离它以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想到这里,关天翔随即打了一个寒颤,甚至忘了捡起电筒。 理性在黑隧里,彻底丧失所谓的权威……关天翔依稀记得邻座的詹姆谈论过无限轮回的恐怖故事:不论你怎样拼命逃走,筋疲力竭,最后终究会回到原来启程的位置──“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是不是应该都好孤独?”刺耳的女性声线,尖锐而微弱,从颤抖的背后传来。 那是梦魇的呼唤。 关天翔听罢,禁不住泛滥的畏惧,连忙关掉电筒,拔腿猛冲上电车。 单凭声线和语气,关天翔已经感受到个中的杀气和哀怨。 明明感觉到什么正缓缓靠近,跟关天翔相距顶多数十米。 诡异的是,关天翔听不到任何脚步声……若果对方是人,移动时怎可能没有声线?关天翔绝不相信隧道里的一切……这不速之客为关天翔带来的,是噩梦远多于救赎。 关天翔踏足车厢,凭着感觉步上梯级,懒理发出的巨响。 当下的关天翔只想逃,逃离诡异的一切。 关天翔尚懵然不知,自己走了大错特错的一步。 “呼哧……呼哧……”关天翔在车头胶座坐下,胸口急促起伏。 头脑承受不住精神冲击,那种逃不出漆黑的窒息感,让人想呕吐。 10秒过去。 每秒俨如千百昼夜,关天翔噤若寒蝉的待在坐位,生怕稍微移动便会触发死神的味蕾。 20秒过去。 从车厢的死静来推断,那人应该并没有发现关天翔吧?关天翔完全不敢开启电筒,在全黑隧道里丁点灯光也明显非常,太易暴露位置。 急促的喘息,阻碍了自己聆听陌生者的脚步声。 30秒过去。 电车内外没有丁点声响,那人似乎经已离电车而去。 关天翔呼出一口气,思度下一步行动。 才开启电筒,转瞬间手电筒“噗”一声掉落地板,把整个上层车厢照亮。 关天翔发誓自己并不怕生怕死,但所目睹的画面,令关天翔彻底地心惊肉跳。 光线触及,离关天翔仅一米的楼梯口,凸出一个女孩的头,白色的长发,被白发掩盖大半、苍白如纸却满布血痕的脸,空洞的眼神盯着关天翔,脸上觅不到丝毫活人的情绪。 她一动不动,寂然无声,如缺乏生命的木偶般,麻痹的五官朝着关天翔。 下一霎,她露出嘴唇间的牙齿,咬着右手食指,高声的咧嘴轻笑。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6话:《72号》 【一切可怖从没发生,面对的仅是令人厌倦的现实,而已。】 “嘻嘻嘻嘻……”很窒息,不是吗。 把无辜者扯进阴暗惊悚的无限隧道,迫使你挣扎向前,却从不曾解释为何。 甚至,让你乏力走下去,随之狠嘲你的懦弱…… 只有这条路,除了往前走,还能怎样。 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们没需要解释。 杂声很嘈吵,双耳微微痕痒,两者或许存在因果关系。 使关天翔回过神来的,是某人对左肩施以的碰撞。 “喂,喂,喂,醒了没……电车男。” 多么无稽的绰号,低级趣味。 微睁双眸,思绪尚未恢复。 映入眼帘的,是残旧的咖啡色胶椅、沾了斑斑锈迹的玻璃、窗外微微颤动的湾区街巷……是车厢在颤动而已,白痴。 “叮叮。”数秒缓缓褪去,肩膀再次被击打,是次力度明显更大,可关天翔却仍旧无动于衷。 粗略一看,似乎身处上层车头右侧座位──习以为常。 夜幕低垂,天花板白灯微亮,实质照明效果有限。 身后的乘客喋喋不休地倾谈,关天翔隐约听到谁在剧透着本地电影《哪一天我们会飞》的桥段。 车厢摇晃不定,玻璃外是一幕幕瞬间掠过的五光十色──哼?什么? 关天翔呆盯左侧车窗外的惠丰总行大厦。 熙来攘往的德辅道中,车拥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仅剩下烦厌,太熟悉的日常。 颠簸的电车蓦然煞停,一只粗手把关天翔硬生生扯到座位间狭窄的走廊,关天翔却完全反应不过来。 “电车男,做春梦啊,叫都叫不醒。”关天翔呆立电车站边缘,凝望着渐远的深绿色,脑海混乱不已…… “珠城”。 刚才正乘搭的,是由炮马蒂开往珠城的72号电车,车身并无任何广告,纯绿车身简洁富怀旧味道,比较罕见。 怎么不是137号……嗯?为何关天翔会这样想?为何是137号?脑海记忆瞬间交叠,庞大讯息量使关天翔禁不住头疼,关天翔疾速从裤袋端出贫血药丸,抽出一粒往嘴里塞。 身旁是吵闹不断的某人,可关天翔只是魂不守舍的抚摸下巴,接着是全身…… 校服……名字是关天翔,对吧?对。怪异从未如斯困扰思绪,可关天翔竟然道不出因由……单凭感觉,似乎是经历了什么,甚至刚才还在经历着……栗然是箇中韵律……但是,关天翔经历了什么?这段记忆很模糊……很零碎……而且正疾速褪色,直觉如是说。 但是突然的,关天翔按不住,吐出了一句话。 “小琴,对不起。” 什么?关天翔愣住,注视着熙来攘往的德辅道中,记不起这句话的意义。 对……说话总是有意义的,不是吗?为何要道歉,为了什么,为何是向她?关天翔质问着两秒半前的自己,答案却不翼而飞──或许从不存在。 “怎样,你发做梦做够了没有啊?”某把男声猝然从旁吼道。 “梦……”关天翔恍然若失。 “吓……你不是吧,连自己睡了全程都不知道?”梦……关天翔刚才……在电车上睡了?难道,那些模糊的恐怖记忆来自梦境……仅是这样?“喂”关天翔被身旁的男生猛地一推,差点便失去平衡。 他毫不客气地扯着关天翔的手臂:“是不是该吃药了?” 关天翔站稳身子,俨如从虚无深渊被抽回现实般,瞬间回过神。 似乎到了这一秒,灵魂才回归疲惫的肉体,关天翔才认知到当下的一切。 梦,嗯,就是这样。 而关天翔现在已经醒来了。 “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吃药都浪费医药费。”关天翔轻蔑一笑,耸耸肩,一如既往。 眼前的人,关天翔是认识的,而关天翔却竟到了此刻方察觉。 韦文杰摆出一副“请勿放弃治疗”的轻蔑,百分之一百九十三判断关天翔刚才疯掉或灵魂出窍了。 嗯,或许是百分之一百九十四。 意识秒速回复。 对,是关天翔约了韦文杰、葛韵初和詹姆到众环大碗屋,只是刚才三魂出窍而已。 没错,关天翔和文杰、韵初、詹姆及芊琴很是相熟,在5b班中他们经常混在一起挥霍聊天,当然功课也互相抄──参考就是了。 眼前跟关天翔身高相若的正是文杰──他总爱强调比关天翔高0.5公分。 看他浮夸的飞机头,从不整洁的校服,黑裤子配比针还要尖的啡色皮鞋,想必你会断言他是个爱闹事、懒幽默的麻烦人吧? 没错,他就是个爱闹事、懒幽默的麻烦人,程度远超人类想像,他根本是个千年难遇的毒瘤,日夜制造着生态危机,惶恐末日迟一秒来临。 因此,他是关天翔最要好的知己。 文杰有着健壮的体魄,不扣校服钮、露出黑色背心的习惯也凸显了这一点,或许是刻意的。 浓眉若非配以大眼看起来会更凶,高鼻子及尖下巴──诚然,以他端正的外表,若他愿意抑制一下屁孩性格及狂擦鼻子等劣习,相信会受到不少女生青睐。 当然,那机会太渺茫了──“喂,你干什么,失恋?还是单恋?”文杰粗犷的声线,把关天翔扯回现实。 关天翔并不像以往般轻佻回应,只因此刻尚在整顿情绪。 22:36,他们俩对坐在大碗屋的六人卡位──餐厅走进来没有四人卡座,在文杰连番滋扰侍应下才取到这个宽敞得多的位置。 餐厅座无虚席,邻座男女在吵闹不已,就跟m记里的…… 嗯?为何关天翔会联想到m记?关天翔双手托着下巴,皱着眉苦苦思索。 对,梦境中,m记的邻座同样在喧哗,然后关天翔跟沉芊琴离开了m记,乘坐往珠城的尾班电车。 然后……好像经历了惊悚的事情……嗯……其实不用细想,这所谓的恐怖梦境也未免太不合理了:芊琴对电车恨之入骨是公认事实的,她又怎可能主动要求乘搭呢?尽管未能瞬间整理恐怖的记忆,只要一想到那些遭遇都是虚假梦境,思绪浑然放松许多。 印象中,好几次从深刻的梦境醒来,初时真的还以为梦里经历的是真实遭遇,耗费几分钟甚至更长时间才确定那是幻想而已。 嗯,看少点小说吧关天翔。 一切可怖从没发生,面对的仅是令人厌倦的现实。 而已。 “喂,詹姆怎么那么没底,迟到那么久,真的烦死了。”文杰轻擦鼻子,拨了拨头发,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日常的他嘴边总是那首脍炙人口的《哪里只得我共你》,基于他天籁的地狱声线和哼唱次数比呼吸频密的关系,关天翔已对此本来悦耳的流行曲产生了恐惧症。 幸好,今晚他似乎哑掉了呢。 “啊杰屁孩,你又不骂韵初。”关天翔狡猾的予以一笑。 他别过脸无言,接着姿势生硬的擦了擦鼻子:“赌什么都可以,詹姆一定又去错餐厅。” 哈哈,关天翔的观察果然准确无误呢。 两分钟后,一个身材纤小的少女奔到他们俩面前,及后一个男生慢条斯理的走来,二话不说便坐到了关天翔的身旁。 “我以为约在对面商场那间大碗屋。”詹姆低头擦着眼眸,语气尽是淡然。 “唉,本席真是料事如神。”文杰拨着头发苦笑,造作的拍了几下掌,“我都说了是众环大碗屋啦,你为什么不去山顶的那间?” “山顶没有大碗屋,还有众环有2间分店。” 詹姆径自的取了任点餐单,迅速的填写着各款刺身,近乎每项都写上了双位数,并且迅速翻到下一张。 “来,詹姆,经常都是来这家,跑去那家干嘛,环游世界啊?” 文杰的语气固然不轻,尤其对詹姆,他俩从来水火不容,可他们早已习惯。 反正,文杰只是用字夸张,而詹姆从不因而动怒──他根本毫不在乎。 詹姆不冷不暖的扫视着其他座位的顾客:“等等,等等,你约在『众环大碗屋』,一般而言,那间是旗舰点,就是商场那间,我同韵初去那间是有充分理由──” “好啦,我们快点点餐啦。”韵初向着关天翔苦笑,截断了詹姆的话。 若果再不狠手,他俩真的会开个论坛继续血拼3000回合。 关天翔失声笑了起来,只因他俩的沟通模式贯彻始终:因鸡毛蒜皮之事起争执,最终总是由“和平大使”韵初打圆场。 这样的相处滑稽不已,为友谊注入了活力的色泽。 詹姆可说是个非典型宅男,身材偏瘦,身高刚好170公分。 他对凡事都淡然冷静,寡言,狂热于动漫、恐怖游戏、都市传说,另一方面做事却自信满满、异常认真、思考敏锐。 他白皙的皮肤,配上黑色粗框眼睛,五官端正但不刻意打扮。 唯一让关天翔看不过眼的,或许就是对话时不直视对方的恶习──尽管或许他并非故意。 坐文杰身旁的是韵初,无人不爱的文静女孩。 乌黑的中分长发,圆鼓鼓的脸配以晶莹的双目,155公分的身高──文杰悄悄告诉关天翔的,看起来像个可爱清纯的日本少女,加上她不爱争吵,待人友善的性格,跟5b班大部份同学也相处得很好,更3度被选为模范生。 由于她的英文名字为moirakok,爱好低级趣味的文杰喜欢调侃她为“流氓初”。 大概因为共同处理过不少4b班及5b班棘手的班务,他们五人又找到不少共同话题,大家很快便相熟,成了一个有趣的5人圈子,放学偶尔周围玩,今天亦不例外。 关天翔顾着大快朵颐的文杰,盲目填写吞拿鱼刺身的詹姆及不断带起话题,只喝了几口热茶的韵初,放怀的松了一口气。 一切从来都正常,不堪回首的梦魇要褪去了。 只是跟文杰坐个电车,怎么中途睡着时会幻想到如此完整的遭遇呢,关天翔的想像力还真惊人,抑或是最近压力泛滥了……等等。 关天翔狐疑的扫视着眼前的伙伴,淹没笑容的是汹涌的疑惑。 5人圈子?当下只有4个人,何来5人。 缺了的一员,是沉芊琴,“梦”里唯一出现的她。 “小琴,对不起。” 那句莫名其妙的自语再次浮上脑海。 怎么关天翔在噩梦中偏偏遇到芊琴,而不是其他人呢……是巧合吗? 尽管“电车诡遇”仅是幻想,关天翔却不禁介怀,现实中的芊琴身处哪里?印象中,关天翔在梦里反覆想着的,都是同一人。 但是,为什么? “翔?”韵初啜喝着热茶,对关天翔轻轻一笑,叫别人姓名最后一个字是她的习惯,“怎么了,没胃口?” “嗯,有点。”关天翔随口敷衍。 怎么芊琴没有来聚会?最初关天翔还感觉理所当然,然而事情很奇怪……他们不是5人组吗?关天翔会否忘记了,其实她今天生病了?抑或有要事?“是呢,芊琴她今晚有什么做,那么忙?” 三人同时向关天翔望过来,除了詹姆以外也报以异样眼神。 关天翔愣住,别过头凝望头顶的空调,心想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明明是普通至极的问题而已── “喂,你真的没吃药吗?”文杰搁下筷子,忍不住笑起来,而关天翔只是大惑不解的凝视着他。 怪异的是,韵初竟狐疑的注视着关天翔,目不转睛。 本来青春轻松的画面,瞬间沾染了冰点以下的陌生。 “怎么?怎么不回答我?”直觉断言,这是串通起来的恶作剧,尽管韵初不像会参与无聊的事情当中。 “为什么你可以忍住不笑那么久……”文杰轻擦鼻子,连番讪笑显得关天翔十足答错陈生贵姓的白痴。 “芊琴?千与芊琴?哈……”什么?詹姆盯着关天翔,拿起纸巾印着嘴巴,内心似乎藏着疑惑,让关天翔更是介怀。 “啊杰,你好坏啊,他说错名字而已。”韵初苦笑着,凝望着关天翔,“千琳今晚去弦乐团练习啊,翔你知道的啊──” 一对筷子跌倒地上──被砸到地上,是清脆的响亮。 “不是千琳啊,是芊琴,沉芊琴啊!”关天翔站起来,羞怒的拍了一下桌子,震翻了詹姆的筷子。 三人呆若木鸡,韵初惊呼一声,脸上流露的名为不解。 空气凝结,5秒转瞬过去,一个侍应把新一碟杂锦天妇罗搁在桌上唯一的空位。 “你们别玩啦……”关天翔苦笑着,刚才的反应对于应付一个无聊的玩笑似乎过份了丁点。 “吓,玩……”韵初尴尬的哭笑,不自然的卷着长发。 “喂,玩的就是你电车男。”文杰拨弄飞机头,一副轻佻的神态。够了。 关天翔懒理旁人的异样目光,对他厉声呼喝,差点禁不住一拳挥向他:“你是不是装白痴啊?有病看医生去!我们班的沉芊琴啊!” 怒不可遏的关天翔不曾想过,文杰的回答彻底使关天翔再次堕进深渊,不见底的深渊。 他擦了擦鼻子,呆然地凝视着关天翔,语气怪异到了极点:“等等,我们班……” 他欲言又止的,可最终还是吐出这样的一句话。 “我们班哪有人叫沉……芊琴啊?” 第7话:《哪里有芊琴这个人》 【那个她从你生命里匿迹,原来感觉比失去一切更锥心。】 不禁怀疑,下一秒是否会把“往下”的按钮毁掉。 思绪混乱到极致,如波涛汹涌的怒潮。 食指发狂似的狂戳,升降机却总是在二十层以上徘徊,等候时间至少数分钟。 数十秒前才问了詹姆现在的时间:00:53。 听罢,关天翔懒理韵初和文杰的阻挠,焦心如焚的急奔出餐厅。 00:39,炮马蒂往珠城的尾班电车开出时间。 若它没有延迟,现已驶出14分钟有多。 关天翔固然不知它此刻驶到哪里……总之很快便会到达餐厅楼下的车站,随之继续驶向珠城。 第六感不断鞭策着关天翔,非赶上尾班车不可……但是……关天翔却说不出缘由。 他们竟对沈芊琴毫无印象……这……怎么可能……“翔,你怎么了……”韵初赶到电梯口喘息着,盯住关天翔那狂戳按钮的红肿右手。 天翔不予理会,扯开身旁的消防门,拔腿往下层狂飙。 脑海投影着清晰的记忆,他们5人明明是打死不离的密友……尤其韵初和芊琴最爱一起逛时代广场了,关天翔怎可能记错,怎可能…… 但刚才,伙伴都对芊琴毫无印象……感觉就是,“沉芊琴”这人从不存在……并非“消失”了,而是从来都没有于现实存在过。 不明白,不明白……那个她从生命里匿迹,原来感觉比失去一切更锥心。 关天翔跃出商场大堂,在人流稀疏的德辅道中穿梭,撞到几个低头按手机的途人,耳际尽是咒骂。 关天翔气急败坏的跑到永隆银行对开的无人电车站,在“顺丰金融”的车站广告牌旁停下喘息。 “呼哧……呼哧……”晕眩一如既往的袭来,可关天翔却只顾察看周围,追溯着尾班电车的踪迹──她的踪迹。 赶得及吗……赶得及吗……炮马蒂往珠城的路轨,由皇后大道东通往沿海起,从湾仔、金钟、众环,直到西环近乎是直路一条,轨道甚少拐弯 。 关天翔往金钟方向一瞄──凌晨的德辅道中车流稀疏,没有任何电车正在行驶,一瞥只是两条死气沉沉的平行铁轨。 关天翔转过头,望向反方向的上环,脸色顿时铁青。 “喂,电车男,你干嘛!”文杰仓猝跑到电车站的广告牌旁,上气不接下气的扯拉关天翔的纯白衬衫。 关天翔却粗暴地推开他,沿着上环方向路轨的电车疾跑。 “翔!翔!”背后的微弱女声离关天翔渐远。 距关天翔20米的前方是一辆行驶中的电车,似乎刚刚驶离了永隆银行,正往西环方向进发。 本渐褪色的诡异梦境与现实交叠,感觉就如重复经历过去,予人隐隐的悚然之感。 街上的陌人均盯着沿路轨疾跑的关天翔,似是缘于关天翔貌似一个疯子。 或许,关天翔根本是。 脑袋灼烧着,思绪如玻璃被敲碎成万块,诡异的既视感却窜上心头……前方的电车,必定有什么不妥之处…… 芊琴……会在电车上吗……对,一定就在电车上……就是现在!前方的电车“轰隆轰隆”向前,如现实化的梦魇,如梦魇般的现实。 拼命跑了半个渣打马拉松似的,137号电车才到达下个车站,苍白灯光默然守候着自投罗网者。 关天翔赶及跃进车尾的入口,电车底层没有半个乘客,那却似乎是意料之内的。 关天翔耗尽仅余的半口气,冲上梯级……她一定在的……她一定在的……“小琴,小琴──” 关天翔紧抓上层楼梯口旁的扶手,浑身的汗已分不清是体热抑或紧张所致……芊琴……关天翔呆望着空无一人的上层车厢,电车颠簸启程,情绪随之颤动。 视线渐渐朦胧,体力早已透支。 是关天翔疯掉了吗……摇荡的车厢往着珠城驶进──或者说,最有可能是这样。 关天翔心力交瘁的躺在楼梯口旁的地面,精神压力飙至无法承受的程度。 沉芊琴……这人……是谁?随着车厢不止的摇晃,记忆里对她的印象无声崩塌。 她……并不存在……她,仅是梦里的幻想,而已。 很虚无,那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关天翔紧抱着头,如患上妄想症一般,接受不了所谓的事实。 脑海闪过一幅幅与女孩独处的画面:她在地铁座位不小心睡着了,撞跌了关天翔手里的iphone……他们俩在5b班课室用涂改液在木桌涂写着老师的花名,还差点被发现……在图书馆的她左手掩嘴呼气,一本正经的模样…… 难道,这些都……只是幻想? 就连当中的情感都是幻想出来的……吗?失去的感觉,就是世界仅剩无尽的灰色,剩下电车的“轰隆”──“你可不可以……帮我保管这把结他?”蓦然浮现的一句话,在凌乱的寂然里泛起波涛。 关天翔恍然的喘息着,手往口袋窜,抽出了深蓝钱包。 关天翔癫狂似的将卡片逐张抽出……数秒溜走,地板满是狼藉,双手紧抓一小张残破的黄纸,身躯颤抖不已。 朦胧视线落在纸上的名字,却随即朦胧得看不见了。 “你可不可以……帮我保管这把结他?” 男孩愣住片刻:“嗯?” “直到……”女孩晶莹的双眸左顾右盼。 “直到我……肯去座坐一次电车。”男孩愕然一番,接着只是苦笑:“和我坐?” 女孩左手掩着嘴巴,接着是甜丝丝的莞尔:“嗯。”她随即背负着米色背囊往大街远去,遗下了破旧的木结他。 “我叫关天翔,”男孩往纤小的身影大喊。 “你叫什么名字?” “吓……”女孩转身,装了个鬼脸,“女生怎么可以随便把名字告诉陌生人,尤其是怪叔叔。” “小学鸡。”男孩没趣的调侃。 “开玩笑的啦,不要这样啦,关先生。”女孩终究莞尔一笑,小声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男孩注视着渐远的温柔身影,陷入复杂情绪之中。 他连忙取出了书包里一本格仔簿,撕出一小块,写上了她的名字。 男孩将之存放于钱包中,内心萦绕着一句话。 他们俩必定会再见的,因此在再次遇到你前,关天翔必定会牢牢记住。 “沉千琴”,格仔纸上写着,字体难得整洁。 这是……初遇那天写下的。 嗯。 没什么大不了……怎么视线却模糊了。 关天翔把她的名字记在纸上,并且一直存放在钱包里,当时关天翔还写错了“千万”的“千”……记忆终究清晰了……她是存在的……对,是真的…… 小琴,对不起……是我将你遗弃在梦魇里,自己却回到安然之中,甚至几乎将你忘掉了。 双手把格仔簿纸放紧按在胸口,好让自己感觉拥抱着什么。 关天翔按捺着激动不已的情绪,脑海承受着新一轮的冲击,校裤沾了几滴泪而已。 倏忽,一只手触碰肩膀,第一秒关天翔还以为那是车长。 “翔……” 韵初捡起满地卡片,将关天翔搀扶到车尾座位,关天翔却径自走到第一排右边横凳坐下,精神疲劳和苦恼使双目紧闭。 耳际是文杰的吵闹,可韵初随即把他赶到了远处。 良久,关天翔拭干双眸的情绪,理智稍微回复──电车已驶至上环,西城从窗边略过。 “对不起啊,我们都没有搞清楚……但我们真的不认识沉芊琴……所以以为你说的是千琳……”韵初的声线犹疑,似乎尚未弄清楚状况,只是随便予以安抚。 当然不是,章千琳是另一位同班女生……绝非沉芊琴…… 关天翔转过头,电车顶层除了韵初和终究闭嘴的文杰,还有坐在第二排低着头的詹姆。 从他们身上凌乱的校服可以看得出,他们想必是察觉到关天翔的异常,于是立即结账,并且赶上了关天翔。 他们定必觉得关天翔精神分裂了,关天翔却管不了太多。 单凭手上这张纸,关天翔实在肯定,沉芊琴是真实存在的。 她绝非什么幻想……这已经足够了……但是……所谓的“恶梦”,是真实的经历。 若果是这样,关天翔遭遇到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何……芊琴会消失呢……她……现在又在哪里呢?等等。 关天翔浑身触电般,转身猛摇詹姆的瘦小肩膀,“《嗜血异度》里面,没返回现实世界,被困于异空间的角色最后点……”他罕有的朝着关天翔看,眼神显示他多少猜到了关天翔遭遇的事情。 《嗜血异度》,2014年轰动一时的日本科幻恐怖漫画,讲述一班人睡醒以后身处异空间,仅少量生还者成功回到现实世界。 某天上课时,目睹詹姆在桌面阅读这本漫画,他便约略跟关天翔简介故事。 那管合理与否,当下的遭遇跟《嗜血异度》似乎类同。 关天翔和芊琴乘坐的电车驶到了恐怖隧道……最后,只有关天翔以“梦醒”方式返回现实,芊琴却……“丧失存在。” 詹姆的神态淡然,眼眸却渲染激动,“困在异空间,现实世界的人遗忘他们的存在。”关天翔的脸色比头顶的灯束还要煞白。 答案早在脑海潜伏,只是由冷静的詹姆口里道出,栗然赤裸千倍。 尾班电车徐徐行驶,一切俨如漫无目的,恐惧从某处窜入了心扉。 幸好关天翔对超自然现象的接受能力不逊,否则关天翔定必彻底崩溃,甚至去看精神科,告诉医生脑海里有个叫“沉芊琴”的不存在女生。 或许,先前经历的是百分百真实,或许关天翔回到现实后,芊琴仍旧被困黑隧里,从没回来过……对,应该是这样!若果以这套假设推敲,那么当下的137号尾班电车,会否再次不停总站,驶往诡异的无尽空间? 关天翔放开了詹姆,再次紧闭双眸,芊琴流泪的模样却在记忆空间浮现。 一阵锥心之痛随愧疚萌生……是关天翔的疏忽……令她在现实消失……令她被困于绝望的异空间里……不要。 他们俩必定会再见的,因此在再次遇到她前,关天翔必定会牢牢记住。 小琴,不管用什么方法,关天翔都要把她救回来。 耳际是韵初柔弱的声线,她好像在跟詹姆说,提议先让关天翔安静一下。 电车似乎只有她们4名乘客,然而关天翔思绪杂乱,只能闭着眼整顿思绪,无力把同伴驱离电车。 睁开双眸的一霎,泓都3座淡入,电车竟已驶近湾区西的尽头。 尽管临近叠合斯街的总站牌,电车却毫无减速迹象…… 残旧的车站、整条凌晨的吉席街不见半个人影,宛如死城般。 关天翔呆望着车窗……一切简直俨如重复经历似的,只是身旁不是芊琴──电车越过珠城总站,继续往泓都3座方向驶。 尾班车……果然不停珠城总站……熟悉的栗然钻满全身,关天翔不禁嘲笑一小时前好pure好true的自己,视一切为纯碎梦境的自己。 车窗前是平行轨道,两旁再没有楼宇。 周边被雾般的朦胧包围,不见任何事物,不见路途尽头……简而言之,前方的诡异景象……根本俨如“梦境”里复制出来似的。 身后的伙伴想必因眼前惊悚而张口结舌吧?但是,文杰、韵初、詹姆现在怎样了……他们不是应身处电车内吗?车厢内怎么鸦雀无声?“你们……没事吧?”关天翔战栗的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正当关天翔打算回头察看他们,将所谓“梦境”娓娓道来时,一把女声却让关天翔瞬间鸡皮疙瘩起来。 “不应该来……”声线尽是哀怨,微弱却仿如从骨子里发出般。 关天翔呆然,不敢转头,说话吞吞吐吐:“韵……韵初?” 其实除了韵初,还能是谁呢?车厢里就只有她一位女生了……不……不太像是韵初,她的声线尽管微弱,但要高音一些。 猝然,梦境与当下交叠着,关天翔顿然察觉到最可怕的事情。 细听下,女声是从椅底传来的,跟上一遍情况如出一辙。 空气沾满了畏惧,车厢内弥漫着恐怖。 猝然,腿部传来一阵痛楚,突如其来的刺激吓得关天翔打了一个寒颤。 她……来了……关天翔低头顾着缠紧左腿的白手,冰冷的恐怖熟悉不过。 关天翔屏住气息,紧闭双眸,没有反抗,或者说关天翔根本不懂予以反应…… 在电车猝然驶进无尽漆黑之前的瞬间,椅底冒出了一副惨白的脸,白手的主人对关天翔诡异一笑,扭曲的面容跟上次一模一样。 披着芊琴肌肤的怪物……但那不可能是芊琴。 不要……漆黑、漆黑、漆黑……不知过了多久,黑蒙蒙中的关天翔才恍然发现,自己一直是清醒的。 刺骨的凉气蹂躏着肌肤,四周寂静得像稍为吭声都会招致杀机一般。 很熟悉的氛围,不是吗。 第8话:《Stay Or Turn 》 【瘫痪的脸孔不染丝毫情感,跟一直死去的木偶无异。】 很冷,不是吗。 脑海仅剩一片寒,只因恐惧亦是摄氏零度的存在。 黑茫茫里,关天翔胡思乱想着,直至追溯到詹姆提起的“的视感”概念。 所谓既视感,就是当人目睹陌生景象时,脑海浮现似曾相识之感的异象。 科学家竭力解释,这是视觉讯息与大脑反应不协调导致的。 某些人则提出了另一番见解。 有指对一个画面产生既视感,是因为当事人于前世或灵魂出窍时已经历过一遍,现在不过是重临旧地,残留记忆模糊地浮现。 当然,此说法无根无据,真是信不信由你。 刚才陷于惶恐的漩涡里,根本无暇整理资讯……好像电车驶过叠合斯街总站后,关天翔再度经历了一模一样的恐怖事情……一模一样的感觉,会否就是即视感? 车厢内静得仅剩喘息及心跳,不睹一物的黑蒙蒙,如被遗忘的宇宙,没时间,没尽头,没希望……这个荒寂空间,就如从“梦境”中复制出来似的──137号电车再次来到恐怖隧道了。 尽管同样恐怖,尽管身心俱疲,是次思绪却清晰不少。 尽管内心是数不尽的问号,关天翔却很快的归纳了来龙去脉,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一、关天翔和芊琴在现实世界坐尾班电车时,电车驶到了异空间隧道。 二、不知因为何故,关天翔以“梦醒”方式返回现实世界,芊琴却被困异空间,于现实丧失“存在”。 三、此刻,关天翔再次乘搭尾班电车,再次来到了异空间隧道。 在扭曲的命运里,务必保持思绪清醒,否则难以自保,更何况是拯救那个堕进深渊的她。 “有没有人?”关天翔犹疑片刻,对车厢内的漆黑低呼,期待着回应,即使来自谁也好…… 数秒溜走,车厢仍旧一片死寂,文杰、韵初和詹姆似乎不在这里──若果,他们尚生还的话……或许,他们已下车离开了吧。 但是,为何遗下关天翔一人呢?为何要关天翔独自面对荒谬的一切──就如上一遍一样?孤独感直捣心头,或许是身陷黑暗的关系。 关天翔疲惫的撑起身子,凭着对电车内部构造的认知,往最近的楼梯位置走去──黑暗中,似乎踩到什么。 关天翔一愣,弯低身把那坚硬的物事捡起……啊……多么熟悉的手感……嗯?关天翔竟握住了一个手电筒──它的质感、形状和大小,完全跟“上次”那个如出一辙! 而且,它的位置同样在楼梯口……若果关天翔这一脚稍为进取,或者便会把电筒再次踢下梯级,接着是“噗、噗、噗”的声响吧? 接下来的事情,都会重复吗……脑海窜出林林总总的恐怖过去……无意义的拍手声……逃不出的轮回隧道……想起也令人骨寒毛竖……想着想着,关天翔不自觉按了电筒的开关,或许是潜意识渴求安全感──并且,目睹了眼前被照亮的车窗。 “哇……”关天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后退半步,颤抖的淡黄照着那面玻璃。 那是车头靠左的第一面窗,窗上的鲜红在黑暗里更使人栗栗危惧。 上面写着一句短短的英文句子……从色泽判断,那应是不久前写下的。 “stayorturnscarlet。” 留下来,否则你会浑身血红。 玻璃内是迅速凝结的氛围,记忆里的悚然油然浮现。 梦境里的画面交叠重组着──这跟关天翔曾在隧道目睹的血字……接近一模一样。 两组字字体相若,并且都是用血写的……难道……都是同一人的手笔? 为何,要故意用血写……这句话,就像是针对关天翔而说的,因为那面窗正好朝向关天翔的座位。 “嘻嘻嘻嘻……”关天翔不禁忆起那白发女孩,悬挂血腥的白脸,渲染杀机的怪笑…… 这句话……难道是她写的?她……知道关天翔返回了现实世界,并且再次重返异世界隧道了?但是……怎么要关天翔留下来……不然就将关天翔赶尽杀绝……关天翔的视线刻意避开血字,战竞的步下梯级,跃出空空如也的残旧车厢──这次,关天翔才不会端出钱包。 “呼哧……呼哧……”关天翔站立于电车门口,灯光扫射着灰不溜丢的水泥墙壁。 电筒往远方一照,照亮了最为熟悉的一幕。 仍旧是那条不见尽头的黑暗隧道,铁轨并无障碍物,包括任何活人或尸体,感觉只有关天翔独处这里而已。 空气含氧量很低,呼吸俨如于水底挣扎般艰难。 这里,还可能是珠城吗……少年,怎么你还在思考这个层次的问题。 当下首要决定的,是应向车头抑或车尾方向走。 关天翔眺望灯光尽头的模糊,追溯着朦胧不清的隧道记忆。 上次……关天翔往着车尾方向走了很远,以为此路通往珠城……最后却只是回到起点,回到了137号电车的位置── 声响。 隧道内蓦然传出响亮的碰撞声,仔细倾听,那是从车头的隧道方向传来的……由于曾听过类似的声音,关天翔很快便肯定……那是击掌声。 “啪、啪、啪……”恐惧猖獗的渗进每一滴血液……拍手者又来了──若果拍手的是人。 一切仿如按着惊悚电影的剧本进行……关天翔急速往电车车尾的方向逃走,极度不祥的预感鞭策着关天翔,不远离之将落得极度不堪的下场……“呼哧……呼哧……” 关天翔胆战心惊的尽可加速,身后的拍掌声时有时无,时大时小,平均音量却不断递增……拍手者……正移动中,迅速接近着关天翔……脑海不禁幻想出一个脸容扭曲的小丑在漫无目的地拍着手,血腥残杀逃不了的猎物。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拍手声如影子,紧随自己的步伐,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天,这条隧道里到底藏着什么危险的怪物?呼吸因氧气不足而艰难起来……不,光是拼死逃走不是办法……难道是因为关天翔开启了手电筒,暴露自己的位置,才引来拍手者注意? 恍然大悟的关天翔迅速关掉灯光,隧道回覆黯然的黑。 身陷黑暗的关天翔一边放轻脚步,一边屏住气息,务求使自己匿迹。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知过了多少分钟,拍手声随着电筒关掉而停止,隧道回复一如既往的昏暗死静,如被遗忘的死域。 这燧道,充斥着陌生的危机,仿佛稍为松懈便会身首异处。 关天翔放坏喘息着,绝境求生对于一名贫血病患者绝非轻而易举的事情──“呜呜……”才稍为松懈的关天翔再度绷紧情绪,在两条路轨之间呆站着,细听前方的哭声,有一刻以为自己幻听了…… 天,这密闭空间是非将关天翔逼疯不可吗?正常情况下,听到哭声绝非值得惊惧之事;浸满恐怖的黑茫茫中,哭泣简直是炼狱的惨厉呼叫。 哭声大概从前方20米的位置传出,微弱得并无造成回音。 声线颇为高音,相信发出者若非女性,就是年幼男孩。 关天翔竭力镇静思绪……静听着哭泣里的无助……会否……是芊琴或韵初在哭?她们是否于隧道里遭遇到不幸的事情,绝望地独自崩溃起来了? 关天翔固然无法单凭哭声判断对方是谁……但是……发出者应该不具什么危险性吧?正当关天翔准备踏步向前之际,脑海却猝然浮现一个惊悚千倍的可能性。 若果哭泣的并非同班,而是上次诡笑的白发女孩呢……那么,关天翔还接近之岂不是羊入虎口?“呜呜……”前方的哭声不止,俨如如铁轨孤独的哀嚎。 关天翔犹疑足足半分钟之久,仍旧不敢轻举妄动,手里的电筒仍旧关着。 但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怯,你会输了成世。 终究,关天翔忽视了直觉严厉的警告,往前踏了数步,用力按下手电筒的开关──光线勉强照亮了声音源头,远处的一个身影 。 “呜呜……”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 她跪倒地上,双手掩脸,纤瘦的身躯背着关天翔轻轻抖动,透露着万般的无助。 “你……你好?”关天翔初步判断她并不具危险性,战竞地开口,在离她数米的路轨停下。 数秒沉重的逝去。 “呜呜……”女孩仍旧在抽泣着,就像听不见似的,并无予以任何反应,简直就像关天翔俩身处不同的时空…… 关天翔注视着眼前的身影,不敢向前多踏一步。 女孩双手依旧掩着小脸,小手就像要遮掩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似的。 眼前的怪异画面不禁使关天翔忆起一些以哭泣女子为题材的惊悚传说…… 其中一个是辫子姑娘,一名男生于深宵在大学路上遇到一名女子背着他哭泣,最后女生转过头来,脸部竟没有五官,只有一条辫子。 毛骨悚然缠紧四肢,手电筒灯光不敢移离女孩,生怕她蓦然放下手,露出血淋淋的腐脸,并向关天翔尖声扑来……若果此刻是恐怖电影桥段的复制版,眼前的她必然是不祥的东西…… 可数秒过去,少女并无任何怪异的举动……难道,一切只是关天翔想得太多? “dunfftoomuch。”绷紧的思绪弹出一句文杰的口头禅,看透世事的淡然予关天翔过分的冲动。 “你……好?hello?”关天翔深吸一口气,稍微踏前两步,这时她终究察觉到关天翔的存在,却如坐针毡的弹起身,连番后退,栗栗危惧的盯着关天翔看,身躯微微抖动。 关天翔愣住了,注视着眼前年约12岁的女孩。 她身高似乎不过150公分,留着深啡色的刘海长发,小耳后是红蓝色的发箍,圆大的双眸溢出清泪,白皙的洁净脸蛋配以尖下巴,轮廓很是标致。 她身穿纯白色的背心,正面印上了粉红色潦草的“whereveryouare”,带点青春少女的清纯。 白色背心长得遮盖了半条牛仔裤,略短的裤下是修长的腿及一双woond浅蓝色布鞋,渲染着不过份的稚气。 看上去……就是一个清纯的初中小女孩。 就是这样,而已?直觉判断,她或许是同样被困于隧道的受害者,并不像带有危险性……感觉有点像,关天翔家里的亲妹,或许只是两人年纪相仿的缘故吧? 女孩紧靠隧道的墙壁,双眸惊惧的盯着关天翔,似乎只要关天翔稍一踏前便会拔腿逃跑。 事情怎么往怪异的方向拐了,隧道路途里,非但遇不到任何一位同伴,却碰上了这陌生的可爱女孩。 “我听到喊声……所以过来看下发生什么事。”关天翔稍微搁下电筒,生硬的笑尝试释出善意,“你……没事吧?” 诚然,在此光怪陆离的隧道绝境里,谁会笑得出呢。 分秒徐徐流逝,女孩她仍旧凝望着关天翔,纤小身子颤抖不已,脸上的惧色不曾褪去。 怎么,心里泛起了不祥的感觉…… “妹妹,怎么了?怎么?……”关天翔把话啃在干涩的喉咙,渐渐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关天翔倏忽发现,她实质似乎并非望向关天翔,而是关天翔的…… “你……你身后那个个女人,”女孩吞下一口口水,下唇亦在颤动,“是谁?……”关天翔的身后。 关天翔下意识的转过头,目睹了背后仅半米的“那东西”,浑身霎那间鸡皮疙瘩。 那位于鼻子上的两个椭圆血孔……那理应是眼珠的位置……是个脸色惨白的中年瘦女人,拔掉了双眼,眼皮和嘴角尽是恶心的血迹──旧的、新的。 她一声不响,两手手指合实置于胸口的脏衣前,指缝间是新鲜的脏血。 麻木无表情的脸孔,朝着关天翔。 但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在关天翔身后的……而且那么接近关天翔…… 蓦然,血腥的脏手迅速击打着,无意义的重复着……瘫痪的脸孔不染丝毫情感,跟一直死去的木偶无异。 没表情的女人。 第9话:《没表情的女人》(1) 【毫无二致的绝境,揭示着他们俩的过去、现在、未来。】 总算搞清楚,回响不绝的拍手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惊悚之程度,弄得关天翔差点儿叫嚷出声。 “啪、啪、啪……” 不变的规律节奏,仿佛淡然地宣判着关天翔惨淡的下场。 “哇……”关天翔吓得猛向后退,被粗粗的铁轨绊倒,跌倒造成吵耳的碰撞声。 嗯……诡异的无眼女人蓦然停止了拍掌,身躯如僵硬蜡像般,却像随时要扑过来似的。 思绪秒速回溯着m国一单骇人听闻的都市传说《theexpressionless》,据闻1977年,一名仪容怪异的女人咬着一只猫尸闯进洛杉矶的cedarsenai医院,并血腥屠杀了医院的医护人员。 最为令人心寒的是,那个女人目无表情,皮肤如木偶般僵硬平滑……关天翔躺倒在铁轨上,不敢直视那张不染情感的诡脸。 恐惧窜入心扉,脆弱的灵魂向命运苦苦求饶。 女人手掌缝间沾满了黏黏的污血……难道她是自行拔眼流出的? 很恶心……但是……到底基于什么缘故,要做出如斯痛苦、变态的事情? 抑或,她根本不是人……关天翔屏住气息,回头偷瞄颤抖不断的长发小女孩。 她战栗得不敢吭声,纯情却恍惚的眼神聚焦于关天翔身上,似乎忧虑着关天翔的安危却手足无措。 四肢于麻痹的恐惧间进退维谷,心里绝对清楚非逃不可……但是,关天翔怕稍微移动便会被无表情女人击杀……关天翔浑然不知女妖到底是什么来的,固然猜不透挑动她的神经会招致什么不堪的后果──视线无意搁在右腿前的铁轨,铁条旁是一块手指公大小的碎石,置于右手的触及范围边缘……或许只要踏前一步便拿到在手…… 思绪蓦然化作清晰一片。 对,她理论上是看不见的……只能靠双耳判断猎物位置……那么,若果以声音干扰她的话……还在顾着纸上谈兵,早已没有耽误的时间了。 关天翔猝然大幅度跃前,抓起腿前的碎石,拉弓往女人身后的漆黑使劲砸去! “噗……噗……噗噗……噗噗噗……”整个过程仅半秒,碎石在怪女身后的2米某处落地,造成铿锵的回响。 她下意识的转身回首半秒,然而仅是短促的半秒,已经缔造了半线生机。 千钧一发之间,关天翔拼尽全力扭腰转身,往小女孩的位置猛地拔腿! “嗯……”少女晶莹的双眸恍然盯着关天翔,双脚麻痹的停留原地,直到白皙的右手被关天翔毫不犹疑的握紧,往车尾方向狂飙。 她勉力紧随着急促的步伐,脸上或许剩下恍然若失。 要逃离……要逃离这个癫狂的噩梦……“啪、啪、啪……”背后再度奏起拍掌声,在阴暗隧道里成了最诡秘的旋律。 黑黝黝的地狱里,关天翔根本判断不了她的位置──关天翔又怎会有回眸的勇气。 整条隧道回荡着他们俩不绝的脚步声,那是于崩溃边缘挣扎的呐喊。 “呼哧……呼哧……”晕眩骤然窜进思绪,可关天翔还是无法停下来……“啪、啪、啪……啪。”不知奔走了多久,拍掌声蓦然终止,眼前画面同时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俩止住脚步,凝视着前方的一辆深绿色电车,它静静的,堵住了眼前的寂寞铁轨。 目睹电车的女孩脸露讶异,差点按捺不住喊叫,关天翔焦急的向她连番示意不要吭声,慎防暴露位置。 她随即单手掩着小嘴,一副战竞的模样。 关天翔放慢脚步,拖着她走前数步,模糊的绿色逐渐清晰,而关天翔再次目睹了魔鬼的号码。 “137” 又是137号电车,这趟炼狱之旅的始作俑者。 他们不幸地重遇起点,确定了隧道空间仅是无限轮回的地狱…… 很窒息。 无力感如绝世病毒秒速扩散至四肢,双腿终究软了起来。 真是极端的讽刺,当初只是欲乘坐夜车归家,却遭遇到了一连串的怪异恐怖──此刻,关天翔什至连身处的位置也说不出……日间已经被迫出租灵魂以换来第二天的存活,怎么连深宵的喘息空间也要被夺去? “是不是因为你也厌倦了太快的节奏?”芊琴在电车里的话油然浮现,关天翔终究触碰到她灵魂的无可奈何── “哥哥……我们怎么办?”握紧关天翔手的女生蓦然道,可她压着嗓子,声量微弱得只有身旁的关天翔听得见。 关天翔听罢,把电筒照向身后的黑蒙蒙──仍旧是那条令人厌倦的长隧,置顶的电缆、两旁的灯管、平行的铁轨──灯光所照的十数米却不见那个诡异的女人。 她……没有追上来吗…… 她又到底是谁?关天翔转过身,注视着可怜兮兮的女孩,仍旧心有余悸──始终黑茫茫潜藏着数不尽的危机。 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寻觅可供喘息的安全地方,再论之后的一切。 脑海随即浮现最为直接简洁的答案。 关天翔放轻脚步踏上了电车车头的入口,女孩紧握着关天翔的手,小心翼翼的踏进空无一人的137号下层,幸好并无制造巨响。 才刚进入半隔音的车厢,他们俩便到最近那张横凳坐下,放声喘息着,急促的心跳于死寂之中很是吵耳。 电筒光线照亮了女孩惊惧的神情,惨白如纸的脸颊下是两行柔弱的泪。 第9话:《没表情的女人》(2) 关天翔紧握着她幼嫩的手掌,竭力镇静下来,使自己显得像个大哥哥般,好让她增添安全感……上百秒一滴滴溜走,电车内外仍旧死寂一片……那无眼的女妖……真的没有跟上来吗── “哥哥……你的手……”女孩蓦然害羞的轻声道,微弱的声线含羞答答的。 关天翔听罢,脸色随即泛红,原来关天翔一直紧握着她的小手不放。 正当关天翔欲松开手时,她却蓦然扑往关天翔的胸前……“啊!”她紧抓关天翔的纯白衬衫,温暖的身躯窜进关天翔怀里,颤抖的双肩透露着惊惧不安。 “什么事……”关天翔的脸颊注满红晕,内心是万分的尴尬,始终绝少跟女生有亲昵如斯的接触……下一瞬,羞意彻底匿迹,取而代之是疑惑,疑惑她到底望到了什么── “噗。”身后的车头玻璃传来不妙的碰撞声。 关天翔下意识的回眸,即使灯光昏暗,亦清晰展示了车窗外的极端惊悚……谁说……她没有跟着来了…… 无眼的女人,双手紧贴着车头的脏窗,玻璃染满了血迹,而那肤色煞白的人型生物……仍然半点表情也没有。 “啊啊……”女孩紧拉关天翔胸前的衬衫饮泣着,试图遮掩恐怖的一幕,却仅是自欺欺人而已。 关天翔注视着车头车窗的惊悚,霎那间不知所措。 女人贴紧车头的窗,玻璃上的血手徐徐往下垂,遗下了两行恶心的血迹……她……就像无意中碰到电车玻璃似的……没错,因为她拔掉了双目,是看不见的,以致她预计不了前路存在这样的一辆137号电车,追赶他们之际便撞到了玻璃…… 或许,当下的上策为隐匿自己……“不要怕,”关天翔故作镇静,一手把少女紧紧拥着,压低嗓子,“不要发出声音。” “嗯……”她听罢,会意的止住了抽泣,静静伏在关天翔身前。 关天翔确信,只要他们俩鸦雀无声,加上玻璃窗的隔音,那女人该不会发现关天翔们…… 关天翔转过头,盯着车窗外的怪人,她的双手离开了染血玻璃,至为诡异的莫过于朝着车厢内、动也不动的麻木血脸…… 千万不要察觉到他们……半分钟流逝,没表情的女人缓缓转过头,僵直苍白的身躯亦然……数秒后,她完全背向他们俩,往反方向的铁轨徐徐涉足,关天翔隐约听到那规律的拍掌声。 “啪啪啪……啪啪啪……” 随着女人的诡异背影淡出视线范围,拍掌声由清脆响亮渐变得微弱,关天翔方确定了危机短暂的退潮。 终于……过去了。 关天翔不禁松一口气,轻按发凉的额头,低头凝视着紧缠关天翔衣领的纤小女孩,她早被吓得泪流满面,暖暖身躯下是沾满泪滴的衬衫。 “没事啦,”关天翔对她柔然微笑,“那女人……暂时离开了。” 女孩听罢,继续依偎在关天翔怀里一会儿,才渐渐坐直了身子,脆弱的眼眸注视着车窗外的黑茫茫。 一个柔弱女孩,无故被送到陌生的炼狱独自面对,必然是难以承受的噩梦吧……她,毕竟太缺乏安全感了。 “我刚刚其实是想说,你的手好冰冷……”女孩一手抹去脸颊的泪。 “你……没事吧?” “嗯?”关天翔凝望着她,此时方察觉,双手的确颇为冰冷,身体因体力消耗而虚弱不已。 小女孩左顾右盼,右手食指搁在下唇,很是可怜无助的模样:“你……是谁?” 对,他们刚才只顾逃跑,从未仔细忖测过女孩的来历……初步推断,她理应是137号电车的乘客之一吧,然后随着电车驶过珠城,跟关天翔一起被传送到了异度空间……关天翔拭抹着衬衫的热泪:“你和我一样,坐电车来到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睁大圆滚滚的双眸,食指仍贴着下唇,摆出一副苦恼的模样:“坐电……电车过来?” “炮马蒂往珠城,137号尾班车,凌晨00:39开出,我有没有说错?” 关天翔顾着惊魂未定的女孩,却想不到,她会给予出乎意料的回应。 “你说什么……”女孩满脸狐疑的睁大水汪汪的双眸,好像听似的。 关天翔唯有苦笑,并尽量简略解释:“我在凌晨的时候,坐137号电车,但电车驶过了叠合斯街总站,来了这条隧道,之后就遇到你啦。 你是不是也做137号电车来?” 女生的小手从未移开嘴唇,她皱眉片刻:“我不知道……我十几分钟前才醒过来,发现周围很黑……我电话又不在身上,根本报不到警,联系不到家里人……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来这里的,之前的事情好模糊……在你拿电筒遇到我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一条隧道里面……” 女孩说漏了重点,就是她崩溃而哭,但她要轻描淡写也不打紧。 关天翔沉思片刻,电筒照着女孩沾满泪滴的大腿,以及满布污迹的浅蓝色布鞋:“来之前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女孩抚头不语,一副毫无头绪的模样。 如斯简单的问题,怎么还需苦苦思索呢?难道是承受过精神冲击的缘故? “哥哥,你说坐电车来到这条隧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左顾右盼,声线微弱如奄奄一息的小猫。 “红磡海底隧道。”关天翔调皮的伸出舌头,随即藏起笑颜。 “开玩笑的,其实关天翔也不知道,理论上电车轨道是不会通过一条那么长的隧道。 一切的确很荒谬,但现在首要是想办法离开隧道先。” 她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关天翔,眼神似乎存留一丝疑心。 诚然,隧道中猝然冒出一名陌生男子,警觉之实为人之常情吧?关天翔不禁暗忖,如她这般可爱柔弱的女孩,幸好遇到的是关天翔这正人君子,要不然她定必凶多吉少…… “你不信我很正常,其实我都和一起坐电车的朋友失散了,现在要找回他们。”关天翔还是苦笑着,“我读高二,炮马蒂林逸山纪念中学。” 出乎意料的是,少女思量片刻,转瞬间便坚定点头:“嗯,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下车?” 隧道内悬吊荒寂的空气,墙壁粗糙非常,八方仍旧漆黑,仍旧寒凉,仍旧无尽。 毫无二致的绝境,揭示着他们俩的过去、现在、未来。 关天翔很是谨慎的检查了电车附近的路段一遍,确定无眼女人不在附近后,便手拖女孩离开电车,可她不好意思的挣脱了关天翔,脸红耳热的道:“嗯……我能照顾到自己啦,我会跟紧哥哥……” 关天翔只管淡然憨笑,以她这踏入青春期的妙龄,欲独立自主也属常情吧?他们俩沿着电车车尾的方向,亦即理应是“往珠城”方向再次启程。 黑隧内仍旧是荒寂的死静,剩下他们俩轻微的脚步声。 猝然,脑海塞满空白,晕昏如泛滥般掩盖了思考……“嗯……”关天翔单手提着电筒直射前方路轨,同时从口袋掏出药丸吞了一粒,弄得干涩的喉咙有点痛。 “你没事吧?……”并肩的女孩盯着关天翔,声音微小得很难听到,由于电筒只照着前方,昏暗光线下关天翔看不清她的脸庞。 “没事。”关天翔轻描淡写的憨笑,心想即使答“有事”又可以怎样。 女孩不声不吭,跷着手微微颤抖。 关天翔回眸瞧着她薄薄的白色背心,恍然悟到了此刻温度不过15度,而她只穿得那么少…… “啊?你干嘛……”女孩脸红耳赤的盯着脱下衣衫的关天翔,双眸甚至渲染半点惧色,直到关天翔将手上的纯白衬衫披在她的胸前。 仅穿黑色背心的关天翔不语,转身继续往珠城方向跋涉。 “你不怕冷吗……”她犹疑片刻,终究还是含羞的穿上衬衫,看上去像穿白袍般,“谢谢你。”“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线甜丝丝的。 关天翔则压低声量回答:“叫我天翔。” “天翔?”她傻眼,却随即甜笑,“那我叫你翔哥哥啦。” “随便你。”关天翔不冷不暖,聚精会神注视着昏黑的轨道,偶尔回眸察看身后情况。 老实说,关天翔不太喜欢“哥哥”这称呼。 关天翔早于家中听厌了,并心知这称谓是个沉重包袱。 “我叫夏舒颖,人人都叫我小颖。”女孩嘟着嘴说,散发着青春稚气。 或许因为关天翔的点点关怀,使她逐渐搁下了警戒。 路轨不见尽头的情况从未改变,她们俩便因此聊了数句。 小颖说自己是筲箕湾圣慧中学的中二学生,印像中那所学校位处韵初的家附近。 关天翔于途中端详着女孩,那深啡色长发、啡红色的晶莹眼眸,对湾区人而言相对罕见,但却很配合她的气质── 电筒的光线再次照到了什么,可关天翔却黯然泄气。 淡黄的前方,是一辆绿色电车,车顶和车底都印上“137”的号码。 “前面的电车……就是刚刚那列……”小颖惶恐不安的停下来,双腿微微抖动,却没有尖叫出声,关天翔暗地惊叹她的镇静。 “没错,我们一直重复着。”关天翔走到电车车头,简略的解释着自己的推测。 这里,完全脱离现实的物理法则,而关天翔渐渐习以为常了。 对,不断重复的死寂,或许很正常吧。 “嗯……”小颖听得鸡皮疙瘩,拉扯着身上的衬衫,“感觉好像小说里面的重复空间。”“重复空间?”“有没有听过《梦少女的奇幻历险》?”小颖一本正经的看着关天翔。 关天翔无奈的摇头,光听名字也可将之归类为只适合小女孩夜读的轻小说。 “类似讲主角……被困在房间里面,他每次开门,门外都是自己房间,没有出口……”小颖如芒刺背的说着,这故事显然是她的童年阴影。 “那他最后怎么逃走?”关天翔倒对结局起了一丝好奇。 “好像是……用工具划花木门,重复空间就消失了,因为完整的木门是维持重复空间的必要元素。”小颖一本正经的盯着关天翔看。 划花……如果将小说套用于现状的话……隧道里,不断重复的元素是137号电车,那么难道要损毁它,才能终结重复空间? 但是,无眼女妖已经用血弄污了车窗,改变它的原状,可他们仍旧被困轮回空间之中……蓦然,脑海浮现了至为诡异的一句话。 stayorturnscarlet这句说话,已经出现过两次,尽管关天翔尚未了解它的意义所在。 会否跟轮回法则有关呢……留下来,抑或满身血红……对!思绪骤然清晰起来,关天翔搜索着裤子,终抽出了一支driver牌原子笔。 对,日常上课的关天翔懒于带笔袋,顶多会随身袋着一支笔,方便应酬突如其来的deadline功课。 假设“stayorturnscarlet”这句话为疑问句,而对方是理解甚至掌管轮回空间的存在,透过文字对关天翔传达讯息……关键词为“or”,意指关天翔只可从“stay”和“turnscarlet”择其一。 以关天翔理解,“turnscarlet”跟血扯上关系,似乎未必是好事情……但是,至少比“stay”在地狱隧道,耗尽理智和精力要好吧?大胆假设,某有知的存在,予关天翔选择命运的权利。 关天翔深吸一口气,执笔在玻璃上,写上了“turnscarlet”两只字。 若果永远待在如此压抑的重复空间内,倒不如闯出去,即使要面对的是嗜血的危机。 就让他们,离开这里吧。 “嗯……翔哥哥你的字体……”小颖一头雾水的苦笑着。 “时尚这东西。”关天翔对女孩简述了关天翔的猜测,她却不予置评。 关天翔尚无法确定,这脱离常理的大胆猜想,是否有助逃脱轮回,抑或仅是无稽之谈。 关天翔只能确定,自己已被违反常理的一切迫至理智边缘。 他们俩从死气沉沉的电车旁走过,往无尽的前方走。 “翔哥哥,”小颖的声线划破静寂,“虽然关天翔记忆模糊……但其实这列电车是怎样来到隧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事?” 关天翔思索一番,最终只能苦笑以对:“我都不知道。” 想着想着,到底文杰、韵初、詹姆到了哪里?他们不是身处同一辆电车吗?抑或,他们被送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另一条无尽隧道里?或者,芊琴都是身处另一维度里?四周黯然无光,隧道内再没有传来任何诡异声响。 难得有可冷静思考的奢侈空间,泛滥的疑点却无法拼成一副清晰画面。 若果思路清晰的詹姆在这里便好了,至少可以进行具质素的推论── “翔哥哥,是光……” 首半秒,关天翔还打算故作幽默的说“你终于发现电筒会发光了”、“weetothe21thcentury”,下一霎却愕然的把话啃在喉咙里。 竟然。 手电筒照射的隧道前方,除了微微的淡黄外,竟现出茫茫白点,那……那好像,是出口渗入的光线。 第10话:《终于到达总站》 【理性于此处,黯然沦为迷信。】 “是……出口?”关天翔凝视着眼前的曙光,一声不响。 那是模糊不已的一点白,从约数十米的前方透出。 若果那并非出口,还会是什么? 但真的很难相信,仅是在车窗刻写一句“turnscarlet”,便能成功开启异空间的裂缝。 此做法简易的程度,简直可媲美菜鸟玩fifaonline,被资深玩家当amateur大炒不爽时quitgame,不费2秒逃出蹂躏的地狱。 事先声明,关天翔绝对属于资深玩家,垃圾文杰才是球坛大慈善家,待有机会应颁个终生成就奖给他──若果还有机会的话。 思绪当然忖测过何谓“turnscarlet”。 若果“stay”意指“留在轮回隧道”,而“turnscarlet”和“stay”为相对,那么“turnscarlet”的下场理应是“不留在轮回隧道”,亦即离开此空间。 眼前一幕,或许印证了猜测的无误。 按照常理推测,前方或许就是通往现实世界,而位置可能处于珠城附近!说起来,怎么“turnscarlet”有“回到现实”之意呢? 真的说不准,但是将现实社会说成血腥杀戮场又岂有不妥,尽管某些人总以“湾区人真是好勤奋”掩饰泯灭灵魂的地狱。 讽刺地,这些人正是践踏于血腥肢体上,笑不离口的,伪善者。 scarletcity,hongkong。 抱歉,只是无病呻吟而已。 “翔哥哥……我们过去吧?”小颖鼓着脸蛋,睁大啡红的眼眸瞧着关天翔,神绪渗入的是些许期待。 关天翔思虑片刻,颇为确定的“嗯”了一声。 尽管未知出口为何处,却总不能在隧道坐以待毙吧? 于是,他们俩加快脚步走向距离十数米的亮点,急促步伐使皮鞋发出“哒、哒、哒”的微响。 终究,可以归返珠城了。 脑海浮现吉席街的熙来攘往,别树一帜的泓都3座,总是客似云来的茶餐厅,那悬挂在天花板的怀旧吊扇……光芒由硬币尺寸的一点逐渐化大,半分钟后他们俩仅距离隧道尽头数米,眼前是白茫茫的曙光…… 这次,或许芊琴等人早已逃出轮回隧道,就在空间的缺口苦苦待着关天翔。 还有太多的话欲跟芊琴说,还想按捺不住拥着她,直到她颤抖不再……小琴,关天翔……关天翔只管愕然,在隧道出口前煞停了脚步,拦住了小颖。 关天翔端详着眼前的不妥,褪色的栗然攀上背脊。 隧道外透进微弱的光线,显示现在正值日间,但天一片灰蒙蒙……俨如,倾盆暴雨蠢蠢欲动的前夕。 更令关天翔费解的是,隧道外竟如斯大雾,而且寂静无声。 印像中,吃黑夜大碗屋当晚天色并不差,湿度亦很低。 此刻,隧道外能见度极为有限,以致关天翔和小颖仅目睹一条往朦胧延伸的铁轨。 眼眸所见,仅是方圆20米以内的景物,远方的一切模糊得看不清……准确而言,空气里的杂质似乎并非雾,但文字上就仅能以“雾”描述之。 两条平行铁轨架设于水泥盖的粗糙灰地上,质地跟隧道地面如出一辙,只是表面铺了些许污泥。 轨道上好几处长了杂草,明显缺乏妥善打理,水泥地两旁都是杂乱蔓生的杂草,是一片荒寂的画面……隧道外的空气含氧量较高,并且弥漫着薄薄草腥。 奇怪的是,气温似乎不比隧道暖和,仅是徘徊于15度左右……太违反常理了,明明是炎炎夏日,怎可能寒凉如此? “到底,外面是什么地方……”小颖把右手食指搁在下唇,关天翔察觉到,她每逢疑惑都会有此举动。 不知怎的,她的言行举止,也渗着很自然的淡淡可爱。 关天翔靠着隧道墙壁,凝视不见尽头的户外铁轨,思绪追溯着支离破碎的记忆,尝试判断这里属于西湾区的哪个位置。 摩星岭?薄扶林?抑或珠城? “少年你真是幽默,不用谷歌地图?要不要重新读一年级?” 脑海弹出这句话,可下一秒却只能无奈苦笑。 关天翔的电话没电,而小颖说过,她并没有带电话在身。 此刻的她们,根本就与外界断绝联系。 关天翔和她,都是被离弃的人。 “看翔哥哥额样子……你一定是太怕啦。”小颖淘气的挤出苦笑。 “怕啊,我怕你哭到水灾,破坏生态环境。”关天翔调侃一笑,心想怎么此时还有兴致嘲讽小妹妹。 她面红耳热的鼓着脸蛋,手指狠戳关天翔的小腹一下。 她感觉有点像,日本动漫里的娇气小妹妹。 “我才不怕……走就走里咯,哼。”小颖拉扯身上的纯白衬衫,藏不住惴惴不安。 “嗯,”关天翔关上电筒。 “不过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环境,等会你记住跟在我身后──” “不行。”小颖皱眉咬着下唇,“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啊!” “没得谈。”关天翔语气决绝,双手插袋独自踏出了隧道。 背后亦没有传来任何回嘴,但凭空亦能想像小颖不忿的淘气。 沿着轨道走,弥漫的是不尽的诡异。 本来吉席街的幻想沦为泡沫,关天翔苦恼的忖度着,延伸出隧道的铁轨到底会通往什么地方。 但是,明明就不可能有电车路轨铺设在草地旁啊── 小颖蓦然跑到关天翔的左边,双手紧缠着关天翔的上臂,弱不禁风的身躯颤抖不断。 那柔弱的眼神,太惹人怜悯,很让关天翔于心不忍。 关天翔思索片刻,对她微笑:“这样就对了。” “坏人……”小颖可怜兮兮的挨近关天翔,脸红耳热的顾着前方。 显然,她特立独行的倔强抵不住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他俩在铁轨继续往前走了十多步,周边仍旧是一样的环境──肮脏的水泥地,两旁的杂乱草丛,能见度极低的空气。 关天翔回首身后的隧道,隧道位处一座山丘的地平线位置,山丘并无植被,就是光秃秃的岩石而已,由于能见度低的关系,根本无法看到它的顶点。 天色渐趋恶劣,前方的路变得昏暗,似乎不久之后便是猖獗的狂雨──那是很不妙的变化。 四周并非绝对死静,偶尔会传来一些虫鸣和花草随风摆动的微响…… 但是也安静得有点诡异……这里似乎并非现实世界,之前的推测全盘错误……只不过,这里是哪里呢…… 难道…… 是隧道之后的第二个轮回地狱?异世界的掌控者,不是要这样耍关天翔吧…… 浓罩四方的“雾”如不散的恐惧,不禁让关天翔想起了经典惊悚游戏《silenthill》的环境。 故事中的沉默之丘为三元世界,其中包括“表”世界,为大雾的空间,那世界内充满着意想不到的惊悚──“啊……”小颖猝然手指前方的朦胧,关天翔回过神来,随即目睹了眼前的怪异画面。 十数米前的路轨左侧,有一团白色的什么……看清楚一点,似乎是白色的建筑……不……怎么可能?被雾覆盖的前方,竟是数条黑色的柱子,以及白色的顶盖…… 电车站。 “前面是车站!”小颖喜形于色的松开了关天翔的手臂,欲奔向眼前的疑似白色车站,就如终于逃出梦魇般。 可关天翔随即焦心的拉住了小颖,语气尽是惶恐不安:“不好。”不知怎么的,眼前的电车站很是让关天翔感到心绪不宁,甚至是万般的战栗…… 印像中,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一个电车站。 不可能处于炮马蒂至珠城的路段,不,全湾区任何一条电车线都不应存在如此位置偏僻的车站。 理性于此处,黯然沦为迷信。 关天翔注视着头顶的电缆,此时方察觉到它的存在,可那却毫无特别,跟于众环目睹的任何一个车站如出一辙。 远方的车站置于路轨旁,理论上是供铁轨上行驶的电车停泊的,但是,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乘客…… “翔哥哥……我们始终都要过去的……”小颖轻拉关天翔的黑色背心,“还可能在车站找到线索呢……” “好,不过你要跟在我后面。”关天翔的情绪再度绷紧起来。 “行啦行啦……”小颖难为情的捉紧关天翔的左臂,浸满红晕的脸颊玲珑可人。 她显然欲表现得像个成熟少女,其弱小灵魂却同时渴求别人的温暖。 关天翔手牵害羞的小妹,步步为营的沿着路轨行走,并打醒二十四分精神。 不知怎的,车站虽然空无一人,却总觉得那里潜伏着嗜血杀机。 每走近一步,就像离死人的世界近一尺……尤其因为,周遭近乎听不见任何声响……就像,从来没有踏出过隧道一般,都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车站轮廓渐趋清晰,那是德辅道中最常见、最简洁的电车站设计。 黑漆漆的柱子整齐并列,支撑着白蒙蒙的站盖,在茫茫雾海里,弥漫着无比诡异的气息。 关天翔疑神疑鬼的左顾右盼,心怦怦乱跳……到了。 没事发生,竟然。 似乎第六感并不可信。 站内仍然不见半个人影,简陋的设计使它不存在藏匿空间。 骤眼扫视,黑柱并无张贴任何告示,除了尽头置于柱上的长方形牌子外,伴随它的只有两条平行路轨…… 最为使关天翔吃惊的,是路轨并非以此站为终点──它往着前方的白雾继续延伸──关天翔重申,那些不像是雾,雾似乎不会如此均匀分布──“ 翔哥哥,你的脸……怎么会有条这么长的血痕?”小颖猝然从旁睁眼看着关天翔,眼神透露了些许惊愕。 “吓?”关天翔不禁傻眼,乱摸着因不安而僵硬的脸颊。 “哪里有,啊──”针刺般,很痛。 刚才用指甲在脸颊乱扫,刮到了右眼皮下一条凸起的伤疤,单凭触感估计应该有三公分长…… “哈哈,翔哥哥你真笨啊。”小颖掩口傻笑两下。 “自己有伤口都不小心点。” 不,你错了,关天翔根本不知,这伤口是什么时候弄到的……或许是电车行驶途中或于隧道跌倒时造成,只是逃走过程太紧凑,没有注意而已……难道……是被铁轨绊倒的那一下,割开了一条血疤……天…… “不过,有个疤,很帅啊。”小颖伸了伸舌头,双手摆在身后。 “你也很漂亮。”关天翔轻描淡写道,“有两只眼,有眼睫毛,还有点皮。”之后还有数句低质素的对答,不管怎样,无稽的话绝对无助舒缓环绕他们俩的恐怖气氛。 关天翔转而注视起尽头柱子的长方形牌子……那牌子理应展示车站资讯,例如路线图、开车时间、收费……关天翔喘着气,走到牌子面前,沿路踢倒不少碎石,是令人鸡皮疙瘩的杂声。 只要详细看一下牌子上的资料,至少能判断此站位处什么路线吧……关天翔对着绿色牌子一盯,接着是数秒的沉默,脸色难免苍白如纸。 牌子竟是一片空白,绿色框里没有任何资料…… 这怎么可能?若果没有资料,怎么还要设置这牌子?仿如再次堕进深渊般,喉咙被灌入寒水,疲乏的关天翔宁愿忍受干涩。 “这里……会吧会是废弃车站?”小颖步近牌子嘟着嘴,右手食指停留在下唇。 “不可能。”关天翔抚着鸡皮疙瘩的手臂摇头。 关天翔固然宁愿相信小颖的推测,至少废弃车站相对符合理性。 然而,废弃车站的可能性太微小。 首先,电车公司不可能隐瞒市民,无故于荒野建设一个车站,更不用谈它的需要性;何况,以现在迷雾弥漫的四周推断,此站不像位于湾区岛任何一处。 一个车站即使被废弃,至少必须位于湾区岛吧? 那么,到底眼前的车站是怎么一回事……是灵异?是异空间?抑或只是幻觉── 蓦然。 脑海浮现了那个名字,思绪绷紧如橡皮擦。 怎么,关天翔到了此刻才想起来……“有没有听过『如月』?”关天翔望着小颖,她一头雾水的皱眉摇头,轻拉身上的衬衫。 很好,这个不知道比较好。 谈起日本最骇人听闻的都市传说,如月车站绝对名列前茅。 传闻一名女子夜乘列车,列车却迟迟未停下,并且于凌晨12时驶到了一个名叫“如月”的车站。 最诡异莫名的是,该列车沿线根本不存在“如月”这车站,女子报警求助,却被当作恶作剧。 女子最终失踪,再也没有回来过……有指“如月”的意思为,“鬼”。 等等…… 站名…… 现实世界的电车站,通常会以该站位处的街道命名,如干诺道西、屈地街等等。 故此,要了解此站的位置,只需看它的站牌便一清二楚。 对,此站尽管怪异非常,也应该至少刻写着站名吧? 关天翔蓦然醒觉,东张西望寻觅着车站的站牌,发现站牌位处站盖顶上。 关天翔走向车站尽头,因为那里才可以目睹站牌上的内容。 站牌位处站盖的尾端,白色牌子上的黑字在迷雾下显得模糊…… “是……什么地方?”小颖走过来皱起眉头,眼神透露着丝丝不安。 很模糊……该死的能见度,害关天翔看不清……看清楚了。 “没听过这个地方……”小颖再次靠了过来,脸色惨白。 浑身毛孔窜满了毛骨悚然,喘息因波动情绪而再次急促起来。 此刻感到的,只有攀满脊背的诡异,如解不透的无限梦魇……那站牌写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11话:《无人的荒芜总站》(1) 【前路茫茫的苍白炼狱,简直要把人推至崩溃边缘。】 不解,不解,不解。 “翔哥哥,”小颖凝视白底绿字站牌,“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关天翔不语,只因眼前的一切,深深摧残着关天翔对记忆的信赖。 西行站westboundstop旭海总站risingbayterminus意思就是,西行线电车终点站是个名为“旭海”的地方,一个从未听闻的地方…… 但是,不论反覆质疑多少遍,关天翔无法不肯定,西行线总站绝对是珠城站。 脑海里的画面过分清晰:简陋的站牌位处吉席街,牌上写着“叠合斯街davisstreet104w”,柱子上有个“只准下车”的告示牌,旁边还张贴了维修广告传单……而且印象中,西环区绝对不存在“旭海”这地方,关天翔什至连这个字词配搭也闻所未闻…… 当下的情况,俨如你骇然发现朗豪坊原来位处江军凹一样,“震惊多少亿人的真相”也不足以形容之。 有一刻,不禁质疑自己是否精神失常了…… “翔哥哥……”小颖下唇微微颤动,“听不听得到……”“嗯……怎么了?” 关天翔恍然若失,竖起耳朵却听不到什么。 “没……没事啦,可能听错。” 小颖左顾右盼,摆出魂不守舍的惧状。 关天翔仔细留意周遭的声音:风吹草动的微响,不间断的虫鸣…… 没什么怪异的。 不过,在迷雾弥漫的怪异车站久留,因诡异感而萌生幻听也绝不为奇……总觉得,此站并非属于活人的地方……关天翔猝然想起千与千寻里,供鬼神妖怪乘坐,穿过大洋的列车…… 光是留在这里,都感到浑身不自在,阴气满布…… 很冷…… “嗯,小颖,我们沿着路轨向前走啦,不要留在这里。”关天翔挤出生硬的微笑。 她“嗯”了一声,栗栗危惧的缠着关天翔的手── 似乎已放弃了特立独行的顽固。 他们俩远离着诡异的车站,沿着路轨战战兢兢行走。 每踏前数步,小颖便如芒刺背的回首,弄得她好几次狼狈踩到关天翔的皮鞋,失平衡往关天翔倒过来。 或许周遭冰冷过度,显得她的身躯很柔很暖……步行了大概半分钟,前方仍旧是单调的铁轨。 小颖再度回眸,呢喃着:“电车站……消失了……” 关天翔愣住,回头扫视,却仅目睹平行的直轨,环绕它的浓雾,旭海总站却匿迹了…… 感觉就像,从不存在过一般。 “应该是雾遮住了。”关天翔轻抚着小颖微颤的头,安慰道,更像是安慰着自己。 “不要当我是小孩子……”她煞是介怀的推开头上的手。 关天翔哭笑不得,这位女孩真的又要威又要戴头── 湿漉漉的踏地声,奏起不妙的诡异韵律…… 感觉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关天翔低头,目睹那不一样的色泽,敏感的随即拦住了小颖。 “怎么停下来了……啊……”小颖双手掩着小嘴,花容失色的盯着满地狼籍,关天翔实在佩服这中二女孩没有尖叫出声。 前方十数米不论是铁轨或杂草…… 都沾满了恶心的血红…… 似乎已经干掉了不少,但仍然有大量黏糊糊的血浆沾在轨道上,空气弥漫着腐臭的腥味…… 这只显示了两件事: 一:眼前的血量,肯定不是一人可以造成的,必然是来自多人的血液。 二:这里不久以前,才有人来过,而且受创伤。 亦即,他们俩正身处死亡危机之中……“嗯……为什么那么多血……”小颖似乎对鲜血过敏,缩到了关天翔身后。 关天翔亦徐徐后退,环视着潜藏的危机。 这些血迹,到底是由谁造成的?受害者又是谁? 怪异的是,骤眼所见,前方的血腥轨道铺满血液,却不见任何尸体、伤者……那么……淌血者到底身处哪里? 原来,隧道外的怪雾空间,比起轮回隧道更为危险,更添诡异…… 很冷…… “翔哥哥……那边好像有东西……”小颖脸露惊色,指着轨道右侧的雾气。 关天翔愕然抬头,凝视着那团浓雾…… 明明就没什么啊…… 就是一些矮灌木…… 还有乱草…… 关天翔不禁愣住。 仔细一看,草丛里,还有一条从路轨旁延伸往雾里的路,只是太隐蔽,不易察觉而已。 那是一条灰色的水泥路,铺设得极为简陋……若果那是由活人建设的话。 可是,关天翔看不清路的尽头…… 又怎能知道,它到底通往哪里?只不过,对比起满地血腥的铁轨,这条小道似乎更为可取吧?其实,只是盲猜而已……理性早被埋葬于怪雾里……不是吗。 “我走着这条路。”关天翔犹疑的,踏出了铁轨的范围,走向草丛里的那条异路。 小颖脸容绷紧的随着关天翔,有点欲哭的样子。 难怪的,前路茫茫的苍白炼狱,简直要把人推至崩溃边缘。 这里跟重复隧道是不同层次的恐怖。 重复空间里,尽管不见尽头却至少相对稳定;这荒芜之境,尽管空旷,有更多的风景,却暗藏更多的杀机,而且前路有着更多的变数──坏的变数…… 被离弃于此的人,即使苟且生存,亦很难维持理智…… 说这里是“turnscarlet”的实体化,也不足为奇。 坚强一点…… 若果连自己也不镇静,小颖很快也会精神崩溃……他们俩终究踏足水泥路,这是一条曲折的小路,阔度狭窄得两人无法平排通过,两侧都是污泥、说不出品种的植物。 这条路,似乎通往某个迷雾森林…… 关天翔一边走,一边提心吊胆的,注意着周遭的树木。 怪雾从未消散,维持着湾区坚尼系数级的浓度。 随着她们前进,树木越趋密集,树枝和树叶阻隔了大部分光线,周遭如黄昏6时般。 密集的高大树干,总让关天翔疑神疑鬼,怀疑周边潜伏着变态疯子,一直默默监视着他们俩…… 11话:《无人的荒芜总站》(2) 说起来,关天翔从初中起便患有无法根治的hylophobia,亦即森林恐惧症,而对森林的阴影多少源于slenderman的恐怖传说。 据说m国自20世纪开始便陆续有人在森林里遇到一个半人半妖的高大生物,它身穿西装,有头却没有脸容,手很长,背后有可伸长的触手。 据说,遇到它的人会出现晕眩、失眠的异状,而且目睹它的小孩会接连失踪…… 听说,它经常出现于大雾区域和森林里,躲在树干的旁边,窥视着提心吊胆的你……而现在的环境,不是正好完全符合吗…… “翔哥哥,你没事吧。”小颖轻拉关天翔的手,微微歪着头,而关天翔尚未察觉到此刻脸色的面青唇白。 关天翔不声不响,在密林里行走窒息不已,而且路依然不见尽头,感觉在不断重复着……不,才没有重复。 关天翔煞停脚步,走在后方的小颖来不及停下,撞到了关天翔的背脊。 “你干嘛……啊?”小颖抚摸疼痛的小鼻,盯着十数米前的朦胧,朦胧之中的怪异树木。 不,那些有别于其他树木……它们大概3米高,有规律的置于水泥路两旁,没有树枝…… 是没有开灯,死气沉沉的灯柱。 怎么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会有这些城市设施?不过……车站的情况不是不谋而合吗?关天翔实在猜不透,这异度空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天翔愕然思虑了一番,才牵着小颖继续往前走。 关天翔步至最近的柱子,端详着它的黑色外壳。 若果硬要形容之,它就像弥敦道目睹的街灯款式,只不过这些柱子涂上了黑色油漆,而且油漆没有褪色,似乎并非陈旧款式。 但是,怎么荒芜之境里会存在着这样的新式灯柱…… 有一处,沾了点血迹,渲染着死亡的气味。 关天翔愕然的,注视着灯柱上的一点点血红,还有血旁的白色图案…… 那是一个奇怪的标志,就像某种代表的徽章…… 简单而言像是一个太阳的图案,太阳中间是潦草的三个英文字…… 困扰思绪的事情,实在排山倒海,已频临思绪无法承受的地步了…… 问题就是,关天翔并非悬疑小说里,总爱托眼镜的推理天才,关天翔只是一个平凡不过的中五学生罢了。 试问,关天翔又如何招架这一切…… “rcp……是什么的简写?”小颖压低声量的道。 “不知道,我没听过。”关天翔苦笑道,恍然若失的凝视着灯柱上的标志。 诚然,大写的英文字,很有机会是某地方、某机构、某专用名称的简写,但关天翔却从未听过“rcp”这个简写。 到底,印在灯柱上的太阳标志,究竟代表着什么,跟逃出这个异世界又有何关系? 难道,“rcp”就是异世界的掌控者的名称?“会不会是和这个车站有关……”小颖右手食指搁在下唇,摆出一本正经的萌样,白皙的大腿好几处被手指抓得通红。 车站?那个名为旭海的诡异车站……关天翔还记得,车站站牌写着“risingbayterminus”……莫非“rcp”的“r”,就是指“rising”或者“risingbay”?若果是这样的话,难道他们所在的整个地方,就是“旭海”?但是,“旭海”到底位于哪处…… 但即使假设“r”是“旭海”的简写,那么他们俩仍然不会知悉“cp”代表什么。 当下关天翔俨如置身解谜游戏,浮现的疑点接二连三,而关天翔却总是毫无头绪……脑海蓦然浮现《theimitationgame》里的解码情节,若果关天翔具有benedictcumberbatch的解难头脑,可能揭开眼前谜底根本易如反掌。 可惜,关天翔,一个不被学校、家人所接受的叛逆中五生。 “翔哥哥……”小颖蓦然靠近关天翔,双腿微颤,“你有没有听到……” 关天翔愣住,只因她并非第一次问此问题了。 “听到什么?”关天翔环视四周的怪雾,却并未察觉到异样,也听不到什么…… 等等。 好像听到一些有规律的声响,很微弱,却越趋响亮……那声音……似是从他们俩的背后,亦即原来铁轨的方向传来的…… wearenotalone。 关天翔的思绪绷紧到极致,栗然凝视着背后的雾,尽管因浓雾而看不到任何人。 确定了,是脚步声,而且非常急促。 是谁?会是芊琴吗?抑或韵初?抑或文杰?抑或詹姆?关天翔还未做足心理准备,一个身影猝然从雾里窜出,距离他们俩大概十多米。 全部都不是。 “嗯……”小颖脸色惨白,双腿却僵直不能动。 眼前正跑向他们的,是个披头散发的成年女子,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 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全速的往他们俩冲着来。 最为诡异的,莫过于她染满血液的黑色衣服……她到底遇到了什么,弄得满身血腥?电光火石间,思绪根本无法作出分析,关天翔只管把小颖拉扯到身后,双腿随时准备好拔腿逃走…… 心胡乱的猛跳,只因陌生女子还有3、4秒便会跑至他们的面前了…… 可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陌生女子在突然被什么绊倒,“啪”一声跌倒在他们俩的前方。 她状甚痛苦,却没有叫出声。 她不像具有杀伤力,相反更像是生还者。 难道,她都是137号电车乘客之一? “你……做什么事?”关天翔犹疑片刻,走上前将她搀扶,小颖则仍旧愕然的站在原地。 陌生女子没有抗拒,被关天翔缓缓扶起。 她看上去也是湾区人,身穿一件印上“倔强”两字的金字黑底衬衫,下身是白色短裤和深灰色的like运动鞋,可最为耀眼的,莫过于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项链。 关天翔这才注意到,她的嘴里正溢出些许鲜血,而且四肢都是瘀伤,相信她来到前已经跌倒过好多次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关天翔尽量保持镇静,重复问道,女子却只是呆视着关天翔不语,就像灵魂从不置于躯壳之中。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剧烈的程度就像心脏随时跳出来一样…… “呼哧……呼哧……” 她选择喘息,继续不语。 “你好?hello?”关天翔开始怀疑她不懂广东话。 “呼哧……呼哧……” 她眼神恍惚的,开始左顾右盼。 关天翔渐渐从她的眼眸看到了,最为极端的恐惧。 猝然,她使劲摆脱了关天翔,往着前方的路继续急跑! “什么事……”关天翔皱着眉头,凝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 她是生还者吗?而她眼中的恐惧,又源自什么?倏然,背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让关天翔的背脊瞬间产生一阵寒意。 好像……是……“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糟了。 小颖尚未反应过来,关天翔已经拉着她的衬衫衣袖,使劲拔腿往前跑。 关天翔不知背后是什么,但仅存的理智道,那绝非什么正常的东西。 “呼哧……呼哧……” 当关天翔回眸一看,目睹浓雾里一个诡异莫名的人影。 脸上悬挂狞笑,手提着大刀的怪人,以极度诡异的跑姿迅速接近着他们…… 就像变态小丑一般。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第12话:《铁丝炼狱》 【妳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是妳哭?】 如果命运能选择,你会选择不见出路的轮回隧道,抑或空旷的嗜血炼狱? stayorturnscarlet?暂时仍觅不到答案。 “快点跑啊!”关天翔猛扯着小颖的手,在灯柱之间快速穿梭,犹疑半秒便会血肉模糊。 小颖吓得目瞪口呆,不断的回头看追杀着他们俩的陌生男人。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那奇怪的声线,有点像乌鸦的鸣叫…… 还记得中三的时候,看过网上一部叫《奉天洞的鬼》的h国恐怖漫画,故事描述一名女学生深夜独自归途时,遇到一个脸色苍白,四肢扭曲,穿着衬衫的女人在前方以诡异步姿前进着,正寻找着她的儿子。 剧情不太记得了,关天翔只肯定,那是关天翔看过最惊悚的漫画,那副血肉模糊的白脸,至今仍遗留于阴影大海深处,于深宵侵蚀脆弱的心灵。 眼前的怪人,那诡异的面孔,尽管跟该漫画的女妖并非如出一辙,却不会差多少。 大概180公分的身高,一身白衬衫黑西裤配皮鞋,衫裤染上了鲜血,就如被斩十多刀似的。 他右手提着一把与菜刀长短相若的尖刀,令人惊心动魄是那仍滴血的刀尖…… 他的左手,提着一只……恶……残肢……血肉模糊的下臂,不知属于谁的…… 作为一个平凡不过的中五生,这是关天翔第一次目睹断掉的肢体……太恐怖了。 至于他的面容,你看了绝不可能判断他为活人。 他的头发少得近乎秃头,有着亚洲人的轮廓,脸色却苍白如纸──那绝非天然或恐惧导致的煞白,而是缺血、尸体脸上才目睹的苍白。 他的口部以夸张幅度扬起,伸出了染血的舌头,嘴唇也染满了浓浓的红…… 他的双目瞪到最大,空洞的眼球附近尽是红筋…… 最为诡异的,是那瘦削脸孔布满了血腥…… 一切只证明了一件事:他、杀、了、人,而他为此感到异常亢奋。 天,这疯子肯定比slenderman还要恐怖及具威胁……说他是死神也不足为奇…… 嗜血狂魔的眼眸流露着癫狂的喜悦,仿佛他并不是杀人,更像无邪的小孩欲得到一盒模型般。 “要死,要死,要死,嘻嘻嘻嘻……”疯子如醉汉般以“s”字型路线奔跑着,提着残肢的左手摇摆不已,对着关天翔不断的狞笑。 “啊……”小颖拼命奔跑着,双眸水汪汪,似乎已筋疲力尽。 关天翔莫敢松懈,竭力按捺内心的恐惧,只顾拖着女孩往雾里跑。 因为关天翔清楚,只要被那精神失常的持刀男追到,下场只有一个,就是“turnscarlet”。 这是命运吗…… 这是命运吗…… “杀晒你地……杀晒你地……嘻嘻嘻嘻……” 背后的男声线怪异到了极点。 不可以死……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关天翔还要把芊琴救回来…… 奔走近半分钟,似乎跟疯子的距离拉远不少,回眸只目睹一片模糊和一条条黑色灯柱。 他…… 为何要杀光他们…… 到底有何意义?纯碎享受杀戮的过程? “哥哥,前面……”小颖蓦然喊出声。 关天翔盯着前方,只睹简陋的水泥小径,路旁再没有莫名其妙的黑色灯柱,却……前方十米左右的路中心,是一个血泊,血滩上是一个年纪跟关天翔相若的女生,却并非刚才碰到的那个……她身穿白色连身裙,脚跟位置染满血,似乎伤势不轻……她察觉到他们,脸上满是痛苦的泪。 “救……我……” 关天翔犹疑的放慢脚步,内心挣扎不已。 小颖惊呼着,赶到女生面前,可她却惊慌失措的道:“救……我……他……他会杀光……所有人……” “翔哥哥……”小颖揪心的凝视着关天翔,似乎恳求关天翔伸出援手。 内心泛起道德的惊涛。 若果她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伸出援手当然是应有之义……但是……她双腿似乎因伤残废了,根本无法行走,若果关天翔背着她逃跑的话,很有机会被疯子赶上…… 关天翔呆立她俩的跟前,周遭的雾是如此的令人窒息,就像玩弄他们于指掌的死神。 “哥哥……求你……”小颖的身躯颤抖着,她绝对清楚,能够背着陌生女子跑,救她一命的,只有关天翔一人。 “死死死死死死死!嘻嘻嘻嘻……”疯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关天翔瞬间回眸,目睹二十米外那跑姿诡异的血人,他正诡笑着,等待着猎物的倒下,等待着嗜血的盛宴。 很恶心,很恶心,很恶心。 “哥哥……”小颖拉着关天翔的纯黑背心,鼻子一酸。 若果选择带她走,两秒内必须动手,要不然就自身难保。 关天翔低头注视着躺在地上,那哀求的眼神,那血肉模糊的双腿。 不想见死不救…… 尽管关天翔不认识她,不知她有着什么故事,但至少是值得拥有美满结局的一个吧?选择不了…… 为何命运总要催迫人去选择? 猝然,关天翔目睹小颖眼角下的两行清泪,那按捺不住的情绪。 妳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是妳哭?内心是一股汹涌的情感,关天翔什么也没说,扯着小颖的手,继续往前路跑。 “嘻嘻嘻嘻……”嗜血狂魔瞬间跑到了陌生女子的面前,关天翔才回眸一次,便见证了最血腥的一幕。 陌生女孩躺在地上凄厉的惨叫,染血的刀毫不犹疑的戳往她的背脊。 刀锋深深陷入肌肤,血往四方溅,受害者绝望的呐喊──她只可以这样做。 最为恐怖的是,那人并不因而停手,反而不断的继续捅着那地上的淌血躯体,令人悚然的刀声接连不断…… “死死死死……嘻嘻嘻嘻……” 身后的血腥惨不忍睹,关天翔忍耐翻滚的恶心感,不再回头,拖着哭崩的小颖,继续往前方奔驰。 对不起…… 是关天翔遗下了妳…… 但关天翔不能让小颖有事…… “嘻嘻嘻嘻……” 背后的疯子似乎已经夺去了一个无辜的灵魂,下个目标锁定了疲惫的新玩具。 数秒后,前方的路终究出现了变化,可那变化却是意料之外的……怎么会这样?前方是路的尽头,路前是一片荒芜杂草……可是,迷雾的边缘却隐约可见一些灰色的障碍物,堵住了去路…… 是铁丝网。 一整排大概三米高的铁丝网,如围墙般架在他们俩的10米前方,铁丝网的后方,是一望无际的石屎地,却看不见任何建筑…… 事实是,它使他们无法再向前,可变态杀人狂正从后方赶来。 “怎么办……”小颖拉扯着眼前的铁丝网,关天翔推撞着铁栏,却徒劳无功。 不用说也知悉,他们俩不可能短时间攀过3米高的铁丝网。 但是掉头,跟疯子正面对峙,绝对是最糟糕的做法。 先不谈那怪人的战斗力,光是比较武器,关天翔手上的电筒又怎能匹敌锋利的血刃? “好可怜啊,没有人理你们啊,嘻嘻嘻嘻……”疯子胡言乱语着,挥动着手上的残肢,还有数秒便会来到他们俩身前,将他们俩当作雕刻品般对待。 弥漫着的雾气,此刻化成万般压迫感。 很窒息,原来。 当初是否应该“stay”在重复的空间里呢,至少预知了前方的一切,就是千篇一律的千篇一律,至少不会有血肉模糊的下场。 等等…… 铁丝网,会否有通道之类的东西,可以轻易通过?千钧一发之际,关天翔拉扯着小颖,往铁丝网的右边跑。 一定要找到入口,逃到铁丝网的另一方! 关天翔才拉开铁丝网旁的小颖,一把锋刃劈中她原来的位置──密密麻麻的铁丝,发出“啪”一声,是死神的冷嘲声。 “嘻嘻嘻嘻……好痛好痛……嘻嘻嘻嘻……”疯子失控的迎面撞向铁丝网,脸上却没有苦楚的表现,相反只有无比的兴奋…… 谁说人长大了就不懂快乐的,你看这个人。 “我不行啦……”小颖跑了数步,却骤然跪下,痛苦不已的喘着气。 难怪的,在这个窒息的地狱里,绝望早是过去和未来的答案,关键只在于你愿意揭开答案那一页否。 持刀的疯子沿着铁丝网往他们们的方向奔来,当下他们之间只是十步之遥…… 而小颖的苦状告诉关天翔,她真的无力再跑了…… 关天翔犹疑了百分一秒,转过身把轻盈的她抱起,背起她── 关天翔并未质疑过自己,怎么面对陌生女人时没有这种果断。 对不起,关天翔只清楚,不能让小颖有事,绝对绝对。 关天翔才背起了小女孩,拔腿一步,疯子已经跑到,一刀往关天翔的额头劈来! “啪!”关天翔下意识的提起手电筒,巧合地挡住了那本来致命的一击。 关天翔大叫一声,伸腿往他的小腹踢去── 他后退两步,轻易避开关天翔的反击,但意料之外的是,他却只是站立原地,诡异地摆动着那条沾血的舌头:“好痛啊……好痛啊……但你们会更痛……嘻嘻嘻嘻嘻嘻……” 变态。 关天翔头也不回的,背着小颖,沿着铁丝不断的狂跑,寻找着突破围栏的缺口──前方10米左右的铁丝…… 有一道铁丝组成的闸门,像是关天翔就读那所中学的铁闸一样,大概2米高,金属闸门上方连着铁丝网,门不过正关闭着。 眼前所见,右侧的门是固定的,能够移动的似乎只有左闸门。 关天翔二话不说的一往无前,此刻唯有拼死一搏── 对开门的左侧一道被轻易撞开,原来没有锁。 关天翔因冲撞力而跌倒在地上,膝头首当其冲。 小颖则滑倒进门的另一边──理应安全一点的地带。 “翔……翔哥哥!”小颖柔弱的躺在地上,按着双腿。 关天翔勉强站起来,膝头血流如注。 关天翔喘着气,跃到小颖的身旁,一手将铁门迅速关上──“嘻嘻嘻嘻……”疯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如失控的异兽撞向关天翔正关上的闸门,而且力度颇大,让关天翔差点儿滑手。 关天翔鸡皮疙瘩的,好不容易将闸门推到接近关上的位置,与怪人推着同一道门,却差一点才可关上条状的锁扣……“嘻嘻嘻嘻……”那肮脏的双手猛推着铁门,红筋满布的双目瞪着相隔一道门的关天翔,俨如要将关天翔剁成肉碎般……“翔哥哥!”小颖提心吊胆的跑上前,跟关天翔一起撑着门,关天翔这时候,却目睹了小女孩乏力的泪容,以及那沾了血液的白皙双腿……妳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是妳哭?不要。 “你走。”关天翔拼命的挡着门,却因那男人力气太大,关天翔无力将铁门推回原来位置,同时撑不了多久……“我不走……”小颖哭崩着,“我不会丢下你──” “你是不是看卡通片看太多啊?走啊!”关天翔怒吼着,不知什么时候,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不要哭,唯独你的眼泪不能掉下。 该死的。 小颖拼死挡着门,坚决的摇头:“不可以……不可以──”关天翔单手挥中了女孩的脸颊,本来只是想推开她。 她柔弱的应力倒下,在石屎地上掩着疼痛的鼻子,委屈的眼神盯着关天翔。 目睹这一幕,锋利的一切从回忆袭来,让关天翔止不住猖獗的激动,喘息急促到极点。 她一定很痛吧?都是你的错。 “走啊!走啊!走啊!”关天翔失控的喊叫,下巴尽是非理性的泪。 很窒息,很窒息,很窒息,很窒息,很窒息!对不起……但说这些话又有何用处?思绪混沌一片,肉体只能拼命的挡住门,失去了留意周遭事物的能力。 直到,身后传来多把熟悉的声线,关天翔却无法霎时认出他们……蓦然,一人从身方撞向了门,往前硬推着。 “啪!” 第13话《Nightmare》(1) 【选择被雨离弃的,是怯懦的他们。】 淌着悲忆,回溯着泪。 2015年9月10日,落日之时。 这天是他的生日。 满布笔迹的背囊躺在床上,静静的,与世无争。 洒满一地的碎片,同样是静静的,却让男孩泛起了情绪。 那些被剪成碎的,本是十数张唯美的照片,安好地贴在男孩床尾的衣柜门上。 曾摄下的数之不尽,可他舍弃不了的,就只有这十数张──那是心血。 他的心血,就如此廉价地被摧毁,沦为支离破碎的垃圾。 窗外渗进焗热,却渗不进光线,衣柜门上是一片空白。 是谁毁掉了照片?为何要如此狠心?男孩跪倒地上,手慌脚乱的抓起纸碎般的景致,除了无与伦比的虐心,就是止不住的被辱感。 “在哪里……在哪里……”他失控的急促喘息着,如砌拼图般寻觅着那独一无二的照片。 17张照片,有16张都可再次制作──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剩下的一张,或许他一辈子也无法再拍到。 “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男孩迷失在碎片之海里,如丢失灵魂的肉体,愣住数十秒。 蓦然,思绪浮现了一件事:相机不是有存档吗?男孩弹起身,在凌乱的书桌上开始搜索起来,那本来应放着一部残旧的likon亮黑单反相机……然而,不论是桌面、抽柜、衣柜、地板也不见它的足迹……数分钟后,男孩在厨房的垃圾桶找回黑色的likon,被视为“垃圾”的东西。 男孩焦心如焚的掏出那黑色物事,却无法开启之,镜头亦碎裂不已,就像谁曾狠狠将它砸地。 那也是事实。 到底是谁摧毁了他所珍重的一切,尤其是那于电车总站摄下的一刻?对中四的男孩来说,摄影是唯一。 这般对待他的唯一,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翔哥哥,你放学回来啦?”一把女声从门外窜入,很活泼,是很恶心的活泼。 男孩抬头,目睹穿着校服的关天咏站立门前,左手提着锋利的剪刀,右手是……一张白色的东西,背面应该是那张相片遗失了的照片。 只消半秒,男孩已了解到事态:砸破相机、剪烂照片,都是亲妹干的,尽管从来没人说他俩像兄妹。 一个成绩名列前茅,就读湾区区顶尖女校;一个不思进取,只顾四周游荡的垃圾,试问两人又怎可能是兄妹?每逢亲戚聚会,听到的总是妹妹前途一片光景,可以考进三大神科,可谈到“天翔”时,却是一笑置之,心里一句“看他定必是一事无成的材料”。 每逢回家,虚伪的小妹还要装模作样的鼓励自己发奋读书,不要再沉沦于摄影。 沉沦,哈。 是她,是她毁掉这一切。 为什么她要这样做?一阵反胃感涌上来,随之是怒不可遏。 “为什么你不会房间复习?你明天不是要考试吗──”女孩的脸上是狠狠的一拳,纤小身躯失平衡滑倒地上。 她苦苦呻吟,脊背疼痛不已。 “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男孩失控的叫着,理智早被羞怒吞噬,“你把我相片全部剪烂,算什么意思啊?”他讨厌读书,只是欲努力寻找他所爱的而已。 为何人人总要迫他踏上那条死闷的庸俗狭路?“干什么……”天咏忍痛站起来,脸上是一副无辜的愕然。 恶心,怎么此时此刻还要戴上虚伪的面纱?“还给我!”男孩拉扯着天咏手上的照片,怒不可遏如被夺去了一切。 “做什么啊,你好过分啊……”天咏死不松手,脸上尽是讶异和委屈。 “够啦!”染红的剪刀掉落地板,是“啪”的一响。 再次跌倒地上的女孩手持被撕剩一半的硬卡纸,左手紧按着小小的鼻子。 那被剪刀割破,造成三公分血痕的鼻子。 血染满了她的下巴,沾满了纯白色的校裙。 还有泪,不解的泪,无辜的泪,心碎的泪。 她一定很痛吧?都是你的错。 男孩从勃然大怒中抽离,瞄到了手上那半张“照片”的模样。 他本以为会看到余晖下的炮马蒂电车总站,站盖下那女孩的罕有微笑。 不,那只是一张硬卡纸。 “你这废物,你还不如死了算了!”那中年男人在客厅手持藤条,暴跳如雷。 才刚从医院归家,父亲已按捺不住,对儿子予以狠狠一掌。 男孩跪倒地上,脸颊是藤条造成的肿红,可皮外伤比起那些言语算是什么?母亲从旁哭骂:“废物,你搞到天咏的鼻要缝针啊,以后还会有条疤遮啊!人家还要见世面啊,你以为他像你这样,打算一辈子照相做垃圾青年,不怕毁容啊?” 他知道的。 在家人,甚至世界眼中,他是个不思进取,成绩下游的废物,每天流连街上摄影自娱,却不肯乖乖被困监牢般的自修室背诵充满意义的qualityoflife、demandandsupply。 因此,父母一直也藐视他,一直觉得他是个不成熟、只懂连累的烂摊子。 他知道的,但他不明白。 “白痴,都几岁了,买那么贵的相机,以为自己是谁?全职摄影师?这里湾区啊,还在这痴人说梦!是我搞坏相机的,是我撕烂你的相片的,想怎样?”父亲提着那被砸破的likon黑色单反,以及一张女孩的相片──原来在他手中。 “你班主任打电话给我啊,话你整天逃课,不交作业啊。 你再不上课,你就要留级甚至退学啦。 你看下你自己……拍些什么东西?在电车站偷拍女生?你这个败类,做这些没有前途的事,对不对得住我?” 他知道的,但他不明白,而且他很窒息。 同样的话,从父亲口中听过多少遍了?“你自甘堕落不要紧啊,现在亲戚朋友都知道了,搞到关家没面子啊!你还要拖累天咏,正一……”父亲气急败坏,狂怒的用藤条在坏孩子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无可挽回的血痕……够了,真的受够了。 “你继续打啊!”男孩终究承受不住,抓起桌上的剪刀,怒砸向父亲,“你最好快点插死我,剩下你的宝贝女儿!送他们去y国牛津读书,做律师做医生,把我丢在垃圾堆啊!反正我都累赘,只会拖累你们!” “受够了!受够了!为什么我吧可以有命运选择权,为什么一定要读书,一定要和别人争考大学,进写字楼做一辈子啊?”双眸瞬间沾湿。 “杀了我啊!我叫你杀了我啊!”眼眸模糊一片,或许委屈从不会清晰,或许是社会不让它变得清晰。 藏起来,默默忍受,笑颜相对就好。 父亲没有捡起地上的剪刀,只管愣住。 男孩踏前,从父亲手中夺去那张照片,扫跌桌上的补习笔记,瞄了一眼门上写上“我的志愿”的画作,那提着相机的火柴人──火柴人脸上悬挂着天真的笑容。 有趣的是,画作右上角是一个红色的“a+”。 怎么大家都要这么虚伪? 自细要踏太空到大个别要认童年豪情纯为动听男孩在大街狂跑着,想逃离,却从没去处。 受够这个荒谬的地方了。 他在海边停下了脚步,局促让他喘不过气。 夕阳黯然褪色,俨如从不存在般。 绝大多数人均认为它从不存在,不是吗。 人越大越难自选怕吃不起亏损哪怕有翼会飞不知哪刻已剪断 男孩再度察看左手的半张“照片”,那是小咏不肯给他的那张卡,只是男孩一直看错成丢失了的照片。 手颤抖不已,尽管远比不上颠簸的情绪。 哥哥:生日快乐,我爱你。 是张未完成的生日卡,小咏还未把那心形的边框剪出来,便遭受亲兄暴力的对待。 说什么回房温习,原来只是不想在剪好它前被自己发现吧?第一滴眼泪不争气的掉落,再没有抑制的可能。 到最后,最无辜的是她,受伤害的偏偏同样是她…… 她鼻上的伤疤想必抹不走吧?她所承受的心理阴影想必抹不走吧?男孩哭崩成泪人,在栏杆旁倒下,堕进不见底的深渊。 “你以为他想你一样啊,打算一辈子照相做废物啊?” “对不起啊……小咏……是哥哥误会了你……”男孩抹不掉不止的泪,欲弥补缺口却有心无力。 对小咏造成的伤害,是永久的印记。 对不起……但说这些话又用处何在?男孩呆坐良久,泪才疲惫的停住。 他仰望被繁华污染的夜空,渲染橙红的无垠让他很是窒息。 成熟蚕食初衷像作文写出志愿 还未写完但世界已替关天翔作出打算这座孤城太恐怖,一切也很不妥……很想逃离……很想逃离……够了。 不要哭,唯独你的眼泪不能掉下。 你或许与众不同,但千万不要软弱地臣服于主流。 社会催迫你去成为那种一式一样的人,仅是因为他们需要这种人,维持那扭曲的世界。 关天翔衷心的,恨你们每一个。 男孩低头顾着手上唯一一张没被剪碎的作品,那电车总站里的微笑,却很快抬起头来,双拳握紧。 不要低头,要顽固起来。 你要证明给庸俗无知,不敢活出自己的人看,自己绝不会输得一败涂地。 被离弃于孤雨里。 但是,选择被雨离弃的,是怯懦的他们。 男孩抹干混杂软弱和愧疚的泪,仰望那丑陋无星的污空。 就算世界把关天翔唾弃推到绝地,也绝不再自欺,绝不折返回那拥挤得令人窒息的人群里。 被离弃于孤雨里。 选择被雨离弃的,是怯懦的他们。 “呼哧……呼哧……”视线是一片模糊。 关天翔被某人轻轻扶起,刚才一直躺在石屎地上抽泣,近乎丧失意识,无法留意周遭的事态。 很晕眩……很窒息……“没关系……你慢慢来……深呼吸……”一把柔弱的女声从旁传来,声线夹杂了担忧和欣慰……还有熟悉感。 时间一秒一秒溜走,视线才缓缓恢复,脆弱的思绪亦然。 小颖…… 撕裂般的头疼,迫使关天翔端出了后袋的药丸,吞食了一粒。 “翔?翔?你是不是翔?”身旁的女声渲染半分的疑惑,就像质疑着关天翔的身分般。 等等……理智瞬间恢复,终于看清身旁女孩的样貌……乌黑的中分长发,沾点babyfat的脸蛋配以水汪汪的眼眸,白皙的洁净皮肤,看上去感觉像娇小的日本女孩……粉红色的衬衫,灰色的布裙……是林逸山纪念中学的校服……葛韵初,流氓初。 起初数秒,关天翔简直不敢信自己真的重遇到她,还抓着她瘦弱的肩膀,感觉再稍微给力便会把她弄昏。 第13话《Nightmare》(2) “是你……是你……”关天翔的情绪泛起波涛,差点忍不住拥了过去。 关天翔盯着她同样悸动的双眸,或许经历太不堪,此刻有点否极泰来的感觉,突然觉得她很可爱…… “翔,我的脸……怎么了?”她歪头,睁开双眸。 “没事。”关天翔难为情的别过头,环视四周的朦胧。 面前是3米高的铁丝网,铁丝网的对开门旁……是文杰和詹姆。 “他们三人都安好……从隧道来到这里了吗……” 关天翔骤然记起刚才的惊险…… 刚才差点关不上门,让那狞笑疯子冲进来…… 若非他们三人出手相救,相信关天翔会不支倒地,下场不堪设想…… “翔哥哥……”小颖从旁跑来,跪倒在身旁,小脸蛋铺满焦心的泪。 看她肿红的小鼻子,关天翔才记起刚才不小心击中了她…… “你的鼻没事吧?”关天翔淡然的道,内心却揪得很紧。 她一手拭去双眸的泪,勉力摇头,还挤出了笑容。 不知怎的,看到她的笑颜,感到了一阵豁然。 “嗯,什么也不要紧,你没事就好。那你别哭啊,哭到地上又要被人骂废物了。” “哼,你也哭了,废物。” 小颖甜丝丝的傻笑着,毫不犹疑的替关天翔拭去眼角的湿润。 “喂,电车男,又泡到妞啦?”是不太友善的语气。 关天翔抬头看着铁丝网旁,身穿校服的文杰── 颇为俊俏的外表,却仍然是不扣镂不涉衫,露出那件黑色背心,黑裤子配上尖尖的啡色皮鞋。 “你是谁?” 关天翔的视线移至文杰身旁的詹姆,骇然发现那疯子尚在门的另一边,跟詹姆仅一门之隔,甚至还在用刀敲打着铁闸,只是徒劳无功。 他伸出舌头,向着詹姆轻轻的狞笑着。 “嘻嘻嘻嘻……全部……都会死……好痛……好痛……”可更添违和感的,是詹姆一脸淡然的靠在闸门前,从不担心疯子会将他碎尸万段般。 嗯,这家伙总是这样,关天翔怀疑过他是否天生缺少了什么,以致日常没有显著的情绪。 关天翔从未见过他脸露恐惧,甚至开怀大笑和流泪也没有。 “你是谁?”他木然的盯着关天翔,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突然予以阵阵诡异感。 “怎么了,不认识我吗?干嘛啊。”关天翔犹疑片刻,皱起眉头。 众人一片死静,直到詹姆淡然一笑:“关天翔就是想知道你没有神经错乱。” “快要来了。”关天翔无奈的苦笑,凝视推撞着铁门的血腥疯子,“那个人才是神经病。” “嘻嘻嘻嘻……”门外的疯子用头不断的碰撞着铁丝,那令人栗然的诡笑仿佛透露着欲将他们屠光的变态渴求。 “好恐怖……”韵初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遮掩着视线,“他是谁啊……” “好啦,好啦,这里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连小学生的grammar也不懂的文杰盯着关天翔,明显等待着关天翔解释一切,“你的新欢有是谁?” “杰!你那么没礼貌啦,吓到小妹妹啦……”韵初皱起眉头,步至小颖身旁,“别怕,我们是翔的同学,之前失散了。” 小颖则鼓着脸,灿烂一笑:“我叫夏舒颖,你们可以叫我小颖啊,和翔哥哥系隧道遇到,就来到这里──” 关天翔终究忍不住,手拿着电筒站起身:“说归说,远离这个神经病,他真的很危险,我用文杰的命保证……” “嘻嘻嘻嘻……” “我同意,文杰一个神经病已经是承受极限。”詹姆懒理文杰的问候,往前方的雾走去,众人则紧随他的步伐。 尽管,关天翔根本不知他打算走到哪里去── 前方只是一片模糊的灰白。 大家徐徐远离着铁丝网,关天翔不时担惊受怕的回眸注视那疯子,害怕会否突破铁丝,冲向他们…… 可是,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只是在铁丝网的另一方,疯癫的狞笑着。 前路两旁再无杂草,映入眼帘的是迷雾包围下的石屎地。 “为什么我下电车的时候遇不到你们?”关天翔思虑了片刻,由于心存的疑问排山倒海,唯有先这样开启讨论。 “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奇怪?”文杰的语气绝对比问题本身更奇怪。 “嗯?”关天翔一脸愕然,“我们同坐一列137号来这里……怎么?” 谁知,三位同伴听罢都止住了脚步,并往关天翔看过来,就向关天翔问了“为什么小明跑得快过这辆公车”之类的问题般。 小颖则在一旁,清理着双腿的血。 “翔,你在说什么……”韵初终究划破沉默,脸上却是疑惑──毫不像是装模作样。 “什么啊……”关天翔苦恼着该如何简单归纳一切,“我们在吃大碗屋……然后我跑去做电车,你们跟着来……然后电车就去了那条重复隧道喇……你们没有印象嘛?” “你说的是广东话?”文杰听得有点不耐烦。 詹姆按住了他,擦擦眼眸,示意大家继续前进:“天翔,你由头到尾总结一下整件事?” 关天翔叹了一口气:“故事太长了……我和芊琴坐往珠城的尾班──” “等等。芊琴怎么了?”韵初嘟着嘴。 关天翔凝望着韵初,内心是莫大的冲击。“我的是沉芊琴,不是章千琳。” “是啊,怎么了,我们怎么会听错。”文杰哭笑不得的拨弄那浮夸的飞机头,感受不到关天翔内心无尽的震撼。 他们…… 终于记起芊琴了…… 真的记起了…… 芊琴是真的…… 太好了…… 但是,为何在现实世界忘记,来到这里却突然记起? 难道,必须来到异世界后,大家才会记起曾经失去“存在”的人? 一切,未免太扑朔迷离…… 关天翔思索片刻,整理了来龙去脉,由跟芊琴乘搭尾班车,前往黑暗隧道,再回到现实世界,跟他们吃黑夜大碗屋…… 然后发现芊琴于现实失去了“存在”,于是赶上了尾班电车,大家来到了黑暗隧道…… 接着是隧道里的诡异种种,“stayorturnscarlet”…… 然后,关天翔和小颖逃出了轮回隧道,抵达旭海总站…… 最后巧合发现轨道旁的小道,游走幽林途中遇到变态疯子…… 一直逃到铁丝网,重遇同伴。 这个经历…… 简直可以写成一篇小说啊,重点是主角英雄救美实在太帅了。 关天翔把最后一句说完,喉咙干涩不已。 文杰和韵初却目瞪口呆,一声不响。 他们似乎觉得,关天翔说的全部是虚构情节。 但是,既然大家来到了这个异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翔……”韵初再次启齿, “你说的前半段……我们都没有经历过。” “什么?” 詹姆脱下黑色粗框眼镜,神色凝重的道:“我尽量说的简单点,以下是我们的经历。” “我、文杰、韵初,在同一列电车醒来,电车里面没有任何人,而我们醒来之后,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亦即吃大碗屋、怎样做137号电车来到这个……异世界。”关天翔愣住,看着一脸淡然的詹姆。忘记了……怎样来到这个世界? 不是…… “好像有印象吃过黑夜大碗屋……”韵初抚摸着额头,“但是好模糊……我们三个都好像失忆了……”“我们三个来到在个世界之后,似乎丧失短暂记忆,不像天翔你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原因未明。” 詹姆谨慎看着前方的路,“不过先假设你说的所有事情是真的。 他们下了电车,如你所说去了那条隧道,但遇不到你所说的无眼女人,还有『stayorturnscarlet』等等。 他们沿车尾方向走了一会,就逃出了隧道,之后遇到的事就衔接到你的版本。” 很乱…… 很乱…… 詹姆却轻而易举的,归纳了关天翔所说的全部。 “明明那条是轮回隧道!我和小颖亲身经历过,怎么走都是到回电车原位!”关天翔坚持着,可韵初却急忙安抚道:“我们不是不信你啊,其实我们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一头雾水,”詹姆把弄着手上的眼镜,“归纳天翔的经历,我已经有一个完美的画面。” “赶紧说,”文杰不忿的调侃道,不知怎的,关天翔觉得他烦厌得离谱,“完美画面是什么意思啊……”“perfectpicture。”詹姆一笑置之,“译翻做中文系完美画面。”关天翔明白詹姆的意思。 作为一个忠实的悬疑游戏、小说迷,每当他看到故事的三分一,基本上已经建立了一套完成的理论解释真相,而他将之称为“perfectpicture”。 可怕的是,那些混杂证据与猜测的“perfectpicture”,跟真相总不离太远…… 他的脑袋,就是因为装下太多分析细胞,容不下情绪吗…… 想不到,经过他们的资讯交流后,事情反而更显复杂── 他们根本经历着不同的事情…… 詹姆口中的“perfectpicture”,真的可以解释所有事情吗? 众人再没有说话,就在微雨的石屎上走着。 他们就像在广阔无垠的空地游走,步行接近5分钟了,仍然未见任何的事物── 除了四面八方的浓雾。 周遭一片死静,再没有诡异的狞笑声,似乎那怪人被阻隔在铁丝门外了……“前面……”小颖终于划破沉默,声线却透露万般讶然和恐惧。“怎么?”关天翔回过神来,目睹了眼前的景象,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其他人相继看到了十数米前的景象,也不禁停下脚步。 久违的悚然,再次攀满敏感的脊背……“怎么会这样……”小颖双手掩脸,声线很是脆弱无力。 前方是另一层铁丝网,铁丝网内却是一栋单栋建筑,白色的建筑。 由于迷雾阻隔视线的关系,根本判定不了它的高度,以及它的形状。 但是,从那白色外墙以及一个十字标志来判断……“医院。”韵初简洁的道出了关天翔内心的答案。 怎么这个荒芜位置…… 无故会有一所医院? 关天翔能接受看到另一个车站,却没有预计过,会目睹一所医院…… 蓦然,内心萌生一个诡异的答案,可答案引起的,却是更多的疑惑,甚至是不灭的惊悚。 关天翔突然记起了那个发生在珠城的都市传说。 某人在珠城夜归时迷路,然后走到了一所从不存在的医院…… 僵硬的四肢是一阵毛骨悚然。“nightmaresadorably。”詹姆戴回眼镜,天知道他为何还能坚持装模作样。 nightmaresadorably,《嗜血异度》里的一句经典对白,关天翔清楚记得那是由女主角说出。 结局是,这名女主角最后没有回到现实,永远被困嗜血的地狱里。 真的无法理解,nightmare到底如何跟adorable扯上关系。 第14话:《Creation》 【既然人们早遗忘了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地怕他们忧心?】 不知怎的,明明关天翔居于上环,别人却总爱说:“哎呀,原来你住的地方离珠城那么近?哪里新建了一个地铁站,找一天带我去玩。” 他们到底透过什么物理定律推出了“上环超近珠城”的定理,明明两区相隔2个地铁站…… 只要听到类似“带我去玩”的话,关天翔只会一笑置之,除非问的人是她。 不过她本来就住在珠城,才不会这样问吧。 而且,以后还不知有没有这种机会了…… 下雨了,可关天翔什是怀疑,怀疑那怎能是雨。“这雨怎么跟针一样……好痛……”韵初冷颤不断,其他人亦因刺骨的雨而鸡皮疙瘩。 仅穿着黑色背心的关天翔,此刻就像被千根大头针同时戳刺般,那种冰冷的震撼真的无法以文字形容。 明明周遭只是降着微雨,空气却瞬间骤降数度…… 到底这里,是一个怎样的异空间?“不要用正常世界的视觉去判断这里的环境,”詹姆用衣角抹着眼镜的镜面,“我们现在基本上没可能身处现实世界,凭暂时既观察,现实没一个地方符合这里特征──” “这里是旭海总站。”小颖右手放在下唇,若有所思的盯着詹姆,“电车总站是写住『旭海』。”詹姆不语,别过脸仿佛逃避着什么,关天翔和文杰却只顾偷笑。 关天翔忘了说,尽管詹姆对凡事漠然不已,却总有些在意的事情,会对之特别敏感── 例如恐怖传说及惊悚游戏。 还有小妹妹。 或许不多5b班同学知道,詹姆已经在课堂时间把《妹妹哪有这么萌》重复阅读13次了,对于一个没什情感表现的人而言,这简直是极为罕见的奇迹。 不过,身为一个独生子,向往有个可爱天真的小妹妹也不是很过分的事情吧? 哼哼。“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在这样下去会冻伤的……甚至……” 韵初颤抖得更厉害,那娇小的身躯仿如随时不支倒下般。“不如继续走?”詹姆平复着情绪,看着十数米前的巨型白色建筑,“长期淋雨身体很快撑不住,要快点找个地方躲雨,前面的建筑去看看──” “有没有人反对? 1、2、3,议案获得通过。“文杰把弄着被雨水糟蹋的大背头发型,往着白色建筑的方向踏步,众人没意见的紧随着他。”但是,我听过一个都市传说……是说珠城的……” 关天翔按住了文杰,“医院。” “喂,哪有这样的都市传说啊?我没有听过咯,有都是讨论区的人乱说的。”文杰粗犷的拨开关天翔的手,关天翔不忿的调侃道:“如果现在在小说桥段,好像你这样说的角色一定第一个死。”“等等,等等,等等,”詹姆走在关天翔身后,改不了那该死的口头禅,“都市传说而已,珠城的医院?”“不是太记得喇,”关天翔拭抹脸颊的雨点,追溯着悚然的回忆,“好像是……一个学生在珠城夜归……然后走着走着……去了一间医院…… 但医院是不应该存在……”不可能存在的,因为珠城根本没有医院,最邻近的已经是薄扶林道的玛丽医院了。 这些都市传说总是荒谬、超脱常理,却因此总是最惊悚的梦魇。“可不要可以不要说了……”韵初脸色惨白,提心吊胆的挽着小颖的手,相反小妹妹却冷静的听着,两人的鲜明对比很是滑稽。 谈着谈着,他们已经步至那所“医院”外围的铁丝网。 暂时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只不过这铁丝网明显比刚才那一个要残破简陋得多,铁丝上的锈迹诉说了它日久失修的可能性── 关天翔不禁愣住。 看清楚一点,前方的铁丝网穿了个大洞,那缺口甚至可整个身躯穿过去里面…… 看那些扭曲的铁丝…… 这个缺口像是被谁猛力扯开的……“为什么……铁丝网烂的那么厉害……” 韵初凡事都会犹疑一番,可文杰已经果断的跨过那缺口,距离医院只是不足5米的距离。 不禁想着,轮回隧道…… 跟旭海总站…… 以至医院到底存在什么关系…… 这个诡异的空间…… 到底为何而存在? 他们又为何会被送到这里? 抑或,一切只是个无意的偶然? 而这个看似是医院的建筑物,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是救赎,抑或杀机? 似乎更像是后者吧…… 但是,在死亡迷雾、刺骨冰雨的迫使下,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同伴们逐个跨过铁丝网的缺口,仿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似的。 白雾之中,根本看不清医院墙壁的尽头,似乎这至少是一所中型规模的医院…… 纯白色外墙明明残破不堪,感觉就是有30年历史以上似的…… 不过怪异的是,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新颖款式的窗户,跟残旧的墙壁格格不入的…… 而在雾雨的蒙蔽下,并无法透过窗户看清楚建筑里的情况…… 在文杰的带领下,他们找寻着医院的入口。 建筑一片死寂的,毫无生人的气息……“是医院的正门!”前方传来小颖的声线,关天翔回过神来,往前踏了数步,视觉惨胜能见度,医院的正面映入眼帘,它的轮廓也清楚的展现。 这栋诡异医院似乎呈一个“c”字型形状,亦即分左、中、右翼,包围着一块小空地,换个说法,就像一个“口”字型般,只是缺了一边。 被三方建筑包围的空地,是空旷的石屎地,没有任何车辆、人、尸体。 就像一个被遗忘、死去的地狱…… 可是,还是看不清它到底有多高…… 视线所及只目睹3、4层的窗户…… 不过医院…… 正常来说不会太高吧…… 不过仅是没人也足以令你胆战心惊了,关天翔不禁怀念起金钟地铁站的万人月台。 他们久站空地的前方,背后是铁丝网的正门,那对开的闸门正牢牢关上,似乎可让车辆通过。“走,詹姆,你对这一切有何高见呢?你的完美形象是什么鬼东西?”文杰擦着鼻子,关天翔真怀疑他的鼻子用超合金做,要不然擦了那么多年怎么仍没有磨掉。“完美形象。”詹姆偷看着小颖,或许只有关天翔注意到,“这次谜题的答案,似乎是另一个世界,异界。”“哇,天才,世事都被你看透了。”文杰不忿的冷潮道。 可他接下来说的,却为众人带来了连贯性的震撼。“有没有听过corpseparty?”詹姆继续道,关天翔却不禁一愣,没记错那是詹姆最爱的游戏之一。 詹姆自行终结沉默:“corpseparty,尸体派对,日本恐怖rpg游戏,背景发生是一所曾发生杀童案的小学。故事讲述一班中学生无意被传送到一所异空间的废弃学校。里面发生好多恐怖的事,我就不一一详述喇。” “然后呢?为什么给人送去异空间那么惨?”文杰苦笑着,可韵初已经畏惧得需要小颖的安抚。 詹姆脱下眼镜,面如土色,“他们进行一个被诅咒的仪式,这个仪式激怒了死去的灵魂,将他们扯入异空间。 这个世界观说明了一件事:异界论的form就系现实、媒介、异界。 如果没有媒介,根本没可能由现实世界突然来到异空间。 而corpseparty的媒介,很明显就是诅咒仪式。” “明显的,是我们的situation里面,连结现实世界和异世界的媒介就是137号电车。 原因好simple,时间性完全吻合,天翔你说你分别2次来过异空间,对吧? 而两次都是做137号尾班电车,137号电车似乎是必要渠道。 而且,天翔提及,是电车中途发生的怪事,很可能是两个世界之间穿梭会发生空间扭曲的关系。” “至于异界,似乎更加不需要质疑。这里环境违反常理,无尽的隧道、不存在的车站、极低的能见度、刺骨的怪雨等等,根本唔可能是现实世界的设定。我们可能神经错乱了,也可能身处另一个世界。” “喂,”文杰终究打断了詹姆的话,“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真是由现实世界,透过什么133……137号电车来到异世界了……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sorryfor1999。”詹姆揉着眼眸,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说了那么多,想说明的就是,我们来到这个恐怖空间,未必是一个偶然,而是被某股力量安排。 这股力量可能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而他理应是这个异世界的创造者,同时是掌控者。 他可以透过一部137号电车,将我们由现实世界拉扯到这个死亡空间,原因不明。” “我姑且叫他做异界掌管者,或者叫他,creator。”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有个creator?”关天翔笑道,内心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有空间,就必然有创造者,creationsupposesacreator。”詹姆淡然一笑,“不过这位creator,似乎对我们不怀好意,想透过137号电车置我们于嗜血地狱呢。” 众人陷入小组讨论级的死寂,连文杰也只是瞪着詹姆,一语不发。 诚然,尽管詹姆的异界论基于不少假设,而这些假设一一挑战着想像边界,但这套理论却似乎真的解释了目前为止发生的种种怪事。 一个creator,创造及管理这个违反常理的异界,而这个“存在”透过连接现实世界和异界的137号尾班电车,将逢乘搭往珠城尾班电车的乘客都送到异界。 而电车从现实世界穿梭至异界途中,基于无法理解的原因,会出现种种怪象:电车越过叠合斯街总站、车上乘客变为僵硬蜡像、披着芊琴肌肤的妖怪…… 尽管暂时无法摸清异界的结构,但可以推断的是,电车必然先到达异界的轮回隧道,而隧道外就是这个迷雾地狱。 这里环境跟现实的湾区大相径庭,离奇的低温、冰冷得刺肌的微雨、莫名的极低能见度…… 很有可能,他们正是被这样的一个creator玩弄于指掌,很讽刺,很无力…… “其实,我们来这个世界多久时间了……家里人一定很担心……”小颖打冷颤,似乎关天翔给她的那件衬衫也不是太保暖。” 表还在走……现在时间,17:34。 韵初蓦然望向左手的白色松弛熊手表,那好像是在潮流特区买的…… 若非韵初这样做,关天翔几乎忘掉了时间的存在。“电车男说我们坐凌晨电车的嘛,也就是说我们来了不到一天……”文杰靠近韵初,擦着鼻子。 关天翔注视着韵初胸前衬衫上的秀发,猝然一怔,视线难以移离。 “等等,等等,等等,虽然表还在动,但我们对这个空间的时间观念一无所知。”詹姆食指指着韵初的手表,“这个空间可以是不存在时间,或者可以是流动得好慢,whoknows。”“我们根本不用去想家里人担心我们,”詹姆仍然指着韵初的左手,“根据天翔的讲法,被困在异界的人会在现实丧失『存在』,就和芊琴一样,没人会记得我们。”“就好像……我们从来没存在过一样……”韵初皱起眉头,眼神充斥着无力和畏惧,“那我的朋友、家里人……” 既然人们早遗忘了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的怕他们忧心?“又来嗜血异度啦你……”詹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whocares?反正在现实我都是废物,给社会唾弃的喇。” “如果当下我们真的身处一个creator管理的异界,就要从两个方向探索。”詹姆端详着眼前疑似医院的白色建筑, “一:搞清楚这个异界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扯我们进来。 二:怎样逃离找个异界回到现实世界。 相信处理了第一点,对寻找第二点有很大帮助。” “不知道为什么……”韵初的牙齿颤动不已,“我觉得前面的医院……好像呼唤紧我们进去……好像是创造者为我的安排的目的地……我意思是……他由头到尾都在等我们从隧道走到医院……” 关天翔不禁愕然,因为关天翔内心似乎也萌生了这种感觉…… 甚至,觉得沉芊琴就被困在医院之中…… 好像,他们本来就该来到这地方的…… 这种,是怎样的恐怖预感? 但是,医院会藏着什么? 真的能从那里找到回到现实的方法吗? 抑或,建筑中存在一个空间裂缝,可以通返珠城?“脸都青了。”文杰苦笑着,脸上的轻佻褪色大半,“这样的一栋废弃医院,理面似乎是鸿门宴。”“无论如何,我们应该进去探索一下。”詹姆偷看了小颖一眼,或许因为小颖在莫名其妙的掩嘴轻笑,“下这么大雨,我们留在户外都会冷死的,而且除了医院,都不用知道这个异界有没有其他东西。”在5秒内没人表态反对下,文杰身先士卒的领头,步向医院前的空地,还肆无忌惮的哼着“我要将你拯救”,关天翔已经分不清他唱着什么key── “翔哥哥……”一只小手猝然戳关天翔的小腹,关天翔从疑惑中抽离,凝视着伸出舌头的小颖。 其他人都走在前方,唯独她靠近了关天翔。 关天翔从未看过她的眼神如此暧昧,如此挑逗。“搞什么,你手指有病啊。” “原来哥哥……是怪叔叔喔,看了人家的胸部。”小颖掩着嘴笑,狡猾的笑。 关天翔脸色霎时间泛红,怎么她会注意到关天翔看什么?“其实韵初姐姐都很好啊,又漂亮又温柔,嘻嘻。”她眯着眼的笑道,“你还一直看着人家。”“你这个小屁孩乱说……”关天翔别过脸,脸颊注满了羞涩,根本没有疑惑过她是何时问了韵初的名字的。“放心喇,我不会告诉她啦──” “你再说,衣服就还给我,冷死你。”关天翔狠瞪她一眼,可她迅速脱下了衬衫,露出纤瘦的双肩。 她将衬衫抛到关天翔的手上,就像本来就打算这样做似的。“机会是自己争取的,笨蛋。”她装了个鬼脸,声线却是甜丝丝的,“不要再发抖啦,怕你先冷死。”关天翔手提那件沾湿的纯白衬衫,凝视跑至韵初旁边的身影,不知哪里窜进了鼓暖流。”傻瓜。”最终,关天翔只是轻轻一笑,跟上他们的步伐,深陷雾海之中。 如之前所述,医院是呈一个“c”形,中间是一块空地,从外观判断,左右两边的结构似乎并非对称的。 才走了十多步,已经进入了“医院”的空地,前左右都是白色的建筑,而正门应该置于中翼正中间── “有个门!”文杰喊叫道,走向空地左边的建筑,亦即“左翼”。“小心啊杰!”韵初想叫住他却束手无策,关天翔还是没说错,若果是小说的话,文杰明显是用作转场的配配配角……”是职工…… 宿舍?”文杰步至左翼边缘的一道黑色门,愕然的停了下来,“门上面……好多血……” 他们赶到门前,也不禁抽一口气。 那道门,就是公立医院、政府合署最常见的那种金属门,门顶是个“职工宿舍”的金属牌子。 门的旁边并没有任何窗子,视线所见亦只是灰白的残旧墙壁。 可门上满布血渍以及掌印,甚至有好几处表面受损的情况,门柄亦颇为扭曲,似乎是谁曾施以一定程度的暴力。 最为令人悚然的是,以那些血渍的数量,肯定是来自多个受害者的。 到底是谁想闯进“职工宿舍”里? 为何要这样做? 他们又为何进不了宿舍,又为什么会淌下那么多的血?“可能里面……有人?”韵初战竞的道,或许关天翔和她都知道,在这疯狂的杀戮空间里,即使有人亦未必是一件好事,甚至是噩梦。 “锁坏了。”詹姆握着变形的金属门柄,“如果要入去的话,就需要──” “啪!” 文杰不加思虑似的,撞向那道染血的铁门,造成了极大的回响,可铁门还是一动不动。 门内没有动静,空地依旧一片死寂。“门里面应该有东西挡住了。”詹姆道,“我们都还是去正门吧。”他们继续往空地尽头走,沿路目睹紧靠左翼建筑的空地是户外停车场,地上的白色长方格本来应该是给私家车停泊的…… 可是现在,停车空间只是满布血渍,就像这里曾经发生过很血腥的屠杀事件似的…… 这所医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正门。”詹姆走到中翼的正中间,此时关天翔亦目睹那道“c”字型医院中心的对开金属门,那也就是旧式医院常见的大门口,而非新式自动玻璃门。“没有锁。”詹姆原来已经扭开了门柄,“进去?” “就这样进去……很危险……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门后面可能有恐怖的东西……”韵初按住詹姆扭门的手臂,浑身微微颤抖。“流氓初,你担心詹姆啊,人家猛男来的。”文杰悠然的道,詹姆也转头望着韵初,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就算死,都是我死,一有危险,即刻逃走。” 从未听过人用如此不冷不暖的语气说这种话。“进去啊,詹姆,你真是爱惜生命。”文杰整理着头发,“你一定是以为自己在玩let4dead喇,如果进去有危险怎么办?”坦白说,关天翔也不太赞成进去…… 至少一种奇怪的直觉于脑海萦回着,警告着这里并非什么好地方…… 是既视感吗…… 蓦然。 脊背是一阵凉意,往思绪和四肢迅速蔓延。 视线停留在医院外的雨雾之中,那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嘻嘻嘻嘻……死……送死……”嗜血的疯子来了,竟然。 他身处视线所及的尽头,十数米外的迷雾是那染血的刀,还有诡异的狞笑── 绝不可能是第二个人。 而且,他似乎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因为他正以迅速的步伐,走向医院的正门!“他……怎么进来的……难道他撕开了铁丝网……啊……”韵初退到詹姆的旁边,脸上是栗栗危惧的惨白。 詹姆迅速作出反应,猛力的撞开了门,门内是一片黑蒙蒙的死静,关天翔完全无法看清楚。 詹姆环视一番,焦急的喊叫道:“进来!” “但是里面可能……唉算!算!”文杰敌不过压迫感和恐惧,拖着韵初冲向门内,关天翔却不知何故愕在原地,注视着前来的怪物。 这个画面……医院……持刀的怪物……很诡异……很窒息……”翔哥哥!”小颖拉着关天翔的手,欲逃进门内,却拉不动关天翔。“快点进来啊!”文杰痛斥道,可关天翔还是呆盯着十米前的嗜血疯子,他还有3秒便到达关天翔的位置了。 如果关天翔不作躲避,身体便会血肉模糊了吧? 一阵呕吐感涌上心头,却说不出为什么…… 还有2秒。 疯子歪着头,那长长的舌头似乎舔过很多的血……“哥哥!”小颖快要哭出来似的,终于把关天翔拖动,速度却似乎有点慢。 还有1秒。 这时关天翔方真正回过神来,刚才就像灵魂出窍似的。 眼前的恐怖画面进占意识,关天翔惊心动魄的顺着小颖的方向,拔腿便跑。“嘻嘻嘻嘻!”“啪!”是铁门被使劲关上声巨响,吵耳得双耳发痛。 漆黑、漆黑、漆黑。 很熟悉的氛围,不是吗。 第15话:《我们永远只是我们》 【我是你,你是我,我们永远只是我们。】 “啪、啪、啪……” 被人迫至悬崖的窒息感,当下被推至极致。 即使竭力离开轮回地狱,最终却难逃被蹂躏的命运吧…… 百分百的漆黑之中,是不间断的撞击声,还有来自门外的诡异狞笑。 “嘻嘻嘻嘻……” 为何门外的那疯子非将他们赶尽杀绝不可? 到底他纯碎是疯了,或者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 潜意识比较相信是前者,因为每当他提起刀扑向关天翔时,脸上的异笑仿如承载了毕生的喜悦,就像他并非在杀人,而像小孩子踢足球射门一般。 试问一个精神状态正常的人,杀人怎可能如此亢奋?“怎么办?”那好像是韵初的声音,焦心如焚的提醒了关天翔处境的危急。 关天翔连忙打开了手上的电筒,微弱的光线照亮了眼前的金属对开门,以及撑着两道门的文杰。“锁门啊!”文杰双手青筋暴现,却无法锁上对开门,只因锁门扭置于门的底部。 从文杰绷紧的脸容来看,那疯子撞门的力度想必不少。 “啪、啪、啪……” 关天翔迅速扑倒地上,尝试扭动那个门锁。 这门锁设计似乎跟关天翔学校的班室房门一样,只要将门底的锁扭往逆时针扭180度,就可以将门牢牢锁住。 关天翔欲扭动那个锁,可门却因推撞而颤动不已,无法轻易对准……“嘻嘻嘻嘻……”变态疯子仿如嘲笑着关天翔的狼狈……“喂,快点锁啊!”文杰喊道。“你以为我不想关啊!”关天翔拼命重试着,双手红肿,有一刻甚至怀疑门锁是否坏掉了── 清脆一声。“呼哧……呼哧……”关天翔站起来退后数步,好让手上的电筒清楚照射铁门的情况。 文杰仍然拼命撑着铁门,可明明门不是已经锁起来了吗?“文杰,松开手。”关天翔仍然犹疑着,但门锁似乎应该没坏吧?“认真?”他转头,瞄了关天翔一眼。”门已经锁了。”詹姆在旁淡然的说。 文杰听罢,肮脏的双手逐渐远离震荡不已的铁门。 两秒褪去,门只是继续因疯子的碰撞而颤动,他却无法破门而入。“呼哧……呼哧……”韵初在旁喘息着,本来白皙的脸此刻显得近乎无血色。“退后。”詹姆这句明显是对门前的文杰说的。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条不太粗的铁链,走向铁门,在两道门的扶手上不断绕圈打结,似乎想封死两道门。“嘻嘻嘻嘻……反正都会死……嘻嘻嘻嘻……”门外的疯子亢奋的嘻笑,却终于停止了撞门的举动。 “你……到底想干嘛?”韵初不知哪来的勇气,在门旁道出了疑问。 嗜血的疯子似乎放弃了冲击,同时没有回应问题。 尽管他身处门外,亦必定听得到韵初的声线的。 在疑惑吗? 听不懂? 不想答?“你、是、谁。”詹姆用响亮的声线对着门外说,并且示意大家退后。 坦白说,詹姆问了一个极之重要的问题。 门外仍然一片死静,就像詹姆在自言自语似的。 气氛蓦然凝固,大家似乎等待着什么,却又好像从来没有什么。 “他……走了?”韵初战竞的抓住了关天翔手上的衬衫,关天翔这时方发觉自己忘了穿上它──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门外欢愉的笑声再次使关天翔鸡皮疙瘩,“是谁?是谁?”“我是你,你是我,我们永远只是我们。”门外只剩下渐远的笑声,那表示了发出笑声的疯子正远离正门的位置,而且似乎是用跑的……”神…… 神经病。“关天翔结结巴巴的划破了沉默,詹姆从容不迫的补上了一句:“文杰。” 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谜语? 或者痴人乱语? 疑惑如毒虫,侵蚀着薄弱的理智,脑海再次回复混沌一片。“他应该走了。”詹姆不慌不忙的道,“但这里危机四伏,我们要尽快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才得到了短暂及不稳的安宁,另一波却油然而起。 电筒跌倒地上,文杰一把拉扯着关天翔的背心,脸上尽是勃然大怒,“喂,刚刚为什么呆在们外面? 有美女看? 来不及关门怎么办? 自私鬼!”关天翔尽是愕然及委屈,尽管文杰一向横蛮无礼,关天翔跟他却算是最相熟的挚友,而且他为人富义气,此刻说话语气怎么冷漠至此? 此际的他,感觉很陌生…… 很欠人性…… 想着想着,关天翔也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忿,怒然的推开了他:“怎样? 你整天在这吵吵,你做过什么事?”“不要吵了你们……”韵初走近文杰,尝试阻隔面红耳赤的他们俩,就如以往一样,“别吵了行不行?”韵初脆弱的神情哀求着他们俩,看她弱不禁风的双肩,可怜兮兮的双眸,实在不忍将她推开…… 文杰脸存怒意,最终却松开关天翔的背心,不徐不疾的冷道:“就只会说的人是你,还说要救芊琴,好笑。” 关天翔瞪着他,既不明了他的用意,又是泛滥般的愤怒。 若非韵初阻隔着关天翔,关天翔真的想一拳痛揍他的脸颊。 你这个混帐。“我们现在怎么走?”小颖眼见气氛凝重,想转移话题似的,环视着昏暗的周遭,“这里……是医院大堂?”关天翔稍微平复心情,抓起地上的电筒── 唯一的照明工具,光线扫射着四方八面的环境…… 对,明显地就是最常见的医院大堂布置。 大堂呈长方形,正门两侧各放置了2米高的多层铁柜,可这两个柜子只放置了极少量的书本、杂志,是一片凄凉的诡异。 这里…… 真的是医院…… 但是,怎可能在荒野有一间如此规模的医院? 关天翔示意詹姆跟关天翔到处检查一下,其余3人则待在正门前,韵初靠在文杰身旁,小嘴微微郁动,似乎在说着些安抚的话。 才不管。 坦白说,有回音的隧道恐怖,弥漫风吹声的雾海恐怖,但绝比不上当下的绝对死静…… 这个废弃建筑就像不属于人的世界,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最恐怖的是,周遭都是杂物、摆设,感觉危机置于任何一处…… 他们从最左侧开始检查,正门左边柜子的左侧是最常见的医务所柜台,桌上只放置了消毒酒精和家庭式电话。 詹姆拿起了电话,把话筒放置在耳际,却淡然的道:“电话没声音。”“嗯?”关天翔望着他。 “不可能是电话坏了,这栋医院是废弃医院,早就停电了,”詹姆手指着天花板的光束,“连灯都没开。”黑色横桌后方是数张…… 倒下的电脑椅,地上是数张散乱的文件…… 可沾染了一些污血…… 隔着很远也闻到阵阵的腥臭……“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关天翔提心吊胆的检查着简陋的柜台,却不见任何尸体或者肢体…… 柜台的右边是一条走廊,黑暗中照不到尽头,不知道那里会通向什么地方……“天翔,先别管这天走廊。”詹姆慢条斯理的指着那狭长的空间,“看看其他地方。” 他们俩步离了柜台,沿路看到一些消防设备、还有最常见的饮水机,饮水机的水箱只有少量清水。 关天翔不禁忆起中学篮球场旁边的那部饮水机,校工经常不换水,迫使他们到饭堂购置500ml的樽装…… 饮水机旁边,亦即正门对开的位置,是刚好10排,每排9张胶椅,就像湾区国际机场候机处的那些椅子一样。 这些椅子靠着墙壁,灰白的墙上安装了一排新式窗子,窗外是昏暗的光线── 快天黑了。 可仔细一看下,这些椅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光是“没有奇怪”这一点,在异界已是触目惊心的画面。 他们在长椅前,用灯光照射着大堂的最右侧,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关上的白色房门,升降机大堂和消防门。 他们走近房门,门上写着“办公室”一字,门的表面沾满血渍……“周围都是血,这间医院,似乎被诅咒。”詹姆脱下眼镜,用衬衫再次擦着镜面,关天翔真怀疑他根本毫无血性。 关天翔扭动着办公室的门,但不论尝试多少次,门却一动不动,就像另一边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阻塞着。 关天翔把视线转移往旁边的升降机,电梯的楼层显示电子屏幕没有展示楼层,说明了升降机根本并没有在运作。 电梯的按钮上方,挂着一个楼层显示牌:“g/f”。 升降机大堂的右边,就是一道消防门,从门上的玻璃来看,这道门想当是通往各层的楼梯吧? 想起来,到底这栋医院有多少层? 在怪雾的遮掩下,在户外根本无法看清楚医院的高度……“天翔”詹姆突然开口,指着长凳旁的一面墙,“overthere。”当关天翔正欲开口,调侃他总爱说goodestenglish时,却看到了墙上的那面银色牌子。 不,是医院平面图…… 展示了所有的间隔。 对,正常政府建筑、商业大厦都会设有这样的平面图,展示不同房间、设施的位置,怎么关天翔会忘了呢。 但是,这所医院也未免太贴近现实── 关天翔意思是,一直遇到的事情总是脱离认知范围的。 关天翔随着詹姆步近了那金属平面图,心里不禁一怔。 平面图显示这里为“g/f”,结构、间隔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重点在于它顶部的名字。 安和医院这是什么鬼地方…… 不可能听过……“如果这里是异界,”詹姆戴回眼镜,老实说他脱眼镜看上去精神一点,“那这里一切得名字一定有他意义。”“嗯?” 关天翔愣住,灵机一触,“你在说……旭海电车站?” “对,他们沿着隧道走到的那个旭海总站,到底是哪里来的?“旭海”,到底又是什么意思?这些名子,可能同创造异界的创造者有关,可能是他的记忆,或者是……”詹姆托一下眼镜,“他的名子。” 当关天翔还处于极度的困惑之际,身后蓦然传来了惊叫声。 关天翔才转身,却目睹了韵初、文杰、小颖均张口结舌的注视着地面。 “怎么了?”关天翔低头端详着地下,那是政府建筑里最常见的白色方形地砖,看上去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不。 说不出为什么,肩膀软了下来,脸色注入了恐惧的白。 地上…… 沾了血渍…… 可那已经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了…… 还有头发,数之不尽的黑色头发,长长的,短短的,凌乱的洒满在地砖上。 正常人,又怎可能掉下如此多的头发。 只是因为头发本身并无异味,亦不会阻碍步行,他们才一直在地砖上行走都没有发现它们。“好邪门啊……”文杰望着满地黑线和血渍,渐渐回复了镇静,“有没有听过头发的都市传──”“呜呜,不要说啊!”韵初六神无主的捶了一下文杰的腹部,浑身颤抖不已。 小颖靠近了关天翔,或许因为坚持特立独行,还在装着毫不畏惧,可那纤瘦的双腿却颤抖不已…… 就像快要体力不支似的…… 揪心从四面迎来,关天翔按捺不住冲动,挽住了她的手,冰冷的手。 “嗯……”她抬起头,水汪汪的双眸望着关天翔,挽手的一霎如触电般,可这次她却没有松开关天翔的手,反而握得更紧。 不要紧吧,妳想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牵。“地上很多头发……”韵初咬着下唇,皱着眉头,“好像不是同一个人的……”“而且,好多头发都卷曲,好多开叉,”詹姆俯身,手指着地上的那堆沾了血的黑发,“似乎是激动的状态下,脱落的头发。” “我们走吧……这里好恐怖……”小颖咬紧下唇,楚楚可怜的道。 “走吧。”詹姆逃避着小颖的视线,淡定自若的道,“外面的神经病不知道会不会撞门进来,或者爬窗进来,在密闭空间他们很难应付他,应该尽快往上探索。”“总是感觉上面有什么不祥的东西跟着他们……” 韵初脸色惨白,就如血液被死神抽干似的。 关天翔凝望着大堂角落的那道消防门。 诚然,内心的确有种极度不安的违和感,就像告诉着关天翔,往上走只是死路一条…… “走啦,难道在这等死啊。”文杰叹了口气,战竞的走到消防门前,正准备拉开它。 突然有种感觉,门的另一边会弹出什么不知名的嗜血怪兽,将文杰碎尸万段…… “吚呀──”嗯,看少点小说吧关天翔。 文杰粗暴的扯开了消防门,最常见的楼梯映入眼帘。 就跟那些工厂大厦的后楼梯情况一模一样,一片黑蒙蒙之中,是灰黑色的肮脏梯阶,方形的通风窗…… 唯一不同的是,有一阵局促的血腥味。“哇……好臭……”文杰撑着门,右手捏着鼻子,“真的上去?这可不是玩鬼屋哦。” “多谢提醒。”关天翔冷道,仍然紧握着小颖的小手。 她的头靠在关天翔的肩膀上,不知是否有心的。“wedonothavealternatives。” 詹姆手指消防门内的腥臭。“走啦。” 在詹姆的领头下,他们步进了后楼梯的空间。 消防门“呯”一声猛然关上,队伍中最为胆小的韵初被吓得缩成一团,就如被吓坏的小猫一般。 如其嘲笑她为胆小,倒不如说她是个敏感过度的人。 日常的一些小动作,只要制造些微声响,便会触动她的神经,不过亦因为她的这个特点,每次在课室玩襟棉胎她总是最快用光手上的牌子。 詹姆压低嗓子,淡然的道:“这间医院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尽量保持安静,说话小声点。”一边走着,一边视察着周遭漆黑的环境。 平日甚少机会到后楼梯,此刻环境对关天翔而言陌生不已。 关天翔朝楼梯上方看,这里的能见度不比户外高,还只是看到十数米的上方…… 看不到顶层。 到底…… 这所安和医院可以有多高? 5层? 7层? 9层? 沿路走的时候,小颖都提心吊胆的缠着关天翔的手,微微胀起的小脸蛋紧贴着关天翔的上臂…… 看过不少城市恐怖传说、游戏,综观发现自己最恐惧三个场景:第三,酒店;第二,学校……第一,医院。 事缘数年前玩过一只叫《oust绝命精神病院》的恐怖游戏,可玩了数十分钟便撑不住了,幸好只是问朋友借来玩的。 那是一部被海量电玩迷封为近年最恐怖游戏的惊悚神作。 游戏剧情不太记得,大概是一名记者闯进一所精神病院,沿途遇到很多极度恐怖的疯子甚至是怪物…… 最恐怖是,精神病院大多地方都没有灯光,必须在绝对漆黑中摸索,那种随时会碰到死尸、疯子的无助与压迫感,并不是任何人能够承受…… 关天翔用电筒照射着楼梯的前方,徐徐踏上一级级的石屎梯级,暂时一切正常,可离到达1楼还有一段距离。 关天翔一边注视着栗栗危惧的小颖,一边思索着一切的诡异谜题……“翔哥哥,你看什么?”小颖蓦然嘟着嘴道,声线甜丝丝的,散发着淡淡然的可爱,幸好关天翔并非詹姆般的萝莉控,要不然此刻必然受不了。“看你啊。”关天翔伸出舌头道。 她轻轻的戳了关天翔的小腹。“好好笑啊。” 猝然,耳际传来了什么声音。 很熟悉。 很熟悉。 不能更熟悉,但是…… 嗯,可能是幻听吧,在死寂之中太窒息,便会产生这些诡异的幻觉…… 不花多少时间,前方的詹姆和文杰等人已经到达1楼了,一切离奇地顺利…… 感觉就像,付了钱去玩鬼屋,然后在通道中走了1分钟仍然没有惊吓器具或演员出现般…… 这所医院,真的没有人,真的没有危险,真的只是废弃的空间吗? 它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吗…… “你们准备好,我就推门。”詹姆淡然的道,事实上,他们不准备好他亦会毫不犹疑的推开身前的消防门。”不要啰嗦好不。”文杰一把推开了消防门,又是“吚呀”的刺耳声响── 不。 消防门被推开,眼前的画面却绝对是意料之外的…… 毛骨悚然,是当下最佳的形容词。 消防门外,是长长的一条通道,转左似乎通往一条长走廊── 就是医院中最为常见的那种。 可是,最为令关天翔愕然的,是通道尽头的那面窗…… 下的那个女人。 一个大概160公分的长发女人,穿着白色衬衫、白色长裙,背对他们站在窗前。 窗外极度仅余的光线,映得整个画面诡异不已。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就像察觉不了关天翔的存在似的…… 她,到底是谁? 众人停在消防门前,感受着死静的空气,诡异的漆黑。 詹姆扶着三魂出窍的韵初,从从容容的向女人吐出一句话:“你好?” 1秒过去。 女人没有回头,仍然朝着窗外,似乎在看着什么。 2秒过去。 小颖瞪大双眸,似乎感到了极度的诧异。 3秒过去。 “他到底……怎么了……”文杰苦笑着,他也开始感受到了事态的诡秘…… 蓦然,小颖松开了关天翔的手,往着前方拔腿。 关天翔还没来得及反映,她已经嚷叫着:“妈吗!” 什么? 詹姆连忙的拦着小颖,道:“妹妹小心,他未必是你妈妈。” “她是……她经常都穿这条裙子,还有这个发型!”小颖焦心的推开了詹姆,继续往数米前的女人走去。 可不知怎么的,关天翔感到了事情极度的不妥,或许詹姆一早感受到了…… 先不管为何小颖的母亲在这里…… 怎么眼前的女人…… 完全一动不动…… “妈吗!舒颖啊,是舒颖啊……”小颖情绪霎时激动不已,像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你回答一下我啦……” “不对。”关天翔吐出一句,走上前的同时,浑身再次鸡皮疙瘩起来。 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不禁使关天翔想起137号电车里的那些蜡像乘客…… 那绝对是不堪回首的阴影……”妈妈……”小颖摇晃着窗边女人的手,可女人仍然毫无动静,一如既往的面朝窗外。 小颖继续拉着她的手臂,不断的拉着…… 女人,动了…… 不,并非她动了,而是她“被移动”了…… 关天翔脊背一阵寒,迅速遮掩了小颖的双眼,将她拉到后方…… 可她还是看到了,并且失控的尖叫起来。 关天翔瞧着地上那具被小颖拉倒的女性尸体,恶心感涌上喉咙,关天翔拼命自制才抑制住了呕吐的冲动…… 她双目的眼球被刮走,剩下两个椭圆形的血洞,满身都是伤痕…… 很血腥…… 很恶心…… “窗口哪里写的是什么?”文杰愕然的指着唯一的那面窗,玻璃上的血红…… “是……日文?”关天翔大惑不解的,抓紧哭崩的小颖,思绪一片混乱。 韵初战竞的走上前,察看着窗口用血涂写的字。 众人之中,唯独她对日文有些许了解…… 但是,她真的看得懂吗…… 她细看了片刻,急促的喘着气,只是如坐针毡的吐出了一句话。 “nande,意思是,什么。” 第16话:《WHY》(1) 【连自己也慰藉不了,又如何去慰藉她。】 小颖凄厉的嘶叫,划破医院的死寂,或许引起了谁的注意,也许没有。 关天翔拉着她,却无法止住她那汹涌的情绪。 “why。”文杰目瞪口呆的面朝写上血字的窗,脸色惨白起来。 玻璃上的血字,并未全然干掉,还徐徐的往下滴漏着。 应该…… 是躺在地上的女人生前写的吧…… 为何要写这句话? 她死前又遇到了什么…… 以致落得如此残忍的血腥命运? 不知怎的,这句“为什么”散发着无穷的怨恨和无奈,那是处于绝境里的孤独者才能体会的感受…… 什么也不懂…… 继续探索下去,只会挖出更多数不尽的不懂,却无法解答任何困惑…… “走,跟着我,快。”詹姆声线如siri般淡然自若,动作却迅速非常。 他扯开了女尸旁边的那道对开门,一条不见尽头的走廊映入眼帘。 可是,怎么突然要“走”?“走”到哪里去? 唯独关天翔在疑惑詹姆的动机,文杰已经手拖三魂出窍的韵初随詹姆奔入对开门内的漆黑走廊。 尽管一头雾水,关天翔还是拉着情绪崩塌的小颖,窜入对开门的缺口之间。 走廊一片死静,耳际只传来小颖渐趋急促的喘息。 在电筒的照射下,还是看不到走廊的尽头,反映它至少长达20米,跟大型医院的规模不相上下。 这层…… 似乎有大量的病房。 走廊是灰白色的地砖,两旁似乎都是房间,除此之外关天翔也没有留意任何事情。 通道天花是一束束不发光的长灯,在缺乏窗户透光的环境下,走廊比起底层大堂昏暗得多…… 这里…… 会否有某些东西在监视他们…… “进去。”詹姆开启了走廊右边的第一道白色门,关天翔隐约目睹门上的“104”标示。 是病房,按照常理来说,还可能是什么。 众人闯进了104号病房,詹姆第一时间关上了白色的房门,扣上了门锁。 “静,绝对静。”詹姆撑着房门,示意他们不要吭声。 “呜呜……”小颖低声抽泣起来,她的情绪视乎完全不受控制。 大家听了詹姆的指示没有出声,病房维持了数十秒的死寂。“千万别发出响声,”詹姆终究打破了沉默,这句话明显是对小颖说的,“否则性命难保。”“妈妈……她……”小颖泪如雨下,胸前的白色背心湿透大半,关天翔这才恍然了解事态的严重。 起初,关天翔还以为小颖是一时认错或胡言乱语…… 外面的那具女尸,真的会是小颖的母亲吗? 但是,她的母亲怎可能在这里? 想必是她认错了人吧? 关天翔握着小颖冰冷的手,尝试平抚她的情绪:“可能不是她呢,可能你认错呢──” “一定是妈妈!我认得到她的裙子……和发型……不可能认错!”小颖靠在一个铁柜旁,虚弱的颤抖不已,大腿及白色地砖染满了无可挽回的泪水,“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韵初徐徐走过来,示意关天翔让开一下,随即拥着小颖尝试予以安抚。 小颖躺在韵初的怀里,哭得更厉害。 嗯,或许关天翔天生并非懂得安慰别人的家伙。“你不懂……我讨厌你。”芊琴于电车上委屈的哭诉突然浮现于脑海,关天翔不禁想起她缩到电车椅子一角,抗拒关天翔的泪容。 对不起…… 连自己也慰藉不了,又如何去慰藉她。 “天翔,我们出去看看,”詹姆指着门,不冷不暖的语气很让人不适,“文杰,你着大家──” “行行行,我看着。”文杰头也没有回,“你们小心点。”詹姆领着关天翔打开门,再次走出无人的走廊。 他放轻每一步,把104号房门小力关闭。 关天翔提着电筒,魂不守舍的照着走廊尽头── 没有什么,薄弱灯光下,还不是并列的白色房门,还有苍白的地砖── 关天翔栗栗危惧的死盯着地板,已经不知第几次鸡皮疙瘩起来。 地砖上,除了最诡异的白色,还满布了长长短短的黑色头发…… 还有零散的血渍…… 很恐怖。“走。”詹姆拖着关天翔,再次推开了对开门,回到了女性尸体的位置旁。 对开门徐徐自然的关上,楼梯外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俩。 窗外近乎无光,似乎黑夜已黯然来临,关天翔即将迎来的,相信会是一个血淋淋的诡夜。“暂时未发现近距离的陌生者。”詹姆将食指搁在鼻子下的位置,那是他一直依赖的癖好,“奇怪,刚刚我们发出那么大的响声,都没有引来任何危机。” 难怪詹姆连忙将大家拉到104号病房,原来是为了减少被不速之客找到的风险。“这个女人……真的是小颖妈妈?” 关天翔如芒刺背的盯着那具苍白的尸体。“谁知道呢。”詹姆的语气毫不沾染情感,“不可以否定这个可能,就算小颖和我们一样是137号电车的乘客,她家人都可以在车上,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失散了,而她妈妈自己走到这间废弃医院。”“安和医院。”关天翔补充道,忍着阵阵腥臭端详着尸体的情况。 那真的是,惨不忍睹的画面,关天翔只能以魔鬼的杰作归纳之。 女人双眼孔血肉模糊,继续渗出阵阵污血,就像双眸是不久前脱落的。 无眼的诡异脸孔神情扭曲不已,想必她在死前感到了极度的怨恨或者恐惧…… 身上露出的肌肤都是爪痕,似乎是人类的指甲造成。 血痕有深有浅,有一些甚至抓破了肌肤,露出了血淋淋的肌肉组织…… 到底,一个人要变态至什么程度,才会对别人做出如此恶心血腥的虐杀行为── “手。”詹姆的手仍然放在鼻子下方,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尸体摊开的苍白双手。 关天翔才望过去,冰冷的惊悚便从四方八面缠着四肢,让关天翔无法脱离畏惧的深渊。 怎么…… 可能…… 女人的右手…… 竟然…… 很恶心,恶心至无法抵受的程度。 关天翔按捺不住汹涌而来的违和感,奔到通风的窗前,软弱的俯身呕吐着,把一直以来苦苦忍耐的诡异感吐出。“天翔,”詹姆道,“这个时候,更加要保持理性。” 受不了,怎么可能受得了。 关天翔从未见过血腥至此的画面。 那无眼的女人,右手紧合,掌中抓着一只湿漉漉的,沾满血浆的,眼球。 “天翔。”詹姆抓紧关天翔的手臂,似乎欲让关天翔镇静下来,可关天翔还是抵不住那排山倒海的呕心。 “咳咳……咳咳……”詹姆将关天翔搀扶至墙边,那或许是关天翔见过他最懂关顾的一刻了。 过了大概半分钟,关天翔才能站直身子,远离满地的狼藉。“抱歉。” “你不需要被原谅。”尽管詹姆的语气仍旧是那般不徐不疾,语调无法抽出半点高低起伏,关天翔却感受到这句话的真挚。 或许,是关天翔上课坐他邻座的关系,才会对他的性格多少有点拿捏吧。 尽管,比起了解,他有百分之九十三的自关天翔仍是与世隔绝的── 关天翔至今仍不知,他因什么而快乐,为何物而悲思,或者他真的没有感情。“天翔,拿着。” “嗯?” “拜托你抓紧时间,我胡思乱想忘记看时间。”关天翔接过詹姆递来的黑色金属手表,上面显示着“18:12”的时间。 没记错,詹姆跟关天翔说过那是在花园街街边铺用¥49买的冒牌手表,并淡然的说“既然一样是用作显示时间,买那么贵的干嘛”之类的话。 这也解释了此推理宅男打扮随随便便的原因。 有才的人,总是怪怪的,不是吗。“放心,和韵初手表表既时间一样。” “areyousure?” “sure。”他低头,面如土色的注视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蓦然皱起眉头来── 那是困扰的神情,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神情。 稍微平抚了脆弱的情绪,把黑色手表戴在左手上,按捺胃部的不适斜视着那具尸体。 女尸的手抓着一只眼球,那绝非玩具街30元一打的恶作剧道具,而是真真正正,沾满脏血的眼球,还黏了不少纤维组织…… 胃部再次泛起一阵汹涌,又想作呕了……“天翔,”詹姆的右手再次指着尸体手掌上黏糊糊的恶心物,“你是不是在黑暗隧道里面遇过一个拍手女人?” “嗯……” “是不是无眼?”瞬间,思绪里的疑惑交叠不已,关天翔承受着彻底的冲击,缓缓点头,呆盯微笑的詹姆。 怎么说起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他还能微笑…… “记不记得嗜血异度里面,留在嗜血异界的生还者最后怎样了?”詹姆显然并不打算让关天翔回答,“全部失去理智,变成精神崩溃者。” “精神崩溃者……”关天翔似乎赶上了詹姆的推理步伐,“你意思的……” “如果只是看到『疑似小颖妈妈』无眼的状况,我都不会仓猝下定论,但如你所说,如果隧道有另一个人都是无眼的话,就可以归纳出些许共同点,”詹姆的淡笑毫无意义,甚至使关天翔栗然,“这个空间会令人精神失控,不论有意或无意。“精神失控……”滴沥滴沥……窗外的雨连绵不绝,仿如将“安和医院”变成一个密闭地狱,就像外面的迷雾世界已经不复存在般。“本来,我有怀疑过你说的拍手女人,是异世界的变态怪物,但观察下去似乎不是这样。”詹姆的眉头松弛起来,“如果小颖说的是真的,这位真的是她妈妈,那这尸体理应不是怪物,而事和我们一样,是给137号电车送来地狱空间的无辜者。”“但如果他本来都是正常人,而假设她是自行毁掉双眼,试问一个正常人会这么做吗? 自愿承受比死还要恐怖的痛楚呢?对于此,最大可能就是,她丧失了理性。” “一个人丧失理性,可以归类为个别事件,但是如果是多于一人有毁掉眼睛变态行为,那就可能是这里综合环境的问题。” “所以你想说的是……长期留在这个空间……会自然地……精神失常?”关天翔吞吞吐吐的说,浑身是一阵不自然的寒毛卓竖。“精神障碍。”詹姆低头抓起那尸体手中的眼球,凑近它细观着,“中文译做,精神失常。” “你干嘛……”关天翔对他那冷血的行为感到了无比的诧异…… 他…… 真的是詹姆吗……“根据眼球神经线的断裂程度,”詹姆低头俯视手上的血腥之物,“很可能是用双手硬挖出来的,印证到『精神失常论』。“这里绝对是地狱。”另一个观察就是,地上都是头发。詹姆随意将眼球抛到地上,溅起了些许鲜血,“可能受异界环境影响而失控的人,除了会挖眼之外,还会拔头发。证据在于,女尸额头以上的红肿。” 关天翔诧异的连番盯着尸体的苍白面容,扭曲的五官以上,额头的位置是全然肿红,还有些许青筋,看上去也令人内心发毛…… 重点在于她的发线,并非完整的一条连续的线,而是凌乱不堪……“她都掉落好多头发。”詹姆指着女尸的额头,“才会导致发线凌乱和头皮肿胀。” “但是……大堂都好多掉发……难道……” 灵机一触导致的,是万般的骨寒毛竖。“当然。”詹姆把食指搁在鼻子下方,“神经病,难道她和隧道的拍手女人,是一样的人。” 心寒,寒至每处骨子的深处。 这里,还有很多很多人。 第16话:《WHY》(2) michaeljackson的一句“youarenotalone” 蓦然浮现于脑海,本来温暖的配乐和歌词却成为了最诡异的狞笑。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神经失常……”关天翔自知在说废话,在这个嗜血地狱里,有什么是可以明白的? “原因太多,暂时无法下定论,”詹姆的右手仍然置于嘴唇上,“嗜血异度,是基于人体本身排斥异界环境的物理组成,所以脑部无法维持正常运作…… 而同样讲述异界的僵尸派对,生还者都可能会慢慢失去理性,原因就是基于怨念,因为这个异世界是由怨念而生。” 这个地方,比想像中惊悚、危机重重。现在已经不只是无法逃出的问题了…… “你觉得我们如果再逗留在这个异世界……”关天翔的四肢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此际的思考理应是清醒的,但谁知下一秒会否渗入了梦魇的诅咒,失控成为唯一的韵律…… “所以我们要把握时间,”詹姆凝望着窗外深灰的朦胧,“我和你都不知道,下秒的自己还是不是真正自己。” 这一句…… 未免太骇人听闻了吧…… 那么即是说,眼前的女尸生前跟关天翔无异,都是不幸被强制送来的生还者……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她自然地失去了思考,暴躁地拔头发……甚至拔眼…… 到底,她的脑子被什么邪恶之物窜入,才会衍生扭曲如此的血腥冲动呢…… 很恶心…… “你为什么整天把手放在鼻自下面……”关天翔哭笑着,当下只是想稍微转移话题,尽管气氛永远无法变得轻松。 “因为,”詹姆听罢,将手缓缓放下,“我要确保鼻子呼出气,确保自己真实地存在。”“一定唔可以死。”他淡然一笑,空洞神情让关天翔感到突兀。 老实说,在学校的时候,他偶尔会有这种怪异的笑,只是想不到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他仍然自在地悬挂如此莫名其妙的笑颜。 突然有种很不自然的直觉萌生起来,好像…… 身边的一切,包括同伴…… 都…… 都并不可信。 这…… 是压迫感衍生的错误判断吗──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什么…… 久违的声响,划破了燃眉下的安然。 关天翔连番退至角落,栗栗危惧的用电筒照射着周遭。 “噩梦来了。”詹姆竟淡然自若的凝望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甚至脱下眼镜用衬衫擦着镜面。 就像,一切也在预计之内一般。 是他镇定能力超群绝伦,或者有其他无法理解的原因?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关天翔敢保证,当人长期处于寂静之中时,如果突然听到如此响亮以及具规律的声音,承受的惊吓程度绝对不比玩跳楼机承受的低。 “呼哧……呼哧……” 关天翔大口大口喘着气,盯着窗口以右的一条短短的走廊。 如关天翔所述,废弃医院应该呈一个“c”字形的结构,而那走廊对开,应该是“c”字底下的部分,亦即右翼的建筑…… 詹姆没有待关天翔反应,独自走向小走廊,蓦然拉开了一道对开门。 关天翔才走到对开门前,詹姆撑着对开门,不发一语。 关天翔喘息着,伸头凝望着对开门内的情况。 门内是跟刚才那条走廊近乎一模一样的狭长通道,两旁似乎都是一式一样的病房…… 漆黑无光的环境,除了窒息便是窒息…… 走廊的尽头,持续传来规律的声响,熟悉不过的韵律。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电话声,要不然还能是什么。 关天翔也不知道。 第17话:《Room 107》 【我俩必定会再见的,因此在再次遇到你前,我必定会牢牢记住。】 “18:16。”关天翔竭力抵抗因响闹萌生的诡异,瞄着黑色手表的眼神恍惚不定。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响闹持续数十秒有多,如撒旦的呼唤,让听者既迷惑又悚然。 目前的情况,再度使关天翔堕入混沌的深渊。 根据过往的观察归纳,安和医院理应毫无电力供应,才会导致没灯、没空调、电梯无法运作的废弃状态。 但既然没有电力供应,又怎可能会有电话的响闹? 难道是── “应该不是手机响。”詹姆的手指着诡秘走廊的尽头,竟然巧妙地触到关天翔的思路,“听起来像是座机电话响声。”“但是……医院停电了……”“不知……。”詹姆把右手搁在鼻孔下,“有一个可能性,机会微乎其微,难道是……。” “是什么?”关天翔凝视着不予回应,故作神秘的詹姆,以小心翼翼的脚步徐徐窜入对开门内的走廊,接近着电话铃声的来源。 关天翔叹了口气,随着詹姆闯进了黑蒙蒙的通道里。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才刚涉足不见光的医院走廊,一阵寒风骤然刺骨,关天翔仿如跃进冷雨中一般,肌肤每一处都猛颤着。 内心萌生一种不祥之感,感觉他俩绝不该踏入这条右翼走廊…… 此际,苍白走廊的两旁似乎并非什么病房,看起来更像一个个渗出寒气的诡异殓房…… “别过去吧……”关天翔抓住詹姆的上臂,此际他俩身处走廊起端,迎接他们的是数之不尽的关闭房门,无光的灯束,还有未知的异常恐怖。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我们一定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詹姆反手抓紧关天翔的手腕,毫不犹疑的往前疾步走,浑然不顾关天翔的畏惧。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不变的节奏,在黑茫茫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恐怖。 那其实只是最普通的办公室座机电话的铃声,在废弃医院中却是最诡异的叫嚣,侵蚀着本已脆弱的灵魂…… 总是感觉,走廊沿途满布杀机,那些寂静的房门会蓦然伸出锋利的尖刺,贯穿关天翔和詹姆的心脏…… 到了。 他俩好不容易步至走廊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苍白的病房木门,就跟此层的任何一道无甚分别。 107号它一动不动的紧闭着,门内却是不绝的诡异烦嚣。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诡异直觉到达无法抑制的程度,感觉必须远离这道传出声响的房门…… 总感觉,詹姆在离弃关天翔…… “锁上了。”詹姆端正的脸容渗出淡笑,握着门把的手背却满布青筋,看来他正很用力的尝试扭动之。 “我们还是别开这个门吧……”关天翔的内心生起一阵烦厌感,总觉得詹姆在陷害他…… 詹姆在引他去陷阱…… 但是…… 詹姆…… “嘭!”詹姆纤瘦的身子撞到门上,巨响使关天翔从恐惧中抽离。 “呼哧……呼哧……”关天翔按着额头,刚才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詹姆又怎可能出卖关天翔…… 是不是这里压迫感太令人窒息,才使关天翔胡思乱想起来了…… 詹姆抚着肩膀,那瘦弱身躯当然撞不开沉重的门了。 关天翔,拜托不要再发呆…… 对…… 一定要听那电话…… 詹姆说得对……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关天翔回过神来,拉开抚着肩膀的詹姆,用力的碰撞着107号木门,力度一次比一次大,锁头却仍牢牢固定,看来并非残旧的款式。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随着时间迅速溜走,关天翔不知门内的电话会响闹多久,可能下一秒便会停止,剩下一个永远的问号…… 詹姆在旁不徐不疾的道:“等等,等等,” “『等』这多次做干嘛!”关天翔因撞不开门而有点狂躁,印象中这是关天翔第三次发詹姆脾气,首两次都是因为他不注视对方说话。 “试试退后一点撞。”詹姆一脸淡然的道。 一定要打开…… 一定要打开…… “嘭!嘭!嘭!”关天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可不论肩膀多么的疼痛,那道门仍旧一动不动,使关天翔一秒比一秒羞怒…… “嘟嘟……嘟嘟……嘟。”完了。 狭长的黑暗长廊回复固有的死寂,时间再次显得毫无意义。 “呼哧……呼哧……”关天翔筋疲力尽的跪倒地上,手心渗出冷汗,内心渗出百般的不甘和疑惑。 “没打开。”詹姆的语气如同宣告足球射失点球般不冷不暖。 到底,107号房内的电话,是由谁拨出的,目的又是为何? 从来电没有被接听的情况看来,107号房内理应是无人的…… 那么,拨号者到底想要联络谁? 无数疑点充斥着脑海,关天翔却无力逐一推论── “嘟嘟……嘟嘟……” 肌肤瞬间鸡皮疙瘩,关天翔转身看着107号房对面的病房…… 108107号房正对开的108号房…… 竟传出了相同音调、节奏的响声! 詹姆不等关天翔作出反应,一个箭步奔往那道紧闭的白色木门。 待关天翔焦心如焚的跃起之际,108号房的门已经被詹姆推开,里面的画面让关天翔不禁愣住。 108号房跟韵初等人所处的104号房同样是中型公共病房,门后是数张金属支架床,还有布帘、柜子、仪器等等,就是在政府医院最常见的病房布置。 “嘟嘟……嘟嘟……” 肮脏的地板满是恶心的头发…… 还有零散的血渍…… 没有任何尸体,更不用谈生还者…… 灯光照射下,映入眼帘的只是一间死气沉沉的废弃病房而已…… “在那。”詹姆的右手僵直的提起,笔直的指着最远的那张床上,那发出绿色微光的物事。 “是……”关天翔凝望着数米外的黑色物件,却无法肯定它到底是手机或座机电话…… “对讲机。”詹姆心不在焉的轻力关起木门,将他俩隔绝在108号房当中,“而且是非正常型号。”他徐徐走向那床上的物事,而关天翔瞬间了解了一切。 对,怎么思考被框框困死了,为何发出这种铃声的一定是电话,而不能是其他的响闹装置,例如对讲机? 当关天翔还在恍然大悟之际,詹姆已拿起了那所谓的“对讲机”,秒速按下了一个键。 “嘟嘟……嘟──” 接通了,似乎。 关天翔急忙走到詹姆身旁,端详着他手上的器材,那看上去其实更像电视遥控…… “喂?”詹姆的嗓子响亮不已,如果这真的是对讲机,必然能够清晰传送。 气氛瞬间凝固,詹姆的脸容仍旧不染半点紧张或期待,关天翔则提心吊胆的紧握拳头,指甲快要戳破手掌的皮肉。 1秒过去。 对讲机毫无反应,简直就像电视遥控一样。 关天翔四处张望,生怕房间角落突然窜出怪物或者提着凶器的疯子,将他俩碎尸万段…… 2秒过去。 急促的呼吸声盖过一切,关天翔拭干额头的紧张情绪,真的怀疑怎么在摄氏15度以下还能弄出汗来…… 3秒过去。 如果是悬疑电影的话,对方在第3秒应该会答话吧? 除非它的片长是120分钟? 4秒过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不是坏了……”关天翔终究苦笑道,“或者我们估计错误,这不是对讲机。” “是对讲机,我以文杰性命保证,”詹姆的嘴角微微一弯,“这种对讲机是非家庭用对讲机,是政府部门或者公司才会用到,性能不会比手机差,而且电池容量大,方便专业人士在特殊环境使用,我都是特殊工具书看过。” 关天翔不禁怀疑,詹姆的脑子还容下了多少种类的资讯…… 但是,就算这遥控般的东西真的是对讲机,为何医院里会有这种器材── “喂。”第一秒,关天翔还以为自己听错。 那是一把,年轻女性的声音。 “是……那位?”眼见詹姆流露出思索的神绪,关天翔结结巴巴的向对讲机开口。 一边不禁想着,怎么这把声音…… 听起来好像一点也不陌生的…… 数秒过去,对讲机才作出了回应。 “天……天翔?关天翔?”对讲机里的女声颤抖不已,透露着对方绝顶的愕然。” 詹姆手握电视遥控般的对讲机,罕有的皱起眉头,揭示着事态震撼之程度。 “喂……喂?”对讲机的喇叭持续传来熟悉的女声,关天翔却吭不出声,只管张口结舌的凝望着那发出绿色淡光的器材。 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你是谁?”詹姆的语气不徐不疾,如siri的电子声般毫无情感可言。 “刚刚是天翔的声音吗?”对讲机传来的女声渐趋急促起来,“是不是啊…… 求你回答我啊……”关天翔半信半疑的,环视着黑蒙蒙的108号病房,无法轻易相信当下的事态。 詹姆提着对讲机的手僵硬不已,甚至没有抖动过,反映他正牢牢的聚精会神着。 然而,静默数秒,对讲机的另一边却传来了阵阵抽泣,女孩柔弱的饮泣声。 凌乱的心扉,瞬间注入虐心的色泽。 “我在隧道等了你好久…… 周围都很黑很冷…… 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詹姆很自然的将对讲机塞给关天翔,摆出一副“这些机会不是属于我的”、“其实自己一个更开心”的无奈苦笑,可此时此刻关天翔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关天翔哑口无言的,消化着对讲机传来的一波波冲击,抓紧对讲机的手心尽是汗。 “对不起啊……在电车发你脾气是我不对……为什么要抛弃我……这里好冷……我摔到全身都是伤……”女声饮泣着,说话含糊不清的,如果不细心点也无法听清楚。 她…… 真的是沉芊琴。 脑海的犹疑匿迹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是担忧和万般揪心。 “对不起……小……琴……对……”泪逐滴洒在黑色背心,是倾盆的哀伤,把想说出口的一切都堵住了。 “好想你啊……我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坏蛋……”芊琴哭不成声,似乎忘记了第三者的存在,而此刻詹姆只是搭着关天翔的肩膀,暧昧的笑着不语。 她的声音…… 很好听…… 真的很好听…… 内心泛起摄氏二十余度的温柔,转瞬却是揪紧的虐痛:“我也是……我……找了你很久……从隧道去到雾海,甚至来到安和医院,道找不到……你──” “啊……你……你们在安和医院?”芊琴猝然止住了泣声,骤然提高的声调透露着诧异。 “是啊……你在哪……我们过来找你……”关天翔拭抹着脸颊的泪,放坏的笑了,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当事人才懂。 “芊琴一定在医院,就在附近,”詹姆终究开口,似乎是因为尴尬的“打情骂俏”已告一段落,“这款对讲机无法长距离通话,芊琴和我们直线距离最多系100米──” “你们为什么要来医院啊?”芊琴柔弱的声音变得更为哀伤,仿如再次堕入无底深渊里,“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啊,小琴?”内心萌生万般疑惑,到底芊琴为何会这样说? 她到底在医院里遇到什么事? “你们不应来……”芊琴的话伴随着喘息,“你们……你们一定会死的……” 什么? “等等,等等,等等,”詹姆插口道,声音响亮不已,“芊琴你是不是在医院?在哪个位置?” “你们快店走……求求你们……”芊琴只管失控的哭崩,“不然……你们的灵魂会被侵蚀……” “灵魂……被侵蚀?”关天翔打了一个寒颤,电筒从手上跌倒地板,是“啪”的一声震撼。 “我也不知道……但是医院好像给一道负能量磁墙影响到……这里的人都神经失常…… 在这逗留一段时间,会丧失理智……然后……注定永远无法离开……”芊琴哭得很凄厉,是入心入骨的悲郁。 “你怎么知道的?”关天翔竭力的抑制内心的恐惧,詹姆却按住了关天翔,朝对讲机道:“芊琴,你在哪?” “我没救了……我已经……被侵蚀中……他不会给我走的……”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詹姆紧皱双眉,关天翔正承受着窜入心扉的悚然,一声不吭。 ““他”……掌管这里……如果你们不走……“他”一定会杀死你们……求求你们…… 别管我,快点走……” “我们不会不管你的。”关天翔淡然的道,眼角拼命按捺第二轮的悲感。 “你们快点走──” “我是不会不管你的!”关天翔终究对着对讲机大喊,皮鞋上沾了更多的哀泪,无可奈何的。 不可能…… 关天翔不管什么侵蚀…… 不管什么掌管者…… 关天翔既然选择回到梦魇地狱之中,就一定要把小琴救回来…… 一定要…… “你说……你在哪……”关天翔靠近传来饮泣声的对讲机,“就算付出任何代价…… 我都要找到你……”对讲机另一边是一阵尴尬的寂默,数秒后方传来回答:“任何代价? 为什么你要那么傻……”那一刻,关天翔静默了,世界也仿似要为关天翔停下来似的。 “因为……你是芊琴,”关天翔一手抹掉脸上的泪,“沉、芊、琴。我俩必定会再见的,因此在再次遇到你前,我必定会牢牢记住。你不是别人,你是世界唯一的那一位,那个给予我力气步出阴霾的女孩。” “所以,请你告诉我你在哪。”詹姆别过头,似乎在思度着什么。 “我……在1楼中间走廊外面……” “我去看看。”詹姆惊人的淡定,而关天翔恍然的迅速转身,拉门拔腿冲往漆黑无光的走廊。 原来,一直苦苦寻觅的她,竟然距关天翔如此的近。 1楼中间走廊,理论上只有一个意思,就是104号房对开的那条病房走廊。 关天翔一边跑,一边飙出浓浓的泪,那却绝对是喜极而泣…… 不消五秒,关天翔已经奔至楼梯口的位置,前方已经是走廊的对开门,左侧是连接后楼梯的放烟门…… 没有电筒的照明下,无法看清地砖表面的血渍和头发…… 蓦然,关天翔在黯淡光线下,目睹走廊前一个纤瘦的女孩身影。 她就站在对开门前,一动不动的朝着关天翔看,脸上似乎是些微的愕然。 芊琴。 关天翔不顾一切的跃到她面前,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就如拥抱繁星的弯月,就如结局里拥抱公主的王子。 她的身体很脆弱,却是那么的暖…… 全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汗…… 双肩微微颤抖,透露着按捺不住的情绪…… “你……”很久没听过她的声线了,不论她说什么,在关天翔听来都是甜美的蜜语。 “答应我,以后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嗯……但是──” “答应我……” “嗯……”关天翔感觉到她微微点头,“但是,翔干嘛突然……抱住我……” “……嗯?”关天翔缓缓的松开抱紧她的手,退后数步,此时詹姆手提电筒从后方赶来,照亮了眼前的画面。 “对讲机讯号中止。”詹姆简洁的归纳。 刚才因为光线不足,关天翔便先入为主的以为眼前的女孩是芊琴…… 可是…… “你没事吧,翔?”韵初脸色泛红,尴尬的掩着嘴巴,尝试镇静的了解着事源。 关天翔竟然拥抱了韵初…… 而不是沉芊琴…… 如果是日常生活中发生这种事,想必关天翔会好几天不敢跟韵初谈话吧? 但是,此际分为丝毫不尴尬,反之是非常非常的诡异恐怖。 芊琴不是说,她在1楼中间走廊外的吗? 不就是关天翔现正身处的位置吗? “芊琴?芊琴?”关天翔夺去了詹姆手上的电筒,四面乱照着,不断呼叫着…… 这个楼梯对开的位置,除了韵初、詹姆和关天翔以外,并没有谁…… 不可能的…… 芊琴说她在这里…… 她并不可能骗关天翔…… “你见过芊琴?”关天翔转身按着韵初的双肩,她却只是呆呆的盯着关天翔:“没有…… 我都是看见你们很久没回来,打算找你们看看发生了什么……怎么了啊?” 关天翔乏力的松开韵初的肩膀,继续茫然的扫视着诡异的周遭,却不睹那个她的存在。 怎么可能这样…… “等等……尸体呢……”韵初的脸上的红晕顿然化作苍白,“条尸不是…… 在翔你的位置吗……”关天翔低头一看,惊悚从毛孔渗入,立时是一阵无法躲避的栗然。 地上只有乱发、干掉的鲜红色…… 数分钟前,那具女尸还躺在关天翔脚下的位置,而现在,它…… 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8话:《一定会杀光你们》(1) 【哭是因为恐惧失去,但如果从未觅得过,哭的价值何在?】 18:21。 关天翔撑着对开门,身处中翼走廊的起端,右侧是韵初、文杰和小颖本来躲藏起来的病房,然而他们早已移步到女尸本来的位置了,那里对开是通往后楼梯的防烟门。 光线扫射着冷寂的病房通道,两旁的苍白木门一动不动的,就如这里从不该有人到访过一般。 准确而言,就是说这里并非活人的世界…… “我……在1楼中间走廊外面……”芊琴从对讲机传来的话在脑海萦回无数遍,关天翔肯定自己并无听错…… 她,并不在这里。 但是,她没必要撒谎…… 如果是撒谎,为何偏偏要说是1楼的特定位置? “对讲机设定了6位数密码,要解锁才可以致电给其他对讲机,这部对讲机只可以接听来电。”詹姆从后把关天翔拉离走廊,回到楼梯前的狭短通道。 众人已重新集合,韵初仍安抚着哭崩的小颖,文杰则在防烟门前重复哼着那句“我要将你拯救”,五音不全的韵律让关天翔烦躁加倍。 “芊琴说过……她说自己在这……”关天翔魂不守舍的捉紧詹姆的肩膀,他别过头,注视着染黑的地板。 那些遍布一地的污发与灰白地砖塑造了巧妙的图画。 巧妙地诡异,深藏嗜血欲望的地狱涂鸦。 “等等,等等,等等。”詹姆的脸上是固有的淡定自若,手指僵直的指着满地狼籍,有一刻关天翔什至错觉以为他指着沉芊琴…… “芊琴不在这,这是事实。”詹姆以一句残酷地作结。 关天翔乏力的在沾血发堆上跪下,无可奈何却只能这样。 小琴……到底,你身处那里? 还是……徒劳无功吗。 这次,真的欲哭无泪了。 哭是因为恐惧失去,但如果从未觅得过,哭的价值何在? 获得救赎的期盼,瞬间化作虚无的灰烬,在冰寒绝望里漫无目的地漂荡。 “妈妈呢……”关天翔恍然回眸,目睹泪流满面的小颖饮泣着:“她……真的是我妈吗……窗上面的字迹我认得……的妈妈写的……” “你妈妈是日本人?”文杰终究停止了哼唱,打量起玻璃上写着“为什么”的血渍。 小颖乏力的甩开韵初,轻擦肿红的双眸,沉默透露了答案。 关天翔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小颖操流利广东话,却非完全的华人…… 白皙如雪的肤色,咖啡红色的明亮双眸…… 或许,她的父亲是华人,并且娶了个日本妻子吧? 如果那具消失的女尸果真为小颖母亲,那么她也未免太可怜了。 无辜被送到嗜血的诡异空间,无辜地失去最重要的亲人,而她还只是个中二的小妹妹而已…… 关天翔,有人比你更有资格绝望。 请振作起来,好吗? 关天翔被揪紧的心驱使,步至小颖身旁,自然地握紧了她的冰手。 “嗯……”小颖身躯如触电般的一震,“干嘛……” “我明白。”关天翔真挚的凝望着她的泪容,“我们一定会查出发生了什么事,一起离开这里,还你妈妈一个清白。” “嗯,振作点啊颖。”韵初挤出一笑,尽管勉强却是纯碎的温柔。 小颖不语,数秒后却挨到关天翔怀里,手仍然握得很紧:“嗯……我会的。” 不要紧吧,妳想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牵。 关天翔环视周遭的墙壁,不甘放弃的寻觅着芊琴的踪迹,幻想着她只是跟关天翔玩捉迷藏,其实就躲在某个角落,待关天翔转身便一拥而上…… 接受现实吧,她根本不在这里。 视线搁浅在楼梯旁的电梯大堂,电梯口旁的金属墙壁贴上了1楼的楼层平面图,没有什么特别的。 根据平面图显示,中翼和右翼合共是8间病房,分别是101至108号房。 左边的各式各样的特别用途室,例如娱乐室、洗衣房等等…… 尽头是男女厕…… 说起来,很久没有如厕了,只是过往顾着逃亡,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一点…… 楼层平面图的旁边,是一个玻璃柜,表面是红色的电脑字:“消防设备”。 可是,玻璃柜门是半敞的,里面除了灭火筒外并无一物。 奇怪了,正常的消防设施除了灭火筒,不是还有林林总总的器材…… 例如斧头、大水龙头吗? “似乎存在平行空间。”“嗯?”关天翔转身凝望着一脸冷酷的詹姆,他面朝窗外不止的细雨,空洞却坚定的眼神散发着异样光芒:“创造者创造的,不止是单一的异空间,而是多个重叠空间。” “你到底说什么重叠啊?写篇论文好不好?”文杰大惑不解的拨弄头发,关天翔却谨慎的思度着,尝试触摸詹姆的思路。 詹姆无视了文杰,面朝脸色煞白的韵初:“刚刚沉芊琴和我们说,她身处1楼走廊外,理应是我们脚下的地方。如果这是由具有理智的芊琴说出,她其实没必要欺骗我们。但是眼前所见,她没在这。” “要你说纯碎的广东话真是难为你,0份重做。”文杰调侃道,扫着白色衬衫上的污尘。 詹姆没有直接回应:“芊琴话自己在隧道找不到我们,我们也没有遇到她。 可能事实是,是我们身处99%相同的平行世界,互相无法接触,只能够透过对讲机联系。” “虽然无法证实,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韵初咬着下唇,“那我们以后都和芊琴隔绝在两个世界?” 关天翔差点儿忘了,韵初跟芊琴在学校是形影不离的好姊妹,两人一动一静的,却能和睦的相处,甚至有数之不尽的话题,小息总会到餐厅购买关天翔不太喜欢的糯米鸡…… 其实韵初心底里应该也很在意芊琴的安危,却唯独关天翔在欠成熟的吵吵闹闹罢了…… 关天翔吞下口水,轻抚着渐渐止泪的小颖:“詹姆,我们怎样可以接通芊琴那个世界……”这样问,其实不应得到建设性回应的。 他们对诡异空间的理解仅建基于超自然的推测,可信性存疑,又如何得出拯救芊琴的方法呢── “理论上,只有一个方法。”詹姆将食指搁在鼻子下,呼出一口气,“找到创造者。” 关天翔立时看透了詹姆到底有何盘算。 “创造者如果创造了异世界,就只有他清楚一切如何运作。 而凡乘坐往珠城的137号尾班电车者,都会被送到这个世界,相信在有创造者有动机地刻意安排。”詹姆走近写着血字的玻璃窗,毫不犹疑的推开了窗子,“无论他将我们困在这里目的为何,我们都只有一条路选择,就是把他找出来。” “找出来喝下午茶吗?”文杰似乎视詹姆所言为天荒夜谈,“还是说打他一顿?”文杰总是想用暴力解决问题,在学校目睹他跟邻班打架是老生常谈,他亦说过什么参加mma之类的,当然一切计画都无疾而终了。 “dialogue,中文译做,对话。”詹姆任由窗外的雨淋湿衬衫,“要胁他将我们和芊琴送回现实世界。” “要胁?怎么做……”关天翔轻轻的拉开小颖,只因詹姆的理论让关天翔一头雾水……不,简直是置身茫茫雾海一般。 他们连创造者身分也搞不清楚,又谈什么对话呢。 “因时制宜,我们首先要知道他为什么送我们来。他要是不愿意的话,”詹姆“呯”一声关上玻璃窗,满身沾满水滴,“就灭了他。” “哈哈,早知道买多几份保险再和你们一起疯。”文杰苦笑道。 “我……也觉得……对的。”韵初把右手食指放在嘴边,“我们……应该首先确认创造者的位置……但系……他会不会是无形的存在?我意思是……” 对,如果他根本并非一个肉体,而是非形而上的存在呢? 那么如何“对话”,或者“毁灭”? “请选择相信,创造者是可见的。”詹姆只花数句便解释了芊琴口中的“他”,以及“他一定会杀死我们”。 “留在医院,『他』就会杀死我们…… 『他』应该系指创造者……”关天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杀死我们……这个,就是创造者的动机?” 小颖揪心的握着关天翔的手,“妈妈……” “所以,他应该会主动找我们,只是时间问题。”詹姆说的话越趋诡异,“而且,似乎创造者对我们进行一个叫『侵蚀』的项目。” “侵蚀?”文杰、韵初和小颖异口同声,因为只有关天翔和詹姆了解。 “芊琴说,留在医院一段时间的人会被『侵蚀』,”詹姆抚摸着洁净的尖下巴,“可能是失去理智的意思。” 关天翔灵机一触:“没错……可能就是因为『侵蚀』这个现象,令在这里的电车乘客生还者,慢慢的失去理智……然后肤色变得苍白……开始拔头发……甚至系……拔眼……” “呜呜……好恐怖……”韵初栗然的拉扯着文杰的衬衫。 “小颖妈妈和隧道拍手女人可能都是被『侵蚀』了。”詹姆不急不慢的语气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创造者可能就是会收集死去的人……所以尸体就失踪。” “这个推测未免太粗疏。”关天翔不禁说。 詹姆只管报以莞尔:“只是假设。” “喂,无论这样都好,我们应该尽早远离1楼,”文杰独自步向防烟门,“这层好像散发着邪气……简直留多一会都会发疯……” “是啊……在这的确有种心乱如麻的不安感……好像感觉到恐怖危险……”韵初的畏首畏尾丝毫不像装出来。 “我也赞成下去看看,就算创造者在医院里面,我们都要先取得通往所有房间的方法,百利而无一害。”詹姆也走向防烟门,“亦即是,锁匙。” “锁匙……不同病房的锁匙……”关天翔灵机一动,睁大双眸,“在大堂服务柜台可能有!”“理论上,是。”詹姆说罢,拉开了防烟门。 老实说,才没有人想待在气氛窒息如斯的1楼,更何况沉芊琴不再这里。 在没人反对情况下,他们徐徐步下梯阶,向底层的大堂进发。 “小琴,你要撑着,等我……” 后楼梯是一如既往的死静,在大家放轻脚步下,只会听到医院外微弱的雨声。 沿途小颖一直紧抓着关天翔的手臂,有一刻关天翔差点把她看成亲妹。 “前面就是柜台。”文杰指着大堂的尽头角落。 关天翔调侃道:“跟冰箱一样。” 安和医院的大堂跟先前没有变化,一排排死气沉沉的凳子前是一张黑色横桌,那里便是护士接待病人的地方。 第18话:《一定会杀光你们》(2) 当然,是理论上而已…… 他们一边步向柜台,韵初一边提心吊胆的望着地上的血渍和头发:“其实……为什么周围那么多血、头发……医院里面好像没人……” 谁知道。大堂正门仍然紧闭,死寂的室内空间并不像有提着刀的狞笑疯子。 或者,那疯子早就闯进来了,只是寂然无声的等待杀戮时机? 众人来到了柜台的内侧,文杰便粗鲁的搜索起来,连番拉开着抽屉。 韵初和小颖站在一旁,詹姆则和关天翔在检查着散落一地的纸张。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文件。”詹姆道,“似乎柜台不会找到有用的资料。” “我们不应该用正常思维理解这间医院,”关天翔拉开身前的抽屉,“这里不是现实建筑,而是创造者用非物理法则创造出来的。” “也许吧。”詹姆似乎不反对关天翔的说法,“我怀疑,这个异世界其实是精神世界构成。” “精神世界?”关天翔不禁一愣,脑海搜寻着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饰演的《新世纪福尔摩斯》系列,剧中所提及到的“记忆宫殿”,那是种在脑海建立虚拟世界的方式。 “如果这个世界由创造者创造,这里的任何事物应该都和创造者有莫大关系。 例如『旭海』、『rcp』、『安和』、『137』,可能是和创造者的记忆有关──” “找到啦!”文杰手提着一把钥匙,目测那把钥匙至少有四十多条钥匙,每条要是上都贴上了标示,列名它属于什么房间。 “还有一个电筒,”詹姆不知从哪里端出了一个黄色的电筒,“韵初,接住。” “嗯?啊……”韵初狼狈的接住了詹姆抛过去的电筒,画面滑稽不已…… “为什么不给我?”文杰故作不忿的道,“现在是不信任我了?” “不是不信你,”詹姆站起来,扬起嘴角,“是看不起你。” “哎呀,你……”关天翔对他俩的无聊争论置若罔闻,视线落在柜台旁的一个储物铁柜。 铁柜大概1.5米高,被划分成十数个灰色的方格,骤眼看便知道是个平庸不已的储物柜,似乎是让医护人员放置私人物品的。 它的间隔外表跟…… 中学班里的那个差不多…… 等等…… 储物柜…… 嗯…… “我等等去餐厅看看,看看有没有干粮可以补充体力。”詹姆道,关天翔还隐约听到其他人的赞同,关天翔却无力回应,承受着莫名的不适。 怎么一想起储物柜,内心就有种闷闷不乐…… “喂,你干嘛?”耳际隐隐约约传来文杰的嘲讽,可关天翔只管靠在柜旁,忍受着猛烈的心悸…… “呼哧……呼哧……”一想到学校储物柜,便有种…… 很差劣的感觉…… 就像有些不堪回首的事情…… 甚至是万般恶心的罪咎…… 很窒息…… “翔?怎么了?”韵初看势色不对,走过来尝试予以安抚,关天翔却甩开了她,往着那个方向走。 “你去哪,翔哥哥……”小颖在背后焦心的呼喊。 “洗个脸……不用管我,你们先去餐厅……”关天翔抛下一句,没有回头。 关天翔跌跌撞撞的,根据对平面图的记忆,往男厕的方向走去。 思绪混沌一片,可嘴巴却按捺不住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19话:《第三个厕所》 【她到底在茫茫人海里,等候着谁?】 2015年9月11日,暮色已晚。 当下时间,窗外理应悬挂一抹红晕,此际却被倾盆泪水黯然淹没。 然而,男孩从没仰望天际的习惯,或者说,资格。 他是被离弃的一群,难道不是吗。 逢星期五的放学时分,4b班课室总是一团邋遢。 洒满涂改液的椅子凌乱不堪,地板满布奔跑遗下的鞋印,白板好几处水笔迹总是擦不掉…… 或许,凌乱的班室看起来更显青春呢,反正耗费精力打理一切,隔天又会将之打回原形。 “你真的勤奋,随便就好啦。”男孩对班室内的女孩笑言。 “啊你呀……这是值日生的责任啊,放学不收拾好班室,又要辛苦其他人了。”韵初莞尔甜笑,将白板大致擦干净,“是呢,翔你今日又不上课……特地回来拿东西?”男孩默然,并不打算将昨晚的事情说出口。 “嗯,那我走先啦,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韵初似乎察觉到男孩有难言之隐,“以后多上课啦,詹姆整天自己一个坐会闷死的,哈哈。”女孩手提书包踏出门口,4b班室回复无人的死寂。 男孩凝望窗外的滂沱,又转身端详班室角落的长条形储物铁皮柜。 储物柜被划分成数十个方格,每一格均刻上号码,供同学放置贵重物品。 男孩步至刻着“2”的半敞柜子,那是唯一的空置柜子。 男孩从书包抽出幸存的一张照片,将之贴在铁皮柜里。 照片里是炮马蒂电车总站,站台下是一个陌生的短发女孩。 她年纪看似与男孩相若,身穿纯白衬衫、黑色格子裙,身旁是个靠着站柱的木结他。 女孩当时正蹲下,单手轻抚靠近她的咖啡色小猫…… 这次,她是笑着的,仅此一次。 自从7月起,男孩不时会在炮马蒂电车站目睹这名女孩。 短发的她总是紧抱木结他,不声不吭的在站牌旁呆立,却不曾踏上电车,简直把车站当作凉亭似的。 洁净无瑕的脸颊散发着少女的纯情,双眸水汪汪的,是淡淡然的可爱,却浸满哀愁的色泽。 每当电车驶到车站,每当男孩透过玻璃目睹女孩,总会萌生疑惑。 亮丽如此的双目,为何要沾染哀伤? 如果女孩不欲乘车,怎么还在车站蹉跎时间? 她到底在茫茫人海里,等候着谁? 从第一次目睹这名邻校女孩起,男孩便爱上在黄昏时分乘坐电车,而到达总站时总会期盼,第一眼目睹的是她。 不知为什么,他会替哀愁的女孩感到心悸,暗自期许她终有一天会笑。 直到拍摄这张照片的九月某天。 男孩同样身处电车上层,女孩同样置身站盖下。 这一次,她并非呆站,而是蹲下来,抚摸着依偎在小腿的流浪猫。 那一刻,男孩提着相机,愕然的看着少女泪如雨下,然后是腼腆一笑。 为何哭,同时又笑…… “喂,电车男,在柜旁边做白日梦啊。”门外传来文杰的声线。 将男孩抽回现实,“今天6点不是羽毛球校队练习吗,你还不收拾东西?” “请了病假。” “怎样嘛,大牌球星摆架子?嘻嘻,”文杰擦着鼻子傻笑,“什么病啊,心病?” “随你怎么说。” “喂,搞什么啊,失恋?还是单恋?”他一如既往的胡言乱语,“嘻嘻,算啦,先走了,球星翔。”班室重新被寂静占据。 男孩将2号柜子锁起,将女孩带泪的笑存放在回忆空间里。 既然家人厌恶自己摄影的喜好,那就将日后的作品安置在这柜子里吧,还可以做个私人珍藏展呢。 男孩步出孤独的班室,内心萦回着陌生少女的微笑。 那次巧合目睹她的笑容,心里泛起莫名的激动,便按捺不住摄了下来。 她笑的时候…… 真的很好看。 从苦涩提炼出来的快乐,是卑微的回甘,或者是悲情的缺憾美? 男孩见识过壮观华丽,细味过唯美浪漫,却万万想不到,唯独使他怦然心动的竟是简朴至此── 泛泪的莞尔,而已。 孤城里,曾觅不到丝毫感动,到处仅是灰蒙蒙的悲郁…… 想不到,竟还有人愿意真挚一笑。 很令人动容,也毋需深究箇中因由。 恍然觉醒,投身摄影的初衷,不就是为了纪录这些仅存的温柔吗? 摄影,为摄下城里温度而留影。 哪管世界欲与自己为敌,也再不会转弯。 因为,这才是自己所追寻的唯一。 雨徐徐停下,走廊渗进微微凉意,透入柔柔橙黄。 “多谢妳,陌生的妳。”男孩淡然一笑,终究提起干劲继续走下去。 “感谢你,是妳令我再次找到心跳,寻回孤身跋涉的理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关天翔忍耐着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手提电筒在走廊间摸索不停。 灰白地砖铺满开叉的黑发,还涂上了血红,腥臭透露着它们是如假包换的鲜血…… 到底…… 死掉了多少人,才会遗下如此惊人数量的血液? 但是,尸体…… 到底在哪里…… 它们都不翼而飞了…… 这个,才是最诡异之处…… “呼哧……呼哧……”背后持续传来不同的声音,似乎是同伴对关天翔的呼叫,可关天翔却被不安与头疼弄得天旋地转,根本无暇理会。 很冷…… 很冷…… 关天翔走到走廊尽头,左拐便目睹男女洗手间的白色木门。 比较接近关天翔的门牢牢紧闭,残破的表面贴着蓝色公仔的标志,显示这是男厕。 而较远的明显就是女厕了。 关天翔气急败坏的扑向男厕门,当下只想冲进去再算…… “啪。”关天翔整个人撞倒在男厕门上,狼狈的转动着门柄…… 扭不动…… 男厕上锁了。 而房间钥匙都在詹姆的手中,可关天翔不打算回去向他们拿,稍后再在医院餐厅会合吧…… 明明男厕上锁都是奇怪不已的事情,可关天翔却不予理会。 关天翔靠在男厕门上,门逢渗出阵阵凉气,以及一阵莫名的腥臭。 难道…… 关天翔要到女厕去? 脑海竟然浮现“入女厕会被警察叔叔拘捕”之类的童年滑稽听闻,可在这不受法律约束的异空间,根本谈不上什么规范。 前方的女厕,或许没有上锁…… 里面也不应有人吧…… “嗯……没办法了……”关天翔连害羞也欠奉,拔腿往厕所里走,来到女厕门口,一手握着门把── “吚呀──”女厕的门被关天翔轻易推开,在电筒照明下,门内的设备映入眼帘。 就是,最正常学校里的女孩洗手间结构,没有什么奇怪的…… 洗手间呈方形,大概有正常客厅的大小…… 近门的是两个洗手盆和一面大镜子,角落有一个垃圾桶,尽头就是三个紧闭的厕所。 不幸的是,在缺乏灯光情况下,厕所简直是梦魇之首。 关天翔瞄着手表,此际是“18:31”。 还未到7时,夜幕已经低垂,废弃医院迎来了最危险的时刻。 之前光是日间已经诡异重重,真是无法想像绝对无光的医院,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真的可以逃出这里吗…… 一进入漆黑的女厕,尽管察觉不到任何人,却瞬间感到一阵湿冷的诡秘。 关天翔跌跌撞撞的冲往最左边的厕所,间隔门一推而开── 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关上盖的白色马桶。 关天翔关上厕所门,因为终于拥有独处的喘息空间而放松不少。 “呼哧……呼哧……”关天翔此时方感觉到双腿的痛楚,只是皮外伤被裤子遮盖罢了…… 伤口似乎是在逃避疯子时堕下造成的,并非很严重,却需要清洁处理…… 纸巾…… 对,纸巾…… 手随即往裤袋里窜,搜寻着纸巾。 日常关天翔总会带备一包tampo纸巾,有此反应也正常不过…… 等等。 关天翔恍然若失的,搜索着空空如也的右边裤袋,疑问油然而生:手机呢? 关天翔非常确定,iphone5应该在右裤袋的…… 关天翔搜索着左边裤袋、后袋,也找不到那部该死的手机。 老实说,在这炼狱中丢失手机对关天翔影响不大── 关天翔不解的是,明明第一次来到隧道还有手机的…… 为何丢失了…… 不,还有一个可能:衬衫口袋。 一想到这个,手便伸往衬衫的袋子搜索起来…… “嗯?”关天翔失声道,用电筒照射着口袋里凉凉的东西…… 不是手机。 但是,怎么可能是这物事? 关天翔从口袋端出一个金属的圈圈,一头雾水。 仔细端详,它只是个用十数个普通万字夹弄成的银色圈,大小刚好可以套进手腕。 印象中,关天翔不可能有这种无聊的东西…… 难道是小颖有意或无意弄进去的吗? 或许,就是小女孩无稽的玩意而已,还是还给她吧…… 待会向她罚款1500,嗯。 关天翔将万字夹圈塞回口袋,此时内心平静了不少,心跳也恢复正常速度。 关天翔坐在厕板上,用电筒照射着厕所门的苍白,细想着刚才发生什么事…… 一听到储物柜,便联想到了4b班的那个铁皮柜…… 可是,只是平凡不过的青春回忆而已,怎么会感到了绝顶悲伤和歉疚,口里重复着“对唔住”之类的话── “呜呜……”四肢瞬间僵硬并且鸡皮疙瘩起来。 关天翔一声不吭的,战竞留意着门外的低呼声…… 是谁? “呜呜……救……我……”柔弱的女声,在门外回荡着,像是年轻女性的声音。 待瞬间的栗然消逝,关天翔才醒觉过来:那似乎并非什么惊悚危险的声音,反而更像受害者的呼救。 是谁呢? 韵初似乎不会来到厕所…… 难道是芊琴? 想到这里,关天翔连忙拉开厕所门,灯光立时照亮了最血腥的画面。 “啊……”关天翔感觉到的,除了恶心便是切肤之痛。 原来关天翔刚才闯进女厕时没发现,洗手盆底下躺着一名长发女孩── 看上去更像无辜的生还者,跟关天翔无异。 她看上去年龄比关天翔稍大,可关天翔根本看不清她的衣着── 身上满是鲜血…… 血肉模糊的身上隐约是数个刀伤。 她的脸沾满了污血,乏力的叫着“救命”,状甚惹人心疼。 关天翔犹疑半秒,果断的来到她面前:“你……怎么会……” “救……救……”她的眼角飙出眼泪,露出奄奄一息的疲态。 尽管关天翔学过急救,对止血、清理伤口的程序颇为熟悉,然而她的伤口似乎太多了…… 感觉像是被谁用刀重创过似的…… 似乎很难止住…… 于是,关天翔束手无策,唯有安抚着陌生女子:“你等等,我去找人帮忙”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薄弱的女孩声音,让关天翔脊背泛起一阵悚然。 “applianceshavegoneberserk……icannotkeepup……” 淌血女孩的脸容更添绷紧,关天翔却浑然不敢回眸,静听着背后的歌声。 “treadingonpeople''stoes…… snot-nosedlittlepunk……”身后,大概是厕所位置,传来了歌声,似乎是一名少女在哼着歌。 歌声本来悦耳不已,然而在伤者生死未卜,血流成河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闲情唱歌…… 到底背后是谁…… “andican''tfacetheeveningstraight…… andyoucan''toffermeescape……” “救……”洗手盆下的女孩柔弱的呼叫着,关天翔不自觉的抬头往洗手盆上的玻璃镜一瞧。 在电筒微光下,肮脏的镜子映照出关天翔身后厕所的情况。 角落的那个厕所的门敞开着,里面是…… 是…… 关天翔吞下一口口水,四肢瞬间再次僵硬起来,无法给予任何反应。 厕所门内站着一个女孩。 她留着及胸的长发── 纯白色的头发…… 圆滚滚的咖啡红色双眸空洞不已,如没灵魂的空壳…… 蓦然,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关天翔记起最为恐怖的事情,血液注入冰水般的悚然。housesmoveandhousesspeak…… ifyoutakemethereyou''llgetrelief……”白发女孩呆呆站在第三个厕所门边,目无表情的苍白脸孔丝毫不像属于一个妙龄少女…… 更像来自百多岁,对尘世全然麻木的老人…… 关天翔徐徐退到墙角盯着女孩,浑身沾满令人麻痹的恐惧。 是她,是她,是她没错。 那个在隧道里步上电车,在上层探出头,咧嘴怪笑的白发女孩。 关天翔保证,那是关天翔目睹过最惊悚的笑,如梦魇无情践踏着思绪。 猝然记起,当时目睹她怪笑后…… 好像返回现实世界的电车上了…… 但是,怎么会这样? 或者,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记不起来了? “relief…… relief…… relief……”白发女孩一动不动,唯独嘴唇微微颤动,哼唱着那首曲调,歌词和声线散发着异常的漠然和哀怨。 她的双眸不聚焦的直瞧正前方,仿如没灵魂的娃娃…… “呼哧……呼哧……”洗手盆下的重伤女子注视着白发女孩,神色透露着源自深渊的绝望,更使关天翔骨寒毛竖。 数秒好不容易溜走,关天翔恍然若失的提着电筒,打量着灯光下的诡秘少女。 她的白发遮掩了大半脸孔,苍白的脸颊满布血疤,嘴唇浅色不已,嘴角还渗出滴滴鲜血,部分流到了尖尖的下巴。 大概160的身高,身穿雪白的连身裙,衣布却如杀人犯般染满了血红。 欠血色的胸前是一条咖啡红色的项链,露出煞白如纸的肩膀,左肩满布十数个交叉的刀疤…… 膝盖以下全是血痕,有旧疤,也有正渗出血水的,为白色布鞋涂上死亡的红。 最为诡异的是,她的左手提着一本a6大小的纯白色线圈簿子,那本约1公分厚的笔记本同样沾满鲜血。 她……是活人? 而且拿着那本笔记本干么…… “relief……relief……relief……”女孩的头往右边蓦然一歪,发出“咯咯”的骨骼声,栗然于胸腹攒动。 “你……是谁?”关天翔终究按捺不住八面涌来的恐惧,结结巴巴的吐出一句话。 女孩止住歌声,仍然歪着头,咖咖啡红的眼珠往关天翔缓缓转来…… 明明是空洞如斯的双眸,却让关天翔感觉与死亡仅咫尺之距。 她…… 不像是活着的人…… “我?”白发女孩的声音很是尖锐,同时却薄弱不已,阴沉的氛围让关天翔喘不过气。 “我是……你,你是……我?”白发女孩站直,语气渗透了天真烂漫,更添氛围的诡异迷离。 “你说什么……”关天翔勉强挤出憨笑,此际脸色必然苍白如纸。 她到底在说着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这算是什么答案? 突然,白发少女踏步,无声的步伐让关天翔泛起惊惧。 她在重伤少女的血泊前止住脚步,俯视着她身上的狼藉,右手搁在嘴唇上:“血。”关天翔默默思度着,当下该如何是好。 恻隐之心驱使关天翔担忧受伤女子安危,可白发女孩来历不明,不知是敌是友。 但是,目前为止她仍然没有袭击他俩的迹象…… 难道,她只是相貌吓人,谈吐行为怪异,却仅是生还者之一? 关天翔鼓起了骨子里的力气,吞吞吐吐:“他……受伤……需要治疗……” “治疗?”女孩如问题少女般疑惑的道,瞬间却似乎了解了什么,“嗯,治疗。”“走……走……”躺着的女子接近断气似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关天翔说,悚然攀满关天翔的脊背。 白发女孩蹲下来,如孩童研究蝼蚁般端详着女子伤口渗出的红:“好像很痛苦,是不是?” “嗯……”关天翔的双手抓紧冰冷的苍白砖墙,“你究竟……是谁─”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是不是应该都很孤独?”白发女孩的疑问,对象是淌血的女人,而非关天翔。 可关天翔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浑身鸡皮疙瘩…… 这是关天翔第二次听到这条问题…… 果然是那诡异的狞笑女孩。 当下她是如斯冷静淡然,却仿佛暗藏无限的恐怖和杀意。 “孤、不、孤、独?”少女对受伤女人如机械人般吐出这么的一句话,似乎要求绝对的答案。 但是,这是怎样的一条问题,有何意义? 不明白…… 不明白…… “孤……孤……孤独……”女人的牙齿抖动不已,三魂出窍。 “你究竟在做什么……”关天翔退后半步,身后半米便是女厕的门口。 白发少女举止过份的怪异,关天翔真的忖测不了她下秒会干什么。 “嗯,孤独。”白发女孩蓦然站起来,将笔记本塞进连身裙腰间的口袋,似乎簿子很轻盈。 咖啡红眼眸透露着异样的惋惜,甚至是哀伤,脸容却仍旧木然。 她呆站着,如蜡像般毫无活人的气息,时间仿如停顿。 一阵难以言喻的杀气扑面而来,直觉严厉警告着关天翔:逃、逃、逃…… 倏忽,白发少女双目瞪大,右手食指伸进沾血的牙齿间。 她咬着食指,嘴角夸张的扬起,声线阴森得让人窒息:“既然这样,等我帮你终结孤独。” 她笑了。 女孩蓦然迅速转身,从身后的厕所,使劲扯出一个巨型物体。 当电筒的灯光让关天翔看清她手提的是什么时,关天翔方知废弃医院原来是最惊悚的梦魇地狱。 她竟然端出了一个黑色电锯,银灰的锯边沾满无辜者的血。 女孩的脸孔从淡然骤变为癫痫,嘴里是“嘻嘻嘻嘻”的狞笑,手中电锯秒速启动,发出“吱吱”的巨响,如撒旦的吼叫。 “啊──”倒地女子才嚷叫半秒,胸口已经被白发女孩手中的电锯开了个手掌般大的血洞。 白发女孩双手提着电锯,以惊人的力度往女子躯体狂塞……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嘻嘻嘻嘻……”白发女孩脸上的童真匿迹,剩下的只有无尽狂欢,违和感让关天翔萌生极度的恶心。 疯子…… 疯子…… 电锯不花两秒便直堵女子胸口的身处,电锯插进肌肤至少十数公分,瞬间将血肉和内脏绞碎,是炼狱的嗜血画面。 表面纤瘦软弱的小女孩,挥动电锯却轻松自如,看似沉重的杀人凶器,在她手中如萤光棒一般轻盈。 那双眸里只有亢奋、狂欢,毫无犹疑心痛的色泽。 魔鬼。 “恶……”关天翔撞倒身后的门,颤抖照射着惨不忍睹的杀戮。 “解脱……解脱……解脱……”白发少女乐不可支的嘻笑着,女子已经一声不吭── 试问怎可能尚生存。 大量血浆如泉的四溅,溅往洗手盆上,溅往杀手身上,溅往关天翔的灰裤皮鞋上…… 关天翔按捺着突如其来的反胃感,眼角飙出恐惧的泪。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白发女孩倏然关掉电锯的电源,将锯刀从女尸胸口拔出,雪白的地砖剩下一片没人性的红。 下手快、狠、准,毫不犹疑而纯熟,三秒内便将躯体弄成一团恶心的血浆。 空气弥漫着腥臭,弥漫着梦魇般的噩运。 白发女孩把血红右手伸进嘴,仿佛品尝蛋糕的忌廉般,用舌头舔着死者的血,还不徐不疾的呢喃着:“孤独的血。” “变态……变……”关天翔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心脏快要跃出躯体似的乱跳,提电筒的手却不敢乱动,怕照不亮女孩便会被她突袭。 女孩手持沾满模糊血肉的电锯,头微微往关天翔转过来,又是诡异的“咯咯”声。 她刚刚才杀了人,却竟是一脸漠然,仿佛一切从没发生。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是不是应该都很孤独?”她的食指从嘴边划过,在肌肤表面遗下一条血腥的轨迹,“关、天、翔。” 第20话:《孤不孤独?》(1) 【既然被离弃了,为何还要来呢。】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是不是应该都很孤独?” 明显的,答案理应仅两个:孤独、不孤独。 诡异如此的问题,跟“红纸、蓝纸”这个骇人听闻的日本都市传说很是类近。 据说某晚,一名男生如厕后找不到厕纸,这时却听到来历不明的声线:“想要红色的纸、或者蓝色的纸?”男生战战兢兢的回应“红纸”,结果浑身大量出血而死,原因不明。 同样事情再次发生于另一人身上,他回答“蓝纸”,结果全身血液被抽走,剩下一句蓝色的死尸。 事实就是,提供的两个选择都是逃不过杀戮的下场。 如果回答“不孤独”,不知是否同样导向死亡? 想像不了,不敢想像。 女孩莫名其妙的俯身,轻轻的吻了一下女尸的额头,如此猎奇的画面只会让关天翔反胃。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是不是应该都很孤独?”女孩再次站直,双腿牢牢黏贴在血泊上,染血的头往右边歪,重复着同一条问题。 她一动不动,直觉却告诉关天翔,她下秒便可跃至关天翔跟前,在关天翔的胸口开个名为死亡的洞。 关天翔不敢回答,手提的电筒依然照亮了手持电锯的她。 诚然,心里绝对清楚逃走的必要,然而关天翔更怕一拔腿疾跑,她便会在黑暗之中施以伏击。 而且,关天翔又能逃到哪里呢。 “这问题,很难回答?”白发女孩再次把血红的食指戳进嘴里,品尝着满手血腥,“恶心”不足以形容当下画面。 关天翔的嘴巴如被针缝上似的,脊背沾满恐惧,双腿随时准备好逃跑。 “哪,”女孩再次露出沾血的脏齿,“等我帮帮你。” 逃。 才那么一刻感到死神的动静,关天翔便迅速转身,跃出了女厕的范围! “游戏开始。”背后是淡然的女声,转瞬便传来电锯的暴吼。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呼哧……呼哧……”关天翔怀着不可承受的恐惧,奔至走廊尽头,右拐跃至柜台旁的通道,灯光所照的前方是大堂的一片死寂,不见半个同伴的人影。 逃…… 逃…… 逃…… 但是,可以逃到哪里? 这里根本就是嗜血地狱。 先不顾同伴去向的问题,逃到医院外很可能遇到持刀的疯子,可待在废弃医院,似乎无法逃出她的魔爪。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背后持续传来电锯的声音,如撒旦对关天翔的呼唤。 关天翔气急败坏的扑到柜台对开的位置,终究锁定了逃跑路线。 唯有先赶至后楼梯,逃往更高层数,待摆脱这名恐怖女孩后才想办法与詹姆等人会合。 灯光所照,自己距离防烟门尚有十多米,后方必然穷追不舍。 如果要安全抵达防烟门,除了速度上不输白发女孩,还要计算好开门的一秒时间…… “孤独?不孤独?孤独?不孤独?”身后传来女孩薄弱的询问,天真纯情的声线伴随杀戮的锯齿声,让关天翔寒毛卓竖。 最使关天翔心寒的,在于她的脚步声微弱得近乎听不见。 白发女孩,到底是谁…… 转眼间,前方数米便是防烟门,背后藏着救赎的喜悦。 肾上腺素飙升至疯狂水平,双腿如摩打般摆动── “啊!”痛楚使关天翔惨叫一声,使关天翔失足倒在地上,双手触碰满地黑发和血渍。 右脸颊被什么锋利之物猛然划过,是撕裂的痛。 关天翔禁不住用手抚摸右脸,摸到至少两公分的裂口,手指瞬间染满血水。 蓦然,关天翔感觉到身后的一阵风,往左边扑下,此时白发女孩在关天翔原来跪倒的位置冲过,直堵防烟门前。 糟了。 她拔出防烟门旁墙壁上的一把短刃,将之放在嘴边用舌头舔着刀边。 就是她刚才从后投射那把小刃,刀锋割破了关天翔的脸颊,然后直插到墙壁之中? 这种电影情节才出现的画面,让关天翔讶异非常。 到底需要多大力度,才能完成此夸张的动作? 白发女孩站在防烟门旁,从容不迫的将刀刃搁回连身裙的袋子里,僵硬的脸容朝着关天翔,刚才跑动如此之快,却竟没喘过一口气。 她…… 怎可能是普通小女孩…… 简直是…… 骨格精奇,久经深造的老手…… 不过,关天翔从不该将她当作少女的…… 从她空洞无神的双眸,关天翔只是看到一名过百老者的麻木。 唯一的出路,已经被堵塞。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猜中了关天翔的逃跑路线,秒速作出封锁。 “你……到底想干嘛……”关天翔抚摸着刺痛的右脸,痛楚刺激使眼角挤出一点泪水。 “我?”白发女孩关上电锯的电源,默然数秒却咧着嘴,诡异的笑声在大堂间回响着。 “我、要、杀、死、你、们。”尽管那并非意料之外的事,亲耳听到却是浑身的鸡皮疙瘩。 关天翔惊惧的弹起,却手足无措── 根本无法逃走。 下秒,喘息的空间成为绝响。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震耳欲聋的是电锯的怒吼,响进关天翔绝望的心扉。 白发女孩高举电锯,疾速的往关天翔飞奔过来!“哇!”关天翔往右边一靠,左侧是劈向地板的电锯,以及狞笑着的白发少女。 坦白说,若非关天翔有打羽毛球的根底,一直培养了迅速左飞右扑的反应,此际已经被斩碎为血浆。 想不到,曾是被父母逼迫而投身的球类运动,会是拯救关天翔半条命的救星,实在讽刺非常。 关天翔好不容易奔到了一排排整齐的椅子旁,电筒继续照射着再次提起沉重电锯的她,吞吞吐吐的道:“为什么……要杀死我们?”女孩毫无犹疑的再次奔向关天翔,双眸瞪大,语气却是万般冷淡:“留在安和的人,全部都要死。” 有那么一刻,关天翔看到了魔鬼的身影。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椅子被黑色电锯粗暴摧残,关天翔则不断往后方的墙壁后退,思绪寻觅着出路…… 没有…… “既然已经被离弃,为什么还要来呢?”女孩对关天翔微笑,电锯向关天翔打斜扫过来,如挥剑的动作般轻盈。 关天翔真的无法想像,一个纤瘦的女孩竟然身怀如此异常的力气。 关天翔往墙壁扑倒,再次躲开了致命一击── “啊……”尽管避开要害受创,右脚小腿却被电锯刀锋划破,地上瞬间染满惊惧的红。 关天翔失去平衡的躺倒砖地,手提电筒的手颤抖不已。 完……了? 女孩徐徐步往关天翔的身前,声线再次恢复恶心的天真无邪:“游戏结束。” “你到底是谁。”关天翔喘息不已,当下已经束手无策,剩下崩溃边缘的悚然。 女孩蹲下来,手指在地上扫,然后塞往嘴里,在品尝着关天翔的鲜血…… “我?”她伸出舌头,似乎下秒便要将关天翔绞碎,“我是,被离弃者。” 被离弃者? 第20话:《孤不孤独?》(2) 关天翔一动不动的,瞧着满地鲜红。 肾上腺素维持飙高,惊惧麻痹了右腿的剧痛。 “被离弃的,天使。”白发女孩津津有味的用舌头舔着尖下巴的污血,“孤独的血。” 被离弃的天使。 一想起那是自己小腿淌出的血,便感到极度恶心。 看似天真纯情的脸孔,配搭泯灭人性的行为,视觉冲击令人发寒。 白发女孩扯下左肩膀的裙带,揉着白皙的肩膀,露出更多交叉血痕。 明明理应诱惑不已的动作,此刻却只徒添诡异。 或许因为自知命不久矣,关天翔冷冷吐出这样一番话:“你错了。你不是被离弃,是自甘堕落。”她是撒旦,关天翔早该知悉,早该从那咖啡红的眼眸知悉。 从天界堕落的地狱掌管者。 无疑,这里就是地狱。 “喔?自甘堕落。”白发女孩把右肩的裙带也扯下,关天翔开始察觉事情的不妥。 “你……想干嘛……”关天翔的内心夹杂着疑惑和悚然。 “我想?”她对着关天翔柔柔一笑,扬起的嘴角却渗出关天翔的鲜血,脸容是不合理的平静。 “自、甘、堕、落。”一把利刃倏然往关天翔的双眸猛地刺来! “啊!”本能反应驱使下,关天翔往左侧滚动,淌血的腿猛地用力,整个人重新站起。 “嘻嘻嘻嘻……”少女遗下电锯,双手提着两把利刃,相信是从口袋拔出的,锐利的刀锋随时会插穿关天翔的心脏。 她任由裙带从手臂滑下,露出白如纸的胸前肌肤,却是更多触目惊心的血痕。 关天翔靠在柜台旁的铁柜边,目睹一把染血的灰色铁扫把,灵机一触。 “留在安和的人,都要死。”白发少女手持双刃奔向关天翔,不花一秒便会到达关天翔的位置── “啪!”关天翔手拿铁扫把,及时挡住女孩的疾击。 关天翔退后数步,进入打羽毛球的状态,将一米多长的铁扫把当成球拍。 关天翔左手提着扫把,右手握紧电筒照射女孩,忖测着对手的进击位置…… 可是,女孩的步伐怪异不已,无法预计。 她的双刀轨迹浑然不同,出刀果断迅速,即使关天翔反应快亦难以招架…… 关天翔狼狈的往柜台走廊后退,沿途拼命扫跌桌面的文件、杂物,却无阻女孩步步进逼。 她的裙子随夸张的步伐而飘荡,裹着魔鬼的苍白身躯。 “andifi''mgonnatalk……”她一边进击一边哼唱着,天使般的悦耳歌声竟是来自撒旦喉咙,“ijustwannatalk……”她全然主导进攻一方,关天翔被迫至走廊尽头,后方便是满布恶心血浆的厕所。 “pleasedon''tinterrupt……”她的刀随风摆动似的,越来越快,远超关天翔的预期,“justsitbackandlisten……”没退路了…… 很窒息…… “causeican''tfacetheeveningstraight……”她将关天翔迫使墙角,猛然一刀砍向关天翔横举的铁扫把── “啪!”关天翔惊惧绝望的贴近墙边,地上多了断裂的空心铁管。 单凭那短小的刀刃,竟然能劈断金属制扫把…… 女孩的力劲太惊人了…… “andyoucan''toffermeescape。”白发少女目睹手足无措的关天翔,笑道,“only320left。”only320left? 这是什么── “啊!”电筒跌倒地上,照着剩下一把刀的白发女孩。 关天翔在绝望深渊中凄厉一喊,胸口旁是冰冷的致命触感。 关天翔靠着男厕门旁的灰白墙壁跌倒,全身抽搐不已。 浓烈的血腥窜进鼻孔,脑海是遽然袭来的晕眩。 关天翔低头目睹戳穿衬衫的短刃,此时只睹灰色刀柄及不止的血红。 一切…… 都将结束了吗。 女孩停止袭击,双手搁下,如纯真少女瞧着糖果般,端详着关天翔身上的刀柄,道:“到最后,都是要变成吸血鬼。” 简单的一句,震摄着本来晕眩的思绪。 她竟然知道…… 脑海骤然如梦初醒般,将泛滥的谜题组织成连贯的网状。 在轮回隧道里选择了“变成吸血鬼”,而非“留下”。 当下的,就是关天翔面对的下场。 满身血红,果然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关天翔喘息不已,疲惫的眼皮下是汹涌的情绪。 两行哀泪往下淌,不甘,无力。 “小琴,对不起。”白发女孩歪着头,咧嘴而笑:“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下秒,她猝然凑过来,伸出舌头舔着关天翔脸颊上的泪…… 太怪异了…… “only319left。”她合上嘴巴,咖啡红的双眸空洞依旧,尖脸不沾半点活人的情绪,“所有留在安和的人都要死。 “呼哧……呼哧……”关天翔的脸染满诧异,胸口继续传来切肤般的剧痛──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白发女孩蓦然提着短刀,往远处的防烟门奔去。 她沿途提起电锯,扯开防烟门,窜了进去。 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堂恢复死气沉沉。 “呼哧……呼哧……”关天翔按着淌出血水的右胸,承受着无尽的痛,气息逐渐不稳,脑海化作朦胧…… 晕眩之中,关天翔想到了她。 在电车上写下“turnscarlet”的是关天翔,而非夏舒颖。 所以,逃出隧道后,“turnscarlet”的是作出死亡抉择的关天翔,而非那个傻妹。 幸好是这样…… 因为,不许再让她受半点伤害了。 妹妹,对不起,关天翔谈不上什么称职的好哥哥。 不敢苛求妳的半句原谅,只想妳怀着微笑的生存下去。 不知离别之前,还可以牵一下妳的手吗? 哪管只是手指尾,也欲感受一下,疼爱亲妹的感觉是如何的。 思绪模糊不已,视线骤然发黑…… 突然,前方的通道…… 好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21话:《哒、哒、哒》 【置身杀戮游戏,永远是被猎杀的卑微者。】 年不过十八的关天翔,从未思考过“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此,在面临终结之际,脑海只管无穷无尽地浮现着混乱的事情,尽管思绪最终还是会想到她。 曾听过某科学家说,死在龙卷风里是很有趣的一回事。 那么,死在超自然的废弃医院,到底是倒楣,或者三生有幸呢。 关天翔处于晕眩却清醒的状态,直到听到一把声音,很微弱,很熟悉。 “你别晕啊,撑住啊……” “你……是谁?”关天翔揉着双眸,朦胧的眼前是一个女孩的身影,而她正提着一个电筒,光线照亮了关天翔。 “是我啊,芊琴啊……” 芊琴…… 这个名字很熟悉…… 等等,芊琴? “真的是你……”关天翔仿佛被谁从地狱边境扯回凡间似的,思绪倏然清晰了九分。 悸动如雨降下,关天翔靠上前,双手按着女孩的肩膀,双手感觉到冷衫的触感…… 可接下来的事情奇怪极了。 “翔,……你可不可以放开我……”她的声线染满害羞,让关天翔诧异不已。 关天翔才松开女孩的身躯,目睹她的模样,一切幻想瞬间被打破。 少年,你以为真的可以逃离地狱吗? “你没事吧……”女孩拉扯着身上的冷衫。 可那是深蓝色的冷衫,而她亦非沉芊琴。 在这里已经第二次认错人了,真白痴…… 但是…… 眼前的女孩竟是章千琳,跟关天翔一样是5b班的同学。 刚才想必是关天翔浑噩地听错了,她说自己是“千琳”,而非“芊琴”。 “你怎么在这?”关天翔完全掌握不了眼前状况,恍然若失的俯视胸口,发现衬衫及背心均被脱下了。 电筒灯光下没有插进胸口的刀刃、没有致命创伤,只有一条围绕胸背的白色急救绷带,腋下的布带渗出点点血红,但并非大量出血…… 原来,关天翔只是腋下中刀而已? 如果是这样,根本不构成致命伤害…… 嗯!痛…… “你别乱动啊,把刀本来夹住在你的手和身之间,割伤了一点…… 你靠着墙边先……”关天翔顺从她的指示,靠在身后的硬墙,凝望着千琳。 千琳跪倒在关天翔的身前,把黑色背心及衬衫递给关天翔,好让关天翔穿回衣服── “电车男,醒了啦,又贪新厌旧,不救芊琴了?” “嗯?”关天翔无辜的瞪大双眸,看着眼前熟悉的男孩“你说什么啊?” “你自己最清楚。”文杰提着电筒,握着关天翔的手,将关天翔猛地拉起。“他有伤在身啊……”千琳在旁焦心的道,声线却很是薄弱。 “电车男怎么会有事啊!铁做的嘛!”文杰傻笑着,将关天翔拉往前方的一张椅子上,此时关天翔才发现右脚也被绷带捆住,想必是出自千琳之手。 没记错的话,章千琳一直有参加红十字会的活动,考取了一个专业急救牌,急救技巧如此纯熟也不足为奇。 关天翔坐在胶椅子上,终究看清眼前的环境。 这里是餐厅。 灰白色的天花和墙壁,两侧是密集的玻璃窗,远方是数道门,里面应该是厨房吧。 这间餐厅跟学校饭堂大小差不多,容得下一百人左右。 周遭是十数张长方形桌子,以及数之不尽的胶椅。 照亮这里的只有电筒的灯光,四周仍然一片黑暗。 仍然在那个嗜血的地狱里吗…… 而关天翔正坐在最近门口的桌子旁,桌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干粮…… “翔,你好点没有?”韵初原来坐在关天翔旁边,关天翔骤眼一看,这一桌还坐了詹姆和小颖。 “刚刚在地府回来了。”关天翔按着腋下的伤处苦笑,此时小颖徐徐走过来,手指狠狠戳关天翔的小腹,脸上是不忿。 “怎么不去死?”“吓?”关天翔错愕的盯着小颖,直至她的双眸变得水汪汪,接着泪如雨下,“整天乱来,不好好保护自己,吓死我啦……” 小颖坐在关天翔身旁,失控的饮泣着,染血的白色小背心瞬间沾湿。 “小颖已经哭了十分钟啦,虽然我们已经说了你只是皮外伤。”韵初苦笑道,“你快点哄哄小妹妹啦。”关天翔忽尔记起中刀之际,想起亲妹起来了。 “别哭啦,羞羞哦。”关天翔以轻松的语调道,可这次小颖却用手按住关天翔的嘴巴:“不让你说话,坏蛋!”看着她那脆弱的泪容,混乱的内心也迅速融化起来。 关天翔不自禁的把她拥着,她只管哭着,挨近关天翔的左臂。 只是认识了小颖半天而已,关天翔何时在她心目中变得如此重要了…… “天翔,刚刚发生什么了?”詹姆终于开口,这时文杰及千琳均走过来,找了张椅子坐下。 餐厅里恢复死静一片,讽刺地关天翔更习惯这种无声环境。 关天翔轻抚着小颖的头,既是疑惑又是不忿:“应该你们先说吧…… 关天翔在大堂被人追杀,发出那么大声,你们听到都不出来救我?” 詹姆将那把曾把关天翔割伤的小刃搁在桌面,刀锋还沾了血渍,让关天翔想起了那惊心动魄的被追杀过程。 “对不起,”詹姆低下头,五官仍然无神,“我们去了厕所之后,就进了餐厅,然后遇到章千琳。因为事情实在太意外了,还有餐厅大门隔音太好,我们一直在餐厅里面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我们不是有意……sorry啊……”韵初的神色透露着真挚的难过,让关天翔心肠软了下来。 “算了算了……”关天翔没好气的道,并将到厕所遇见一名女子,以及被白发女孩追杀的经过娓娓道来。 总共花费了大概两分钟,其中一分钟以上都是描述那白发女孩的怪异外表。 “那个女孩好恐怖啊……呜呜……”韵初掩着嘴巴惊道,而詹姆则坐近了关天翔,将手搁在鼻子下:“你说白发女孩说自己是被离弃的天使?” “是呀,”关天翔提心吊胆的环视漆黑的周遭,“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你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啊千琳她……”对,事情实在太离谱了,同伴进入餐厅合理,在餐厅找到食物合理,就算说他们遇上怪物也合理,但是……怎么会是千琳? “我们来到餐厅打算找食物和水,就在餐厅角落遇到千琳。”韵初递给关天翔一瓶水,“我们在出发隔壁的小仓库找到不少食物,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也快吃点补充体力啦。”关天翔打开了那瓶500毫升的水,毫不犹疑便往嘴里灌,恍然醒觉自己许久没进食喝水了。 关天翔注视着桌子上的一些面包、饼干,小颖会意的道:“只找到这些,不要挑食哦。”有食物进口已经是莫大恩赐了。 可关天翔还是大惑不解:“但是,啊千琳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应该不可能啊……” 对,根据先前的观察,是乘坐137号尾班电车的人,才会被送到这个恐怖异世界的。 记忆中关天翔只是和文杰、詹姆、韵初乘车而已,千琳又是怎样…… “我……我听过你们经历的事情啦,但其实我一醒就在黑暗隧道里面。”千琳害羞的低下头,扯着身上的粉红色校服── 她的性格从来都是如此。 只根据外表而言,章千琳绝对是个mk妹。 深啡色的头发,平阴刘海配以马尾,多年来都贯彻始终。 她有明亮的双眸,配以白里透红的v字脸。 双手戴满了各式各样潮流特区买来的手饰,刻意穿着短短的灰裙子,而且看上去很有性格似的…… 可是,只要跟她相处五分钟,便会了解她其实是个缺乏自信、却开朗可爱的纯情少女。 她尽管为人害羞却待人真诚,而且很有爱心,经常跟韵初一同在学校后院喂饲流浪猫。 她的成绩也名列前茅,简单的性格也逗不少人喜爱。 但是,关天翔什少和她交流,或许因为他俩唯一的共同话题,就只有五月天。 总括而言,她也算是个不错的女同学吧。 “我其实不是很记得自己怎样来到隧道,不记得做电车的事情…… 关天翔好不容易走到出口…… 之后遇到个神经男人…… 好不容易逃走到医院,因为见餐厅没人,所以就一直躲藏,直到遇到你们。 所以,关天翔对外面的情况不是太清楚。”千琳咬了一口手上的白面包,含羞一笑。 “其实送我们来这个世界的,不只是一架137号电车。”詹姆脱下眼镜,“应该好多架,所以真相应该是,他们和千琳巧合的都乘坐了137号电车,只是班次不同。 这个世界的人,应该是在不同时间、日子被送来,这样理解的话,就解释到为什么有的人被完全『侵蚀』了,而我们还维持理智。” 真的吗……千琳也是乘坐137号尾班车来的吗…… “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关天翔忽然记起一样很重要的事情,“白发女孩杀了厕所的那个女孩之后…… 说了句『320left』…… 插了关天翔一刀之后,就说『319left』,然后就走了……”“好心寒啊。”小颖如芒刺背的环视四周,满脸可怜兮兮的。 “哇……这么说,难道她在计算生还人数? 本来有321个人,杀了那个女孩就剩下320,杀了电车男就……”文杰倒抽一口气。 “呸,我死了吗?”关天翔怒瞪他一眼,可小颖呢喃着:“可能他有信心那一刀可以插死你,所以就当你死了……”关天翔按着胸口,心有余悸的喘息着。 “不清楚,”詹姆总结道,“不能够抹煞一切可能。 不过白发怪女的言行举止,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嗯?”关天翔放弃了追溯那血腥的过去,静待詹姆的解说。 “根据天翔所讲,他在隧道已经跟住天翔一次。之后他可以在废弃医院里面找到一把电锯,而且还可以挥舞自如,别说弱质女孩,连壮健的大汉都未必做到。 他甚至讲得出『turnscarlet』这句话,正常人怎么会知道?” 关天翔非常肯定詹姆只是听讲述了一次,却能如此清晰归纳出当中的疑点,实在是非常人能做到。 当关天翔正惊叹之时,身旁的小琳却不好意思的道:“还有……她竟然能说出天翔的全名…… 感觉就好像,他知道所有事情。” “如果她说自己是被离弃的天使……难道她……”韵初的脸色苍白起来,连忙扭开了一瓶水往嘴里灌。 “她不但拥有异于常人的武力,而且知道太多异世界的资讯。”詹姆盯着手上的眼镜,“如果是这样,她很有可能是──” “创造者。”关天翔抢先说出了答案。 对,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这点。 原来,所谓的世界创造者,离自己这么的近,甚至要夺取自己的性命? “似乎,异空间的创造者不怀好意。”文杰苦笑道,“还想要杀死我们。”“建立这样的一个世界,就是要杀戮?为什么?”小颖咬着手指,惊惧不已。 “可能她就是想这么做,”詹姆道,竟然露出微笑,“如果她口中的『320』是代表生还人数,她接下来应该会将数字降到零。” “游戏开始。”白发女孩的声音于脑海萦绕。 他们的生命…… 难道就只是被她调戏的玩具? “我接受不了……”韵初皱起眉头,“为什么她要杀人啊?背后有什么目的?” “你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文杰苦笑道。 “没错。”詹姆不徐不疾的道,“不过,现在可以判定的是,他们现在一个杀戮游戏之中,来到这个世界绝非一个巧合,而是创造者刻意安排。”置身杀戮游戏,永远是被猎杀的卑微者。 难道唯一逃离恐怖的方法,就是被杀死? 难道就没有其他救赎的手法── “哒、哒、哒……”众人往餐厅的尽头看过去,那边似乎是大厨房,却不见任何人影。 “什么声音?”文杰吐出一句话,却立即被詹姆按住嘴巴。 “哒、哒、哒……”那像是有规律的金属敲打声…… 有节奏的敲打声,在黑暗之中,绝对是实体化的梦魇…… 周遭温度瞬间骤降数度,脑海浮现的是那隧道里的拍手声,那张无眼女人的血脸…… “你们不是去过厨房吗。”关天翔压低嗓子,挤出最勉强的笑。 “没有。”詹姆简洁的回答,说明了怪异声音的来源。 到底,是谁。 第22话:《千万不要去10楼》(1) 【我是不是死了?】 “19:18。”关天翔瞄了瞄左手的手表,众人却只顾静听厨房传来的异响。 “哒、哒、哒……”微弱的声响持续不断,诡异从不停止。 “喂,是什么……”文杰拿起电筒,关天翔却立即将之抢了过来:“鬼知道啊。” “是金属碰撞声。”詹姆用手指着厨房,一脸淡然。 诚然,这种敲击声就像是用刀叉敲打碗碟的声音…… “不如,去看看……”关天翔站了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动── 右腿还不算太痛,伤处不会妨碍行动。 “喂,别冲动,”文杰按住了关天翔,擦着鼻子,“少年,你怎知道厨房里会是什么?” “不知道才去看看啊!”关天翔不耐烦的推开了他,韵初连忙站到中间调解:“别吵啦……”“我赞成应该去看下。”詹姆提起那圈钥匙,“我们就是知道创造者想杀我们,现在我们要尽量掌握更多情况。”“随便你们。”文杰摆出一副“你们说的算”的臭模样,让关天翔真的想一拳凑下去。 詹姆想也没想便往死静的厨房拔腿,关天翔转身抚摸着小颖的头:“你和垃圾杰、千琳、韵初留在这──” “是『你』的韵初姐姐。”小颖暧昧的低声笑道,关天翔却只是报以“thanksforsharing”的无奈神绪。 幸好韵初听不到这句话,要不然不知又会引起什么友谊灾难。 “嗯,你们小心店……”千琳从后焦心的道,关天翔则随着詹姆的步伐,前往厨房的位置。 不知走了多久,文杰也默然跟了上来。 “怕你们两个给怪兽吃了。”文杰调侃道,明明是紧张他俩的安危。 十数秒过去,他们走过一张张木桌,前方是餐厅的尽头,前方的墙壁是一道白色木门。 “哒、哒、哒……”门内持续传出怪异的声音,就像魔鬼在召唤着地狱的奴隶似的。 “谁。”詹姆对着木门开口,以其声量之大,门内的人理应会听得非常清楚。 如果,里面确是人的话。 他们屏住气息等待回应,数秒后木门的怪声仍然持续,而且节奏接近一样。 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鬼东西…… “门被锁了,”文杰扭动着门柄,盯着门上的“厨房”牌子,脸色苍白,“刚刚我们原本打算去厨房找东西吃,都开不了门,但当时里面没传出声音,他们才去隔离仓库找…… 喂,你那么快找到钥匙……”詹姆已经在数之不尽的钥匙中找到开启厨房的钥匙,那是锈迹斑斑的银灰色铁匙,表面贴着“厨房”的标签。 “哒、哒、哒……” “准备好了吗?”詹姆对他俩淡然一笑,关天翔随便应了一句“没有”,他便将灰匙插进门孔,接着是清脆的开锁声。 “开门这神圣的任务肯定是本大爷来啦。”文杰握着门把,如小息结束后拉开班室门一般,将白色木门毫不犹疑地扯开── 在灯光的照射下,厨房内的情况一目了然。 那是半个5b班室大小的空间,装潢以纯白色为主调,周遭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厨房家私、器材而已…… “哒、哒、哒……”声音来源于厨房角落,关天翔将电筒往角落照过去,黑暗之中现出了一个人影…… 目睹当下的一幕,恐惧如流水洒满肌肤上,关天翔站在门前,提心吊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秃头男人背向他们,拿着一个煮食用的铁铲,跪在橱柜旁漫无目的地敲打着柜面,就如被输入了错误程式的机械人一般。 试问精神状况正常的人,又怎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 地上除了零散的血迹,还有很多断裂的头发,情况跟走廊、大堂如出一辙…… “哒、哒、哒……”这个秃头男人身穿的,似乎是厨师的制服…… 然而都染满了血…… 他,到底是谁? 不过眼见他只是提着一个煮食铁铲,似乎不具杀伤力…… “你好?”关天翔犹疑数秒,率先打破了沉默── “啪!”男人听罢,抛低了铁铲,转过身,如惊弓之鸟般恐惧的看着他们,感觉就像他们是死神似的。 “你们不要带走我……”他瞪大红肿的双眸,双眸透露着来自深渊的恐惧。 谁会明白他在乱说什么。 “你说什么啊,谁有空带走你啊,你以为你是宝啊。”文杰不客气的加以调侃,却被詹姆按住:“别说话。”的确,如文杰这种说话不经大脑的粗鲁狂,真的很容易招致杀机。 “千万别带我走……”那男人重复着莫名其妙的话,眼神就像说关天翔们打算虐杀他似的。 但是,为何要带他走? 为何恐惧被带走? 恐惧被带往哪里…… 事情非常不妥。 “千万别带我走……”关天翔目睹他那异常苍白的肌肤,僵硬的五官,发红的双目,以及伤痕累累的双手,熟悉的画面浮现起来…… “千万别带我走,千万别带我走,千万别带我走……”他的声线沙哑起来,似乎频临失控似的,双目的青筋暴现。 “千万别带我去10楼……我不想死……”他气急败坏的乱抓着地面,关天翔也感觉到脊背被冰冷的恐惧狂抓着。 这所医院…… 竟然有10楼? 印象中,像马里医院如此具规模的医院,主楼也只有8层左右。 这所安和医院,大概属于中小形规模而已,谁又会预计它有10层之高? 或者,只是这个秃头男胡言乱语? “我是不是死了……死了……”秃头男人双目呆滞,却散发着异样的恐惧。 关天翔大惑不解的用电筒照射着他面前的地板,那些恶心诡异的黑发和血。 “他一定是玩球玩输了倾家荡产。”文杰轻声对他俩道,关天翔轻声对他笑道:“垃圾杰,你知道个屁。”“就你最懂──” 詹姆示意他俩闭嘴,然后对男人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男人愣住,苍白的脸朝着他们,红宝石般的双眸不像属于活人似的:“你们是…… 神经病……是……是神经病。” “他说的是他自己吧。”文杰冷嘲道,可男人却手指他们身旁的储物柜,全身颤抖不已:“大家都是神经病……神经病……”“哇……”文杰失声的嚷叫,待关天翔往储物柜看过去时,浑身如浸进冰水般鸡皮疙瘩。 昏暗的光线之中,是个完全敞开的大型落地储物柜,应是用作储放煮食材料的。 而关天翔隐约目睹柜子内,塞进了至少三、四具尸体。 他们都是男人,都是身穿白色制服,身上却是极多的瘀伤、刀痕…… 最惊心动魄的,莫过于他们都没有双眼。 或者说,原本眼眸的位置仅剩下恐怖的血洞,剩下血肉模糊的神经组织。 他们拥挤的被塞在柜子里,四肢因空间不足而严重扭曲,姿态诡异不已,产生一种恶心的违和感…… “是你杀了他们?”詹姆蹲下身,对男人莞尔一笑,语气简直像是在问小妹妹要不要吃糖似的,对尸体的恐怖呕心置若罔闻。 如有机会离开恐怖空间,关天翔有责任带詹姆验一下脑,检查一下他到底哪条神经线出了问题。 “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秃头男人双目瞪大,声嘶力竭的喊叫,语气充满怨恨,“外面的人都是神经病,我们先将自己困在这,最后自己朋友也发神经了,然后袭击我!你们在外面进来,一定都是神经病!” 关天翔鸡皮疙瘩的吸了一口气,因为柜子里的尸体应该就是他口中的“朋友”,而这些人都被他杀掉了,哪管原因是出于自卫。 谁知,詹姆却扬起嘴角,说出最匪夷所思的一句话:“那我们带你上10楼。” “不要!不要!”男人绝望的吼叫,“我去过10楼……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10楼有什么。”詹姆不慌不忙的道,男人却结结巴巴的说吐出一句话。 “10楼……是地狱。” “地狱”,是字面意思或者比喻而已? 蓦然,男人双手往双眸戳去,关天翔立时了解他的举动意义何在,内心是彻底的一寒。 还未来得及掩眼,男人的左眼位置涌出血泉,血淋淋的手沾满了鲜血。 “我忍不住!好痛……好痛……”他手抓一颗恶心的眼球,接着是凄厉的喊叫。 他们都被眼前画面吓得掩脸,唯独詹姆一脸泰然的,盯着男人将右眼眼球徒手扯出,地上是大量的血液。 “是上帝的惩罚,是上帝的惩罚!”男人痛苦的喊叫,将手上的眼球捏爆,“上帝将我丢弃于地狱!撒旦会折磨我们!我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死了……” “你……你死了啦。”文杰开玩笑的道,男人却癫狂的抓起桌子上的一把染血的菜刀── 那应该曾被他用作斩杀同伴。 “你骗我!我没死!我没死没死没死没死没死没死没死没死!”拔掉双眼的男人跑向他们,手上的菜刀胡乱挥舞! “走。”詹姆淡然的道,情况非常危急。 “跑啦,还看!”文杰于电光火石之间拉着关天翔跑出厨房,速度比起他逃离训导主任捉拿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詹姆最后一个奔出厨房,并且猛力的将门关上── “我没死!没死!没死!没死!”门内的秃头男人赶及将手指伸出门缝,尝试将门推开,似乎想斩杀他们…… 关天翔眼看弱质的詹姆无法独力挡住,连忙撞到门上,尝试将门强行关上,将男人困在厨房里。 可是,他的手指仍然夹在门缝,即使他俩花多少力劲也无力关上── “啪!” 怎么了? 关天翔和詹姆退后,盯着倏然关上的门,提着一把刀刃,气急败坏的文杰,还有地上的…… 两根手指。 “呼哧……吓死本大爷了刚刚……”文杰呆望地上的断指,不安驱使他继续握紧刀柄── 那是白发女孩插进关天翔腋下的小刃,想不到文杰带备在身。 詹姆迅速的从口袋抽出钥匙,锁上了厨房的门,里面是混杂痛苦和绝望的喊叫,以及菜刀不断乱斩的声音。 “快走,反正他出不来。”詹姆不回头的走向餐厅的尽头,亦即韵初等人的所在位置,“wehavegotwhatwewant。”“你再说英文信不信我用针缝住你的嘴。”文杰笑道。 “应该点都好听过你首dr.jane。”詹姆仍然没有回头。 “dearjane啊,dr.jane。”文杰现出“耻笑”emoji的神绪,转瞬却回复不安,“刚刚那个个男人……发神经……” “这都给你发现,以后奖个诺贝尔奖给你。”关天翔走到最前,电筒照亮了韵初、千琳和小颖。 都忧心忡忡的凑过来,他们不在的时候似乎并无遇到什么麻烦。 “詹姆,你的手怎么了?”千琳第一个扑过来,揪心的走到詹姆面前。 “吓?”关天翔这时才发现他右手手背的一条逾五公分的血痕,鲜血源源不绝的滴出。 “刚刚当了他一刀,拖延时间,”詹姆莞尔一笑,“偶尔有痛感,这种感觉挺奇妙。”千琳已经扯出身上校服的衣角,以及不知哪里弄来的剪刀,似乎想剪开一块衣布作包扎只用,可文杰阻止了她:“唉,你还是用我那件吧,等会便宜天翔这色鬼就不好啦。” “滚远点。”关天翔瞪了文杰一眼,直到目睹转身的他,少了一大块衣布的纯白衬衫。 关天翔连忙触摸腋下被包扎好的伤处…… 原来用作包扎的不是医疗绷带,是文杰的衬衫吗…… 不过想起来,他们又能从哪里弄来医疗绷带呢…… 这家伙未免太奇怪了吧,嘴边明明对关天翔冷嘲热讽得烦厌…… 千琳剪下文杰一小块的衬衫,焦心如焚的为一脸淡然的詹姆包扎着。 小颖这时走过来,戳着关天翔的小腹:“坏蛋,你们在厨房里面做什么?”关天翔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扼要讲述,直到提到“10楼”的时候,众人只是张口结舌,或许因为这实在太莫名奇妙了。 “那个男人,证明了『侵蚀』是真的,芊琴在电话没骗我们。”詹姆端详着包扎好的右手,“他是被侵蚀的生还者。” 第22话:《千万不要去10楼》(2) 关天翔回眸漆黑的厨房方向,那边没有再传来惨烈的叫声。 那秃头男…… 真的是芊琴口中“被侵蚀”的人吗? “你们灵魂会被侵蚀……医院好像给一道负能量磁墙影响到……这里的人都发神经…… 如果在这逗留一段时间,会丧失理智……然后……注定永远无法离开……”芊琴的话在脑海萦回不已,她口中的“侵蚀”,就是“失去理智”吗…… 詹姆示意他们坐下来:“基本上,『侵蚀』已经再唔悬念,可以完整归纳出侵蚀者的特征。” 以下,就是接下来一分钟,詹姆的分析。 一,在医院逗留一段时间的人,会被“侵蚀”。 二,“侵蚀者”,亦即被侵蚀的生还者,有以下共同特征:精神失调,可能胡言乱语。 肤色苍白,双目发红。 举止怪异,会自残,例如用指甲抓破皮肤、拔头发和挖出双眸。 三,侵蚀原因不明,亦不知是否每个人逗留医院都必然会“被侵蚀”,而且未知逗留多久才会“被侵蚀”。 “也就是说我们迟早,都会被侵蚀。”千琳尽管是个外表柔弱的mk妹,此际却表现出惊人的冷静。 不过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有阅读恐怖悬疑小说的兴趣,甚至听韵初说过,她有于讨论区连载自己写的灵异小说,而且也颇有回响。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或许日后文杰也能够出人头地的。 “继续留在这,就会变成神经病……”韵初抚摸着小颖的头发,脸色苍白如纸,“不如我们离开医院吧……” “嗯?”关天翔听罢,记忆骤然浮现,“追杀他的白发怪女也好像说过,留在安和医院的人都要死……” “可能,是创造者刻意令生还者被『侵蚀』。”千琳若有所思的道。 “总之,他的最终木匾就是要我们死,”詹姆淡然微笑,“但我们是被迫留在医院,因为就算逃离安和医院都是毫无意义。 在个世界,似乎不可以透过不断逃跑就可以逃离。 他们似乎要了解创造者扯他们来这个世界背后的动机。” “怎么了解?”文杰苦笑,擦着鼻子。 “刚刚那个神经病不说了不要去10楼?”千琳揉着灰裙子下的大腿。 “他说10楼是地狱,撒旦惩罚他……说他去过10楼,求我们不要带他去。”关天翔回想着刚才的情境,心有余悸。 被侵蚀的秃头男明显意指安和医院的10楼。 但是,到底他在那里遇到了什么,才会断言10楼是地狱? “等等,”千琳把大腿揉得通红一块,“翔你是不是说,那个白发怪女称自己是…… 被离弃的……”“被离弃的天使。”关天翔随口的道,却恍然大悟。 对,白发女孩自称“被离弃的天使”,而感觉好像是说…… “堕落天使,掌管地狱的魔鬼……”韵初牙齿颤动着,“撒旦。”心里是彻底的一寒。 “如果10楼是地狱,而那个白发怪女自称魔鬼撒旦…… 可能10楼和创造在个世界的真相有关系……”千琳双手扯着特别短的裙子,那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关天翔不敢说这是好是坏。 “全部都是假设,没有足够线索。”詹姆随即提出质疑,“秃头男说10楼好恐怖,到时我们可能遇到致命的危机,更加不要用说走10楼中途遇到白发怪女的机会率。” “我们需要大胆假设,既然这些没有其他线索,为什么不试试?”千琳语气坚决,有点出乎意料。 表现缺乏自信的她,原来分析疑点时还谈得上不卑不亢的。 “我不是反对你,只系强调这个是没任何证据支持,不要一口咬定。”詹姆不急不慢的道,“不可否认的是,白发怪女似乎和创造者有很大关系,甚至她就是创造者。 如果她自称被离弃的天使,而10楼是所谓『地狱』,那里就有冒险的价值。” “去10楼咯,”文杰苦笑,“最多就是死。”在詹姆、千琳、文杰和关天翔赞成,韵初和小颖不表态的情况下,终究决定出发前往10楼去。 当时关天翔还未知悉,到底此举带来的代价有多么的沉重。 蓦然,关天翔想起了一样微不足道的东西。 “喂,”关天翔戳了戳小颖的小腹,她敏感的弹开,瞪了关天翔一眼:“变态,怎么这样对女孩!”“以牙还牙。”关天翔装了个鬼脸,从口袋端出了在女厕发现的万字手链,“你这个大番薯,落下手链在我衬衫里面啊。”“电车痴汉,给自己衣服别人穿。”文杰伸出舌头。 可是,小颖只管诧异的盯着关天翔手上的万字手链,他俩的沉默持续了十秒之久,气氛沾染了怪异…… “是什么来的?”最终,她歪着头,这样回答。 “吓?”关天翔比她更为愕然。 “这东西…… 我什么时候落下给你啊……”她咬着下唇,吞吞吐吐的道。 那么…… 这是什么来的…… 难得褪去的诡异,再次攀满僵硬的脊背。 第23话:《尸体都失踪了》 【这里的荒谬事情之多,实在让我筋疲力竭。】 19:34。 取得共识后,文杰便带领众人离开了死静的医院餐厅,往着10楼进发。 为了方便行事起见,他们没有从医院取走什么,除了小颖坚持手提一包8块装生活面包以外。 “我什么都做不了帮不到大家,这种感觉真不好。”小颖鼓着脸笑道。 当众人步出餐厅的对开门时,关天翔目睹着满地湿漉漉的鲜血,感到一阵挥之不去的悚然:那些血液,都是属于关天翔的。 “没人。”詹姆提着电筒对医院大堂照射一番,把食指搁在鼻子下,似乎又在测试自己是否“仍然生存”。 果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蓦然,内心想到一件事。 “我……我们去厕所看看……看看尸体还在不在……”关天翔吞吞吐吐的道,脑海浮现着女子被白发怪女用电锯屠宰的血腥一幕。 “呜呜……真的要看?”韵初犹疑不决的站在对开门前。 “我和天翔去看,你们留在大堂。”詹姆一脸漠然的将电筒抛给文杰,拉着关天翔往厕所走去。 再次回到大堂的漆黑之中。 曾经有那么一刻想过,会否踏出餐厅门口,便会回到现实世界,可能是在电车上…… 可能是在珠城吉席街上…… 少年,你太年轻了。 窗子传进细雨的微响,似乎安和医院仍然被困雾海之中。 他俩仅靠电筒的微光在走廊摸索前路,关天翔勉强目睹男厕的牌子,拐弯便是白发怪女曾出现的女厕了。 前路一片漆黑,地面是血淋淋的颜色,令关天翔被迫记起被追杀的过程。 正当关天翔栗栗危惧之际,詹姆的步伐却越趋急促,若无其事似的…… “你不怕吗……”关天翔压低嗓子,总是感觉前方藏着什么,哪管是否白发怪女…… 他没有吭声,拔腿往前走,在女厕的门口停下。 当关天翔步至他所在的位置时,他却淡然的微笑:“女尸,不见了。” “什么……”关天翔心底里是一寒,“怎么可能──”电筒光线照亮了无人的女厕,洗手盆下是恶心的内脏和血,却真的不见那具女尸。 恐惧占据了漆黑的空气,让关天翔窒息万分。 “和1楼个小颖妈妈一样,死了之后就消失了。”詹姆毫不犹疑的踏出女厕,仿如知道了一切秘密似的,“噩梦来了,小可爱。” “死了的人,都会消失……”关天翔如芒刺背的,倒抽一口气。 那些尸体都……消失了。 “我们回去10楼吧。”詹姆已经拐弯步向医院大堂,而关天翔在女厕门口待了数秒,脑海是一幅幅万般惊悚的过去,却无力思考一切的因由。 这里的荒谬事情之多,实在让关天翔筋疲力竭。 大家会合后,他们便往10楼开展征途了,想起要走10层的楼梯便喘不过气来。 文杰扯开防烟门后,詹姆走在楼梯前方,与其他人解释着女厕尸体失踪的事情。 后楼梯仍是扑鼻难闻的血腥味,氧气明显不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楼梯空间并无传来任何怪声,发出声响的就只有他们的双腿。 关天翔则和小颖走在最后,手中提着那条怪异的万字手链。 “小颖……”“嗯?”小颖转过头来,失色的花容明显沾染了恐惧。 坦白说,她绝对是个让男生产生保护欲的女孩。 “真的不是你的?”关天翔向她再次展示那条万字手链。 “坏蛋……真的不是我的……我发誓!”小颖双手掩脸,踏上第一级楼梯,关天翔则沉默了下来── 要不然能怎样。 从她坚定的神色看来,她真的不像撒谎…… 但是,除了小颖,谁又在关天翔去女厕前碰过自己的衬衫呢…… 明明,关天翔只给予过小颖穿这件衣服啊…… 小小的万字手链,看上去是无聊的玩意,放在手上却总让关天翔心绪不宁…… 是心理作用吗── “可能是韵初姐姐偷偷的给你的吧。”小颖突然挨近关天翔,压低嗓子笑道。 “她?”“翔哥哥,原来你不知道的啊?”小颖装出高高在上的淘气样子,“我就不告诉你。” “哦。” “哈哈,开玩笑的啦。”小颖凑得很近,在关天翔耳边道,“万字手链好像是有守护的意思哦。” “护身符?”关天翔愕然的凝望手上的手链,那不过是十数个普通的万字夹而已,谁也弄得出来。 “女孩的玩意。”小颖嘟着嘴,“通常都会送喜欢的人。” 小颖俏皮的戳了一下关天翔的小腹,“翔哥哥你收到这个,不是应该很开心才对吗。”关天翔结束了对话,脑海比起房间书柜还要凌乱。 如果小颖所言属实…… 到底是谁放这种玩意在关天翔的衬衫袋子里…… 尽管听起来,所谓的万字手链有着美好的意思,在此际而言却只是泛滥的诡异。 因为,感觉就像是谁碰过关天翔的身体似的…… 是人…… 是鬼…… 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啊。”关天翔撞倒前方停下的文杰,他的背部硬邦邦的。 “怎么停下来了?”关天翔不忿的道,却发现他正站在1楼的防烟门外,一脸愕然:“你…… 听不到?” 关天翔这才注意到同伴们均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刺激到。 关天翔才静下来,已经隐约听到1楼防烟门传来的异响。 像是…… 哀号…… 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关天翔拉开了防烟门,一把劲的进入了1楼的范围。 漆黑无声的1楼,前方是中翼走廊的对开门,哀号正从里面传来。 是谁发出的…… 是谁发出的…… “翔哥哥,小心啊……”后方好像是小颖的声线,可关天翔无法抑压内心的焦急,疾步走上前,拉开了对开门,电筒立时照亮了中翼走廊的一切。 而关天翔,亦目睹了那震撼的画面。 怎么…… 怎么可能? “翔哥哥……嗯……为什么……”小颖走到关天翔身旁,同时目睹对开门内的情况,脸色顿然化作苍白。 当下,一切话都啃在喉咙里,只因眼前画面太出乎意料。 “走了一层就停下来,现在是不是在玩游戏?”文杰从后喋喋不休,却被詹姆的一句“安静”终止了。 詹姆的做法明智不过,只因他们不知白发怪女身处哪里,稍微的声响都可招致杀机。 数秒后,关天翔禁不住冲动,手提电筒跑进中翼走廊。 走廊中段,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泛起的,是压抑已久的激动。 每踏前一步,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而关天翔的情绪亦步步进逼。 走廊两旁回荡着异响,漆黑之中似乎藏着什么,可这刻关天翔全然漠视。 因为,有更值得在意的事情。 关天翔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俯视躺在地上的少女。 及下巴的平阴齐刘海短发,白皙的脸容沾了一滴滴的血。 黑色冷衫里是粉红的衬衫,下身是灰色短裙,染满血渍。 女孩双目紧闭,双腿有多处肿伤,似乎因屡次碰撞而产生。 哪管女孩的脸颊沾满血,关天翔还是一眼看出了她是谁。 “小琴……小琴……”关天翔激动的蹲下来,双手摇动着她的双肩,“你醒醒……”她没有反应,一动不动的躺在灰白地砖上。 “是我啊,是天翔啊,”关天翔锲而不舍的摇曳着她,却渐渐发现她的肤色苍白得离谱。 怎么会这样? 她没有动。 “不可能的……只是晕了……一定是……”关天翔搁下了电筒,可思绪却渐趋失控。 “翔哥哥……你怎么……哭了?”侧旁传来小颖疑惑的声线,关天翔拭抹着满脸的泪水,顿失镇静的大力摇动着芊琴:“快点醒啊……”她没有动。 脑海里涌现虐心的答案,可谁会接受。 “不会……不会……”关天翔哭不成声的把冰冷的躯体拥着,切肤的痛吞噬着仅余的理智。她……死了? 再次折返异世界,就是为了拯救被困地狱的她…… 但是…… 这是关天翔的错…… 那晚是关天翔带她乘坐137号电车,才导致这一切的…… 是关天翔的错…… 周遭的空气染满苦涩,包围着堕进绝望与愧疚的关天翔。 直到,被关天翔拥着的女孩咳嗽一声。 这一声如上帝的呼唤般,将关天翔从炼狱抽回凡间。 “小……小琴?”关天翔愕然的扶着连咳数声的芊琴,她仍处于昏迷状态,关天翔却终究感觉到她的薄弱气息。 “翔……翔……”她闭眼呢喃着,泪水从眼角淌下,似乎尚不清醒。 关天翔呼出一口气,心悸的将她再次紧抱,声线沙哑:“我在……” 刚才…… 真的吓死关天翔了…… 至少,没有失去她。 那已经足够了── 身后猝然传来一阵喧闹。 当关天翔回过神来仔细一听,悸动的心瞬间凝固,随即是一阵毛骨悚然。 身后的走廊,亦即关天翔走过来的路段,回荡着怪异的声音。 那好像是从走廊两旁的病房传出的── 关天翔这时才察觉到部分房门敞开了。 那些哀号声好像来自很多把声音,有男有女…… 听起来,是多么的诡异可怖,就如地狱里绝望的吼叫。 “翔哥哥……是什么声音……”小颖跟关天翔一起扶着芊琴,走廊中明明只有他们三人,詹姆等人都身处对开门的位置。 “快点回来啊,电车男!好危险啊!”文杰撑着对开门喊叫,令关天翔察觉到事情的不妥──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走廊间蓦然传来嘈吵的叫声,如地狱的嘶叫,充斥着绝望与怨恨。 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千琳焦急如焚的跑向他们。 “千琳!”韵初在对开门后提心吊胆的呼叫着,似乎生怕千琳下秒便身首异处似的。 数秒后,关天翔才意识到,深陷走廊空间绝对是最危险的局面。 千琳只距离他们数米,而她身后的走廊两侧,同时爬出数个黑影! “是什么……”小颖的脸色煞白不已,而当关天翔看清那画面时,喉咙亦被灌进恐惧的冷水。 走廊的数个病房同时闯出数个姿态怪异的人,他们有男有女,肤色苍白如纸,头顶大部分头发均脱落了…… 或者说,被自己拔掉了。 他们为数至少十数人,有些直立着,有些因失去平衡而躺倒地上,姿态怪异的爬动着。 他们的四肢以夸张幅度扭动,发出诡异的“咯咯”声。 他们似乎…… 是因为他们而闯出的。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他们重复着无意义的话,有些抱头尖叫,散发着地狱的气息。 眼前…… 是成群疯子,而且似乎带有极度危险性。 “跑!”那边厢传来詹姆的呼叫,他们与詹姆等人已经被那些姿态恐怖的怪人阻隔,无法对望。 关天翔骤然回过神,恐惧和求生欲驱使关天翔弹了起来,脑海只浮现一个字。 逃。 “你拉着小颖,快点跑!”关天翔嚷叫道,将电筒塞给千琳。 她还未回答,关天翔已疾速的将芊琴的手搭在自己双肩,猛力的背负起她。 关天翔也不了解为何反应如此纯熟,或许是大祸临头的求生本能驱使。 千琳已拖着小颖,往走廊另一边狂奔。 关天翔硬着头皮,背着芊琴往走廊尽头跑去!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背后是不绝的怪叫声,随之还有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不用回眸,也知道那些怪物正追赶着他们…… “呜呜……他们……是什么……”小颖在前方一边跑一边哭。 对,这些人是什么来的…… 或者,他们根本不是人? 关天翔背着芊琴,吃力的跟随在千琳和小颖之后。 关天翔低头看着被关天翔双手托着,属于芊琴的双腿,那腿上伤痕累累,真的不敢说她在昏迷前遭遇到什么…… “呼哧……呼哧……”关天翔勉力的跑着,尽管芊琴身体轻盈,头部是一阵晕眩。 不…… 不可以死在这里…… 关天翔是为拯救芊琴而来的…… 关天翔拼尽全力,跟千琳并排的跑着,这时他们已到达走廊尽头,背后的怪物仍然在叫嚣── 映入眼帘的,是走廊尽头的对开门,而且是紧闭着的。 千琳加快脚步奔至对开门,却惊叫一声:“这对开门锁了!” “不是吧?”关天翔被迫停下,三魂出窍。 小颖迅速的尝试两旁的房门,却六神无主:“两边病房门都锁了……”关天翔焦心如焚的回眸,目睹了那个画面。 十数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人,大多都在地板上急促爬动,姿态如妖怪般夸张诡异。 某部分怪人则以奇怪的姿势狂跑,双目是泛滥的杀意。 他们如魔鬼般叫嚣着,就像要将他们碎尸万段般。 他们…… 怎可能是人…… 这些怪物只跟他们只相距不足10米,而对开门却锁上了。 第24话:《炼狱走廊》 【可惜的是,现实是场无法重来一趟的绝望游戏。】 满地爬动的疯子。 还记得数年前的某晚,随意在hmv购置了一只特价的恐怖电影,名为《切尔诺贝尔屠亡实录》,内容讲述一班闯入切尔诺贝尔核灾区的旅客,被困恐怖的荒废市镇,入夜后全市出现大量受核污染影响的精神分裂者。 这些疯子跟当下所见的怪物,都是在地上爬动的。 而且,他们的眼神同样透露着嗜血的欲望,而囊中物是他们。 他们,被困于中翼走廊的四名中学生。 只是中学生而已,怎么要承受如此血腥绝望的煎熬? 很窒息。 “怎么办啊……”小颖提着一包生活面包,惊惧的瞧着张牙舞爪,似人非人的癫狂疯子。 她撞到对开门上,却再无退路。 千琳贴着门,不断的在尝试着什么。 “死死死死死死……”疯子在地上嚎叫着,如果关天翔稍用电筒照向他们,想必会目睹一班准备大快朵颐的魔鬼。 天…… 他们…… 到底是什么来的…… 关天翔看着最前的疯子,已经爬动至关天翔脚前两步的位置。 关天翔清楚看见那丧失理智的男人张开血淋淋的嘴巴,红筋满布的双眸朝关天翔看来,扑鼻而来的是死亡的腥臭── “吚呀──”关天翔疾速回眸,惊见千琳拉开对开门的右侧门,凉气从门外渗进。 “翔,跑啊!”千琳气急败坏的牵着小颖冲出对开门。 尽管疑惑不已,关天翔仍拼尽全力往外冲,跃出了中翼走廊。 “啪!”关天翔一边跟着千琳往前跑,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关天翔才回眸,便发现那些疯子都撞倒在半闭上的对开门上,因为对开门在走廊内是要“拉”,而非“推”的。 数只染血的白手从门缝伸出,卡住了正闭上的右侧门…… 再这样下去,他们很快便会突破对开门,追上他们…… “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们跑不过他们……”千琳比关天翔想像中表现得镇静,换转是韵初,早已六神无主的跪地嚎哭。 关天翔用电筒扫射周遭,发现他们脚下便是西边走廊。 这条走廊比较特别,右侧是窗子,左侧并非普通病房,而是一整列林林总总的特别用途室。 而最接近的,是离他们仅两步之遥的一道白色木门,紧闭的门上标示着“娱乐室”。 “我们进去!”关天翔声嘶力竭的叫道,千琳亦随即奔至娱乐室门前,扭动着门柄。 “锁了……”千琳紧咬下唇,透露着些许的惶恐。 该死的!怎么在这些时候,总是出现如此情况? “怎么办……”小颖全身颤抖着,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们……看看其他房间!”关天翔说罢,背着芊琴往走廊漆黑的身处跑,千琳和小颖亦跟随之。 走廊的地上是大量头发和血渍,与背后的叫嚣拼成最诡异的地狱画作。 前方的门写着“多用途活动室”,同样是紧闭的门。 “锁了……”千琳焦急的奔往下道门,“这间是祈祷室……也锁了……”电筒所照,祈祷室后仅剩一道门了,原来他们已经到达西边走廊尽头…… 关天翔越过千琳,率先来到最后一道门,目睹门上的“洗衣房”门牌。 关天翔迅速扭动门柄,内心萦回一句话:一定要打开它,一定要打开它,一定要打开它── 打不开。 命运从来就是作弄人的悲剧。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关天翔恍然回眸,目睹数个姿态怪异的疯子已经扑到西边走廊,娱乐室前的灰白地砖上。 疯子们聚焦于他们身上,扬起的嘴巴透露着极端的亢奋── 这种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 疯子一个个闯进西边走廊,对他们步步进逼,而他们却被困死胡同里,手足无措── “呼哧……呼哧……”千琳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出了一圈钥匙── 那是詹姆一只手提的医院钥匙。 其实关天翔早该察觉到的,若非千琳手中的钥匙,刚才她又如何突破对开门的封锁呢? “洗衣房……洗衣房……”千琳焦心的在无数条钥匙中寻找着适合的锁匙,但那难度似乎堪比大海捞针。 “快点……快点……”关天翔口中呢喃着,尽管心里清楚,这些话只会令千琳心烦意乱。 疯子成群的接近着他们,不少扬起怪异的笑容。 脑海蓦然闪过惊悚游戏《绝命精神病院》的种种画面,让关天翔毛骨悚然。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他们仿如死神委派的手下,宣判着他们的血腥下场。 “手术室……体检室……实验室……找不到啊……”千琳双目瞪大,额头冒出冷汗。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疯子在地上缓缓爬动,局促的走廊散发着阵阵恶臭。 “找不到……”千琳急促的喘息着,仿如身处零度寒气里似的。 下一秒,他们会被碎尸万段吗? 当初为了逃出地狱而选择离开隧道,想不到结局是如此的坎坷。 关天翔拉着哭不成声的小颖,后退至墙角…… 退无可退。 最前的疯子张开肮脏的大口,就像要将他们咬成碎片似的── “喀嚓!咿呀──”电光火石之间,千琳扭开了洗衣房的门柄,使劲将门撞开。 关天翔从无尽绝望里醒觉,背着芊琴闯进洗衣房空间── 管它里面有什么了。 如果里面有着什么危险,那只能算是他们穷途末路了。 “啊──”关天翔成功冲进洗衣房,却失平衡扑倒地上,幸好关天翔双手连忙撑起地面,防止了芊琴倒地受创。 芊琴此时才慢慢从关天翔倾斜的背上滑下,安全着地。 膝盖很痛…… “翔哥哥!”关天翔猛然回眸,却看见了触目惊心的画面。 千琳、芊琴和关天翔已经抵达洗衣房内,可小颖却卡在半敞的木门中…… 不…… 她…… 她欲闯进来,右脚鞋子却被门外的疯子咬住了,使她卡在门前无法动弹!“救我……”小颖泪如雨下,却只能乏力的惨叫。 门外是越来越多的狰狞面目,如果再不想办法,小颖可能会…… 关天翔犹疑半秒,按捺膝盖撕裂般的痛,便一跃而起捉住了小颖纤瘦的右腿,大喊道:“千琳,关门啊!” “但……小颖的脚──” “关门啊,快!”关天翔坚定的语气吓得千琳连忙将门往外推,不花半秒便能关上。 而关天翔于这一刻拼尽全力,手握小颖右腿的手猛力一拉── “死死死死死死……”“啪!” 关天翔和小颖跌倒地上,接着是全身的剧痛。 关天翔回眸一瞧,洗衣房的木门已经关上,而千琳已机警的连忙锁上之。 “死死死死死死……”门外继续传来无意义的吼叫,以及撞门的声音。 千琳连番退后,关天翔亦喘不过气来。 如果他们撞开了门…… 那么真的终结了…… 忽然想,如果这趟地狱旅途是个悬疑逃脱游戏,他们应该走到了一个糟糕的结局吧? 可惜的是,现实是场无法重来一趟的绝望游戏。 “死死死死死死……” 半分钟过去,门外的叫嚣渐趋微弱,他们亦再听不到拍门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再次回复死寂,若非地上的电筒照亮了千琳和小颖,关天翔真的以为自己死掉了,堕入混沌之中。 外面的疯子们,想必离开了,还不知会否重来。 千琳跪倒在地,心力交瘁的喘息着。 关天翔此刻方醒觉到,若非千琳在危难时刻果断跑进中翼走廊,提着钥匙圈带领他们逃走,此刻根本无可能捡回小命。 “多谢你。”千琳拉扯着修短的灰裙子,对关天翔害羞的甜甜一笑。 或许是劫后重生的缘故,她的笑显得很动人── “呜呜……”嗯? 关天翔看着泪流满面的小颖,她的右腿没有被疯子咬伤,但浅蓝色的布鞋却不见了── 想必是刚才猛力拉她的腿,以致鞋子丢落在门外。 从她苍白的脸色也看得出,这小妹妹被吓坏了。 关天翔徐徐走过去,尝试安抚小颖,可她却狠狠的戳着关天翔的腹部:“你别过来。”关天翔傻眼的盯着她,直到小女孩别过脸,泪水如泉的涌出。 “对不起……”小颖愧疚的饮泣着,“我是个累赘……搞到哥哥那么危险……”关天翔静默片刻,挤出最勉强的笑容:“鞋子被咬住……你也不想的嘛──” “我不想的!”小颖抱头痛哭,“对不起……”关天翔愣住了,不禁回想,小颖好像很在意他的安危似的…… 尽管关天翔一直对她关怀备至,也只是跟她相识半天,怎么…… “翔,先看看小琴的状况吧……”千琳将小颖拥在怀里,对关天翔示意“这边就让我来处理吧”。 关天翔点头,转身察看着芊琴。 她身上没有严重的伤势,这已经是非常的幸运。 她依然处于昏迷状态,气息却似乎平稳了起来,看来没有大碍。 关天翔松了一口气,让她平躺在灰白的地上── 怎么…… 关天翔皱起眉头,仔细的察看着芊琴的脖子…… 关天翔倒抽一口气,浑身鸡皮疙瘩。 她的脖子前,是一条3公分长的血痕。 尽管伤口血液已凝固,但看似是割破喉咙,于半分钟内致命的。 眼前的芊琴…… 到底怎么了? 关天翔退后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感窜上心窝,可关天翔却随即看到了更为不该看到的事情。 “怎……怎么……”关天翔一脸诧异的,盯着芊琴的右手,一条长长的血疤。 然后,脑海里随即浮现的,是137号电车越过爹核士街后,身处椅子底下,右手诡异地扭曲的“芊琴”。 这些……是巧合? “咳咳……咳咳……”芊琴蓦然咳嗽着,接着双目微微睁开。 “小琴,你醒啦?”千琳温柔的道,关天翔却只是不声不吭的盯着她。 “嗯……嗯?”芊琴全然张开双眸,数秒后恢复了清醒,眼眸里却是无尽的错愕。 “这里是……那里?”“吓?”关天翔鸡皮疙瘩起来,“你……”芊琴以怪异的目光看着关天翔,勉强的坐了起来:“怎么……你在这……”怎么她这样问,她刚才不是曾在对讲机…… “你……” 关天翔抵受着怪异的冲击,“你不是……用过对讲机联系我……还叫我地尽快离开这里,不然会被侵蚀……”芊琴皱起眉头,右手无力的搁下,更让关天翔骨寒毛竖。 她环视周遭,眼神空洞。 “我……哪里有用对讲机找你啊?” 一片死寂。 漆黑无光的四周如缺乏生命的混沌,窜进双耳的只有急促的喘息,使关天翔能判断洗衣房外的疯子已远离他们。 可摆在眼前的,比门外的怪物诡异千倍万倍。 “你没用对讲机……找我?”关天翔在众人静默十多秒后,方结结巴巴的开口,注视着眼前疲惫的她。 那位关天翔理应最爱惜的她。 整件事情,可以说是因芊琴而起。 入果当晚她并无坚持乘坐尾班电车,他俩顶多是狼狈的赶最后一班湾岛线列车而已…… 明明芊琴以致觉得乘坐电车是恶心无比的禁忌,当晚为何如此坚持要乘坐呢…… 越是细想,内心越是发麻。 “没有啊……这里是那里……学校洗衣房──”芊琴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啃在喉咙,只因谁也知悉,林逸山纪念中学是没有洗衣房的。 怎么芊琴对这一切均毫无印象? 脑海萦绕着芊琴在对讲机的说话:“医院好像给一道负能量磁墙影响着,这里的人都发神经,如果在这逗留一段时间,会丧失理智。然后,注定永远无法离开……” 一字一句,绝对不可能是幻听。 “不是啊,你刚刚用对讲机找我,还叫我们一定要离开安和医院!”关天翔的声线沙哑不已,反映思绪的混乱,情绪莫名的瞬间变得焦躁。 “安……和?你在说什么──” “我们现在就在安和啊,你怎么了!”关天翔沉不住气的吼道,将电筒砸到地上,灯光照射下的芊琴身躯微微一震。 关天翔全然接受不了,到底这鬼地方对芊琴做了些什么手脚,使她换了个人似的? 或者…… 关天翔闭上双眸不语,除了欲镇静思绪外,同时因为脑海浮现了一句深刻的话,那是芊琴在对讲机里哭着说的。 “我没的救了……我已经被侵蚀紧……『他』不会给我走……”如果芊琴在对讲机里的话无误,那么她现在应该…… 完成了侵蚀的过程了。 而“侵蚀”,根据詹姆的分析,具有“变得失去理智”之意。 推断下去的话,当下的沉芊琴…… 脊背是一阵鸡皮疙瘩。 第25话:《我是谁?》 【所谓的面子,到底造成了多少无法挽回的遗憾?】 “翔,等等,”千琳焦心的介入了对话,就像怕他们会闹翻似的,“小琴未必在骗我们,他对于对讲机没印象其实很正常!”关天翔凝望着急于为芊琴辩护的千琳,内心的疑惑只增不减。“我在隧道醒的时候,对乘坐电车的来龙去脉都是零印象。”千琳皱起眉头,小颖亦低头小声道:“我也是……” “这个现象可能是异世界的设定所致,可能每个人醒来既时候,都会出现失忆的情况。”千琳语气不沾犹疑,坚定的双眸渴求着关天翔的认同。 关天翔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其实只要冷静组织整理,亦不得否定千琳的失忆假设。 至少目前为止,身边的同伴似乎都出现“醒来就失忆”这个情况。 “我的推断是,芊琴是昏迷之前的确有用对讲机联络你,只是昏迷令她失去一段记忆…… 令她甚至连安和医院都忘记了!”千琳嘟着嘴道,双手拉扯着灰色校裙,那是她改不了,也不打算改的癖好。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 那么…… 即是关天翔怪错芊琴了吗…… 等等…… “你的手是怎么了?”关天翔仍然不愿搁下对芊琴的戒备,手指她右手的伤疤。 因为,那只令关天翔想到一件惊悚万分的事情。 电车里那右手扭曲,姿态诡秘的“沉芊琴”。 芊琴低头不语,左手尝试掩盖着伤疤。 怎么不回答呢? 内心莫名的泛起一阵恶心,关天翔总感觉她在隐瞒着什么,而这甚至是恶意的隐瞒…… 关天翔语气粗鲁的继续质疑:“你脖子上面的痕又是怎么回事啊?” 想不到,芊琴接下来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够了你!”芊琴声嘶力竭的喊道,双手握得很紧,情绪似乎直达崩溃边缘。 关天翔先是愕然,接踵而来是恼怒:“什么『够了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回来救你,那么危险,留了那么多血。现在问一下你,你就发脾气?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被你一直骂── 弄出了如斯多的麻烦,还好意思满口埋怨,真恶心。我受够了。” “你!闭!嘴!”关天翔勃然大怒地喊道,接着迎来了数秒的死静。 然后,关天翔目睹芊琴身躯猛然一震,接着痛苦地按着胸口,闭上的眼眸…… 淌下的是泪水。 刚才…… 到底是哪里来的冲动? 关天翔惊愕的注视着女孩,她按着胸口的手颤抖不已,显示着身体的虚弱非常。 以前听韵初说过,芊琴的心脏机能不太好,过度操劳或刺激可能会导致心悸── 天,既然关天翔知道这一点,怎么还如此暴躁的喝骂她? 她可不是别人,是关天翔誓死要守护的小女孩啊!千琳轻扶着虚弱不已的芊琴,抬头瞪着关天翔,示意关天翔说点负责任的话,什么也好。 内心注满虐心的颜色,以及无比的愧疚,可是…… 可是…… 怎么了。 关天翔却呆在原地,一句道歉的话也吐不出,甚至要紧闭嘴巴,竭力制止自己继续闹下去…… 最终,只是一直愣在原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芊琴。 是该死的尊严作怪吗…… 蓦然,一只手拉着关天翔步至洗衣房的木门,那人毫不犹疑的拉开了门,将关天翔拖到走廊的范围。 是小颖。 如果此刻关天翔保持十二分清醒,绝对会斥责小颖的鲁莽── 走廊在十分钟前才塞满了嗜血的疯子,怎能如此冲动的闯出来? 引来杀机怎么办? 不过,各种交叠的情绪使关天翔忘记了这一点,同时在电筒照射下,走廊并无失控的人群,一切正常不过,除了…… 走廊尽头的一具尸体,而小颖竟然领着关天翔走向它!“小颖……”关天翔压低嗓子道,可小颖却头也不回地跨过地上的尸体。 她双脚只穿着袜子,似乎剩下的一只鞋在洗衣房脱掉了。 关天翔用电筒往地上的躯体一照,目睹一个中年的男人,那苍白的肤色、通红的眼白、亢奋的神绪,显示了他是刚才发狂追杀他们的一份子。 从他衣服上的鞋印可以判断,他是在疯子群狂奔的途中,不幸成为了被践踏的可怜虫…… 小颖领着关天翔走进一个房间,迅速把木门关上。 待关天翔惊觉这里是女厕的时候,小颖已经用力戳着关天翔的小腹,毫不客气的狠瞪着关天翔:“翔哥哥!你刚刚很过分啊!” 关天翔没有还手,更没有还口。 待非理性的情绪溜走,必然顿觉刚才态度的确很不负责任,更何况对方是自己声称最紧张的芊琴…… 真讽刺。 “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的,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后悔都没用啊!”小颖戳了关天翔最后一下,转身头也不回,“白痴!”接着是半分钟的寂然。 “对不起。”关天翔低声的道,转瞬却嘲笑着自己。 这句话,怎么不敢在当事人面前说,要躲到女厕里才敢说出? 还顾着什么面子? 所谓的面子,到底造成了多少无法挽回的遗憾? 关天翔,你这个垃圾,活该你被家人师长瞧不起,永远只是烂泥扶不上墙── “啪!”背后传来了厕所门猛力关上的声响,原来小颖已经走进了其中一格,更隔着门嚷道:“不准偷看啊,害人!”虽然小颖突然转变的态度是关天翔意料之外,然而若非她果断的牵关天翔离开洗衣房,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事实上,小颖还是为了关天翔着想的。 关天翔扶着苍白的墙壁,终究冷静了下来。 到底…… 刚才怎么会如此冲动无礼…… 即使关天翔承认自己为人冲动,经常口出狂言,却不可能对脆弱的芊琴粗暴至此啊!感觉,刚才那个“我”根本不是自己似的…… 就像灵魂被谁操控似的…… 灵魂。 操控。 “你地一定要尽快走……不然的话……你们灵魂会被侵蚀……”芊琴在电话里的一句话蓦然浮现,使关天翔浑身寒毛卓竖。 关天翔低头俯视着肮脏染血的双手,冰冷的感觉有点不真实。 关天翔是否…… 正在被侵蚀? 是否,正在步着那些疯子的后尘? 不要…… 不要…… 关天翔步伐不稳的扑向洗手盆,下意识的扭动着水喉开关── 当然没有反应。 洗手盆面沾了些许血液,而关天翔却早看惯了,没有什么特别。 关天翔抬头注视着污迹斑斑的玻璃镜,肮脏的脸容满布污垢和血渍,脸色难看极了。 关天翔惊愕的注视着镜子里的男孩,疑惑着这是不是自己。 因为在那苍白的肌肤、空洞无神的眼眸里,根本觅不到活人的气息。 关天翔什至怀疑,自己是否早已死掉了。 关天翔到底,是谁? 下一秒,玻璃镜映照的景象出现了变化,突如其来的惊悚画面让关天翔毛骨悚然。 “哇!”关天翔转身往后退,凝视着打开厕所的女孩。 她的脸苍白不已,最可怖的莫过于鼻孔下的大量鲜血,与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俨如女鬼一般。 可当关天翔目睹小颖眼眸的泪时,才惊觉是自己过度敏感了。 可是,原来她刚才躲在厕所里哭,而非如厕? 而且,怎么她流鼻血了…… “你怎么了?”关天翔往小颖踏步,她轻轻抽泣着,鲜血从鼻孔源源不绝的淌至上唇,接着是下巴。 虽然那不太可能构成生命危险,然而流血不止的话可是会导致晕眩的。 关天翔焦心的走近小颖,用手轻轻抹去她唇上的血。 她亦没有阻止,只是乖乖的站在厕所前,让关天翔清理她唇上的血。 半分钟后,鼻血终究止住了,而关天翔的手亦染满了血红。 “怎么突然流鼻血?”关天翔揪心的看着小颖,突然想到是否自己在铁丝网弄伤了她的鼻子── “我……经常都流鼻血。”小颖犹疑片刻,又突兀地补上一声“哈哈”。 “真的?” “其实……”小颖右手食指放在染血的嘴唇上,仍旧是那般的可爱,“是鼻炎,由慢性肝炎导致。” 关天翔愣住了,从小颖活泼好动来看,真的不知道她患有肝炎…… 虽然那并非一定很严重,然而必然是很辛苦难熬的…… “翔哥哥。” “嗯?” “你呢……其实呢……”小颖圆滚滚的眼眸左看右看,显示了她的害羞,“有没有…… 梦想?” 嗯?梦想? 脑海不费一秒连接到了《无尽》的纯音乐,关天翔亦差点儿情深的唱出第一句。 “怎么突然问这个?”关天翔自觉这是最适当的回应了。 “嗯……”小颖红着脸,“我的梦想……是……”关天翔静候着小妹妹的回答,同时察看四周会否存在致命杀机。 这个混杂都市闲情与惊悚氛围的时刻,实在是讽刺到了极点。 “是……读三大,然后读神科。” “就这样?” “然后读完,找一份好工作,赚多点钱。”小颖嘟着嘴,“这个就是我的梦想……”关天翔静默数秒,差点儿骂出声:你这家伙,难道要本大爷拿字典出来解释什么是“梦想”吗? 梦想,竟然沦为了庸俗至此的事情? 湾区人,真是务实至此? “然后?”关天翔轻笑着,掩饰着内心的无奈或者不满。 “没,随便说说。”小颖竟然这样就当了话题终结者。 关天翔看着她闷闷不乐的双眸,总觉得她那里不对劲── 女厕门外,倏忽传出了更不对劲的异响。 这次,关天翔不消半秒便反应过来,拉着小颖迅速窜到角落的第三个厕所里,并且关上了门。 小颖的面容瞬间绷紧,似乎也掌握了事态,不敢吭声。 他俩不声不吭,映得女厕外的怪声更添明显。 那好像是金属拖地造成的刺耳声响,还有脚步声── 应该是来自一个人。 从那沉重的步伐来看,不太可能是芊琴或者千琳…… 而是陌生者。 从那金属摩擦声可以判断,那人未必带有善意── 他似乎手携金属凶器。 但是,这个人是谁? 他又会走进女厕吗? 气氛绷紧到极致。 “哥哥。” “别发出声音──”小颖猝然戳关天翔一下,指着打开着的马桶。 关天翔才看了一眼,已经感到了万分的战栗。 马桶厕板下的白色表面,是大量干掉的鲜血…… 但那并非最骇人的…… 怎么马桶里,会有这个东西? 第26话:《厕板下的……》 【有些说话,如果不立即说出口,以后便未必有机会了。】 “噌噌……噌噌……”女厕外的金属摩擦声越渐响亮,刺耳得令人难受,证明某人正在接近着他们,而关天翔却无法得知他是敌是友。 或者,是文杰、韵初或詹姆? 真的无从得知。 然而,在充满未知的情况下,莽然闯出去简直是最奢侈的赌博…… 还是躲在女厕厕所里,先审慎观察一番吧。 关天翔冒不起这个险,因为关天翔不能让小颖受半点伤…… 事实上,关天翔反而更在意马桶里的物事。 “为……为什么会有堆纸在马桶?”小颖结结巴巴的望着关天翔,神色是七分的疑惑,三分的不安。 关天翔用电筒照亮马桶里的一大团凌乱白纸,一头雾水。 看上去,马桶中心塞了不下十张大概是a6大小的纸张,它们都皱折斑斑,有些纸边被撕破了,并且染了血红。 每张纸均印上了一条条线,表面写了些什么……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纸…… 到底是在哪里呢…… “翔哥哥……不如看看是什么纸?”小颖缓缓抬头,瞪大双眸注视着关天翔。 那种楚楚可怜的纯情模样,又有哪位男生可以抗拒呢…… 关天翔,哥就是可以抗拒,你奈关天翔何吗。 说笑的,反正关天翔也想看一看那是什么纸张。 “你拿着。”关天翔把电筒塞到小颖手上,她亦会意的用电筒光线照射着马桶中心。 关天翔深吸一口气,俯身想取出那些凌乱不已的白纸── 恶…… 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血腥,甚至是腐臭味…… 有点像垃圾房闻到的那阵发酵异味…… 关天翔左手捏着鼻子,右手徐徐的落在白色纸团上,那触感却好像有点奇怪的…… 是湿漉漉的关系吗…… 或者是心理作用? “哥哥……你怎么了?”小颖盯着发呆的关天翔,关天翔才惊觉自己已经抓着纸团好几秒不动了,就如定格一般。 “嗯。”关天翔回过神来,一手抓起了厕板下的纸张── 下一霎画面的惊吓,并非任何文字能全然描绘之的。 关天翔自问看过无数惊悚电影,由本地的《迷离夜》到欧美的《今猛夜》,看过的恐怖画面多不胜数。 关天翔想说的是,如果他们置身于一部电影里的话,那么当下的景象绝对是电影里最惊吓血腥的一幕。 关天翔终究知悉,为何刚才触摸纸张时,手感会如此奇怪。 那是因为,纸团下还有其他东西。 脸,一张脸。 你没有听错,关天翔保证没有说错。 纸团下,亦即本应浸满水的位置,竟然是一个男人的人头,脖子以下都不见了,或者说,被砍下了…… 只有一个死人头,塞住了马桶的通水处。 尸首的肤色煞白却沾满血液,红筋暴现的双眸朝着关天翔看。 整个头部血肉模糊,似乎遭受了什么的重创…… 地狱,绝对是地狱。 “呜呀!”小颖脸色倏然一白,瞪大的眼眸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电筒随即倒在地上,厕板里的地狱景象化作漆黑。 “噌噌……噌。”门外的金属摩擦声嘎然而止。 糟了。 关天翔本来差点承受不住翻腾的反胃感,失控呕吐起来,可小颖的尖叫却秒速引发了关天翔的危机意识。 关天翔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清醒,“啪”一声关起了马桶盖,将恶心的尸头瞬间掩盖。 不出关天翔所料,门外的脚步声急促起来,而且越渐响亮,明显地是谁接近着女厕的位置!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关天翔捡起发亮的电筒关上之,将小颖拉到地上。”咿呀──”厕所外随即传来敞门的声响,接着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他来了,虽然关天翔不知这人是谁。 但是,从他猛然闯进来的举动,可以判断出他难以怀善意而来。 厕板外的人,似乎是为猎杀他们而来的。 电筒关上后,女厕是一片的漆黑,空气的死寂凸显了厕所应由的恶臭,还有…… 马桶里尸首传出的腐臭。 关天翔紧紧按住了小颖的嘴巴,以防她再尖叫。 事实上,这刻只需丁点的声响,便会暴露他俩的位置,便会宣告他俩的末日。 小颖窜进关天翔的怀里,双手抓紧了关天翔的衬衫,脆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关天翔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内心的栗栗危惧。 门外的人似乎正在搜寻着尖叫声的来源,这更使关天翔丝毫不敢松懈── 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了。 不能被发现…… 不能被发现…… 关天翔不得不佩服自己及时关上了电筒,使女厕全然无光,大大加重了他俩被发现的难度。 “呼哧…… 呼哧……”厕所外的不速之客继续传出脚步声,似乎在探索着黑茫茫的女厕。 一点声也不能出…… 按着小颖嘴巴的手渐渐湿润,应该是小颖吓得飙泪了,可她还是乖乖的维持决定的沉静,屏住了气息。 小颖对不起,再忍耐多一会儿…… 半分钟渐渐过去,门外的陌生人方慢慢的步离女厕,关天翔还隐约听到金属拖地的摩擦声。 那到底是什么来的…… 铁棍? 刀? 他俩还是不敢吭声,按着小妹妹的手掌如浸在水中一般。 两分钟徐徐溜走,漆黑中再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关天翔确定那人已远离了。 “你不需要道歉。”关天翔抢先一步对小颖低声说,“如果是我,也会出声。”小颖在漆黑中紧靠着关天翔,难为情的“嗯”一声。 要不是关天翔这么一说,她一定又会急着道歉的了。 关天翔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待气息恢复后,再次按下电筒开关,厕所内久违地再次亮起。 可当手上纸张的字映入眼帘时,恐惧从浑身毛孔渗入,内心注入了冰冷。 “怎么了啊,翔哥哥……”小颖呆望着张口结舌的关天翔,却立时知悉了箇中原因。 怎么可能…… 手上捏紧的纸团,最表面的一张,只写上了两行字。 关天翔412left,时间不多了 抓着纸团的手微微颤抖,悚然从头顶蔓延至脚尖。 “怎么写了你的名字……”小颖紧张得咬着右手食指,甚至忘了抹去脸颊的泪。 关天翔不予回应,当下理智已如层层叠般被疑惑肆意推跌。 如果当晚关天翔没有踏上那辆该死的137号电车,就不会被送到这绝望炼狱,当下就不用像个傻瓜一样,研究着厕所里的纸为何写上了自己姓名了。 到了这个地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小颖扯着关天翔的衣袖,心有余悸的将视线落在关掉的马桶上…… 对于为何有死人头置于马桶里等问题,关天翔已经不欲深究── 即使深究亦不会找到答案。 由于自身对废弃医院的环境已特别畏惧,再加上从不间断的谜题,累积的精神压力已准备将关天翔迫疯。 受够了,如果这是一个创造者为关天翔安排的游戏,真的想退出游戏── “翔哥哥……我们回去找两位姐姐吧……这里太吓人了……” 关天翔终究回过神来,注视着花容失色的小颖,微微一笑:“嗯。”先不管手上的纸张是什么来的…… 待会再跟千琳及芊琴讨论一下吧。 关天翔小心翼翼的掀开厕所门,静静观察门外的环境…… 没有人。 待关天翔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却被小颖从后拉住了。 “怎么了?”关天翔疑惑地回眸,只见小颖煞有介事地轻咬下唇,睁眼看着关天翔,很是天真纯情的模样。 “翔哥哥……”她欲言又止的鼓着脸,散发着可爱的气质,“你觉得呢……” “我觉得自己很有魅力的。”关天翔伸了伸舌头,若非顾及小颖只是个柔弱的初中生,才不会费神开玩笑── 根本不可能有丝毫心情。 “喂呀,你够了垃圾自恋狂。”小颖不知第几次狠戳关天翔的小腹,数秒后却失声笑了,“其实呢……哥哥是不是有暗恋过韵初姐姐?” 天,傻妹你这条问题真是问得太合事宜,惊天地泣鬼神。 “其实系非洲,每六十秒就有一分钟过去。”关天翔没好气的回应,准备步出厕所── “哥哥喜欢的,其实是不是芊琴姐姐啊。”关天翔愣在门前,再次转身呆望着小颖。 明明是简单不过的问题,却使时间凝固,一切言语啃在喉咙里。 “我见哥哥好紧张她……她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啦?”小颖脸色泛红的嘟着嘴,似乎期待着关天翔的答案。 数秒悄悄溜走,关天翔仍旧不声不吭,心里是莫名的震撼。 或许,是因为关天翔从未问过自己这问题。 “嗯……sorry咯,这样问私人问题好像有点奇怪……”小颖歪头苦笑,“其实我是想提醒你,等会记得和芊琴姐姐说声对不起。”听罢,脑海再度浮现刚才芊琴按着胸口流泪的苦状,那是关天翔一手造成的…… “有些话,如果不说出口,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小颖嘟着嘴。 “嗯,我答应你。”关天翔对小颖一笑,内心不禁狐疑,怎么她一直对道歉这件事耿耿于怀…… 这其实与她有何相干? 关天翔拿着电筒与纸团,牵着小颖步出女厕,中途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似乎那不速之客已远离他们了。 关天翔拉开了女厕的大门,电筒随即照亮了洗手间外的走廊── “吓……”小颖抓着关天翔的右手,栗然注视着空空如也的走廊,关天翔亦是一脸的震惊。 刚才…… 走廊地上不是有一句尸体的吗…… 现在却什么也没有,除了骇人的血迹。 尸体…… 再次消失了? “会不会……是刚刚的陌生人做的?”小颖战战兢兢的左顾右盼。 关天翔思索片刻,却很快打消了继续深究的念头── 倒不如尽快找到芊琴等人吧。 关天翔牵着小颖步出走廊,再次回到死寂之中,走廊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脑海不禁浮现中四某夜凌晨,与死党文杰偷偷闯入班室喝苹果酒,当时候4楼走廊同样是如此的静谧无光…… 但是,现在这条走廊却置于地狱之中。 关天翔和小颖如履薄冰的在走廊轻步前进,慎防造成声响暴露行踪。 关天翔非常清楚,丁点差池便可导致自己身首异处…… 到了。 关天翔轻轻推开洗衣房的门,前一秒还担忧门内会否是意想不到的惊吓画面。 诚然,如果关天翔是电影导演,也绝对会加插惊喜在这一幕吧── 芊琴和千琳坐在数部洗衣机前,可芊琴坐在角落面朝灰白的墙壁,而千琳则顾着关天翔:“翔,你刚刚──” “傻妹流鼻血,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关天翔关上洗衣房的门,小颖白了关天翔一眼:“哼,傻你个妹,傻阿哥就有你份。” “你们看上像两兄妹。”千琳苦笑着,“我刚刚和小琴一五一十交代了整件事,不过小琴似乎需要点时间消化,我们让她冷静一下吧。”关天翔看着坐在角落的芊琴,她一声不吭的面对墙壁,身体微微颤抖。 关天翔注意到她身上只穿着粉红色制服,黑色外套却被丢在千琳身旁了。 看她闷闷不乐的神态,是否在等待着什么…… 难道,是在等关天翔向她道歉? 关天翔抵不住尴尬的气氛,终究低头启齿:“小琴──” “翔,你手上怎么拿着纸?”千琳手指关天翔手上的a6线圈单行纸,露出大惑不解的模样。“在马桶里面找到的,详情不说了,”关天翔苦笑道,心想怎么在关键时候总是被打断,就像肥皂剧剧情一样,“但是……”关天翔将纸张铺平置于灰白地砖上,随之而来是冰冷的地面触感。 千琳跪在皱折斑斑的纸前,端详着令关天翔毛骨悚然的两句话:关天翔412left,时间不多了千琳与小颖不声不吭的盯着那张纸许久,可小颖是学霸看着自己0分试卷的错愕,千琳的眼神则透露她正迅速分析着什么── “是那个女孩写的。”千琳蓦然开口,皱着眉头。 “嗯?”“追杀你那个白发女妖。”千琳拉扯着灰裙,若非关天翔了解那是她的坏习惯,其他男生难免误判那是什么暗示,“因为第二句。”关天翔低头注视着“412left”,却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内心泛起阵阵悚然。 “319left。”白发女孩在离开前,抛下了这句话。 那跟眼前的纸上所写的,同样是一个3位数字加“left”…… 但是…… 怎么会写在这纸上呢…… 突然,思绪浮现了在底层女厕的一幕,关天翔亦终究弄明白了什么── 确是罕有。 “是,是那个女孩写的!”关天翔拿起了残破的a6白纸,“是她的笔记本!” “笔记本?”千琳及小颖同时看着关天翔,芊琴亦转头凝望着关天翔。 关天翔将在女厕遇见白发女孩的画面娓娓道来,清晰的印象告诉关天翔,当时她站在厕所里,手提一本纯白色的a6笔记本。 “这张纸同样是白色、a6尺寸,再加上『412left』一点,可以肯定是那个女孩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关天翔竟然说得有点亢奋。 可即使这样,关天翔亦无法知悉,为何这几页会被撕下,并且放在男尸首之上…… 那么马桶里的死人头,亦是白发女妖的恶趣味吧?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小颖大惑不解的歪头,可千琳已经翻开了另外几张纸,“总共有6张……底面都有字……日记?” “吓?”关天翔取过其中一张,也不禁诧异,“真是日记……”手上的一张,右上角写着“1”,似乎代表这是第一页。 纸张第一行写着“30/7/2013”,接着就是数段不太好看的字体…… 看上去,的确像是日记…… 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她为什么随手拿着日记啊……谁会这么做?”关天翔的提问得不到回答,或许是没有人懂得回应的关系。 “412left……时间不多……”千琳纠缠于那短短的一句,神色疑惑不已──等等。 潜意识突然驱使关天翔注视左手的黑色手表:20:39。 刚才白发女孩猎杀关天翔,是什么时候? “白发女妖指的……难道不是人数……”千琳似乎也触到了关天翔的思路,“而是…… 时间?”而关天翔亦顿然记起,上次遇见女孩的时候,大概是18:40分左右。 为何关天翔和千琳同时将“xxxleft”和时间拉上关系,其实是因为句子后的那句“时间不多”。 而且,“xxxleft”亦经常用作形容时间,至少每逢学校考试,“你还有5分钟”往往是最骇人听闻的话,而关天翔在那个时候往往只完成了一半的试题…… “412……是时间?但是为什么……之前女孩口中说320和319?”关天翔战兢的道。 “可能因为,这张纸是之前写了。”千琳皱眉头,“反而我疑惑的是,数字如果代表时间……她所指的……分钟?”千琳的最后一句话撼动了关天翔的思绪。 如果3位数字是指分钟,而当时时间是18:40,女孩口里是说“320”及“319”…… 即使是小学生,亦能够在10秒内得出答案。 18:40加320分钟,是00:00。 对,女孩指的是时间。 “到了12点……会发生什么事……”关天翔满身鸡皮疙瘩,机灵的千琳亦秒速明了关天翔的意思,脸色一沉。 “不是吧……”小颖瞪大的双眸渗满了恐惧。 时间不多了。 但是,他们连时间到“0left”时,这里会发生什么事亦不清楚。 第27话:《茹霜》(1) 【讽刺的是,在绝境当前,自欺反而最具建设性。】 20:59。 最呆滞的目光搁在黑色冒牌手表上,无法移离。 那么,现在是“181left”了吗…… 那么,到底数字归于零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到了12点,到底他们会这样……”千琳的手颤抖不断,并且不断拉扯着灰裙子,明显地紧张非常。 到时候,他们会被传送回现实世界了吗…… 或者── “会……死?”小颖右手搁在嘴唇上,她所说的话使关天翔和千琳一脸骇然。 死。 对,谁说他们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真是天真。 当数字归零的时候,可能他们的下场就是如此的讽刺悲凉。 “如果是死……”千琳忽尔伸手入口袋,似乎正搜寻着什么,“我们一定要在12点前找到逃出异世界的办法,不然……” “丧失存在”关天翔吞一口口水,“困在异空间,现实世界的人遗忘我们的存在。”那是,《嗜血异度》里的对白。 当时关天翔看完漫画后,还暗自赞叹漫画家天马行空的想像力。 可谁又能预料,自己会经历类似的诡异事情? “永远走不出去?呜呜……”小颖左顾右盼,似乎试图寻觅半点安全感,可电筒所照都是苍白无情的洗衣机,还有染满血渍的墙壁。 这里,是个欲迫疯人的地狱,稍微缺乏意志力亦会渐渐堕进它的圈套。 关天翔将目光搁在芊琴身上。 她缩在墙角,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是因为怕冷了。 说起来,踏进深夜后,气温比先前更低,感觉只有13、14度左右…… 关天翔注视着芊琴,内心混杂惊恐与内疚。 坦白说,她脖子和右手的伤痕,真的难以不令关天翔怀疑,因她先前并无这些伤口…… 她,真的是如假包换的沉芊琴吗? 可是,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脆弱的双肩…… 双眸注满很真实的情感…… 关天翔以前亦曾目睹过这样的她…… 她怎可能不是芊琴? 当初决定乘坐137号电车回到异世界,可不是为了拯救这女孩吗? 此刻难得如愿,怎么却不懂珍惜? “嗯……嗯?”芊琴抬头,看着关天翔将黑色冷衫披往她的肩上。 “小心着凉。”关天翔不知耗费了多少气力才吐出这句话。 芊琴先是一愣,脸色随即注满红晕,左手掩盖着嘴巴,散发着淡淡然的可爱。 在电筒照射下,关天翔还隐约目睹她双眸的悸动。 “嗯。”她终究鼓起小酒窝,豁然开朗似的,“sorry啊,我不应该那么消极…… 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正所谓女孩真的无法捉摸,关天翔实在猜不到芊琴的心态转变如此夸张。 但关天翔真的…… 太喜欢她那莞尔的甜笑…… “其实我们也是一头雾水,琴姐姐,但只要同心协力,一定可以找到真相!”小颖对芊琴灿烂一笑,“对了,琴姐姐我叫夏舒颖啊,你叫我──” “叫她矮妹就好了。”关天翔豁然一笑,小颖随即不忿的戳关天翔一下,关天翔感觉到她差点儿吐出一句粗口。 或许,关天翔唯一尚可庆幸的,是即使在如此绝望的地狱之中,仍有值得关天翔守护的同伴在身边。 “等等……我们之前说……白发女孩可能和创造在个世界有关……”千琳适当地将他们拉回正题,“如果翔,拿回来是她日记一部分,里面会不会有线索…… 詹姆说过,这个异世界可能由精神世界建构的,了解这个白发女孩很重要……”关天翔听罢恍然大悟,随即拿起了地上从马桶拿回来的“日记”,不断的翻阅着。 如千琳所说,这里总共有6张,每张底面都写上了页数,6张日记并非连贯的,而是断断续续的。 “这里只有……第1、2页,第15、16页,第33、34页,第49、50页,第51、52页同埋第69、70页……”关天翔不耐烦的数着,老实说关天翔颇为讨厌数字的。 “天翔,”芊琴穿起了黑色外套,“上面写了什么?” 关天翔太久没听到她叫他的名字,霎时一愣,然后注视着第1页:关天翔412left,时间不多了“那我顺着读下去。”关天翔翻到背页,目睹一段难看不已的文字,那简直是潦草之中的潦草,比起关天翔的字体还要丑上千万倍。 第27话:《茹霜》(2) 有人说,写字越丑的人越聪明,那么关天翔相信这女孩绝对是当爱因斯坦的材料。 关天翔不禁费了九十牛二百虎之力方看清楚那些字: 14/7/2013茹霜,请勿忘记,我就是你,患有失忆症的女孩,每天醒来都很容易忘记昨天的事情细节。 但是,请不要惧怕,只要每天都坚持将重要事情记在这本簿子就可以了。 只要永远携带簿子在身边,便会有很安全踏实的感觉。 关天翔将日记所写的第一段读出来,只管愕然:“这个白发女孩原来叫茹霜…… 他有失忆症?” “翔,全部读完……不要断断续续,哈哈。”千琳害羞一笑,关天翔立即摸头吐舌头,准备继续朗读:“sorryfor1999。”19/7/2013 暑假开始了,可茹霜还是要被困在白色病房里,很窒息。 庆幸的是两个月后便可在一所很近家的簸箕湾中学上课,从晨福大厦步行5分钟就到了,真的很方便呢!爸爸说那是一所很好的学校,我真的很期待初中的生活! “等等。”千琳瞪大双眸看着关天翔,脸色很难看。 “又让我读完。”关天翔无奈苦笑,难道是大作家章小姐受不了那累赘的用字句法? “我也是住在晨福大厦……”千琳的回答让关天翔掉了眼镜,可小颖竟然随即补上:“我也是啊……原来我和琳姐姐住同一栋楼啊……怎么会这样?” 什么? “韵初……也是住晨福大厦……”芊琴脸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道,“怎么可能那么巧……” 对,怎么可能? 这不是只比文杰数学考试及格的机率稍高吗? “会不会……是簸箕湾晨福大厦的居民才会被拖进异世界……但是也奇怪……我住上环,芊琴住珠城……又不是晨福大厦居民……这个理论不成立……”关天翔思虑片刻,却见众人一声不吭,于是唯有继续读下去。 22/7/2013护士姐姐和医生哥哥说我生病,其实我并不确定。 今天,爸爸又到医院探望我了,叫我不用担心很快会康复出院。 我跟爸爸说,有时候会在脑海听到另一个自己在说话,可爸爸就是不相信。 今天我再次提起另一个自己的事时,爸爸发脾气了,强调那是心理作用,只要不去想就没事了。 茹霜很害怕,于是不再提起了。 可是即使不去想,另一个自己还是会来找茹霜谈话啊,那并非我自愿的。 其实,茹霜脑袋真的生病了吗。 27/7/2013茹霜最喜欢爸爸了,爸爸待茹霜最好,不介意我有失忆症、贫血,亦包容我有白化症。 其他邻居都经常说我很丑,唯独爸爸不会笑我的苍白皮肤,苍白头发。 爸爸还说叫我改茹霜这名字是想我如霜雪般纯洁无暇,做一个有爱心的女孩。 我答应爸爸,一定会做爱人如己的天使,爸爸笑了。 3/8/2013今天终于可离开最窒息的白色病房了,爸爸来了医院接送我,带我乘坐电车看风景。 我最喜欢乘坐电车了,因为可以在车上观察路人的行为,想像路上每个人的精彩生活。 然后可以鼓励自己,康复后的我也会像这些人一样自由自在。 我想,一定很快乐呢。 “原来这个叫茹霜的女孩…… 是有白化症,难怪皮肤那么白……”关天翔诧异的搁下所有日记纸张,思绪混乱到极致,无法整理成一个完整图像。 “不止这个……”千琳倏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迷你魔方,而且是5x5的,并且肆无忌惮的把玩起来,关天翔第一时间错愕的问:“你什么时候……带了个魔方?” “嗯?啊sorry啊,关天翔平时写悬疑小说一没灵感就会那魔方出来玩,玩到有灵感为止。”千琳尴尬的傻笑着,摸着自己的头。 关天翔以前从没目睹过千琳玩魔方,或许是因为关天翔没看过她写小说罢了。 “你们觉不觉得很奇怪……日记说女孩…茹霜,他住过医院,然后喜欢乘坐电车……好像……”芊琴欲言又止的,可关天翔立刻明白了她的话,浑身注满了悚然。 “医院”和“电车”这两个元素,不是正好跟他们所在的地狱空间相符吗? 这是巧合,或者有着什么启示? “我有个天马行空的猜测……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以为我发神经……”千琳继续把玩着5x5的迷你魔方,却含羞答答的扫视着他们,再次揭露了她缺乏自信的一面。 其实,以千琳不逊的外表及装扮,加上她的写作塑造的气质,又何必如此自卑呢? “其实,现在这个情况,发生什么事都不出奇了。”关天翔苦笑,小颖笑着道:“何况翔哥哥本身都是神经病,不介意的。” “嗯……如果这个世界是由这个叫茹霜的白化症女孩,透过精神念力建构架呢……”千琳集中精神盯着手上的魔方,“而透过某种手段,将我们拉进她的精神世界……”众人迎来半分钟的死静,的确那是很夸张的论述。 “但是,根据日记内容而言,茹霜似乎系正常人一个,又怎么会这样……超自然力量能做到?”关天翔相信自己道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之前关天翔相信,创造者应该是一些超逾正常人的存在,才能建立如此一个异读空间。 “嗯,所以我有一个好大胆的假设,”千琳咬着下唇,脸色略显苍白,“茹霜…… 在现实世界已经死了。”关天翔屏住气息,接着听到芊琴和小颖的惊呼声。 “我不是凭空这么说…… 《嗜血异度》作者垂泽明日哉其实有一套1999年的成名作叫《怨之駅》,是日本灵异漫画界数一数二,他讲的就是一个人死后因为怨念太深,残存的灵魂精神力就创建了一个回忆空间,空间里面所有都和他的创伤回忆有关系……”千琳停止把玩魔方,咳了一下,“如果使用詹姆的论述,可能──”“茹霜是现实死了,而我们身处的……是她的精神世界?” “我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如果是这样,似乎她想将我们赶尽杀绝,她之前差点杀了我。” “其实……我听妈妈说,人死后如果积怨深,死魂是会透过某种方式继续存在…… 有好多日本故事都有讲……”小颖面青口唇白的道,关天翔这才忆起她的母亲是日本人。 突然,好像感觉他们离现实近了一点…… “其实也没有根据,我们根本不知道茹霜是生是死。”千琳勉强挤出笑容,“不过,假设是真的,我们似乎要继续了解这个白发女妖的背景……才可以知道怎么离开这个世界……我们知道的太少啦……” “这里只是她本日记一小部分,”关天翔皱起眉头,“可能她日记其他部分会有更多有用资料……”“至少我们目标明确了。” 芊琴莞尔一笑,“你们好厉害啊。”“嗯……”千琳缓缓站起来,明显地双腿麻痹了,“不过我们要先找到詹姆他们……他们应该也在找我们……”关天翔恍然惊觉,连忙察看手表:21:19。 他们已经和詹姆、文杰及韵初失散超过一小时了…… 怎么没有到西边找他们呢…… 他们现在怎样了? “那我们现在出发去东边那边找他们三个……”关天翔一边说,一边自惭不已,怎么这数十分钟并没有思虑到其他同伴的安危── 或者,他们同样没有想到? “希望能找到詹姆啦……”千琳皱起眉头,将迷你魔方及6张日记一并塞进了口袋。 众人大概收拾行装后,便准备出发了。 千琳提议给她的鞋子小颖穿,可她坚持说赤脚走便可以了。 这傻妹,真爱逞强呢…… 最有趣的是,她仍然手提着那包生活面包。 “你拿着包面包干嘛,当流星锤?”关天翔轻轻调侃道,小颖却如初尝恋爱滋味般甜笑,“我很喜欢吃面包的,尤其是沾西梅酱吃,很幸福的!” 关天翔查看洗衣房的一片狼藉,说道:“嗯,我们一起逃出去,然后去吃白面包自助。” “白痴。”小颖鼓着脸笑了,“好啊,你请啊。”讽刺的是,在绝境当前,自欺反而最具建设性。 希望他们并非只有这选项。 他们离开了洗衣房,重回恐怖走廊的怀抱。 作为唯一一个男生,关天翔很自然的走在最前,尽管手无寸铁并且有伤在身。 一声不吭的他们迅速来到了中翼走廊的对开门前。 关天翔打开对开门一瞧,走廊内是一片的死寂,之前追杀他们的疯子都销声匿迹了,地上仍是那么多的血。 他们进入走廊范围内,死寂之中隐约听到外面的雨声。 这所安和医院,仍然被雾雨所浓罩…… 关天翔提着电筒,一边领着三位女孩向东边走,一边留意着胆小如鼠的小颖左顾右盼。 的确,关天翔也颇为提心吊胆,两侧的病房门会否猝然窜出疯子…… 没有,竟然。 超乎意料之外,他们顺利的穿越了中间走廊,来到了楼梯的位置,却仍然不见詹姆等人,同时并无任何异样。 “我们……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关天翔道,千琳却立即提议道,“我们往上走吧……詹姆说过会去10楼,他们可能上去了……” 在没有任何异议之下,他们沿着后楼梯往上走。 后楼梯地上满是头发和血液,却不见任何尸体或者怪异的东西。 最幸运同时却最诡异的是,没有任何声音,除了窗外的丝丝雨鸣。 窗外的雨声在后楼梯成为诡异的旋律,为他们累积着不安。 他们怀着战兢,好不容易走到2楼的位置,却不见任何人,感觉就像仍然身处1楼一般。 关天翔抬头看着楼梯上方,由于能见度极低,根本看不清有多少层── “翔哥哥……你听到了吗……是2楼走廊传来的……”小颖从后拉着关天翔的衣衫,这时候千琳已经拉开了中间的走廊,闯了进去。 奇怪,千琳怎么如此冲动? 而且…… 关天翔听不到什么啊…… 关天翔领着芊琴和小颖,同样走进2楼的中间走廊。 那跟1楼的中间走廊一样,也是两侧是病房,配以灰白的肮脏地砖── “翔,……” “嗯?” 关天翔来到了千琳所在位置,她站在最近对开门的左侧病房,病房敞开着,门上写着“203”。 关天翔用电筒往里头一照,目睹203号病房里的画面,同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接着,关天翔浑身尽是毛骨悚然,接着是强烈的呕吐感。 第28话:《对不起谢谢》 【锋利的过去,使鼻子一酸,接着双眸不可能再看见什么。】 203号病房,关天翔非常确定自己身处203号病房门前。 然而,关天翔不确定映入眼帘的画面是否真实,或者只是不想确定? 是不想确定。 “快点帮忙!”千琳压低嗓子,压不低泛滥的焦心。 关天翔呆滞的站在原地,电筒照射着病房地板上的躯体。 那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啊……”小颖从关天翔背后目睹那一幕,脸色想必苍白无比,芊琴则连忙牵着她走进203号病房,检查那人的伤势。 为何要检查? 明明那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关天翔口中呢喃着,四肢麻痹如石像,电筒从颤抖的右手掉下,是“啪”的清脆。 是失去的声音。 病房里的灰白地砖渗满污血,那应该是多于半桶水的血量,绝对足以挑起死神的食欲。 未干掉的血滩上,躺着一个姿态扭曲的躯体:深啡色的飞机头,浓黑的双眉,高鼻子尖下巴,没有扣镂的黑背心…… 告诉关天翔,眼前所见都不是真的。 时间凝固良久,关天翔才反应过来,猛力推开所有人,扑倒在奄奄一息的他面前。 “呼哧……呼哧……”关天翔瞪大双眸,什么说话亦说不出,只管摇动着文杰的躯体,甚至没有想到这会增加失血。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病房里只有文杰和他们四人,未见詹姆、韵初或任何人。 文杰的右眼被利器插穿了,刀刃碎片还遗留在眼球位置,刀柄断掉了,缺口淌出大量的血浆…… 可关天翔一眼便认出,那是曾经被白发女妖挥动,插在关天翔腋下的短刀。 文杰纯白的衬衫溅满血红,胸口和腹部是十余个缺口,同样将黑色背心染成一片死亡的景象。 他嘴巴吐出浓浓鲜血,喘息急促,像是下一秒便会断气的模样。 关天翔不信…… 那纯白衬衫从来只沾铅笔痕及午饭的冻柠茶渍,又怎可能转瞬便沾满血液…… 到底,是谁干的…… 关天翔回眸盯着跪倒在旁的千琳,快要疯掉似的喊道:“千琳,你是不是会急救……”“翔……他……根本……”千琳难过的盯着关天翔,欲言又止。 “求求你……”关天翔因喘息太急,甚至咳嗽起来,脑海混乱如泛滥,“止血……止血……”关天翔怎会不明白千琳意思。 文杰身上伤口至少十个,淌出太多血…… 他尚未断气,已是很异常的事情。 何况他们无法短时间找到止血药物。 可即使真的找到,以他的严重伤势而言,百分之二百是不可能救活的。 很多事情,不是你愿意尽力就可成就。 “呼哧……”文杰勉力睁眼,满是血的嘴巴勉强一笑,“电车……你这垃圾在干嘛……”干,怎么你偏偏要笑? 关天翔强忍崩溃的冲动,咬牙切齿却不发一语。 “你们……咳咳……”文杰的手突然微颤,嘴角渗出不绝的血红,“快点走…… 离开这里──” “垃圾,你不起来我们怎么走啊!”关天翔终究抵不住情绪的挑拨,怒吼一声。 声线响彻2楼中翼走廊,整个地狱充斥着不甘与哀痛。 天翔,你才是垃圾,这都是你的错。 若你没有带着文杰乘坐137号电车,如果你刚才没有耽误时间,早点开始搜寻文杰等人,又怎会…… 怎会…… 脑海迅速浮现了关天翔对文杰无情的讽刺:“如果现在是小说桥段,像你这样的角色一定第一批死。”怎会吐出这样离谱的话…… 这算是什么意思…… “听着,我记起来了……”文杰虚弱的喘息着,“我们不应该回到这里…… 快点离开医院,回去隧道……” 记起?记起什么? 不应该“回来”这里,为何是“回来”? “我们……都是……被离弃的人……”文杰倏忽咳嗽,黑色背心染满恶心的血液。 千琳既是揪心又是惊愕的凝视着文杰,想必同样不解他的所指。 什么…… 被离弃的人…… 那不是白发女孩说的话吗…… 关天翔忽视了晕眩的袭来,只因那远比不上万般的虐心。 泪水不知不觉从何袭来,关天翔亦不知能如何忍住。 “安……静……”文杰以微弱声线道,手伸进口袋。 众人才稍微安静下来,便明了文杰的用意。 门外传来一阵异响…… 那是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地砖的声音,微弱不已却足以引人悚然…… “啊……”小颖花容失色的与关天翔对望,只因他俩早在1楼女厕听过一遍…… 那是…… 谁? “藏在……”文杰的手在口袋乱窜,动作因失血过多而变得乏力,“千万…… 别出声。”机警的千琳第一个反应过来,捡起电筒关掉,拉着芊琴和小颖跑向文杰旁的病床,窜入床底的空位藏匿。 近乎全黑的门前,仅剩下文杰和关天翔了。 单凭门外的声响便知道,某人还有不到半分钟便会来到他们的位置。 再不藏起来,便大祸临头了。 愧疚和震愕却使双腿黏在原地,无法动弹。 “藏起来,是不是听不懂?”文杰沙哑的道,痛苦地颤抖着,语气却还是那般凉薄。 关天翔却自问,光是抵住眼角情绪已好不容易。 这家伙,可是关天翔最要好的知己,你知道吗? “对不起……”关天翔低下头,脸颊是一阵温热的愧痛。 有些说话,如果不立即说出口,以后便未必有机会了。 可是,即使让你说出口,用处又何在? 突然,文杰将什么塞进关天翔手中,似是口袋里掏出的。 转瞬间,他费尽最后一口气,将关天翔硬推往千琳等人所在的床底。 在黑茫茫之中,关天翔仍隐约目睹文杰笑道:“对不起,但谢谢你。” “再见啦兄弟。”待关天翔想闯出去之际,一切为时已晚。 203病房外现出一束光线,一个庞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由于光线太暗,关天翔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左手提着电筒,右手拖拉着一把沉重的斧头…… 关天翔如芒刺背的屏住气息,因为关天翔终于知道,在1楼厕所听到的金属摩擦声,是斧头磨地产生的。 关天翔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的微弱呼吸,可那实在微弱得陌生男应该听不到。 他久站门前,电筒照亮文杰颤抖不已的身躯,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这个人…… 到底是好是坏…… 怎会拖着斧头来到2楼…… 那斧头,又是在哪里找来的…… 倏然,男人掉下电筒,猛然举起斧头。 “可擦!可擦!”下秒,病房回荡着最血腥的巨响,关天翔的脸溅满了血,地狱的味道。 那是,文杰的血。 不…… “哈哈哈哈!” 位于床底下的关天翔只目睹文杰不再动的躯体及男人的双腿,可关天翔亦想像到他当下处于多么癫狂的状态…… “可擦!可擦!”斧头在文杰的身体上又起又落,在头部、胸口、小腹造成血腥的缺口…… 待文杰已经一动不动,男人还是挥动着斧头,不断往他的躯体上劈…… 惨不忍睹,已不足以形容双眸所见。 其血腥变态程度,足以让任何人对红色产生恐惧症。 关天翔飙着泪,竭力按住嘴巴与恶心感抗衡,同时避免自己叫出声暴露位置。 身后的女孩们亦一声不吭,她们想必忍受得很苦吧? “可擦!可擦!” 接下来一分钟,文杰的躯体被蹂躏成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模样,血水洒满一地,弥漫着的除了腥臭还有万般绝望。 “哈哈哈哈!”男人终究停止斩击,携着电筒,将文杰的血红尸体往门外拖拉…… 就像…… 拖行李般轻松自若…… 数分钟缓缓沉淀,当疯子早带着文杰远离,当漆黑的走廊回覆死寂,床底下的众人仍一声不吭。 刚才…… 发生了什么事…… 文杰死了…… 可是…… 不可能的…… 两小时前,关天翔还在和他嬉皮笑脸,互相调侃…… 而你现在跟关天翔说他死了,你真是幽默呢。 关天翔魂不守舍的抚摸着手上的东西,文杰塞给关天翔的东西…… 那是一个瓶盖的触感…… 怎么将这个给关天翔…… 骤然,忆起了那经历过的一切,那未完的承诺。 还有,那两分钟前的一句。 锋利的过去,使鼻子一酸,接着双眸不可能再看见什么。 白痴,你这个白痴。 “对不起,但谢谢你。” 第29话:《自弃》(1) 【弃自己于祸海的,其实是自弃而已。】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想必都很孤独吧? 天,是否从来灰暗如此? 说不准,反正从没抬头的习惯,抬不起。 况且,四面都是学校高墙,那仅半寸的灰空不瞧也罢。 玻璃碎裂的声音,破碎感觉岂会陌生。 “杰……原来你在这?” 文杰靠着墙壁,凝望满地酒瓶碎片和伏特加,对急步走来的女孩置之不理。 他根本不用抬头,便分辨得出走来的是谁。 因为,就只有班长小初会唤人姓名最后一个字。 “你……逃课都算啦,还来后花园喝酒?”女孩皱起眉头,将米白色的松弛熊背包丢在地上,开始收拾起地上的酒瓶玻璃碎。 事实上,她正是受班主任吩咐来找逃课的男生的。 “你举报我就举报我咯,说那么多干嘛,班长妹妹。”文杰推倒一瓶300毫升的青柠伏特加。 女班长扫视眼前同班的他:深啡短发,满是瘀伤的脸颊,满布鞋印、没有扣镂的衬衫上尽是鞋印…… “杰……你和人家打架了?全身都是伤……”女孩脸露揪心,文杰辨不出她情感的真伪─ 最好是假的。 “喂,我喝酒打架又关你什么事。”男生擦着鼻子,一脸轻蔑漠然。 女班长听罢脸色一沉,从松弛熊背包掏出中文作业:“特意留给你的,一个星期没有上过语文课──”文杰抢过米黄色的《中文乐趣好很多-上》,将之撕破并丢在浸满青柠酒的石头上。 女班长呆望着课本被撕成碎片,鼻子一酸地握紧拳头,终究沉不住气:“杰,你好过份啊!我欠你什么了啊!” “你怎么会欠我呢,”文杰嘲讽着,扭开余下一支青柠伏特加,“模范生完美的嘛,永远都是我这种烂泥欠人家的──” “什么烂泥,幼稚!又不交作业,又逃课喝酒,又整天打架,又……”女班长眼泛泪光,“就算老师同学看不起你,你就不可以自己争气点吗?为什么” “靠,你好烦,我就是颓废啦,怎样?”文杰将扭开的酒瓶向女班长一泼,她的灰裙及右腿瞬间被酒水沾湿。 她的眼角亦然。 泪永远往下淌,再无回头的办法。 女孩错愕地颤抖着,脸颊是两道悲痕,接着是止不住的情绪。 “韦文杰!我讨厌你!”文杰目睹掩脸奔走的女孩,不禁苦笑。 “你以为我会在乎? 反正讨厌我的人,多一个不多。” “垃圾,给我起来。”不消十秒,文杰蓦然被谁强拖起身,眼看是3b班同班的男生。 侧边铲掉加刘海黑发,一副坚定的神情,标准偏瘦的身型,跟自己相等的身高。 是跟自己颇熟的关天翔。 “喂,你干嘛啊!放开我!”文杰半醉半醒的尝试摆脱,却被天翔一直用力拉,拖到了校舍的天台一层。 天翔撞开写明“不准进入”的防烟门,将提着伏特加的文杰扯到地上,防烟门“啪”一声关上,天台宽敞的栏杆内仅剩对望的两人。 然后,天翔一拳狠揍文杰的脸颊,文杰失足趴倒,侮辱塑成了愤怒的依据。 “为什么这样对韵初?你还是不是人?”天翔破口大骂,声线充斥不忿。 文杰擦着嘴角的血,对他冷然一笑:“再离谱一点我都做得出来──”“看你那么堕落,真的是没眼看。”天翔咬牙切齿,将文杰扯起,“就只知道埋怨,一点作为都没有,懦弱──”文杰抵不住冷潮,一拳挥向天翔的鼻子。 虽然拳速不快,却仍正中他的鼻子,使他失足倒地。 “多事!关你电车男什么事啊!”文杰失控的猛打着天翔的脸,却竟然拳拳击中要害,因为他并没有躲避。 但天翔怎可能来不及闪避,他可是林逸山羽毛球队的黄牌,理应敏捷无比。 两分钟溜走,文杰心力交瘁的靠防烟门坐下,喘息剧烈不已。 “发泄够了吗,清醒没有?”文杰愣住,斜视着坐到他身旁,被他揍到满脸瘀伤的天翔,内心涌出一丝愧疚。 原来,他刚才是故意让自己殴打发泄的? 但是…… 为何要这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打架吗?”天翔用衬衫抹着鼻孔如泉的血,喘息不已。 文杰听罢只管错愕,接着是须臾的死静。 “原来你都看到了。”文杰叹一口气,仰望灰天。 昨天放学后,文杰才将同班的陈绍才推至墙角狠揍一顿。 陈绍才是3b班的高材生,成绩长期第一,尤其是数理能力超群绝伦。 基于那冷酷的性格和惊人的口才,引来班中不少女孩青睐。 而他经常缠着的,是坐他旁边,一个叫葛韵初的女孩。 韵初是班中模范生,成绩尽管无法媲美陈绍才,却因相貌标致,加上和蔼可亲的性格,亦很受班中同学所欢迎。 韵初本来跟陈陈绍才不算很熟,却因坐在一起上课,渐渐养成一同复习的习惯。 班中同学都吹嘘说他俩是天作之合,甚至班主任也会开“他俩是否在谈恋爱”之类的玩笑。 文杰对此嗤之以鼻,因他了解陈绍才表面才高八斗、口齿伶俐,底里却是彻头彻尾的人渣。 文杰察觉到,他同时对不少女孩搭讪,目的更像是为了占便宜。 坐韵初身后的文杰不时目睹少陈绍才借着教她功课而凑得很近,甚至搭她的肩膀。 但真正触发文杰底线的,是昨天数学课的那件事。 他目睹陈绍才悄悄将韵初的钢笔推跌到地上,然后趁韵初趴下捡拾时,猥琐的用那目光瞧着她裙子的…… “你这衣冠禽兽,在搞小动作?”文杰怒不可遏的扯动陈绍才的衣领,“你当小初什么啊?”“我不明白你什么,啊杰,”陈绍才猥琐一笑,“反问一声,你又当自己是什么啊?韵初男朋友?你凭什么插手?”“你闭嘴吧!” 自卑如梦魇窜上文杰的心头,使他倏然乏力。 其实,只是在嫉妒,不是吗。 体格不逊的陈绍才反过来将文杰推跌,用脚狠踢着他:“就算你发现我做了什么又怎样啊,你只管投诉给老师咯,你觉得他们会信你这个垃圾吗?”没错,偷窥除了人证并无证据,而仅他目睹事情经过。 而重点是,根本没老师会相信文杰。 因为,他是被离弃的人,不是吗。 父母早逝,自少缺乏适当教育和栽培。 成绩长踞榜尾,上次考试除数学科考倒数第二,其他都考全班倒数第一。 而数学科考试考倒数第一的家舜因病缺考才拿了0分。 文杰于兴趣方面亦一无所长,交际能力却不能再差,常与人冲突,而且经常逃课喝酒,以致被训导主任捉拿。 而他亦因此遭一众老师鄙视,鄙视他不交作业,鄙视他嗜酒打架没作为,鄙视他永远仅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老师就是用这凉薄的字眼,难道不怕叫家长投诉? 他根本没有家长。 他亦不打算投诉。 因为他深知自己是废物,怎么还夸奖自己“一事无成”,其实不败事也偷笑。 这种被教育制度唾弃的孤儿,还能心存什么盼望呢? “哈哈,没错,我是垃圾。”社会,吃人的地狱。 把无辜者扯进阴暗惊悚的无限隧道,迫使你挣扎向前,却从不曾解释为何。 甚至,让你乏力走下去,随之狠嘲你的懦弱…… 只有这条路,除了往前走,还能怎样。 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们没需要解释。 文杰端着青柠伏特加,欲将之塞进嘴巴,却被天翔阻挠。 “你竟然甘心?”天翔声嘶力竭的嚷道,“你明明就很紧张韵初,你回答我,是不是?” “关你什么事──”“回答我。”文杰搁下酒樽,静默片刻,微笑渗出苦涩:“那又怎样?”对,那又怎样,又可以怎样。 “反正我是垃圾,何必污染别人呢,哈哈。”文杰别过头,身躯微微颤抖,天翔一语不发。 没错,像韵初这种相貌讨好,成绩出众,人际网络阔的可爱女孩,还有很多绝色景致等着她。 出于淤泥的自己,又何必强行进占她的人生,在她的路途遗下污点呢? 被世界遗弃不可怕,喜欢有时还可怕,倒不如与她保持距离,祈愿她会快乐。 “垃圾杰。” “没错,我是。” 两人维持静默良久,想必中文课已结束好一阵子。 “天看起来灰灰的。”天翔仰视头顶的云,文杰拭抹眼眸:“这样给你发现了,等会颁发一个诺贝尔奖你。” “白痴,你知不知道天从来都是蓝色?”天翔的手指划过茫茫灰云,“云以上的天空,从来都是蓝色。是你甘于自困于云层底下,才会觉得它灰暗。” “从来,都是看你愿不愿意飞。”文杰听罢愣住了,又愕然的仰视天空,咀嚼着天翔的话。 “那夜晚呢,夜晚不是蓝色。” “哎呀,随便啦,那额执着干嘛。” “垃圾。”文杰扬起嘴角,男生亦然。 “就算整个世界都遗弃你,你都要尊重自己,不要让别人看笑话。” “哪本小说的对白啊?那么浮夸?凭什么”文杰道,天翔却骤然夺过伏特加,猛往喉咙灌,一喝便是十几秒。 “咳……咳……”天翔痛苦的将青柠伏特加放下,文杰正想调侃他是喝酒菜鸟时,却注意到他的双手正发红。 原来天翔有酒精敏感? 虽不至于危及生命,却一定很难受吧? 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凭我喝完这瓶酒……咳咳……”天翔抹去嘴角的酒精,将伏特加的瓶盖塞进文杰手中,“给我保留好它,记住今日发生过的事,不要自暴自弃。” “答应我,给我堂堂正正追求韵初。” “保留一个瓶盖?”文杰愕然三秒,接着失声大笑,“你真的是来搞笑的,对酒精过敏又要喝酒,这行为整个学校都没有。”天翔欲拉开防烟门离开,文杰禁不住道:“喂,你何必搞那么多来说服我?”天翔停下,微笑道:“没有啊,纯碎手痒找个人揍一下。” 然后,补上一句。 “做兄弟的就别问那么多。”文杰瞧着渐远的背影,又察看手上的瓶盖,泛起复杂的情绪。 “等等。”“又怎么了?”男生回眸,看着欲言又止的文杰。 “你的样子好毒,真的很像电车男。”文杰将那句话吞了回去。 “多谢分享。” 天台剩下文杰一人。 他端详着那散发淡淡酒涩的瓶盖,再仰望灰灰天际。 云外的天空,是蔚蓝的吗? “做兄弟的就别问那么多。”文杰终究微笑,将承诺储起,将那句说不出的话留住。 然后,将瓶盖塞进口袋里。 电车男:别自作聪明了,以为单凭那几句话,喝瓶酒便能说服我? 嘻嘻,从没告诉你,其实我是患有严重学习障碍的,学习任何事情亦非常艰困。 我又何尝没有勇敢的尝试过,突破自己呢。 你那些激励的说话,我早已对自己说过无数遍,听腻了。 像我这种被社会唾弃的人,资质太差,不管怎样努力亦是徒劳的。 因为,没有人打算给予我机会。 虽然有点不负责任,但还是要说,韵初的事情,还是无法办到了。 相比起拥有,我还是比较想她幸福呢。 如果我有天离开了,记得帮我照顾好韵初那傻妹,她看似很坚强,其实是个大哭包,遇到丁点困难便会崩溃,哈哈。 还有,那天你揍得太大力了吧,害我嘴巴肿了整个星期,你以为我忘记了吗。 那天本来不想笑你电车男的,可有些肉麻说话还是说不出呢。 我被瞧不起很多年了,想不到会遇到你这个白痴。 愿意费时间鼓励我,关照我的,不是白痴是什么? 我就只有你这个兄弟了。 对不起,我守不到那承诺了,就让我自弃吧。 但感谢你,仍然感谢有你这臭小子揍了我一遍。 被离弃于孤雨里。 弃自己于祸海的,其实是自弃而已。 “对不起,但谢谢你。” 第29话:《自弃》(2) 为什么没有人救他。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203号房间回荡着梦魇般的死寂,氧气如被抽光般,让关天翔喘不过气。 关天翔恍然若失地瞧着灰白地砖上的瓶盖,在淡黄照射下,还是看到它表面的水滴。 不是酒,不是血。 是不慎淌下的泪,比伏特加还苦涩。 思绪凌乱得很,却浮现出清晰的一句:文杰死了,被一名斧头男杀死了。 拳头用力握紧,用力得要抓破手掌肌肤,可还真的以为,这样便止得住倾盆的泪。 而下秒,哀绪均化作极端的仇恨。 “要杀了你。”关天翔狠瞪着半敞的门,门外的漆黑以无声回应,相信拖着文杰尸首的凶手已走到很远。 “翔……翔哥哥……”身后的床底传来小颖的呼唤,语气充斥着畏惧,关天翔却置之不理。 不清楚凶手是谁…… 关天翔不清楚凶手杀人的目的…… 关天翔甚至不清楚凶手正走往哪里…… 但唯独一件事情是清楚不过的。 一定要杀掉他,让他品尝同等的苦楚。 关天翔猛力咬着下唇,站起来径自往门口走去,内心如一头停不了的怒兽,誓死要将那斧头人宰掉── “天翔你干什么啊……”芊琴从后挽着关天翔的手,试图阻挠关天翔。 “杀了那个凶手。”关天翔甩开芊琴白滑的小手,犹疑不决地握紧门柄,是冷冰冰的触感── “翔,你别这样啦……你都没有武器……”千琳忧心忡忡的步近关天翔,“你贸然出击,只会──”一种莫名其妙的反感渗透全身,驱使关天翔回过头,以怪异的眼神扫视众人,喘息伴随心跳速度骤增。 这班人怎么如此犬儒? “难道看着文杰白白牺牲?”关天翔抵不住压力,宣泄着愤恨。 下巴流满血,是被咬破的唇淌的,是被割破的心淌的。 “文杰的事,没有人想的……”千琳揪心的道,“就算你冲出去,都是于事无补。” 是吗。 “天翔……我明白……”芊琴站在关天翔身后,左手掩着嘴,“你先不要激动……” “为何都不听我的,难道总是我错吗。” “闭嘴啊!”关天翔跪下抱头,强忍脑袋撕裂般的痛,“你们全部都觉得是我错,是不是?”“不是啊,不是啊……”芊琴的身躯轻轻颤抖,脸上渗满无奈,可关天翔此刻只看到了恶心。 “不是我错,都是你们的错”。 “你们为什么不救文杰?”关天翔拭着下巴如泉的泪,“为什么要看着他死? 为什么!”众人包括芊琴亦张口结舌。 “是你们害死他的!”关天翔的声音不能更沙哑,手指地砖上的污血,那是文杰存活过的仅有凭证,“你们这些自私鬼……” “天翔……听我说……”芊琴步近关天翔,一脸揪心的轻拉关天翔的衣袖。 你们这帮虚伪的小人。 “给我走开啊!”下一秒,关天翔跪倒在冰冷地砖上,呆盯着躺倒地上的女孩。 时间想必凝固了,要不然四周怎会安静如此。 刚才好像大力推跌了芊琴…… 怎么会这样…… 芊琴盯着关天翔,承载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她…… 想必很痛吧? 关天翔俯视晃动的双手,不信数秒前竟做了粗暴至此的事情。 “白痴……整天都不顾生命危险,什么都冲冲冲……”芊琴抽泣着嚷道,“你有没有考虑别人会担心?真是白痴!” 正一白痴。 关天翔盯着女孩,思绪倏然清醒,接着是极端的虐心。 虐心,是因为她的心被割了一刀,是因为关天翔住在她的心里。 关天翔俯视文杰的血渍,不禁诧异自己的懦弱:你已痛失挚友了,怎么还要伤害自己最著紧的人? “对不起。”关天翔让脸颊染满了泪,是为了让自己看得不像施害者吗? “白痴!”芊琴别过脸哭不成声。 关天翔步近芊琴,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文杰死了……我还打你……对不起……是我的错……” “走开啊,你……”芊琴的脸贴着关天翔的脖子,胸口滴满微热的湿润。 她尝试推开关天翔,最终却只是乏力的躺在怀里哭道:“我好怕……”众人都很怕,是吧? 关天翔从来从来没拥抱过她。 她的身躯脆弱如此,同时是那么的需要被守护…… “翔,,一定要保持清醒,”千琳开口,“我们在安和医院越久,似乎精神状态会越差,越来越暴躁……” “嗯?”关天翔愣住,回想一下,刚才的确突然变得暴躁,突然很讨厌同伴,脑海甚至现出一把厌烦的声音…… 那么,关天翔是正在被侵蚀吗…… 不行,关天翔还要带同伴回现实世界的,关天翔还要拯救芊琴的…… 一定要撑着…… 关天翔抓着芊琴的手,然后扫视众人,“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找到韵初、詹姆,然后一起回去现实世界,是不是?”芊琴先是错愕的瞧着关天翔,待十秒过去后,终于甜丝丝一笑:“嗯。” 对,与其再耽误时间埋怨,倒不如务实面对现实。 终究恢复理智的关天翔,捡起地上的瓶盖。 关天翔凝视它片刻,然后将之塞进口袋里。 放心,关天翔誓死替你将韵初救回来。 “那个……”小颖终究窜出床底,肿红的眼眸注视着角落,“那个是什么……”关天翔一愣,转身扫视着203号房的环境。 病房内是两排共六张病床,病床旁都是基本的医疗设备,而尽头是个长条形的储物铁柜。 铁柜约2米高,总共有10个格子,而10个柜门都是关上的。 而铁柜子旁的角落地上,有一个熟悉的物事。 关天翔松开芊琴的手,走向角落捡起那物事,不禁一愣。 “是……詹姆的对讲机。”关天翔看着熟悉的对讲机,对小颖道,“詹姆应该来过这个房间……” “我们要尽快找到詹姆他们……既然文杰被袭击,他们可能都遇到危险…… 时间不多啦。”千琳不自禁的扯着裙子,关上了203号房的门。 “但是千琳姐姐,就算找到大家又有什么用?”小颖抓起那包生活面包,“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出去……”千琳思索片刻,害羞的苦笑道:“没错……我们要继续寻找白发女妖……茹霜……的日记,才会找到更多线索……” 然后,四人陷入尴尬的死静。 或许,是因为众人只知道要找日记,却不知该如何找。 “好奇怪啊,”芊琴扫着身上的污尘,“为什么斧头人会拖走文杰…… 他拖文杰去哪……有什么目的?” 拖动尸体。 对,怎么之前想不到这一点? “会不会……在个斧头人就是负责收集尸体?”关天翔突发奇想道,“我和小颖在1楼厕所的时候,厕所外面曾经有具男尸,这个斧头人来过之后,男尸就消失了…… 会不会尸体都给这个男人拖走了?” 之前詹姆曾经说过,异世界里的尸体都会消失,但消失原因却不详。 难道,就是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吗? 但是,为何要藏尸? 一想起某男人有收集尸体的行为,内心不禁发毛…… “我们都见到满地血,尸体却什么都消失了……”千琳咬着右手手指,一副栗然的模样,“难道……是被带去某个地方?” “什么地方……”关天翔哭笑着,脊背攀满悚然。 如果这里是异世界,在异世界死后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呢── “咿呀──”背后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千根针般刺进关天翔的肌肤。 关天翔第一时间捡起地上的电筒,照射着声音发出处── 203号病房尽头。 是那个碍眼的铁柜子。 灯光照射下,它其实有点像林逸山纪念中学班室里的储物柜,灰灰脏脏的,残残旧旧的…… 怎么会这样…… 关天翔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铁柜子,脸色势必苍白无比。 “翔哥哥……那个柜子……自己打开颗?”小颖在旁拉扯着关天翔的衣袖,三魂出窍的躲关天翔身后。他也不知道。他确定,刚才每一格柜子都是关上的──绝对确定。 可现在,柜子底层的其中一格却敞开了,里面是一片昏暗。 “什么时候打开的?”芊琴栗栗畏惧的道。 关天翔想,不可能是自己打开的。 那是因为,这格柜子里有着什么会动的东西…… “呜呜……”小颖吓得退后数步。 关天翔如坐针毡的呆站原地,而铁柜与关天翔相距仅数米距离。 打开的铁门里黑暗无比,如果要看清楚就要站近一点用电筒照…… 到底,是什么? 情绪绷紧的关天翔手握电筒,战战兢兢的步近柜子,每一步都耗尽毕生气力般。 倏然,那一格柜子里传出诡异的声响。 “哧哧……哧哧……哧哧……” 关天翔停下脚步,距离柜子仅三米距离,灯光终于稍微照到了那格柜子内的情况…… “哧哧……哧哧……哧哧……”那是一个人。 第30话:《嗜血祝福》 【这里,并非活人应该来的地方……】 此刻,脑海浮现的竟是詹姆说过的一句话。 “产生恐惧的原因可分为两种,『未知』与『经验』。 当你对某事情或环境存在疑惑,就容易衍生不安感,这种叫『未知恐惧』。 而当某事情或环境勾起你不愉快经历,而产生排斥感,这种就系『经验恐惧』,或者叫做,阴影。” 先前路途屡次感到恐惧,似乎都可归类为“未知恐惧”,因为那些事情都远远超乎预料。 可当下让关天翔骨寒毛竖的,却是“经验恐惧”,因为关天翔曾目睹类似的画面,恐怖不堪的画面。 之前看过h国恐怖电影《归校》,讲述两名学生夜归所读中学,校园却出现各种恐怖异象。 而其中一个令关天翔存有阴影的,就是一个突然会伸出鬼手的格子储物柜。 眼前的画面,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就像曾经历过似的…… “哧哧……哧哧……哧哧……” 关天翔拼命抓着电筒,死盯那一格内的类似人形物体。 由于光线太暗,实在不可能看得清那人的外表,甚至连性别也辨不清…… 似乎在微微颤抖,是生存的迹象。 “哧哧……哧哧……哧哧……” 但即使洞悉这一点,仍不足以扫走诡异。 试问一个正常人,会将自己塞进一个狭小至此的铁柜里吗? 这人…… 难道是疯子…… 或者更恐怖的东西? “天翔……你看到什么……”芊琴步近关天翔,关天翔却用手挡住了她,怕她会失控而哭。 关天翔也说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 还是自行探究比较好…… “哧哧……哧哧……哧哧……” 渐渐听得出,那人发出的是喘息声。 关天翔向前踏一步,脑海浮现出种种恐怖画面…… 会否铁柜里的人,是个精神不稳的小丑…… 正等待愚昧的猎物走上前,接着是一刀又一刀…… “太多了。”思绪突然涌现文杰的一句话,使关天翔下定决心,快步走上前。 对,或许不是什么危险的人,可能不过是个被吓坏了的生还者而已── 说关天翔身处噩梦之中,绝不足为奇。 因为每当你欲放松起来,下一刻便是真正冲击的到来。 不禁好奇,自己何时会患上精神病。 “哇!”关天翔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三魂出窍,失足倒在地上,背后亦传来芊琴与小颖的尖叫。 柜子里竟窜出一个血人,右手持着一把银色小刀,刀锋沾满血。 他躺在柜子前的地砖上,脸朝着关天翔,急促的喘息着。 在灯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性脸孔,凌乱浓密的黑发遮掩双眸,可关天翔看不清他的肤色…… 因为…… 他…… 整张脸都是鲜血,而他正张着嘴,朝着关天翔看。 “哧哧……哧哧……哧哧……” 他站起来时,或许会用手上的小刀插向关天翔,然后露出诡秘的微笑。 小颖、芊琴等人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只管惊恐的喊叫着,而千琳则一脸疑惑的盯着血脸男。 突然,他疾速站起身,一个箭步往芊琴的方向跑去! “啊……”芊琴惊愕的倒下,无助的掩着脸。 不…… 不…… 不!关天翔焦心如焚的扑向芊琴,想将她推开,避开血脸男的袭击…… 可下半秒内,情况起了18000度的变化,超乎预料。 血脸男瞬间拐了个弯,越过了芊琴,扑向门口位置…… “啪!” 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不,除了血脸男的喘息。 “哧哧……哧哧……哧哧……” 他靠在刚刚关上的门前,俯身拼命喘息,仿如整年没呼吸过似的。 他的手紧抓门柄,小刀丢在地上,是“喀嚓”一声。 数秒过后,他缓缓抬头,向他们淡然微笑:“希望你们不要大声叫,这样招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 关天翔扑到芊琴身旁,警戒的盯着拾起银色小刀,往铁柜走去的血脸男。 他并无任何袭击他们的举动…… 是在等待他们松懈吗? 男子走到铁柜旁,熟手的扯开最左边的柜子,拿出一支矿泉水,扭开瓶盖便往脸淋洒。 他到底是谁? “你……是谁……”千琳欲言又止,脸上尽是讶异。 “滴答……滴答……”男子清洗着脸上的血,地砖瞬间湿透一片。 半分钟后,男子将空瓶抛到地上,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清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清秀的眉目。 是个年纪与他们相若的男生,而已。 “真的是你……”千琳一脸错愕的走近数步,关天翔审慎的站起来:“他是谁?”“是我邻居,”千琳朝关天翔看过来,“他也是住晨福大厦。”关天翔一愣,原来这本来满脸污血的男子并非怪物,只是千琳认识的人? 就这样而已? “你们应该都是生还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吧?”男生将湿透的黑发往左拨,“我和你们一样,刚刚遇到一帮疯子,为了躲避他们才躲到柜子里面。” “为什么要在柜子里面?”关天翔随口道,审慎的打量着他,“又不锁门?”“锁门是没用的,”男子将脸上剩余的血迹都抹掉,“那个电锯女有锁匙,锁门反而会引起她的注意。”听罢,关天翔和同伴面面相觑。 “我好像在晨福电梯见过你。”男子将小刀塞进裤子里,对千琳友善的微笑。 “嗯……是呢……”千琳苦思着,“你叫什么名字?” 事情在数分钟内起了极大变化,关天翔自问无法掌握。 本来还以为柜子里有什么,原来不过是一个生还者而已,甚至是千琳认识的? 荒谬程度简直媲美下一秒出现一道随意门,然后多啦a梦走出来说“玩够了是时候回家了”。 如果是这样便好了。 “我叫云一哲,哲学的哲,”男子笑道,“所有人都叫我咸爷。” 咸爷? 关天翔扫视他的全身,他似乎跟大家相同年纪,大概16-18岁。 浓密的黑发长至耳际,差点儿遮盖眼睛,而头顶位置却有少部分头发是纯白色的。 他的肤色偏白,鼻子挺高的,左脸有一道刀痕,粗眉及有神的双目令他看上去很认真严肃似的。 那标致的轮廓,散发着神秘的帅气,甚至有点像…… t湾电影《星空》的男主角林辉闵。 他大概175公分高,身形比关天翔略壮丁点,身穿红色的球衣。 下身是米色松身短裤,配以浅啡色的高筒鞋。 坦白说,尽管关天翔仍未放下戒备,但他予人一种豁然的安全感。 “我在这遇到过很多住晨福大厦的人……”自称“咸爷”的人转身搜寻着铁柜,此时关天翔才明白为何他这样自居。 那球衣背面,竟印着“贝克汉姆”及“7”的号码,使关天翔不禁苦笑。 麻烦告诉关天翔,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 “你怎么来到这个异世界?”千琳继续问道,众人里仅她与男孩相识,尽管那是一面之交而已。 “异世界……你们这么叫这里?”咸爷在铁柜里那出数支矿泉水,抛到他们手上。 “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这栋医院的2楼,一切好似幻觉一样。”咸爷提着一顶棒球帽,在他们面前坐了下来,“希望我不会吓到你们,我和你们一样,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不像是怀恶意的人,否则必定早已出手…… 还是小心观察多一会儿好? 千琳见状,也坐了起来,芊琴和小颖亦然。 小心眼的关天翔是最后一个坐起来的,与他们围成一个圆圈,电筒置于中间。 顷刻的沉默后,咸爷戴上棒球帽,语气淡然:“我一直再找一个人。” “嗯?”关天翔傻眼的注视着陌生男孩。 “你们有没有遇过一个叫晨小丝的女孩?”咸爷诚恳的道,“25岁左右,长发皮肤白,戴住一条十字架项链,她不会说话……”众人陷入沉默,只因他们并无遇过任何哑女。 死静显得窗外雨声更铿锵,窗内氛围更尴尬。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咸爷含羞一笑,站了起来,“我会自己去找” “别啊,”千琳坚决叫住了他,“不如……我们一起帮你找?我们都无所谓的……”“嗯。”芊琴微笑着,小颖亦道:“是啊,外面很危险……” “你们有什么打算?”咸爷犹疑着,再次坐下。 千琳以惊人的归纳能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一次,但当千琳说到白发女孩的日记时,咸爷却皱眉了。 “我进来这个房间的时候,在角落找到这张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你不是你们说的日记?”咸爷从米色短裤的口袋抽出一张皱折斑斑的白纸。 关天翔拿过纸张,心情是七分惊三分喜。 那些字体…… 跟之前所看的6张日记字体如出一辙── 一样的难看。 而且,这张纸同样是a6的大小,而且右上角写着一个号码。 71“我们手上日记只有70页……原来71页在这……”千琳取过关天翔手中的日记纸一看,十秒后脸色却骤然大变。 “怎么了?”众人大惑不解的瞧着她,可她只管死盯着日记的字,喘息急促,脸色苍白无比。 怎么了? 难道日记的内容怎么了? “小琳?小琳?”芊琴摇着千琳的肩膀,她却无甚反应。 “我……我……应该早发现……”千琳紧张的咬着右手手指,呼吸显得艰困,“但为什么真的是这样……” “发现什么了?”芊琴抓着她的手,一头雾水。 关天翔取过日记纸第71页,千琳已经惊惧的吐出一句话:“茹霜可能已经死了……而我们……我们……” “我们怎样?”关天翔紧张到顶点,完全不理解千琳的话。 “我们身处的地方……”千琳吞下一口口水。 “并不是活人应该来的。” 接下来数秒,众人如定格般不动,没人打算说话。 关天翔感受着脊背的寒意,思绪如堕进万呎深渊。 这里,并非活人应该来的地方…… 既然这里不是活人的地方…… 那么换句话说…… 这里难道是…… “地……地狱?”小颖脸色煞白的道,手紧抓着关天翔的衬衫,关天翔的手臂沾了一些热汗。 关天翔一边倾听窗外的雨鸣,一边思考着千琳的话。 就算千琳所言属实,她是如何突然得出“这里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此大胆荒谬的论述? 日记。 关天翔这才顿觉,第71页的日记一直在手上。 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关天翔将纸张在地砖上铺平,让电筒照亮纸面的脏字: 4/8/2013爸爸待茹霜最好了,今天教晓了茹霜一个魔法,叫“祝福三遍”呢。 爸爸说,这是一个教我待人善良的美好魔咒,只要将三个祝福物成功送出,收到礼物的人便会获得真正的幸福呢。 可是,如果祝福失败,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喔。 爸爸说,“祝三遍”是大人为了教孩子“防人之心不可无”而编造出来的,还在取笑茹霜真心相信了魔法,害关天翔脸红呢。 大人都是这样的,总不愿意相信有趣的事情。 茹霜选择相信魔咒是真的,或者试一试也无妨吧? 如果可令所喜欢的人幸福,那么的确是很美好的事情呢!第71页的日记到此为止,另一面被血染满,看不清内容。 关天翔看罢,仍是一头雾水,不,简直是置身雾海般。 据关天翔所知,就是茹霜进行了一个叫“祝福三遍”的游戏…… 好了,然后怎样? “『祝福三遍』……是什么意思?”小颖大惑不解地摸着头。 关天翔疑惑地凝望着千琳,发现她抽出了迷你魔方,眼神空洞的扭动着它,嘴唇微微颤动:“不会的……怎么可能……”她的神色很不妥。 “你……没事吧?”关天翔轻抓着千琳的手,可她栗然注视着关天翔,双眸仿如亲睹炼狱似的…… “小琳……到底发生什么了?”芊琴焦心起来。 “你们……你们不会信我的……”千琳的眼角竟飙出眼水,“你们会笑我真心,语无伦次,迷信……” 怎么她会这样说? 关天翔轻轻取过千琳手上的魔方,尝试镇静她的情绪:“不会的,其实现在…… 又会有什么不可能?”的确,还有什么荒谬的事情未发生过呢? “呼哧……”千琳喘息一会儿,好不容易平复起来,心有余悸的道:“你们真的信我?”众人连番点头,等待着她的解画。 “其实我也不肯定,不过可能就是『祝福三遍』令我们堕入这个…… 所谓异世界……”千琳拭着泪,如坐针毡的道。 “游戏?日记里面不是写……是一个魔咒吗?”咸爷拿起日记翻看着,一边扫视203号房黑暗的周遭。 “他表面上是一个小孩才会信的魔咒,但是……实质是一个残酷的人性,游戏。”千琳担惊受怕的说着,“其实『祝福三遍』是几年前网络流传的都市传说,有传系源自泰北,但其实出处都是未明……” “怎么没听过……”小颖拿起那袋生活面包,透明包装里的白面包已经因屡次跌撞而变得不成原型了。 坦白说,他们这里似乎只有千琳听说过。 “这个都市传说是t湾那边,湾区这边没有,而且……”千琳苦笑着,“试问这么无聊不合理的小朋友咒语,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 “那『祝福三遍』到底是什么?”关天翔向千琳递了一支矿泉水,千琳接过水,深吸一口气道:“『祝福三遍』是一个来源不明,毫无理据支持的『祝福咒语』。 作用就是可以选择对身边三个人进行『祝福』,而被『祝福』的对象就会得到幸福。”“祝福的方式很简单,就系和灵界交易,以自己灵魂换取三次祝福机会。 首先,选择一样喜爱的物品,然后找三个同样的物品进行仪式,灵界就会将它转化为『祝福物』。 网上所讲,『祝福物』什么都可以,大则像音乐盒,小则像戒指都可。 获得『祝福物』后,你就可以将它分别送给三位对象。 如果对象将祝福物携带身边三日,灵界就会令所选对象永远获得幸福。” “这些所谓咒语……是我在女孩圈子很常见啊。”小颖嘟嘴道,并不因而受惊,“就好像听说隔壁女校有个习惯,大家毕业会交换内衣作为纪念,这样就会令双方友谊永存──” “什么?内衣?”关天翔傻眼的苦笑道,怎么会有人相信这种变态的恶趣味? “『祝福三遍』绝对和其他学校的无聊传说不一样,”千琳一本正经的盯着小颖,“几年前,我打算找一个灵异小说的题材,然后网上搜索到『祝福三遍』。 起初我还以为是千篇一律的无聊东西,不小心搜索到一个网址,是介绍这个都市传说的背景。” “『祝福三遍』表面充满欢乐、美好,实质其实暗示着一个概念:信任与背叛。 网址提到,『祝福三遍』既然是和灵界交易,就不是单方面祝福别人那么简单,进行祝福都涉及好大的风险。 如果祝福对象真的将『祝福物』携带在身边三日,那祝福就会成功,灵界交易都会完成。 但是,如果对象没这么做,不论原因为何,祝福都会失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祝福成功与否就取决于对象的选择,而非自己。 那么,一切就是建基于信任。 “失败……会怎样?对象得不到幸福?” 芊琴竟听得入神,关天翔却仍抱持观望态度,只因这所谓咒语…… 实在太像小说、电影里的情节了…… 千琳续道:“对象得不到幸福只是第一。 如果他违背交易规则,三日内丢弃这个『祝福物』,那就必须在三日内取回『祝福物』。 如果你成功取回『祝福物』,就不会有后果,你只会失去一次祝福的机会。 但如果没取回……” “会怎样?”咸爷迫不及待的问道。 “真的要说?”嗯……”千琳害羞的道,似乎一直很怕被他们嘲笑似的“和灵界的交易会失败……然后……”“因为你是和灵界以自己灵魂交换三次祝福机会。 祝福物就象征着你的灵魂,如果祝福失败,你的灵魂会被魔鬼……”千琳吞吞吐吐,脸色惨白如纸,“拖、进、阴、间。” 听罢,众人再次陷入沉默,而关天翔看穿了每人心底的恐惧,包括关天翔自己。 “所以,如你所说……”芊琴消化着千琳的话,“茹霜会不要会就是进行了『祝福三遍』的交易,然后失败了,就死了……然后拖进阴……” “虽然太荒谬……”千琳的牙齿随不安而颤动,“但如果据此思路……他们很可能……就是给茹霜的灵魂拖进阴间……”“阴间”这一字,随即使周遭温度骤降数十度。 第31话:《我们,其实已经死了》(1) 【怀着好意祝福别人的是自己,于是受伤的同样是自己。】 ===死后世界,西方称之为“地狱”,东方则冠之以“阴间”之名。 人长久以来均对“死亡”抱以恐惧之态,这或许缘于人不知死后世界的模样。 而好一部分人均认为,那是个恐怖、血腥的死域。 那绝望的景象,不正跟他们身处的空间不谋而合? 他们…… 难道真的身处阴间? 黑色手表显示着“21:43”,手表主人却不知所踪。 深宵的黯淡从窗口渗进来,沾了些许诡异的雨声。 这场雨,竟连续下了这么久…… “翔哥哥……我好怕啊……”六神无主的小颖一手拉着关天翔的衣袖,一手抱紧那报面包,把它当作面包公仔,场面既滑稽又可爱。 关天翔犹疑片刻,摸着她的小头:“不用怕,哥哥在。” 妈的,怎么关天翔竟说出如此肉麻的话,这种懒大哥哥的说话不是妹控詹姆才说得出的吗? 想不到,小颖脸色泛红,接着“嗯”一声,挨在关天翔的肩膀上。 “是不是说我们现在已经死了……”芊琴战竞的问道。 “不知道……”千琳焦心的咬着手指,手指头都快要皮破血流,“就算我们真的被拖到阴间,都无法确定我们是灵魂来了,还是肉体也来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无论我们状态是生是死,当下现实世界都会当我们『已死亡』,或者『从来不存在』……”千琳的理论听似天马行空,却有其合理之处。 我们,其实已经死了。 “呜呜……那我们真的死了……”年纪幼小的小颖似乎无力接受如此绝望的真相。 咸爷将黑发往左边拨,故作轻松一笑:“哈哈……千琳……你太有想像力啦,世上哪里会有阴间啊,不如说有阿凡达?佛地魔什么时候来追杀我们?外面会不会有恐龙?哈哈。” 关天翔看咸爷俊朗具气质的外表,待人态度竟如此无聊滑稽,男神形象瞬间崩坏了。 “那……你又这么解释我们现在的情况?”千琳抽出迷你魔方,微声回答,使咸爷哑口无言。 关天翔当然看得出,咸爷只是不愿接受事实而已,就跟关天翔一样。 老实说,谁又想承认,自己已经死了? 人一死,所有投入的心力均付之一炬,化成灰烬。 没错,千琳的“阴间论”听起来的确荒谬极了,但当下处境不是同样荒谬吗? 通往异度的电车…… 不存在的旭海电车总站…… 满藏疯子的废弃医院…… 这些这些,根本早已脱离现实思维。 天,我快疯了…… 倒不如疯了算,不用再苦恼如何逃走,轻松太多。 “我都觉得千琳的讲法有说服力,这根本就很像阴间……”芊琴轻拉冷衫的衣袖,“而且我们手上第71页日记,提及的『祝福三遍』咒语是在解释紧当下的情况…… 可能茹霜她真的祝福失败,然后堕入阴间……” “其实……据闻t北几年前发生过一个命案,某初中少女被发现躺在房间,失血过多而死。少女死时手持住一把血刀,心口严重受创,警方判断为自杀……”千琳皱眉诉说着,手上的魔方沾了手指的血,“传闻少女死状恐怖,四肢姿态扭曲,双眸睁大,胸口被利器插至血肉模糊……情况好像是精神失常……但是奇怪的是,少女没留下遗书,而其家长和同学都指出,少女为人开朗,精神状态良好,原定会和家里人去旅行,自杀可能性微乎其微。 后来网上流传,自杀少女事前有和同班同学玩过『祝福三遍』的游戏,而她失败了…… 当然网上资料无法证实,可能被加盐加醋……” 关天翔听罢不禁心寒。 按千琳说法,如果『祝福三遍』咒语失败,祝福者的灵魂便会被扯进阴间,而其方式就是透过使当事人精神失常并且自杀…… 多么令人发麻的“祝福魔法”,名乎其实的糖衣毒药。 “这咒语好恐怖……”芊琴一脸错愕的道,“明明咒语出发点是为了祝福人,为什么当事人反而要肩负『被拖入阴间』的风险?”怀着好意祝福别人的是自己,于是受伤的同样是自己。 世事为何如此荒谬? 世上还有正义吗? 少年你太年轻了,竟然还在问这种层次的问题。 关天翔们的社会,何曾重视正义多于兴建公共厕所? 哈哈对不起,无病呻吟而已,想法别太极端了。 “灵界并不会在乎道德对错,”千琳低头道,“只会在乎利益交换。既然想获得祝福机会,就要付上相应代价──就是灵魂。”在恐怖氛围之中,关天翔却竟然笑了,渗满苦涩的。 善良的家伙,在社会中只会被嘲为愚昧,因为他们下场很可能都是如斯惨淡。 茹霜,是愚昧的其中一份子吗? 第31话:《我们,其实已经死了》(2) “如果我们处境和『祝福三遍』有关连,事情应该是这样。”千琳咳嗽数声,“茹霜祝福失败,精神失常并且自杀,灵魂被扯进阴间。 但基于某原因,可能是怨念太重,于是将活人拖入阴间,而渠道就是驶往珠城的137号尾班电车,可能因为这班车对茹霜有重要意义…… 而我们身处的『异世界』,是阴间的一部分,由茹霜灵魂的记忆所建构。 所以,这里的所有事物,包括车站、医院,都是由茹霜记忆塑造出来。” 倏然,千琳停止扭动魔方,然后她甜丝丝的笑道:“推测出来的感觉真的很微妙。” 她…… 是怎样做到的? “小琳姐姐,你好厉害啊,分析得好清楚啊……”小颖错愕的道,千琳则难为情的扯着灰裙子,还是一副缺乏自信的模样。 即使千琳并非样貌很出众的女孩,人际关系亦非很出色,但她至少有很好的性格、才华,其实没有需要如此自卑吧? 相反,关天翔才是最应该自卑的人吧? 坦白说,我们真该庆幸遇到千琳这灵异小说作者。 如果没有她在场,即使我们得到茹霜的日记,看到“祝福三遍”,亦不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事── 即使是思考细密的詹姆亦未必知悉。 “哈哈……假设,我是说假设而已……”咸爷揉着耳朵,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如果真是『祝福三遍』搞的鬼,那我们有什么方法会去现实世界?” “嗯……”千琳胡乱的扭动着魔方,“网络其实流传过一个方法挽回。 祝福者灵魂被分散在三个祝福物那里,理论上应该将三个祝福物都归还给事主,就可能可以归还灵魂,这样的话我们才可能有转机。”至少还有解决办法,这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这样的话目标就明确不过,我们应该尽快找到那三个祝福物,然后再去找茹霜。”关天翔思绪清晰起来,“不过问题就是……祝福物到底什么──” “千琳刚刚说可以是任何东西,任祝福者自行选择……”芊琴打断关天翔的话,“我们不会知道……” “哈哈,我有个建议。”咸爷忽尔轻松的笑道,真亏他还笑得出,“如果找到茹霜其他日记部分看一次,就可能知道他选择了什么物品做祝福物,送了给谁。” 众人连番点头,关天翔却瞬间犹疑起来:“但是……白发女孩,就是茹霜的日记,可以在哪里找到……” “哈哈,本大爷可能知道。”咸爷豁然一笑,“刚刚我躲避电锯女…… 及时茹霜,他不断重复讲『回7楼、回7楼……』。 我觉得,7楼可能是她经常徘徊的地方,可能我们会在那里找打到线索。” 关天翔想说的是,咸爷的轻松淡然与绝望气氛存在很大的违和感,尽管程度远逊在利物浦球衣印“贝克汉姆”。 真是一位有趣的家伙。 众人沉默一番,最后一致赞成先到7楼一趟,或许因为根本并无其他选择。 “已经21:49了,还有大概2个小时就到『0left』,时间不多了。”关天翔首先提着电筒站起,拉起双腿麻痹的小颖。 事实上,没人知道12点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比较可能是不好的事情吧? 他们开始整装待发,咸爷在铁柜子掏出了另一个电筒,以及一把棍子── “给你。” “嗯?”关天翔接过咸爷抛过来的棍子,仔细端详,那是拆除扫把头的铁扫把棍,长一米左右。 “外面都是神经病,你赤手空拳怎么行。”咸爷莞尔一笑,关天翔一愣后报以微笑:“那你呢?”“哈哈,我用不惯长棍,小刀就可以了。”以后有机会,真的要拜问一下,怎么他每句前都总爱加“哈哈”,现在真的有心情笑吗。 待他们都收拾好一切可出发时,关天翔却看到小颖仍然手抓那包生活面包。 “傻妹。”关天翔轻戳一下她的小腹,而她亦意料之内的报以还击:“喂呀,你这变态又搞女孩!” “什么『又』?”芊琴苦笑道。 “姐姐,翔哥哥整日搓我啊。”小颖淘气的鼓着脸,“他很不专一啊,明明──”“啊夏小姐,你什么时候肯放开那包面包呢?”关天翔连忙打断她的话,以防爆发更严重的人际灾难。 “什么啊啊……以备不时之需嘛。”小颖害羞的将生活面包抱在怀里,那画面可爱的要把关天翔融化了。 他们都装备后便要出发了。 关天翔手提电筒和铁棍,咸爷则持着电筒和界刀,千琳拥有房间钥匙圈并且藏着所有日记纸,小颖有…… 生活面包,唯独芊琴什么也没有。 关天翔刻意的走在芊琴身旁。 关天翔很难得才在异世界找到了她,才不要再失去多一遍。 他们好不容易离开203号病房,在踏出门口前,关天翔伸手往裤袋,紧握文杰给关天翔的瓶盖,内心突然萌生意志。 笨蛋听着,关天翔一定会帮你带韵初回现实世界。 2楼走廊一片死寂,唯独是该死的雨声,如缠绕身心的梦魇般一直不散。 这里…… 真的是阴间吗…… 还是千琳算错了? 关天翔和芊琴走在最前,小颖紧贴关天翔身后,千琳和咸爷则在最后── 始终他俩是邻居,一齐走比较不尴尬。 关天翔不声不响的打开了对开门,朦胧的前方便是通往各层的楼梯。 “翔,,我们目标很清晰,直接去7楼。”千琳提醒道,关天翔点头,踏出了走廊范围,打开对开门,检查楼梯附近的环境。 没有人,没有尸体,唯独地上是惊人的血腥。 那些…… 是文杰的血吗? 关天翔带着众人沿着血渍开始走上死静的楼梯,往7楼进发。 每向前踏一步,脚部便感受到黏黏的恶心感,那是因为梯级实在太多血水…… 这里…… 真的是阴间吗? 该死的静谧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因为那总是暗示着更大的危机。 走了两条楼梯后,为了减低压迫感,关天翔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脑海突然浮现海洋公园halloween的回忆。 关天翔很清楚记得特别有一间鬼屋是要走楼梯的,而步行期间遇到的,都是很不好受的东西── 停下,必须停下。 关天翔屏住气息,拦住身后的所有人,他们目睹前方景象后,同样屏住气息。 然后,双腿禁不住颤抖起来。 是因为,太冷了吗。 灯光所照,前方的梯级好像有一名女子。 她一头乱发,身穿白衣,背对着他们,跪倒在梯级上,靠着左边的脏墙。 难道,她也是生还者? 或者是疯子? 真正使关天翔不敢再往前走的,是她嘴里发出的声音。 很微弱…… 是哭声吗…… 蓦然,双腿停止颤动,而是绝对的僵硬。 不…… 那才不是哭声…… 听起来更像…… 是笑声,压着嗓子,因亢奋而发出的笑声。 第32话:《存活就是一切》 【在这里,存有同理心如吞食砒,霜般致命。】 尽管没有数着楼层,但初步推断,他们大概身处5楼的梯级。 换个说法就是,只须再走两层便能到达目的地了。 那里可能藏着整件事情的真相。 可前方梯级的白衣女子,却使关天翔骤生不祥之感,似乎噩梦准备降临。 她留着乌黑的开叉乱发,白衣沾了点血,双脚下是大量的黑发,似乎是她自行拔掉的。 “嘻嘻……嘻嘻……”她就像察觉不到他们存在似的,独自欢愉的笑着。 本已诡异的画面,加上鲜血遍地的衬托,塑成一幅撒旦笔下的画像。 这家伙想必是疯子,要不然怎会独自傻笑? 身处嗜血地狱,又有何事何物值得取而笑之…… 除了命运的荒谬? “这次真的是脸都青了。”关天翔微声苦笑,在寒气包围下喘息着。 “他应该是给人侵蚀了……”千琳声线不稳,紧张得在咬手指,“具攻击性……”“天翔……小琴左手搁在嘴上,晶莹的双眸透露着惴惴不安。 小颖亦一声不吭的靠在关天翔身后,紧抓着他的衣袖。 关天翔凝视着那名跪地嘻笑的女子,迎面而来的不只是雾,还有未知的恐惧。 然而不论怎样,路亦只有一条而已,路还是必须走。 除非说,你放弃回到现实世界的一丝机会。 关天翔,是谁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将芊琴救回现实世界的? 妈的,最好真的在7楼找到茹霜的日记或资料,要不然关天翔一定丢咸爷落街。 说笑的,他又怎敢惹转会到利记的碧咸。 “我们继续走……”关天翔终究紧握铁扫把棍,手提电筒接近着白衣女子。 既然她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只要拐过她就是了吧? 他们怀着最战竞的情绪,慢慢的接近着女子,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在遍地都是血的地上,稍一不慎便会滑倒。 “嘻嘻……嘻嘻……”女人的笑声不止。 关天翔竭尽一生的气力,终究到达女子身旁的梯级,不敢多望她一眼。 脑海闪过詹姆跟关天翔提及过的一所鬼屋:慈急综合医院。 这栋座落日本富士急乐园的大型鬼屋,被健力士世界纪录承认为全世界最恐怖的鬼屋。 这所废弃医院主题的鬼屋最恐怖的,莫过于那些迷宫般的走廊,还有路上遇到的、突然发难的疯人。 因此,关天翔不禁想,这白衣女人会否突然弹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往关天翔扑过来? 如果关天翔电影导演,必定会在这类环节安排一个吓一跳吧…… “嘻嘻……嘻嘻……”女子继续背对他们,漫无目的地笑着,就像双方身处不同的维度空间── 或者,真的是这样? 命运就像洞悉关天翔思考似的,一切从不按预料发展。 他们竟真的安然越过傻笑的女人,前方是一早厌倦了的静谧和湿冷…… 还有两层便到达7楼了。 “太多了。”文杰轻佻的声音在脑海回荡,使关天翔既安然又揪心。 对,一切或许是自己多心过虑了── 情绪如橡胶圈,才一松懈却再次被拉扯── 大幅度拉扯。 身后传来沾满恐惧的尖叫,关天翔不费一秒便认出那是千琳的声音,因她的嗓子较薄弱较高音。 说起来,关天翔跟千琳尽管非很熟,却总算同班同学。 可是,关天翔真的没印象听过她放声尖叫。 千琳尽管为人害羞怕事,其胆量及处事冷静程度却是女孩中数一数二的。 还记得有次课室飞进了一只黄蜂,韵初、芊琴等坐窗边的同学如地球末日战里的丧尸一窝蜂暴走到门口,唯独千琳冷静的将黄蜂引导出窗,表现异常淡定。 即使是在安和医院的这段时间,千琳亦是林逸山学生之中表现最为镇静的一人,在1楼中翼走廊被疯子包围时,千琳甚至单人匹马提着钥匙跑进走廊解救他们。 因此,此刻她遇到的,绝对是很不幸的事情。 关天翔疾速回眸,目睹之景象却使他错愕极了。 千琳靠在楼梯扶手旁,惊魂未定的盯着身后,似乎受过某些刺激,这是意料之内的。 意料之外的,是白衣女人躺倒梯级上,参拜的脸上是扭曲的笑容…… 脖子是一条打横的红色。 然后,血如泉的从女人的嘴巴和破裂的脖子涌出。 她在梯级间拼命挣扎,直到数秒后一动不动。 千琳身旁的咸爷将界刀的刀片收起,将之塞进口袋里,神色如吃了一片薯片般豁然。 关天翔还隐约目睹,那刚刚才割破女人咽喉的金属刀片,并无染上新的血水。 那是需要极快出刀,位置准确才能做到的,而这种造诣并非常人可掌握。 咸爷…… 竟然有着如此程度的刀技,看似不具杀伤力、只于美劳课使用的界刀,在他手上竟成了绝命凶器。 “啊…… 咸爷你……”千琳一脸诧异的盯着煞白的死尸,接着是莞尔微笑的利记球迷。 坦白说,他淡笑的样貌是很俊俏吸引的,可此时却是多么的违和。 刚才大概就是疯女发难触碰千琳,然后咸爷为保护同伴而果断出手,用手上的界刀结束疯女的脆弱生命。 这自卫之举是可理解的,但到底一个人要多么的冷血,才能毫不犹疑的动手杀戮? “哈哈,没下到你们吧。”咸爷笑道,凝望着一脸惊愕的芊琴和小颖。“是一条人命来的……你想都不想就……”千琳双手掩脸,三魂出窍的道,可咸爷安然的将头发往左边拨:“要生存下去,就要不择手段。”千琳听罢只管哑口,这种说法尽管泯灭人性,于他们心底里却可能是金科玉律。 咸爷…… 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 从他出现开始便表现神秘,举止出人意表── 蓦然。 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形容这趟地狱旅途,最是适合不过。 下层楼梯传来一阵熟悉的骚动,熟悉是因为关天翔曾在哪里听过。 对,是在1楼走廊,那大群疯子涌出来之前。 下层楼梯传来的,是不绝于耳的脚步声和…… 野兽般的吼叫。 “他们应该是听到我叫……”千琳吞吞吐吐的呢喃着,而关天翔第一时间已经拔腿喊道:“大家快点走!在让他们发现之前!”先不管咸爷的问题了,至少他站在他们这边,拥有武术造诣并非什么坏事── 暂时而言。 当时关天翔并没有理会过一个问题:傻的吗仔,你如此大声呼喊,是怕疯子不知你在这里吗? 众人随关天翔加快脚步,往着目的地7楼进发,而下层的骚动越演越烈,嘈吵的程度俨如放工时分的九龙塘站,就像找不到湾区人的广东道。 “啊!”跑在最前的关天翔回头,看到倒在地上,抱着右脚膝头的芊琴,裙子染满地上湿漉漉的污血。 天,芊琴不慎滑倒了。 “小琴!”关天翔连忙扶起皱眉哀号,楚楚可怜的芊琴── 老实说关天翔挺喜欢她的这副模样,但现在不是无聊的时候。 “好痛……”芊琴握着关天翔的手,眼角湿润,“天翔你不用管我。”“能不能走?”“嗯?嗯……”“顶住。”小琴被关天翔拉着手,一步一步都走上梯级。 关天翔没有回眸察看她的神色,或许是羞涩的吧? 在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之中,他们来到了空寂无人的7楼,看不到茹霜,看不到尸体,只有多得如油漆的血水。 身旁是升降机大堂,左侧是熟悉的对开门。 “翔哥哥……我们进去?”小颖轻拉关天翔的衬衫,他才犹疑半秒,咸爷抢先拉开对开门:“快点进去!如果被神经病发现就麻烦!” 根本没有犹疑的时间。 众人随咸爷闯进对开门内,来到中翼走廊── 灯光所照,这条走廊跟先前层数的不同。 仍旧是无光的长灯,仍旧是局促的冰冷空气,却没有两边的诡异病房。 7楼的走廊右侧是一列窗子,而左侧却只有一道门。 一道敞开的铁门。 关天翔目睹铁门上的牌子,那三个简单的繁体字,浑身不由然的颤抖起来。 天…… 怎么7楼竟是这种地方……太平间 “哗啦……哗啦……”关天翔瞧了一眼手表表面的“21:59”,亦即“121left”。 原来他们尚可把握的,剩下2小时1分钟…… 窗外的雨越演越烈,甚至还刮起风来。 中翼走廊右侧好些玻璃窗半开着,使怒雨肆意戳进来。 这场雨似乎跟噩梦的寿命不相伯仲,没完没了。 “翔哥哥……太平间是不是……殓……房?”小颖缓缓抬头看关天翔,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颤。 小颖说得没错,他们眼前的“太平间”是放置遗体的房间,本来用作暂放医院里病逝及失救者。 而这里,亦是一所医院阴气最重之地。 依稀记得鬼片孟兰神功,其中一幕是医护人员从殓房推着一架载着遗体的手推床进升降机。 刚好主角张家辉身处升降机内,便被迫近距离接触遗体。 而升降机还未到达底层,手推床上的遗体的尸手倏然动了一下,吓得关天翔魂飞魄散,尽管当时一同观看的詹姆是一脸麻木。 但是…… 怎么连阴间里的医院亦有殓房,这是多么矛盾的概念? 不过,既然这里是茹霜的灵魂创造的记忆世界,有正常医院设施亦不足为奇…… “里面……完全没声音……”咸爷在门前检查一番,用电筒往门内照,“唔见有人,而且空间好大……”老实说,在殓房内目睹活人,才是值得惊讶心寒之事吧? 关天翔这时方目睹身旁灰墙上的7楼楼层平面图,终究了解何以中翼走廊只有一道通往“太平间”的铁门。 原来太平间占了整个7楼中翼的位置,那么映入眼帘的仅是一道门也合理不过。 “不如别进去吧……”芊琴满脸惧色,“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哈哈……这里是我们的目的地,怎样都要进去。”咸爷揉着耳朵,拉一拉头顶的棒球帽,“没事的。”这句乍听是践踏智商的无稽说话,但仔细一想却无法驳斥之。 既然只可循这条路挣扎,根本毋需谈什么风险,有事与没事…… 当然,除非你选择放弃。 “嗯,进去啦……”千琳把弄着手上的鼻窿鸡手带,没记错那是她最喜爱的卡通人物。 她一脸落寞的低头,似乎是刚才女子被杀所致。 千琳是个具同理心的善良女孩,即使是目睹疯子丧生亦会感到揪心…… 但是,在这里,存有同理心如吞食砒,霜般致命。 关天翔到底在说什么,现实还不是一样吗? 咸爷、千琳与小颖率先走进太平间内,关天翔则端详着芊琴不情愿的样子,不自禁的轻抚她的头:“小琴真的是傻瓜,我们还要回去现实世界玩吉他啊。”芊琴一愣,两秒后便白了关天翔一眼:“你就傻,大傻瓜。”然后,她勉强一笑,捏着关天翔的衬衫往门内走。 虽然与诡异气氛存在违和,但她如蜜的笑让视线无法移离。 关天翔确定走廊无声息后,小力的掩上了太平间的门,电筒照亮了太平间内的情况── 前方传来小颖的惊呼声,而众人除咸爷外均张口结舌的,扫视太平间内的地狱景象。 太平间空间颇大,灯束悬挂在苍白天花,中央是一条狭长走廊,两旁各放置一排排两米高、有着多格的金属长柜。 那些金属柜子,是用作安放死者遗体的,光是想到这亦令人心寒。 然而,以上所述都是太平间正常不过的景象,震撼关天翔的并非这些…… 而是遍地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怎么…… 这里会有那么多的死尸? 它们并非被妥善安放的遗体,而是姿态怪异,四肢扭曲的躺满狭长走廊,脏血掩盖了灰白色地砖。 骤眼一看,地上大概有十余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情况轻微的满身血红,严重的身首异处…… 如此景象有点像血腥的屠宰场,不过这些并非牲畜,而是…… 人。 很窒息…… 很呕心!关天翔终究抵不住食道的呕吐感,跪在地上便呕吐起来。 “好恶心啊……”小颖拥着芊琴抽泣着。 连关天翔也承受不住,要一个初中女孩看这种画面,未免太残酷了。 “咳……咳咳!”关天翔止不住的呕吐着,仿似要将数小时以来的郁闷驱离身体…… “天翔……”芊琴扶着喘息不断的关天翔,他只是皱着眉:“对不起,不用管我。”“你撑不住要说出来啊……”芊琴一脸焦虑的看着关天翔,他只是轻轻点头,抹去嘴角残余的恶心。 这里,确然是阴间。 “怎么那么多尸体……”咸爷继续拨动头发,电筒周围照着,终究再无“哈哈”的豁然开朗。 他手指其中一具中年女尸:“魔方妹,你看下……”“我不是魔方……啊?”千琳目睹咸爷所指,脸色更显难看,“这个女人没……6楼的陈婶?”“我不记得她个名,不过整天在电梯遇到她,她整天都拿着一个收音机……”咸爷一脸狐疑的走到中年女尸面前,“真的是她……”“还有旁边的两个……8楼陆伯伯和……15楼的邓姐!”千琳情绪激动的道,关天翔、芊琴和小颖则目瞪口呆的,扫视着这些一动不动,如木偶般的血色躯体。 即是说,这里大部分…… 甚至是全部死者,都是来自千琳所居住的晨福大厦? 但是,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巧合? 关天翔渐渐回复神智,抵住恶心感,冷静的打量起陈婶的尸体起来。 陈婶靠在一个铁柜前,腹部是一个很大的血色缺口…… 关天翔实在不忍仔细端详。 不过,那好像是由大型利器造成的创伤…… 突然,关天翔触到恐怖的真相,肌肤渗满悚然的绝对零度。 这个女人,是茹霜所杀的。 她腹部的缺口似乎是巨型电锯造成的伤口。 试问医院里,还有谁会提着电锯肆意杀戮? “似乎好多来了这个恐怖空间的受害者,都是来自晨福大厦…… 为什么……”千琳跪在那个“陈婶”面前,拭抹着眼泪,“为什么大家都死了…… 陈婶啊,你还说要带我去看你的猫咪,为什么你说话不算话……呜呜……”“魔方妹,别这样啦……”咸爷难过的蹲下来,尝试安抚着千琳。 如此伤悲是绝对可理解的,因为即使千琳逃出阴间,死在这里的邻居在现实也会丧失“存在”,那是多么令人痛心疾首…… 只是乘坐一下西行线电车,便导致了大屠杀的惨烈局面…… 这是多么的讽刺。 “会不会茹霜的死魂很憎恨我们晨福大厦的居民,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千琳回眸对他们哭道,“可能我们来到这个地狱,根本不是偶然,而是茹霜刻意安排……他可能由头到尾都想我们惨死!”“天……天翔……”芊琴轻拉关天翔的衬衫,就如上课时一样,“为什么这个女人嘴……张的那么大?”“嗯?”关天翔不禁一愣,端详着陈婶的嘴巴,反胃感一拥而上。 如芊琴所说,她的嘴巴真的异常的张大了,似乎口里塞着什么…… 蓦然之间,关天翔目睹尸体从嘴里延伸至嘴唇的一点点白色。 关天翔犹疑片刻,走向陈婶的尸体前,往她的嘴巴伸去,内心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翔,……你干嘛?”千琳对关天翔的举止感到千分错愕。 直觉鞭策着关天翔,她嘴巴里藏着重要的讯息。 关天翔屏住气,用手轻轻撑开女尸的嘴巴。 关天翔担保,这是关天翔毕生做过最恶心变态的事情,关天翔想以后连目睹睡觉的女人也会起鸡皮…… 什么? 关天翔从陈婶的嘴巴里,抽出一团皱折斑斑的白色物事,表面沾满鲜血…… 但是关天翔很确定,那是一张纸。 就是这一个纸球,使陈婶的嘴巴涨起来的。 “怎么会有张纸……在她嘴巴里面?”芊琴栗然的道。 关天翔不语,战战兢兢的揭开那张纸…… 这到底是什么来的…… 待关天翔看清楚表面的文字时,内心是彻底一寒。 纯白色的a6纸,右上角写着三个数字。 149“是茹霜的……日记。”关天翔的内心混杂好奇与惊愕:找到日记是关天翔们闯进7楼的目标,但将日记纸塞进尸体口里…… 是多么恶心的恶趣味…… 茹霜,想必是个变态的杀人狂魔。 关天翔察看着日记纸,整张纸的线上写满了肮脏字体,好些部分沾了脏血,使得关天翔看得很吃力── “快点躲起来。”咸爷突然道,神色有点不妥。 “吓?”关天翔和芊琴都傻眼的看着咸爷,可他焦心如焚的重复:“快点,我听到门外有声,没时间了。”数秒后,门外果然真的传来脚步声,尽管微弱却急促不已,似乎还向他们靠近着…… 讯息只有一个:他们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中,因为门外的陌生者不像带着善意…… 会是茹霜吗…… “这里都没有地方可以藏……”芊琴恍然若失的左顾右盼,的确,这里只有一个个冰冷的诡异铁柜子…… 没有可躲藏的地方……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迫近,心跳也随之增快,似乎他们仅剩十秒的时间。 “铁柜之间有点空间,应该容纳到几个人!我们藏进去,然后哪尸体挡住视线!”咸爷道,并且拉着千琳窜进了其中两个铁柜之间。 尽管不知是否奏效,然而情况危急得没时间思考。 关天翔连忙拉着小颖和芊琴,也躲进了那个狭小的空间之中。 众人都蹲了下来,咸爷抓着最近的一具尸体,掩盖了他们的所在── 希望真的如此。 这种遮掩的做法,其实猎奇恐怖极了,但是别无他法…… 关天翔和咸爷关掉了电筒,血腥的杀戮现场变成漆黑一片。 黑茫茫使鼻子灵敏起来,空气中是可悲的血腥,是阵阵腐烂的恶心,是淡淡然的无奈…… 身旁传来芊琴的低呼声,似乎她是太惧怕了…… 虽然芊琴为人开朗,承受能力其实不高,关天翔想刚才她只是逞强而已。 想到这里,内心涌现保护的欲望,关天翔连忙伸手往芊琴的手臂,想给予她温暖和鼓励。 不禁想,关天翔会否只是在作梦? 下一秒的关天翔会否醒来,惊觉自己在5b班的班室,和文杰在教师桌上涂写着“老虎邓”的老师花名? 如果是这样的话── 突然,是柔软的触感,然后关天翔被谁轻轻的推开。 “坏人,你做干嘛摸我的胸啊?”那是芊琴害羞的声音。 “啊?”关天翔立即被羞涩攻陷,吞吞吐吐,“对不起,我不小心的……”“色狼,变态!”“小琴,对不起啊……”关天翔说完这句话便做了话题终结者,芊琴不再回答。 脸颊注满烫热的红晕,羞意褪色后是些许的内疚。 芊琴想必很气关天翔吧? 但关天翔敢用一千部单反相机发誓,刚才真的是无意的,而这样做一点也不爽…… 一定是。 即使关天翔很喜欢芊琴,也不会趁火打劫,如此下流吧── “啪!”突然,太平间的门被敞开,不知谁提着电筒闯了进来。 他们连忙屏住气息,拼命隐藏他们的位置。 “快点藏起来……”一把粗鲁成熟的男声道,目测是手提电筒的人。 “外面的小孩怎么办啊?”电筒男后是一把标准的女性“鸡仔声”。 “不用管他啊!要命还是要道德啊?”电筒男急步走近他们,他们蹲得更低,以防被他的电筒光线照到── 没有发现他们。 在尸体遮掩下,关天翔目睹这对男女迅速跑至太平间较入的位置,不再吭声,或许是像我们一样躲藏起来。 但是,他们在躲藏着什么,谁在追赶他们── “andifi''mgonnatalk…… ijustwannatalk……” 门外传来一把声音,很微弱,很熟悉。 “pleasedon''tinterrupt…… justsitbackandlisten……”待关天翔认出那把声音时,心跳就像煞停了似的,整个世界剩下那把诡异的天真歌声。 第33话《名单》(1) 【看着别人被唾弃,真的那么有趣吗?】 关天翔屏住气息,不敢吸进一口气,只因空气弥漫着万般诡异。 门外的女孩歌声一句一句渗进太平间,天真无邪的音韵与满地血腥塑成最讽刺的画面。 她的声音,关天翔不可能会认错。 关天翔瞬间抓紧身旁芊琴的手,这次终于抓对了手臂…… 嗯。 黑暗中传来芊琴诧异的语气:“天翔你又干嘛──” “别说话,”关天翔压低嗓子,“他来啦。”谁也知悉,关天翔所指的正是诡异的白发女孩── 茹霜。 大伙人之中仅关天翔和咸爷目睹过她,因此关天翔有必要提醒芊琴等人提高警觉。 只要稍一不慎暴露位置,迎接他们的想必是恐怖的嗜血盛宴,而他们随时沦为太平间里被虐杀的一份子。 众人知悉危机来临后,也不敢吭声的躲在铁柜之间,尽量降低被发现的机会。 数秒过后,某个身影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太平间。 关天翔在黑茫茫里仍能判断这人“跌跌撞撞”,是因为不断听到失足跌地的“噗噗”声,还有异常急促的喘息,俨如跑了一场渣打24公里马拉松似的。 这人…… 会否是茹霜? 会否是追赶那对男女的家伙? 蓦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周遭的漆黑被白光划破,那应是电筒发出的苍白灯光。 提着电筒的人徐徐从铁门走进来,双腿竟不发出丝毫声响,就如从不着地似的…… “你也不能让我逃走……”白光方向传来诡异女声,关天翔恍然大悟的,忖度着当下的局势。 手提电筒哼着歌的女孩百分之二百是茹霜,而跌跌撞撞而喘息不已的是另有其人,但是是谁呢── 那“疑似茹霜”的女孩提着电筒走到尸体堆的面前,煞白的光线照亮太平间内的情况。 关天翔勉力目睹外面的情形,心里栗然一寒。 女孩右手提着似乎是电筒的发光器材,左手抓着一本a6大小的纯白色线圈簿子,簿子页面伸出一把刀子。 苍白的乱发半掩苍白的脸庞,淌血的嘴角揭示着淌血的怨恨。 茹霜哼着诡异的旋律,走近跌倒地上的一名幼小男生。 他在染血地板上痛苦呻吟,四肢挣扎不断。 他应该是刚才闯进来,跌跌撞撞的人── 待关天翔看清他的模样时,被吓得哑然无声,四肢僵直又麻痹。 惨白光线下,幼小的男孩身穿便服,身躯甚至比小颖还要矮小,显示他大概只有十岁左右。 他的脸颊染满血红,右眼位置剩下恶心的血洞,眼球似乎被谁拔掉了。 可最使关天翔发毛的,是那不断淌血的双腿…… 天,这想必是关天翔十多年来看过最变态的画面,身为少年的关天翔太年轻了。 男孩的双脚脚掌不翼而飞,下腿的缺口涌出如泉的浓血,似乎双腿是被谁砍掉的。 男孩在地板如缺水的鱼挣扎着,双手拼命往前爬动,绝望的低声哭喊:“救我…… 救…… 我……”关天翔迅速掩住芊琴的双眸,怕她目睹如斯惨烈残忍的画面。 这一次,关天翔没有反胃感,只有无尽寒意和欲哭之感。 难道是茹霜砍了他的双腿…… 这是多么的变态血腥,多么的令人骨寒毛竖…… 如果关天翔没忖测错误,这名男孩是刚才两名男女的同伴,而他们三人同时遇上了杀人狂茹霜。 由于男孩被茹霜砍断双腿,两名男女为存活而不惜丢弃男孩,率先逃进太平间“明哲保身”。 第32话《名单》(2) “唔……唔……”身后传来极微弱的声线,没猜错应该是千琳。 她跟关天翔一样,想必也目睹孤立无援的男孩,想必也心生怜悯,想必也欲扑出去拯救他…… 然后,想必也“明哲保身”,留在隐蔽的位置见证悲剧萌芽。 好一句“明哲保身”,听起来果真合理化了隔岸观火的冷漠。 “不……不要过来啊……”断脚男孩在地板乱动着,似是惧怕下秒会被茹霜砍成肉碎── 她真的做得出,关天翔已在底层厕所目睹一遍。 茹霜步近男孩,他俩距离他们仅数米的距离。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从预料中脱轨了。 “弟弟,别怕。”茹霜突然面露微笑,在男孩身旁跷脚坐了下来,就如在地铁车厢找个位置坐下般安然。 茹霜翻开了手上的线圈簿子,那想必是他们寻觅中的日记。 那本簿子随时暗藏事情的真相。 “求……求你不要杀我……”男孩吞吞吐吐,绝望的泪流满血红地板。 茹霜仿如听不见男孩的话似的,又翻了数页日记,不冷不暖的说:“呗同伴离弃的感觉,是不是很微妙呢?” 男孩一愣,接着痛苦的喘息着。 白发女孩的问题,似乎印证了关天翔的猜测:这名可怜的断脚男孩,正是被两名男女放弃了。 茹霜伸手轻抚着男孩的小头,温柔如大姊姊般:“弟弟知道嘛,其实不是姐姐害死你,害死你的,是你对同伴的既信任啊。” 信任? “呜呜……呜呜……”男孩哭不成声,没有答话。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是不是应该都很孤独?”茹霜空洞的眼神往他们扫过来,顷刻使关天翔浑身起满鸡皮,还以为她发现了他们。 “孤、不、孤、独?”茹霜的问题,明显是针对小男孩的,“不乖乖回答,姐姐会不开心的。” “不孤独……不孤独……”男孩三魂出窍的答,关天翔什至清楚听到他两排牙齿的摩擦声。 关天翔清楚记得在底层女厕中,茹霜亦对受伤女子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而女子回答“孤独”,最终被茹霜用电锯虐杀了…… 难道,回答“不孤独”便可逃过惨死的下场? “不孤独?”茹霜头往右歪,咬着右手食指,“那你一定很幸福啦,姐姐好羡慕你。”关天翔看着茹霜提着电筒和笔记,站起来转身走着,步往太平间的出口,而男孩躺在地上痛苦的呼吸着。 数秒过去,茹霜越走越远,关天翔不禁诧异,原来回答“不孤独”便可逃过死神的猎捕? 就是如斯简单无稽吗── “既然不孤独,”茹霜猝然停住,“那不如将时间停留这一刻,那你未以后都不孤独啰。” 然后,是令人悚然的诡笑,关天翔亦预见下一秒的景象…… 不。 茹霜从日记簿扯出一把三十公分长的锋利菜刀,转身便扑往弟弟的背上。 弟弟恍然若失的惨叫着,那是最徒劳无功的一举。 “解脱……解脱……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茹霜脸上尽是亢奋,尖刀在弟弟的右臂上不断的戳刺着,就像在刻写着什么── 颜料是活人的血。 地上再不见灰白色,剩下的只有红。 男孩绝望的哭叫:“救命啊……救命──”“你好吵啊,再吵姐姐不请你吃糖啦。”下一秒,男孩果真再没有吭声,但那并非因为他“听话”了。 关天翔目睹茹霜手起刀落的砍着男孩的后脑和脖子位置,是令人反胃的碰撞声。 “孤独的血,血腥的孤独。”茹霜站起来,右手舔着男孩脖子流出的血,然后翻开日记簿,撕出了其中一页。 茹霜将之捏成纸球,塞进了死去男孩的口里,咧嘴而笑:“就让记忆和弟弟一样,一样被遗弃。这样,不是舒服很多吗?”然后,她疯狂的发笑,提着电筒、刀子和日记簿,往太平间外徐徐的走动着。 小男孩…… 就这样被虐杀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茹霜没有发现他们── 突然,茹霜在铁门前停住,回眸的微笑着。 “嘻嘻,看着别人被唾弃,真的那么有趣吗?” 依稀记得詹姆提过,精神状态如橡皮圈,恐怖如对橡皮圈施加的力,精神崩溃如橡皮圈变形。 据此比喻,纯碎一面倒的恐怖是很难使人崩溃的,那只会使橡皮圈抵不住蛮力而断裂。 但如果时而拉紧时而松开,然后重复着以上循环,橡皮圈便会徐徐被扯阔,最后不成原型。 而关天翔的精神状态正如橡皮圈,才刚从窒息恐怖里松懈顷刻,浑身便再次渗进寒意。 因为,茹霜发现有生还者在太平间里,可能是他们。 她刚才摆出的模样并不像察觉到他们,而这才是最使关天翔毛骨悚然之处。 芊琴吓得打了一个颤,在黑暗里紧抓关天翔的手,是一阵微温。 茹霜如娃娃般站于门前,没有用电筒往他们的方向照射,亦没有拔刀的举动,但光是这样已经令关天翔如坐针毡。 漆黑中,关天翔根本看不清茹霜的神情。 她在看着的…… 到底是他们,或者那两名男女? 分秒如沙流淌了很久,茹霜才毫无先兆的转身,嘴边哼着最熟悉的旋律:“housesmoveandhousesspeak……ifyoutakemethereyou''llgetrelief……” 这首歌感觉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念不出名字…… 是淡淡然的哀伤,还有千吨的仇恨── 关天翔看到了,关天翔确定看到了。 关天翔下意识的摸着灰裤的袋子,周遭温度秒速骤减。 怎么可能? 茹霜轻声哼着歌,如逛过冒险乐园的乐天女孩,以轻盈脚步越过铁门,步离太平间,接着是走廊对开门的关闭声响。 她既然发现了他们,何不大开杀戒? 如果她是死魂,虐杀生还者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难道,是在施以怜悯? 本来值得庆幸的事情,涂满浓浓的讽刺与无力。 一切在她指掌中,从不由卑微的他们主宰…… 可是,当下关天翔面对着的,是更迷离的疑团。 关天翔摸着灰裤的袋子,栗然的喘着气,脊背爬满悚然之物。 怎么可能? “翔哥哥……他是不是走了?”身后传来小颖微弱的吭声,关天翔却不语。 “天翔……你干嘛?”怀里的芊琴首先察觉到关天翔的不妥。 “茹霜……拿着的不是电筒……”关天翔将嗓子压低,恐惧使气管收缩。 “吓?”前方的咸爷声线透露着诧异,“会发光的啊,不是电筒?──” “茹霜拿着的不是电筒,是我的手机……”关天翔肯定自己并无看错,那绝对是银色iphone5。 脑海涌现在底层女厕的记忆,当时关天翔发现手机不翼而飞,可第一次被扯进异世界时,手机明明在裤袋里的…… 而且,还记得当时手机是没电,开不了的!可现在,茹霜却将银色iphone5当作电筒照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呼吸急促得喉咙剧痛,接着是晕眩的强袭,迫使关天翔从后袋掏出那包贫血药丸,吞食了一粒。 “呼哧……呼哧……”关天翔目不转睛的盯着铁门,怕茹霜突然提刀跑进来,尽管她似乎早已走远,甚至已离开楼层。 到底…… 为何关天翔的iphone5手机会在茹霜手中,又为何有电? 或者,那只是另一部同款同色手机…… 想不到。 太平间内传来一阵骚动,尽管关天翔和伙伴仍一声不吭,芊琴仍然窜在关天翔的怀里轻轻颤抖。 数秒过后,太平间的走廊被光线占据,先前闯进来的男女携同电筒走到走廊中央,小男孩的尸首面前。 他们惊愕的呆视着尸体,而关天翔亦把握机会,端详他们的外表。 “那个……小孩……死……死了啊……呜呜……”那名“鸡仔声”的女子掩嘴道,声线是畏惧多于心痛。 从侧面看过去,她是个年约二十尾的长发女子,身高约160公分,身穿黑色的ol制服以及最平庸的黑色皮鞋。 看上去,就是在德辅道中一眼便看到数十个的大众脸上班族。 “闭嘴八婆,你喊什么?他不牺牲,我们怎么生存下去啊?”手提电筒的中年男子低声骂道。 稀疏的头发接近地中海,眼睛眯着的,最土气的白色衬衫凸出肚腩,过宽的西裤,和啡色皮鞋。 那猥琐的神情,看来就是个无料扮四条的自私中年汉,从他刚才的言行已略知一二。 ol听罢,只顾低头:“嗯……没错……但事他还是小孩──” “但什么?你是不是想被她砍死啊?”中年汉不忿的道。 ol声线颤抖:“不是……不是……我还要工作……对啊,还好死的是那个小孩,不然就我们死,哈哈──” “够了!”身后蓦然传来一把声音,薄弱却满布情绪。 千琳站起,急步走到血淋淋的走廊之中。 她走到一脸错愕的中年汉面前,竟然抓住那土气的白色衬衫:“衡叔,你们有没有人性? 那个小孩是你们的同伴啊,是一条人命来的!” 原来千琳认识这猥琐的中年男? 或者他也是晨福大厦的居民? 关天翔和咸爷面面相觑,达成共识的点头,然后同时开启电筒站起来。 “走开啊,死小妹。”中年男粗暴的推开千琳,瞧瞧他们众人,“原来你也在这里,果然晨福大厦的居民都来齐了。你后面这帮是什么人?” “衡叔……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千琳一脸诧异,“我认识的衡叔不会那么冷血的……” “冷血?哈哈。”中年男轻蔑一笑,散发着的是恶心,“小妹妹,在这个个地狱,你还以为有什么大团圆的美好结局?是不是喜剧看太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啦。”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继“陈生贵姓”后的惊天地泣鬼神式金句。 “你这个贱人……你这都说的出来!”千琳情绪激动,再次接近中年男,却被他一手击中胸脯。 中年男舔着下唇,一脸下流的笑道:“我不只说的出来,还做的出来──”不到半秒,中年汉猛地往后退,撞倒身后的铁柜,是“啪”一声的巨响。 关天翔皱着眉头,瞧着他鼻尖的缺口溅出血红,再看看身旁的咸爷。 “老家伙,本大爷建议你别搞事情。”咸爷用小刀指着中年男,面如土色,数秒后还补上了突兀的 “哈哈”。 妈的,关天翔真的觉得咸爷很像那些武打动漫的主角。 他刚才出刀之快,连在场的关天翔也看不清楚,那刀锋也不沾一滴血。 “你……你不是那个搞乱伦的无耻之徒?”中年男先是惊恐,接着狰狞一笑,“你和那个哑女发展的怎样啊,要不要──” “啪”一声。 “我想你听得懂广东话,”咸爷疾速将中年汉推至铁柜,神色仍旧那么的淡定从容,“你有本事再动我的同伴一根头发,下次我就将你的鼻子切下来。为免你不知道,我提醒你,你只有一个鼻子,哈哈。”不要说中年汉,连在场众人都被咸爷的煞气震摄了,是数秒的鸦雀无声。 “神……神经病……”中年汉惊惧的喘着气,连忙往后退,“你们这班人有什么资格批评我?刚刚一样像缩头乌龟藏着,看着那个小孩被杀?伪善,哈哈……”可中年汉才干笑数声,连忙跟早已花容失色的ol女急步离开太平间。 半分钟褪去,太平间恢复凄冷的黑与静。 “你没事吧?”咸爷向千琳回眸,千琳只是微微摇头:“没……那个小孩明明是邻居…… 为什么他们要弃他于不顾啊……”坦白说,关天翔也不得不同意中年汉的驳斥。 即使离弃同伴是他俩的罪恶,但他们刚才还不是眼光光看着悲剧发生,而冷眼旁观。 这些不幸,都是他们这班沉默的大多数造成的,还在理直气壮的批评别人,还真懂幽默。 “等等……那张……是什么来的?”芊琴牵着惊惧的小颖走过来,手指着关天翔脚上踩着的一张白纸。 “嗯?是不是日记……”关天翔后退两步,将白纸捡起。 纸上染满了鲜血,纸上的都是列印字体…… 是关天翔最讨厌的新细明体,而且是size12── 关天翔愣住了,彻底的愣住。 “不知道是谁,做什么事?”咸爷收起界刀,完全没有记认别人名字的打算。 “为什么……这张纸……”关天翔吞吞吐吐,目不转睛的死盯着那张a4纸。 那张纸的上方被血遮透了,可关天翔还是目睹一整行的中文姓名,大约有五十至一百人不等…… 为何会写上了这堆名字? 这是一张名单? 关于什么的名单? 下一瞬,抓着白纸的双手禁不住大幅度颤抖,那是无法掩饰的栗然。 因为关天翔看到,其中一行的三个字,被某人用血画上了圈圈。 关天翔 第33话:《名单》(3) 【善良从来跟懦弱同义,只不过是选择自我安慰与否。】 耳际传来一阵诡异的鸣叫,俨如谁在呼唤关天翔般,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所致。 “翔哥哥……”小颖颤抖着,视线避开地板上的男孩死尸,“这张纸…… 写了什么?”关天翔张口结舌的抓紧白纸,盯着用血圈着的“关天翔”三字,浑身尽是寒毛卓竖。 怎么…… 偏偏只是关天翔的名字被圈上了? 这代表了什么? 这张名单又是属于谁的? “为什么总是我?”关天翔微声自嘲道,却无阻恐惧戳进肌肤之中。 关天翔跟名单上的其他人有何分别── 其他人。 这名单上印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呼哧……呼哧……” 关天翔恍然若失的扫视名单每一行,在字海里搜寻着熟悉的姓名…… 脸色想必惨白如纸── 从芊琴那异样的目光便能知悉。 名单的上半张被血染污,使关天翔看不清部分姓名…… 可关天翔还是在下半张找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每一只字都刺进心坎。 “葛韵初……夏舒颖……章千琳……云一哲……韦文杰……钱傲轩,就是詹姆……”关天翔微声读出那些诡异的新细明体,“沉……沉芊琴。”一个不漏。 “那就是说……这张是……”小颖还未将说话说毕,咸爷便一脸激动的夺过关天翔手上的名单检阅一番,接着错愕的低头:“晨小丝……我一早就感觉到你也来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不过,我宁愿你没来……” “晨小丝”,理应是咸爷先前说要寻找的女子。 依照他的口吻,似乎咸爷很紧张这个人吧? 关天翔不禁凝视身旁的芊琴,那标致的轮廓,那可爱的脸蛋,那落寞的愁绪。 实在希望,芊琴没有被扯进阴间,安然的待在现实世界…… 即使遗忘了关天翔的存在也值得…… 不是吗。 “哈哈,可能……这张名单……是阴间名册。”咸爷脱下棒球帽,将名单还给关天翔,“这张名单应该是纪录了所有被拖进阴间的人……” “但是……是谁写这张纸……呜呜……”小颖俯视双腿,关天翔这时才惊觉她并无穿鞋…… 对,她的鞋子在1楼走廊丢失了。 关天翔轻抚小颖的头,苦苦思考着:“不会……这张名单是属于茹霜的,方便他统计这里的生还者……或者是选择将谁拖──”等等,这样的话…… “我们……是被选中堕入阴间的人?”咸爷揉着耳朵,露出违和的温柔微笑。 对不起,这一点也不好笑。 “我们不是随机挑选的。”关天翔呢喃着《嗜血异度》里的一句经典对白,那正好切合了当下的恐怖事实。 如果这张名单是属于茹霜的,那么的确揭示了,他们是被针对性地拖进阴间…… 脑海忽尔浮现乘坐137号尾班电车那晚,芊琴坚持乘坐电车而不改乘地铁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 芊琴不是讨厌乘坐电车的吗? 难道…… 是什么负能量驱使她乘坐电车,最终牵连了关天翔和韵初等人? 一切,难道都是注定不可改的,这未免太令人心寒。 ”呜呜……”左侧传来微弱的泣声,关天翔转身便目睹千琳抚着男孩尸体,崩溃痛哭,“对不起啊……小弟弟……”“魔方妹,”咸爷蹲下来,再次戴上棒球帽,“我们要保持清醒,我知到你很难过,不过为了存活下去,只能这么做──” “我想扑出去的!我刚刚很想的!”千琳抱着头颤抖,泪如雨下,“但茹霜是死魂,是这个阴间医院的创造者,她理论上是无敌……我冲出也救不到弟弟……”关天翔愣住了,千琳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茹霜创造这个异世界,她应该是有绝对武力,甚至是不死之身…… 因为她可能早已死了。 难怪富怜悯之心的千琳,刚才并没有扑出去阻止茹霜。 因为,只要被茹霜锁定了你为目标,生死权从来在她手中。 关天翔难过的低头端详男尸。 男孩背部朝向他们,四肢因曾经的剧痛而扭曲,脸容透露着深渊般的绝望。 最令关天翔心寒的是,男孩后脑至脖子是一大块的血肉模糊,那是被茹霜重创的结果…… 恶心极了── 什么? 关天翔的视线坠落在男尸的右臂上,肌肤上是残忍的红色,但那些伤口…… 是一个又一个的交叉,想必是茹霜刚才用菜刀画刻下的。 但是,茹霜如果是想杀死小男孩,不必大费周章用刀刻下交叉形状的血痕的…… 她到底有何居心? 蓦然,记忆空间浮现了茹霜那吓人的外表,使多个画面迅速交叠。 没记错的话…… 茹霜的左臂上,亦是多个交叉的红色血痕,就跟男尸右手臂的情况如出一辙。 想起来,为什么茹霜的左臂会有这些疤痕? “他……他的嘴巴……”千琳突然小声道,抖动的手指着男尸的嘴巴。 关天翔用电筒一照,目睹那副惨白的脸孔,是再一次的愕然。 咸爷率先走过去,将男孩嘴里拉出一个纸球,将之打开:“嗯…… 果然。” 关天翔亦目睹那张纸的右上角写着的数字。 167 又是茹霜的日记。 刚才关天翔亦目睹茹霜将日记撕了一页,将之塞进了男孩的嘴巴里…… 那是多么猎奇变态的举动。 “是日记……”芊琴用左手掩着脸,一副脆弱的模样,“茹霜又将日记塞入死者的口中……” “但是……为什么这么做?”千琳呆滞的看着男孩的尸体,拭着泪。 “刚刚陈婶的嘴里面都找到第149页……”芊琴越说越慌,环视周遭,“会不会这里的尸体……嘴里面都……”关天翔扫视太平间走廊内的满地腐尸,心里塞满反胃的惧意。 “哗啦……哗啦……”窗外的雨鸣从铁门缝渗进,咸爷轻力关上了门,用电筒扫射着太平间内的血腥。 关天翔瞧着黑色手表上的“22:24”,不禁诧异詹姆现正身处哪里。 难道他与韵初到了10楼探究? 或者在寻找着他们? 或者他们已经…… 不要想了。 在一个半小时内,他们必定要找到逃离阴间的方法,而关键很可能藏于茹霜丢下的笔记里。 根据先前经验,茹霜有将日记纸塞进死者嘴里的怪习。 会否太平间内的尸体口里,都塞满了日记页面? 如果日记暗藏着真相…… 不论多么恶心恐怖,亦总要去搜索一下吧? 关天翔转身盯着身旁的芊琴:“小琴,可不可以帮我拿着电筒,我们去检查一下──”“不要和我说话啊,”芊琴红着脸瞪着关天翔,“我没原谅你啊变态!”关天翔错愕一番,哭笑道:“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你这个白痴!”经过5秒的致命气氛后,竟是小颖先开口:“翔哥哥,我和你去啦。”“嗯?不要啦──”小颖牵着关天翔步往数米外的尸体,戳着关天翔指责道:“翔哥哥,这次是你不对啊,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摸啊?好变态啊你──” “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想着捉她的手架而已……”关天翔差点忍不住吐脏话,这未免太委屈了吧? “不信不信不信,”小颖淘气的摇头,吐着舌头,“如果我是芊琴姐姐一定讨厌你啊,这次小颖都不帮哥哥。” 算了,解释岂不是掩饰。 “不关你的事。”关天翔对她装了个鬼脸,“开始搜索啦。” “翔哥哥……其实你现在想做什么?”小颖恍然嘟嘴,情绪转变比恒指升跌还要快。 “嗯……搜索尸体嘴巴。” “吓……那么恐怖……”小颖一愣,手抱生活面包。 “骗你的,其实我们去冒险乐园玩。” “不好笑。”小颖又戳了关天翔一下。 关天翔犹疑片刻,还是不欲小颖目睹血腥画面,于是叫她回去了。 关天翔拿着电筒,硬着头皮,对现场尸体的嘴巴进行着搜索。 或许观看过丧尸电影《地球末日战》两遍的关系,关天翔对死尸始终存有恐惧。 每次打开那些尸体的嘴巴,思绪不禁幻想尸体会突然弹起,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 “太多了。”文杰的口头禅在脑海浮现,使关天翔既是安然又是揪心。 两分钟后,关天翔手提一堆黏答答的纸球回到同伴身边,内心是万般惊诧。 果然,太平间的好几具尸体口里被塞进了日记纸,每张右上角都写着一个三位数字。 第34话:《Selected》 为什么茹霜有这种诡异的习惯? 这是多么的令人毛骨悚然…… “313、533、535、537、53……9……加上陈婶和弟弟口中的149、167……这里总共有7张。”关天翔将找到的日记纸顺页数整理好,在地板上铺平,“不过怎么会有五百多页? 她的日记不像那么厚……最多300页……” “嗯……茹霜好像说她自己有失忆症?”千琳拭着泪,终究从伤痛中冷静过来,“可能她已经写了很多本日记,不过为了记住最重要的野,她就将过往的重要部分夹在最新那本里?” “哈哈,无论如何,快点看下日记写什么啦。”咸爷苦笑道,关天翔亦点头,因为所余时间实在不多,还在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实为不智。 关天翔从第149页的第一行阅读起来,目睹熟悉的丑陋字体,确定了这是茹霜的日记。 关天翔耗费不少功夫,才看懂了纸上写了什么: 3/10/2013 经历中学生活一个月了,还在努力适应中学环境。 爸爸曾说过,仁宗书院是一所校风一般的学校,提醒茹霜保护自己,但我可不这样认为呢。 1b班的同学只是上课不专心,经常翘课而已,也没有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不过,班主任孙老师将茹霜编到了窗边的单人位,上课时总是很孤独。 可能因为这样,目前还没有交到中学朋友,还是自己一个吃饭、放学步行回晨福。 其实难怪的,我为人太被动了,不懂主动打开话匣,其他同学又怎会想跟我交朋友呢。 不过,下个月是剑击队的选拔,反正我在小学也有学过剑击,或许去碰一下运气吧。 在选拔期间,可能我能认识到可爱的伙伴呢。 加油啊小茹霜,要相信明天是美好的! 关天翔将第一张日记的内容小声朗读,众人屏住气息的倾听,唯独小颖手抱生活面包靠在芊琴身旁,低声说着“姐姐别生气啦,翔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不好色的。”之类的话。 小颖果真是个可爱得过分的小妹妹,还装得很了解关天翔般。 “茹霜是晨福大厦的居民……”咸爷掏出小刀把弄着,“哈哈,那间仁宗书院校风怎么能说一般,简直就是地狱。学生殴打老师比读书还多,每年都有违背道德的事情,出了名的殿堂级流氓学校。” “茹霜似乎是个很开朗善良的女孩……”千琳掏出魔方扭动着,眼神空洞,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但怎么会变成这样……” 关天翔不语,开始察看第167页的日记,纸面被污血所沾染: 24/10/2013今天过得不太顺利。 在剑击选拔中表现还算突出,被负责老师挑选为女子初级组的队员。 我积极的接触参与选拔的女孩,可她们都不理会我。 不知怎么的,她们明明围成一圈聊得很愉快,唯独就是以鄙视的眼光看着我,就像我是个怪胎似的。 是不是因为我经常提着白色笔记本,或者笑声有点尖锐,令她们觉得茹霜很奇怪,不敢靠近我? 不,不会的,是茹霜太敏感了。 我想,只要勇敢主动点,一定能结识好朋友的,我还要将三个祝福物送出去呢。 我相信只要与她们相熟后,便会发现她们是很可爱的女孩!加油啊小茹霜,要相信明天是美好的! 关天翔再次将日记读毕,小颖揪心的道:“茹霜他真的好可怜啊。” “哈哈,怎么可怜?”咸爷微笑道,笑里藏着万般讽刺,“将那多人带来阴间虐杀,到底是谁可怜? “明明是她有白化症,头发皮肤都白色,所以同学歧视她……而她没意识到这点,真惨……”小颖咬着下唇,“我们学校都有个女孩天生秃头,同学都不理她……”关天翔听罢,低头沉思片刻。 这种排挤、歧视的行为在初中其实很常见,而那些原因通常都不合情理。 关天翔拿起第313页继续阅读: 11/3/2014是不是茹霜做错了什么。 我已经很努力的敞开心扉,去认识班中的同学了,可他们都远离我。 今天小息期间,身后的阿欣叫了我一声“白鬼”,然后身旁的女孩都在咧嘴而笑。 嗯,我想这只是开个玩笑吧? 每个人有自己的昵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况且这只是小事一椿罢了。 可能就是因为我不够大方,才会导致自己如此孤独呢。 也许我是时候改正一下自己的性格了。 加油啊小茹霜,要相信明天是美好的。 12/3/2014不知怎么的,桌子涂满了黑色颜料,抽屉中还有一支倒翻的墨水。 我还在桌面看到某人用涂改液写上了“染发啦白鬼”的字句。 但是,我不知是谁写的,我抓着阿欣问是不是她写,她斥骂我说我诽谤她,被女孩们推倒在地,将我的课本都扫到地上。 我放学后清洁桌面时,心里真的内疚极了。 我不应胡乱归咎于阿欣的,我知道那是很错的行为。 我想,有机会找她道歉吧,还要请她吃雪糕呢,希望她会原谅我。 “有没有搞错……”芊琴皱着眉,“为什么这些女孩要这样对茹霜啊…… 茹霜还要觉得是自己错,明明就是阿欣这班女孩欺凌她……”关天翔看穿了芊琴眼眸里的隐隐悲伤,却答不上什么。 在中学生涯中,或许关天翔幸运,所进的班别也没有严重的歧视欺凌。 因此当下并没无太大的共鸣。 关天翔捡起剩下的4张日记,发现那是8页连续的日记,日期是2015年的3月,当时茹霜应该已经中二了: 24/3/2015今天是我中学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因为今天插班生小雪主动走来跟我提议交朋友呢!她还说我的人很善良,很温柔。 真是非常,非常,非产的开心,开心得我哭了整晚才写日记!小雪还借了我的功课参考一下,说明天放学带我吃芝士挞感谢我呢!虽然小雪成绩不太好,人也很粗鲁,但她是个很真心,很可爱的女孩呢!我今天还顺便送了第一个祝福物给她,提醒她三天内带在身边,她还笑着答应了呢。 这样,她便能幸福了!我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25/3/2015茹霜,千万不要丢掉这页日记,因为不能忘记。 今天放学,小雪来找我,但她没有把功课归还给我,我问她是不是去铜锣湾吃芝士挞,她只是说跟我来。 她将我拖到女厕,将我推倒在地,然后我看到阿欣、阿珊和小然。 阿欣问我“留下或者变成红色”,那好像是日本一套校园欺凌漫画的对白,意思是乖乖留下被戏弄,否则逃跑只会换来更重的惩罚。 我立刻尝试逃走,却被女孩按倒在地用脚踢,用扫把棍戳背脊。 小雪还将我借她的功课撕烂浸了洗洁精,捏成纸球强行塞进我的口中。 真的很恶心,使我呕吐一地。 阿欣还掏出小刀,在我的左肩上画上一个交叉。 我哭着说很痛,可小雪只是骂我很吵,叫我闭嘴,还用皮鞭鞭打着我的脸。 她们离开前,小雪还将我给她的祝福物丢到地上猛踩,说茹霜是个恶心的白痴,送这种垃圾给她。 我哭着说我们不是朋友吗,她说跟我交朋友只是跟其他女孩的赌注,竞猜我会否答应她,还嘲笑我是个天真愚笨的白鬼,活该被她们戏弄。 她们还脱光了我的衣服拍照,说若我够胆告给老师听,便将这些照片周围发放。 阿欣说,以后都会继续拖我到女厕这样做,每次会在左肩打一个交叉。 她们离开后,我将被小雪踩烂的祝福物捡回来,在女厕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哭。 是不是茹霜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茹霜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茹霜做错了什么? 茹霜已经看不透了,是不是我太愚笨的关系? 是不是我的性格不好,惹她们不喜欢了? 茹霜真的很害怕同班的同学,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但是我不知道错在哪里。 “够啦!不要再读下去啦!”关天翔停止阅读,察看着身旁泪如雨下的芊琴,不禁错愕。 怎么芊琴的反应如此之大? “神经病,为什么这样对茹霜啊……她做错了什么啊……”芊琴哭不成声,地上的血液滴满了泪,“她是个很善良的白化症少女而已……”关天翔愣住了,接着想,其实有什么值得惊诧的。 善良从来跟懦弱同义,只不过是选择自我安慰与否。 “茹霜她似乎是进行过一次祝福,对象是小雪,但是失败了……”千琳迅速的扭动着魔方,一副苦恼的模样,“但是她拿回祝福物,只是失去了一次祝福机会,并不要会被拖进阴间……” 对,目前为止,还是并未揭露真相。 关天翔拿起最后一张,右上角写着“539”的笔记,朗读起来: 26/3/2015今天,我在走廊遇到了中文科的珑老师,我跟他哭诉很久,却不敢将事实告之,怕阿欣将照片传送出去,更怕小雪会不开心。 我只是说跟同班同学关系不好,珑老师不断的安慰我,还说有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找他。 虽然昨天在女厕被玩弄一事很不开心,但今天被珑老师安慰后,也开心很多了。 27/3/2015今天,珑老师在放学时找我,给了我一盒麦提莎朱古力,说不开心的时候吃一粒就可以了。 他问我左肩的伤口是怎么了,我说是自己弄伤的。 珑老师说,不开心的时候找他聊一聊也可以,他会尽老师的责任,关心学生的。 被珑老师慰问后,茹霜的心情好了不少呢。 珑老师不受老师欢迎,教中文课时总是没人听书,甚至被同学用纸飞机投掷,被骂教得差。 但是,其实他也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老师呢。 我想有机会的话,可以送一个祝福物给珑老师,答谢他的关心── “够啦!”身后传来女声,是很尖锐的喊叫。 关天翔望向芊琴,内心有点不耐烦,怎么就不让读完呢? 可是,当关天翔看清芊琴的脸庞,看清那张苍白恐惧的脸时,方发现自己弄错了什么。 错了…… 错了…… 因为刚才喊叫的,并不是芊琴,而是她的身后。 关天翔连忙朝她的身后,即太平间的铁门察看。 电筒才刚照亮铁门,关天翔便心惊胆颤的跌倒地上,四肢因恐惧而颤抖不断,冰冷的恐惧攀满脊背。 “看着人家被唾弃,真的很有趣吗?”铁门前的女孩咧嘴一笑。 那绝非少女应有的笑容,反而更像木偶那种生硬无神的诡笑…… 女孩右手提着一把电锯,左手将某球状物件丢倒地上,是“啪”的一声。 她是茹霜。 被丢到地上的,是衡叔。 关天翔意思是,衡叔血淋淋的头,以及四溅的血水。 第48章 《七楼梦魇》 【你已为保命而放弃身边的人两遍……还忍心放弃第三遍吗?】 到了此刻,在日记辅助下,不少疑团得到了解答。 可知悉真相后,换来的是无止境的毛骨悚然。 “呜呜……叔叔死了……”小颖被吓得不懂吭声,抓着关天翔的手臂发颤,芊琴和千琳均惊惧的尖声大叫。 咸爷一马当先的踏步挡住他们,对杀人狂魔淡笑着。 竟然还能笑。 一秒俨如三秋,视线无法逃离茹霜的诡异外表。 半掩脸颊的白发,咖啡红双眸仿如承载着无辜者的怨念,嘴角淌着的不是血而是玫瑰色的恨。 白色的连身裙已被血漂染,左肩上无数的交叉疤痕让关天翔恍然大悟。 衡叔的头倒在茹霜的脚旁,鼻子的血痕是咸爷造成的,脖子位置是恐怖的电锯伤痕,断裂处涌出血色祸水。 请告诉我,那是鬼屋的道具而已。 脑海浮现先前衡叔和ol女步离太平间的画面,活生生的一个人,熬过好不容易的数十载,却就这般断送在杀人狂手里。 那么,ol女到了哪里,是侥幸逃脱,或者被茹霜所虐杀? 茹霜站在衡叔尸首旁,竟在露齿狞笑,是文字描述不了的变态。 “你……是茹霜?”千琳战战兢兢的道,手抓紧魔方。 茹霜一动不动,俨如没灵魂的娃娃,场面尽是诡秘。 那对双眸不沾半点活人的神采,却浸满被唾弃的恨。 “我?”茹霜在数秒后开口,头往右侧歪,“我和你,都是被离弃的人。” “小霜……”芊琴紧张得抓紧关天翔的衣袖,却继续嚎哭,“我知道你之前受了很多伤害…… 不过…… 将怨恨发泄在无辜者身上,都是无补于事啊…… 你将人家对你造成的痛,报复在无辜者身上,只会伤害更多人啊……”关天翔霎时明了芊琴的话。 茹霜在小男孩肩上刻下交叉血痕,以及将日记纸塞在死者嘴里,这些诡异习惯,想必是因为初中时遭受过的虐待所致吧? 这种报复既可恨,却同时可悯。 芊琴的措辞如荷里活电影的正义角色般俗套,可关天翔还是有半分被她的气概感染。 于压迫如此的氛围,仍能洞悉施害者的苦衷,实非人人做到。 这是芊琴很可爱吸引的地方,永远同情弱势的一群,关天翔亦感受到她的怜悯是出于真心的。 “小霜,你这样做是不会得到救赎,只会被困在仇恨痛苦之中……” 芊琴竟然步近茹霜,关天翔连忙抓紧她的手。 “求你放过自己,也放过我们……”芊琴跪下,下巴滴着同情的泪水。 众人鸦雀无声的严阵以待,关天翔根本不知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 难道茹霜听罢会回心转意,停止杀戮并放过他们? “包袱,” 茹霜俯视提着电锯的右手,那因用力过度而青筋暴现的白色肌肤。 “好重。” “你的包袱那么重,不要背负下去,令更多无辜的人受苦啦……求下小霜啦……”芊琴哭不成声。 空气凝固的一霎,茹霜右手松开,电锯掉到地上,是“啪”一声巨响。 她将右手塞进嘴唇间,突然如天真少女般灿烂一笑:“嗯,包袱太重啦,是时候放下。”形势以1800度急转,谁又会料到茹霜会豁然开朗。 “多谢你啊,多谢你提醒了我。”茹霜对芊琴无邪一笑,“太重的包袱的确应该放下,不然会很辛苦的。”有点不妥,一切太儿戏。 “嗯……”芊琴恍然的道,“小霜,你是个善良的女孩,要放下的就放下──” 茹霜的柔笑,瞬间渗透无比杀意,也解释了为何双眸是红色。 “头那么重,这个包袱是时候放下了。”明明从来都置身地狱,何以还要自欺欺人。 下一秒,咸爷拔出小刀扑出,而茹霜亦开启电锯,拔腿往他们方向极速冲来。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久违的机械暴吼,呼唤着女厕的血腥记忆,呼唤着潘朵拉盒子的梦魇。 咸爷奔至茹霜面前,一个敏捷转身便避开茹霜的电锯,锋刀已经向茹霜的咽喉划去── “不要打啊!”千琳在旁边绝望的喊道,“茹霜是无敌的,我们这样做只有死路一条!” “包袱、包袱、包袱,嘻嘻嘻嘻……”茹霜后退半步,躲过了致命的一击,电锯往咸爷的头大力挥去! 咸爷一个侧身,勉强躲开。 事实上,茹霜提着电锯拥有垄断性的攻击范围,加上她高超的驾驭造诣,根本就是无敌的存在。 咸爷淡然一笑,继续与疯癫的茹霜纠缠。 “不要啊小霜……你这样只会越陷越深……”芊琴在旁哭道。 “越陷越深。”茹霜亢奋的笑着,睁大的双眸瞪着芊琴,“最恨就是你这种被宠爱的人,还在这里假惺惺!” 芊琴愕然呆着:“被宠……爱──” 茹霜竟将整支电锯向芊琴如回力镖掷去!糟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不要。关天翔费尽全身之力,飞身扑往芊琴── “啪!”身后传来电锯落地的巨响,世界再无下秒似的。 关天翔扑倒地上,拥着浑身发颤的芊琴,是一秒的对望。 在这一秒,关天翔目睹芊琴流满泪的脸庞,突然的也落下泪来。 小琴,都是我的错。 那一晚,如果我没有带你乘坐137号电车,你便不用承受这些苦难。 那么可爱甜美的脸庞,怎么沾上了悲郁的颜色呢? “嘻嘻嘻嘻!”茹霜不知何时拔出一把短刀,往倒卧地上的关天翔和芊琴刺来。 关天翔应该立即和芊琴翻滚闪避,可当下却无力做到。 因为,刚才关天翔飞扑拯救芊琴的一霎,左脚遭受了电锯沉重的一击。 关天翔感到左小腿的一个缺口,那里正涌出如泉的鲜血。 很痛,心却在哭,哭为芊琴招致的伤害。 “走啊!”咸爷挥刀挡住茹霜的刺击,对芊琴、关天翔和小颖说。 千琳和咸爷置身较后位置,已经被茹霜封死了,无法逃出。 咸爷的意思,就是要他们三人抛下他和千琳逃走? 怎么可能? “垃圾,不要犹疑!”咸爷一边抵挡茹霜,一边喊道,“要生存落去,就要不择手段!”“走啊……”千琳亦和应道,“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关天翔忍着左腿撕裂的痛站起,予自己一刻奢侈的犹疑。 如果茹霜真的处于无敌状态,那么他们唯一出路就是逃走。 但是…… 咸爷和千琳不是关天翔的同伴吗,又怎能抛下他们? 这是多么犬儒的行为? “我们之后再会合,首要是保护身边的人!”茹霜,是无敌的,不走只会死掉。 咸爷的一句,终究让关天翔鼓起最残忍的勇气。 “对不起。”关天翔咬牙切齿,牵着小颖向芊琴喊道:“走啊!”“是友谊,嘻嘻嘻嘻……”茹霜轻松自如的对咸爷步步进逼,那是最后目睹的一幕。 关天翔带着芊琴和小颖跑离太平间,在苍白的走廊上奔驰着。 沿路是左腿的血,是无奈的泪。 “对不起啊……”关天翔乏力的哭着,离咸爷和千琳越来越远。 因为,关天翔不可能让芊琴和小颖有事,这是唯一的理由,却已经足够。 “呜呜……千琳姐姐,咸爷哥哥……”小颖抱着生活面包一边跑一边哭。 是我错…… 是我错…… 关天翔打开了通往楼梯的防烟门,手上的电筒照亮了楼梯── 7楼楼梯的一幕揭示了,血腥梦魇才刚刚开始而已。 梯阶上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土气的深啡皮鞋,染血的白色衬衫…… 却没有头。 是惨死的衡叔,他想必是于楼梯处被茹霜虐杀致身首异处…… 这画面惊骇却属意料之内…… 使关天翔骨寒毛竖的是尸体身旁的女人。 “嘻嘻……那个臭男人被杀了……”ol女跪在衡叔的尸身旁,从尸体的西裤口袋抽出黑色的钱包,“是钱……不用加班就有钱……嘻嘻嘻嘻……” “翔哥哥……那个姐姐……好吓人……”小颖的脸色苍白如纸,芊琴亦栗然的紧抓关天翔手臂发颤。 关天翔盯着ol女从衡叔的钱包掏出一张又一张啡色钞票,一张又一张信用卡,脸被涂上中六合彩头奖般的喜悦狂喜。 “嘻嘻嘻嘻……是钱……可以请多两天假,去多两次旅行……”ol女猥琐的摩擦着手上的数张500元,亢奋得吐出舌头,懒理他们三人,亦懒理身旁那具断头的冰冷躯体。 不因同伴死去而有丝毫惋惜,反而是不尽的喜悦,因别人受苦而获利的喜悦。 多么令人心寒。 如此泯灭人性的贪婪心态,到底是可恨,或者可怜? “天翔……下面……”芊琴紧张的拉着关天翔的衣袖,他亦听到下层楼梯的怪响。 待电筒照亮了下层的梯级,关天翔彻底的呆住,小颖亦禁不住尖叫。 下层楼梯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其外表的诡异程度难以用言语描绘。 纯白的衬衫,纯白的裤子,纯白的鞋子,可全身染满血红,关天翔不敢说那些血液属于多少个受害者。 他留着短短的黑发,戴着一个…… 白底黑纹的中国面谱,遮掩了外表和神绪。 他如蜡像般站在梯级上,带着白色面谱的诡脸抬高朝向他们。 关天翔发誓,面谱在漆黑中的惊吓程度比任何小丑面具高十倍。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左手抓着电筒,右手提着一支长斧头,沾血的消防斧头,血还在刀尖滴落着,是无数死者的呐喊。 死神。 关天翔的拳头瞬间握紧,除恐惧蔓生的寒心,就是知己被宰杀的恨。 这面谱怪人就是斧头男,将尸体逐一拖走,将文杰残杀掉的斧头男。 可不论多么的痛恨,左腿行动不便,加上要保护两名女孩,此际非复仇之时。 即使面谱男一动不动,关天翔却感到他面谱背后的煞气,以及燃眉的危机。 没时间了。 电光火石之际,关天翔牵着小颖和芊琴,踏步往上层飙。 保住性命要紧,要不然怎对得住咸爷和千琳? 关天翔回头向ol呼喊,希望她自行逃走。 尽管她当下的癫狂行为多么下流,关天翔却不忍再目睹死亡,而这已算尽人事了── 面谱男无声无息的徐步往ol位置走着,如深宵的死魂般鬼窜。 正往8楼跑动的他们听到身后的斧头摩地声,揭示斧头男正步步逼近,然而ol女还沉醉于钞票之中,完全没有发现面谱男的威胁。 她…… 疯了? 关天翔顾不了那么多,难道他要回头长篇大论说服她离开吗── “翔哥哥,我们要救个姐姐……”小颖竟停下来,关天翔和芊琴亦被迫搁住脚步。 什么? 关天翔六神无主的凝望靠近ol女的面谱男:“那姐姐……应该发神经──” “都要救架!”小颖的反应让关天翔惊诧不已。 “不要那么正义啦!”关天翔对小颖激动的骂道,“保住命最要紧啊──”小颖哭了。 不要哭,唯独你的眼泪不能掉下。 “你……已经为活命而放弃身边的人两次……你还忍心放弃第三次吗?”小颖的话竟使关天翔视线朦胧。 第一次,眼白白躲于床底,看着文杰被斩死。 第二次,为保护重要的人,丢下咸爷和千琳逃走。 一个初中小妹妹的唾骂,竟让双眸无地自容的沾湿。 “颖妹!”芊琴呼喊着,这时关天翔方发现小颖竟独自靠近ol女,而斧头男已步至ol女面前,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不要。“姐姐,走啊!”小颖猛地拉着ol女,这时ol女恍然大悟,对眼前的斧头男惊惶尖叫:“是……是鬼啊!”苍白的面谱掩饰了斧头男的面容,他却像下秒便大开杀戒似的。 “姐姐……”小颖泪流满面的扯着崩溃的ol女,ol女却无动于衷的喊着,简直俨如崩溃的疯子。 关天翔拼命堵住眼角的泪,扑往小颖欲拉开她── 下秒的画面,发噩梦也不该梦到。 “不要杀我……”ol女一脸恍然的,将……将小颖……将小颖猛然一拉,使她失足跌倒斧头男双腿前。 “杀这个女孩。”时间倏然凝固,好让关天翔喊不出声,好让碎心不至于散落一地。 现实。 “啊……啊……”小颖跌倒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斧头男俯视着无力逃走的小妹妹,魁梧的身躯轻轻颤动。 “嘻嘻嘻嘻。”斧头男的脏手蓦然抓起小颖右脚,往关天翔和芊琴的上层方向奔来,斧头向芊琴砍去! “小琴!”关天翔焦心如焚的将芊琴推跌,使她避开致命的砍击,自己却被斧头尖割破右上臂,是如泉的鲜血。 却不觉痛。 斧头男顺势扯着小颖的右脚,将她肆意在地上拖拉,往上层狂飙。 小颖被往上拖着,四肢被梯级磨损得皮破血流,只能可怜兮兮的哭喊着。 她一定很痛吧? 都是你的错。 “嘻嘻嘻嘻!”步伐之迅速,如职业的跑楼梯大赛选手,可斧头男单手拉着重物还能保持这速度,还是正常人吗…… “不要啊!”关天翔往上层踏步,追赶拖着小颖的斧头男,却因左脚撕裂的痛而失足跌倒,膝盖想必撞得皮破血流。 “嘻嘻嘻嘻!”站……不起来……视线亦朦胧起来…… “颖妹!”耳际是芊琴的哭喊。 丧失理智前,关天翔隐约目睹被往上拖动的女孩,她还紧抓着那包生活面包。 “翔哥哥……快……快点走……求你。”这是她被带走前,遗下的最后一句。 “你……已经为活命而放弃身边的人两次……你还忍心放弃第三次吗?” 对不起。 第49章 《宁愿没接到的来电》 【如果可以一起回去,你说多好呢。】 视线模糊,不睹周遭的丑恶与悲郁。 为何不肯舍弃那包生活面包,不以双手保护头部,这是基于哪种顽固的理由? 到底有什么比安危更重要? 为何要这么傻,明知那是丧心病狂的贱女,还要冒险伸出援手? 关天翔是个甘愿舍弃的人,放弃一切皆可,就是无法失去她俩。 不要…… 不要…… 刚才小颖被拖走一幕是幻觉而已…… “小颖……小……”关天翔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躺在地上,地板上的电筒勉强照亮四周,铁棍则放在旁边。 然后,关天翔目睹坐在面前的短发少女。 是芊琴,只有芊琴。 “小颖呢?”关天翔紧抓她的雪白小手,手臂是撕心的痛,是刚才斧头砍击所致的。 “天翔……”芊琴轻拉黑色衣袖,水汪汪的双眸夹杂温柔与哀伤。 关天翔左顾右盼,惊觉自己非身处7楼楼梯…… 苍白的天花,苍白的铁床,苍白的地板,苍白的心绪。 “我们现在在804号房……那个ol女向下层逃走了,我扶着你来这躲着……”芊琴左手掩着嘴,那是她改不了的小动作,“小颖她……给那个斧头男──”“不会的!”关天翔失控的抓紧芊琴双手,眼眸尽是酸意,“你骗我!”“天翔啊……对不起……”芊琴皱眉喘息着,“是我救不到她……” 关天翔救不到她。 脑海秒速涌现零碎的回忆,恶心感油然萌生,关天翔不知缘故的按着右脸的伤疤。 “是我救不到她啊!” “喂,电车,冷静点啦──” “为什么要丢下她啊? 她是我们同学啊!你有没有人性啊?” “讲道理好不好啊?去救她就来不急啦!刚刚不是我拉开你,你都没命了!” “枉我当你兄弟!你这薄情──” “忍够你了!给我闭嘴!”关天翔抵不住精神冲击,将芊琴推开,抚着右脸那道伤痕。 关天翔救不到她。 拼命回溯碎裂的记忆,与脸上伤痕有关的记忆。 关天翔曾经诧异,这条疤痕是何时出现的…… 似乎曾跟某人冲突,最后对方刮伤关天翔的右脸,留下这条疤痕……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哪里? 原因为何? 当关天翔看到手按胸口,苦苦喘息的芊琴,突然畏惧起来── 很怕失去她。 关天翔扑上前,把她拥在怀里,伴随着不止的泪水。 “小琴……我很怕失去你……”关天翔泪如雨下,把娇小的女孩抱得很紧,怕她下秒便要匿迹。 “嗯……”关天翔看不到芊琴的脸,可她的微暖身躯微颤,想必对突然的拥抱深感愕然。 在这光怪陆离的地狱,连你也离开的话,还能如何走下去? “小琴,你胸口……是不是很痛?”关天翔难过的凝望芊琴,“对不起……之前发你脾气,没关心过你……”她轻轻摇头:“嗯,我没事……那个ol女真的好过份……明明小颖只是想救她──” “无论如何,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去上面救小颖。”关天翔放开芊琴,欲站起来走出门口。 老实说,当下实在没时间追究了,因为小颖正危在旦夕。 每迟一秒行动,她生存的机率便减一点── 很痛!关天翔失足跌倒,按着左脚血淋淋的伤口,那是被电锯重创造成的。 血流如注的缺口颇严重,只是过去注意力放在保护芊琴和小颖,才一直没发觉而已。 “你的伤口好严重啊,一定要包扎……”芊琴焦心的站起,在病床旁的桌上捡起一把铁剪刀。 关天翔欲故作轻松,却痛得连假笑也挤不出:“不用啦,死不了──” “不行,你不是为了我,脚也不会受伤……”芊琴跪下来,竟将剪刀对准灰黑的校裙── “小琴,你做什么?” “剪一块下来包扎伤口……”芊琴咬紧下唇,可爱的脸蛋注满羞涩的红。 校裙已短至大腿的了,还剪一块下来,不会太暴露吗? “不要啦,这样不方便,剪衣服啊。”关天翔连忙尴尬的挥手道。 “不行,不剪衣服。”关天翔拭干泪,竟开了个玩笑,“剪衣服有咩问题姐,琴琴色诱不到本大爷啦──” “不行啊啊!怎么可以剪衣服,白痴!”关天翔愣住了,凝视芊琴眼眸飙出的泪。 她哭着剪下左侧灰裙的一小块,露出白皙的左腿,关天翔却没兴趣细看。 她…… 哭了? 为了什么,为了谁? 芊琴泪流不止的用裙布覆盖关天翔的左腿伤口,从校裙的袋子里抽出一条类似橡胶圈的物事,将裙布绑紧伤口,止住了血。 “痛不痛?会不会绑得太紧……”芊琴仍旧在哭。 “绑的刚刚好,回到现实世界之后,颁个诺贝尔奖给你。”关天翔装着不痛的笑道。 日常的她想必会笑着骂关天翔“白痴”,当下她却只是继续饮泣。 她的泪容很美,但关天翔实在不忍看下去。 “不要哭啦。”关天翔用手为芊琴拭着泪,“我们还要一起回去现实世界。” “天翔……你回去之后,还会继续坐电车,继续你的摄影梦吗?”关天翔一愣,接着笑道:“嗯,帮你拍写真集好不好?”“变态。”两人静默须臾,芊琴才拭泪说:“如果可以一起回去,你说多好呢。” “一定可以的。”关天翔握着她的手,看着她那脆弱的双眸,“我还要摘星星给你呢。”芊琴一愣,然后流着泪笑了,如蜜糖般甜,如清风般柔。 带笑的泪,是在绝望里的勉强,却是为了你而勉强。 “走吧,一定要救会小颖。”关天翔小心翼翼的站起,走到门旁── 804号病房内响起的旋律,使关天翔和芊琴毛骨悚然。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淌着悲忆,回溯着泪。 2015年9月18日,笼罩都城的是湿润的摄氏26度。 他独爱这位置,上层第一排的右边横凳。 五时许,怀旧车厢摇晃颠簸,玻璃窗前是炮马蒂电车总站,路轨旁的黄泥涌道熙来攘往。 电车徐徐停下,乘客逐个步下梯级,天翔却仍旧注视着座位对面的左侧玻璃,玻璃窗外正好是西行线的车站,白色站盖下站着那个身穿纯白衬衫、黑色格子裙的短发女孩。 又是她。 女孩独站在炮马蒂总站的栏杆前,背负一个米色背包,双手紧抱一部木结他,眼神尽是郁郁。 逢周五放学都乘坐电车的天翔,已不只一次目睹这画面。 多少个平常的黄昏,她都是独站在电车站,却不曾上车。 缠绕她的烦扰是什么,或者她只是漫无目的地站着? “和……同学?”女孩抬头,凝望着电车车身的润唇膏广告。 直到电车驶离,视线才移向天翔。 “嗯……”转瞬间,她焦急别过头,左手掩着嘴巴呼气。 “你……你怎么了?”男孩注视她颤抖不断的右手,似乎触碰到她的郁痛,泛滥却觅不了出口。 不知哪来的冲动,男孩猝然抓住了女孩的手。 女孩猛地震了一下,朝向陌生男孩的脸泛起红晕。 时间滞留于暧昧的一霎,滞留于反覆交叠的情绪种种。 “嗯……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男生松开女孩的冰手,泛红的脸尽是尴尬── 到底刚才是哪来的冲动? 当天翔正想拔腿逃离羞涩时,女孩却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你每次都坐在上层车头,右边第一排?”天翔愕住,回头注视她晶莹的眼眸── 这问题似乎是认真问的。 他不自觉端详着女孩腼腆的脸,白皙的小脸蛋配以平阴的及小巴短发,散发开朗的气息。 “对不起……我──”女孩低下头,情绪在眼角翻滚。 “你怎么不上车,在车站逗留?”天翔犹疑片刻,靠在女孩旁的柱子前。 他想问这问题很久了。 女孩视线搁在站外猝然的倾盆,一副欲哭的闷意:“我讨厌坐电车。”既然不喜欢乘坐,为何还在电车站逗留? 两人沉默须臾,直到天翔终究按捺不住,露出一副真诚的憨笑:“在电车上层,可以目睹好多美丽的风景。”渐渐地,本来郁闷的女孩脸露淡笑,接着掩嘴傻笑,却不失仪态:“先生,这样说会不会太虚伪啊。” “商品说明条例应该告不了我。”天翔摸着后脑,手指女孩紧抱的结他,“是呢,你在学结他?” “嗯……一直有学,但是……”女孩俯身顾着桃木色的结他,六条弦满布锈迹,似乎很久没有换线,“我选择放弃不学啦。” “为什么啊?不继续学?” “好难啊,我打算今天把吉他扔了。”女孩摸着后脑,难为情的吐舌头,如闯祸的猫儿。 “少年,成功需父……苦干啊。”天翔胡乱应答着,倏忽灵机一触,“啊…… 可以从简单的学起嘛,苏打绿有首歌叫拥抱的──” “拥抱? 这首歌五月天的。”女孩放怀笑道。 “nonono,是苏打绿,哥很肯定。”天翔装出神探伽利略的招牌三指掩面手势。 “啊你这白痴……”女孩托着下巴,“如果你错了,怎么算?” “嗯?我错的话……”天翔敲打着站柱,凝望着雨中驶过的电车,“就勉为其难,留在车站陪你,直到停雨。” “啊……你真是诡计多端的叔叔啊。”女孩皱眉,豁然一笑,“那麻烦快点停雨啦。” 这对男女在雨中谈了许久。 电车一辆辆停下又驶走,车站的行人却不多── 或许是他俩不在意的缘故。 天翔从谈话中了解,原来女孩同样就读高一,在邻校就读,下学期会转到林逸山纪念中学,亦即天翔的中学就读。 雨声密密麻麻,把城市的苍郁隔绝于外,把初遇的微温悄悄储存。 “你不要放弃结他啦,不要轻易变得庸俗。如果有梦,就努力去实现。”天翔拿出自己的相机,开启图片库递给女孩看,“我都有自己的梦要追,我想做一个电车摄影师。” “电车摄影师?”女孩歪着头,看着相机屏幕的摄影作品,多是电车上层角度拍摄的画面。 “我想在电车上面,将香湾岛街道上的人与车,哀与乐都拍下,出版一本摄影册。”天翔笑道,“我从最近的暑假开始就没去补课,全部时间来坐电车摄影,搞到暑假考试全科0分。不过为了这个梦,都值得啊。” “嗯……”女孩浏览着相机屏幕上的图册,突然脸色骤变。 天翔见状抢过了机,紧张的道:“是……碰巧拍到的。” “你……在电车上面偷拍我……还要拍我?”女孩的错愕又害羞的看着天翔,天翔只是焦急的挥着手:“没啊……就一次……” “变态!”女孩红着脸骂道,“我现在就报警……” “不要啊……对不起啊……”男孩惊慌失措的道。 “除非……” “嗯?” “你摘颗星星给我,那我就不报警。” “那你报警把。” 女孩甜甜的笑了:“开玩笑的啦。” “你可不可以……”女孩踌躇片刻,水汪汪的双眸认真注视男孩,“帮我保管这部结他?” 天翔意料不到这个请求,愣住片刻:“嗯?” “直到……”女孩晶莹的双眸左顾右盼,“直到我……肯去做一次电车。” 天翔愕然一番,接着只是苦笑:“和我一起坐吗?” 女孩左手掩着嘴巴,接着是甜丝丝的莞尔:“嗯。” 她随即背负着米色背囊往大街远去,遗下了破旧的木结他。 “我叫关天翔,”男孩往纤小的身影大喊,“你叫什么名?” “吓……”女孩转身,装了个鬼脸,“女孩怎么可以随便说名字给陌生人知道,尤其是怪叔叔。” “小学鸡。”天翔没趣的调侃。 “开玩笑啦,别这样啦,关先生。”女孩终究莞尔一笑,小声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还有,《拥抱》是五月天的,傻瓜。”女孩装了个鬼脸,“不过谢谢你啊,原来下雨都可以那么美好。”天翔注视着渐远的温柔身影,陷入复杂情绪之中。 他连忙取出了书包里一本格仔簿,撕出一小块,写上了她的名字。 男孩将之存放于钱包中,内心萦绕着一句话。 他们俩必定会再见的,因此在再次遇到你前,关天翔必定会牢牢记住。 他独爱这个位置,上层第一排的右边横凳。 只有坐这里,才能在每次车途尽头,目睹那温柔的身影,那甜美的笑容。 谁不知那首歌是五月天的呢,傻瓜。 只因关天翔沿途发现,哪管被残酷围困,至少都可拥抱你哭笑。 “嘟嘟……嘟嘟……嘟嘟……” 关天翔摸着裤袋,掏出发声的装置,内心混杂错愕与栗然。 “对……对讲机响?”芊琴脸色苍白的道。 这部对讲机,是在文杰受伤的房间里拿的,想必是詹姆遗下的那一部。 关天翔不声不吭的看着嘈吵不断的响闹装置。 上次来电,正是芊琴打过来的,不过她似乎忘记了…… 那么这次,到底是谁的来电呢…… “嘟嘟……嘟嘟……嘟──” 关天翔按下接听的按钮,战战兢兢的开口:“喂……喂?” 另一边好像传来了微弱的说话声,比猛烈的心跳还微弱。 关天翔将对讲机贴近耳边,屏住气息。 “喂?喂──” 终究听到了,那边是不止的哭声,女孩的哭声。 芊琴在数米外看着关天翔,却不敢吭声,似乎是怕影响他听取内容。 “呜呜……呜呜……” 对讲机内的哭声有点熟悉,熟悉得让关天翔毛骨悚然…… 但是,他却说不出那是谁的声音…… “喂?你是谁?”关天翔终究再次开口,哭声倏然终止。 “在隧道等了你好久了……你究竟在哪啊?”女声哭着道。 什么? 关天翔栗栗危惧的道:“你……你是谁?”然后,他听到了以下的一句答覆,他发誓宁愿没接到这来电。 “我……是芊琴啊。” 第50章 《抵达地狱》(1) 【时间将上秒的杀戮埋葬,使这秒的人遗忘,沦为下秒梦魇的盛宴。】 “天翔……是谁?”芊琴心惊胆颤的盯着关天翔,左手掩嘴呼气,就如从前一样。 “你……听不到吗?”关天翔将对讲机塞进裤子后袋,声线颤抖不已。 “听不到啊……那么小声听不到……”芊琴的嘴唇微颤,“到底……是谁?” “是……是一连串喊声,我都不知道是谁就挂了。”关天翔战兢的撒了个谎,惊惶的捡起电筒和铁棍,“我们……要去上面救小颖了……如果…………就来不及了。” “天翔……你怎么了……你不舒服?” “没……没事。”关天翔急步踏出804号病房,承受脊背的寒气阵阵,不敢回眸直视芊琴。 或者说,那“披着芊琴皮肤的人”…… 刚才,关天翔一听到对讲机里的人自称芊琴,便吓得立即挂掉通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沉芊琴就在身旁,还为关天翔包扎左腿伤口…… 怎么对讲机会出现一个自称“沉芊琴”的人? 沉芊琴,理应只有一个。 关天翔不禁回溯记忆,上次对讲机响起,来电者同样自称“芊琴”,还警告他要尽快离开安和医院,否则会被侵蚀,永远困在这里…… 难道,对讲机来电的芊琴才是真的…… 而关天翔身后的“沉芊琴”…… 是伪造的? 想到这里,中翼走廊的空气骤降十度,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到底身旁的女孩…… 是不是真正的“芊琴”? 她可是有着芊琴的五官、芊琴的体型、芊琴的嗓子…… 甚至芊琴的谈吐举止── “天翔,上去?……”芊琴倏然搭着关天翔的肩头,他如坐针毡的一震。 或许,自从电车驶至旭海电车总站,关天翔已不该再相信任何人…… 如果,他们是人的话…… 但如果她不是真正芊琴…… 她是谁…… 为何一直待在关天翔身旁呢…… 难道暗藏了什么恐怖的动机? “嗯,我们走楼梯啦……”关天翔挤出憨笑,芊琴则手按胸口,摆出闷闷不乐的模样。 目前而言,小颖性命要紧,还是先装着一切正常…… 或许,眼前的女孩是真的“沉芊琴”…… 最好是这样,关天翔却无法辩证…… 安和医院,真的是个迫疯人的地狱。 关天翔和芊琴越过死静的走廊,回到楼梯处。 楼梯空间是一片死寂,没怪人的喧哗,没陌者的脚步声…… 这里俨如无人的废弃医院,俨如从没发生任何恐怖事故…… 时间将上秒的杀戮埋葬,使这秒的人遗忘,沦为下秒梦魇的盛宴。 局促的冰气弥漫浓浓血腥,关天翔用电筒照亮梯级,目睹虐心的恐怖画面。 “是……小颖既血?”芊琴轻拉关天翔的衣袖。 关天翔吞下一口口水,扫视由下层蔓延至上层的血淋淋。 那些未干掉的血似乎是某人被拖行途中淌下的…… 可能是小颖被斧头男拖行时遗下的…… 她一定很痛吧? 都是你的错。 “小颖,对不起……”关天翔揪心的自责,却很快提起精神,“如果这血是小颖的,我们可以跟着血迹找到她的位置!” “嗯……”关天翔拐着步走上梯级,以防受伤的左脚过度受力。 芊琴在旁忧心忡忡的想扶着关天翔,他却示意拒绝…… 实在不敢信任眼前的“芊琴”…… 楼梯通风窗渗进嘈吵的雨吼,俨如在跟他们俩说,噩梦永无止境。 关天翔瞧着黑色手表的“22:48”,不禁愕然:仅剩下1小时了,时间非常不足…… “天翔,”芊琴叫住关天翔,手指前方的梯级,“到了10楼……”关天翔恍然停下,电筒照亮眼前放烟门的“10”字。 “千万不要带我去10楼……我不想死……10楼……是地狱。”厨房的发疯男的话,在脑海瞬间浮现,是那么的令人寒毛卓竖。 “原来……那个斧头男拖了小颖去10楼?”芊琴咬着手指惊道。 关天翔仰视上层楼梯,那条楼梯,到底是通往哪里? 11楼? 或者天台? 关天翔转而细看防烟门,那条状的血渍延伸至10楼防烟门的另一边,似乎淌血者被带到里面去了── 防烟门旁的墙角,放着一个透明袋子,是熟悉的包装。 “是小颖的面包!”关天翔焦心如焚的扑过去,拿起了沾血的生活面包,虐心的拥在怀里,自感抱着那淘气爱笑的妹妹。 “那小颖……很可能就在10楼某处!”芊琴露出希望的神绪。 一阵酸意涌上双眸,可关天翔立即抑制之,抓紧那袋生活面包:“傻妹,我一定会救回你。”说罢,关天翔毫不犹疑的拉开了防烟门,闯了进10楼的空间,芊琴从后赶上。 关天翔开始熟悉安和医院的结构,推开防烟门眼见无不妥,便步至展示10楼平面图的位置,了解这层的结构。 根据平面图所示,10楼的西边是多用途活动室5,中翼空间全被药品室霸占,东边则是千篇一律的病房。 关天翔俯视地上未干的血,鲜血延伸至中翼对开门的另一边。 “我们应该由中部开始搜索。”关天翔犹疑数秒便拔腿,只因再拖延下去,小颖便更加危险。 关天翔想也不想便拉开对开门,步进10楼的中翼走廊── 关天翔应该想一想的。 “恶!”关天翔抵不住泛滥的恶心,靠墙喘息着,芊琴亦不禁低呼一声。 走廊并不见一人,本来灰白的地砖被血腥浑然掩盖,局促的走廊亦因而散发着浓烈的血臭…… 地板上满是乱发、污血…… 还有大量血淋淋内脏和肢体。 是泯灭人性的嗜血画像,是无法用文字描绘的恶心。 “难怪那个男人说这里是地狱……”关天翔掩着嘴,耗费十多秒才冷静下来,察看走廊环境。 走廊的结构跟7楼的类近,只有“药品室”一个房间,右侧是一整列窗子,左侧是一道沾满血的金属门,门上写着“药品室”。 “是药品室……”芊琴战栗的微声道,“我都觉得奇怪,怎么一直没见过药品室…… 明明医院一定要有存放药物的地方。”关天翔确定走廊并无怪象后,将面包递给芊琴:“小颖可能就在药品室里面……进去不要发出声音,因为斧头男都可能在里面。” “嗯……天翔……你小心点……”芊琴抓着关天翔的衣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关天翔则小心翼翼的,扭动药品室的门柄── 第51章 第37话:《抵达地狱》(2) 没有锁。 到底药品室内…… 会否藏着什么可怕的杀机? 只不过,即使是杀机也无法逃避了,一定要将小颖救回来…… 关天翔鼓起仅剩的力气,推开写着“药品室”的铁门…… 门内一片黑茫茫,以及该死的静谧,可谁知死静暗藏多少诡异。 关天翔携着虚弱疲惫的身躯,手提电筒铁棍与芊琴窜进药品室。 药品室的面积与结构跟太平间相仿,中央是一条走廊,两侧整齐放置着多个高长铁柜,可铁柜上却放满各式各样的药物。 地板是零碎的头发与血渍,夸张程度远比不上走廊…… 关天翔和芊琴在走廊徐徐前进,心惊胆颤的扫视两侧,寻找着小颖的踪迹。 或许因为药品室将雨声隔绝于外,完全的寂静格外增添诡异。 半分钟后,他们俩走过一半的铁柜,却还是没有发现小颖的踪迹,关天翔竟焦急的开口:“小颖!在不在这里?”药品室内回荡着关天翔的声线,却听不到回应。 “小颖?小──”关天翔目睹右侧的景象,吓得把话啃住。 右侧药物柜间,竟站着一名男子,悄然无声的盯着关天翔。 关天翔先是一寒,随之提起铁棍,欲推开芊琴── “安静。”“嗯?”关天翔错愕的盯着眼前说话的男子,却恍然大悟。 竟然是他,他真的没事。 “咸爷!”芊琴压低嗓子惊道,可咸爷将他们俩拉至柜间,微笑道:“哈哈,出面有个怪人。” “怪人?哪里?” 下一霎,关天翔亦听到门外的一把沙哑声线,阴森得耳朵也发麻。 “我……要……更……多……活……人……” 低沉的沙哑男声,惊悚的话语内容,使关天翔和芊琴一边屏住气息,一边剧烈颤抖。 为何那人口中强调要“活”人? 难道他并非“活”人…… 还有,他要活人干嘛── 中翼走廊传来刺耳的磨擦声,使浑身鸡皮尽起…… 是斧头摩擦地面的声响,是多么熟悉的恐怖…… 那么外面的人岂不是…… 门外走动的,很可能是戴着白色面谱,拖走小颖的斧头男。 难道…… 他掌管着10楼的血腥地狱,并将小颖带到了这层? 这么说,走廊外的血和肢体是谁的…… 难道都是斧头男手下的牺牲品? 这是多么的令人悚然…… 到底一个常人要多么丧心病狂,才会视同类为畜生般屠宰…… 这根本是血腥类恐怖电影的情节。 内心渗满寒意,谁知小颖有没又被变态男虐杀掉…… “我……要……更……多……活……人……”门外声响又逐渐减退…… 两分钟过去,走廊恢复静谧。 斧头男似乎并无发现他们,离开了走廊。 这时,咸爷用右手轻拍关天翔,露出的笑颜违和依旧:“哈哈,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他将头发拨向左边,仍是那副酷似林晖闵的俊俏,唯独左脸增添一条血痕,或者说,淌着鲜血的红线。 终究看清楚了,云一哲真的奇迹般活下来了…… 或许咸爷予人轻佻的感觉,关天翔差点把他当成死党文杰,将他拥在怀里,接着是一句“为什么你这样都死了不” 电筒照亮他颤抖的右手,是一条骇人的血淋淋伤疤,淌出的血涂满整只手臂。 根据目测,那绝对是严重创伤。 “你……的伤口流了好多血……”芊琴目瞪口呆的微声道。 “哈哈,我的脸?”咸爷抚摸左脸的血疤,“没事啦,茹霜妒忌本大爷太靓仔──” “说你的右手啊。”关天翔哭笑不得地盯着他,“伤口有点……” “不要再说了。”咸爷柔然一笑,“都是那个鬼茹霜多手。”咸爷跟那满布怨恨的杀人女魔交手后,竟仍能处之泰然,关天翔实在太不认识眼前的利记球星。 “你和千琳……后来怎样了?”芊琴掩着嘴,一脸惊心。 咸爷用右手揉着耳朵,仿如右手不觉痛楚般,血却洒满利物浦球衣,“我抵挡茹霜十几刀,虽然多了两条疤,但总算捉紧时机推开千琳,千琳往下层成功逃走了…… 但奇怪的是,之后茹霜和我交手几回合就突然跑了。我猜测你们会上10楼,就来这里碰下运气。”关天翔一愣,直觉说他没有撒谎── 既然曾牺牲自己让关天翔、芊琴和小颖逃走,也不像会放弃千琳换取存活。 如果咸爷在说真话,咸爷和千琳果真逃离了茹霜的魔爪,那可是奇迹一椿。 “不过……我们没遇到千琳……”芊琴左手掩盖嘴巴,一副忧心的模样,“她会不会出事了……” “对了,面包妹呢?”咸爷突如其来的一句,使关天翔霎时脸色一沉。 芊琴简略的将来龙去脉,包括斧头男的举动、ol女的所为告知咸爷。 “原来是这样……那就去救面包妹啦。”咸爷不冷不暖的揉着耳朵,“如果面包妹被带到10楼,很可能是西边的多用途活动室,外面那个个怪人刚刚在那间房徘徊,他可能是捉了所有人人和尸体去活动室……至于动机就很难说。”这确然是合理推测,小颖或许真的被拖到了多用途活动室…… 关天翔听罢,焦急如焚的站起:“走,去活动室,小颖很危险!” “没问题,但你们每人带点药物,到时要帮小颖止血消毒,他给斧头男在楼梯拖走,就算幸运存活,伤势也不轻。”咸爷微笑着,从身后掏出多樽不同款的药物,想必是从铁柜取的,“等会一救到小颖就尽快逃走,犹疑一下随时没命。”关天翔接过咸爷的药物,看了下药瓶的标签── 似乎是镇静剂、酒精之类的,便匆忙将之塞进裤袋:“走。”咸爷手提电筒和小刀,确定门外状况后领着关天翔和芊琴步出药品室。 “喂,你真的没事吧。”关天翔压低嗓子对咸爷道,只因他的右手正源源不绝的滴血。 “那个白发妹怎么可能能杀到本大爷,”咸爷对伤口置之不理,“没事的,没事。” 坦白说,咸爷真的酷似强悍的中二病动漫角色。 三人在满布肢体和内脏的嗜血走廊走着,鞋子难免触碰血滩,还要提防触碰那些手脚,那是多么恶心的感觉…… 这条血色的走廊,到底埋葬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或者,他们是罪有应得的? “好恶心……”芊琴一手抓着生活面包,一手捏关天翔的衣袖,那本是娇小可爱的行为,关天翔却抱有戒心── 他什至连她是否谁也不敢确定…… 咸爷健步如风的躲开满地肢体,领他们来到了西边。 电筒灯光照射下,映入眼帘的是半掩的白色木门,门牌写着“多用途活动室”。 门内是早已厌倦的漆黑,以及无声的恐怖。 “到了……”关天翔凝视半淹的门,吞了一口口水。 木门洒满血腥的颜料,门内的黑漆漆渗出冰冷的腥臭,使关天翔萌起不祥之感…… “小颖……真的在这?”芊琴提心吊胆的扫视他们俩,咸爷却微笑:“我打头阵,你们见有什么危险马上就撤,不要犹疑。”关天翔先是一愣,禁不住笑道:“打头阵?你以为你是快跑小子啊” “不要跟我说这些,”咸爷掏出小刀。 “你怎么那么伟大?”关天翔不禁道出疑问,“上辈子欠了我们?” “我也不想那么伟大。”咸爷的笑容如水镜映照的暖月,“只是小丝老师教我这样。”关天翔和芊琴面面相觑,看着咸爷推开多用途活动室的木门,无声的走了进去。 咸爷口中的“小丝老师”,难道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晨小丝”? 原来她是咸爷的老师? 他俩是怎样的关系? 不过,那是别人的私事,毋需深究吧…… 十秒后,进入房间的咸爷没有走出来,关天翔便敞开门与芊琴走进去,以电筒照亮多用途活动室5内的情况── 扑鼻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局促血腥,使关天翔近乎窒息。 “咳……”关天翔强忍恶心的腥臭,睁眼便发现咸爷站在他跟前,震愕的呆视着活动室的环境。 “这里……是班室?”咸爷尝试描述所见,电筒照射周遭。 活动室的规模至少有两个中学班室般大,尽头是一个简陋的讲台,中央悬挂着圆形钟和白板,细节因光线不足而看不清…… 活动室左侧是窗,中间是数十张整齐摆放的椅子。 这本来应该用作举办医院的小型聚会、活动之用,可如咸爷所属,其摆设真的有点像中学的班室…… 当下感觉,俨如从安和医院穿梭到了废弃学校般,又是诡异的死静。 “怎么那么臭……”芊琴掩着鼻子,“这里没有人──” 活动室内某处,传来了女孩的哭声,使关天翔背脊一寒。 “呜呜……”哭声微弱,却足以在近乎无声的活动室内回荡着。 等等…… 这把声音岂不是…… 关天翔转瞬焦心的走近椅子,大声的呼叫:“小颖!小颖!”那哭声,好像是来自小颖的。 咸爷尝试拉住关天翔:“小心啊──”他甩开咸爷,慌急步近椅子:“小颖!小颖──” 关天翔在最后一排的椅子旁停下,好不容易忍住喊叫。 那椅子上…… 都坐了人。 他们就这样整齐不动的坐正望前方,一声不吭,诡异不已。 “呜呜……”房间内回荡着疑似小颖的哭号,关天翔却呆若木鸡的,用电筒扫射着活动室内其余的椅子,内心是极端的违和及恐惧。 这些椅子都坐满了人…… 一动不动,如蜡像般的人── 不…… 他们…… 不是人…… 不是活人。 关天翔终洞悉活动室内骇人的真相。 看清楚一点,这些椅子上的人均一动不动,是因为他们…… 都是死尸,血淋淋的腐烂躯体。 蓦然,身后传来芊琴的惊呼:“那个讲台啊……” 手心冒汗的关天翔将电筒往讲台照射,电筒因手颤而“啪”一声掉落地上。 关天翔看到了。 白板旁的顶部横梁绑上了一个个的绳圈,每个绳圈均缠着一具躯体的脖子…… 是一具具悬吊着的尸体,还在随风微微摆动。 第52章 《起立,敬礼》 【滴答滴答,是倾盆的雨声,是朦胧的温柔。】 看似平平无奇的西行线电车,竟连接着如此荒谬的空间,尽管现实岂不是同等荒谬── 仅是有包装与否的差别。 关天翔一脸诧异的凝视讲台,一整排以绳圈悬挂的尸体是骇人的血色梦魇。 横梁悬吊着约八至九具微微摆动的死尸,略看之下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下垂的僵硬四肢随风轻摆。 这副地狱画面,简直像中式厨房玻璃里,悬吊着的各式烧味…… 多么恶心的比喻。 这排悬吊尸体的最左侧,还有一个空置的绳圈,似乎正孤独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这班死者根本不像自杀,更像是某人将受害者逐个套上绳圈…… 但是,为何要杀他们? 数十张座椅上的尸体又为何坐得这样整齐…… 整个景象,俨如一群彬彬有礼的观众安待座位,欣赏着无辜的小众被执行死刑。 仿如他们和谐安定的森林。 欺压时时刻刻的上映着,台下的大众不拍手助兴已是莫大德行。 “那个斧头男……用绳索吊死这些人?”芊琴战战兢兢的在背后道,她的推测的确合理不过。 这诡异的场景,绝对是如斧头男般丧失理智的变态精心布下的,就像准备进行什么邪教仪式般…… 而关天翔和伙伴根本不知,这疯子什么时候会回到这里…… “呜呜……”那疑似小颖的声线,让关天翔的情绪再次绷紧。 “小颖!小颖!”关天翔冒着最大的风险高声喊道,并握紧电筒往前走着。 由于回音不断,关天翔难以判断哭声来源,唯一肯定的是哭声从前方传来,或许是前排的椅子。 内心不断祈求,那是小颖的哭声…… 虽然那声线透露着痛苦,可至少代表她仍然生还── 关天翔的脚步犹疑起来,只因目睹贴着右侧墙壁的一排铁柜子。 关天翔用电筒照射着,那些2米高的铁柜外形就像中央图书馆里的书柜,放着的却非书籍而是各式各样的杂物…… 玩具…… 派对用品…… 医疗盒…… 关天翔愕然的注视铁柜其中一格的纸皮箱,那箱子里装满各种款式、颜色的京剧面谱── 跟斧头男戴上的白色面具似乎属于同一系列…… 夜阑人静之时,京剧脸谱绝对是万般惊吓,看上去就像一班偷窥着你的诡笑小丑般。 难道,斧头男就是在这里取走了面谱并戴上? 但是,戴上面谱的意义又何在? “铁柜里面有两部电锯……”芊琴手指最底的一格,关天翔俯身一看,铁柜里果然还有着各式各样的维修器材、刀具…… 关天翔不禁寒心,因为他看到了两部跟茹霜手上的那部同款的电锯。 “原来茹霜是在这找到电锯的,很会玩嘛。”咸爷微笑着,低头察看右手的血淋淋── 这些都不重要,先不要管! “小颖!小颖!”关天翔不顾身后的伙伴,苦忍左脚撕裂的痛往前方继续搜索。 “呜呜……”关天翔相信那就是小颖的声音,但为何他不断呼号,她亦毫无反应,像察觉不到他似的? 不要跟他说,他们俩处于不同的平行维度里…… “呼哧……小颖……呼哧……”关天翔的左腿痛得麻痹,甚至有种随时骨裂的感觉…… 关天翔跪倒地上,竟然走不动了…… 哥哥,有机会的话…… 可以牵你的手吗? 关天翔愣住,阅览着脑海的文字。 若哥哥害羞的话,即使是二秒也可以喔…… 伴随锋利记忆而来的,是一阵莫名的鼻酸。 我想,只需两秒也足够感受哥哥的温暖了。 不要紧吧,妳想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牵。 我苦苦撑起身子,勉强的拐步前进。 声音在约十米的前方,那表示小颖可能身处第一行的位置…… 连她也守护不了,还凭什么自称兄长? “呼哧……呼哧……” 关天翔真怕下一秒会不支倒下,再无法醒来。 别停下,还要拯救她,补偿那亏欠过的一切…… 关天翔在面朝讲台的第一排椅子旁,恍然停下,眼角瞬间撑不住。 滴答滴答,是倾盆的雨声,是朦胧的温柔。 “小颖……小……” 关天翔在第一排最右的椅旁跪下,瞧着那染血的“不管你在哪”白色背心和牛仔短裤,瞧着那满是泪水的白皙小脸蛋。 泪明明从眼淌出,话语却被迫啃着,是喉咙被灌进了情绪。 是她,她还存活着,关天翔想必耗尽了毕生的运气。 芊琴和咸爷还未赶到,关天翔已将那微颤的小身躯拥着,冰冷,却温暖。 “翔……翔……哥哥……” 躺在椅上的小颖抽泣着,声线虚弱不已,似乎正承受莫大痛楚。 或许,她刚才是听到关天翔的声音的,只是乏力发声回应…… “颖妹,太好啦……”“是面包妹……”关天翔懒理身后伙伴的呼喊,耗上半分钟才敢松开小颖瘦弱的身子,最怕一放手便再次失去。 “小颖……你没……事吧?”关天翔用电筒照亮小颖的身躯,来不及拭抹脸颊。 “翔哥哥……大……哭包……傻瓜……”小颖尽管哭着,却竟挤出甜笑。 带笑的泪,是在绝望里的勉强,却是为了你而勉强。 “你……有没有受伤……”关天翔扫视她的全身,是文字描绘不了的惊愕及虐心。 她的脸和背心均染上肮脏和血,手臂的血痕和瘀伤想必是磨擦地面造成…… 奇怪的是,小颖的手、腰及脚均被粗麻绳捆绑在椅子上,使她完全动弹不能…… 是斧头男干的吗? 为何要将她跟其他尸体绑在一起? “我……的右脚膝盖……好痛……”小颖哭着道。 芊琴在她面前跪低,往她的膝头看了看,对关天翔惊道:“应该……是脱臼了……” 什么? 关天翔连忙察看小颖右脚,目睹那瘀肿得夸张的膝头,是多么令人揪心的画面。 膝盖移位,若不将膝盖移回原来位置,伤者根本无法走动。 那必定是小颖在梯级被拖行时,膝头哥碰撞硬地导致的…… 小颖想必正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楚…… “小颖……”关天翔泣不成声的向她道,“对不起……是我疏忽才让你受伤──” “面……包……呢……”小颖抽泣着,问出了最不合时势的问题,怎么这个时候还顾着那面包── 门外忽然传来的沙哑男声,咸爷瞬间将芊琴和关天翔一起拉低,趴倒地上,同时门外透进电筒的光线。 关天翔确定,他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说话,太熟悉,却太不应在此场合听到。 “起立,敬礼!”背脊渗进一片寒。 “他来了……”小颖压低嗓子惊道,“躲起来……”关天翔或许猜到小颖所指的人。 脑海浮现诡异的京剧面谱,满布血渍的斧头,小颖被拖行的恐怖画面…… 门外光线逐渐光猛,刺耳的金属磨擦声印证了忖测── 正闯进活动室的人,应该就是戴着面谱的斧头男。 也许,椅上和吊于横梁下的死尸都是斧头男的杰作…… 何以他要将尸体排列得如此整齐? 咸爷和关天翔机灵的关掉电筒,与芊琴窜到小颖身后的椅底,躺在地板隐匿位置。 情况犹如《绝命精神病院》的主角躲避变态疯子,躲藏起来那般…… 事实上,于游戏里被疯子发现,顶多是按“altf4”结束画面;于活动室内被发现的话,下场或许就是成为椅上的尸体── “敬礼啊,你们这班垃圾!”斧头男沙哑的声线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憎恨,却又像是愉悦…… 漆黑中,咸爷、芊琴和关天翔一动不动的趴倒地上,手脚都沾满地砖的血腥。 小颖警惕的保持肃静,以免暴露众人的位置,关天翔不得不佩服她的镇定。 这一刻,关天翔很想拉着小颖拔腿逃走,可她的手脚正被麻绳缠紧,似乎还是个死结,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开…… 关天翔曾考虑过正面搏斗,然而斧头男身材高大,攻击力深不见底,并拥有杀伤力惊人的长斧,加上关天翔和咸爷各自有伤在身,似乎躲藏方为上策…… 唯有见步行步。 “没人敬礼……哈哈……全部都是没礼貌的学渣!垃圾!” 灯光照亮椅子和右侧铁柜之间的狭长走廊,是洒满一地的血红,椅底的关天翔惊惧得屏住气息。 斧头男是在对一众尸体说话吗…… 难道他不知道,活动室内的都是死尸,甚至将这些尸体当成了“学生”? 这是多么的…… 诡异? 斧头男缓慢步近着第一排椅子,俨如正拖动着沉重物事── 关天翔心惊胆颤的看着斧头男一手提着消防斧头,一手拖拉着一名无力挣扎的女子,在他面前的走廊走过,继续步向讲台。 由于光线昏暗,关天翔仅目睹她身穿黑色衣服和白色短裤,却看不清她的样貌。 难道,又是一名无辜的牺牲品…… 就跟小颖一样? “各位同学,知不知道今天上什么课?嘻嘻嘻嘻……”斧头男狞笑着,把女子拖至简陋的讲台,将她如货物般丢到地上。 女子卷着身子抽搐,似乎四肢均被重创,使她痛苦乏力的倒着。 “先问同学几个问题。”斧头男将斧头丢在地上,以电筒对准自己的脸庞── 关天翔被漆黑里的白色面谱吓得猛地一震── 幸好并无吭声。 如有机会返回现实,或许每晚也会发被面谱男追杀的噩梦。 “第一个问题,”斧头男突然用电筒照射第一排某椅子上,“坐得正直”的一具男尸,“同学你来回答,老师以前就读哪间中学?”幸好光线并无触及小颖和伙伴,要不然迎接关天翔们的只有九死一生的噩梦。 这家伙怎么将自己当作老师,还对无灵魂的血淋淋躯体“授课”? 如此变态的行为,让人毛骨悚然── “同学不回答我,罚站。”斧头男突然走近椅子,将那具男尸扯至讲台前,尸体如死鱼般躺倒地上── 斧头男对地上的男尸笑道:“嘻嘻,看来同学不肯罚站,那就不要怪老师不客气了。” 他……一定是疯了,竟然对尸体说话……怎可能这样── 他高举斧头,猛力往男尸的腰背砍去,而在挥斧一霎,关天翔辨认出男尸的身份,下意识按住芊琴的小嘴── “废物,这都回答不了读什么书? 老师以前读诺文中学,全湾岛东最顶尖的名校啊!31岁就考了中文系博士!你呢,学渣!”斧头男用斧头摧残着一动不动的男尸,揭示面具藏不住的怒意。 污血四溅,弹到关天翔和伙伴的脸上。 小颖放声尖叫,可斧头男不作理会,继续对男尸发泄着…… “唔……”芊琴被关天翔掩着嘴,差点便哭出来,因被蹂躏中的男尸…… 是文杰。 果然,是被斧头男拖到了这里…… 关天翔堵住泛滥的情绪,看着死党被蹂躏至体无完肤…… 数小时前,他们俩还在互相调侃着,现在俨如噩梦一样。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老师成绩超群绝伦,竟然没一间大学雇用我做教授讲师啊? 嘻嘻!”斧头男将文杰的躯体弃到一旁,又在第一排椅子抽出一具女尸,却随即用斧头砍着尸体的脊背。 “废物,因为没天理啊!在大学任教是我毕生的梦想,我那么辛苦努力读,就是为了可以骄傲的展现我的文学才华……但是老天不给机会我!好了,我唯有教中学,面试了二十几间都不聘请,最后竟然要屈就教这间垃圾仁宗书院,为什么?为什么?” 等等,仁宗书院? 岂不是…… 茹霜就读的中学? 这家伙,难道真的是一名教师? 甚或他就是…… “呜呀……妈……吗……”小颖再度哭起来,关天翔恍然凝望正被蹂躏的女尸,惊觉那是…… 小颖母亲的尸体!一切顿然清晰。 蓦然记起,当时他们在1楼发现小颖母亲的尸体不翼而飞,詹姆还指出“尸体会消失”是异世界的设定…… 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活动室内数十张椅上的“坐着”的尸体…… 应该就是医院各处一直“不翼而飞”的死者。 不只文杰、小颖母亲,其他所有死者,包括被茹霜虐杀的厕所女、1楼走廊的疯子也被斧头男带到这活动室了…… 他们想必都“坐在”这些椅子之上…… 尸体并无“消失”,而是被斧头男莫名其妙的“收集”,拖拉到10楼活动室进行“道德课”…… 这似乎解开了尸体消失之谜,却同时衍生新的疑点:斧头男为何对一班死者授课? 纯碎是疯掉了? 黑暗中,芊琴猝然往关天翔靠过来,他听到微弱的剪刀声,瞬间明了她的动机。 她似乎想剪断捆绑小颖的麻绳,为她松绑。 对…… 他们不应坐以待毙,反而应趁男人肆意虐尸之际,寻找逃生的渠道。 关天翔和咸爷会意的腾出空间,让芊琴靠近小颖的椅背,用剪刀磨蚀粗粗的麻绳── 似乎无法一下子便剪断之。 “呜呜……呼哧……”小颖抽泣着,同时急促的喘着气。 “为什么我堂堂中文系博士毕业,要屈就在垃圾中学任教……最离谱什么? 在你们班学渣不断耻笑侮辱我,不当我是人!” 斧头男诉说着过去,斧头胡乱挥舞,陷入狂怒之中,“老师只是想被尊重!只是想大家上课安静!就足够了,你们又做了什么? 向我扔纸飞机…… 在教师凳子涂胶水搞到我出洋相…… 还要在黑板写『烂脸自闭』四只字…… 你们当我是什么? 小丑? 小丑都不如啊!” 芊琴苦苦尝试剪断麻绳,可麻绳太粗,现在才用刀锋割断其中一条麻绳的一半左右…… 关天翔看芊琴一脸无力,便取过了剪刀,继续尝试割断麻绳…… 小颖,你要撑着…… 他们很快便能逃走了…… 斧头男脱下面具,向椅子上的数十具尸体怒吼,俨如丧失一切的可怜人。 关天翔在昏暗灯光下目睹那副脸容,内心不禁一寒。 斧头男额头的近半短发被拔掉,很可能是自拔的…… 苍白的肤色沾满鲜血,满脸是密麻的毒疮,右脸是大块烧伤的痕迹…… 可最为骇人的,是那右眼的血洞── 右眼球被拔掉了。 那副不堪入目的丑陋脸孔,简直像属于恐怖电影的屠夫似的。 似乎,斧头男就跟那些“被侵蚀”的疯子无异,已被安和医院的力量“侵蚀”掉,变成丧心病狂的嗜血魔鬼。 “是不是觉得,学校不解雇我继续给工资,就已经是施以怜悯? 是不是觉得我烧烂半边脸,是为了博取存在感?” 烂面的斧头人转身对讲台后的黑衣女子吼道,她惊恐地连番摇头,却不吭一声。 “你们这班学渣以为,我平时那么随便应对你们的侮辱,心里面没事? 每一句羞辱的话,每一次对我的戏弄,我通通记得!只是我忍忍忍!” 斧头男狠踢女子的腹部,女子抽搐却仍不吭声。 “我付出多于别人的努力,满足一切要求,就是想在一所大学任教,全场都是严肃有礼的学生,为什么最后落得如此田地,要在这间垃圾中学,给同事、给你们这班学渣侮辱,嘲笑我『烂脸人』? 就是因为我的脸,就注定要给你们耻笑奚落?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关天翔不禁一愣,瞬间洞悉了斧头男一切行为的背后动机。 如果斧头男没有撒谎,他本是出类拔萃的博士生,但却因相貌丑陋怪异而不获大学招聘,最终屈就在仁宗中学任教。 “我要杀光你们这些畜生!”斧头男发疯的叫道,将黑衣女子拉起身。 可是,仁宗的学生却因其外表不讨好,对他作出冷嘲热讽甚至是欺凌,本应被尊敬的师长沦为坏学生的玩物。 “我要将每一个嘲笑过我的人,一个个虐杀,一个个吊死!哈哈、哈哈!” 斧头男将女子拖往横梁的位置。 他哑忍着,内心却满怀怨恨,终于在安和医院失去理性,一切的怨怼再没有掩饰的理由。 “我要你们,感受一个烂脸人的自卑者,所遭受过的痛苦……嘻嘻……” 于是,他将活动室布置成课室的模样,将安和医院的生还者和死者都搬到这里,布置得像有一班乖学生在上堂一样,换取那份虚假的教师尊严。 然后,再将一切愤恨投射在这班人身上,逐一的施暴。 “同学,是时候罚站了。”关天翔才剪断缠住小颖双手的麻绳,便看到站起来叫喊的咸爷。 而斧头男,竟将黑衣女子的头套在那唯一空置的绳圈里,女子随即被绳子悬吊在半空中,她双手紧缠着脖子上的绳索,猛然踢脚,脸上显露的仅是无氧的绝望。 “是不是要这样,”斧头男朝着吊颈的女子亢奋一笑,“才能体会到,被唾弃的无助?”空置的绳圈,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主人。 【周遭是那么的静谧,是分针秒针被什么绊住了。】 地板上的电筒如投影机,放映着惊心动魄的死刑,放映着斧头男病态的狞笑。 女子苦苦挣扎,身旁是一排悬吊的尸体,随风晃动的四肢讽刺着她数分钟后的命运。 真相超乎意料,却无法选择不信。 斧头男竟就是珑老师,茹霜喜爱的珑老师。 茹霜于日记提及过,珑老师是仁宗书院的中文科老师,不受同学尊重…… 这一切,都跟斧头男的自述吻合。 连被茹霜喜爱的他,竟都被扯进怨恨的地狱了。 想不到的是,茹霜笔下那关心学生的善良教师,在阴间竟是丧心病狂的杀人魔…… 还是人离开现实后,再没有戴上面具的必要? 依稀记得千琳讲述逃出阴间的方法:“祝福者灵魂被分散在三个祝福物度,理论上应该将三个祝福物都归还给事主,那就可能可以归还灵魂给他,这样的话我们才可能有转机。”据千琳所述,祝福者“被拖进阴间” 必须符合两个条件:一、祝福失败,二、祝福者并无于三天内取回祝福物。 茹霜对小雪进行的第一遍祝福以失败告终,可她立即捡回祝福物,因此并不符合第二个条件,不会“被拖进阴间”。 那么,问题应出于第二遍或第三遍祝福…… 珑老师是第二名“被祝福者”,会否是第二遍祝福失败,加上茹霜并无于限时内取回祝福物,导致茹霜及他们被扯进“安和医院形态的阴间”? 逃出阴间的方法是向茹霜归还三个祝福物…… 如果是第二遍祝福出问题,那么茹霜应拥有第一遍祝福物及还未送出的第三遍祝福物…… 尚亏欠的一个,很可能就在珑老师手中。 只要从珑老师手中取过祝福物,将之归还予茹霜,三个祝福物便全数归还。 按千琳说法,这样便能回到现实世界。 目标骤然变得清晰,尽管他们俩仅剩不足60分钟。 但是,要怎样做才可逼使珑老师就范? 他完全丧失理性…… 手持铁斧在医院收集尸体,将之整齐排列在座椅,营造“学生正专心上课”的假象,满足其扭曲的尊严…… 同时拐来活人,包括小颖及黑衣女子,以供泄愤之用。 那些悬吊在横梁上的死尸,很可能曾是被掳来的活人…… 难道,小颖会成为珑老师的下一个牺牲品? 不要…… “咕……啊……”黑衣女的双眸睁大,双手死缠脖子,拼命乱踢的双腿离地半米,足以夺命的半米── 充足光线下,关天翔看清黑衣女的样貌及衣着…… 身上是五月天的“倔强”黑金色衣服,脖子上是银色的十字架,白色短裤配以深灰色运动鞋。 她…… 岂不是关天翔和小颖在铁丝网外遇到的…… 逃跑中的女子…… 对,不可能认错…… 竟然会这么巧? 咸爷大喊着,竟拔腿奔向讲台,似乎是想营救吊颈女子。 关天翔来不及阻止咸爷出手,错愕的盯着他。 咸爷不是个只重视同伴,不顾外人生死的家伙吗,怎么会── “小丝!小丝!”咸爷声嘶力竭的跑向悬吊半空的女子,关天翔和芊琴面面相觑,恍然大悟─ 绝大部分是恍然。 被珑老师吊起的女子…… 亦即关天翔曾遇到的女子…… 竟是咸爷一直寻觅的“小丝老师”? 难道刚才咸爷一直没发现,在光线充足情况下才认出了她? 为何命运要臣服于撒旦,总是残酷如斯,总是讽刺如斯? “怎么……怎么办……”芊琴皱着眉,脸色苍白如纸,关天翔亦陷入一瞬的迟疑。 《罚站》 于情,咸爷为小丝冒险合理不过,换转是关天翔目睹芊琴被吊颈,也会毫不犹疑扑出去。 但于理,团队里仅关天翔和咸爷能战斗,而咸爷和他均遍体鳞伤…… 冲出去,只会沦为珑老师斧头下的血祭品,甚至会连累同伴── “你……已经为了活命而放弃身边的人两次……你还忍心放弃第三次吗?”脑海浮现的一句话,迫使关天翔将犹豫抛诸脑后。 “帮小颖松绑,然后快走。”关天翔看了一眼芊琴可爱的脸蛋,便手执铁棍,与咸爷一并奔向讲台。 “嗯?有新同学?”珑老师挡在上吊的小丝前,一脸亢奋的扫视他们俩,“同学坐下上课,老师罚人不关你们的事──” “走开啊!”咸爷激动的嚷叫,拔出小刀直堵珑老师的咽喉。 珑老师猝然挥舞长斧,迫使咸爷退后两步:“同学不乖喔,妨碍老师体罚,体罚是很有效的教育喔。”关天翔越过咸爷,一个侧身避开斧头,铁棍挥向珑老师的头── 珑老师以惊人高速反方向挥动斧头,挡住关天翔的铁棍,力度之大让后退的他差点失平衡,左腿是刀割般的痛。 不行…… 本来咸爷的刀术配以关天翔的敏捷身手,可与珑老师打成均势,甚至略占上风…… 可是现在,咸爷右臂和关天翔的右腿均受创,出击速度至少打了个五折…… 最关键的是,珑老师拥有长距离攻击优势,长斧使关天翔和咸爷无法靠近,只要他一直不失手,他们便束手无策。 “可恶……放了小丝!”咸爷与珑老师对峙,颤抖的右手滴出大量血液,视线却落在半空的小丝身上── 她已被上吊1分钟左右,浑身痉挛,脸色一片惨白。 “那个同学叫小丝?”珑老师睁大双眸,舌头舔着下巴的血,“看重视的人慢慢死去,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可不可以告诉老师?” “放了他啊!”咸爷的脸再没有淡然与镇静,关天翔什至目睹他眼角的湿润。 “咕……咕……”小丝的脖子被麻绳缠紧,俨如随时被扯断般。 她手作划水动作,双腿如狂奔般前后摆动。 她的眼眸睁大,咬牙切齿,脸容透露着恐惧与痛苦,光是旁观已感到万分窒息。 吊颈致命之处为窒碍呼吸及扯断颈椎…… 詹姆曾跟关天翔观看一部以吊颈为题的金田一漫画时,他说过吊颈者大多只能存活7至10分钟…… 现在,小丝已上吊2分钟以上,情况势如累卵…… “嘻嘻嘻嘻!”珑老师挡在小丝面前,毫无攻击他们俩的迹象,似乎他是想目睹咸爷因失去小丝而崩溃,品尝着别人不幸带来的欢愉…… 到底此人对世界的恨有多深,才会衍生如此病态的心理? “小丝!”咸爷泪如雨下,往珑老师左侧快步狂飙,似乎想绕过他到达小丝位置,可珑老师敏捷的挥斧向咸爷。 咸爷蹲下避过致命一击,小刀猛力的戳向珑老师的腹部,如果刺击成功,想必能重创他─ 不妥。 在咸爷果断出刀之际,珑老师的斧头如回力镖般逆方向砍来,斧头背迅速击向咸爷的脑袋,而他尚未察觉到…… 如果击中,咸爷必死无疑。 “咸爷!”关天翔毫不犹疑的扑向咸爷,将他推跌在地,却无可避免地承受这一击── “啊!”关天翔的背脊被斧头背敲中,撕裂的痛使他顿然一昏,有一刻以为尾龙骨断掉了…… “不要啊!啊──”身后传来咸爷惨烈的喊叫,他跪在关天翔身旁,胸口是飙血的线条,血溅往他的肌肤…… “同学,叫了你们乖乖坐下啦,明知老师权威至高无上,又何必挑战呢?嘻嘻。”珑老师手提斧头,徐徐步向关天翔,他却因剧痛而动弹不得…… 游戏要完结了吗…… 是多么不堪的糟糕的结局…… “不要伤害她啊!”一个娇小的身躯挡在关天翔前方,及下巴的短发,粉红的娇小背影,淡淡的体香…… 是沉芊琴,流着泪的女孩,为谁而流泪? 她大口喘着气,抓着剪刀的双手剧烈颤动,是惊惧的凭证…… 怎么这时要走出来,不带着小颖逃跑…… 就是了? “嘻嘻嘻嘻……在女同学罚站好之前,你们都先不用死。”珑老师转身欣赏着“罚站”的小丝,她已上吊数分钟,进入了“假死”状态…… 眼球凸起,呼吸放缓,四肢的摆动亦渐渐停止…… 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看着无辜的人被慢慢吊死,是多么反胃虐心的事情。 “小……丝……”咸爷已站不起来,只是焦心的哭着。 明明小丝跟他仅两米之遥,却是存活与死亡的距离── 突然,咸爷的手猛然一挥,将手上的小刀砸向小丝头顶的麻绳。 他似乎…… 是知悉没可能越过珑老师,才抛出飞刀尝试割断麻绳,让小丝堕地。 可是,如果界刀的刀锋飞不中麻绳,咸爷便只许眼白白看着小丝的颈椎被拉断── “嚓!”小丝从半空堕下,“啪”一声倒在讲台上,头顶是被割断的绳子。 成……成功了,这一次,命运之神竟站在他们一方。 “小丝!”咸爷勉强站起,眼神闪烁着光芒,“小──”关天翔和芊琴错愕的,看着狞笑的珑老师,呆若木鸡的咸爷。 还有倒在血泊上,一动不动的小丝。 咸爷掷出的小刀割破了麻绳…… 可是…… 什么。 界刀撞到白板上,反弹力加上下坠力使界刀…… 疾速插中小丝的脖子,咽喉的位置是个深深的缺口。 从中涌出的,是血色的讽刺,血色的绝望。 地板上的电筒如投影机,放映着惊心动魄的死刑,放映着斧头男病态的狞笑。 周遭是那么的静谧,是分针秒针被什么绊住了。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珑老师的笑声沙哑不已,“死了啦,死了啦,死了啦…… 不过,是你害死她的!哈哈哈哈!”咸爷如石像般一动数秒,接着失控的扑向小丝,珑老师这次并无阻止。 小丝的脖子是骇人的血色喷泉,四肢微微抽搐却不能抽搐多久。 “小丝!小丝!”咸爷剧烈颤抖着,抱起那剩下数秒的身躯,身上的“倔强”二字与现实塑成诙谐的画面。 小丝凝望着哭崩的咸爷,嘴巴微颤却只是渗出鲜血,手轻轻的摆动着,像是做着什么手势。 最缓慢的十秒褪去,咸爷抱着的不再是谁,仅是个没灵魂的躯壳。 咸爷…… 误杀了小丝,他最珍视的小丝。 为了拯救这女孩,他甘愿赌上一切负伤搏杀,可最终女孩却是被他亲手杀死。 不知怎么的,关天翔的视线也模糊起来,是累了吗? “看着同学自作孽,老师真的好兴奋喔。”珑老师见状,捧腹而笑,“嘻嘻嘻嘻…… 你们也是时候死了……” 他朝着芊琴,欲挥动手上的血斧。 关天翔多么希望芊琴懂得闪避,即使他不幸被砍死,她仍可抱着小颖逃出生天…… 芊琴却伸出双手,犹疑不决的挡在关天翔面前,放怀哭着:“不要……不要伤害天翔……” 什么? 连躲避也不懂吗…… 原来关天翔喜欢的女孩是这么笨的吗,他的口味是这么的差吗…… 小琴,你这个傻瓜。 珑老师高举斧头,关天翔紧闭双眸,不忍目睹终结一刻,却挤出更多泪水── “茹霜。”关天翔听到芊琴的声线,睁眼却目睹惊愕的珑老师,他的斧头仍高举着没有砍下来。 “你是不是珑老师?”芊琴屏住气息,珑老师的脸上透露着讶异。 “如果你是……求求下你……将祝福物归还给茹霜啦…… 你在这虐杀无辜者,是不能逃出到阴间…… 如果你将祝福物归还茹霜,慰藉她的灵魂…… 你就可以回到现实了……”芊琴恳切的说着,“求求下你……” “祝……祝福……物?”珑老师如受莫大刺激,静默数秒后却恍然大悟的搁下了斧头。 关天翔竟目睹他眼泛泪光。 “对……不起……小霜……”珑老师淌下泪,四肢轻轻颤抖,“你一定很孤独寂寞…… 我竟然忘记了你……”咸爷仍紧抱尸体发呆,关天翔和芊琴则震惊的盯紧拖着斧头走动的珑老师。 “小霜……现在……来找你啦……”完全出乎意料的是,珑老师就这样跨出了门口,连电筒都没拿便离开了多用途活动室。 到底…… 发生什么事? 活动室内,仅剩下4个活人,及数之不尽的死尸。 “翔……哥哥……”身后传来小颖恐惧的声音,“发生……什么……事……”关天翔还未来得及回应,身旁却传来凄厉的声线。 “小丝老师……醒醒啊……醒醒啊……”关天翔和芊琴往咸爷看去,他抱着小丝的身躯,眼神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他……疯了吗。 “为什么他怎么都叫不醒?”咸爷向他们笑道,画面既伤感又诡异。 芊琴抹去双眸的泪,走过去予以安慰:“咸爷……她已经死了” “死?”咸爷如断片般松开小丝,双手颤抖得厉害。 “你……的小刀……”芊琴吞吞吐吐的道,“刚好……插中了──” “没死啊!没死啊!没死啊!” 咸爷蓦然大吼着,站起再度哭崩,右手除了血还有泪。 “没死啊!没死啊!没死啊!”他扑撞向墙壁的铁柜,将一切物事都扫落地面,懒理他们的呼喊。 “没死啊!没死啊!没死啊!”他跌跌撞撞的冲出多用途活动室,走廊回荡着无法言喻的绝望。 23:09,51left。 如果无法在51分钟内逃出阴间,他们便会永远被困在地狱之中,肉体被怪物绞碎,灵魂被梦魇侵蚀…… 生死关键,就在于珑老师的举动。 到底他会否将祝福物还给茹霜,化解她的憎恨呢…… 电筒仍丢在讲台,照射着活动室的人── 死的,与仍未死的。 关天翔倒在地上,抬头目睹颤抖的芊琴,她轻扶着关天翔,脸上是复杂的情绪。 “你刚刚应该避开,”关天翔故作淡然,向她吐舌头,“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喜欢逞英雄吗” “啊……”芊琴低头按着胸口,双眸泪水是剧痛的凭证。 她的心脏本来就不好,接连不断的刺激或许超出她的身体负荷…… “小琴……你没事把?”关天翔紧张的靠近她,她却推开关天翔骂道:“不关你的事啊!保护自己都不会,傻瓜!” 沉芊琴按着胸口,别过头继续饮泣。 关天翔看着楚楚可怜的女孩,多么想将她拥在怀中,代她承受这一切悲郁…… 可是,为她带来悲伤的,岂不是自己吗。 关天翔勉强站起,环视着多用途活动室的死寂。 椅子仍坐满死尸,它们只许被遗弃于医院中,那些姓名只许被世人忘掉。 窗外渗进“沙沙”雨吼,窗内唯一作响的是那些左摇右摆的上吊者。 关天翔顾着数米外的小丝遗体,既是悚然又是揪心。 她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绷紧的五官被血遮掩。 脖子被绳圈紧缠,缺口不断淌出血水,本插进咽喉的小刀却不翼而飞…… 难道是被咸爷带走了…… 不过,这也并非重点了…… 咸爷因小丝的死而丧智,是情有可原的。 从他的口吻可得知,小丝是他很重要的人…… 刚才,小丝不但在他面前死了,更甚的是,那是他亲手杀死的。 这是刀割般的心悸,要不然怎会令一向冷静得夸张的他顿然崩溃? 然后,关天翔的视线扫过小颖母亲…… 停留在文杰身上。 文杰静悄悄的卧在讲台一角,如在数学课午睡般,一副慵散的样子。 关天翔应执起墨水笔,在他的脸上涂上脏话,然后串通詹姆等人不要揭穿他,待他出洋相…… 关天翔走近血淋淋的他,数秒后才记起他死了。 关天翔从裤袋掏出伏特加的瓶盖,一幕幕的不堪使鼻子一酸。 “我……一定会将韵初……带会现实。”我跪下握着冰冷的手,堵不住的泪没必要堵住,“睡觉啦。”这是关天翔唯一一次,哭着说脏话。 “翔……翔哥哥……我的面包呢……”小颖瞧着徐步走来的关天翔,她摊在椅子上,身上的麻绳却不翼而飞…… 不,都掉在地上,似乎是芊琴用剪刀割掉了。 “在这。”芊琴拭泪走来,将那袋染血的生活面包递给小颖。 “呜呀,在包包啊……”小颖立即将面包拥在怀里,脸上是久违的笑颜,神情如抱着一只公仔般…… 为何她如此着紧这袋面包? “你没事吧。”关天翔轻抚小颖圆鼓鼓的脸蛋。 “咸爷哥哥呢……小琳姐姐呢?”小颖晶莹的双眸盯紧关天翔,他瞄了一眼手表,婉转的道:“他不在这……我们时间了,以后在和你说。” “但是……我的膝盖……完全动不到……”小颖皱着眉头,尝试撑起身体,双腿却动弹不得。 关天翔看着那肿红的膝盖,清楚小颖的伤势很严重,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承受体重走动。 “膝盖位……一定要将它恢复原位……不然没办法行动……”芊琴蹲下检查着伤口,“不过我们没有急救经验,不会接……不能胡乱处理……” “不要啊……呜呜……”小颖如坐针毡的惊视他们俩,关天翔才犹疑了一霎,便背对小颖蹲下,紧握小颖的双手:“我背你啦。”芊琴听罢,愕然的看着关天翔:“但天翔,你背部不是被斧头──” “小颖那么小,很轻的。”关天翔豁然一笑,却费上不少功夫才将小颖抱至背上,增添的重量让双腿剧痛── 才不要告诉芊琴。 “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关天翔背负小颖站起,芊琴则代他提着铁棍和电筒照亮前路。 他们头也没回,在中翼走廊徐徐行走。 地上仍铺满肢体和内脏,血水多得俨如水浸,局促空气渗透的是腥臭,诉说着这里是地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走廊空无一人。 坦白说,芊琴毫无攻击力,关天翔除了受伤,还要背负着小颖,如这时遇上茹霜或疯子,实在是十死零生。 “我们……去哪里?”芊琴走在最前,电筒照射着数米前的对开门。 “谁知道呢。”关天翔苦笑着,吃力的背着小颖走动,“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往下面走吧……”芊琴拉开对开门。 终于回到楼梯空间,同样是无光无声的凄冷氛围。 芊琴二话不说便提着电筒往下走,甚至抛离了关天翔和小颖…… 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似乎有点郁郁的模样…… 是承受不住各种冲击吗── “翔哥哥……”身后传来小颖的声线,微弱不已。 “嗯?” “我……是不是拖累到哥哥……如果不是救我……你们不用和咸爷哥哥小琳姐姐走散……”声音透露着愧疚。 关天翔听罢一愣,然后专心走下楼梯,以防失足倒地。 反正,关天翔也不懂回答她。 “翔哥哥……”小颖再次开口。 “每个问题收五元服务费。”关天翔干笑道,避开了正前方的血滩。 “你呢……还没说梦想是什么……”关天翔愕然停住,依稀记得小颖在1楼女厕问过他有何梦想,而当时他没有回答…… 为何她那么想知道,是八卦吗── 前方的芊琴蓦然停下,如蜡像般一动不动,似乎是看到什么刺激的画面。 “什么事?”关天翔在她身旁停下来,她却手指前方,脸色苍白得吓人。 关天翔的视线落在前方,目睹的却远超预料。 灯管照射下,十米前的楼梯站着两人…… 是千琳和韵初,韵初面朝他们,站在较低的位置;而千琳则背对他们,两人似乎正对望着。 太好了,竟同时找到了两名同伴── 此时,关天翔目睹韵初颤抖的右手…… 持着一把染血的刀。 一把断掉一半的短刀,刀面还插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球。 关天翔忆起了什么,接着理解芊琴的脸色何以惨白至此。 “沙沙……”通风窗透进雨的哀嚎,伴随急促的心跳,塑成了最诡异的相遇一刻。 关天翔曾以为重遇韵初是喜悦的,可此时此刻,内心只萦回着最荒诞的一句话。 她杀了文杰。 “呜呜……呜呜……” 韵初察觉到他们,喉咙发出莫名其妙的低吟,猝然退后数步贴着墙壁。 微弱光线下,她的头发凌乱,肌肤煞白得吓人,双眼红筋暴现,原本天使般的脸蛋黯然失色。 粉红色衬衫及灰裙均染满污血,右手抓紧那把串着眼球的断刀,断掉的尖端不翼而飞…… 韵初空洞的眼神诉说着,她绝非原来的葛韵初…… 试问重遇同伴时,反应怎可能如此不善? “那……断刀……是不是……”芊琴惊慌失措的僵直站着。 她杀了文杰。 脑海浮现倒卧于203号房的文杰…… 他的右眼被断刀贯穿,刀柄却不翼而飞,身上多处是涌血的刀伤…… 而文杰右眼处的刀片形状,正好可跟韵初手执的部分砌成完整的一把短刃…… 韵初手抓的,是贯穿文杰右眼、重创文杰胸腹的凶器。 待关天翔看清楚刀柄上眼球的色泽,浑身均攀满寒心。 那是…… 文杰的右眼,独特的深啡色,怎可能看错。 “不是的……不是的……”千琳三魂出窍的瞧着韵初。 “小初……为什么……”芊琴惊惧的呆立,电筒的光线随之摆动,“为什么插伤文杰的人是你……” 她杀了文杰。 “什么……什么啊……说……什么啊……” 韵初瞧着短刀串着的眼球,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怎么了,作贼心虚吗? 虽说文杰最终是被珑老师砍死,但他先前的伤势本就无法挽救…… 真正置文杰于死地的,是持刀的韵初。 竟然,竟然,竟然。 韵初杀死文杰,是关天翔毕生听过最荒谬的事情。 第一,韵初是5b班最和善、最胆小的女孩之一…… 试问又怎可能作出杀戮的行为…… 更不用说采用残暴血腥的手法? 第二,她和文杰的关系好到不得了…… 文杰还一直拼命守护韵初…… 两人怎可能残害对方? 可事实赤裸裸的展示在眼前,骗不了谁。 她杀了文杰。 如此有义气的男生,关天翔最要好的挚友,就这样被韵初断送了命运。 脑海翻过每页与文杰共渡的点滴,思绪顷刻注满了恨,怒火没可能藏得住。 “为什么你要杀文杰啊!”关天翔轻轻将小颖抱至楼梯间,拳头握紧,“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没……我没……”韵初呆视着关天翔,恍然若失的模样,“我没──” “小初……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啊……”芊琴掩嘴哭号,抵不住真相的折磨,只因韵初曾是她最要好的闺密。 “你们……你们不信我!”韵初退后数步,双眸透露着惴惴不安,断刀直指怒不可遏的关天翔,谁知下一步会否对他下手。 她的眼神举止已出卖了自己,若文杰不是她所杀,怎么迟迟不予解释? 是心有鬼? “你再装啊!”关天翔向她怒吼道,从芊琴手中夺过铁棍,“你怎么解释手上的刀?说啊!”“翔,,不要咬定是韵初做的……”千琳蓦然焦心的挡着关天翔,六神无主地尝试调解,“我们清楚韵初为人不是这样的,可能他有苦衷呢──” “你走开!”关天翔尝试推开千琳,狠盯着韵初,“枉文杰真心待你,最后竟然让你所害…… 你这个贱人……” “哈……哈哈……”韵初一脸错愕的干笑着,空洞的眼神逐渐渗出怨怼,“就算是又怎样,文杰不过是一个棋子,死不足惜。”空气凝结了。 关天翔从不相信会从韵初口中听到这种话,先是一阵悚然,然后是万般怒意。 “你这个贱人!”关天翔再不打算留情,拔腿欲冲向怪笑着的韵初,“你说什么?文杰是棋子?你──” “可能……韵初她精神状态出问题……才会说这些话……”千琳坚决为韵初辩护,报以哀求的眼神,关天翔却怒吼道:“够了!如果这个贱人不是你的闺蜜,你还会不会处处维护?”一个讨好众人的模范生,在一夜之间成为了“贱人”。 千琳拭抹着泪水,明显她正恍然若失:“但是……韵初是不会──” “够了,闺蜜,”韵初倏然冷笑,“你这个虚伪的人。” “嗯……”千琳如被针戳般愣住,呆视着面目狰狞的韵初,众人亦屏住了气息,感受着寒气的袭来。 眼前的人是葛韵初? 关天翔更相信她是复制人或幻觉而已…… “千琳,你以为我不知道?”韵初将断刀丢在地板,靠在扶手上,“你内心明明就嫉妒我多朋友,你明明恨不得置我于死地,何必在这装模作样呢,装圣人啊? “嘻嘻。” “韵……韵初她……被侵蚀了?”芊琴栗然的对关天翔道,他却震撼得吭不出声。 因为,那恶毒的语气丝毫不像装出来的。 “千琳你就是知到自己一无所长,大众脸,成绩差,人缘差,所以唯有靠扮乖扮善良博取人注意,我有没有说错?”韵初舔着染血的食指,理应娇美的姿态在此时显得恐怖。 “小初……你是这样看我?”千琳如芒刺背的拉扯着校裙,额头淌着冷汗,双腿颤抖不已。 “白痴,原来你这么纯洁而真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亲近我是为了有接触詹姆的机会?”韵初狡猾一笑,跟茹霜的笑颜同等诡异,“还在这问我经常用哪款祛痘药…… 学我喜欢公仔…… 为了迎合詹姆口味写灵异小说,明明是个女厕都不敢自己去的胆小鬼…… 还有啊,老是拉裙子引人注意…… 骚货!你以为詹姆会理你吗,人家当你白痴而已,满脸痘痘的丑女!” 千琳…… 原来对詹姆…… 关天翔看着千琳把一边裙子扯裂,脸颊是不绝的泪水: “你……是要开玩笑的吧?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小初怎么会这样对小琳……” 韵初口中的…… 是情急下的痴语,还是久藏心里的真心话? 韵初捧腹而笑:“哈哈!是啊,我想提醒你呢,你的痘痘啊,买多少护肤品都没用,你整容算了!不过呢,你就算整容都不及本小姐的魅力…… 你不如…… 死了算了,等投胎变女神吧! 不要跳楼啊,不要砸死人啊,嘻嘻!” “小初!”芊琴也听得哭起来,“你好过分……好过分啊!”关天翔完全给不到反应,姑且坚信自己身处噩梦之中。 关天翔认识的韵初,不可能是这样的…… 千琳紧握拳头,崩溃的饮泣着:“你……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还要一起去大阪毕业旅行……永远不离开对方……” “是啊,我们最好的朋友啊,好到不能再好啊,”韵初装了个鬼脸,“如果没有你,又怎么衬托出我啊?哈哈……” “你──”芊琴才欲冲向韵初,已被关天翔制止,因他感受到箇中的不妥…… 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小颖坐在楼梯上哭着,关天翔却无暇理会。 “小琳,你好笨啊,一直让本小姐利用都不知道,还说闺蜜,哈哈……”韵初指着千琳大笑,关天翔感到心寒多于愤怒。 “够了……”千琳抖动得更厉害,楼梯上是被愚弄的苦涩。 “不要再勉强啦,你怎么拉裙子,最多都只是一个丑女而已。” “够了……”千琳遮掩双眸,如丧考妣的饮泣着。 “骚丑女、骚丑女、骚丑女……” “够了。”千琳从口袋扯出铁剪刀── 原来用于处理关天翔伤口的剪刀,飞身跃向欢呼中的韵初。 “啊!”韵初才于亢奋中醒觉,剪刀已深深插进喉咙之中。 血色梦魇从韵初的嘴巴喷出,是源源不绝的惊心,使关天翔、芊琴和小颖僵直站立原地。 “我当你朋友……我当你朋友……我当你朋友……”千琳用剪刀猛戳着韵初的喉咙,“你当我是什么!” “咕……咕咕……啊……”韵初眼睛睁大,浑身抽搐着,双手紧缠着千琳提着剪刀的手臂。 “你给我闭嘴……我要将你舌头剪了……”千琳失控的用剪刀在韵初的嘴巴中疯狂乱剪。 “剪了它……剪了它……剪了它……”血水溅到关天翔的脸庞上。 “我不要再听到……不要再听到……”芊琴抱着小颖尖叫起来。 “去死吧……最好的朋友。” 那是千琳对闺蜜说的最后一句话。 《只有一人离开》(1) 【若然只有你一人可以离开,你还要走吗?】 “所有人都恨小琳……所有人都恨小琳……”千琳后退两步,紧抓铁剪刀的右手剧烈颤动,指缝渗着死者的鲜血。 靠墙的楼梯边躺着没灵魂的一个人,她如娃娃般坐着,满布血筋的双目仿佛诉说着不甘,张大的嘴巴如水喉般涌血。 粉红的衬衫觅不到半点粉,灰裙表面是一团黏答答的血雾。 那是断掉的舌头…… 被千琳剪掉了,就在数秒前。 在接连不断的精神冲击下,保持理智已很不容易。 关天翔挡在小颖和芊琴身前,提防千琳再度失控伤人,拼命藏起诧异与恐惧。 “小琳……是渣渣……”千琳倒在梯阶上拉扯着布裙,右腿的裙布被撕破已大块,“小初都唾弃小琳……所有人都唾弃小琳……”她低头饮泣着,自卑的雨洒满楼梯,如窗外的泪。 “小……小初……” 芊琴靠着扶手,手掩小颖的眼眸,不想她目睹如斯血腥的画面。 “什么……什么事啊……”小颖一头雾水,明显不知韵初被杀。 关天翔张口结舌的盯着韵初的躯体,情绪比脸容更僵硬。 那曾经可爱标致的脸孔…… 此刻仅是死气沉沉的一张面具。 跟韵初和千琳相识多年,岂知她俩会狠心行凶,岂知韵初会说出此等卑鄙的话…… 她和千琳尽管称不上形影不离,却总算是交心闺密吧…… 韵初怎可能这般对待千琳,千琳怎可能忍心杀掉韵初…… 难道她俩都被“侵蚀”了…… 难道,关天翔根本是身处荒谬的梦中── 千琳倏然举起剪刀,刀锋对准咽喉,谁也料到下一霎的悲剧。 已痛失两名好友,无力再痛失更多。 “不要!”千钧一发之际,关天翔疾速扑向千琳持剪刀的手── “啊……”剪刀徘徊在千琳颈部前,刀锋再稍进半寸便是句号。 关天翔紧抓千琳的右手,声嘶力竭的痛骂:“住手啊!小琳你傻了啊?” “小初说的对啊……”千琳失控地将剪刀戳向咽喉,哀泪于眼角滚转又滚转,“小琳又丑,又愚蠢,又没朋友,只会不断被人利用,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或者没有任何意义啊……” 关天翔听着听着,是似曾相识的揪心,差点抓不紧千琳的右手。 “小初说的对……小琳那么丑……怎么化妆都没用,就是那么丑…… 小琳那么有气质,无论写多少小说,大家都只会当我是怪胎……”千琳紧闭双目,挤得出泪水,挤不出绝望。 “呜呀……初……姐姐……”背后是小颖的哭号,她想必是看到了韵初的血尸。 “你不要再说啦……”芊琴扑上前,尝试将千琳的剪刀拨开,可她也一并哭起来。 虽然杀死韵初罪无可恕,可关天翔跟芊琴一样,深深体会到千琳的心情── 被至好的挚友唾弃,那把刀到底插进了多深? “对不起……原来小琳那么碍眼……小琳一早应该自我了结……”千琳涕泪俱下,用力将剪刀移向咽喉── “够了!韵初已经死了!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关天翔终于堵不住泪,竭斯底里的怒喊。 “死……韵初……死了?”千琳如梦初醒的愣住,剪刀“啪”一声跌至楼梯上,继续染红。 关天翔和芊琴面面相觑,仅是讶异。 千琳殊不知自己杀了谁…… 难道…… 千琳已被侵蚀,导致神智不清…… 想必就是这样…… 试问善良的她又怎可能残忍如斯呢── 声嘶力竭的尖叫。 千琳猛力拨开他俩,芊琴跌倒楼梯上,关天翔一个不小心绊倒── “嗯……”关天翔的身躯压在芊琴正上方,仿如韩剧台剧的剧情般,微暖的柔软触感使关天翔的脸颊泛红── 就那么的百分一秒而已。 关天翔疾速再次站起,已觅不到千琳的踪影,只是听到下层楼梯回荡着的不稳脚步和崩溃的呼喊。 “不会的……小初没死啊……” 千琳……已经精神错乱了…… “小琳!”关天翔欲拔腿往下层追赶千琳,尽管完全来不及──不。 “呼呼……呼呼……”9楼防烟门的另一边传来凄厉的呼喊,盖过千琳渐小的惨叫声,让关天翔瞬间毛骨悚然。 在关天翔退后数步之际,防烟门被猛地撞开,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关天翔退至芊琴和小颖身边,执起铁棍进入戒备状态,内心混杂错愕与怒火。 “呜呜……”小颖如坐针毡的窜进芊琴怀里,芊琴则勃然大怒的,用电筒照射着眼前的女子── 那连累小颖被害的贱女。 “呼呼……呼呼……”ol女焦急地将防烟门关上,用身体挡着大门,气急败坏的呆视他们。 她仍旧身穿黑色制服,右腿却不断涌出血水,似乎曾被利器重创过── “你怎么还没死。”关天翔对她冷笑道,老实说,关天翔从不说这种话,然而对待丧尽天良的人渣,实在不必拘礼。 谁动妹妹一条头发,关天翔就要他赔上可赔上的一切。 如有机会返回现实世界,关天翔必定将这贱女人送交法律制裁── “帮……帮忙……挡着门……”ol女挡着通往中央走廊的防烟门,扭曲的面容,哀求的双眸散发前所未见的恐惧。 “你要求我?凭什么?”关天翔依然冷然以对,内心却惴惴不安的忖测着她如此说的原因── 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防烟门后有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并且正缓缓靠近…… 要不然ol女怎会苦求他们挡门? “我走不动了……快点挡……”ol女睁大眼,透露着极端的畏惧,“如果不是──”关天翔发誓,这秒他看到了最骇人的画面。 “啊!”小颖吓得掩盖双目,芊琴亦惊呼一声。 防烟门的中央处有一块透明玻璃,而刚才ol女的头刚好置于玻璃前…… ol女的头已顿成一团血肉模糊,碎裂的透明玻璃探出了半支怒吼中的电锯。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惨不忍睹的ol女躯体丢落地上,防烟门被缓缓推开,关天翔浑身攀满冰冷之物。 “孤独的血,血腥的孤独。”茹霜从9楼防烟门徐步走进楼梯范围,左手舔着ol女新鲜的血液。 《只有一人离开》(2) 她的再临,仿如宣告着末日般。 此刻,关天翔左腿的伤患亦阻碍战斗,加上小颖膝盖移位,无法自行奔走…… 他们三人根本无逃走的可能,必须与茹霜正面交锋。 而关天翔盯着茹霜手上的大电锯,也心知凶多吉少…… 茹霜却搁下电锯,走到韵初的尸体面前,蹲下来端详一番。 “真的是让同伴杀死的啊……”茹霜对尸体淡然地说,蓦然露出甜丝丝的笑,“所谓友谊,从来只是欺骗与被欺骗的关系。”关天翔不禁一愣,茹霜所指的…… 是韵初与千琳的关系吗? “是你……令小初和小琳自相残杀?”芊琴明了茹霜的暗示,激动的骂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样害她们!”芊琴明显接受不了当前的恐怖事实── 千琳好歹是她的半个知己,韵初更是与她朝夕相处的闺密,同时痛失两名挚友却实仿如噩梦── “我害死她?”茹霜歪着头,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却抽出了口袋里的白色日记,咧嘴而笑,“害死她们的,是友谊的虚伪啊。” “你……”芊琴想必很不甘心,很想将一切归咎于创造异世界的茹霜,可她所言却无处驳斥之。 只因茹霜道出了赤裸裸的事实── 如果韵初对千琳的讥笑为真话,杀死韵初的确然是这段虚假的关系── “内心那么卑劣的人,根本不配拥有朋友。”茹霜对芊琴莞尔一笑,“是不是啊,小琴。”茹霜对芊琴的称呼,让关天翔瞬间一寒── 不。 茹霜忽然从口袋掏出了一把短刀,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飞跃过来,将芊琴一把扯到地上。 “芊琴姐姐!”小颖哭崩着,却手足无措。 “小琴!”关天翔气急败坏的扑向茹霜及芊琴的位置,下一瞬却吓得愣在原地,拳头抓紧。 茹霜将芊琴压倒地上,短刀直指她的咽喉。 然后,她向关天翔一笑,如蜜般甜:“天翔,你再向前半步,小琴就会一分为二架咯。” 时针分针被拨回至21:18。 “呜呜……你想怎样……”韵初躺于7楼某病房地上,立然仰视敞开门提着日记的女孩。 韵初已与同伴失散一小时有多,她一直都独自躲于此,被黑暗的恐惧侵蚀着心灵…… 一切需从1楼中翼走廊一事说起。 自发现芊琴的一刻,天翔、千琳和小颖冲进走廊营救之,两旁房间霎时涌出大量嗜血疯子…… 好些冲向天翔那一边,剩下的都往韵初、文杰和詹姆涌来。 他们,九成是为着杀戮而来的。 “走啊!”文杰第一时间牵着韵初奔向楼梯,詹姆却僵直的站在原地,面朝满是疯子的走廊:“为什么……你要跑过去……” “詹姆!詹姆!”文杰于梯间回眸之际,已觅不到詹姆的身影,只目睹一个个往他冲来的疯子。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疯子亢奋的吼叫着,吓得韵初绊倒楼梯上。 “可恶……”文杰扶起韵初,拉着她往上层狂飙。 可他俩才到达2楼的防烟门前,却发现上层同样是大量狂吼的疯子。 “怎么办……好恐怖啊……”韵初捏着文杰的衬衫惊呼。 既然进退维谷,唯有选择最后一条路。 “跑!”文杰拉着韵初的手往防烟门直奔,扯开防烟门便闯进2楼的中央走廊,里头两侧都是病房,最接近他俩的一间门正开着。 漆黑的走廊静谧一片,觅不到半个人影,理论上安全不已。 可当韵初向走廊踏出第一步,最惊悚的事情却发生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最接近他俩的203号病房门竟伸出一支电锯,而电锯的锋利位置,正准备劈向韵初的小腹── “啊!”韵初倒在地上,血洒满一地── 不是她的血。 “走……啊……”文杰趴倒地上,手按着血淋淋的腰际,痛苦的紧咬下唇。 刚才要不是文杰推韵初一把,送命的必然是她。 韵初吓得泪流,站起欲跪下扶起文杰:“呜呜……杰──” “跑啊,好学生,装什么关心同学啊?”文杰眼角飙出泪,尽管他不知203号房内是谁,却必定是足以歼灭两人的变态。 “呜呜──” “走啊!”韵初犹疑数秒,终不忍回眸的往走廊尽头跑,这时文杰已被蛮力扯进房间。 “没动静,不等于安全哦。”茹霜对文杰柔然一笑,掏出锋利的短刀把玩着。 “你……是谁……” “我?”茹霜歪着头,短刀瞄准文杰的右眼,“我是被离弃者。” “你唔……不要伤害小初……和天翔……” “怎么说?” “他们……是我很重要……的人……”文杰连开口亦乏力,或许淌泪较为轻松。 “听不清楚。”茹霜嘟着嘴,转瞬却淡然一笑,“你的眼睛很碍事。”时针分针被拨回至21:18。 “呜呜……你想怎样……”韵初躺于7楼某病房地上,立然注视敞开门提着日记的茹霜─ 她根本不知此女孩,就是手提电锯、重创文杰的娃娃脸魔鬼。 “我?”茹霜咬着右手食指,“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的刀……”韵初目睹她手中沾血的断刀,刀还串着某些血淋淋的东西…… “是地上捡到的,拿来自卫而已……真的很碍事。”茹霜瞧着断刀上的眼球,声线异常的薄弱:“你在这逗留了很久?” “嗯……我和文杰、詹姆失散了……他们是我同伴……”韵初精神恍惚的抱头,她本已是胆小的女孩,还要独困病房1小时,精神状态早已濒临崩塌。 “是不是其中一个是飞机头咖啡颜色的头发,穿着校服露黑色背心,尖头皮鞋?” “飞机头……是,一定是文杰……你见到?”韵初的眼神回复神采,同时也是焦心。 “我刚刚在1楼见到他同几个男女在一起,原来他是你同伴?”茹霜的一句话让韵初大惊失色。 “他们有说有笑的,说终于摆脱了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不知说谁呢……”韵初脸色骤变,猛力拉扯头发,喘息急促起来。 “那个猪队友……我希望不是你啦。”茹霜对韵初一笑,韵初却如被针刺般嚎叫:“不是我啊……他们怎么会扔下我不管……我……怎么会拖后腿呢……”半分钟的静默溜走,韵初揉着发痛的双眼,喘息也急促起来:“我……被同伴……离弃了?” “明明他们串通好扔下你,觉得你是负累,于是装作逃难,其实是先后离开你,然后再私自会合。”茹霜轻拍韵初的肩膀,“被挚友背弃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你闭嘴啊!不会的……”韵初抱头嚎哭,心里却倾向接受茹霜的说法。 天翔、詹姆和文杰等人的先后离队,是一个深思熟虑的阴谋,孤立自己的计划。 韵初咬着下唇,双目发红:“他们离弃我……他们离弃我……他们离弃我……”茹霜轻抚韵初的乱发,将断刀搁在韵初手中:“永远只有自己可信,请好好守护自己。”“他们离弃我……他们离弃我……他们离弃我……”韵初呆视红色的短刀,漫无目的地自言着,“好好守护自己……”那些家伙,都不再是同伴。 茹霜步离病房,拿起置于门外的电锯,锯边是文杰的血。 她转身瞧着门内快疯掉的韵初,接着低声吐出一句话。 “由陌生人编制的垃圾谎言,竟足以摧毁你挚友间的信任。如果连质疑都拒绝,你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当人家是知己。”“内心这么卑劣的人,根本不配拥有朋友。” 9楼防烟门外的楼梯间,尽是触目惊心。 “天翔,你再向前半步,小琴就会一分为二了。”这是思绪回荡的唯一一句。 “不要……”关天翔手握着铁棍,多么想扑过去救回芊琴,可他却清楚,茹霜绝不会手软。 “呜呜……芊琴姐姐……”小颖泪如倾盆,她绝对知悉情况的严峻,却束手无措。 芊琴晶莹的双眸仅剩下恐惧,嘴巴是微弱的声线:“翔……走……” “不要……”关天翔焦心的踏前一步,茹霜的那把短刀却触到芊琴的脖子,吓得芊琴急促喘气。 根本不可能救到芊琴…… 即使关天翔倾尽全力扑向茹霜,至少也得耗费1秒左右…… 在那1秒之内,芊琴咽喉必定被刺破。 可恶…… 被茹霜抓中了死穴…… 偏偏那是芊琴…… “茹霜,你究竟怎样……”关天翔浑身颤抖,却搁下了铁棍。 “翔……走啊……”芊琴强忍双眸的泪水,“不用管我……” “不可以……”关天翔瞧着芊琴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内心是一阵揪心── 若不是关天翔带芊琴乘坐137号,她根本毋需承受这疯狂的一切…… “天翔,你是不是想救小琴?” “啊……”关天翔愕然的凝望茹霜…… 难道她在谈条件? “即使是任何沉重的条件,你都愿意付出?”茹霜用刀面在芊琴的脖子上磨着,每一下都挑战着心脏的负荷能力。 “是……” “真的?”茹霜不冷不热的瞧着关天翔,“我向你提出一个条件,你满足我,就放了芊琴。”“呜呜……”芊琴哀切的瞧着关天翔,却像是哀切的求他拒绝,因为那似乎并非正常的条件。 “好。”关天翔坚决的点头,同时在寻找着偷袭茹霜的机会,计算着移动的步数。 “条件是……三十秒内,挖出两个眼睛来。”茹霜歪头笑道,“0.5left。” 1left是剩下1分钟之意,因此0.5left就是剩下半分钟。 “不要啊!”芊琴揪心的喊道。 “翔哥……哥……”小颖抓着关天翔的衬衫,无力的哭着。 关天翔凝视泪流满面的芊琴,吞下一口口水,手心冒出的想必是汗。 “又说什么条件都会做?”茹霜咬着下唇,一副惋惜的模样,“还有20秒。”这是关天翔听过最疯狂的交易,用挖出双眼换取某人的生存…… 甚至在短短半分钟内决策…… 甚至无法确保对方遵守协定…… 然而,如果对方是沉芊琴的话,又有什么疯狂。 关天翔浑身颤抖着,同时抓起地面的剪刀,准备往左眼戳去── “不是你的眼睛,”茹霜淡笑着,“是你身后那个妹妹的眼睛,你还有10秒。”内心尽是一寒,小颖亦打了一个寒颤。 芊琴和小颖两者择其一…… 怎么可能…… 茹霜…… 果然是个泯灭人性的变态杀人狂。 “8秒。”茹霜喜悦的晃着头。 关天翔转身呆视着小颖,那对水汪汪双眸透露了最复杂的情感。 “6秒。” “走啊!”芊琴哭崩,像是等待着数秒后的终结。 “4秒。” 关天翔的视线再度模糊,这根本是无法作出的抉择,选哪一边都是无法承受的痛。 “2秒。”小颖蓦然蹲下捡起剪刀。 “你傻了啊!”关天翔将剪刀拨开,对小颖喝道。 接着,是无可奈何的倾盆。 “放过她们两个,让她们离开……她们是无辜的……”关天翔跪下,对茹霜苦苦哀求着。 “离开……”茹霜的剪刀停留在芊琴的脖子上,竟没如意料之中刺下去。 然后,她笑着说出一句话。 “如果只有你一人可以离开,你走不走?” 只有一人离开。关天翔愣住之际,下层楼梯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斧头拖地的摩擦声。 【因为自己曾遭遇过不幸,于是渴求别人遭受同等的创伤。】 是夜的遭遇,非“血腥”“惊栗”等词汇所能描述。 无辜者被残酷宰杀,生还者互相出卖,同伴间自相残杀…… 或许,一切只是个长得夸张的噩梦。 “咔嚓……咔嚓……” 金属擦地的声响很是嘹亮,盖过通风窗渗入的沙沙雨响,点滴缓慢地流淌。 关天翔如芒刺背的紧握铁棍,站立小颖身前,死盯着暂无动静的茹霜。 交手两遍后,关天翔已确定茹霜绝对能于5秒内,将任何目标切成碎片── 短暂的静态根本不代表什么。 “咔嚓……咔嚓……”关天翔愕然的手携电筒,照射下层楼梯的一副熟悉脸孔…… 是他。 “小霜……小霜……”珑老师手拖消防长斧,嘴巴呢喃着同一个名字。 那副烧伤大片的暗疮丑脸,被绘上恍惚,被绘上泪痕…… 是谁绘上的? “啪……啪……啪……”茹霜握刀的手移离芊琴脖子,短刀掉落楼梯,往下层逐级滚落。 茹霜僵直的愣在原地,似乎因珑老师的出现而深感错愕,注意力被转移── 是时候!关天翔踏脚扑向芊琴,铁棍同时猛力挥向茹霜的右脸,以趁茹霜避开之际拉开芊琴。 尽管随时因而没命,却至少能为芊琴带来一线生机── 下面的事态进展,百分百远超预期。 茹霜竟没作闪避,甚至如没察觉到关天翔似的,呆站于原来的位置。 “啊!”棍子正中茹霜的脸庞,冲力使她失平衡,往下层楼梯迅速滚落。 原来茹霜并非无敌…… 然而以她的惊人敏捷度…… 怎可能反应不过来? 芊琴被关天翔迅速拉开,她的脸色苍白得骇人,空洞双眸睁至最大,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似乎,是刚才受惊过度吧? 至少确保了芊琴安全,让关天翔终于能放松── 两秒。 关天翔用电筒照射下层倒卧的茹霜,她缓缓站起微颤着,抚着右脸的红肿,嘴角渗出鲜血。 刚才的一棍竟对茹霜造成了伤害…… 她会否对关天翔予以还击? 可是,茹霜只是呆视着珑老师,眼神流露的似乎绝非对关天翔的愤恨。 思绪顷刻浮现一切资讯…… 珑老师是茹霜曾经敬慕的中文科教师…… 他俩的相遇,到底会导致怎样的情况…… 会否如他们所愿,珑老师会主动归还祝福物,顺利慰藉茹霜的灵魂,让他们重返现实世界呢? 绝境可否被改写,就视乎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回到老师身边》 关天翔紧握铁棍,打醒一百二十分精神,目不转睛地凝望下层的两名杀人狂……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两人。 “小霜……小霜……”珑老师跟茹霜仅相距6、7级楼梯,他停下脚步,一脸哀泪的瞧着女孩。 “珑……珑……”茹霜脸露不安,身躯夸张地颤抖,洗脱了过往的冷酷形象。 是在拼命隐藏着久别重逢的激动? 他俩对望着,世界仅剩对方般,关天翔甚至误以为自己正观看某出电影。 “对不起,系珑老师扔下小霜不顾……”珑老师松手,斧头掉落梯间,传来铿锵的数响。 茹霜贴着灰墙,双手猛抓墙上的油漆。”小霜那么憎恨这个世界,一定是受了很多苦了……”珑老师低头,泪从下巴滴下,“对不起……错的不是你……是珑老师…… 没好好保护你,让你受伤……”茹霜剧烈的喘息着,一脸不以为然。 “小霜让身边的人逐一抛弃……一定是很孤独、很寂寞的……”珑老师愧疚的说着,往茹霜踏近一步,茹霜却往后一退:“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关天翔不禁一愣,莫非珑老师是在尝试“感化”茹霜,化解她的怨怼? 令关天翔疑惑的是,被仇恨侵蚀的茹霜又会愿意聆听,愿意被说服吗? “每当珑老师在走廊目睹小霜让同学抢书包,常被同学虐打,珑老师都会觉得很心痛…… 小霜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因为患有白化症,就要被人排斥、戏弄、侮辱?”珑老师再向前踏一步。 关天翔的内心只是默默期许,珑老师的说话可成功感化白发女孩。 “不要再过来……”茹霜后退不断,惨白的脸容剩下复杂。 “小霜心地善良,待人温柔,可爱动人……”珑老师步至茹霜的位置,“为什么大家都要唾弃小霜……明明小霜是个完美的女孩。” “不要过来啊……啊──”茹霜步步后退,被脚后的楼梯绊倒,跌至地上。 她…… 刚才是魔鬼般的无敌存在,怎么一遇到珑老师便变得如此虚弱…… 此刻的她,简直像体弱多病的女孩般── 关天翔望清了珑老师的脸色,发现形势其实非常不妥。 那副扭曲的脸孔…… 丝毫不是老师安慰学生的样子…… 更像承载着病态的亢奋…… “小霜的眼睛……咖啡红色……好像宝石,很明亮很漂亮……”珑老师步至茹霜面前,猥琐的狞笑,“而且……小霜洁白无瑕的肌肤,真是令珑老师好妒忌啊……上次在教员室,为什么小霜要抗拒珑老师的慰藉呢……” 什么。 珑老师的脸承载千吨亢奋──病态的邪笑。 “不要……不要……”茹霜流露的恐惧以几何级数飙升。 小颖拉关天翔的衣袖:“翔哥哥……发生什么……什么事──” “不过这次,小霜是躲不了哦。”珑老师张开兽爪般的大手,“就等老师尽下责任,慰藉小霜的孤独心灵。” 这一刻,关天翔看透珑老师和茹霜的过去,看透茹霜恐惧的缘由,看透珑老师背后的动机── “嘻嘻嘻嘻!”珑老师亢奋的抓起茹霜,将其往下层的楼梯拖动! “不要……不要……”茹霜哭崩起来,四肢却乏力般无法反抗。 “抗拒老师命令,是坏学生行为哦,小霜不是很乖的吗? “嘻嘻嘻嘻!”珑老师将茹霜推下楼梯,她滚下一级又一级,头部撞到下层的墙壁。 “小霜!”关天翔惊呼一声,这时珑老师捡起斧头,跳跃至茹霜身旁── “嘻嘻嘻嘻!”珑老师压着茹霜的纤弱身躯,肆意掌掴她雪白的脸颊,亢奋的失声嘻笑。 “呼哧……呼哧……”茹霜急促喘息着,竟毫无还击之力,脸上是泛滥的绝望和惊惧。 怎么茹霜会突然丧失战斗能力? 珑老师扯断她脖子上的咖啡红色手链,撕破染血的白色连身裙,薄薄裙布被无情扯开大块,露出不应露出的一切。 千想万想也料不到,珑老师会是如斯下流的教畜。 无耻。 “呜呜……怎么会这样……”小颖崩溃之际,关天翔已忍不住手提铁棍往珑老师奔去── “嘻嘻嘻嘻!”珑老师竟察觉到关天翔,转身往他的大腿疾速挥斧! 关天翔见状,连忙煞住脚步,可右脚大腿仍被斧头轻轻劈中,裤布底下的肌肤破裂涌血。 “啊……”关天翔倒卧于楼梯间,抚着淌血的右腿,痛苦的嚷叫。 “翔哥哥!”身后是小颖的哭喊,可她根本无法前来扶关天翔,而芊琴尚沉沦于惊慌里。 不行…… 这样下去的话…… 茹霜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们亦然…… 何况关天翔接受不了,一名女孩就这样被蹂躏…… “小霜,那次在教员室为什么要抗拒珑老师呢。”珑老师狞笑着,撕破茹霜下身的裙子,茹霜哭不成声却无力挣脱:“不……不要……” “珑老师真的好喜欢小霜雪白的肌肤……很完美的感觉……嘻嘻嘻嘻……”珑老师的脸容扭曲得不成人形,病态的言辞让关天翔鸡皮四起。 晕眩再次袭来,使视觉渐趋模糊,可接下来的一分钟,关天翔却看到了猥琐的画面。 “不要啊……呜呜……”茹霜绝望的呼叫着,毫无抵抗之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呼哧……呼哧……所有人都唾弃珑老师……为什么连小霜都要那么绝情?嘻嘻嘻嘻!”珑老师压着茹霜的半裸身躯,茹霜的脸被掌掴得满布血丝。 错了,一切也错了。 曾以为珑老师能归还祝福物,感化茹霜…… 然而,事实竟是如此丑恶,珑老师竟是此等无耻…… “小霜唾弃珑老师……小霜唾弃珑老师……”珑老师虐打着茹霜。 “小霜是贱货……贱货……贱货贱货贱货贱货贱货!”珑老师的脸容是前所未见的兴奋,茹霜的嘴巴渗出更多的血。 “珑老师终于找到小霜,小霜回来珑老师身边啦……珑老师要令小霜体会同等的痛苦……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珑老师撕开茹霜仅剩的衣服,茹霜奄奄一息的淌泪。 因为自己曾遭遇过不幸,于是渴求别人遭受同等的创伤。 不可能有比这更自私的欲望。 心寒,是心寒以外唯一的感受。 据日记所述,珑老师待茹霜很好,好得茹霜甚至敬慕他,选择将祝福物送予他。 可是,日记描述的仅是事实一小片。 从最新的资讯整合得知,珑老师其实是个恋白癖── 身穿白衣白裤戴白面谱,似乎是缘于他对“白”的迷恋。 这多少驱使珑老师对患白化症的茹霜产生好感,身为人师的他便借“老师关心学生”之名,获得亲近茹霜的机会。 而珑老师口中的“小霜于教员室抗拒自己”,似乎是他曾于教员室与茹霜独处,并对她图谋不轨,而茹霜却不肯屈从。 屡受排挤的自卑教师再度被“离弃”,便对茹霜心生憎恨。 这丑恶的一切,他们全然不知…… 引导珑老师找到茹霜,非但无助解决问题,相反导致了更不可测的混乱。 珑老师,并非什么救星,而是个疯癫下流的魔鬼。 “小霜唾弃珑老师……小霜唾弃珑老师……”珑老师粗暴的虐打茹霜,在造成女孩身上的多处瘀伤。 “呜呜……不……要……”茹霜毫无反抗的能力,身体因痛楚而剧烈颤抖。 直觉告诉关天翔,必定要将茹霜救回来,一来珑老师只会加深茹霜的憎恨,二来关天翔亦不能哑忍珑老师的所为。 利用学生的信任和纯真来觅得好处,是多么的无耻。 “嘻嘻嘻嘻……”珑老师肆无忌惮的蹂躏着茹霜,简直将关天翔、芊琴和小颖视若无睹。 关天翔勉强站起,拳头因狂怒而握紧,目标只剩一个:杀了珑老师。 “住手啊!”关天翔费尽全力,手提铁棍再次扑向珑老师── “走开啊,老师惩罚同学关你什么事,嘻嘻嘻嘻!” “啊……”珑老师一拳揍中关天翔的脸,使他再次绊倒在楼梯上。 全身是刀割般的痛…… 害关天翔无力站起…… “好……痛……”茹霜饮泣不断,脸上再无杀人魔的煞气,反而只剩奄奄一息的哀泪。 虽然茹霜杀害无辜者众,十恶不赦,但关天翔实在颇怜悯她…… 她不过是饱受凌辱,苦无退路才走歪路而已…… 谁又来为她的坎坷抱不平? 关天翔环视周遭,寻觅干掉珑老师的可能…… 他身手敏捷,力气无穷,加上关天翔双腿受创窒碍闪避,近身肉搏等同送死── 关天翔惊视着小颖身旁的重型武器── 茹霜丢下的电锯。 它就置于扶手旁,电源正关闭着,俨如沉睡的猛兽。 对,怎么一直没想到!如果使用电锯,将它从高处砸向珑老师…… 可能有机会重创他…… 问题是,关天翔根本无力走上十数级楼梯…… “小颖!” “嗯……翔哥哥……”小颖拭着泪,不明所以的瞧着关天翔。 关天翔压低嗓子,以防被珑老师听到:“开电锯,然后用电锯刀锋对准我的方向,从楼梯扔下去……” “对……准翔哥哥既方向……扔下去?”小颖脸露惊色,或许她洞悉到关天翔的动机,却不敢顺从。 若小颖开启电锯电源,并让之随楼梯滚落,只要关天翔闪避成功,电锯随时能直插珑老师的脊背。 若成功击中珑老师,高处堕下的电锯相信足以重创他…… 唯一的问题在于关天翔双腿受伤,无力远离楼梯,故此有3、4成机会被滚下的电锯所伤…… 以现在情况,亦唯有博一博了。 “是啊,快点……哥哥能避开。”关天翔挤出生硬的微笑,小颖却迟疑不决:“但…… 如果失败……” “小颖……”关天翔回眸察看,珑老师仍旧疯狂的虐打着茹霜…… 没时间了…… “嗯……但是……” “没得犹疑啊……” “但小颖唔想哥哥有事啊……” “妹妹!”关天翔焦急的嚷道,小颖猛地一震,接着泪如倾盆的抓起身旁的电锯,摸索一番后开启了电锯。 “呜呜……”她闭上泪眼,倾力将咆哮的电锯往关天翔的方向砸来。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电锯跌下一级又一级楼梯,尚有一秒左右便到达关天翔的位置,那迅速转动的刀锋似乎可摧毁一切东西── 是时候了!关天翔看准电锯掉落的轨迹,往右方跃去!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关天翔扑倒在楼梯另一端,回眸察看着电锯坠落的位置── 鲜血溅满关天翔的脸庞。 “嘻……嘻……嘻……”珑老师仍伏在茹霜的身上,背部正中间却插着沉重的电锯,电锯刀锋却插得不深。 “去死吧你!”关天翔大声呐喊,忍痛弹起身,手握电锯猛力往珑老师的伤处戳进去!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一秒过去,前方是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两秒过去,世界剩下骨碎肉裂的血腥。 三秒过去,电锯的怒吼宣判着谁的死亡。 “呼哧……呼哧……” 关天翔乏力的倒卧地上,抬头看着诡异的身躯,寒气从毛孔灌进血液里。 “呜呜……”上层传来小颖崩溃的声音。 “嘻……嘻……嘻……”珑老师倒在茹霜身旁,四肢以夸张幅度抽搐着…… 电锯贯穿他的上身,心肺等器官被割破,背脊如喷水池般,四溅的却是红色的祸水。 血腥的画面让关天翔顿生反胃感,可值得庆幸的是,珑老师想必没可能存活了…… “嘻……嘻。”珑老师死前还在疯狂的笑着,脸容的亢奋却早被鲜血遮盖,电锯还在他的身体里搅动着,溢出呕心的血浆…… 竟然…… 真的干掉了斧头男…… 一切…… 也要完了吗── “贱人贱人贱人……”关天翔呆视着卷缩地上的茹霜,她脸上夹杂血与泪,全身均是瘀伤。 她拼命用烂掉的衣服遮掩身体,虚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她…… 想必被伤得很深吧…… “小霜……”关天翔深吸一口气,尝试着与她沟通,“你可不可以听我说──” “不!听!啊!”茹霜抱着头叫喊着,跌跌撞撞的往下层楼梯奔跑着。 “贱人!贱人!贱人!”茹霜在楼梯上跌了一跤。 “呜呜……为什么个个都要伤害茹霜……”她狼狈的站起,继续往下狂奔。 “全部都是贱人……全部都是贱人……全部……都是贱人……” 不绝于耳的悲泣,让关天翔也感受到如刀割的痛楚── 关天翔目瞪口呆地,凝望着下层空气中的焦黑。 “什么……什么事……”上层的小颖问道。 关天翔一声不吭的察看手表,接着呆视下层的黑气,闻着越渐浓烈的烟臭。 23:21,39left。 安和医院…… 起火了。 【绝境从来是绝境,希望只是因欺骗而生。】 很晕。 颤抖的手将贫血药丸塞进嘴里,视线滞留于手表表面。 39分钟,只剩下39分钟…… 38分钟了。 数分钟前,关天翔们仍将逃出阴间的希望寄托在珑老师身上,可他非但没向茹霜归还祝福物,反而对她施暴,造成无可挽回的创伤,他们唯一的生机可谓被完全扑熄…… 回到现实,是否经已不可能了? 不要…… 不要…… 雪上加霜的是,安和医院倏然起火,噩梦萦回不断…… 是谁燃点火头的? 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故? 或者…… 是异世界快到终结时分? 亦即是说,当时间走到“0left”时,以安和医院为主轴的异世界会崩塌消散? 茹霜的哭声消散于朦胧里,乌烟从下层楼梯蔓延开来,混浊得使关天翔喘不过气。 关天翔靠着扶手,瞧着瘫倒墙边的韵初和那把断刀,内心尽是叹息与自嘲:当初明明向文杰发誓将韵初救回来,岂知她会死于千琳手中…… “咳咳……咳咳……”小颖掩嘴咳嗽着,此时烟雾渗透周边的空气,每遍呼吸也是煎熬。 “我们尽快离开安和医院!”关天翔故作镇静的对芊琴道,她的脸色煞白,左手掩着嘴,没作任何回应。 总觉得芊琴自从被挟持后,就表现得很怪异…… 却又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翔哥哥……你的脚痛不痛啊……有没有事啊……”小颖被关天翔勉强背起,声线藏着多少焦心。 “电车怎么会有事啊!铁做的嘛!”关天翔挤出傻笑,重复着文杰经常嘲讽他的这句话,并收拾着铁棍、电筒、短刀等物件。 “骗人……”小颖没趣的低呼道,关天翔将电筒交给她拿着,开始步下楼梯,双腿因受力过度而颤抖不断。 关天翔不打算告诉她俩,他已经体力透支,双腿强忍刀割般的痛,身体根本熬不了多久…… 然而,关天翔绝不能显露软弱的一面,如果连他也不再镇静,芊琴和小颖定必会崩溃的…… “减肥啦面包妹。”关天翔苦笑着道,小颖不予回应,一手用电筒照亮前路,一手紧抓着那袋面包。 不禁想,如果小颖真的能回到现实,面包一定要聘请她作代言人── 如果。 越是往下层楼梯走,扑面而来的烟雾越趋浓烈,空气温度渐渐提升…… 看来,医院下层真的起火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到达底层,逃出医院再算…… “咳咳……咳咳……” 关天翔从不回头的走下楼梯,四肢均被疲惫侵袭…… 小颖的身躯明明轻盈不已,此刻却如千吨重磅压在身上般。 身后再无传来芊琴的声音,关天翔却无暇理会…… 沿路尽是断发及鲜血,可是走了数层,却仍未发现茹霜及千琳的踪迹── 尖叫。 关天翔被吓得煞停脚步,发现自己身处3楼防烟门下方的楼梯。 尖叫声好像从颇远的上层传来,声嘶力竭到了绝望的地步…… 似乎…… 那群被侵蚀的疯子已闯进楼梯空间…… 情况非常危急…… “翔哥哥……发……发生什么事……”小颖双手绕在关天翔的胸前,面包左摇右摆。 他二话不说,稍作镇静,并慢慢回眸察看后方的情况── 什么。 扑面而来的岂止焦烟,还有寒心。 关天翔什么也没看到…… 他意思是说,他只目睹一条满布头发和污血的肮脏楼梯…… 没有芊琴。 “芊琴姐姐……去哪了……”小颖亦洞悉到事态严重,栗然惊呼起来。 “呼哧……呼哧……” 关天翔焦心如焚的扫视四周,却只是目睹半掩的通风窗,染血的水泥墙壁,僵硬整齐的楼梯。 难怪刚才听不到芊琴的声音…… 原来她早已消失,并没有跟关天翔一起走…… 但是,为什么? “小琴……咳咳……小琴!” 关天翔惶急的呼叫着,懒理此举会引来疯子注意。 不可能的…… 芊琴怎可能突然消失了…… 而且无声无息…… 关天翔不知所措的搜寻着短发女孩的踪迹,喘息更添急促。 关天翔什么也可以失去,唯独就是接受不了芊琴的离开── 《没人会原谅我》 身后是一阵女孩的哭喊,断续的嗓声宣泄着万般凄厉。 “小……琴?”关天翔转身一瞥,映入眼帘的却是3楼防烟门。 “翔哥哥……这喊声……是门后面传来……”小颖吞吐着,关天翔则疑神疑鬼的凝视铁门,思绪浮现各种可能…… 难道,那是芊琴的哭声…… 难道,芊琴走进了3楼防烟门内? 但是……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过,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关天翔战战兢兢的敞开防烟门,背负小颖走进去。 小颖手持的电筒照亮了3楼的小走廊,还是跟其他楼层的结构如出一辙:左右各一道门,分别通往中翼走廊及东边走廊。 “呜呜……呜呜……” 哭声从走廊尽头的右侧门传来,那是通往东边的对开门。 关天翔抑压着恐惧,深吸一口气便步往对开门。 “呜呜……呜呜……”那会是芊琴吗,她在这里干嘛…… “呜呜……呜呜……” “哥哥……这声音很熟悉……”小颖提着的电筒颤抖不断,关天翔立时想起茹霜…… “呜呜……呜呜……”关天翔愣立对开门前迟疑着,最后还是轻轻拉开了门,电筒光线照亮了东边走廊的── “呜呜……呜呜……” 灯光所照,地上满布血液和头发…… 什么? 走廊尽头的通风窗前是关天翔认识的一名女孩,她的脸上沾满绝望,粉红衬衫上披着外套,灰裙被撕破一大片…… 是千琳,而她的右腿已跨出窗外。 脑海浮现千琳拿刀企图自杀的画面,当时幸被关天翔阻止,可她似乎想重蹈覆辙。 她想必是误杀韵初后,惊觉自己犯了大祸,便想引咎自杀。 “呜呜……呜呜……”饮泣着的千琳尚未察觉到他俩,双手抓着窗框,右脚刚跨出窗外, 似乎下秒便要一跃而起。 3楼距离地面十数米,坠落的话就算没有死,也会流血不止丧命…… “小琳,不要乱来啊!”关天翔背着小颖,急步走向走廊尽头,浑身直冒冷汗。 “嗯……翔,……”千琳转身呆盯着关天翔,他看清她的脸庞,寒意侵蚀着身躯。 她的左眼满布鲜血,眼皮附近尽是爪痕…… 不出所料,千琳果然被侵蚀了…… 她想必尝试过将眼球徒手拔出,要不然怎会弄成这样…… “姐姐先下来……”小颖提心吊胆地说,关天翔继续走近千琳,瞧着地上的一束束断发,很可能是千琳发疯拔掉的── “不要过来!”千琳倏然端出一把短刀,似乎是从某病房找来的,“你再过来我马上跳下去!” 关天翔战兢的在她数米前止步,她则继续落泪:“我……杀了小初……怎么可能……”关天翔一愣,尝试进行说服:“可能……小琳你精神受影响才会错手……你也不想的──” “小琳不想的!小琳不想的!”小琳抱头嘶叫,竟以刀子割破脸颊,鲜血从中溢出。 “不要啊!”关天翔惊恐的踏前一步,她则嚎哭道:“小琳那么丑陋的面目……就算割烂了又有谁在意?” 关天翔愣住了,其实千琳长相并不丑,她想必只是被韵初的嘲讽影响了…… “小琳……你不丑──” “你这虚伪的人,还想骗小琳?继续伤害小琳?”千琳瞪着关天翔,哀伤却从眼眸渗出。 她曾几何时也坚信,韵初真的视她为真心朋友。 “挽救不回来了……”千琳别过脸泛泪,“小琳……来找小初了。” 说罢,她的左脚提起,思绪涌现她骨裂肉碎的命运…… 关天翔迅速放低小颖,冲向起跳的千琳,勉强抓住她的手臂…… 迟半秒也赶不及。 “虽然小初死了,但你罪不至死啊……”关天翔只要稍松手,千琳便会堕楼而死。 “没人会原谅我……” “不是啊!天翔会原谅小琳!” “翔,不会……不会啊!”千琳涕泪俱下,“因为小琳一直欺骗着翔,” 关天翔愣住了,“欺骗”? “祝福三遍的诅咒,根本没破解方法!”千琳哀伤的盯着关天翔。 什么,什么,什么。 关天翔彻底惊呆的瞧着她:“什么……你明明说网上流传一个说法,说归还三个祝福物,就可以回现实世界──” “骗你们的!归还祝福物是我编出来的!”千琳喊道,牙齿颤抖不已,“只要被拖进阴间,就永远无法离开!” “怎……怎么可能……”千琳蓦然将关天翔推开,在窗边摇晃不断:“归还祝福物是我编出来的,博取大家注意,觉得小琳有出色的地方……那大家才不会当小琳是配角……小初说得对……小琳渴望别人的注意,才做那多小动作博取认同……小琳是该死……”脑海浮现着千琳说明“归还祝福物”的画面…… 那些…… 难道全都是她编制的谎话? 关天翔脸色想必惨白不已…… 若千琳所言属实,岂不是代表他们一直以来都走错了方向…… 绝境从来是绝境,希望只是因欺骗而生。 “呜呜……” 小颖靠墙哭着,空气弥漫着的名为绝望。 小琳害他们浪费近2小时寻找祝福物…… 最终很可能导致所有人被困异空间里…… 内心混杂揪心与愤怒,为千琳遭受冷落忽视而感到揪心,为她欺瞒同伴而感到愤怒…… “没人……会原谅小琳的……”千琳瞧着愕然的关天翔,左脚跨出窗外,此时走廊回荡着脚步声。 “对不起……是小琳辜负了大家……小琳死不足惜。”她苦涩一笑,染血身躯便往窗外倒,关天翔回过神时已太晚── “等等!”关天翔盯着那弥漫着死亡的窗,千琳明明已跨出窗外,却突然被谁拉倒在地── 若非使尽全力,根本不可能一下将千琳拉回来的。 关天翔瞧着将千琳紧缠于地上的黑影,却未辨认到身分。 “等等啊!”是一把熟悉的男声,使关天翔愣住。 “你是谁……走开啊!”千琳举刀欲插进咽喉── “不要!”利器割破皮肤的声音。 “呼哧……呼哧……”千琳呆望着被她一刀插伤的男生。 当关天翔辨认到男生是谁时,思绪亦变得凌乱不堪。 “是他……”小颖惊愕的道。 黑色粗犷眼镜,白皮肤,小嘴巴,白衬衫黑裤子…… 竟是失踪多小时的詹姆,就这样突然出现了。 “呼呼……呼呼……” 詹姆紧按插进肩膀的利刃,血水猛地涌出。 他皱着眉头,将手指搁在鼻子下,淡然地道:“还没死。” “詹姆……詹姆……”千琳惊觉自己误伤了詹姆,情绪波动不已,“为……什么” “詹姆仔啊!好难听啊!”詹姆向千琳怒喊道,关天翔亦被吓得一声不吭── 数年来近乎没听过詹姆如此大声喊叫,他明明对一切是那般淡然。 “为什么你要寻死啊!告诉我啊!”詹姆激动的狠盯千琳,“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写完结局……” 天…… 关天翔怀疑此人是否詹姆…… “嗯……”千琳愕然的察看着詹姆,“我──” “白痴!”詹姆大口喘着气,却把千琳紧紧拥着,脸颊是两道泪痕。 “嗯嗯……”千琳先是愕然,接着哭得很厉害:“詹姆……詹姆……” 关天翔愕然的瞧着两人,据韵初所讲,千琳一直默默暗恋詹姆,然而詹姆从来对千琳冷淡不已,话也不多说半句…… 原来竟如此紧张千琳? 我…… 是否太不认识这邻座的同学了── “嘟嘟……嘟嘟……” 熟悉不过的响声,于3楼走廊回荡着。 “是……翔哥哥的对讲机……”小颖戳着关天翔的小腹,三魂出窍的道。 的确,响闹是从裤袋传出的。 关天翔掏出响闹着的对讲机,战战兢兢的迟疑半秒── 到底…… 是谁拨号致电? 这个时候…… 谁还会找关天翔…… “嘟嘟……嘟嘟……” 众人均瞧着关天翔,他按下接听的按钮,接着屏住气息。 数秒的死静。 “喂……是谁?”关天翔结结巴巴的道。 数秒的死静。 “hello?hello?”关天翔犹疑起来,心跳亦因而加快,是恐惧的迹象。 数秒的死静。 “是不是……接驳问题?”小颖瞧着关天翔,他检查着对讲机,明明按下了接听,为何却并无发出任何声音── “翔……”关天翔浑身是一寒,下一瞬惊觉声音从对讲机喇叭传来,内心又惊又喜。 那熟悉的女声,他不可能辨认错…… 竟然是她…… “小……琴?”关天翔掩着嘴,惊愕的问道。 “太好了真是天翔……”对讲机传来芊琴甜美的声线,声音却薄弱不已。 “小琴!”关天翔将对讲机凑近嘴巴,激动的叫嚷,“你在哪啊?为什么你会有对讲机? 我好担心你啊……”对讲机迎来数秒的死寂,接着芊琴再度开口:“我在隧道…… 电车隧道……时间不多喇……” 什么? 在关天翔深感惊愕之际,竟听到接下来的一句话。 “天翔……我想……我已经找到离开的方法了。” 《我已经找到离开的方法》 【我不会走,这里是我的归宿。】 “沙沙……沙沙……” 对讲机喇叭渗出微微杂声,于死静的走廊里更显诡异。 “不可能。”詹姆擦着眼角的泪,语气恢复淡然── 刚才没用手机拍下他的泪相实为可惜,尽管手机…… 在茹霜手中。 才刚堕进绝望深渊,却突然现出光线…… 面对突如其来的转机,确然很难相信…… 关天翔向对讲机战兢地问:“你……刚刚不是和我一起在楼梯吗?怎么突然不见了……” “楼……楼梯?”对讲机传来芊琴的疑惑声线,“我……一直都在电车隧道…… 什么医院楼梯啊……” 什么。 关天翔浑身尽是毛骨悚然,刚才芊琴还在身旁,又怎可能会在隧道…… 对讲机里的芊琴…… 究竟是真是假…… “impossible。”詹姆不以为然,小颖惴惴不安地紧抓关天翔的衣袖。 “你……你真是……沉……芊琴?”关天翔恍然若失地道── 詹姆抢过关天翔的对讲机,向对讲机冷漠地说:“回答我,你是什么星座,最喜欢哪个队乐队,每天休息在饭堂买什么,黑色外套什么码数,同学说你像哪个明星,你回答我们就信你。”詹姆想必很怀疑这名“芊琴”的真伪。 若她是“真正的芊琴”,必定懂得回答这些问题…… 只是…… 问题似乎有点多吧…… “你们……不信我……”对讲机的女声充满犹疑,难道是心虚── “摩羯座……糯米鸡……大码……袁澧林……可以了吗?”芊琴哽咽道,似乎哭了。 答案正确,詹姆和关天翔面面相觑,终究要接受惊人的事实。 她必定是如假包换的沉芊琴,因为假冒者没可能猜中全部答案。 记忆浮现芊琴捧着糯米鸡回课室的画面── 关天翔很不爱那阵糯米味,而芊琴总会责备他挑食…… 的确,有不少同学说芊琴打扮及长相酷似袁澧林,可关天翔不这么认为…… 反而觉得她像日本的新垣结衣…… “小琴。”关天翔的内心混乱到极点,“对……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芊琴说自己一直置身隧道里…… 那一直紧随关天翔行动的短发女孩,难道不是芊琴吗…… 她是谁,为何外表跟芊琴一模一样? 这一切…… 怎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浑身肌肤迎来一阵寒意── “天翔……时间不多……我遇到了点事,受了伤,撑不了很久……” “吓?发生什么事?” 关天翔既是错愕又是揪心。他发誓,宁愿自己被戳十刀,也不忍芊琴掉一根头发。 “身体好冰冷虚弱……全身都是伤口,流了好多血……好痛,痛到我站不起来……”芊琴喘息着,俨如随时晕倒似的。 关天翔从詹姆手中夺过对讲机,激动地说:“发生什么事?” “没时间解释了……我现在在出口旁边……你信不信我?” “信……我信……”关天翔瞧着眼泛光芒的小颖,扫视漆黑的3楼东边走廊,仍是那副诡异的模样。 对讲机的声音越来越弱:“隧道是连接现实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枢纽…… 其中一边通向某个奇怪的空间…… 应该是你身处的空间…… 但另一边…… 是…… 通往去珠城吉席街的……”关天翔彻底的呆住了。 珠城…… 吉席街…… 岂不是珠城电车总站的位置? 置身隧道时,关天翔和小颖是往电车车尾方向走的,最终走出了轮回隧道,来到“旭海总站”…… 关天翔却从未探究过,车头方向是通往哪里的…… 当时仅目睹车头方向的一片漆黑…… 还以为车头方向是没尽头的…… “就这样……穿过隧道就会到珠城?”我结结巴巴的苦笑着,“就是……那么简单?”“天翔,你在那个空间有没有看到过……一条手链……一条用万字夹串成的手链?” 什么? 关天翔愕然的从口袋掏出万字手链,呆若木鸡:“有啊……有什么关系?──” “真的有啊?太好了……听着,在午夜12点前,带这万字手链赶到隧道尽头,记住,是隧道尽头……到时我们才可以跨过出口,回到现实世界……” 隧道尽头…… 就是出口? 关天翔惊呆的注视着万字手链,它置于衬衫口袋里,他却不知它何以存在…… 最不显眼的东西…… 却竟是逃出的关键…… 芊琴是怎么知悉的,她又真的没撒谎? “要快啊……过了12点,出口就会消失,整个空间都会崩塌…… 被困在这的人会被抹去存在……”芊琴喘息着,因痛苦而低吟数声。 关天翔瞧着手表:23:34,距离午夜仅剩26分钟,26left。 没记错的话,他们走出隧道后,先经旭海总站,走了一段路轨和一条小道,才到达被铁丝网包围的安和医院…… 路途绝对不短,至少花上十数分钟,或许急步走会勉强来得及…… 问题是,芊琴所述是正确的逃出方式吗…… 万字手链是逃出关键吗…… 芊琴并没就一切提供理据…… “天……天翔……我知道这一切都好荒唐……”芊琴的声线疲惫不已,“不过现在真是没时间逐一解释……求你信我一次啦……” “对不起y……小琴……你怎么保证你说的话是真的?”关天翔禁不住质疑,这种不信任会让芊琴难堪,却是迫不得已的。 “天翔……我答应你啊……我一定带到你回去……”芊琴哭不成声,“如果我骗你…… 我就履行在电车站的承诺!”关天翔错愕一番,忆起那段深刻的记忆。 这件事只有他俩知道,她当时极度抗拒履行承诺,此刻竟拿来作说服关天翔的筹码…… 她似乎真的在说真话── 突然,芊琴惊呼一声:“他……他们来了……不……不好……” 什么? 关天翔恍然若失的问道:“他们?他们是谁──” 对讲机喇叭传来惨叫声── 是芊琴的声线。 “小琴!小琴!”关天翔焦心的向对讲机呼喊着,对讲机却再没传来芊琴的惨叫,剩下诡异的“沙沙”杂响…… “小琴!”关天翔激动的猛按不同按钮,詹姆却按住了他,“等等,等等,等等,小琴那边断线了,你怎么弄都没用。” 关天翔紧张得眼飙泪水,心跳随呼吸变得急促,冷汗从下巴滴下。 不要…… 芊琴出事了…… 先不管芊琴为何身处隧道,而身旁却出现另一个芊琴。 先不管芊琴为何如此肯定离开的方法。 先不管隧道另一端为何会通往珠城。 芊琴不会骗关天翔的…… 她现在必定危如累卵,或许是遇到危险的疯子…… 再不起行,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关天翔承受不起…… 当务之急,是在12时来临前,带着万字手链赶到隧道尽头…… 现在,唯有选择相信了。 关天翔拼死重返异界,从来只有一个目的。 小琴,不管用什么方法,关天翔都要把你救回来。 关天翔拭着泪水,将对讲机塞进裤袋,作势准备离开。 “詹姆,千琳,走了。”关天翔扶起小颖,收拾着行装── “不走,你要走自己走。”关天翔回眸盯着一脸淡然的詹姆,脸露彻底的愕然。 “我不会走的,安和医院是我的归宿。”詹姆手指地面,然后擦擦眼睛,声线是熟悉不过的冷淡。 什么。 雨水洒进窗内,众人却毫无关窗的意欲,是走廊气氛太诡异的关系。 关天翔错愕的盯着詹姆,脑海萦回着那番诡异的话。 我不会走,这里是我的归宿。 什么安和医院是“归宿”…… 就像被鬼俯身的人在胡言乱语般…… 试问他又怎可能属于这嗜血的阴间? “詹姆你说什么啊……”千琳脸色惨白的瞧着詹姆。 她似乎不再自寻短见,精神却恍惚依旧。 “小琴已经找到逃走的方法,我们12点前赶去隧道就回到现实了……你要放弃?”关天翔瞪着詹姆,内心满怀诧异。 说起来,詹姆在重遇他们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 为何他与文杰、韵初失散了? 他又会否发现了什么事情,却不告知他们? 詹姆不声不吭,短刀仍插在他的肩膀上,他却视若无睹,任由血缓缓淌下。 “怎么詹姆哥哥……不一起走?……”小颖结结巴巴的说,“时间已经不多……” “走啊!快点啊!”关天翔尽最后一口气,对詹姆厉声道── “不走啊!不走啊!不走啊!”詹姆睁眼尖叫,吐出舌头,脸露亢奋的模样,是最诡异的景象。 关天翔不禁愣住。 那病态的笑颜,跟珑老师的诡笑如出一辙…… 它绝不可能属于詹姆── 关天翔是指,精神状态正常的钱傲轩。 这家伙…… 疯掉了。 “呜呜……”小颖被詹姆吓得窜进关天翔怀里,他则瞧着手表,久久不语。 “不走啊……嘻嘻……”詹姆喘息着,笑容诡异得关天翔不敢直视。 理性告诉他,当下必须放弃詹姆,带同千琳和小颖一同离开…… 詹姆似乎丧失了理性,若硬要说服他一同出发前往隧道,必然会耗费很多时间…… 时间迫近23:37,再不立即起行,谁也走不了。 可情感上,关天翔又怎可能丢低詹姆自行离开,他好歹是他的邻座,共同经历了很多── “翔,,你和小颖先走!”千琳突然说,“我等会和詹姆赶上你们,你们先走,不然大家都走不了……” “你怎么能说服他?”关天翔皱着眉,没好气的指着詹姆。 “小琳尽量……如果不行,我也不走了……”千琳拉扯着裙子,脸露难色,“我只是不想詹姆搞到你们走不了……”关天翔不禁一愣,却迅速触摸到千琳的心态。 她本来因愧疚寻死,能否离开于她而言实无分别。 相反她真正紧张的,是能否跟詹姆在一起。 剩下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根本没有犹疑的空间…… 活该的。 “小琳,詹姆就拜托你了!” “嗯……”千琳低声道。 “垃圾詹姆你给我听着,”关天翔对詹姆吼道,“你等会不赶上来,我不会放过你!” “嘻嘻嘻嘻……”詹姆以诡秘的笑容回应。 关天翔将铁棍、对讲机和万字手链塞进袋子,背起小颖步向走廊的对开门。 自欺欺人。 “翔哥哥……真的不管哥哥和姐姐?”小颖手执电筒照着前方,声线尽是犹疑与伤感。 关天翔压抑着情绪,头也没回的敞开对开门,扑面而来的不只是焦烟,还有局促的窒息感。 内心绝对清楚,他俩是不太可能赶上他们的了,什么稍后赶上只是令心里好过点…… 可关天翔更确定,他必须把小颖救回去,不能让芊琴有事…… 最沉痛的取舍。 时间只剩下20分钟而已。 关天翔和小颖迅速来到后楼梯,楼梯满布污血和乱发,灰烟比刚才浓烈得多,近乎要把视线盖过,火势蔓延得很快── 什么。 上层楼梯是一阵诡异的吼叫,似乎不只由一人发出── 如果“他们”是人的话。 恐惧随烟雾渗进毛孔,觅不到释放的出口。 “什……什么事……”小颖惊慌的抓着关天翔的衣领,他却立即拔腿往下层跑。 上层传来密集且急促的脚步声,凭音量判断,发出声音者大概距离他们不太远。 是“他们”,被侵蚀的“他们”,正往下层奔来的“他们”。 如果被他们抓到,迎接他俩的必定是嗜血的噩梦。 逃。 关天翔一边往下层狂飙,同时慎防失平衡使小颖倒下。 双腿是撕裂般的剧痛,可只要还未断掉,关天翔仍会继续跑下去。 已经来不及了。 “呜呜……呜呜……” 上层的喧闹声和脚步声越趋响亮,代表着疯子正靠近他们。 “他们来了……呜呜……”小颖回眸喊叫,想必是看到成群的疯子跃下楼梯。 关天翔的手心冒汗,头却不敢回,双腿亦不敢停。 “呜呜……呜呜……” 后方是梦魇般的狂嚎,关天翔却不知那是怎样的感情…… 是愤怒…… 是恐惧…… 或者亢奋? 难道在医院逗留的生还者,都逃不过沦为疯子的命运? “呼哧……呼哧……” 关天翔强忍扑鼻的烟臭,在光线之中寻求出路,晕眩令思绪模糊起来── 前方数米是防烟门,底层的防烟门!关天翔硬着头皮,将走楼梯的速度加至最快,双腿肌肉快要撕裂似的…… 那些疯子似乎跟他们只相距数米左右。 一定要来得及…… 一定要来得及…… “咿呀──” 关天翔扯开防烟门,往门外猛地跃动! “啪!” 关天翔扑倒地上,小颖亦滚到地上,周遭是更浓烈的黑雾,地板是阵阵热气。 很痛…… 关天翔第一时间取过小颖的电筒,往身后的防烟门照射着── 门关闭的一霎,众多疯子均撞倒了门,狰狞的怪脸贴在门的玻璃上。 只要稍迟一秒,门便来不及关上,后果就会惨痛不堪…… “翔哥哥……没事吧……”小颖焦心的问道,关天翔才欲回答,大堂却萦回着一把声音。 “小丝死了……小丝死了……”关天翔抬起头,瞧着声音的来源,浑身窜进寒意。 “他的死,是所有人的错……”他站立大堂的正门前,一手提着电锯,一手提着打火枪,周遭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照亮了,他那淡然的微笑,满布仇恨的淡然。 “我要所有人陪葬。” 《没人可以离开》(1) 【活在甜蜜的梦里,岂不是最幸福的事情吗。】 另一边厢,3楼东边走廊。 天翔带着小颖离开后,走廊再次被静谧占据── 终结前总是静静的,难道是死神施以怜悯。 这些怜悯,却总会有谁稀罕。 “沙沙……沙沙……” 窗外的雨水从不歇息,窗内的寂人陷入沉默。 他俩紧贴窗下的墙,盘腿而坐。 走廊的黑烟渐浓,寒雨肆意洒向两人,淋湿了头发和衣服,勾起那些回不去的时日。 “好熟悉的感觉。”詹姆具磁性的声线,淡淡地划破了沉默。 千琳如被针刺般一震,抬头呆盯着詹姆,他那久违的淡然,跟两分钟前的疯癫大相径庭。 “詹姆……你……原来没发疯?你刚刚……是装给他们看的?”“我以为小琳看穿了我,我演技一向很差。”詹姆脱掉眼镜憨笑,千琳却面红耳赤,轻打他的大腿:“你…… 你吓死小琳了……为什么要装疯啊……” 对,为何要装疯,不跟天翔共同离开? 这样的话…… 便逃不了…… 为何要自我放弃? 詹姆低头擦着红眼,沉默正暗示着什么。 “回答我啊!”千琳拭抹着脸颊的雨水。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很想将詹姆带回现实世界。 因为,詹姆是她唯一着紧的人。 千琳站起来,猛拉詹姆的手:“走啊……赶上翔,他们,可能还来得及──” “等等,等等,等等。”詹姆反过来将千琳拉回墙边,声线淡然依旧:“我们没有逃走的必要。” 什么。 千琳吃惊得张口结舌,焦烟蔓延至走廊内,呼吸逐渐变得吃力。 詹姆将手指搁在鼻孔下,从口袋掏出一把银色钥匙:“我和小初、文杰失散之后,在大堂找到这个锁匙。” 千琳迟疑的接过钥匙,瞧着它表面的字:“这个锁匙……可以去往底层办公室? 你……在办公室找到什么?” 底层中部是大堂,西边是餐厅,而东边则是办公室,可它本来被锁上了,谁也不知门里藏着什么。 “找到完美的照片。”詹姆取回办公室钥匙,“完美画面。”真相,詹姆已经知悉真相,而他从不向千琳撒谎。 “真……真的?”千琳浑身颤抖着。 “小琳,”詹姆细看着钥匙,“这次我比你快破解呢,拼凑出推理的感觉好微妙。”他淘气的重复着千琳的口头禅,此刻怎么还有力气说笑。 “你在办公室发现了什么……” “我们注定被送到这里,不需要离开。”“为什么不需要离开……我们是不是在阴间?”千琳一头雾水,尝试忖测着詹姆的意思。 “因为,”詹姆淡然一笑,回避着真相的讨论,“我和你,都是被离弃的人。”两人静默不语,任由雨水击打脸颊。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隐瞒我……”千琳咳嗽数声,缺氧的感觉真不好受。 “要说的话,要说很久。”詹姆瞧着走廊的浓烟,“还没说完,我们都已经被烧死。剩下十几分钟,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为什么不逃……小琴不是说隧道另一边是出口吗?”千琳大惑不解的道,“如果没必要逃走,为什么你不阻止翔?” “逃走,是天翔的选择,我没有理由阻止他。”詹姆镇静的道。 “留在这和你一起,是我的选择。”焦烟占据走廊,呼吸变得困难,尤其是脸颊泛红的千琳。 詹姆一早洞悉千琳所想,她根本没有意欲回到现实,那里只是披着糖衣的安和医院。 那里好像缺少了什么,好像缺少了谁,回去干嘛。 “小琳。” “嗯……”千琳猛地一震,含羞答答的瞧着詹姆,两人的脸颊因局促而变得通红。 “你的那篇《红隧的分岔路》结局写的怎样?”詹姆揉着眼睛。 千琳哭笑不得地道:“是《红坎海底隧道的分岔路》啊,这样都记错。” “你自己是讨论区写错《红隧的分岔路》,是你懒。” “你……都没看,故作关心我啊。”千琳别过脸。 不久以前,千琳向詹姆提及过这部悬疑小说,詹姆说担心她烂尾,待结局连载后,才会去观看。 “结局怎样?” “嗯……烂尾了……”千琳低头,难为情的扯着烂掉的裙子。 “你答应我会写完结局。”詹姆不以为然。 “反正……摆上讨论区给人批评多过赞……”千琳因吸入浓烟而咳嗽不已,“还有…… 我设计的世界观根本不容许美好结局……” “写坏结局有什么问题?心灵脆弱?” “坏结局的话,男女主角都会死,我写不下去啊……”两人再度静默,烟雾浓黑得近乎遮掩一切,千琳看不清詹姆的脸庞。 “不如现在把结局写了。”詹姆忽然笑道,语气却认真不已。 千琳不解的看着他:“嗯?怎么写──”湿润的触感如触电,从脸蛋传遍全身。 “坏结局不要紧,只要他们最后笑颜相对,就可以啦。”千琳感受着毫不真实的温暖,红晕注进脸蛋。 “不要再伤害自己,”詹姆凑近千琳,温柔地拭着她眼角的血,“一定很痛。”走廊的尽头涌进火光,火势已蔓延至这一层,宣示着绝望与终结。 “为什么……为什么你……”女孩终究无法堵住泪水。 她自以为男孩不爱理会她,总觉得她很烦厌很奇怪,从来只是对她冷冷淡淡的。 “不要问那么多啦,傻瓜,”詹姆抚摸着她的小头,“小琳真是话痨。”雨水继续猖獗洒进,可女孩已辨不清脸颊的是雨水与否。 她不知道,其实詹姆一直有追看千琳写的《红隧的分岔路》,只是千琳从来没发现。 她不知道,詹姆其实很清楚,故事男女主角为何叫“小詹”及“小琳”,那是小琳对现实的映射。 她甚至不知道,詹姆从未喜欢过自己,刚才的一切,只是詹姆为安慰女孩而撒的谎。 由哭着阻止自杀到吻她的脸颊,都是自编自导。 因为,詹姆在楼梯听到了韵初对千琳的嘲笑,知道了千琳暗恋自己的事情。 她只是个缺乏爱的女孩,不是吗。 詹姆只是想在绝望来袭前,让这位善良的女孩感受到快乐。 带着善意的谎言,是男孩最后能够做的一件好事。 活在甜蜜的梦里,岂不是最幸福的事情吗。 哪怕,那并非真实的。 “小琳,我爱你。”在走廊被烧成灰烬前,小霖躺在小占怀里哭着,像个小孩般。 最后,她拭着泪,露出了甜丝丝的小酒窝。 23:40,底层大堂。 火势肆意蔓延,正门周遭泛起熊熊烈火,堵住了出口。 地上的污发和血水焚烧起来,悬浮半空的是浓烟与绝望。 火势使周遭光猛起来,大堂的情况赤裸展现。 整齐排列的长凳,凌乱不堪的柜台,正门两侧的铁柜,时间仿如逆流至首次来到时…… 还有站立正门前的家伙,还有躺卧地板的数具尸体,还有从躯体伤口涌出的鲜血。 他们是不久前死的…… 是咸爷刚刚杀死的…… 因为那电锯刀锋还在渗血。 从这些人的装束看来,他们似乎是普通生还者,因火灾而尝试逃亡,最终死在咸爷手下。 这里无疑是地狱,它的边境正向上层蔓延,很快会涉足詹姆和千琳所处的3楼…… 可恶,那他们如何逃走…… “翔…翔哥哥……咳……那个不是咸爷哥哥吗?”小颖紧缠关天翔的脖子,痛苦的咳嗽一声,烟雾实在太浓烈。 “小丝死了……小丝死了……”咸爷对他俩微笑,无意义地喃喃自语着。 他仍戴着黑色棒球帽,帽上的“uk”二字染成血红。 右眼剩下血洞,眼球似乎被自己拔掉了。 他的利物浦球衣渗满鲜血。 咸爷…… 到底怎么了…… 怎么动手杀害无辜…… “咸爷……是我们啊,你醒醒啊!”关天翔硬着头皮,往他踏前一步。 “你不要过来啊!”咸爷怒吼道,瞬间却恢复和蔼的脸容,“小丝……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咸爷已失去理智…… “不是你杀……”关天翔尝试附和着咸爷,好让他冷静下来,“你冷静下来,的确不是你杀的” “没错,不是我杀……小丝是你们杀的……”咸爷快速点着头,仿如抽搐似的── “呜呜……呜呜……”身后的防烟门是一阵骚动,疯子随时夺门而出,情况岌岌可危。 “小丝老师说过,待人善良根本是无稽之谈。”咸爷瞪大双眸,予以和蔼一笑,“小丝就是太善良,才会遭受那么多歧视,遭受那么多伤害,给你们杀死!” “不是……不是……”关天翔顿觉情况不妥,放弃了说服咸爷,当下只想找到离开医院的渠道。 第60章:《没人可以离开》(2) “哈哈,我要将医院烧成灰烬,烧死你们,烧死你们。”咸爷“啪”一声开启了左手的打火枪,枪头喷出火焰,关天翔瞬间明了一切的缘由。 咸爷必定被“侵蚀”了,精神恍惚的他不愿承认杀死小丝的事实,才将责任归咎于别人,透过放火烧医院要所有人陪葬…… “咸爷哥哥……我们是同伴……为什么不放过我们──”小颖被关天翔按着嘴,只因他怕这些话会弄巧反拙。 “哈哈,同伴……嗯,那这样,一起玩捉迷藏好吗。”咸爷嘟着嘴,关天翔和小颖则顿觉心寒。 “哈哈,我给3秒你们跑,如果让我抓到的话……”咸爷歪头苦恼着,却猝然莞尔一笑。 “我就将你们两个锯成十节,到时后小丝老师一定很开心。”寒冷的栗然,从头顶到脚趾尖。 “3。”咸爷将打火枪丢倒地上,他再不需要火枪了。 “呜呜……”小颖吓得花容失色,身后防烟门传来阵阵巨响,是绝望莅临的先兆。 思绪只萦回着一个字。 逃。 关天翔拒绝与同伴厮杀,同时亦没能力战胜咸爷,故此只能逃。 “2。”咸爷将棒球帽往下拉,遮掩了亢奋的眼眸。 棘手的是,正门被咸爷及猛火堵塞,硬闯绝不明智,必须寻觅第二个出口…… 从左侧的窗口跳出去…… 不,窗子距离地面颇高,跨出去耗费不少时间,在逃出前必定被咸爷和疯子宰杀了…… “1。”咸爷双手握着电锯,一脸镇静,下秒却会大开杀戒── 视线终究落在升降机旁的白色房门,内心只有惊诧。 那是办公室的门,并半敞着…… 上次置身大堂时,它明明是锁上的…… 是谁打开了? 里面藏着什么── “哈哈,开始。”咸爷高举电锯,满手尽是青筋,还舔着上唇,“狩猎现在开始!”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电锯终究暴吼起来。 没有退路了。 疯子这时撞开了防烟门,一窝蜂的涌进火海中。 “是时候!”关天翔使尽全力拔腿,奔向办公室半开的门!“啊!”他闯进办公室之内,迅速转过身将门关闭并锁上。 这样能拖延一些时间,咸爷在门外要先应付疯子,就算追赶他们,亦无法立即破门而入…… 现在要想想,如何从办公室离开。 “呜呜……翔哥哥没是吧……”小颖紧抱着关天翔问道,她必然察觉到他正飙泪,那是下肢剧痛使然,感觉双腿随时要断掉似乎…… 实在不敢说,双脚还能撑多久──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办公室的门中央猝然裂开,半把电锯从缺口插进来,把关天翔和小颖吓得魂飞魄散。 “哈哈,捉到你们啦,不要走喔。”隔门传来咸爷的呼唤,语气仍是那般温柔── 这才是最诡异之处。 “咳咳……快,找地方逃走!”关天翔气急败坏的转身视察着环境。 办公室尚未燃烧,却涌进大量黑烟。 房间左侧是整齐排列的铁柜,右侧是病冰柜、饮水机等设备,还有二十多张的办公桌椅…… 看起来,就像学校的教员室一般,关天翔和文杰经常到访的地方。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电锯继续摧残着房门,似乎半分钟内就要锯开整道门。 不行…… 关天翔惊惧地在走廊行走,沿路愣住数遍── 办公桌旁的地面躺倒数具尸体,它都是成年男女,四肢僵直,似乎已死去一段时间…… 这些人穿着一式一样的制服,白色衬衫却被血染满…… 发现尸体绝非新奇之事,关天翔一边走着,一边察看右侧的办公桌椅。 桌上除了电脑,都是凌乱的文件,似乎被谁翻乱了…… “这东西……”小颖指着桌上的一叠白纸,关天翔停下来捡起之,感到大惑不解。 纸张染满污血,遮掩了不少字句,可关天翔还是清楚看到其高一只字。 晨福大厦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关天翔将白纸对折并塞进口袋,继续往前走。 先不管这份文件写着什么,逃走比较要紧── 是出口!关天翔瞧着办公室尽头右侧的一道铁门,原来除正门外,办公室还设有一道后门,供紧急逃生之用。 “哈哈,走啦走啦,反正我会捉到你们。”咸爷快破门而入,那句“哈哈”的口头禅令关天翔顿感毛骨悚然。 逃…… 一定要逃…… 关天翔将铁门扯开,想也不想便跃出办公室── “我们……可以走了……”小颖似乎松一口气,关天翔喘着气,瞄一眼手表,再视察眼前的水泥地地,被雨水沾湿的水泥地地。 他们,终究逃出安和医院,可时间已经是23:43,只剩17分钟而已…… 要加快步伐…… “我们去停车场那边,再越过铁丝网。”关天翔背着小颖急步走动,并提心吊胆的留意着身后的情况── 到底咸爷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他俩好不容易来到停车场,背对着安和医院。 关天翔恍然停下,转身瞧着火光红红的安和医院,低下头来。 “文杰……詹姆……小初……小琳……对不起,我一定要救会小琴。” “沙沙……沙沙……” 雨水戳痛关天翔俩的脸,冰冷随漆黑涌来,若非小颖手提电筒,根本看不清前路。 他凭着方向感,远离着安和医院,往记忆中的铁丝网前进。 尽管仍然心有余悸,周遭却一片死静,听不到任何人声或脚步,难道咸爷没跟上来? “翔哥哥……你流了好多血……”小颖哭着道,关天翔却故作轻松:“哪有矮妹口水多啊。”关天翔没告诉她,自己快要不支昏死了,对贫血患者来说,流如此多的血简直是煎熬── 铁丝网映入眼帘,可映入眼帘的不仅是铁丝网。 关天翔停下脚步,栗栗危惧的呆视铁丝门前,那颤抖着的身躯。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熟悉的疯子提着熟悉的大刀,卷缩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嘻笑着。 23:44。 第61章:《地狱外还是地狱》(1) 【意识到真相的人,永远无法回去那个世界。】 时针分针被拨回至21:38。 詹姆久站办公室中央,电筒照亮的岂只是狼藉。 自从詹姆闯进办公室,周遭便弥漫着不安,尽管他不懂得如何感到“不安”。 詹姆蹲下,捡起尸体手里的一叠纸张,掀开之细看一番。 “不会的……为什么……”文件被丢到桌上,涌进思绪的是过度震撼的事实。 詹姆瘫倒椅子上,抚摸疼痛的额头,大口地喘息着。 实在很难承受这所谓的真相,潜伏在记忆里的真相。 “终于记起来了。”詹姆深呼一口气,“完美的照片。”真相并非被揭开了,而是被记起了。 记起“rcp”、“旭海总站”及“安和医院”是怎么一回事,记起他们为何来到这里,记起他们为何被“侵蚀”。 还记起,站立门旁的女孩是谁。 “偷窥真相,并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喔。”茹霜的头往右歪,一手托着笔记,一手拿着手机,“明明锁了门,都要进来。” 詹姆瞧着不速之客,语气尽是镇静:“我记得你是谁。” 茹霜咬手指咧嘴而笑:“你现在才想起整件事情,不像我,习惯将所有事情写到日记去,所以一直都没忘记。不过,我宁愿忘记。” “你和我,都是被离弃的人。”詹姆慢条斯理的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天翔?”“嗯……”茹霜瞧着不属于自己的iphone5,“知道真相的人,永远无法回到那个世界。” “我知道,但为什么你唯独这样对待他?”茹霜久久不语,予以一笑:“我想,你一定知道为什么,所以我决定不杀你。” 詹姆瞧着女孩渐远的背影,陷入沉淀之中。 记忆中,12时过后,一切将被迫终结,迎来的只有无尽绝望。 詹姆将手指搁在鼻子下,如同往常一样。 只是确认一下,自己死了没有。 黑茫茫里,雨滴的冰冷渗进肌肤,寒气却没有溢出内心。 “嘻嘻嘻嘻……”疯子卧在铁丝门前,躯体轻轻颤抖。 “呜呜……翔哥哥……他就是追杀我的疯子──”小颖低声惊呼,却被关天翔掩住嘴。 从那外表和武器判断,眼前的他无疑是曾追杀关天翔俩的疯子,他上次还差点砍死他们…… 再遇此家伙,实为不幸中之不幸。 关天翔战兢的手执铁棍,心中默念着那句话。 “没是的,有事也不怕。”讽刺地,这正是咸爷的口头禅,而他正恨不得将关天翔锯开十节。 但不论怎样,他俩仍必须越过铁丝门,只因攀过铁丝网近乎不可能…… 关天翔步步靠近卷缩着的疯子,谨慎注意他的动静。 小颖抱得关天翔很紧,手握电筒照清疯子的相貌── 很恶心。 “嘻嘻……好冷……” 疯子似乎并无察觉到他俩,状似很虚弱般,头发明显减少,肌肤比上次还惨白,双眸…… 仅剩两个血孔,满地都是血水。 这家伙…… 已彻底被“侵蚀”了…… 倘若关天翔和小颖继续待在异世界里,迟早会沦为这副魔鬼的模样。 关天翔如履薄冰的步步前进,跟疯子仅一米距离,尚差一步便能越过他到铁丝门了── “嘻嘻嘻嘻!” 疯子蓦然扑向关天翔,拉扯着他的左腿,张开血盆大口!小颖不安的尖叫着,直到血水溅满她的脸庞。 “呼哧……呼哧……” 关天翔松开因受力过度而弯曲的铁棍,抑压着钻进内心的恐惧,无眼诡脸烙印于脑海深处。 疯子瘫倒地上,头部因铁棍重击而歪曲,额头飙出的是血水。 他的五官扭曲得诡异,张大的血嘴仿佛鲸吞了所有怨恨。 刚才实在惊险非常,只要稍迟半秒挥棍,左腿便会被他撕咬…… “要走……”关天翔秒速回过神,选择弃置铁棍,捡起疯子手里的尖菜刀,便拉开铁丝门─ “面……面包掉了。” “吓?” “小颖想捡回来……”关天翔转身俯视血地上的面包,那想必是小颖惊魂失措之下,松手丢下的,现已沾满雨水与鲜血。 “掉了就算了,没时间了。”关天翔抑压着焦躁,小颖却耿耿于怀:“让小颖去捡回来吧…… 很快的。”关天翔不予回答,厌烦的扯开铁丝门,她竟继续哀求:“哥哥,求求你啦─” 够了。 “好烦啊!”关天翔终按捺不住,面红耳赤地骂道:“麻烦你成熟一点好不好啊?整天面包前面包后!” 别再胡闹了,为何坚持要携带那包面包,既没用处又碍事!之前也算了,现在势如累卵,怎么要表现得幼稚如此? “不过──” “不过什么啊?” “那包面包……” “现在背着你已经很不容易架了,还要我背面包?你有没有想过我啊──” “对不起啊……”小颖的眼泪中止了关天翔的谩骂,他吸一口气镇静自己,越过铁丝门前往雾海里的小路。 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冷静想着对小颖的谩骂…… 其实,刚才为何要喝骂她? 尽管小颖所为无稽不已,却未至于要动怒吧? 刚才一刻,脑袋充斥着怒意,可这是无故泛起的…… 说起来,除了筋疲力尽,关天翔亦感到冰冷无比,甚至隐约有扯头发揉眼睛的奇怪欲望…… 关天翔好不容易找到通往旭海车站的小道,医院外的结构暂无改变,只要穿过这条小道,理应会目睹连接隧道的路轨。 “沙沙……” 雨水从密密麻麻的树叶滴落,淋湿了他俩全身。 两旁均是莫名其妙的灯柱,周遭的树摇摇摆摆,谁知它们背后躲着什么,正静待虐杀他俩的时机…… 感觉好像走了很久,小路却俨如无穷无尽似的,吞噬着仅剩的十多分钟…… “咳咳……” 关天翔抑压着奇怪的不适感,双腿因劳动过度而发痛,伤口还未完全止血。 小颖在饮泣着,关天翔一度萌生道歉的想法,尊严却堵住了可能性。 还是尽快到达隧道尽头,再跟她和好吧── “咯……咯咯……” 什么。 身后的异响使关天翔煞停脚步,恐惧从毛孔渗进血液。 小颖战竞的抱紧关天翔,似乎她亦察觉到不妥。 “咯咯……咯咯……” 声音越趋响亮,显示声源正接近着他们。 这种声音很熟悉…… 仿如吃鸡翼时,咬断鸡骨发出的“咯咯”声…… 可在这诡异树林里,为何会无故听到咬断骨头的声音? 细想下去,内心只会更加发寒…… “咯咯……咯咯。” 声音戛然而止,雨声再次覆盖整个树林。 关天翔站立原地,战竞的转身看背后的情况── 倏然,一个球体东西从后飞来,越过他俩倒在两米前的灯柱旁,任由雨水蹂躏。 待关天翔看清那是什么时,惊惧再次传遍全身,小颖亦禁不住惨叫。 是铁丝网前那疯子的断头,张开的嘴巴涌出鲜血,脖子处还展示着皮肤组织…… 很恶心…… 它…… 为何在这里…… 现在的位置明明离铁丝网很远…… 人头的状甚恐怖,可真正使关天翔毛骨悚然的,是谁将它割掉,抛到地上── “咯咯……咯咯……” 凶手,不正近在咫尺吗。 关天翔如坐针毡的回头,目睹十米外的一个熟悉的人影,浑身因恐惧而抖震。 “是……咸爷哥哥……”小颖抓紧关天翔,恍然若失的哭着。 咸爷左手抓着打火枪,右手拿着电锯,停在小路中央,对他俩莞尔一笑。 糟了,他真的跟踪着他们,还提着电锯…… 什么…… 他嘴里含着几只血淋淋的手指及一条舌头,血水源源不绝滴下,而他还在兴奋的噬咬着。 “咯咯……咯咯……” 那些手指和舌头,想必是属于疯子的…… 咸爷真的完全疯了…… 呕吐感油然而生。 “全世界都要排斥我和小丝老师……”咸爷将手指和舌头吐到地上,满嘴是浓浓的污血。 糟了。 “呜呜……”小颖吓得一声不吭。 关天翔握紧刀柄,准备随时奔向路轨── 亦唯有这样。 “哈哈,你们那么喜欢笑小丝哑巴……我要令你们也变成哑巴!剪掉你们舌头!”咸爷的笑容渐渐扭曲起来。 身旁的断头诉说着,咸爷并非信口开河── 他真的打算这样做。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咸爷的嘴边不再是微笑,而是满载复仇兴奋的扭曲嘴形── 像个小丑一般。 逃…… 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不要走喔,我要剪掉你们的舌头……太棒了……太棒了……” “呼哧……呼哧……” 关天翔托着小颖的身躯,气急败坏地往路轨方向疾奔。 小颖握紧电筒照亮前方,照不亮紧缠不休的梦魇。 根据模糊印象,现处位置与路轨尚有至少2分钟步行距离。 咸爷虽胸口受创,右眼盲掉,体格质素却属上乘,而且他正处亢奋状态,奔走速度比关天翔疾快…… “呼哧……呼哧……” 关天翔在雾海包围的狭道里搜索出口,思绪抗衡着不适感……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后方回荡着电锯的嘶叫,空气弥漫的是嗜血欲望。 脑海仅剩混乱一片,眼球如生瘤般剧痛,双腿近乎要撕裂似的,每踏一步都是煎熬…… 要坚持…… 把小颖及芊琴带回现实世界…… 哪管多么艰巨。 关天翔咬紧牙关,强忍痛楚狂奔,前路却仿似无穷无尽── 静了,周遭再次静了。 第61话:《地狱外还是地狱》(2) 上一霎的可怖犹如幻觉,雨水将树林绘成一片辽洋,承载名为“诡异”的污液。 “他……不在后面……”小颖回眸惊道,“关天翔们是不是……甩开咸爷哥哥了……” 别叫他“哥哥”,他是一头嗜血恶魔。 关天翔放缓脚步,回眸细看被雾包围的小道── 咸爷果真销声匿迹,耳际只有雨声及虫鸣。 到底…… 是怎么一回事…… 咸爷为何没追上来了…… “我们……我们怎么办……”小颖声音颤抖,一定是被吓坏了。 关天翔盯着模糊前路,密密麻麻的乔木俨如苗条男的场景,窒息感倾盆而下。 关天翔提心吊胆的盯着手表,只有13分钟而已,再不加快脚步── 松懈之时,往往是嗜血盛宴的开端。 “嗯!”关天翔迅速扑倒水泥路上,同时捉紧小颖的手,慎防她撞地受伤。 “嘭……嘭嘭……嘭嘭嘭嘭……”关天翔回眸察看坠落地上的大火枪,它上秒才从前方打横飞来,若非关天翔反应够快避开,头部已被戳开一个血洞…… 身体沾满雨水,思绪沾满恐惧。 终究明了了,原来咸爷假装消失,然后悄然拐弯到前方,施以致命的偷袭── “将你门锯成十节,两个人就是二十节!太棒了!”捧着电锯的身影从迷雾出现,并急速靠近他俩,诡秘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树林。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命运,不许关天翔选择逃避。 倘若要逃离安和地狱,拯救两名女孩的命运,关天翔和咸爷终须一战── 即使他曾是舍生取义的同伴。 残酷现实,从没迫使你面对,只要你甘愿失去。 不甘愿。 关天翔挡在小颖前方,拾起先前捡来的大刀,大步奔向咸爷!“锯开十节……锯开十节……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咸爷高举电锯,关天翔一边加快步伐,一边观察咸爷的步法,寻找着破绽── 仿如学界羽毛球精英赛时那般。 咸爷手持重型电锯,敏捷度势必大打折扣,倘若关天翔抓准时机突袭,取巧战胜的机会绝非零── 是机会!关天翔看破咸爷的漏洞,一个侧身将刀锋戳向他的小腹── 什么? “哈哈!”咸爷将电锯猛地砸向关天翔,吓得他连忙蹲下闪避。 电锯越过他,丢落遥远的水泥地上,是连续的巨响。 迅雷不及掩耳间,咸爷从口袋拔出一个灰色东西── 医疗用的铁钳子,向关天翔猛然挥来!他惊魂未定,连续举刀阻挡,可咸爷不断以钳子刺击,来势无法预料,关天翔亦只能勉强招架…… “哥哥小心啊!”身后数米传来小颖的惊叫。 “嗯?那不如先锯妹妹?”咸爷突然露出微笑,作势将钳子砸向卧倒的小颖! “呜呜!”小颖听罢尽是惊惶,膝盖移位的右腿却窒碍行动…… 不要不要不要,这种力度必然造成重创…… “嘭!” “哥哥!”背后的女孩哭泣着。 “呀……咿呀……”关天翔瘫倒地上,伴随着一滩血水,以及坠落远处的菜刀。 上一霎因飞身挡在小颖前,被钳子砸中左眼…… 血水从眼角飙出,是入心入肺的痛…… 咸爷力气实在惊人…… “小妹妹叫『哥哥』?不用急,哥哥来了!”咸爷露出浮夸的笑脸,捡起铁钳步向小颖,仿如满怀杀意的小丑…… 不可以…… 关天翔用手紧缠咸爷的裤子,向小颖嘶喊:“走啊!走──” “哈哈!”咸爷一脚踢破关天翔的脸,可他尽管口吐鲜血,仍死缠不休:“不…… 要……碰她……” “走开啊,没到你,别心急!” 咸爷兴奋地猛踢关天翔的小腹,直到他双手松开,奄奄一息的瘫倒地上。 “哈哈,妹妹别动啊。”咸爷手握铁钳走向小颖,不怀好意的狞笑着。 “翔哥哥……”小颖沦为堕网之鱼,如芒刺背的哭号,如千根针戳进关天翔的心里。 不要哭,唯独你的眼泪不能掉下。 “谁叫你们笑小丝哑巴呢……”咸爷在小颖身旁蹲下,露出一副扭曲的笑容,“小丝给人笑会不开心,为了让小丝开心,只有剪断所有人的舌头啦。”咸爷的左眼睁至最大,俨如《绝命精神病院》里那些心理变态的医生,作势要挖出病人内脏似的。 他一手强行撑开小颖的小嘴,一手将张开的钳头…… 什么? 钳头戳进她的喉咙中,粗暴拨动起来。 “唔!唔唔…… 咳!咳!”小颖惊慌失措的挣扎,却被按倒地上。 原来咸爷携带铁钳…… 是用以将舌头弄断…… “不要啊!”关天翔费尽全力爬向咸爷,却被他一脚踢中背脊。 关天翔嘶叫着倒下,有一刻以为自己骨断了。 小颖拼命摇头,可铁钳还是钳紧舌头,将之往嘴外扯动!残忍不堪的画面,没人敢看第二秒。 “啊……啊啊……”小颖脸容因极度痛楚而绷紧,睁大的双眸飙着泪,就像哀求哥哥的拯救。 那对白雪的瘦手抓紧粗臂,双腿猛然踢动── 但又能扭转什么。 眼泪源源不绝飙出,罪咎于血液里蔓延。 她一定很痛吧? 都是你的错。 对不起…… 对…… 不起…… 是哥哥无能…… 关天翔趴在地上呕吐鲜血,拳头握紧得指甲戳破皮肉,却无法动弹。 这疯子…… 斗胆碰我的妹妹…… 而我只能眼白白看着妹妹遭受虐杀? 无法保护妹妹的哥哥,只是人渣一名。 “哈哈……为什么拔不出来?看来要大力一点!哈哈哈哈!” 咸爷丧心病狂的嘻笑着,握紧铁钳的手青筋暴现,小颖的舌头被拉直,她现出窒息的惨状,仿佛随时断气似的。 不…… 就算死…… 也要救回她…… 一定要!关天翔抵不住焦心和怒意,渗血的双腿竟奇迹地动起来。 关天翔捡起地上的某件东西,拐着步靠近咸爷。 “拔出来!拔出来!拔出来!”咸爷亢奋的喝采着,漠视虐杀小女孩的残忍事实── “给!我!滚!开!啊!”关天翔一把撞倒咸爷,他顺势将关天翔拉跌,钳子插进他的嘴里:“既然你那么想,本大爷帮你先拔出来……嗯──” 下一秒,咸爷的眼神渗进恐惧。 下一秒,没有了眼神。 因为,关天翔将打火枪戳进了他的左眼,开启了电源。 “你竟敢伤……害我妹妹……”关天翔结结巴巴地道,将打火枪狠狠戳进眼皮间,他唯一一个眼被火吞噬。 “不要啊!”咸爷夸张地往后弹,手掩着眼,痛苦的嘶叫着。 “你竟敢……”关天翔勃然大怒,狠狠将枪柄挥向咸爷,“你竟敢伤害我妹妹!” 咸爷的头被击中,竭斯底里的惨叫着,身体摇晃不已,犹如醉酒汉一般。 “呜呜……呜呜……呜呜……” 咸爷什么也没拿,狼狈的往铁丝网方向奔走,伴随着凄厉的惊叫。 他很快消失在雾中,剩下死寂,剩下满地狼藉。 竟然把咸爷击败了,他想必再也不回来了。 绝境…… 终究告一段落了吗…… “呼哧……呼哧……”关天翔立即跪倒地上,按着小腹喘息着。 晕眩肆意侵占思绪,嘴巴吐出血丝,双腿沾满污血…… 刚才若非拯救小颖心切,以此等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击倒咸爷…… 关天翔瞧着手表的时间:23:49── 等等…… 小颖。 关天翔慌忙四顾,忍痛爬向数米前的小颖。 她卷缩在地上,身躯微微颤抖着,奄奄一息的模样。 “小颖!”关天翔好不容易爬到她身旁,沿路尽是关天翔伤处淌的血。 “小颖……你没事吧……”关天翔哭道,刚才真的吓倒他了,他差点便眼白白看着小颖被虐杀…… 发生了的话,关天翔又怎原谅自己…… 小颖背着关天翔抖颤,不予任何回答,似乎只是受惊过度,又或者是舌头太痛,这亦绝对能够理解。 她没事,就足够了。 “我们……要走了。”关天翔挤出生硬的笑,尽管嘴巴沾满血,“马上就到隧道──” “翔哥哥。”关天翔愣住了。 “你的梦想……是什么?”印象中,女孩已经第三遍问这问题了,关天翔却不知她有何目的。 关天翔苦笑着:“赶时间啊……以后告诉你──” “有些话,如果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机会了。”关天翔彻底一怔,这女孩到底在胡扯什么? 既然她渴求答案…… 关天翔姑且满足她吧。 “摄影师。”关天翔拭抹着嘴角的血,“和喜欢的人一起乘坐电车,拍下街道的哀与乐。” 小颖静住片刻,然后回眸对关天翔一笑:“这个人……一定是芊琴姐姐啦。” “没空理你。”关天翔发现小颖再次胡闹,不耐烦的拉着她的手── 金属堕地的声音,是钳子。 关天翔抓着她的左手,视线停留在手腕上。 “翔哥哥……快点去救芊琴姐姐啦。”手腕上是一条深深的鲜红,如泉涌出的碰巧又是鲜红。 “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快点过去应该还来得及。”鲜红瞬间浸满了女孩双脚下的地面,如颜料泻地般,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和喜欢的人……一起乘坐电车……一定会……很幸福……。”小颖拼命忍着泪,嘴角隐隐牵动,露出如蜜的甜笑。 从来从来,没有这般甜过。 第62章:《一定,要幸福喔》(1) 【孤独,从不因被孤立,只是这里并没有你。】 23:50。 周遭的一切,在霎那间停顿了。 电筒掉在水泥地上,照亮灯柱间的一对男女,他俩已是第二遍置身此处。 只是上一遍,并无倾盆的情绪。 关天翔瞧着坠地数秒的钳子,锋利之处怎会是红色的。 “嘀嘀……嘀嘀……” 鲜红蔓延至脚尖处,肆意冲淡它的,又是不是雨水? 也许,不只是雨水。 时间迂缓流淌,关天翔很迟才察觉到,那是血。 “嗯……” 关天翔恍惚凝望小颖,她颤抖的手腕被割破,伤口深得并无止血的可能。 “嘀嘀……嘀嘀……” 鲜红从缺口涌出,掩盖死灰色的水泥,尽管同样悲凉。 小颖…… 割脉了,就在数秒前。 关天翔瞧着甜笑无语的女孩,那血淋淋的幼臂,刀割般的心悸噬掉一切。 “你……为什么这么做……”关天翔惊慌地托起她的手,“要止血……止血……” “小颖不……不要止血……”小颖搁起笑颜,轻手拨开了关天翔。 关天翔焦心如焚地趴低,捡起钳子欲割下一块衣布── “不要啊……住手!” 为什么…… 时针分针再次绊倒,关天翔瞧着气息薄弱的小颖,所有说话竟啃住了。 “哥哥……”小颖声线不稳,悲伤于眼眸滚转着,“时间不多了……快垫去隧道尽头,救芊琴姐姐啊……小颖……会照顾自己──” “为……为什么要自杀啊!”小颖愣住了,血水则继续如泉飙出,与雨水塑成一副悲郁的画面。 “我问你为什么啊!回答我啊!”关天翔失控地嘶叫,强忍着眼眶的泪花。 又是过份难熬的无声。 “小颖……不想再拖累哥哥。”小颖抚着飙血的左手,向关天翔挤出笑颜。 什么…… “哥哥说得对……是小颖不争气,什么都帮不上,整天吵着要拿着面包……哥哥背着小颖那么久,一定很辛苦……”小颖难过的道,泪珠于眼眸打滚。 “现在背着你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我背着面包?”脑海浮现着先前的一句谩骂,接踵而来的只有悔疚,只有虐心。 关天翔激动却不语,酸涩直涌鼻子。 “哥哥伤的那么重……还要背着小颖的话,不可能去到隧道尽头的……最后,所有人都会死……” 什……么…… “但是如果……哥哥没有小颖这个负担,独自前往隧道,几分钟内应该能去到…… 这样的话,至少哥哥和芊琴姐姐能够回到现实世界……” 小颖…… 竟是因为这理由…… 割脉自杀? “白痴!”关天翔气急败坏的拉她的手,将她身躯背起…… 浑身迎来骨裂般的剧痛,晕眩蒙蔽了前路。 说好了,要一起回去…… 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为何要自我放弃── 才踏前两步,背脊是被千刀戳般的痛,关天翔双腿一软,瘫倒在血泊里。 此际背负起她…… 仿如背负巨石般艰困…… “不行……不……行……”关天翔咬破下唇,撑起颤抖的弱躯,再往前踏出一步── 右腿发出“咯喇”的一声,再一次瘫倒血泊,再一次泛起刀割的痛…… 可这次,近乎站不起来…… “求求哥哥,放下小颖啦……”小颖痛哭,鲜血渗满关天翔的脊背。 关天翔顽固地再度尝试,手臂却已满布瘀痕── “够了!”小颖滚倒地上,声嘶力竭的喊叫。 关天翔趴在地上,愕然的凝视小颖。 她的眼眸终究向情绪屈服,泪水如泉飙出,犹如手腕的鲜血。 然后,关天翔也不知所措的,声泪俱下。 原来小颖一早知道,关天翔跟咸爷决斗后,那残弱的伤躯根本没可能背得起她,走完接下来的一段路…… 再过10分钟,再没有人可以离开安和地狱。 她是在想,与其一起无法离开,与其一起被困绝望之中,倒不如一人牺牲一人得救…… 割脉…… 是为了使关天翔死心舍她而去,为了换取他生存的机会。 这残忍的一切…… 竟是为了他而已? 傻妹,傻得这样离谱,想出如此无稽的点子…… 真相,却从来残忍如此,只是他不愿接受。 “傻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关天翔泪如泉涌,“我是你的谁啊,你们只认识半天而已!不要那么天真好不好──” 柔软的触感。 “小颖……实在不想再拖累哥哥!呜呜……这种痛,叫妹妹怎么独自承受啊…… 如果死了的话,怎么和你说那句话啊……”小颖单手抱紧关天翔,可怜兮兮的悲咽着。 什么…… 说话? “坏人……坏人……坏人!” 她激动的拍打关天翔的胸口,悲伤使衬衫化作泪海。 关天翔不明她的所指,只顾无力的紧抱着她,口渗鲜血。 “哥哥……小颖根本不想读神科赚大钱,其实我很讨厌读书……”小颖滂沱大哭,“小颖原来的梦想……咳咳……是去宏冠演奏小提琴……表演不管你在哪里给哥哥听……有没有听过啊,很好听的……不过,已经没有机会圆梦了……” 她指的“哥哥”…… 是亲哥哥? 关天翔瞧着她身上的一块石头图案背心,“不管你在哪里”三只字染满了鲜血。 “哥哥……”小颖轻轻推开关天翔,拭着他眼角的泪花,“听妹妹的话……快点……救芊琴姐姐回去……没时间了,剩下几分钟了……” “你是不是傻……说好了要一起走,一起吃面包……” “小颖……不能陪哥哥吃了……哥哥回去后,记住要代小颖吃啊……要涂抹很多得红莓酱……”小颖气息渐弱,每遍呼吸也耗尽全力。 “不要再说了……” “芊琴姐姐……是个很可爱善良的女孩……就好似夏舒颖。”小颖勉强挤出笑容,浑身却颤抖不已,“哥哥都是个很体贴的男孩……其实脸上有疤痕,真的很帅……” 关天翔听得泣如雨下,完全无法给予反应。 他了解现实的讽刺,却能怎样。 “哥哥……你可不可以听小颖说最后一句话?”小颖轻轻推开关天翔,浑身颤抖不已。 “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不准说……”小颖快要晕死似的,却从裤袋掏出一把小刀,刀锋对准了脖子。 在关天翔惊愕之际,一切已成死局。 “哥哥……谢谢你给予的温柔啊……小颖……最喜欢哥哥了……”雨水尚未坠地,便染成鲜红。 “所以,哥哥要答应小颖……”小颖露出天使般的笑颜,嘴边渗着蜜般的甜。 “一定,要幸福喔。” 〔想你〕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想必都很孤独吧? “最讨厌哥哥。” 小颖呆坐餐桌旁,斜视窗外的簸箕湾街道。 初冬7时许,半敞的窗涌进摄氏12度的寒意…… 多么想喝杯热腾腾的朱古力,最好加个牛油松饼── 别想多了,今天早餐依旧是面包和红莓酱,而已。 “哥哥啊……为什么又是红莓酱涂面包啊……受够了!”小颖狠戳哥哥的小腹一下。 “红莓酱涂面包……不知道多好吃,小孩子不要那么多要求啊。”哥哥扭开果酱瓶盖,涂抹在面包上。 “喂,不要当小颖是小孩子啊!”小颖面红耳赤,“连续几个星期都吃面包涂果酱,…… 真的是……好难吃啊──” “吃你的,那么多话。”哥哥将面包塞进小颖嘴里。 红莓酱就像两兄妹的关系,淡而无味。 父亲因病早逝,剩下母亲及两兄妹相依为命。 然而母亲身患严重肝炎,三个月前病情恶化,被迫辞职留院。 这九十多天,打理家务和照顾小颖的重任,就落在18岁的哥哥身上,小颖亦只好与哥哥相依为命。 只是,这位哥哥一点也不称职,对小颖差劣极了。 哥哥于天后一间西餐厅当侍应,可母亲住院的三个月,他竟无给过小颖一分零钱。 小颖仅靠自己的微薄储蓄熬过,以致负担不起课外活动、消遣娱乐…… 哥哥对小颖亦冷漠不已。 他朝九晚五工作,每晚却总是午夜打后才归家。 他想必是每晚吃喝玩乐耗掉时间,却将亲妹弃在家中,她只好独自做功课看卡通,受尽孤独的煎熬…… 甚至连生日礼物,哥哥也没有送…… 两兄妹唯一的相处时间是吃早餐,他却懒得准备丰富的早餐,每天都是…… 面包和红莓酱…… 进食时,又不会关心妹妹,两人沦为茶餐厅拼桌的陌人…… 太过分了。 “最讨厌哥哥。”小颖心里再骂了一遍。 小颖拉开了门,回眸瞧着慵懒的哥哥,“今晚的音乐表演……哥哥会来吗?”哥哥咬下一口面包,随意敷衍着:“行啦,怕死我不记得。”随关门的“嘭”一声,小颖背负残破的小提琴,深呼一口气。 第62章:《一定,要幸福喔》(2) 今晚是圣慧中学周年音乐会,小颖将于尾段环节表演小提琴。 小颖很爱拉小提琴,不,小提琴简直是她的全部。 尽管常被哥哥嘲讽“发明星梦”,她却依旧相信,终有天能当上一名小提琴家。 “终有一天……小颖要在宏冠表演给哥哥听!” 是次表演对小颖甚具意义,因为哥哥首次答应,会前来观看她的演出。 为了这次演出,小颖已连续三星期放学练习,过度操练使手指都红肿了,她亦因缺乏休息罹患了感冒…… 不要紧吧。 “哥哥……一定会喜欢的。”小颖紧抱残破的小提琴,甜甜地笑道。 就算哥哥如何待小颖冷淡,就算她说了多少遍“讨厌哥哥”,心底里还是那么的重视他,那么的喜欢他。 因为,爸爸离世,妈妈住院后,家中也仅剩哥哥了…… 哥哥,是小颖至亲的人了。 9时半。 小颖站立镁光灯之下,瞧着台下的观众席。 礼堂内近乎座无虚席,除了第一行的2张椅子。 老师为每位表演者预留了2个座位,好让亲友前来观赏支持。 而预留给小颖亲友的那2张椅子,此际却空空如也…… 不…… 原来放置了两张场刊,才不是空空如也。 哥哥,为何还没有来…… 或许,只是去了洗手间未回来吧…… 一定是这样吧── “夏舒颖同学?”司仪提醒着小颖,她已呆站台上半分钟。 小颖恍然若失,狼狈提起琴弓,拉出“不管你在哪里”的旋律── 既刺耳又难听,观众紧皱的双眉如是说。 我要跟妳說轻声地说今晚今晚妳是我的天使温暖的旋律,温柔的歌词,残忍的讽刺。 其他表演同学的亲友都来了,唯独是自己的家人并没有来,唯独是自己受尽寂寞的折磨。 小颖一边演奏着,一边瞧着无人的椅。 泪花于眼眸翻滚,身体剧烈颤抖。 无论妳在哪里我会永远让妳微笑无论妳在哪里我会永远陪在妳身旁 才不是这样,这一切都是骗人的,恶心。 小提琴被狠砸到地上,破旧的琴身不堪一击,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舒颖!舒颖!”司仪的呼叫,夹杂了闲言闲语,夹杂了惊呼讪笑。 小颖遗下小提琴,遗不下一丝悲郁。 不堪的,还留着干吗。 “哥哥骗我!”小颖泪如雨下,逃离窒息的礼堂,逃离窒息的校园,逃不离窒息的灰黑街道。 “哥哥……不理小颖……”小颖声泪俱下的奔跑着,口袋的手机一直抖动,小颖却置之不理。 “才不听解释,什么有事来不了啊,对不起啊”、“下次来一定来,听够了。” “最讨厌哥哥!”小颖撞开家门,连灯也没开,便狼狈的滑倒地上,泪水岂能止住。 为什么…… 要如此狠心。 平日不陪伴自己,算了。 只是希望他看一遍表演而已,只是5分钟而已,都那么的困难吗? 她只剩哥哥一个家人而已…… 为何他都要如此漠视自己? 这种哥哥…… “不要也罢!” 小颖哭崩着,将桌上的面包扫落地上,将那装上兄妹合照的相架丢至地上,是碎裂的声音。 “嘟嘟……嘟嘟……” 家中电话猝然响起,使小颖一怔。 “是不是夏舒颖?这里是警察局。”隔天深夜,小颖拿着那袋黑色的东西,那是在哥哥房间的隐蔽处找到的。 那是黑色的小提琴袋── 像是新款的,像是刚买的一般。 “嗯……”小颖迟疑的打开提琴袋,张口结舌。 是一部全新的小提琴── 而且是名牌的。 小颖揪心的提起小提琴,却发现琴袋底还有一张写满字的卡。 她捡起纸卡,细看着熟悉的脏字,紧咬下唇。 小颖:生日快乐!虽然迟了点说呢,你定以为哥哥忘记生日礼物吧。 “什么……”小颖捏着纸卡,身躯颤抖起来。 正一傻妹,小颖以为哥哥不知道,你想要新的小提琴吗。 这部是哥哥在琴行随便捡回来的,小意思,不要随便嫌弃喔。 小颖很清楚,这部小提琴是琴行最昂贵的型号,没有“之一”。 小颖将文字读到一半,将卡片砸到地上,身体颤抖着。 然后,她紧抱小提琴,跪地痛哭起来。 表演当晚的6时许,哥哥在旺焦泥顿道遇到车祸,当场失救死了。 警察局联络了母亲,因母亲病重无法回家的理由,警察亲自接送小颖到警察局。 死了,说笑的吗。 小颖起初也不相信。 老实说,又如何相信呢。 小颖的哥哥,就是在旺角搬货至马路时,突然休克晕倒,被一辆大货车撞死的。 当然休克了,他前一晚通宵加班,回家后没睡过,便要为小颖准备早餐了。 他本来还打算提早收工,拿过小提琴赶至学校观看小颖表演的。 哥哥并没告诉她,他还特意在琴行,购买了最昂贵的小提琴,打算在小颖表演结束后送给她,作为今年的生日礼物。 他没有说,只因想给她一个惊喜。 哥哥没告诉她,母亲病况越趋严重,未来一个月甚至要做手术,住院费和治疗费都是他独立承担的。 他没有说,只因害怕小颖会担心。 哥哥没告诉她,哥哥才没有钱,买小提琴的钱,小颖的学费,都是靠夜间搬货的兼职挣来的,每天结束西餐厅的繁重工作后,再到旺角搬重货,每晚回家也精疲力竭,甚至周身劳损。 他没有说,只因对妹妹好是应份的。 妹妹已经没有父爱母爱了…… 这一切的委屈…… 难道还要由她分担吗,还是自己承受好了。 哥哥没告诉她,只因他很爱小颖,爱得不想她忧愁。 “哥……哥哥……” 小颖捡起纸卡,原来字面已沾满悲泪。 对不起啦,哥哥长时间工作,没太多时间陪伴小颖,每逢吃早餐总是脸黑黑的,其实是工作太累啦。 不过,红莓酱是很好吃的喔,你这妹妹不要随便侮辱它。 小颖瞧着满地的面包,那是她昨晚发脾气造成的,还没有收拾。 但说实话的,哥哥知道小颖为了成为小提琴家,下了很多功夫喔。 哥哥这种粗人,没有读很多书,也不懂音乐这回事,不知可如何帮助小颖追梦。 哥哥最多只能挣多点钱,买一部小提琴给你而已。 不要用旧的那个啦,就当给哥哥一点面子吧,哈哈。 “小颖不要……”小颖看到这张卡时,学校表演刚刚结束了吧,哥哥有在场听喔,那是很精彩的演出呢。 “哥哥骗小颖……哥哥都没在场听……” 小颖哭不成声,那是当然了,这张卡是提前写的,谁知自己最后来不了。 如果有天哥哥生病了,我想小颖也能帮忙照顾母亲的吧? “不要啊……哥哥回来啊……”小颖瞧着碎裂的相架。 是哥哥欠了小颖,无法给予你一个幸福的家庭环境。 但是,哥哥从心底里,是很珍惜你这个妹妹的喔。 虽然小颖有点幼稚的,但是可是很可爱温柔的女孩喔。 “哥哥……” 哥哥,最喜欢小颖了。 “最讨厌哥哥……”小颖拥着单薄的小提琴,却感受不到半分哥哥的暖意。 哥哥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妹妹而已。 所以,小颖是哥哥的累赘吧。 这种痛,叫妹妹如何独自承受呢。 如果离去了,又如何说这句话呢。 有些说话,如果不立即说出口,以后便未必有机会了。 “哥哥……你可不可以听小颖说最后一句话?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哥哥……多谢你给予的温柔啊……小颖……最喜欢哥哥了……” “所以,哥哥要答应小颖……一定,要幸福喔。” 无论你在哪里,我永远不会让你哭泣。 无论你在哪里,我永远不会说再见。 永远不会说再见。 被离弃于孤雨里。 孤独,从不因被孤立,只是这里并没有你。 第63章:《终结这一切吧》(1) 【没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回去。】 23:54。 冷雨如刺,戳痛了疲惫的眼眸,雨滴泪滴浸满血路,包围了水泥上的狼藉。 掏出万字手链,紧握于手中,沾血染泪。 这,就是回到现实的筹码。 据芊琴所述,凭着这条链字,就能穿过轮回隧道到另一端,亦即珠城吉席街。 单是一条链子,就足以终结一切。 倘若早些知悉这一点,就会发现,寻找日记和祝福物都是无补于事的。 于女厕发现万字手链后,就应逃离安和地狱,尽快赶到隧道。 那么,文杰就不会被砍死。 那么,韵初就不会被错杀。 那么,千琳与詹姆就不会被烧死。 那么,小颖就不用…… 够了。 一切一切,都是挽回不了的错误。 那一夜,倘若关天翔和芊琴并无坐上137号尾班电车,噩梦就不会降生,他们亦毋需牺牲…… 我,才是罪魁祸首。 我,才是杀人凶手。 我,才是最该死的,为何偏偏就我没死。 既然已痛失了这班挚友,回去难道还存在意义吗── “听妹妹的话……快点……救芊琴姐姐回去……剩下几分钟了……” 小颖的声线,忽然涌现于思绪,将关天翔扯离罪咎的深渊。 关天翔,难道你忘了,为何你在这里? 明明已经逃回现实,明明已经不用犯险,关天翔却仍旧选择了回来。 回来,就是为了拯救一人,而她正被困隧道里,情况危如累卵。 就是关天翔无穷无尽的自咎着,他所爱的才会一个个离开。 关天翔咬破下唇,拭掉最后一滴泪,瞧着隧道的方向,如果没记错的话。 小颖,你恳求过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的…… 谢谢你。 为方便行事,只捡拾了数件东西,便踏步离开血腥的路段了。 第一件东西就是电筒。 由于电筒长时间开启着,现在偶尔出现闪光情况,似乎电源快要耗尽了。 一定要在12点前,赶至隧道的尽头。 根据记忆,隧道尚在颇远的位置,似乎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那又怎样。 小琴,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把你救回来。 23:55。 往雾里伸展的铁轨如魔爪,与两旁微摆的乱草,绘画出一副苍凉的死寂。 没走错方向,只要再走一段路便到达隧道。 “呼哧……呼哧……” 关天翔抑压着悲愤,按捺双腿的剧痛,沿路轨继续前进。 周遭冰冷不已,视线模糊到极点,晕眩猖獗吞噬着思考。 更不妥的是,双手总有种拔头发、挖眼的冲动。 其实,关天翔是否快要被侵蚀掉了。 若非意志高昂,此刻根本没可能没可能撑住。 前进一会儿,车站的轮廓映入眼帘,更证明关天翔没走错路。 关天翔急急步至车站旁,黑色的铁柱支撑着站盖,车顶的牌子写着“旭海”的字句。 跟先前一样,旭海总站就如废弃车站般。 直到目前为止,关天翔还是不清楚,为何异界会存在这车站和路轨。 关天翔很快的回过神,沿着路轨继续前进…… 很快的,关天翔已目睹隧道的入口,熟悉的感觉窜进脑海。 周遭是一片孤寂,觅不到任何人烟,如被时间遗弃的荒土。 回想当初,惊觉身处隧道后,恨不得逃离这里…… 现在却竟主动折返。 23:56。 关天翔注视着隧道入口,铁轨往内伸展,伸进不见底的漆黑,伸进不见底的恐惧。 在4分钟内,要赶至隧道另一端尽头,才能拯救芊琴,逃出嗜血异界…… 但是,这可能吗? 芊琴曾说过,隧道的另一端通返珠城,亦即现实世界。 如果隧道另一端存在尽头,它又在多远的位置呢…… 不管了。 关天翔拭掉脸颊的泪,跨进隧道范围内,开展征途的最终章。 “呼哧……呼哧……” 尽管身体已疲惫不堪,亦要以最快速度,一口气往前冲。 就算要关天翔虚脱而死,亦要将芊琴救回现实,这样便足够了。 他一边跑,不期然留意着隧道周遭,似乎跟上一次时没两样:顶部是粗长的电缆,两侧都是灰墙,脚下是单行线的铁轨。 是个没人的无声地狱,希望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呼哧……呼哧……” 关天翔痛苦的喘息着,思绪因疲惫而空白,眼睛看不清前路…… 不,一定要坚持下去。 不出所料,关天翔很快目睹一辆绿色电车,静卧在前方的铁轨上。 他用电筒一照,确认那是那辆137号电车,将无辜者扯进来的死神。 就是这辆尾班车,触发这一场噩梦的。 可是说起来,是谁驾驶它到异世界的? 嗯…… 先不要管吧。 关天翔直接绕过了它,气急败坏的继续奔跑。 隧道的空气局促不已,而且温度更低,使他跑动更添困难。 “嗯……” 关天翔紧咬下唇,左腿如被毒虫噬咬般痛。 他相信,就算能逃回现实,双腿亦随时会坏掉── 什么。 他凝视着置于前路的电车,悚然从空气钻进躯体。 又是一辆137号电车。 难道,关天翔再次堕进了无限轮回之中。 关天翔曾以为,倘若是逆方向走,便不会遇到“重复空间”的问题。 倘若关天翔继续向前移动,最终会否回归原来位置,遇到同一辆137号电车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关天翔又如何到达隧道尽头,拯救沉芊琴呢…… 他一早应在对讲机通话时,向芊琴提出此问题的…… 他无力地跪倒地上,不经意看到手表的显示屏,原来现在已经是23:57。 时间一分一秒漏走,关天翔却毫无进展。 活该的,试问如何在3分钟内,突破此等困局? 即使是钱傲轩这种鬼才,亦无法于数分钟内,撕开空间的破绽吧? 如此下去,关天翔只许永远被困轮回之中,任由芊琴于尽头重伤而死。 剩下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惊悚,万劫不复的绝望。 “不要啊……” 关天翔焦躁的敲打铁轨,发出的“当当”响声,就是对残酷命运的宣泄。 “不要……” 关天翔瞧着左手的红蓝色发髻,疲惫的眼眸再度染泪。 那是小颖的发髻,他特意取来的。 他惧怕回到现实后,小颖会丧失“存在”,被所有人遗忘…… 为证明她曾存在于世上,他定必要取一样属于她的东西…… 至少,是尽了作为“翔哥哥”的责任。 哈哈,翔哥哥,多么恶心的称呼。 一个只懂搞怪的,连妹妹也守护不了的懦弱者,凭什么被称为“哥哥”。 “对不起……”关天翔泪如雨下,他清楚小颖牺牲自己,是为了拯救他和芊琴,可他实在束手无策了── “条着手带……送给我的?” “当是结他的学费咯,你要教我弹首《拥抱》,教不会要还给我。” “小琴……怎么可能教不会!教不会怎么都行!” “那么肯定?如果教不会,是不是亲我一口?” “天翔……你这个变态!好讨厌!” “其实呢,姐姐给点幽默感好不好……” “怎么可能教不会,除非你死了!哼,就这么决定了……” 在思绪混乱之际,忽然忆起与芊琴,于电车站许下的约定。 “小琴,你在哪啊……我好想你……”关天翔将发髻拥在怀里,好让自己感觉抱着谁,眼泪不争气的坠下── “天……翔……”关天翔彻底一怔,抬头凝望遥远的前方,身躯微微颤抖。 芊琴的声音,从隧道前方传来,声线薄弱不已。 “小琴!”关天翔瞬间振作起来,拭抹着眼角的泪花,往前方疾跑。 第63章:《终结这一切吧》(2) 直觉告诉关天翔,她就在前方,不远的前方,可触及的前方!关天翔呼叫着芊琴的名字,前方却再无传来声音。 芊琴到底身处哪里…… 她理应在附近的…… 不要告诉我,我们身处不同的平行空间…… 一往无前的跑着,越过的137号电车一辆又一辆,却不见芊琴的踪影…… 关天翔渐渐抵不过疲劳,双腿近乎抽筋── 被铁轨绊倒,狠狠跌到地上。 “小……琴……” 关天翔缓缓抬头,左腿痛得如被刀割,视线模糊得看不清前路── 不是,是刚才没看清而已。 那是…… 做梦都不可能目睹的画面。 大概十米的前方,路轨中央躺着一名女孩。 而她的身后十米,撇除万般漆黑,就是一个微亮的圆点。 那好像叫作“出口”。 通往珠城吉席街的出口,这一场血腥噩梦的救赎。 尽管看不清圆点外的情况,那却很明显是隧道的尽头。 所以说,关天翔突破了轮回法则,来到隧道尽头了吗,是怎样做到的…… 这一切,是神施以的怜悯…… 或者只是回光返照的幻象…… “小……小琴……” 关天翔如梦初醒的拐步走向少女,她披着大码的黑色外套,内里是粉红衬衫,下身则是灰裙和满布瘀痕的大腿。 那白皙的脸孔,那水汪汪的双眸,即使沾染多少公升的泪,还是那么的漂亮可爱。 “你不要再乱走了……白痴!”关天翔把芊琴拥在怀里,她却喊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天翔,你后面……后面啊!”电筒掉在地上,照亮了梦魇。 关天翔费尽全力将芊琴推开,秒速一个转身── “哈哈哈哈!”咸爷一手将关天翔扑倒地上,一把刀对准他的心脏位置,猛力戳下来!浑身钻满绝顶的悚然── 咸爷刚刚不是被火枪烧瞎了眼睛吗? “嗯……”关天翔双手紧抓他提刀的手臂,力阻刀锋灌进胸口。 “哈哈,你以为那只蜡烛枪可以烧瞎本大爷?”咸爷睁大血红的左眼,火竟只是烧烂了眼皮,“无论你们走到多远,我都会杀死你们!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咸爷定必是跟踪关天翔,进入隧道后放轻脚步,趁他松懈时予以偷袭。 咸爷如魔鬼般嘶叫着,将刀锋猛往下移,插进半公分的皮肉。 “嗯……可恶……”关天翔痛苦的呻吟着,尽管半公分暂不致命,痛楚却使他双手麻痹,这样下去必然被杀── 芊琴扑过来,将外套当麻绳般套在咸爷颈上,将他往后拉跌!关天翔回过神来,情况却已无法挽回。 “贱女人!那么着急想死?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咸爷咧嘴而笑,将外套丢至远处,扯起芊琴的弱躯,将她大力掷到墙边。 “啊……”芊琴的脸迎面撞倒墙上,身体一软倒卧地上。 “小琴!”关天翔欲扑往咸爷,他却将芊琴挟持,刀锋随时可于她胸口挖个名为“死亡”的洞。 “你再走一步,关天翔就挖她的心脏出来,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咸爷歪着头,露出亢奋的病笑,就如小孩千辛万苦夺回玩具般。 游戏结束。 情况瞬间逆转,救赎好不容易降临,却瞬间被扑灭。 “你想怎样……”关天翔紧握双拳,不论他多么小心,出手不可能及咸爷出刀快── “走啊!”芊琴喘气,悲伤的对关天翔呼喊着,“没时间了…… 再不走就不能离开了!”关天翔不禁一怔,偷瞄一眼手表,手心冒出更多冷汗。 23:59:21。 剩下的时间,甚至不足40秒。 “只要手握万字手链,跨出隧道出口,就可以离开了!”芊琴微微颤抖,眼眸瞬间染成泪海。 芊琴…… 要我舍她而去…… 怎么可以? 此时此刻,要我放弃什么也可以…… 为何偏偏是芊琴? 23:59:28。 “看着你出卖同伴,其实真的很有趣。”咸爷将刀子捅进芊琴右手臂,血水如泉地飙出。 “啊……”芊琴痛得咬紧下唇,泪水滂沱而下,“天……天翔……求求你,快走……” “可恶……”关天翔的内心充斥愤怒,泪花于眼角挣扎── 视线卡在隧道出口,十米外的出口。 23:59:35。 “走啊!你不走……就对不起小琴!”芊琴泪如雨下,竭力进行说服,“至少,有一个人能回去!”听罢,紧握的拳头逐渐松开,脸容不再绷紧。 小琴…… 说得没错…… 放弃逃走的唯一机会,岂不是辜负了芊琴和小颖的心血吗,这才是最自私可耻的行为。 “我明白了……”关天翔别过头,向出口踏出第一步,“小琴…… 对不起。”没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回去。 “变的那么快……”咸爷稍微错愕,却转瞬失声大笑起来,嘲笑着关天翔的无能。 “对不起……”关天翔掏出万字手链,没有回头的勇气,只怕目睹芊琴的哭状。 关天翔捡起黑色外套,将之拥在怀里,感受着芊琴的余温,身上的香味。 最后最后,还是要离芊琴而去…… 千般不甘,却又可怎样…… “再……见了。” 芊琴温柔甜美的声线,催下关天翔的一滴泪,泪滴坠下,如花散开。 是女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关天翔煞停脚步,链子仍紧握在手,前方数米便是隧道的出口,尽管看不清外面是什么。 他终究有勇气转身,对芊琴说出道别的话。 “再见。”没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回去。 因为,我喜欢你。 23:59:41。 关天翔转过身,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双腿以骇人之速奔向咸爷。 23:59:42。 咸爷对关天翔展露微笑,一副豁然的样子,芊琴则惊惧的呼喊着。 他将芊琴的外套拨向他,俨如不自量力的白痴。 23:59:43 咸爷笑容依旧,关天翔祝愿他永远这样笑着。 他的咽喉处,是无比鲜艳的红色。 咸爷定必检查过小路的东西,他定必知道关天翔遗下了所有武器,他一定以为关天翔现在手无寸铁。 他又怎会想到,小颖在被拔舌时,从他口袋得到了小刀。 他又怎会想到,关天翔藏起了小刀,并将之秒速绑在芊琴的外套上。 他又怎会想到,关天翔掌握了最准确的时机,将外套拨来时,小刀的刀锋刚好落在他的脖子处。 其实,他最想不到的,关天翔为何突然回头。 因为他遗忘了爱。 在此情况下,可能只有一人可逃出绝境。 所以,那个人就是小琴。 没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回去。 就让关天翔豁出一切,与这头魔鬼同归于尽,换取芊琴回去的机会。 23:59:44。 关天翔猛然推开咸爷,将铁链抛向倒地的芊琴。 “我爱你。” 23:59:45。 咸爷狂怒的挥刀砍向芊琴,关天翔飞身伸手抵挡,鲜血从手臂的缺口飙出。 23:59:46。 关天翔握住咸爷脖子上的小刀,将刀锋往他的咽喉深处戳。 同时,他将刀狠割向关天翔的背脊。 23:59:47。 关天翔早一步了。 咸爷竭斯底里地惨叫,是终结的悲鸣。 他倒下之际,关天翔拔出背部的小刀,鲜血源源不绝的淌下。 只插进一公分而已…… 没伤及内脏…… 关天翔本以为,为了拯救芊琴,会与咸爷同归于尽。 23:59:48。 关天翔回眸盯着一脸哀泪的芊琴,她恍然若失的凝望着关天翔。 她选择留下来,是为了我吧? 关天翔犹豫了千分一秒,拉着她的手,奔向隧道尽头的曙光。 只剩下10秒了。 “全速跑!”关天翔竭力维持平衡,忍着浑身的剧痛,拉着芊琴往前奔走。 一定要逃出去…… 第64章:《傻瓜》(1) 5秒。 “翔……”背后传来芊琴的哭号,关天翔不知她为何而哭,也不必知道。 4秒。 关天翔取过芊琴手中的万字手链,紧紧握在手中,那是与命运抗衡的筹码。 3秒。 关天翔将芊琴的小手握得更紧,因他怕不小心甩掉,因他已没有其他会怕的事情了。 他只剩下芊琴可以守护了。 2秒。 这半天以来的记忆,以光速窜进思绪,让眼角再度失守。 关天翔会记住你们的,一定会…… 1秒。 世界终结前的最后一秒。 关天翔拉着芊琴,踏出了隧道的范围,疾速的冲了出去。 隧道外是尽是黯淡的夜光,被浓雾占据的未知。 一定要是吉席街,一定要是珠城,一定要是现实世界!他俩瞬间被雾海包围,强风暴雨扑面而来,就如神的拥抱。 就让关天翔,来终结这一切吧!他最后一遍呼喊,左手紧握着铁链,右手拖紧女孩的手。 00:00:00,0left。 粗糙的触感。 就像…… 马路表面的感觉。 关天翔趴倒地上,四肢因剧痛而动弹不了,简直如濒死一般。 视线模糊得不睹一物,周遭黯淡无比。 冷雨源源不绝的戳痛肌肤,四方八面只有雨鸣,静谧得怪异。 这里…… 是哪里? 思绪逐渐恢复,关天翔记起了刚才的事情。 左手仍紧抓着万字手链,右手却空空如也。 “小琴!小琴!”没有回应。 无数问号于脑海翻滚,到底芊琴身处哪里…… 关天翔自己,又身处哪里…… 是珠城的马路吗。 关天翔咬紧牙关,抬头凝视周遭的一切。 黑夜,黯淡的光线如是说。 关天翔躺在灰地上,地面满布沙粒与鲜血。 而周遭…… 关天翔看清了周围的情况,抑压着彻底的讶异,剧烈喘息着。 什么。 什么。 什么。 陌生感如窜进肌肤每一处,接踵而来的剩下泛滥恐惧。 关天翔瘫倒一大块水泥地地上,十米外的所有方向,都架设了三米高的铁丝网。 包围这里的铁丝网,如撒旦的墙壁,堵住了出口。 这里…… 是珠城吗…… 可以是吗── 突然。 颈项的动脉,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什么......是谁刺我......关天翔微微抽搐,瞧着满地血水,说不出一句话。 是利器深深戳穿肌肤的感觉。 倏忽之间,右脸是湿润的触感。 剧痛使四肢抽搐着,满地鲜血被倾盆的泪水冲刷着。 芊琴于对讲机说过的话,涌现于混乱的脑海。 “天翔……我答应你啊……我一定带到你回去……如果我骗你……我就履行在电车站的承诺!” 她…… 遵守了。 【原谅我,以后不可以在你身边了。】 2016年2月5日,周五的黄昏是那么郁闷。 4b班课室内,值日生手抱米色背包,伏在桌上睡着。 这位值日生,叫沉芊琴,这学期转校来的。 她早将班室收拾整齐,正欲离开时却疲惫不堪,不自觉昏了过去。 “嗯……原来你还在这。” 天翔徐徐步进班室,走近熟睡的女孩。 窗外渗进湿漉漉的寒意,是日气温不足摄氏16度,芊琴却只穿一件薄薄的粉红衬衫…… 不着凉才怪呢,尤其是她这种弱质身子。 天翔犹豫片刻,脱下黑色外套,轻轻将之披在女孩背上。 芊琴予人印象就是那种开朗的文青少女,这件外套挺配合她的气质…… 那及下巴的短发,那白里透红的脸蛋,让天翔脸颊烫热,心扑通地跳动…… 该死的。 高一下学期起,芊琴转校到林逸山纪念中学,因选读历史而进了天翔的班别。 两人找到不少共同话题,自然相熟起来。 芊琴颇适应新校的氛围,很快融入了4b班的圈子,尤其与韵初成为了好友。 到底要多少巧合的交叠,才促使她踏进他的人生? “啊……”芊琴突然手按胸口,呼吸急促起来。 “小琴?怎么了?”天翔焦心如焚地问,芊琴却只顾痛苦呻吟…… 难道,她身患某种隐疾? “你不要吓我啊……我找人帮忙!”天翔惊慌地奔出走廊,正欲呼叫求救── “天翔……我没事啊。”天翔煞停脚步,回眸盯着醒来的芊琴。 她轻揉着双眸,豁然开朗地淡笑:“深呼吸,一会就好了。” “是不是真的没事啊?是……心脏疾病?” 芊琴听罢一愣,接着掩嘴傻笑:“傻瓜,你看太多h剧啦……” “一定是这样……” “是啦,你……特地拿外套给我?”芊琴傻眼地瞧着外套,歪头的样子可爱极了。 “傻瓜,你看太多h剧啦。”天翔同样傻笑起来,“不过呢,大码衣服……” “怎么?”芊琴嘟着嘴,睁眼看着天翔。 “大码衣服……挺合适小琴的身材啊。” “嗯?你说什么?”芊琴随即皱眉,预示暴风雨的降临。 “普通话啊,你能听懂的啊。”天翔吐舌头,拔腿跑起来。 “坏人!不要让我抓到你啊!”芊琴面红耳赤地跑向男孩,两人在桌椅间追逐。 半分钟后,芊琴总算捉住天翔,将外套套在他头上,肆意击打他的背脊── 当然,她没有用力打。 她,又怎舍得用力呢。 “好啦好啦,快让妳打死咯。” “终于肯认输了啊,哼。”两个忘却残酷,妄想暧昧的傻瓜。 他们甚至想不起,他们才相识不久。 十数分钟后,两人站在炮马蒂电车总站,雨水倾盆洒落铁轨,仿如初遇的点滴。 “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糯米鸡。”天翔看着芊琴吃糯米鸡的幸福模样,不解地苦笑着。 “多好吃啊,你试试就知道了!”芊琴将糯米鸡递向天翔嘴边。 “喂,拿开啊!”天翔敏感的退后,撞到铁柱上,姿态滑稽极了。 “要不要这样啊,糯米鸡上辈子等罪你了吗。”芊琴失声笑着。 “你别管了。” “对了,你不是说参加摄影比赛,想好素材了吗?”这可是芊琴最在意的事情。 每年10月举办的湾区青年摄影大赏,是本地摄影界的盛事。 比赛获b黎摄影学院赞助,为三甲胜出者提供3年免费摄影学位。 能于国际级摄影学校进修,是天翔梦寐以求的事情。 因此自从数天前得知比赛,天翔简直为之疯狂,却同时顾虑到学业及前途。 他清楚,如果全力参赛,应该会牺牲很多读书的时间。 经过一番挣扎,他发誓这是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倘若最终名落孙山,就决心放弃摄影的梦想…… 放开自己的所爱,往往更需要勇气啊。 “今年主题是『遗忘』,我打算用电车做素材。现在很多人宁愿坐地铁,坐电车的寥寥可数。『电车』是在这个时代被遗忘的孤者,但尽管身边的掌声越来越少,它依然竭力遵循自己的路,拒绝屈服……就好像坚持追梦的人。”两人迎来十秒的沉默。 “那……天翔要加油,再辛苦都要坚持下去啊。” “嗯?” “怎么了?” “没有……这句说话太认真,从小琴讲口中说出……我意想不到。”天翔摸头苦笑。 芊琴尴尬的微笑:“是呢……你刚刚来找我什么事?” “是啊,你不是会弹吉他嘛,可不可以教我弹《拥抱》?” “嗯?教你弹《拥抱》?突然想学吉他?”芊琴歪头,睁大晶莹的双眼。 “好听就想学咯,不行吗?” “不行……要考证先,你不知道吗?”芊琴甜笑着摇头,柔顺的短发摆动着。 “小学鸡。” “开玩笑的啦,别这样啦,关先生。”芊琴轻戳着天翔的手臂。 “哈哈,那我当沈老师答应了哦……”天翔手塞进口袋,好像在找寻着什么。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芊琴无赖的笑着,直到天翔将那东西塞进自己手中。 “上次你要我摘星星给你的啊,现在就当还了人情哦。”天翔记得两人在电车站初遇时,芊琴叫他“摘星星”给自己。 芊琴握着一条星座手带,表面缝着11粒小水晶,构成魔蝎座的图案。 “这手带……送给我的?”芊琴不禁诧异,天翔从何得知她是魔蝎座的。 “当是吉他学费了,你要教我弹首《拥抱》哦,教不会要还给我的。”天翔笑道。 “小琴……怎么会教不会呢!教不会要我干什么都可以!”芊琴紧抓手带,调皮地说。 “那么肯定?如果真的教不会,是不是可以亲我一口?” “天翔……你这个变态!真讨厌!”芊琴脸颊泛红,猛力推了天翔一下。 “其实呢,姐姐给点幽默感好不好……”天翔苦笑着。 “不会教不会的,除非你死了!哼,就这样决定了……”一辆开往珠城的电车在车站停下。 “那我先走咯,”天翔将外套塞进芊琴手中,“傻瓜,不要再发抖了,怕你冷坏了。”“嗯……”芊琴还未来得及反应,天翔已踏进车厢,并抛下一句话:“约定好了哦,要教我弹《拥抱》哦。”电车渐渐远离视线,雨亦止住了。 “傻瓜……最不喜欢黑色衣服……还要是大码……”芊琴喃喃自语,却穿起外套,轻闭上眼。 一股暖意随即浓罩全身,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第65章《傻瓜》(2) 就像绝望的人,突然得到慰藉一样。 芊琴盯着星座手袋,种种情绪交叠着。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们不可以走的太近……小琴,根本不值得拥有这一切……”女孩说着说着,精致的手带铺满泪滴。 其实天翔没猜错,芊琴的确患有慢性心脏病,刚才于课室胸口作痛,只是情况轻微而毋需进行抢救。 就是这恶疾,对她造成无法弥补的创伤,遗下恐惧的阴霾。 使她不敢再接触吉他。 使她不敢再踏上电车车厢。 使她不敢走近男孩,为了摄影梦不惜代价的男孩。 “小琴很怕,会成为你的累赘。” 芊琴拭着眼眸的泪,仍旧紧闭着眼,把手带抱在怀里。 然后,欺骗自己两秒,甜丝丝地笑着。 心早已属于你,只是关天翔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00:01。 淋漓大雨冲刷着身体,冷冰冰的梦魇纠缠不清。 关天翔瘫倒隧道外的水泥地上,颈项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思绪因失血而变得模糊。 一切…… 要终结了,但竟以被杀的方式终结。 关天翔回眸瞧着隧道口,还是明白这代表什么。 他们,并没有真正逃出去。 因为现实湾区,不可能有这种电车隧道。 地狱并没有因为“0left”时限而崩溃,关天翔仍旧被困异空间,隧道尽头仍旧是异世界的一部分。 绝望,如病毒蔓延至全身,关天翔想是最后一次。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是不是应该都很孤独?”身后的女声如siri般淡然。 关天翔转身凝望女孩,平阴刘海短发,死鱼般的眼缺乏感情,苍白脸颊沾上鲜血。 那是关天翔的鲜血。 十秒前,女孩才以利器贯穿关天翔的颈项动脉,还轻吻了他一口,右脸仍遗留一阵湿润。 “记不记得我是谁啊?”女孩蹲在关天翔身旁,散发独特的体香。 她那甜美的笑容,格外令人发寒。 沉芊琴。 她怎可能会动手杀关天翔…… 上一刻,关天翔还在牵着她跑出隧道,一心想拯救她…… “小琴是个守诺言的人喔,『教不会你弹《拥抱》,就要青你一口』的承诺,我刚刚履行了啦。”芊琴轻抚关天翔的头发,露出一副怜惜的模样,“因为,天翔没机会给我教弹结他了。”电车站的回忆如泉涌上,关天翔立时理解她的动机,脑海随即渗进寒意。 一直以来,芊琴都没抽空教关天翔弹《拥抱》。 而倘若关天翔现在被杀,便没有完成这件事的机会。 于是,芊琴为履行承诺,便选择吻关天翔一口。 真是守诺言呢。 “以你目前的状态,应该还有半分钟。”芊琴歪着头,咬着下唇而笑,“看着你四肢逐渐麻痹,眼神变的空洞,体内的血慢慢流光,小琴真的很兴奋喔。” 芊琴…… 怎可能如此冷血。 颈部动脉是千针戳的痛,晕眩从四面袭来,甚至睁眼也艰困非常。 关天翔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至少要弄清一切事情。 关天翔接受不了,被芊琴所出卖,这算是什么笑话。 关天翔抓着芊琴的小腿,无力地说:“你之前所说的一切,万字手链……隧道尽头连接珠城……12点以后就无法离开……都是骗我的?” “嗯嗯,全部都是骗你的喔。”芊琴托着下巴讥笑,“如果我不骗你,你怎么会来隧道,让我终结这一切呢?” “沉芊琴,你究竟是谁……魔鬼?”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杀我……我要为什么……” “你还是不需要知道。”芊琴展露诡异的笑颜,“总而言之,我已经对你下手,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喔。”关天翔呆盯着芊琴,这一切未免太不真实。 整趟历程中,关天翔最应痛恨的人,竟然是她。 真讽刺呢。 想到这里,关天翔失声大笑起来,笑着卑微的命运。 “刚刚你回去现实世界,但你刻意折返…… 最后落得悲惨额下场,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芊琴咧嘴而笑,就像茹霜那般。 或者,芊琴才是掌控生死的魔鬼。 “我不惜一切回来救你,就算受尽伤害都坚持……”关天翔笑得小腹发痛,泪水如泉飙下,“最后,竟然死在你手上……哈哈……哈哈哈哈!”最傻的,从来就是自己。 杀掉关天翔的,是他不惜奉上生命,也愿意守护的短发女孩。 他甚至连芊琴杀他的原因,也摸不透。 “我曾经以为天翔是有魅力的人……原来,你只不过是个傻瓜。” 傻瓜。过往,他俩常以“傻瓜”互相取笑…… 此刻听起来,实在引人心酸。 关天翔躺在地上发冷颤抖,视线逐渐发黑,生存的感觉越渐褪去。 死亡,必然是数秒内的事,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关天翔盯着芊琴空洞的眼睛,酸意直涌眼眶,他想是最后一次。 于是,关天翔费尽最后的一口气,吐出一句话。 “我是傻瓜,傻的不行……因为我喜欢上了你。”泪水倾盆而下,眼睛不自觉闭上。 意识熄灭之前,耳际却传来芊琴的声线,薄弱却清晰。 “小琴这辈子……真的教不会你弹结他啦。” “原谅我,以后不可以在你身边了。” “……我很喜欢你啊,傻瓜。” 【与其面对绝望的现实,不如活在美梦之中。】 00:32。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人,是不是应该都很孤独?” 电车上层车厢里,茹霜提着银色iphone5,手机灯光照着一动不动的天翔,寂默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音。 “不过,只有清醒的人,才会觉得孤独啊。” “试问在梦中的天翔,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天翔根本没被芊琴杀死,只是昏迷过去了。 数分钟前,茹霜将天翔抬上电车,安置于上层车头的座位上,那是他过去两次醒来的位置。 这对茹霜而言绝非易事,尤其当她被珑老师凌虐后,已经遍体鳞伤、精疲力竭。 其实,茹霜并非什么无敌的存在,顶多也是骨骼惊奇,力气比同龄少女大罢了。 茹霜跟其他人一样,只是等待死期的生还者,只是脆弱的血肉之躯。 数辆137号电车停在铁轨上,车厢被漆黑所占据。 第66章《活在梦里》 天翔完全误会了,隧道里并不存在“重复空间”,只是路轨有数辆同款同号码的电车,分别置于不同路段,才造成这种错觉。 “好辛苦……”茹霜坐在天翔身旁,将数张a6白纸丢出窗,坠落的还有泪。 茹霜外表冷漠无比,内心却易碎如玻璃。 每当承受不住抑郁感时,她便会从日记撕下数页并丢掉。 因为,日记每一页也是灰暗的回忆,没有一页是美好的…… 这样做,至少感觉像放低了悲伤的过去般,搁下不少包袱。 除了撕日记,她还有更多莫名其妙的怪异习惯…… 坚持以非正统的“xxxleft”方式表示时间,在墙壁窗户涂写“留下或变成红色”等等…… 尽管,这样做只会勾起悲伤的回忆。 茹霜捡起天翔口袋搜到的一叠白纸,这份是詹姆在办公室看过的文件,使他记起真相并放弃逃走的关键…… 最终,原来到了天翔手中。 从前晚开始,他们都注定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 因为,他们都是被强制隔离的病毒感染者。 现在,已经是2018年3月20日的凌晨时分。 [湾区奥甸洛克症隔离行动资料#113:基本资讯]-最后编辑时间:18-3-201822:21- 备注1.本文件只供指定部门人员阅读,严禁对外分享本文任何资料。 2.本文件只列出湾区奥甸洛克症隔离计划的基本资讯,了解详细资料请参考其他文件。 甲.奥甸洛克症的背景 一、疫情奥甸洛克症是由奥甸洛克病毒所致。 奥甸洛克病毒(又称“西伯利亚星状病毒”)为俄罗斯的新发现超级病毒,2017年8月21日于西伯利亚地区爆发。 2017年10月4日,乌克兰发现首宗俄国以外的感染案例,病毒自此急速向外散播。 同年12月尾,南韩爆发首宗东亚地区的案例,病毒开始于东亚大幅扩散。 截止今天2018年3月18日为止,世界卫生组织(下称“世卫”)及各国组织录得1262万宗感染个案及564万宗死亡案例,疫情波及31个国家及地区,尤其以东亚疫情最为严重。 2017年11月12日,世卫指超级病毒传播速度惊人,宣布全球陷入紧急状态,如疫情不出现转机,预计2018年内或造成逾1.3亿人死亡,破坏性将超越天花、黑死病及西班牙形流行性感冒。 同年11月15日,联合国成员国通过协议,由各国科学家组成奥甸洛克紧急应变研究组(下称“研究组”)。 二、爆发原因奥甸洛克首宗病例于西伯利亚亚马尔涅涅茨自治区出现,然而过去全球并无奥甸洛克的染病纪录,各国对突然涌现的病毒理解极之缺乏。 数月来,医学界就奥甸洛克的爆发原因争论不休。 研究组则指出,奥甸洛克为远古病毒的变种,病原体过往数万年一直被冰封于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冰层30米下。 唯近年全球暖化加剧,去年北极温度比平常温度高出摄氏11至19度,导致西伯利亚冰层快速融化,终令超级病毒被释放至地表。 有法国科学家指出,3年前已预告冰层融化或导致各种未知病毒的肆虐,奥甸洛克很可能仅属冰山一角。 然而,有德国及奥地利科学家指出,奥甸洛克病毒基因异常复杂,杀伤力及传播率远超以往疫病,不可能是天然的超级病毒那般简单。 更有阴谋论指出,奥甸洛克实为某国秘密研制的生化病毒,然而半年来均无法提出任何证据。 三、病征研究组于2018年3月1日公布第一份奥甸洛克研究报告(下称报告)。 根据报告所述,奥甸洛克病毒体型庞大,外表呈六角星形而被冠以“西伯利亚星状病毒”之名。 奥甸洛克症平均病死率为44.69%。 研究组指出,奥甸洛克属于超级病毒,常规疫苗对其完全不起效果。 研究组根据临床研究,综合归纳出奥甸洛克病毒的病征。 逾9成患者于感染3小时内,将出现以下症状(程度因体质而异) 一、体温身体严重发冷。 二、眼睛:视力功能弱化,无法聚焦远方事物,视线像被雾包围一般。 三、脑部:处于睡眠状态后会记忆错乱,出现失忆情况,严重程度因人而异。 (注:部分长期病患者,如贫血的患者,于睡眠状态时会出现特殊记忆错乱。 )四、体力:严重晕眩疲惫,容易进入昏睡状态。 五、妄想症:被害妄想症,自觉受外界排斥及孤立,思维产生障碍。 逾9成患者于感染26小时内,将出现以下症状(程度因体质而异) 一、外表皮肤苍白、双眼发红。 二、妄想症:被害妄想症恶化,患者出现死亡恐惧,以致出现扯头发、击掌等怪异举动。 三、眼睛:视力功能弱化,眼睛极端刺痛,严重患者或失去理智,出现拔除眼睛的冲动。 四、精神:狂躁,严重或出现袭击别人的冲动。 注:98%感染者于26小时内丧失理智,随后数天内死亡,主要死因为大脑急速衰竭。 四、传播途径报告尚未找出病毒传播途径的所有模式。 报告只确定,奥甸洛克病毒透过直接接触患者的分泌物、血液传播,暂未确认其他潜在的传播途径。 五、应对措施截止本日2018年3月18日为止,世卫、研究组以至全球各国仍未成功研发有效疫苗,同时亦未找到奥甸洛克症的根治方法。 美国于2018年2月2日成为首个宣布成功研制疫苗的国家,然而该药物xopa对患者不起效果,更会对患者造成呕吐、抽搐等副作用,研制计划暂无进展。 由于治疗奥甸洛克症手足无策,世卫从2017年12月20日起,强烈呼吁各国封锁疫区,以控制疫情扩散。 2018年1月,基于全球疫情急转直下,联合国召开紧急会议。 2018年3月2日零时零分,联合国全体会员达成奥甸洛克封锁隔离协议(下称“隔离协议”),强制全体193个会员国对被列入疫区名单的31个国家或地区、国境内的疫区进行封锁,以防疫病蔓延造成人类危机。 在前所未有的强制协议下,全球尤其东亚地区出现大量“隔离地带”,上亿人受影响。 以南韩为例,该国政府划出19个疫区进行严格封锁,疫区居住人士将获得物资及医疗支援。 然而,以国际人权组织(ihro)为首的97个关注人权组织,对于联合国的隔离协议提出严正质疑,认为“隔离地带”被封锁后,疫区人士得不到充足支援,派驻医护人员严重不足,践踏全球上百万无辜者的人权。 然而,在舆论倾向支持隔离协议下,联合国坚持执行协议,指出封锁疫区为人类大局着想,并宣布会为饥荒程度第三级的地区提供援助,无国界医生组织(msf)亦宣布,将为隔离疫区提供医疗服务。 截止本日2018年3月18日为止,在隔离协议生效下,奥甸洛克疫症并无放缓趋势。 乙.湾区奥甸洛克症隔离行动的背景一、隔离情况2018年3月7日,湾区特别行政区北角莱逸居d座爆发本地首宗奥甸洛克症感染个案,患者为48岁湾区男子,世卫将湾区特别行政区列入疫区名单。 相关部门启动湾区奥甸洛克症隔离行动(下称隔离行动),于麦理浩夫人度假村成立第一隔离中心,并将263名莱逸居d座居民即日送往中心进行隔离。 3月16日,天后临喜大厦爆发第二宗感染个案,相关部门启动第二轮封锁,并于尚未开始营运的安和医院成立隔离中心,将56名临喜大厦居民即日送往中心进行隔离,并派驻医护人员。 3月18日,簸箕湾晨福大厦爆发两宗感染案例,相关部门启动第三轮封锁,将107名晨福大厦居民即日送往安和医院隔离中心进行隔离。 截止本日2018年3月18日为止,本港并未发现新案例。 二、安和医院位于大榄新发展区的安和医院(onwohospital)前身为慈山护理院cisaannursinghome),1982年落成,1982年8月1日开幕,由湾区基督同行会营运,为精神病患者提供非医疗休养服务。 护理院三翼均为10层,病床数目为310,职工宿舍可容纳50人。 慈山护理院因位置偏僻及卫生恶劣等问题,入住率不符预期,亦面对财政困难及人手不足的困境。 1999年,基督同行会宣布关闭安和医院。 由于护理院位置远离主要干道及民居,护理院被大部分市民遗忘。 在港英政府不拆卸建筑下,护理院被闲置荒废,近年成为废墟摄影爱好者的去处。 2017年初,东亚金融危机导致湾区经济崩溃,本港精神问题大幅上涨。 在精神治疗需求暴增下,相关部门宣布翻新慈善精神护理院,并获得m籍华商梁安和先生全数资助,翻新护理院窗户、病房等设施,并公私合营。 慈善精神护理院被再度命名为“安和医院”,提供精神病复康治疗及隔离休养服务,2018年3月翻新完成,原定4月1日起投入服务。 三、安和医院隔离期间突发事故2018年3月16日晚,安和医院隔离中心(下称中心)的3名医护人员出现发冷、失忆等病征,同时7成被隔离者亦出现明显病征。 3月18日下午4时,中心确认17名医护人员疑似感染奥甸洛克症。 3月18日深夜10时正,据最后通讯纪录得知,晨福大厦居民被送进中心时,中心隔离人士失控袭击医护人员,中心医护人员与外界失去联络。 相关部门接获消息后,却无法与中心医护人员联络,舆论猜测安和医院已因患者失控冲突而失去控制。 特首于深夜10时05分正式宣布,由于安和医院病情失控,政府将即时关闭中心,并无限期封锁中心方圆10公里内的地区以防疫情失控,安和医院成为湾区医院“封院”的首例。 根据统计资料,总共有163名被隔离人士、50名医护人员及职员被隔离在封锁区之内,暂时音讯全无。 有鉴于封锁的决定,封锁区附近的旭海文化乐园第一期建设被迫停工,近百名工程及建筑人员,连同相关建筑材料、器材已开始撤离封锁区。 附加资料:旭海文化乐园 旭海文化乐园(risingbayculturalpark,简写“rcp”)将成为湾区第三个大型主题公园,由英国旭海文化公司(risingbayculturecorporation,简称“rcpc”)全数出资兴建及营运。 旭海文化乐园坐落大榄新发展区,占地27公顷,耗资129亿港元。 建设完成后,湾区旭海文化乐园将成为英国旭海文化公司(下称rcpc)成立136年以来,于全球第二个主题乐园。 自从2017年初的金融危机起,湾区经济直跌谷底,本地生产总值(gdp)录得4.1%的负增长。 在旅游业萎缩、房地产崩溃、失业率飙升的困境下,引发大量市民多次上街,要求相关部门着力刺激经济。 rcpc自2008年起向相关部门提交兴建旭海文化乐园(下称乐园)的计画书,乐园将混合本地文化及娱乐元素,打造成以“湾区回忆”为题的新型主题乐园,以保育湾区本地文化为基本构想蓝图。 2017年,在要求扩充旅游业、刺激消费的呼声下,相关部门希望增添大型旅游建设,从而带动零售业、酒店业、旅游业等行业复苏,创造就业机会。 由于文化乐园形式新颖,而且造价相对低廉,项目得到广大市民支持,最终突围而出。 乐园项目在2017年4月获得官方批准,并于5月动工,预计2019年7月开幕。 乐园分三期建设,第一期建造乐园主干“时光电车”。”时光电车”主要耗资在建设人造山,以及搭建长970米长的隧道,隧道上盖将建设其他园区设施。”时光电车”为循环缆索铁路系统,连接“经典园区”及“未来园区”。”时光电车”以湾岛电车系统为蓝本,电车将在隧道及户外路轨上行驶,循环往返隧道尽头的两个电车站。 rcpc已向湾区电车公司购置10辆普通第四代电车,并进行重新设计,并加入3d效果等科技元素,将电车改装为乐园交通工具。 适逢2019年为rcpc成立137周年,开幕首年的“时光电车”将以“137号”命名。 电车站参考湾区电车公司的车站设计,此外会建设灯柱等额外设施。 2018年3月18日,第一期工程因封锁隔离而暂停,rcpc暂未宣布新的恢复工程安排。“希望天翔没有清楚这份文件了。”茹霜撕碎文件,喃喃自语,“毕竟,知道真相的人,永远无法回到那个世界啊。”茹霜知道,在这群生还者里,唯独天翔一人能够“回去”。 毕竟,只有他身患贫血病,并且服用那种药物啊。 茹霜将针筒从天翔的颈项附近拔出,那所谓的“伤处”甚至不沾一滴血。 半小时前,芊琴并没有拿利器杀死天翔。 当时,天翔觉痛只是因为针刺,地上的血是从其他伤口流出来的。 针甚至不是刺进大动脉,而是颈旁的位置。 插在天翔颈旁的,只是一支麻醉药针筒,药水已注进天翔体内。 那是从药品室取来,会令天翔昏迷好一段时间的药剂,是芊琴永别的祝福。 “天翔,与其面对绝望的现实,不如活在美梦之中。 记住不要再『坐电车』,不要辜负小琴的期望啊。”茹霜拿出万字手链,再一次放进天翔口袋里。 就让男孩,活在虚假的梦里吧,那比知悉真相快乐多了。 “毕竟,小霜最后想祝福的人,是你啊。” “天翔,多谢你2年前为小霜做过的事,这一切就当是我报答你啦。”茹霜拭着无缘无故的泪水,然后露出久违的真挚笑容。 天翔并不知道,此刻其实并非2016年。 现在的时间是,2018年3月20日,00:36。 第67章《记忆梦境》(1) 【当下荒谬的一切,怎可能于现实发生?】 2018年3月20日,00:36。 电车内,茹霜挨着天翔肩膀,哼着电台司令的《最后一束花》。 我无法面对夜晚,你可以让我逃离。 这是一首,诉说绝望的歌,茹霜的至爱。 此时,茹霜是隔离区内唯一记得真相的人。 如果茹霜没将事发经过写进日记,她昏睡后便会失忆。 那么醒来后,便会跟其他感染者一样,搞不清自己身处哪里。 “天翔,小霜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茹霜喃喃自语,不自觉诉说着这两天的点滴。 213名湾区市民,自2018年3月18日22:05起,正式与世隔绝。 这些人和其余750万名市民,简直像身处不同空间般,再无互相接触的机会。 在奥甸洛克症肆虐之下,相关部门以“大众利益”为依旧,不惜将疫区内的所有人强制封锁,尝试越出范围的人都会被“适当处理”。 相关部门为免封锁区的冲突情况外泄,引起公众恐慌及公关危机,甚至截断封锁区内水电煤及网路讯号,让那些被隔离者自生自灭。 更向传媒及公众解释,封锁是源于发生“特别事故”,决定基于“公众安全”考虑。 大众怎会想象到,封锁区内的“特别事故”是多么的血腥绝望。 当然,大众欢迎相关部门做法,只要牺牲的不是自身,那就是绝对正确的。 关天翔,因记忆错乱而失忆。 他还以为自己身处2016年9月,事实上他已经是个中六学生。 这一切不幸,是由韵初的一句话引致的。 “不如,3月18号补课后来我家里玩啊。”当晚,韵初邀请天翔、文杰、詹姆及芊琴到簸箕湾的家,为寿星詹姆庆祝,尽管下星期才是正日,可唯独3月18日韵初家里没人,于是选了这一晚。 这名模范生又怎敢相信,这一夜晨福大厦会爆发奥甸洛克病毒,大厦内所有人,包括同是住客的章千琳,会被强制隔离。 专用巴士驶往隔离中心途中,不少被隔离者都在大哭,有人胡言乱语,重复不断的句子让人烦躁难忍。 “不应该来的!我们都是被离弃的人!哈哈哈哈……”此时此刻,世界各国都并未成功研制解药,在隔离中心与感染者接触,患病机率简直是百分百…… 可怕的是,一旦感染便无法被救活。 事实上,相关部门从没想过要“救活”这些人,只想将这些“毒瘤”丢弃至偏僻处,“救活”所谓的整体利益。 可相关部门却意料不到,安和医院当晚爆发的冲突事故。 2018年3月18日,22:01。 晨福大厦居民被送至医院时,医院内外竟变成嗜血地狱── 大量被隔离者与白衣人员冲突,有的拳打脚踢,有的刀刃相对…… 安和医院的绝大部分人,包括医护人员已感染病毒,出现狂躁暴力的病态。 医院尸横遍野,血水洒满各处,现场毫无秩序可言。 工作人员将自己锁进职工宿舍及办公室,杀戮迅速波及天翔等新一批被隔离者。 “逃走啊!”文杰捡起电筒,这时一群失控患者正冲向芊琴。 “小琴!”天翔欲突破重围,却被文杰拉开…… 一切已经太迟,丧心病狂的患者已挡住芊琴。 “芊琴,没得选了,跑到医院去藏起来啊!”詹姆喊道,芊琴哭着退至安和医院的正门,这时文杰亦引领3位同学逃离,穿过荒芜之地,来到旭海文化乐园的隧道工程范围…… 这里空无一人,总算成功摆脱那群危险的患者。 相关部门已经颁令封锁,乐园隧道工程的人员早已紧急撤离,医院方圆10公里内的区域已成封锁区。 剩下的,只有被隔离的213人── 包括活人与非活人。 “我救不到他啊!”天翔趴倒隧道铁轨上,崩溃猛哭。 文杰尝试扶起他:“喂,电车,冷静点啦──” “为什么要丢下他啊?他是我们的同学啊!你有没有人性啊?”尽管成功避开杀戮的洗礼,天翔却将芊琴一事归咎于文杰。 “讲道理好不好?去救他就来不及了!刚刚不是我拉着你,你都没命啦!”文杰沉不住气,不忿还击。 天翔气急败坏地扯着文杰的衣领:“枉我当你兄弟!你都没人性的” “忍够你了!给我闭嘴啊!”文杰指甲刮破天翔的右眼皮,遗下了血疤,那条天翔后来疑惑为何存在的血疤。 “你们这些自私的人渣……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天翔勃然大怒地往隧道深处奔跑,后因体力不支踏进电车哭崩。 数小时前,他和死党明明还在簸箕湾吃喝玩乐,现在却被全世界遗弃…… “当下荒谬的一切,怎么可能在现实发生?” 当晚,天翔和同伴并未和好,或许双方均需要冷静空间。 天翔在上层车头很快昏睡掉,文杰等人都在另一辆电车睡了起来。 其实,他们在十时左右已感染病毒,会出现睡后失忆的情况,忘记这十数小时的一切,忘记现在是2018年。 安和医院的杀戮冲突持续数小时,蔓延至附近的旭海乐园第一期工程范围。 大量生还者往封锁区边境逃亡,然而在军事封锁下,迎接他们的只有鲜血与绝望。 其中一名生还者,正是罹患白化病的少女,经常独居的阎茹霜。 她居于晨福大厦3楼b室,家里仅她一人被送来。 低调却身手敏捷,曾夺过学界剑击冠军,亦是分析能力超群的资优儿童…… 然而,只是“纯真”便足以毁掉她一生。 面对这一切的不幸,茹霜只是将日记携在身边,记下封锁区发生的事情── 那是她患失忆症后保持的习惯。 茹霜没有感到恐惧或伤感── 既然现实本已绝望,又何必介怀转换环境呢? 即使她能离开封锁区,又有何意义。 自那件事起,曾经信任的世界,变成痛恨的根源。 2015年9月,茹霜正就读初三。 尽管剑击成就骄人,体格抛离同龄女孩,却依然受尽欺凌。 那天放学,茹霜再度于厕所被虐打后,碰巧于走廊遇到珑老师。 珑老师,曾是她唯一仰慕的人,他给了女孩拥抱希望的勇气。 两人同样住在晨福大厦,茹霜每次归家也渴望碰到老师,即使只是聊几句已经感到很幸福。 当天,珑老师特意缺席教职员会议,带崩溃的茹霜进无人的1楼教员室,对女孩予以所谓的“安慰”。 将校服衬衫,扯下肩膀的“安慰”。 茹霜从没想过,珑老师是此等下流的禽兽。 事实上,珑老师只将茹霜当作发泄工具,因为她不懂怎样反抗。 一番挣扎过后,茹霜仍旧拒绝珑老师,并准备逃离教员室。 由于珑老师恐惧被举报,一手将茹霜往露台推,将她从4米高处推落草地。 坠楼事件引致轩然大波,茹霜醒来后却记不清案发经过,同时缺乏目击证人的证据…… 这件事情,竟以“意外”作结。 就连珑老师,都以她的折磨为乐。 茹霜因受严重刺激,患上严重妄想症,初三都在精神病房熬过。 自教员室那件事起,曾经信任的世界,变成了痛恨的根源。 她真心地痛恨所有人,认识及不认识的,只消看一眼也想呕吐。 当茹霜认清局势时,发现命运赋予了她复仇的机会。 她从医护人员口中知悉,相关部门颁令封锁疫区,他们已经注定无法离开。 封锁区内无人管,犯罪不受制裁,实为大屠杀的舞台。 “这群孤独的人,就由小霜作出审判。” 阎茹霜,俨如霜雪般纯洁的天使,最终成为沾染污血的恶魔。 茹霜要杀光所有人,要他们体会被离弃的滋味。 往后的二十多小时,她亦凭着精奇骨骼及惊人的才智,将安和医院染成一片红,成了医院内最具危险性的生还者。 但是,唯独一名生还者,她从不打算杀害,甚至很想拯救。 关天翔。 尽管两人只于2年前见过一次,天翔却在茹霜心中占了一个位置。 那件事以后,茹霜一直很想报答天翔。 茹霜实在意料不到,天翔也被送到隔离区了。 茹霜在封锁区发现天翔逃亡的踪迹,并幸运地找到了他。 茹霜来到时,天翔独自于电车上层车头睡着。 茹霜将电筒放在地上── 将东西放地是她改不掉的习惯,每天提着厚厚日记已够疲累。 突然,天翔自言自语起来,而且持续了很久。 “可以走了吗啊,勤奋的大才女。” “天翔,你肯定末班车还没开……” “我们还是去坐地铁算啦,现在还来得及……” “不要啦,我厌倦了……”天翔竟与自行对答着,茹霜仔细聆听,甚至从前言后语推断到梦境的内容。 不久,茹霜在天翔口袋发现了贫血药丸,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 关天翔是163名被隔离者中,唯一患贫血病的人,必须获得特殊治疗。 因此,医护人员于每份名单都特别圈上了“关天翔”的姓名。 茹霜记得新闻上专家说过,奥甸洛克病毒影响大脑活动,尤其对贫血患者程度最严重,会产生一种“奥甸洛克半清醒梦现象”。 贫血的感染者,睡眠时会产生“特殊记忆错乱”── 某段自身记忆于脑海以梦境形式呈现,而患者会保持半清醒状态,自觉身历其境,甚至将梦境当成真实。 如非出现精神冲击导致梦境扭曲,患者很难醒来,而梦境会无限期持续── 直到大脑衰竭死亡。 专家称这种大脑体验为“记忆梦境”。 而这时,天翔正发着“记忆梦境”,意识“经历”着“2016年9月,与芊琴乘坐电车的记忆”,而他并不知自己身处梦境。 茹霜看到,天翔睡时正闭眼甜笑,那是因为梦中与芊琴在一起,让他感到了幸福。 就算只是在发梦,却至少比清醒快乐吧? 如果天翔醒来,便要被迫面对封锁区的危机,被全城遗弃的悲剧…… 反正生存不了多久,活在梦里不是相比现实美好多吗? “请问……这电车……不是过了总站了吗?”天翔突然惊慌地道,表现得异常地激动。 茹霜立刻躲藏起来,天翔不久便醒来了。 茹霜推断,就是因为天翔的“记忆梦境”里出现了“乘坐电车”这一部分,才会使梦境扭曲,出现各种不合理的异象:僵直不动的乘客、电车越过总站、芊琴右手扭曲。 尽管茹霜不知“乘坐电车”为何对天翔的意识造成冲击,她却找到报答天翔的方法。 让天翔不记起绝望真相,留在“记忆梦境”之中。 第68章 《记忆梦境》(2) 要达成这件事情,茹霜必须执行两件事。 一,令天翔昏迷,如果天翔醒来,必须再次弄晕他。 而且,要将他安置在较为安全的隧道电车中,让他长期昏迷不受干扰。 二,阻止天翔接触有关真相的资讯,使他继续失忆,认为安和医院是“另一个世界”,而“记忆梦境”是现实世界。 与其面对绝望的现实,不如活在美梦之中。 茹霜最担忧的是,感染者通常在26小时内成为“严重患者”。 天翔应该在3月18日22:00左右感染病毒,那么他大概于3月20日00:00前,便会成为“严重患者”,大脑再无法正常运作。 所以,茹霜须在此时限,亦即“0left”前,让天翔昏迷并不再醒来。 于是,茹霜不断在日记写着“xxxleft,时间不多”的字句,警示自己分秒必争。 茹霜在天翔第一次醒来时,于电车上弄晕了他。 茹霜取走天翔的iphone手机,以防他接触与病毒有关的资讯。 这一次,天翔再次进入“记忆梦境”,然而经历的再不是“2016年9月与芊琴乘坐电车”,而是“2015年10月高一上学期,与文杰、韵初、詹姆吃放题”的记忆。 那时,天翔已在电车站认识了芊琴,钱包放了芊琴姓名的纸条,然而芊琴尚未转校,所以文杰等人不会认识“沉芊琴”。 由于天翔不知两个梦境存在时间差异,便错误推断“芊琴被丢弃在异世界中”,因此要“乘坐电车”拯救芊琴。 天翔在梦境“乘坐电车”对大脑造成精神冲击,迫使天翔从梦境醒来。 天翔第二次醒来后,遇到夏舒颖及同学,而芊琴还在安和医院里昏迷着。 当时天翔一度瞧着韵初胸部并感到疑惑,是因为韵初头发长及胸,跟“2015年10月吃放题”的“记忆梦境”里存在差异── 梦境里,韵初的头发是长及腰的。 当失忆的众人大惑不解时,天翔提出“电车异界论”,将“乘坐往珠城的电车”理解成一切的关键,众人亦没有质疑,并且一起来到了安和医院。 茹霜早他们一步到达医院,将柜台的疫情文件都藏起,并想尽办法驱赶天翔回隧道。 她还在医院找到了电锯等武器,一边展开屠杀,一边通过武力吓退天翔。 由于不能说出真相,茹霜与天翔交手时,只可含糊地将医院说成危险地方,让天翔知难而退。 她甚至两度使用医护人员的对讲机,致电天翔并假冒芊琴,用各种谎言说服天翔离开,然而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可惜,最后拯救到你的人,不是小霜,”茹霜将来龙去脉说完一遍后,不禁苦笑起来。 “是芊琴啊。” 2018年3月19日,23:25。 这时候,天翔及小颖刚好于楼梯,发现芊琴失踪了。 其实,她是趁两人不注意,独自出发往7楼找寻茹霜。 先前,茹霜于楼梯拿刀挟持芊琴,威胁天翔割掉小颖眼睛时,其实低声跟芊琴说了一番话。 “小琴,如果想天翔回到现实世界,就来7楼找我。” 茹霜当时并不打算杀芊琴,持刀挟持只是争取与芊琴说话的机会。 “小霜……是芊琴啊……” “嗯……”茹霜跪在地上拭着泪,浑身尽是瘀伤。 “你是不是有……能让天翔回去的方法?” “如果我和你说,只有天翔一个人能回去呢?你还做不做?” “嗯……求求你……” “即使你不能回去,都无所谓?” “嗯……反正,我的心脏……已经撑不了多久。” 数分钟后,芊琴接过麻醉针及对讲机,拭着泪水。 她已经记起了一切真相。 “只要天翔能回去……小琴什么都可以做。”芊琴说罢,按下对讲机,致电那名男孩。 “……天翔……我想……我已经找到离开的方法了。” 2018年3月20日,00:04。 芊琴让天翔挨着隧道墙旁,天翔双眸紧闭着,一动不动。 “终于……昏睡过去了……”芊琴凝望天翔肩膀上的透明针筒,麻醉药已注进天翔的体内。 男孩终于昏迷过去,进入“记忆梦境”了。 “天翔……终于『回到那个世界』了。”芊琴终于松一口气,微微笑着。 所谓的“回到那个世界”,其实不是指“离开封锁区”── 在相关部门武力封锁下,安和医院的人又怎可能成功逃离封锁区。 “回到那个世界”的意思,是让天翔活在梦境之中。 因为,只要天翔意识不到真相,便会将梦境当成真实,在梦境世界里幸福生活下去── 至少,天翔的意识是这样。 “如果不是小霜给隔离报告我看,我都不会记起,原来我们已经被全世界放弃了……”芊琴为天翔拭干脸上的污迹,“不过,只要天翔永远不知道残酷的真相,就已经足够了……”麻醉针,是芊琴于安和医院,从茹霜手中接过来的。 于7楼,茹霜告诉了芊琴真相,以及“拯救”天翔的方法:诱导他到隧道,然后打针使他进入昏睡状态── 这支针的份量,应该足以让天翔睡上无数小时的时间了。 芊琴起初闻言时无法接受,因为这跟将天翔变植物人不差多少…… 然而最后,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让天翔活在梦里,已经是令他最快乐的做法了。 于是,芊琴从茹霜口中了解一切后,便在对讲机向天翔撒谎,声称自己身处隧道,以及需于00:00前到达隧道尽头,才可离开这里…… 最后,芊琴比天翔更早到达隧道,对天翔打麻醉针,使他重新回到脑海的记忆世界。 这一切自编自演就算成功,亦只能拯救天翔一人。 “如果可以一起回去,你说多好呢……”芊琴对男孩甜丝丝一笑,“不过,小琴已经撑不住了……我已经──” 话未说完,心口再次传来刀割般的痛感,使芊琴痛得飙泪。 天翔感染病毒后,遗忘了太多重要事情。 至少他遗忘了,2016年9月10日,电车是如何在吉席街脱轨,撞上马路的通宵巴士,酿成严重车祸。 那晚凌晨,天翔和芊琴一起乘坐尾班电车,由炮马蒂总站坐到珠城的吉席街。 “你什么都唔明白……我讨厌你。” 当晚,芊琴对天翔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的而且确,对于芊琴的过去,天翔一点也不知道。 天翔不知道,芊琴就读初三时,非常迷恋电车。 自高小开始,芊琴已对湾区电车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那时候,芊琴总爱坐电车上层的车头── 在那处,可目睹很多美丽的偶然。 第69章 《因为,我喜欢你》 当癫狂的城市只会追捧速度时,唯独电车懒理外界眼光,坚持那种悠然的慢速,年年月月从不间断。 电车,代表了敢于离群的寻梦者,为了所爱不惧孤独。 芊琴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虽则思考聪敏,却患有读写障碍,阅读理解能力远逊别人。 这使芊琴于学业不断遭遇挫折,成绩被其他同学远远抛离。 在传统考试制度底下,女孩根本是被遗弃的失败者…… 何况,芊琴根本不爱读书,她爱的是音乐。 芊琴是个精于弹吉他的才女。 她凭着天资及努力,赢尽学校内外的结他比赛殊荣,总是幻想着长大后,能以弹结他为职业── 就像她的偶像yui般。 尽管别人不断质疑弹结他没出息,何不集中精力于学业,她仍想忠于自己。 因为,只要与结他线有关的事情,她都非常喜欢。 芊琴曾跟天翔一样,是为追逐希望,不惧独赴孤雨的人。 可是自从初三下学期,过去的美好都化为泡影。 那天,芊琴突然昏迷送院,证实遗传了亡父的心脏衰竭,需每月接受治疗及诊断,医治费用不菲。 数天后的深夜,芊琴将一只受伤小猫带回家里,恳求母亲让它留下。 那是芊琴在电车车厢发现的幼猫,似乎是被谁刻意遗弃的。 “喵……喵……” 她又怎会想到,喝得半醉的母亲会丧心病狂地抓起小猫,将它活塞进马桶水中,并随即按下冲厕。 “喵……”“猫仔!”芊琴惊慌失措地推开母亲,尝试将小猫救起。 可她最终抱起的,是冰冷的毛茸茸躯体,再没听见猫叫声。 那是芊琴毕生,看过最令人心碎的一幕。 “养你这个病人已经够烦了,还要养多只猫?你没病啊?” “没用的家伙,患什么鬼心脏病啊…… 你和你死去的爸爸一样,整天给我找麻烦!” 是这样吗。 芊琴成长于缺憾的单亲家庭,父亲于她3岁时因心脏病发早逝,母亲曾被精神问题困扰。 事实上,母亲一直讨厌这个女儿── 芊琴的出生纯属不幸意外,却要由母亲一人负起责任。 现在还要患上心脏病…… 这家伙,到底打算花掉她多少钱? 对女儿的憎厌,最终酿成了这场悲剧。 残杀小猫后,醉酒的母亲对芊琴毒打一番,在她瘦小的肩膀划下多道伤痕,痛得女孩泪如雨下。 母亲在酒精影响,加上工作压力泛滥下,竟将狠毒的真话全吐出口。 “你看看人家楼下的儿女啊,都考到大学,出来做ceo医生律师,赚钱养父母!怎么会像我那么苦,就一个读写障碍的女儿?一天到晚弹吉他……能当饭吃吗?你为什么不去做鸡?” “早知道就不应该生下你,现在就不用那么冤枉!” 整个晚上,芊琴跪倒客厅中,抱着幼猫的躯体颤抖,泪水滂沱而下。 “猫仔……对不起……是小琴连累你了……”倘若她没将猫带回家,悲剧又怎会发生? 一切一切,都因小琴的错误而生。 “阿妈说得对……小琴读书又差,又有心脏病,只是家里的累赘……” 是累赘,小猫的累赘,家人的累赘。 作为一个累赘,还有什么资格,去谈虚无飘渺的梦想呢。 内疚的感觉如千根针,无时无刻戳痛着女孩。 “小琴……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了。”女孩从此恐惧接触吉他,将一切时间都投放于学业,尽管对于读写障碍的她来说,是多么痛苦的煎熬。 女孩亦因此不敢再坐电车,因为只要一踏进车厢,脑海便会浮现幼猫可怜兮兮的死状,想起无可挽救的错误。 “我讨厌坐电车。”事实上,芊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别人着想。 本来带小猫回家,只是为了让它有容身之所。 本来学好吉他,只是她自知读书差,唯有依靠吉他造诣,毕业后在琴行挣钱回馈母亲。 但到头来,女孩总是沦为别人的负担。 命运仿佛对她说,她存在于世上本就是罪过。 被离弃于孤雨里。 恐惧独处雨海,被雨刺得遍体鳞伤。 讽刺地,2016年9月10日凌晨,芊琴再次成为了累赘。 当时,芊琴已经抵不住日以继夜的学业压力。 排山倒海的作业,永无止境的大小测,密密麻麻的补习时间表,已经将芊琴迫至崩溃边缘,这些深夜她都在被窝里垂泣。 很讨厌这样…… 为什么非得这样? “好……好残忍……为什么命运这么残忍……” 那时候,芊琴突然变得忍无可忍,想乘坐一趟电车…… 因为她忆起电车穿梭于五光十色,无虑无忧的快乐。 谁知道,当晚只有无穷无尽的不幸。 他俩乘坐的电车驶至吉席街时,突然脱轨撞到通宵巴士,电车酿成严重车祸。 电车整架往左翻侧,玻璃窗急速碎裂。 “小琴小心啊!”天翔将芊琴抱在怀里,以背脊及手臂为她挡住碎片。 两人被送至马里医院,芊琴在天翔保护下,伤势尚算轻微,只是脖子及右手被碎片割伤,康复后会有永久疤痕。 然而,天翔情况严重,虽然并无生命危险,然而因天翔紧抱芊琴坠地,芊琴身体往下压,导致他右手尺骨严重骨折。 天翔因此在马里医院休养7星期之久,出院后右手亦一度无法用力。 这亦是遗憾的起端。 因为伤势使天翔短期内,不能执起相机拍摄,无缘参加10月初的湾区青年摄影大赏。 这项比赛是天翔追摄影梦的最后机会,只因胜者能获得巴黎摄影学院的奖学金,到该校修读摄影的顶级课程。 于该校接受摄影教学及指导,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天翔曾发誓,倘若这次无法获奖便放弃投放心血于摄影,始终过去耗费太多时间于摄影,高二的他亦无法丢下学业不顾。 天翔曾经充满自信,断言自己能够进三甲,芊琴亦一直很在意天翔参赛一事,默默祝福他能够如愿以偿…… 机会,就这样被一次车祸毁掉了。 芊琴得知消息后,哭崩成泪人,因为这一切悲剧都是她造成的。 就是芊琴任性坚持坐电车,两人才会遇上电车车祸。 就是芊琴在电车翻侧时,往天翔的手臂压,才会使他右手骨折。 这一切…… 其实都是芊琴惹的祸。 其实,天翔绝无怪罪于她,但这件事对芊琴冲击却有多大,她甚至好一段时间不敢上学,不敢面对这名男生。 自从两人认识以来,芊琴从天翔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们都是不欲臣服于主流的人。 因此,芊琴一直将自己的感情投射于他身上,希望他在摄影取得成功,追寻到所爱的事情。 这一切…… 已经再不重要了。 或许…… 这是命运开的玩笑吧? 芊琴,永远都是累赘。 “嗯……” 芊琴身躯微颤,双手紧按胸口,虚弱的身体很冰冷。 仿佛,这一切将要终结了。 “小琴……总算救了天翔……总算不是累赘了。”她握紧天翔微暖的左手,咬着下唇。 “如果可以一起回去……你说多好呢。” 在安和医院时,芊琴曾对天翔说过这句话。 那时候,芊琴心里很清楚,自己没可能活着离开。 因为她从医院醒来开始,已感觉胸口发痛,渐渐出现一种强烈感觉:心脏已经撑不了多久。 但为了天翔,她一直强忍胸口痛楚,直到数分钟前。 她终于将天翔“送回”梦境,让他有快乐的结局── 尽管自己的下场是这般卑微…… 反正,这些天翔都不会知道。 他会安然待在幻想世界里,相信自己已经逃回现实,不再“乘坐电车”醒来…… 芊琴抓着黑色外套:“天翔你真的好粗心啊……在医院的时候竟然要小琴剪外套…… 你这样,怎么追女孩啊?” 那时候,芊琴宁愿剪裙子为天翔包扎伤口,也不肯剪烂外套。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这件黑色外套是男孩送的。 这件大码外套,就像天翔的存在般,陪伴了芊琴多少难过的时刻。 每当披在身上时,仿佛就感受到他的温暖。 “你又不够靓仔……读书又差……又粗心大意……又整天搞怪……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呢……你都没有一样好的……”芊琴呆看着外套,不禁傻傻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女孩抱着天翔,像个小女孩般痛哭流涕。 “关天翔,我恨死你啊!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啊!呜呜……”无 数两人相处的画面,透进芊琴的脑海里。 想起了,男孩为自己披上外套。 想起了,男孩将星座手带塞进自己手里。 想起了,男孩不惜受伤,冲向咸爷拯救自己。 想起了…… 想起了…… 为何要对她这般温柔,现在却要离她而去,要让她感到不舍? “我真没用啊……连个傻瓜都不舍得……”芊琴胸口痛得浑身乏力,眼前渐渐发黑,意识渐渐消沉。 女孩,即将离开男孩了。 “小琴这辈子……真是教不到你弹结他了。”女孩真的无法教男孩结他了,因为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她最后履行了承诺,亲吻了男孩,归还了星座手带。 “原谅我,以后不可以在你身边了。”女孩最后离开之前,再次吻了男孩的脸颊,泪水使笑容更加甜美。 就算世界把我唾弃推到绝地,心早已属于你。 “……我也很喜欢你啊,傻瓜。” 没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回去。 因为,我喜欢你。 第70章 《最后一遍的祝福》 【如果不想辜负她的话,还是要勇敢吧。】 小琴,对不起…… 00:44。 这一刻,终于记起了一切。 2016年9月,天翔与芊琴乘坐末班电车,于吉席街发生严重车祸。 所以,每当天翔在梦境里乘坐电车,临近珠城总站时,车祸的阴影对大脑造成精神冲击,导致“记忆梦境”产生严重扭曲的情况……电车越过总站……不存在的无尽路轨……如蜡像般的乘客……座位下右手扭曲的芊琴──那是芊琴右手于车祸被碎片创伤所致。 正因如此,天翔每次“乘坐电车”后必然会醒来。 “不过可惜,最后拯救到的人,不是小霜,是芊琴啊。” 茹霜才将这句说毕,地板传来水滴坠落的微响──从天翔的位置传来。 泪花,如星坠落,如烟散开。 “小霜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分秒针仿佛不曾跃动。 不可能的…… 天翔沙哑的声线,听得茹霜剧烈颤抖,脸色煞白不已。 不可能的…… 明明那支麻醉针药效强劲,半支份量也足使人昏迷很长的时间……更何况是整支? 难道……天翔拥有高于常人数倍的意志力,拥有必定要醒来的决心?但是,这真的可能吗? 刚才数分钟,茹霜判断天翔必定不会醒来,才会在他身旁说出一切真相…… 而那时候,天翔已经恢复了意识,闭着双眼装睡,所以听到了她的话。 一时松懈,酿成了无法弥补的错误。 因为他已经知悉了真相,一切无法回头。 “小琴在哪……”天翔推开茹霜,气急败坏地捡起电筒。 茹霜呆呆地,瞧着走下梯级的男孩,震撼阻挠她去追赶。 两道泪痕划花白皙的脸庞,因为她看穿了天翔“回来”的原因,唯一的原因。 但是,既然被离弃了,为何还要来呢。 “小琴……小……琴……”天翔扑出电车车厢,瘫倒路轨之中。他凭着残余的记忆,往着隧道口方向前进。 无止尽的绊倒,无止尽的撞墙,无止尽的皮破血流……天翔思绪被晕眩侵蚀,四肢亦麻痹不堪,这些都是药力太强的关系。 事实上,他能从梦境中醒来,已是奇迹中的奇迹。 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失去知觉前,听到芊琴的一句话。 “……我也很喜欢你啊,傻瓜。” 那一刻,天翔强烈感觉到,隧道的她是如假包换的芊琴。坠落梦境后,他的意识告诉自己,沉芊琴仍被困隧道中。 难道……是芊琴故意“伤害”自己,让他回到“现实世界”? 天翔想也不想,便乘坐电车往珠城,最终凭着惊人的意志,第三度扭曲了梦境,刺激大脑醒来。 小琴,对不起…… 是我将你遗弃在梦魇里,自己却回到安然之中,甚至几乎将你忘掉了。 而他却没想过,真相远比理解的要复杂。 “小琴!小琴!” 天翔终于步至女孩跟前,虐心地嚷叫着。 “醒醒啊……你给我醒醒啊……” 天翔将女孩抱在怀里,瘦小的躯体不再抖动,冷冰冰的。她紧闭的双眼下,沾满了告别的泪水。 “傻瓜,你还没教我弹《拥抱》,还没把那条手带给我,别想就这样算了──” 天翔突然摸到左腿的某硬物,不禁一愣。他拉高裤脚,瞧着被包扎好的伤口,还有将布子捆绑的物事。 “痛不痛?会不会绑得太紧……” “绑的刚刚好,回到现实世界之后,颁发诺贝尔奖给你。” 芊琴替自己包扎伤口的记忆,如雨涌进思绪之中。 然后,情绪倏然缺堤,泪水一滴滴锥心。 模糊的双眸,看着将布子与伤口捆绑的,那条星座手带。 竟然此刻才发现,女孩早将手带归还。 因为,她是个守诺言的人。 “傻瓜……大傻瓜……” 男孩抱着女孩痛哭,却连道别的机会也没有。 时间缓慢地拨动,似乎连它也迷失于悲郁的迷宫里。 “对不起……最后还是让你知道了真相……” 数分钟过去,天翔缓缓抬头,仰视着缓步走来的茹霜。她满脸内疚的泪水,浑身尽是珑老师造成的伤口。 再没有任何杀气,只是想报答天翔的孤独女孩。 “小霜,为什么你要帮我?” 茹霜将日记捧在胸口,泪水滂沱而下。 她并不打算说。 两年前,某日的雨后黄昏。 “小心!” 男孩将女孩从电车轨道拉回,一辆电车随即驶过,郁闷的水滴溅满女孩小腿。 “你……没事吧?” 女孩轻拉毛帽子,戴着口罩,凝视着轨道上的东西。她刚才不慎跌倒,正想去捡的时候,却不知一辆电车正开来。 可若非男孩及时阻止,她已经被电车撞倒了。 “是你的?” “嗯……” “你啊,万字夹手链而已……不要命了啊。”男孩将轨道上的万字夹手链逐一捡起,塞进女孩手里。 “你干什么……”女孩惴惴不安,在她世界里,任何人都想尽办法伤害她。 “下次小心点啊,慢慢走,不要乱跑,马路如虎口啊。”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一把女声。 “天翔……做什么啊?”一名短发女孩走近男孩。 “小琴,你去买糯米鸡先,我等会过去找你。” 短发女孩离开后,男孩瞧着陌生少女,莞尔一笑:“妹妹,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帮忙?” “不……不用……” “嗯,那你小心点啦。” 男孩临走前,还将一包纸巾塞进女孩手里,好让她抹去沾湿的小腿,还有满是泪的脸颊。 男孩不知道,那些万字夹手链被辗过前,曾是一条完整的链子。 男孩不知道,眼前戴帽戴口罩的女孩,是患有白化症,畏惧陌生人的可怜女孩。 男孩更加不知道,这种平凡的嘘寒问暖,催下了女孩的眼泪。 他不是历尽悲凉的阎茹霜,所以不可能明白。 就像被世界遗弃,于雨中泪崩之际,突然被谁拭干了绝望。 “那么微不足道的事……不要再提起了。”茹霜咬着下唇,别过脸。 对天翔而言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微不足道得他忘掉了。 但对茹霜来说,天翔是她人生之中,唯一将万字夹手链递过给她的人。 唯一一个,真挚送予温暖的人,尽管是那般短暂,尽管是那般卑微。 关天翔,是唯一真挚关心过茹霜的人,是茹霜第三位想祝福的人。 第71章 《这里并没有你》 隧道内的两人陷入沉默,因为情况再没任何转机。天翔已经记起了真相,即使回到梦中,亦会意识到那是幻想。 已经无法“回去”了。 更何况,天翔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一切只能以绝望落幕。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里是现实,知道了真相……那小霜的一切努力,都已经白费了。”茹霜打破沉默,声线更加乏力。 “嗯……但是为什么,已经过了26小时,我和你都没出现严重症状?” “我想……26小时是海外数据,每个地区的患者恶化速度应该不一样……不过,相信我们很快都会病发……” “意思是,被『侵蚀』?” 茹霜听罢,随即脸色泛红,“侵蚀”只是她编造的概念。 “对不起……欺骗了天翔那么久……何况根本帮不到你。”茹霜不好意思地站起,满身伤痕的身躯步向安和医院方向,“小霜要走了……” “小霜……你去哪里?” 茹霜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缓步前进。 她也不太清楚……只是感觉到,路还是要走下去。 “万字夹手链……是不是『祝福三遍』的祝福物?” 突然间,天翔掏出链子,茹霜惊讶地回眸:“你……怎么知道?” 天翔徐步走向茹霜,将万字夹手链拿出来。 “你……不需要还给小霜……你不要嘛……”茹霜难堪地别过头。 难道自己真的那么讨厌,使他连礼物也不愿意收下吗──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还给你。”天翔说罢,将链子套进她的手腕。 茹霜一头雾水之际,伤痕累累的身体是一种触感。 暖暖的触感。 “谢谢你。”天翔将茹霜抱在怀里,“这条链不是『归还』,而是天翔对小霜的祝福啊。” 这是,最后一遍的祝福。 茹霜待在天翔怀里,起初还以为处于梦境里。 她……从来没被谁祝福过,从来没被谁拥抱过。 过去,就是那么寂寞地熬着。 “小霜内心是很温柔善良的,”天翔松开茹霜,勉强挤出笑容,“虽然世界放弃你,但你不需要去憎恨世界……只要找到令自己幸福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理会其他人。” “所以,加油啊!小茹霜,要相信明天是美好的!” “嗯……嗯……”她放怀的哭着,继续往安和医院走去,而天翔还站在原地。 数秒后,茹霜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天翔。 “我想,被离弃于孤独里的人,未必会觉得孤独……小霜,已经找到答案啦。” 茹霜拭抹着泪水,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俨如,霜雪般纯洁的天使。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绽放笑颜的模样,是那般可爱动人。 “谢谢你啊,天翔。” 历尽不是的女孩,在终结来临的时候,还是得到一点点的慰藉。 天翔瞧着逐渐远离的茹霜,并没有问她要到哪里,只是陷入沉思之中。 被离弃于孤雨里。 失去所有,被困于绝望的地狱里。 但是……绝不能因而泄气呢。 每个人,都是不断在失去中挣扎,在跌倒中站起。 即使已经无法逃出。 即使面对荒谬的命运。 即使所爱的女孩,已经不再在这里。 错了。 这里,并没有你。 他,回到了有她的世界。 周遭是漆黑一片,凉意柔柔扫过脸颊,右方是密密麻麻的雨鸣。 突然,耳际传来《无尽》的音乐,使朦胧的思绪泛起涟漪,尝试回想着…… 这是……男孩的电话铃声。 天翔睁开双眸,目睹属于自己的银色iphone5,它置于长桌上,亮起并震动着。他正躺在某房间内,一张硬梆梆的床上。 无数疑问窜进思绪……之前发生过什么事,这里是什么地方…… 想着想着,天翔缓缓伸出右手,捡起屏幕发亮的iphone── “啊!” 右手感受着千根针刺的痛楚……为何稍微一动就痛得入骨? 天翔以左手捡起手机,疲惫的双眸盯着屏幕,那是个来电显示── 浑身颤抖起来,记忆碎片映进脑海,拼凑成一幅完整意识。 来电者:“芊琴”。 上午02:31 天翔按下“接听”的按钮,将之搁在耳边:“小……琴?小琴?” 心跳占据周遭的一切,空气倏然凝结,直到喇叭传来哭号及雨声。 “喂?喂?喂?”天翔握紧iphone的左手,早已沾满冷汗。 “天翔……对……对不起……”女孩不稳的声线,渗透着无比悲伤。 什……什么…… “我……只是你的累赘……对不起……”女孩的说话夹杂着哭声。 “小琴……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 “嘟嘟”的挂线声,如破折号般无限延长,牵起男孩混乱的情绪。 天翔重复按着“回电”,然而每次都直接跳至留言信箱。他随即开启v信,芊琴都并不在线上──她似乎已经关掉手机。 天翔抚摸右手的扣布,模糊记忆渐趋清晰,慢慢记起了一切事情。 对啊,天翔现在,正身处“记忆梦境”之中。 于安和医院10楼时,天翔在药品室取走一堆药物,包括可使人长期昏迷的镇静剂。 在茹霜离开后,天翔选择了服药,再一次“回来”梦境。 而天翔身处的,是2016年10月11日的回忆世界,时间是02:36,地点为马力医院病房。在记忆中,正因电车车祸骨折留院,而前一天是湾区青年摄影大赏的截止日期……而男孩错过了比赛。 根据刚才的来电判断,芊琴正在某处悲泣着……难道,她是在为车祸导致自己无法参赛一事,而深感自咎? “傻瓜……”天翔咬着下唇,感到无比的揪心,“你不需要那么自责……” 根据电话的铃声判断,芊琴似乎身处户外……在冷雨肆虐下,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 凌晨的淋漓大雨,仿佛是倾盆泪水。 “关先生……你右手骨折,不可以操劳……关先生!” 天翔穿上外套,携着雨伞奔出医院门口,来到辅林道,街灯照亮密麻如针的雨滴……医护人员一直从后追赶。 天翔右手被三角巾包扎,随身只有银色iphone,没有钱包……该死的,那便不能乘车了。 突然,天翔目睹医院旁一辆没上锁的单车,从车胎满布锈迹来说,似是被弃置已久的。 “关先生……关先生!”身后是护士的呼叫,天翔却踩动脚踏,头也不回:“我要去找个人!你们不用担心!” 天翔内心只有一句话。 “无论怎样……我都要找到芊琴。” 男孩也心知,这是非常疯狂的行为。 先不说暴雨导致路滑。 先不说男孩右手骨折,平衡车身难上加难。 重点是,男孩根本不确定女孩的位置,此举或许是大海捞针。 但是,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芊琴身处珠城的电车总站。 每逢芊琴感到不快时,天翔会带她到爹核士街的总站,聊上一晚也可以……那是以前的事了。 而从马力医院到珠城,骑单车的话也不会太久。 难道……现在芊琴就在车站旁,于雨海里独自哭着? “傻瓜……”天翔在雨中猛踩脚踏,依靠路灯微光判断前路,滂沱大雨使一切变得模糊。 单车在辅林道飞驰,地面湿滑得太易跌倒,可天翔仍旧没有减速。他将右手靠在单车扶手上,依靠左手转换方向,避开迎来的一些车辆。 好一段时间后,单车拐弯驶进士美菲路,进入珠城范围。没记错的话,只要再踩一段路,便能到达吉席街,珠城总站就处于那里── 倏然之间!“哔哔──哔哔──”前方出现一辆的士,逆方向往天翔高速驶来! 天翔来不及煞车,唯有猛力一扭,单车往左侧拐── “啪!” 虽然避过的士,单车却因失平衡,在北路闸街交界撞到栏杆,翻倒在地上,是响亮的“啪”一声。 “嗯……”天翔咬破下唇,抚着撞得一大片发瘀的左脚小腿……腰部也严重扭伤,痛得视线模糊起来。 即使身处梦境,但还是会感到痛楚……这种伤势下……不要说骑单车,连走路也举步维艰…… 天翔拼命喘息着,以为自己再站不起来了,无法不放弃了。 然后,他不禁苦笑起来。 第72章 回到有你的世界(1) 难道,命运不容许他俩相见吗……即使在梦境里,仍然要这般残忍── 蓦然,一段记忆浮现于脑海,或许是偶然。 “痛不痛?会不会绑得太紧……” “绑的刚刚好,回到现实世界之后,颁发诺贝尔奖给你。” 平平淡淡,却深刻不已。 男孩瞧着肿红的左脚,想起那担忧自己的眼眸,那沾满泪水的可爱脸蛋,一阵酸意涌上。 男孩想起了,为何要特意回到梦境。 那是因为,男孩要再次见她一面,即使只是一面。 没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回去。 因为,我喜欢你。 男孩忍着满眶泪水,忍着浑身剧痛,丢置倒下的单车,靠行人路栏杆,往着吉席街急步走。 直觉告诉他,女孩就在那里。 03:26,珠城电车总站。 雨,就在那么一瞬间停了,就像刻意的。 芊琴站在总站牌旁,拭着满脸泪水及雨水,凝望着走来的男孩,感到无比的错愕。 他……怎么来了……是如何知道她在这里的…… 天翔提着雨伞,跌跌撞撞地走向芊琴,那是他左腿瘀伤所致。 “天……天翔……”芊琴呆盯着男孩,“你的脚……怎么了──” 微暖的触感。 拥抱,使雨水的低温显得微不足道,使女孩微微颤抖。 世界仿如只剩他俩般,再无任何烦忧,只有虚幻的幸福。 数十秒过去,天翔终于抵不住情绪,泪水沾满女孩的衣服。 “傻瓜,我多害怕以后再也找不到你啊!”天翔哭成泪人,把芊琴抱得很紧,仿佛下秒便会失去她,“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嗯……” “傻瓜……我撞车只是意外……最多,只是参加不了比赛……你不需要自责!” “不是……是我的错……你难道不重视这个比赛……”芊琴难过地低头,刚才她正因此事而自咎。 “我重视啊……不过,我更重视......” “嗯?”芊琴傻眼盯着天翔,预料不到他会这样说。 “你……应答应我要教我弹《拥抱》的……你可别反悔……你以为还了手带给我,就可以作数了吗?”天翔说着说着,哭得更夸张。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芊琴被弄得一头雾水,她当然听不明白这些话了,“天翔……你不是还在马力医院住院吗……你怎么会在珠城──” 芊琴把话啃在喉咙,轻轻推开天翔。她瞧着男孩红肿的左腿,还有满身伤痕,瞬间明白一切。 然后,女孩脸蛋注满红晕:“你……你特意……从医院过来找我?” 天翔听罢一愣,接着苦笑着道:“骑单车而已,一下子就到了……──” “白痴!你觉得很好玩嘛……”芊琴抑压着万般惊诧,愤怒瞪着天翔,“你傻的……撞到全身都是伤……如果发生意外怎么办──” 突然,天翔脱下外套,将之披在芊琴身上。 “……小心冷啊。”天翔沉默片刻后,只是道出这一句。 什么……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竟使芊琴双眸涌进酸意,化作模糊的雾花。 “天……天翔……为什么啊──” 天翔拨开她额头的刘海,往脸蛋轻吻一口,湿润的幸福注进女孩心窝。 “傻瓜……因为,我喜欢你啊。” 芊琴听罢,脸色注入更多的羞涩。 “没人让你喜欢啊……坏人……”芊琴别过脸骂着,数秒后却扑进男孩怀里,像个小女孩般哭着。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无论怎样都好,只要见到你笑,我就很开心啦。”天翔轻拭女孩眼角的泪花,也一并哭着,“小琴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啦,好不好?” “傻瓜……”芊琴泪流不止,却躺在男孩胸前,露出甜蜜的莞尔。 被离弃于孤雨里的泪人,终究不怎么感到孤独。 孤独,从不因被孤立,只是这里并没有你。 这甜蜜的一切,到头来都是梦境而已──其实,天翔也清楚这一点。 然而,与其面对绝望的现实,倒不如活在美梦里。 费尽一切,回到梦境之中,就是为了与女孩再遇──那管只是一刹那。 天翔瞧着路上的铁轨,不禁苦笑。 时间牢牢凝固,脑海不断浮现同一句话,使思绪麻痹却又绷紧。 千万不要乘往珠城的137号死亡电车。 只要不“乘坐电车”,便不会导致梦境扭曲……那么,他就可以待在这个梦境里。 在这个,有沉芊琴的,梦境里。 唯独你在我身边,我才不怕孤独,只因伴我走过星海的是你。 “傻瓜,你要教我弹《拥抱》的……没教会我之前,你别想走啊。” “你就傻瓜……你资质那么差……一辈子都教不会的咯。”女孩拭干泪水,挽着男孩的手,露出甜甜的小酒窝。 “哦。”男孩吐着舌头,淘气地傻笑着。 那就让我永远学不会吧。 就让我一步步,弥补过去的遗憾,即使只是在梦里也好。 “翔……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们了!” 韵初率先踏进病房,向我急步走来,露出一副忧心的神色。 “喂,本大爷担心条毛啊。”文杰紧随走来,一脸轻佻地哼着《哪里只得我共你》的前奏──亏天翔还听得出是前奏。 最后步进来的,是手执一本漫画的詹姆,还有双手提着水果篮,一脸微笑的芊琴。 “那么大家那么齐,这些水果是不是能吃的……”天翔勉强在床上坐起身,看着芊琴将水果篮搁在床前的小桌上。 “不能吃的,准备用来毒死你的。”文杰揉了揉鼻子,还是那副臭语气,脸色难看到极点。 “听小琴说……你凌晨是不是擅自冲了出……珠城?”韵初皱着眉,略白的脸色透露着讶异。天翔看了看咬唇的芊琴,然后俯视左脚的瘀伤,苦笑着:“一时贪玩骑单车,翻车了。” “今天凌晨那么大雨,你一个人骑单车出珠城,只是轻伤算是奇迹了。”詹姆打开手中的《妹妹哪有这么萌7》端详着,但天翔确定,他在学校已经把这一集看了10次以上。 “天翔……他白痴的。”芊琴掩嘴甜笑着,将一个洁净的苹果塞进天翔手中。 “他都白痴十几年,什么都习惯了。”文杰拨弄着飞机头,冷然地道。 第73章《回到有你的世界》(2) 正值下午五时,马力医院的病房窗透进光线,照亮房间热闹的气氛。凌晨时分,天翔擅自出院骑单车到珠城找芊琴,最终芊琴送了他回医院,他一觉就睡到刚才。 嗯……等等,似乎缺少了谁? “千琳呢?她来了吗?”天翔左顾右盼,视线最终落在詹姆身上,“我意思是,章千琳。” “嗯?问这个干嘛?翔有事找她?”韵初歪着头,这时天翔方意识到,千琳没有来是正常的。 这里是高二上学期的记忆梦境,千琳在过往并无参与这圈子的活动。天翔感觉怪异,只是他太习惯在安和医院中,和千琳相处的环境。 说起来,此刻置身的记忆梦境未免太真实,使天翔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身处现实。 “没有啊……”天翔注视着詹姆,忆起千琳与詹姆的关系,“想起她的小说而已……有空找她一起玩。” 众人开始嬉笑谈天,俨如那些校园的时日般,仿佛一切从没发生。 这样就好了。 数分钟过去,詹姆走进厕所后,芊琴说要洗水果,就把韵初拉了出病房。这里剩下床上的天翔,以及揉着鼻子的文杰。 两人在静谧中对视着,空气渗进些许紧张的气氛。 “白痴。” 数秒后,文杰斜视着天翔,面容绷紧到极点。天翔静默片刻,他知道文杰是在指他凌晨骑单车一事,责备他的鲁莽。 “你知不知这么做,多危险?” “知道啊。” “那你又做──”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被车撞了怎么办啊?没命了再来后悔?你说你是不是白痴!” 文杰激动骂道,然后别过脸,手轻轻颤抖。天翔瞬间感受到他五分的怒意,还有五分的──担忧。 文杰绝少露出焦心至此的神情,尤其是对天翔的时候,平时只是嘻嘻笑笑、不可一世的。 天翔看着那微颤的粗手,看着那激荡的情绪,一阵酸意不自觉渗进眼角。 “对。” “嗯?” “对不起。” 文杰一愣,凝视低头的天翔片刻,然后干笑数声:“我才懒得担心你这白痴,那么认真干嘛。” 天翔从文杰的神色知道,他没有在说笑。 “对了,小琴有没有和你们说……”天翔擦着双眸,尝试转移话题。 “说什么?说你失恋了?”文杰停止干笑,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昨晚,是出去找小琴,”天翔深吸一口气,“然后……我们……” “嗯。” “嗯。” 文杰似乎明了天翔致意,却表现得离奇地平静── 下一秒,文杰弹起身,拍打着天翔的腿,兴奋笑起来:“哇哈,电车,你也有今天哦!” “喂喂喂!好痛啊!”天翔不忿地施以还击。 “电车,故意撞车去追小琴,嘻嘻。” “那你也去撞一次看看啊。”天翔冷笑着,“对了,我住院这阵子,你们几个……最近怎样?” “老样子,小初继续道德塔利班,垃圾詹姆每节课都看小说,至于你的琴姐就──” “那你呢?” “我?” “你和小初怎样啊……” “放心吧你,我下次带她去撞一次车,等我好消息!”文杰拍着胸口,满怀傻气一笑。 “哎呀,你那么大声,怕死她们听不到啊。” 文杰渐渐冷静下来,接着只管苦笑。两人有默契般陷入沉静,房间外的脚步声明显起来,很急促。 “垃圾杰,”天翔忽然一本正经,“其实你不用勉强……不行就找下一个咯。” 他这样说,只因忆起了安和医院里,韵初说过的一句话。 文杰一愣,然后傻笑道:“做干嘛,做顾问?” “是啊,你有没有留好那个瓶盖?” “嗯?” “n年前,在学校天台给你那个伏特加瓶盖啊,你不记得了?” 文杰发呆片刻,然后苦笑着:“哦,傻瓜,小学鸡吗,还留瓶盖。” 天翔凝视着那双插进裤袋的手,立刻明白了什么。 “那个瓶盖……以后都不要还给我,不然打死你。” “嗯?” “对不起……但,谢谢你。” 文杰发愣,呆望着天翔模糊的眼眸,他衣服上的水滴。 他不知道,天翔曾经历过一次离别,关于归还瓶盖的离别。 瓶盖,残余着伏特加的酒味,是苦涩。 但是,那并不要紧。 “喂你,是不是到时间吃药饿?” 天翔咬着下唇,拭干双眸承载的过去,淡然一笑。 “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吃药都浪费医药费。” “白痴。” 两人放怀,笑着。 【就让我一步步,弥补过去的遗憾,即使只是在梦里也好。】 红莓,小珠子尺寸的一颗颗,载满了酸意。 记忆梦境。 雨水,穿梭于空气中,在吼叫。 天翔很讨厌雨,那是来到梦境后才开始的。 每逢耳际传来“沙沙”杂响,他便禁不住想起安和医院的一切,情绪难免渗进什么……是什么呢,惊悚?悲痛?还是绝望── 天翔的嘴巴被塞进一块面包,嘴边还沾上些许黏黏的果酱。 芊琴收回叉子,甜笑着:“好不好吃啊。” 天翔回过神来,把口里的面包吞下,不禁一呆:“挺好吃的。” “这家西餐厅的果酱面包超级好吃的!”芊琴如小女孩般睁眼笑着,“你住医院那么久,出院第一顿当然要吃点好的。” 天翔摸着芊琴的头,对她微笑着。芊琴身穿薄薄的白色背心及牛仔短裤,可仍旧披着那件大码的黑色外套──真的很配她。 “傻瓜,和小琴吃什么都好。” “呜呜,怪叔叔又来调情了。”芊琴扁嘴,却露出了小酒窝,“小妹不会受骗的。” “真的吗。” “是吗……”芊琴如“沉思者”般托着下巴,“那下次……和我吃糯米鸡!” “嗯……除了糯米鸡。”天翔霸气尽失,喝了一口热朱古力,视线停在数米前的玻璃大门。 “那么快就投降了。”芊琴掩巴笑着,“你好像和糯米鸡有仇──” 她搁下笑容,盯着神色不妥的天翔:“天翔……你看着我后面干嘛?” 此刻,天翔张口结舌地往玻璃门看,玻璃外是莫名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名矮小的女孩。她握着一把弯掉的破伞,在暴雨中狼狈地跪下,捡拾著书包及满地狼藉。 她看似十二、三岁,身穿一身雪白的水手校服,似是刚刚下课的初中生。深啡色长发后是个红蓝色的发髻,圆滚滚的双眸,白皙的脸蛋,如小天使般的存在。 小女孩狼狈地捡着凌乱的课本,似乎是在街上走时,不小心弄丢了书包,弄得里面的东西散落四方,被雨水淋湿了。 “那个女孩……你认识她?”芊琴呆视着门外的女孩,“她似乎要帮忙──” 天翔站起来,冲往餐厅的门口,扯开了玻璃门。 第74章《回到有你的世界》(3) “沙沙……沙沙……” 倾盆的雨水,瞬间淋湿门外的一男一女。 天翔呆望着小女孩,小女孩呆望着天翔,两人的用意却不一。 “你……是谁?” 下午4时17分07秒,小女孩盯着天翔,这么道。 平淡地道。 浸满雨水的路面,早已无法回到最初。 “呼哧……呼哧……” 天翔凝视她头上的发髻,抹掉眼角多余的水,猜那是雨水。 “嗯……你……”小女孩搁下伞,对天翔生起一阵疑惑── 天翔踏步向前,把她紧紧抱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傻妹……真傻……” 天翔涕泪俱下,把娇小的女孩抱紧,懒理淋漓的冷雨。 因为他知道,女孩是被这场雨带走的,无声无息地。 可此刻,她的身躯仍旧很暖,就像从没冷过般。 “我好想你……为什么离我而去啊……”天翔辨不清,使双眸朦胧的是何物。 “放开我……”女孩忽然道,声音满是惊恐。 “嗯?”天翔一愣,轻轻松开小女孩── 清脆的一声,使数滴雨水飞溅。 天翔摔倒地上,按着发烫的左脸。他瞧着刚刚出拳的男子──竟是西餐厅的一位男侍应,年龄比自己稍大。 “你有没有事?”男侍应对小女孩说,天翔站起来,不忿地走向他俩── “呜呜……”小女孩见状,躲在侍应身后,满脸惧色地盯着天翔,泪流满面。 她不认识他。 “你抱我妹妹干什么?”侍应懒理“顾客永远是对的”的原则,一把推开天翔,凶神恶煞。 然而,天翔感觉不到受辱,感觉不到惊呆。 这些他都能够理解,能够预料。 他感觉到的,是悲伤。 那是因为,他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他。 “天翔,什么事啊?”芊琴走出来,挡在两名男孩中间,瞪着侍应,“你干什么打人啊?” “他刚刚搞我妹,突然抱着我妹妹!你不信?阿妹,你说……” “嗯……我不……认识这个人……”小女孩捏着侍应的制服,花容失色。 芊琴皱眉:“那你就可以打人?怎么可以这样──” “不是,是我的问题。” 侍应和芊琴一愣,凝视着天翔。他咬着下唇,苦笑着:“我认错了她是我阿妹,一时冲动,不好意思。” 之后的事情也不太重要,只是侍应冷静下来后,对天翔道歉,把书包及满地书本捡起,然后带着小女孩走进餐厅。芊琴结了帐,走出门问了天翔不少问题,可他却没听进耳。 脑海只萦绕着,那对兄妹在门外的对答,陌生又熟悉。 “小颖,怎么突然来找哥哥啊,我要上班啊。” “红色暴雨啊,哥哥没伞怎么回家啊,我来送伞给你……” “傻妹,你搞到全身都湿了,生病怎么办?还把伞弄烂了……” “喂呀,人家拿伞来给哥哥,你一句谢谢都没有,哼……” “不然呢……” “明天不吃面包涂果酱行不行啊……” “没得谈。” “呜呜!很坏的。”女孩扁嘴,戳了侍应的小腹一下,却甜笑起来。 “天翔,你怎么会认错人……”芊琴的一句话,把天翔扯回现实。他俩站在西餐厅门外,已经一分钟有多。 浸满雨水的路面,早已无法回到最初。 天翔拭着嘴边的果酱渍,瞧着指头上的红色,记起它是什么。 原来,他曾经在这家西餐厅,遇到小颖,以及她的哥哥。 只是忘记了吗,就像小颖忘记自己般? 不是这样的,小颖并无忘记自己。他俩根本不曾相遇。 其实并不要紧,至少她有哥哥呵护,过着幸福的生活。 只是没有“翔哥哥”而已,但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是啊,大番薯认错人,傻瓜。”天翔干笑着,瞬间别过脸。 尽管芊琴不会看出,他脸上流淌的,不是雨水。 红莓,小珠子尺寸的一颗颗,载满了酸意。 那是因为,他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他。 不要紧。 【就让我一步步,弥补过去的遗憾,即使只是在梦里也好。】 糯米,冷了就不好吃了。 记忆梦境。 倘若能重来一遍,结局仍会是那样吗。 天翔这么想着,轻力打开家门。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于黄昏前的时分抵家。 自从中四那次事故后,天翔每晚至少于十一时才归家。 逃避。 唯独在深宵回来,才毋需面对父母及小咏,遭受冷眼刺肤、遭受愧疚伤心。 曾经以为,一味逃避过去,不去碰不去想,便等同解决了问题。 “咿呀”一声后,映入眼帘的是客厅的死静,家里似乎并没人在。 天翔抱着这种心态,直到厨房传来一阵碎裂声,是什么玻璃物被打破了。 天翔匆忙步至厨房门口,顿然张口结舌。 穿着白色校服裙的小咏,躺在满地玻璃碎的地上,右手臂被割破而淌血。她猛地往后退,一脸六神无主,仿佛惧怕眼前的天翔。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小咏撞倒身后的橱柜,手遮掩着双眸,身体颤抖着、颤抖着。 “不……”天翔盯着小咏一声不吭,一来是因为一头雾水。 二来,他已经整年没跟亲妹谈话,此刻又如何轻易启齿。 他俩是“兄妹”。 “好痛……”小咏低头哭喊起来,天翔此时看清地上碎裂的玻璃杯,以及她手中皱折斑斑的纸张。 仔细端详,那是一份试卷,科目并不重要,成绩却是“c-”。 那绝非出类拔萃的小咏应得到的成绩,试问怎可能。 “小……小咏。”天翔犹疑地踏前一步,小咏却摇头惊道,“爸爸不要打我……” 天翔诧异不已,不禁低声道:“我不是……他。” 他恍然明了,使她惊惶失措的是谁。 小咏轻轻抬头,目睹天翔接近着她,神情变得极度复杂。这时候,天翔看清她双腿的瘀痕,似是衣架、藤条之类造成的,一道道触目惊心。 是谁如此残忍,对小咏干出这样残暴的事? “小咏……”天翔寻觅着适当的用词,“你──” “你走啊!” 小咏弹起身喊道,托着沾血右手,推开天翔拐步往走廊跑。 她的腿……想必很痛。 难道是小咏成绩不佳,以致被父亲虐打惩罚,使她现在情绪失控,误以为进屋的天翔是怒父? 从小以来,父亲只会对天翔施暴,因为成绩欠佳的永远是他。 谁又料到,父亲连可爱的小咏也忍心严惩? 天翔追上去,但小咏的房门“呯”一声关上,接着传来上锁的一响。 “小咏!小咏!”天翔猛拍小咏的门,俯视地板上的鲜血及泪,滴滴心如刀割。 他搞不清,是厨房玻璃碎,抑或自己一手造成。 门的另一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小咏想必痛苦不已。 “你在流血啊……”天翔靠着木门,大声嚷道,“要清理伤口──” 房内寂然无声,门外的人仿如自言自语。 “你的脚怎么受伤了?”天翔越拍越大力,情绪汹涌,“是不是阿爸打你──” “闭嘴啊,关你什么事啊?” 房间内传出哭泣声,诉说着的是绝望又是悲伤。 妳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是妳哭? “当然关我事,我是你阿哥──” “阿哥?”小咏虽一边哭号,却竟冷笑数声。 “一直以来,你什么时候有理过我这个阿妹?现在你还说是我阿哥?你当我是玩具想要就要?” 第75章《回到有你的世界》(4) 那把锋利的尖声,冷冰冰刺进天翔的胸口,越钻越深。 那不该是关天咏的声线,曾经她是那么纯洁可人,那么疼爱哥哥。 “曾经”,是自己一手摧毁的,你惋惜什么,让自己好过一点? 天翔听罢,握着门柄的手变得乏力,泪花于眼角瞬间蔓延。 “小咏……哥哥对不起你……你先开门让我帮你止血──” “开门给你?”小咏哭不成声,痛骂起来,“想骗我让你进来,再伤害我一次?” “不是啊!” “我恨死你啊!” 不要哭,唯独你的眼泪不能掉下。 天翔乏力地跪倒门旁,喉咙挤出干涩的苦笑。 “没错……我没资格关心你……” 脑海浮现一幕幕的过去。 那张被撕破的生日卡。 那个被割伤的小鼻。 那倒在地上的女孩。 那副染满泪水的脸孔。 哥哥因误会而动怒伤害妹妹,但妹妹只是卑微地,想送一张生日卡给哥哥。 那卡纸沾的红,是天翔亲手涂上的,抹不掉。 她一定很痛吧?都是你的错。 “对你做也这样的事……我……” 泪水浸满喉咙,使天翔无法吭声,事实上又能说什么。 哭什么?让自己看起来像受害者,以减缓自己的罪孽吗? 一对兄妹,隔着一道厚重的门,她不打算拉开,他也推不开—— “哒。” 天翔一呆,手无意扭动门柄,却竟扭开了门。但门不是被小咏锁上了吗? 他疑惑不已,轻轻推开了门。淡黄光线下,小咏跪在地上瞧着天翔,一脸哀色。 两人对望须臾之久,直到小咏哽咽道:“门锁自从去年,就坏了。” 刚才小咏按锁门,只是一种假装。天翔从来不知道锁坏了的事情,因他从不曾进妹妹的房间。 “我……不知道……锁坏了……”天翔低头,嘲笑着自己的懦弱。 原来,她从没把谁拒之门外,一直拒绝走进来的,是自己。 “医院那个水果篮,是你叫芊琴拿来的……”天翔捏着拳头,泪眼盯着小咏,终于把话说出来。 “不是。” “芊琴已经和我说了……” “她骗你的。”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只吃富士苹果、霸王蕉?” “我很恨自己啊!” 小咏摸着鼻子的伤疤,崩溃恸哭着。 水果篮,的确是小咏递给芊琴的,还请求芊琴好好照顾他,却不想让天翔知道。 小咏,明明是那么在乎哥哥,却一直没说出口。 天翔车祸当晚,小咏是第一个冲进医院,陪伴昏迷的天翔,还在医院痛哭了整晚。 曾经遭受亲兄的伤害,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去爱他。 爱一位伤害自己的人,为什么? 小咏想不通,因此她讨厌自己。 天翔喘息着,指甲戳破手掌肉,视线模糊成一片海。 然后,他从口袋掏出一张残旧的卡纸,心形的卡纸。 “不……不可能……”小咏瞧着那张卡纸,“当晚,另一半已经丢了……” “我……去了垃圾房捡回来。”天翔瞧着手中的硬卡,断开的部分被胶纸妥善接驳,而且被剪成一个心形。 这是,小咏当天准备送给哥哥,却被撕成两半的心形生日卡。 “这一年来,我一直将这张卡放在钱包……”天翔瞧着卡上的句子,酸意源源不绝,“竟然……不敢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我没资格做哥哥……” “嗯……” 小咏凝视自己写过的文字,内心是万般激动,酸意涌出眼眸。 她没想过,哥哥一直把生日卡保存着,把她的温柔保存着。 哥哥: 生日快乐,我爱你。 虽然爸妈经常责骂你,但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个好哥哥啊。 “你不要再说……很讨厌……”小咏承受着过去的回忆,摸着鼻子的伤痕,泪水倾盆洒下。 记得小学的时候吗,哥哥经常放学回来时,买糯米鸡给我吃,而我根本吃不完一个,于是每次也是我俩一起吃光的。每次想起小学跟哥哥相处的时间,我也会感觉很幸福啊。 “我甚至怕……每次见到糯米鸡都吃不下……”天翔别过脸,痛苦喘息着。 哥哥,有机会的话……可以牵你的手吗? 若哥哥害羞的话,即使是二秒也可以喔…… 我想,只需两秒也足够感受哥哥的温暖了。 小咏已经不懂吭声,一边哭一边读着生日卡的文字。 “虽然我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但是……但是……”天翔喘息着,渐渐靠近小咏。 哥哥明年要为我庆祝生日喔! 因为小咏,就只有你一个哥哥啊。 “小咏,对不起……” 永远爱哥哥的妹妹 小咏上 “我也爱你。” 有些说话,如果不立即说出口,以后便未必有机会了。 小咏盯着天翔,身体剧烈颤动,仿如受到严重刺激。 然后下一秒,她夺过生日卡,将它大力撕成碎片。 瞬间,小咏把生日卡撕开十数块,接着大口喘息着。 天翔呆望着纸碎。 然后,不禁苦笑着:“你不原谅我……我都理解--” 小咏扑向天翔,把他紧紧抱着,娇小身躯继续颤抖。 注入的,是不绝温暖,是倾盆泪水。 “白痴……你是不是傻了啊,自己骑单车出市区,撞车死了怎么办啊?” 天翔愣住。 “如果阿哥死了,那阿妹怎么办啊……你吓到我睡不着觉啊……” “c-”的成绩,不是小咏退步。她拿得如此成绩,以致被父亲责打,都是因为过分担心哥哥所致。 这一切,都是因为妹妹的爱。 “对……对不--”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白痴白痴白痴!”小咏猛打着天翔的胸口,泪水沾满衬衫,“如果你不在……谁买糯米鸡给小咏……谁保护小咏啊……讨厌!” “阿哥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天翔泪水如泉飙出,“一定……买糯米鸡给你……和你一起庆祝生日……” 脑海浮现小颖临别前的一幕,却教他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她。 “我不想……再失去妹妹了……” “你信不过啊……” “我爱你……小咏……” 我献唱着歌曲在你哭泣的时候将笑容送予你 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希望能支持着你 天翔把小咏抱得很紧,小咏也抱紧他,两人泪如雨下。 她一直那么在乎他,只是他黯然不知。 原来,她从没把谁拒之门外,一直拒绝走进来的,是自己。 “小咏,你给次机会我,重新好好爱惜你,好不好?” 天翔把小咏手臂的伤口清理好,对她说。她没有回答,只顾在哭着。 我献唱着歌曲在你哭泣的时候将笑容送予你 就算是不可靠的我也想守护着你 糯米,冷了便不好吃了。 那就去买个新的吧。 他告诉自己,以后不会再逃避。 小咏,虽然我不太可靠,但还是去爱惜你,一次也好。 “明年……我……” 第76章《回到有你的世界》(5) 小咏瞧着右手的胶布,拭干了泪水。 我所送出的全部东西虽然都是无形的 想成为你心中一隅发放光辉的星星 “明年的生日蛋糕,我要牛奶味的。” 然后,她抱着天翔继续哭。 但愿,泪水不再是苦涩的。 “嗯。” 【就让我一步步,弥补过去的遗憾,即使只是在梦里也好。】 格子纸,记着她的名字,载着他的承诺。 记忆梦境。 “这只猫那么像学校后花园的那只。” “嗯。” 芊琴轻拉外套衣袖,圆滚滚的双眸瞧着天翔。他俩身处珠城的北路闸湾公园,小广场的横凳上。刚刚踏进半夜12点,公园近乎空无一人,剩下树后马路的点点车声,流浪猫的阵阵鸣叫。 天翔凝望广场中,舔着前腿的啡色流浪猫:“如果带它回家养,就好了。” 芊琴一愣,歪头凝望着天翔。 “如果养了这只猫,小琴就会天天去我家了。”天翔喃喃自语,然后立即掩着嘴巴。 “喔……怪叔叔,有阴谋啊你。”芊琴鼓着脸,天翔听罢双颊泛红,猛地挥手摇头:“不是啊,我没其他居心的──” “不理你啊。”芊琴转过头。 “不……”天翔焦急地试着解释,芊琴却终究一笑:“如果我来你家,可以找你妹妹玩。” 天翔听罢冷静下来,回想昨晚跟妹妹和好一事,微微一笑。 “有个亲妹妹,是很开心的,我也想有个妹妹。”芊琴如小女孩般甜笑,“对啊,你很少提起你妹妹,为什么。” 一番沉默。 “对不起……我们……说点别的吧──” “给你的。” 芊琴接过一个热烘烘的小纸袋,袋口散发着荷叶的清香。 “糯米……鸡?”芊琴诧异瞧着天翔,仿佛不相信眼前的景象。 “你不是喜欢吗。”天翔笑道,“我刚刚在上寰陆记买的。” “天翔……你不是很讨厌糯米鸡的吗。”芊琴歪着头,摆出一副可爱的犹疑模样。 天翔听罢,只是暧昧一笑:“趁热吃啦。” “你最近好奇怪哦……是不是和我一起,搞到精神错乱啊。” “让你发现了……啊──” 芊琴扁嘴戳了天翔一下,然后灵机一动:“对了……上次在西餐厅,你干嘛抱那个妹妹啊。” “你说夏舒──”天翔把话啃住,只因想起芊琴并“不认识”小颖,“其实那个女孩……我清楚自己见过她,感觉好熟悉……” “但她不认识你啊……” “可能是……梦里面见过她?” “梦里面?” “嗯……”天翔胡乱解释着,“你都当我乱说啦……” 谁知,芊琴咬下一口糯米鸡,陷入沉思之中。然后,她莞尔笑着道:“可能,你真是在梦里面,见过她呢。” “琴姐,你真的会说笑话──” “我认真的!”芊琴鼓着脸,装着生气,“你清楚什么是『梦境』吗?” “『现实』的相对不是『梦境』──” “那你又分的清楚,我们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吗?你肯定分的清楚吗?” 天翔被芊琴的话,吓得哑口无言,目不转睛看着她。尽管芊琴可能只是随口说,却好像看透他的身世似的。 他能肯定,此刻身处记忆梦境之中,眼前所见只是大脑产生的幻觉。不管是公园、流浪猫抑或沉芊琴。 “嗯……实不相瞒,”天翔恢复清醒,傻笑着道,“我是在第二个世界,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的。” “傻瓜。”芊琴笑着,“为什么来这里啊。” “来这个世界,找你啊。”天翔挽着她的手,甜笑着。 “啊……有没有那么好哦你,哪里值得这么做……”芊琴掩嘴傻笑着,“你不如加入戏剧社啦,演的那么真实。” “是真的,”天翔一本正经,“还骑着哥斯拉呢。” “好无聊啊你。” “骑哥斯拉”是假的,其余所说的却是千真万确。 为了跟女孩在一起,男孩选择离开现实,回到梦境寻找她。 蓦然间,流浪猫回到广场,往天翔奔来,天翔吓得“哇”一声窜近芊琴。 “原来你怕猫啊?”芊琴掩嘴笑着,天翔低头看着撒娇的小猫,它用额头轻擦着天翔的小腿,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天翔苦笑着,转过身:“是啊……还给你。” 天翔将身旁的黑色袋递给芊琴,芊琴不禁发呆,放低糯米鸡,并且拉开袋子取出木结他。 这是他俩初遇时,芊琴在车站交给天翔的吉他。 “你说的啊,和我坐一次电车,我就还给你。”天翔笑道,看着芊琴托着吉他,弹着某首流行曲。 当一切也跌倒了是你令我再次找到心跳 当一切也失去了没有预料至少都可拥抱你哭笑 “你真的很喜欢这首歌啊,”天翔笑着,“上次你在m记,都是不断重复循环这首歌。” 芊琴不言不语,继续弹奏着。天翔瞧着她那可爱的脸庞,那认真的神情,那动人心弦的旋律,让他萌生一阵悸动。 “小琴……” “嗯。” “以后不要再坐电车了。” 吉他线断裂的声音。 芊琴终于望过来,天翔此时才望清她晶莹的双眸,透露着哀伤。 他知道,那是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那是因为他。 “为什么啊……” “傻瓜,我怕再坐一次,又会撞车,到时会失去你啊。”天翔笑着,“结他线断了可以换,但没了你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办。” “天翔……”芊琴左手掩着嘴巴,泪水于眼角汹涌。 “还有啊,我知道你心脏不好,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你怎么知道……” “小琴答应我,好不好?” 芊琴按捺着泪水,连连点头。 “对了……让你看看……”天翔抽出钱包里,那张陈年的格子纸。那是他俩认识时,天翔写下女孩名字的纸块。 “沉『千』琴?”芊琴傻眼看着。 “那时……写错了。”天翔摸着头。 芊琴望着纸张良久,泪花化成雨,徐徐淌下。 然后,她甜笑着。 “你啊……写字好小学鸡啊。” “多配你啊。”天翔摸着她的小鼻。 “你一直……留着这张纸?” “是啊,”天翔牵着芊琴,“我答应过自己,一定要记住你的名字。” “为什么……” “我有一天不记得你的名字,找不到你啊。” “傻瓜。”芊琴拭着泪,笑容甜丝丝的。 “就是傻瓜,才会遇到你嘛。”天翔挽着芊琴的手,微笑着。 格子纸,记着她的名字,载着他的承诺。 我俩必定会再见的,因此在再次遇到你前,我必定会牢牢记住。 第77章 毕业宴的潘多拉 苍苍的天。 回光返照的感觉。 尽管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神却在耳边告诉关天翔,此刻的关天翔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 冰冷的地面蹂躏着每一处身体的缺口,血水早已遍满每一处。还是,那些只是眼角滴出的多余泪水? 早已感受不到痛楚的身躯,在地板上动弹不得。背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声音带着惊愕的颜色,即使视线模糊的关天翔亦能清楚目睹。 关天翔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这几天来的点点滴滴,以接近光速涌进思绪,卑微却带点情绪。 面对眼前终结的关天翔再次哭了。 “3、2、1──” 关天翔乏力的放松紧绷的脸容,笑容生硬得不能再持续下去。 明明是毕业晚宴,今晚过后大家便要分道扬镳,各自走要走的路,关天翔却不太热衷于与同学合照?美好青春的余晖就在今晚准备远你而去,你却没有准备去捉紧它,哪怕只是一宵。 或许因为关天翔是一个失败的人。 “阿翔,你没和我拍照哦。”一把熟悉的声响从关天翔的背后传来,紧随着是一只搭着关天翔肩膀的手。 关天翔苦笑着,对准杰睿手中拿着的拍立得相机,摆出招牌姿势。看着杰睿摆出不同的浮夸姿势,关天翔感到既无趣又滑稽。 杰睿是关天翔班上的风云人物,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有着黑色的大背头,作为时尚教主的他根本不需要染头发,也能散发出鹤立鸡群的光芒。他拥有壮硕的身体,力大无穷,还有一身好武功,别看他身高不突出,是个武林高人。关天翔还是露出一副客套的微笑。 相机一下子拍出关天翔和杰睿的合照,一看便是一张俊男与独男的完美对比图。 “等下有什么事吗,阿翔,去喝东西吗?”杰睿主动的搭着关天翔瘦小的肩头,他当然不明白,那只钢条般的手足以把关天翔的骨头压成碎片。“回家咯。去……去哪?”关天翔小声的把每一粒子从口中吐出,就仿佛要用尽全身的气力。关天翔是个没自信的家伙。 “回家?你是不是傻了。”在旁边的阿毛嘲讽的语气直刺关天翔弱小心灵。“难得那么齐。” 阿毛是关天翔班最没礼貌的一个,他曾经发过誓戒掉说粗话,以关天翔印象中他戒得最长的纪录是三分半钟。 “我妈催我回家啊”关天翔忍不住推开杰睿的手,因为这使关天翔感到十分不自在。“不要啦,和我们玩一晚啊,就一晚。”杰睿语重心长的看着关天翔。 唉,你们根本不明白,独男就是爱活在父母的限制中。 “就这样决定啦,去唱歌还是打火锅呀?”阿毛这时从裤中拔出lg手机,开启fifa游戏。 “不是吧,刚刚吃完自助餐又去打火锅?神经病。”这时石米也从关天翔身边冒了出来。 “去喝东西好不好啊。”杰睿摊开双手,在等待他们的回应。 阿毛立马不愿意:”靠,他妈的,都吃不起了啦。”“靠!没钱你学别人出来玩!”杰睿突然面红耳赤,眼睛狠狠的盯着阿毛,其霸气震慑全场,吓得他们一声不发,阿毛马上放下手上的手机,向杰睿低头谢罪。 杰睿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那去我家吧?买点喝的东西可以吧?” 除了关天翔之外,其他在场的同班同学都异口同声地赞成。 就这样,他们出发往杰睿的家。关天翔也逼于无奈加入了。 关天翔也不想的。 但关天翔是个没主见的人。 如果当时关天翔稍微有点主见便好了。 “杰睿家远征团”共有7人,他们很快便离开了毕业晚宴的酒店餐厅,在网校的道路上行走着。由于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街上的土豪同胞们人数都不多,居民大多都回家看大时代了,因此街道还不算拥挤。 “我要探索一个星球……”石米和阿毛在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放声高歌,杰睿则和杉木、梅涛及肯尼在找家的路,唯独关天翔一个跟在最后,把独男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关天翔总是一个人在练习一个人。 经过了几间桑拿店的门口,他们终于到达了杰睿家里,奶路臣街的一栋大厦。 身为主人的杰睿立刻抢去打开大堂的门,想先让他们进入。“啊──” 刚才他们只是沉醉在虚幻的世界里,谁知前方会传来高声的尖叫?杰睿的声音有那么尖吗? 胡扯,杰睿那么健壮,只怕铁门被撞烂,他也不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尖声叫出来的,是一个丽质的女孩,年纪与他们相若,那套水手学生装在湾区几乎绝迹,纯白的衬衫配全蓝色的短裙,简直是他们在网上看的多的日本电影主角,唯独是本来做好的发型被杰睿撞乱了。不过,这还是那么美丽清新。 “对不起,你没事吧?”杰睿内疚的把摔在地上的女生扶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来,便轻轻一笑:“没事。”说罢便走进大堂,进了电梯中。 看着电梯缓缓关上,在整理乱发的女生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阿毛随即开启了嘴欠模式,嘴角一扬:“呜呜,杰睿又占人家女生便宜。” “靠……”杰睿装作无辜,摊开双手,可是明明关天翔感受到他正在窃窃自喜。 呆了大概十多秒,杰睿终于踏进了铁门,其余六人跟随在后。大堂的装潢跟大部分三十多年楼龄的大厦不差多少,白色的水泥墙,褪色掉皮的纯白天花,加上简单的装饰,平庸得很,却营造出踏实的氛围。 和他们一起在等电梯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个胖妹,不是多啦a梦的那个,是一个面上布满暗疮,披头散发,身型呈三角形的胖女生。她年纪应该比他们大少许,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就像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她的衣着跟时尚一字扯不上丝毫关联,那长腿更是吓他们一跳。 另一个是跟关天翔差不多的一个人,对,一个小独男。他身型瘦小,就像是营养不良似的。关天翔看着他,不禁心生怜悯,我们都是被忽略的人。 独男,是社区内的失败者。向来都是这样。 同学都跟关天翔说,泡不到女的男人不如躲在家里打飞机算了,还算对成人电影业有点贡献。同学的一句无情的嘲讽话就像锋利的刀一样刺中关天翔的心。 很痛…… “叮。” 想着想着,门徐徐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是很正常的一回事,关天翔瞄手表,现在已经十时二十三分,很少人会在这个时间外出的。 杰睿领着他们走进狭小的电梯中,按了22楼,按钮的灯亮了起来。其余两人也占据了电梯的门口位置,按了自己所住的楼层后便默不作声。 门正在缓缓的关上…… 突然一只手撑开了关到一半的电梯门,门重新打开,进来的那两个男人。 刚才把门撑开的彪形大汉迎面走进来,把胖妹及小独男往内塞。他有点愤怒的对着按关门键的杰睿怒目相向:“靠,看我要进来还按关门?” 电梯内的气氛立时变得紧张,关天翔是这样想的。大家都屏住了气息,看着杰睿和彪形大汉。那四十多岁的男人比杰睿高出一个半头,两肩很横,如果把那件黑色背心脱下来,关天翔相信还能看见那人鱼线及两块结实的胸肌。那人皮肤黝黑,脸容狰狞,左脸更有一道十多公分长的红色疤痕,他简直是打斗游戏里的老大级人马,把他们都吓得鸦雀无声。 杰睿抬起头直视着他,神情认真而毫不畏惧,毫无让步的迹象。关天翔的额头直飙冷汗,直到另一个男人走进来。 那也是一个身型强壮的男人,只是跟那大汉相比客气很多。他脸上留着浓黑的短须,有一点点的俊俏。他搭了搭大汉的肩膀,叹了一口气:“算啦,鹰哥,一场误会,没必要把事情搞大。” “尼玛的误会,靠。”大汉用力的呼出一口气,就像是差点要把杰睿抛出电梯外一样。“我看在今晚世界杯的面子,饶你一命。”门再次缓缓的合上,然后,缓缓的上升着,伴随着轻微的震动。杰睿看着前方,毫不理会大汉的挑衅,而他们则在担惊受怕着,尤其是关天翔,这个独男。 微弱的灰白灯光不禁使关天翔想起丧尸片中的电梯,就好像门会突然打开,然后成群吐血的无情丧尸会向他们扑来一样。 这时候,电梯在5楼停了,彪型大汉吐了一口闷气,大步大步的踏了出去,门随即合上。他们这才松一口气。 “我靠。”阿毛尖锐的声音划破了电梯内的沉默,他没有顾虑到电梯内的其他陌生住客,大概是源于极度的恐慌。“比张佳辉还要壮,傻的吗。”梅涛这时才开口,语气甚是悠然自在。 那刚才替杰睿解围的胡须男人忽然转身,看着杰睿:“不好意思,阿鹰哥他一向性格都这样。” 杰睿连连点头,这时,电梯到了9楼,胖妹走了出去。 “他是黑道大佬你知道的啦,他一时不爽,我想他不会这样的。”男人俯身绑鞋带。关天翔才注意到他的蓝色领带。 “他想怎样,有本事来试试。”杰睿冷冷地回道。“回去看世界杯吗?”“不咯,老婆感冒,看球会吵到她的,我那么晚就是去万宁买感冒药回来。”男人打了个双结,又站直身子。 关天翔本来想插口“笨,戴耳机就可以啦。”,然而作为独男的关天翔,当然只能继续当键盘战士。 电梯到了17楼,男人跟杰睿告别后便离开了狭小的电梯,氛围再次恢复沉默。 直到肯尼开口:“杰睿,你认识这个男人?” 杰睿点头:“我的兄弟。” “哇,你的兄弟挺老的啊,都结婚了。”石米顺口说着,“他几岁?” “20。”杰睿的回应干脆利落。 果然是年轻有为,才20岁就成家了,这时关天翔又自卑了起来。门上的显示登中“20”亮起,最后一个陌生人──小独男走出电梯。门刚关上,电梯内犹如是火山爆发,立刻脏话横飞:”靠,刚刚吓死我了。”“他妈的,差点就出事了!” 杉木失控的比出中指,不断的叫着“他妈的”,直到电梯在22楼停了下来。 门慢慢的打开了,并没有关天翔幻想中的丧尸。关天翔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走廊。 杰睿率先步出了电梯:“跟我来。” 第78章 敲门 屋内充满阴森悬疑的气氛,让他们都感到透不过气来。 “今晚,杀手又开始他的杀人行动啦,请杀手杀人。” 关天翔闭着眼,静待下一个回合的来临。究竟杀手是谁呢?真是摸不着头脑。 “现在请护士救人……好,大家开牌。” 七人同时深呼一口气,梅涛那带着迷离诡秘声线让他们起鸡皮:“傻翔死了。” 他妈的,为什么? “傻翔,你真是傻到没朋友,次次都是你死。” 阿毛的话关天翔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早已习惯了。 关天翔没好气的摊开了自己的梅花三。 对,这个游戏是针对独男而设计的。因为关天翔独男,因此每次被杀的都会是关天翔。 肯尼见状,似是看透了关天翔的悲哀及无奈,于是站了起来,带着劝告的语气道:“不要玩这个游戏啦,我们聊聊天啦。” 看不到有人反对,肯尼及杉木收拾纸牌。 “聊什么呀?”石米拿起手机。 杰睿举起左手:“我要听杉木讲鬼故事!” “好呀!”“我也想听!”他们齐声附和,杉木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有没有听过……” 收拾完地上的残局,杉木便把他的恐怖故事娓娓道来,听得他们津津有味,阿毛甚至咬起手指起来。 关天翔并没有兴致听,坐在皮制沙发上,等待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手机铃声响起。关天翔拿起震动中的手机:“妈妈?” 屋内的脏话立时为关天翔而暂停。 电话另一边的母亲道:“你回来了吗?去哪里了?” “我在同学家里呀……晚点回来。” “都说了吃了晚饭就回家,又不听话!” “我……”独男还是缺乏反驳的基因。 “你再不回来,我就锁门了!” “我晚点会回家的啦……”关天翔实在不想就这样归家,因为没有一个同学有这样的打算。 对方挂上了电话,留下“嘟──”的声音。 时间飞快地过去,同学们一边喝着百事可乐,一边听杉木在说着没有完结的故事,根本没有发觉时间已经到了凌晨2点。若不是关天翔没心听故事,只在盯着秒针分针在转圈,也不会发觉并告诉他们。”我要走先啦,明天要和姐姐去游泳。”肯尼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衫。 “我送送你啦。”杰睿也站起身子,走向鞋柜穿拖鞋,却被肯尼拒绝:“不用啦,我认识路。” 肯尼打开门,跟众人道别了后便走了出去,并把铁门轻轻的关上。肯尼是一个听话的人,孝顺父母,待人有礼,这时关天翔又想起自己卑微的身世,自卑起来。 杉木拿起罐装可乐,喝了一口。他的故事深得他们支持,到现在还依旧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 杉木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们:“主角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凌晨了,外面下着毛细雨,气氛非常阴森恐怖。突然,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杉木停止了说话,他们的呼吸也随着停止。 特别敏感的阿毛甚至跳了起来,连粗话也来不及说出口。因为他们的背后传来了断断续续、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你去开啦,杰睿。” “你去啦,你最近门口。” “这是你家啊……” “靠!叫你去开个门,难道还会怀孕?……”杰睿以鄙视的目光盯着阿毛,从窗口站了起来,往门口慢走。尽管语气粗暴,关天翔还是看到杰睿的满肚义气。作为去年mma拳击比赛轻量级冠军的杰睿从来不惧怕代替友人承担合理的责任,好几次在校园殴打事件,为了维护一些兄弟,从来不顾及成绩操行的他总会挺身而出,在训导面前把责任独揽上身,独力夺取无数小过大过。“义气哥”这个美誉,并非浪得虚名。 杰睿这种外貌俊朗、体格精健、待人有情有义的男生,自然成为了不少邻近女校生的男神,每天放学后总有一班傻呼呼的女生痴迷的追随在杰睿的背后,期望他有一天会回过头来,跟她或她说一句半句话。 一想到这,关天翔又踏进了脑海里自卑的死胡同。那么强烈的对比,显得关天翔就像玫瑰旁边的那堆烂泥巴。 说是慢走,是因为他的脚步十分迟疑,犹如脚中绑了千斤的大理石。事实上,在如此诡秘的氛围,突然遇到不速之客,谁能保持绝对的镇定?或者是因为光线不足,他才要慢走? 对,由于他们一直在听杉木说鬼故事,为了配合其气氛,杰睿把所有家里的灯光也关掉了,他们只用手机的微弱光线照明。他们也只是隐约看到那黑暗里的门。过去数小时关天翔没有在意它的外貌,此刻在黑暗里更加无法看到。 凌晨时分,谁会无故敲门呢?这秒钟的门好像孤独的守夜人,谁又会想象到半分钟前它会突然在寂静里发出声响呢? 关天翔开始猜会不会是杰睿的父母。杰睿的父母都去公干了,不会这个时候回家的……何况他们理应有自己家的锁匙,又何必需要去敲门呢? 关天翔愕愕的死盯着门口,真怕它会突然杀出个什么来。 敲门,从来是客人通知主人他们到来的方式。然而,随着门铃的发明,敲门这种费力的方法已经不成气候,慢慢地被按门铃取而代之。那么,为何出面的人要敲门呢? 想到杉木刚刚说的鬼故事,杰睿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是这么巧吗?还是,有人在作怪?或者作怪的根本不是…… 不论杰睿的前进速度慢如蜗牛,他终究还是站到了门前的地毯上,那黄色地毡早已放满了客人的鞋子,杂乱无比。 他们屏住了呼吸,静待杰睿打开门。 杉木在小声呻吟着:“搞什么,早知道就不讲这故事了……”他还站了起来,原地转着圈,贯彻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关天翔紧张的直流冷汗,究竟在门的另一边默默等待的,是什么? 是人?如果是人,是谁呢? 如果不是人,那是什么……? 杰睿这时咬紧牙关:“他妈的,谁啊!”说罢便把身子贴在铁门上,右眼放在门孔中。 这刻,大部分人的心跳就像停止了一样。 第79章 门铃 “靠!”看到了门外的情况后,杰睿以子弹的极速弹开,向后退了数步,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倒了在地上,幸好身手敏捷的他赶得及用右手支撑,保护了后脑。这一下,把全屋以内的人除了梅涛外都吓了一惊。 “杰睿!”在杰睿身旁的石米立即把他扶起。 阿毛把手上的手机丢到地上,发疯似的叫着:“发什么神经,外面是什么啊?” 杉木转圈转得更快,六神无主。 关天翔更不用说了,一早胆小如鼠的躲到电视机旁边,无法自控地发着抖。因为关天翔知道,能够令一向冷静勇悍的义气哥杰睿如此惊慌失色的,绝对并非三流之物。 他们这群乌合之众没有人有意识去解决这件事,除了梅涛。梅涛,顾名思义,是个不折不扣的潮男,一身潮流打扮,首饰、颈链、耳环应戴尽戴。不过,他的人胜在冷静,在他们在混乱中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已经走进门,把眼睛放在门孔上。他会不会跟杰睿一样倒在地上? “靠……原来是他。”梅涛把门打开,肯尼走进屋内。 什么?关天翔一时困惑万分,转头注视着被扶了起来的杰睿。 杰睿指着肯尼,一吐闷气的骂道:“哎呀,真的给你吓死,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阿毛及石米听罢,心里恐惧立时消失无踪,立即把矛头指向无辜的肯尼,屋内一转眼便粗口横飞。 “哈哈,对不起咯,我也不想的啦。”肯尼有点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即使他就没有错。出身于书香世家的肯尼从来就是如此一个和蔼的男生,凡事都主张不冲突。听说他这性格是被严格家庭教育所培养的。 “说什么对不起,你回来干嘛?”粗暴的阿毛毫不留情的谩骂着无辜的肯尼,并没有放过发泄心中怒火的时机,“是不是还想继续欢乐时光?” 面不改容的肯尼把皮鞋脱下,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电梯坏了,我下不去,就倒回来咯” “嗯?电梯坏了?这里22楼……那就麻烦了……”杰睿右手一使劲,重新站起来,并走到厨房拿出了一支蓝妹,突然回眸:“等一下,你怎么知道电梯坏了?” 肯尼拿出了手机:“因为楼层显示灯没亮啊,按了没反应。”对,如果是这个情况,电梯是停止了运作。 “靠,那我怎么走啊?”阿毛躺在地上,双手掩面,粗暴的他同时是最不冷静的成员。 梅涛突然坐了下来,众人立时把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就像过往一样。静默了数秒的他一直在思考着,左手无名指重复着屈曲又伸直的动作……多么怪异又困难的手势,然而他从中一开始每当沉思时都有这个怪习惯,或许是他天资聪敏的证明。 突然,梅涛咳了咳,就像是有重大消息要宣布似的:“是这样子的,谁说电梯一定是坏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那是怎样。”石米也坐了起来。 梅涛又清了清嗓子:“显示灯没亮,可能是很多情况导致的,除了电梯坏了,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管理处故意的。” “故意的?”甚少发言的关天翔也百思不得其解,开了口,因为梅涛的说法未免不合理。管理处怎会突然作出这个不方便的安排而不作通知? “说不定是要为修电梯呢。”梅涛把目光转到杰睿的脸上,有所暗示。杰睿紧闭着眼,吞了一口口水,突然叫了出来:“是啊,管理的大叔前天和我说过,今日会维修电梯,不过没说什么时候。” 梅涛点着头,继续屈曲无名指:“电梯维修是正常的事,这个时间维修更加合理。大家想想,你以为管理处不怕被业主闹吗,停电梯很烦的,住的高的业主怎么出门啊。所以,如果要维修电梯,他们肯定选择少人使用的时间,这个点就最合适了。” 关天翔连忙瞄了瞄左手的手表──02:09分,点头赞同梅涛的推论。 “那就是虚惊一场啦,电梯没坏,只是维修而已。”石米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我印象中呢,通常维修一个小时左右,那肯尼呆多一会,等会再走吧。”杰睿把喝了一口的蓝妹递向肯尼。肯尼拒绝到,说:“ok,我不喝酒的。”果然是乖孩子的表现。 这时,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屋内的气氛顿时恢复轻松。不幸的是,这美好的气氛只是维持了仅仅三秒钟。杰睿灌了一大口啤酒,咳了一下:“肯尼,知不知道我给你吓死了,为什么不按门铃,非要敲门?”肯尼皱起了眉,“我……” “因为你是潮男!”梅涛调侃肯尼道,这是关天翔毕生听过最讽刺的话。肯尼摊开了双手,一副无辜及疑惑的神情:“你们干什么呀……” “搞什么!肯尼你刚刚吓我们啊?”杉木先是原地转圈,然后发神经般扑向肯尼,用力摇着他的手臂。 “没啊没啊……”肯尼好不容易推开了激动不已的杉木,“你们听不到吗?我刚刚按了门铃啊,还是按了十几次的啊!” 他们顿时脸色变得铁青。 发生了电梯事故,已经是诡异的一件事,现在他们再次被疑团笼罩着。“你哪里有按门铃,我们都听不到?”杰睿皱起眉。 石米也回应道:“我听不到呀!” 其他人亦摇着头。 对,关天翔也听不到。刚才门外传来的,只有敲门声。 肯尼说他曾按了十多次铃,然而没有人听到。 肯尼疑惑的“啊?”了一声:“不是吧,我是看按了那么多次你们都听不到……才去敲门的啊。” “但是我们真的听不到……”杰睿继续皱着眉,盯着肯尼。 “或者,是门铃坏了吗?”梅涛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 杰睿:“不可能,门铃昨天才换了个新的,今天还用的好好的,怎么会坏。” 屋内再次渗透了无尽的诡异,加上漆黑的屋内环境,使关天翔不禁颤抖起来。 还是,关天翔太敏感了? 关天翔开始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是真的按了很多次呀。”肯尼无辜的摊在皮沙发上。阿毛乱抓着头发:“傻逼,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众人的背后传来开门的刺耳声音,他们连忙转身看个究竟。原来梅涛早已站了起来,独自打开了门。 关天翔目睹他的手放在门铃的位置,照他的动作来看,他正在按铃。 然而关天翔听不到声响。 他们都听不到声响。 第80章 窗外 其实关天翔很怕黑的。 尤其是,在如此诡异的气氛里。 对于一个每晚连台灯也不愿意去关掉的胆小男生,这个情况更加令关天翔心惊肉跳。之前的杀手游戏及鬼故事至少告诉了关天翔那是假的情节。 而现在事情虽不至于惊吓,却足以使关天翔恍然若失。 明明只是按铃没有声响,怎么关天翔感到了极度的不安呢? “呐,我打赌,我家门铃没坏!”杰睿正站在木凳上,百思不解的检查着外墙的发声器,“真的是头大啊,门铃是我花了三百块在粉丝网上抢购回来的啊,那么贵的门铃,怎么会坏哦?” “如果坏了你是不是这辈子不泡妞?”阿毛淡然的道,同时在抓着头上的曲发。阿毛这个不修边幅的粗男,每天都在抓那肮脏的乱毛,真以为他打算从里面挖出个宝贝来。 杰睿转过身来,犹疑了数秒:“也不是这么说啦。” “靠。”阿毛轻蔑一笑,得意忘形的步进厕所,“呯”关上了门。 心乱如麻的关天翔正竭力使自己冷静,很想说点话,跟大家同心协力解决目前的困境。首先,在凌晨时分,电梯停止运作了,然后门铃也失灵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什么在作怪? 或者一切只是不幸的巧合,或者一场恶作剧? 关掉电梯的恶作剧,又会有谁有能力尝试? 只见石米坐在地上,疯狂似地看着论坛中一个叫法布里的网络名人的相片。相片的共同点便是一个猛男当主角,任何人在他的面前都是卑微的陪衬品。 关天翔又把目光转向眉头紧锁的肯尼,他倒在沙发上,样子甚是无奈:“惨啦,妈妈一定很担心我。” 肯尼一向是个乖孩子,不知是因为父母或是家姐管教有方,关天翔几乎没有看过他叛逆半次,亦没有看过他在课堂上被责骂。 反而是关天翔,根本没有空闲理会在家的妈妈,或许她担心关天翔极了,只是关天翔没有去想。 如果要关天翔举出自己的一个优点,或者关天翔要花一个下午才能给予合理的答复。 杉木搭着肯尼的膊头,状神轻松:“搞什么,那你快点打电话给家里啊。” “我怕吵醒家里人啊。”肯尼拔出手机,但很快又收起来,心神不定。 突然,关天翔的背后传来了梅涛的一句话:“捕捉理性的轨道……” 那是梅涛的口头禅。难道他又想到了什么? 关天翔永远无力参透别人在想什么,尤其是梅涛这个鬼才。亚洲初中生围棋大赛冠军,理科成绩技压同级。关天翔校论名气师资虽处中上之列,然而只属平凡中学一所,绝对配不起梅涛这位鬼才,同学们常常都问他是否后悔选了这所学校。 每个人,总有自己的过往,隐藏在胸口的深处。关天翔是如此,你也是。 关天翔抬头盯着黑漆漆的天花,若不是他们把灯都关上,屋内的环境不会如此阴森。 “靠!”阿毛从厕所里奔了出来,烦躁的狂抓着头发,“厕所没水啊?” 什么?他们陷入了混乱之中。杰睿从木凳上跳了下来,犹如受够一切荒唐:“又怎么了。” “冲厕所没水,洗手又没水呀。”阿毛指着厕所半敞着的木门,横眉竖眼的说。 “搞什么啊。”杉木原地转着圈。 怎么会连续发生不幸的事情?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门被打开了。这次又是梅涛。 只见他叹了一口气,依旧屈曲左手无名指:“为什么我们刚刚那么不小心?” 众人一同盯着撑着门的梅涛,不理解的看着他。 对,电梯大堂的灯关上了,他们却现在才察觉到这异象。这是因为屋中没有亮起灯的缘故,看到大堂没有强光亦没有反应。 若不是有一个旧式窗户安装在大堂墙边,使自然光透进来,他们几乎看不见那个电梯口。他往外一盯,大堂的天花板安装了旧式的长条状灯,在他们进杰睿家的时候是亮着的。 “停电停水?怎么会这样!”杉木尖声叫了起来,声线刺耳的肯尼双手掩耳。 梅涛把门关上,就像终于把千年解不开的古锁打开了一样,满意的推敲着:“这样就能解释电梯为什么会停止运作,门铃会失灵,厕所没水,和走廊会没开灯。” “有点道理。”石米把最后一张法布里的相片也看完。 “那就是说电梯不是维修咯?”杰睿打开了冰箱,不禁呆若木鸡。“不是不冰?”梅涛在沙发也找了个位置,在肯尼旁边坐了下来,无名指蠢蠢欲动。 “靠,冰箱也没电,我的蓝妹啊……”杰睿拿出了最后一瓶啤酒,明显没有冰冻。 “这么多事都是证明刚刚停电停水的猜测。”梅涛托着腮,突然扬起嘴角,“不如大家想想,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因为他妈的咯。”阿毛在咕哝着。 “首先呢,管理处只是通知我会维修电梯,没有说会停水停电。”杰睿喝着已经热掉的蓝妹,肯定地说。炎炎夏日,大部分人的衬衫汗流浃背了。 杉木此时终于冷静下来,加入了讨论:“呐,根据我的经验,任何大楼的管理处,如果要停止供应水电煤呢,是要事先通知所有业主,不然的话,就为业主带来不便,业主是有权去投诉他们的,所以呢……” 杉木可以说是一本百科全书,他独揽丰富的知识,而关天翔相信他说的话,即使并非权威,也有一定的可信性。 “所以呢,这次我觉得不是人为,而是一场意外。”梅涛打断了杉木的话,杉木有点不悦的抱怨着。 “意外?我好怕呀。”肯尼揽着身旁的怪兽公司的公仔。 妈的,关天翔最讨厌公仔。 “我指的意外,不一定是什么具有杀伤力的事,可能只是刚刚全区大停电,或者是这栋楼单独出问题了。”梅涛镇定的推敲着,无名指终于收了起来。他飞快从口袋拿出一张a4白纸,以及一支无印良品的铅笔。 “哇,纸你都带在身上。”石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喜欢呀。”梅涛一向喜欢思考复杂的事情,就把细节都写在白纸上,以方便组织思考。好一个怪人。 梅涛在纸上挥笔写着:“首先,我们几点乘坐电梯?” “22点23分。”关天翔罕有地开了口,因为当时刚巧关天翔有看手表。梅涛在a4纸上写了点东西:“当时电梯是正常运行的,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到2点多,我们发现电梯停了,而这栋楼只有一台电梯。”“又然后……去开下那个灯。”梅涛一说,杉木就走上前,按了按开关键,惊讶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开不了!” 只见梅涛点点头,脸上毫无讶异,又写着:“而我们由凌晨12点开始就已经关了灯,听杉木讲鬼故事,所以我们一直没发觉有异样,直至肯尼离开。” 忽然,杉木扑了过来,抓住杰睿及阿毛的手,举止失措地猛摇:“不关我事啊!你们不是怀疑我吧?” “靠,别玩了。”阿毛推开杉木。杉木“啊”一声倒在地上。 梅涛继续分析着:“肯尼离开的时间是2点,所以呢,整件事是发生在12点至2点这2个小时之内……” “哎,停水停电又不会怎样,我们坐会,等到天光,再坐电梯下去。”杰睿尽量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却明显坐立不安。 阿毛这时又抱怨了起来:“他妈的,我3点都要回家啦,我要看“四喜家族”,这里又看不到。” “现在停电啊,你怎么走呀,走22楼楼梯?”石米的话使阿毛哑口无言,他唯有目不转睛地怒盯着石米抗议。 杰睿把啤酒一饮而尽:“这样吧,我去大堂看看什么事,你们在这等这,不要到处走!”说罢,还没有等到他们反应,他便穿上那对mk浮夸的黑色高筒皮鞋,打开了门,直奔了出去。 他们先是一愕,接着杉木先打破了沉默:“杰睿他……跑22楼楼梯?” “杰睿,mma冠军来的,跑半个地球都不成问题啦,你都傻的。”石米大声道,其实他也感到难以置信。 杰睿果然是个勇悍的人,面对什么麻烦也一马当先,做人充满义气。以杰睿的速度,应该跑22楼楼梯来回不花多于十分钟。 “难怪杰睿那么多女朋友啦……”关天翔心想,心中不免感到悲哀。 “靠,那里怎么了?”那是杉木的喊叫声,关天翔看向他面向的方向,看到窗外的东西。 这东西相信已存在一段时间了,只是他们刚才顾着分析,没有留意到。 关天翔不禁吞一口口水,张口结舌,全身起满鸡皮。 第81章 《怪雾》 火警这种大场面,关天翔在电视台千篇一律的肥皂剧就看过n遍,却没有在日常生活中遇到过,顶多是在6点半晚间新闻里听过一二次。看着窗外的灰雾,关天翔自然而然猜测这栋大楼起火了。 灰雾使关天翔看不清楚对面大厦以及路面的情况,能见度极低,就仿如他们到达了天国一样。 “靠!着火了!我们还不走嘛?”阿毛跳了起身,撞到了在旁的陈列柜,数个精致的高达模型掉了到地上。还记得杰睿警告过他们,谁触摸那些高达,谁就会被碎尸万段。 关天翔想,隔山打牛应该不计算作“触摸”吧,但愿如此。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杉木失控似地不断转圈。 一向镇定的肯尼也叫了起来:“是不是着火了,才停电梯?” “靠,还不走?”阿毛已经慌张的拉开了铁门,想要狂奔出去,关天翔也正想跟随,却被梅涛用力的拉住了手:“等等!你们不觉得整个事情不合理吗?”心惊肉跳的阿毛一时六神无主,变得暴躁起来:“现在还管它合不合理?” 杉木忽然灵机一动似的,停止了转圈,以夸张的幅度猛地点头:“对了,为什么走廊没有烟,只有窗外有烟?” 梅涛沉思着,无名指抖动,少有的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着火了,应该是内外都有烟,而不是窗外才有,所以,发生火警的可能性不大。” “会不会是有人在马路上烧东西?”石米皱起了眉。 “烧什么呀,烧烤呀?”阿毛依然激动,但他显然已打消了急忙逃生的念头。 “管它烧什么,总之就不是着火了。”梅涛依然故作的冷静,站了起来,走向厨房,拉开了不冻的冰箱:“靠,只剩下朗建美茶。” 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关天翔走近窗,向外看。 什么也看不到。 关天翔的背后传来石米的声音,语气竟然略带点兴奋:“太好啦,我又有得意的东西可以在网上晒了。”说罢就拿出手机,把玩着。 这时,关天翔把窗子打得更开,刚才只是开了一点儿的窗子被往外推。烟雾往屋内涌进,关天翔一见状,立刻打算关上,却又迟疑了。 因为,关天翔听到楼下传来的声响。 刚才,因为窗子几乎是关上的,他们听不清楚外面的声音。 但是,现在关天翔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嘈杂的人声。 关天翔看看手表,凌晨2时46分,马路应该是空无一人才对,最多也不过有一两个流连街头的人。但是,现在关天翔听到了来自数十个行人的脚步声。 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什么吸引了那么多人在马路上? 这时,其他人似乎也看穿了关天翔在犹豫什么,梅涛匆忙走过来,把窗关上:“不要让烟跑进来,我们需要呼吸氧气。” 不论关天翔做什么,都是错误的决定。 梅涛这种天之骄子,永远做出最好的决定,而关天翔这种没有主见的独男,最好还是乖乖服从。 “外面怎么那么多人?”肯尼也走了过来。 敏锐的梅涛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石米大叫:“网络连不到啊,杰睿的网络那么垃圾的。” “我有4g。”肯尼拿出手机,在又长又阔的屏幕上按了几下,目瞪口呆:“怎么无服务?” “无服务”即表示这里没有连接网络的服务。 即是,他们无法与外界联络。说时迟那时快,梅涛已经把手机放在耳边,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等了十多秒,他摇了摇头:“电话暂时未能接通。” “他妈的,怎么会突然没网络!”阿毛心慌意乱到顶点,失控地把刚才倒在地上的高达往窗边的方向踢,高达抵受不住残酷的虐待,大都粉身碎骨。 关天翔想,如果杰睿回来,下一个粉身碎骨的应该是阿毛。 关天翔拔出手机,手机的左上角也显示着“无服务”。 “呐,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冷静思考,看看是怎么回事。”梅涛坐了在地上,语气平淡,“不如我们围一个圈?” 众人围成了一个圆圈,梅涛又把话接了下去:“大家觉不觉得,整件事已经不可以用常理去解释?” “怎么说?”石米打量着梅涛,瞄着那无名指的动作。 梅涛闭上双眸:“你们思考一下,停水停电可以是意外,那外面的烟呢?和那些神秘的脚步声呢?是因为意外?如果是因为意外,会是什么意外呢?我都说过,这个情况绝对不像是火警,那是什么会搞出那么大烟?” “那你的结论是什么?”杉木做出请梅涛说下去的手势。 “我有个大胆的假设,又不太可能,太荒谬喇。”梅涛擦了擦鼻子。 众人也没有再强逼他说下去,而是各自的在沉思着,更正确的说法是在心神恍惚着。 “不如打119吧?”肯尼提议道。 “可以试试。”石米拨打了119,放在耳边。 如悬疑小说的情节不差多少,石米的电话拨不通。 杉木深呼吸着:“我们被遗弃了。” “遗弃你妈的,我想走呀!”阿毛崩溃地大喊着。 关天翔也开始感到后悔了。 如果关天翔当时肯听妈妈的话,毕业晚宴一结束便回家当一个孝顺的独男,那便不用经历现在的怪异事件。 关天翔低下了头,懊恼不已。 “怎么办,我们继续等,还是先走?”杉木一本正经的站了起来。 如果他们现在就离开,或许赶得及找到杰睿,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但是,关天翔还是不擅于表达己见。 梅涛做出留下来的手势:“首先,杰睿他觉得我们留下来就有他的理由,我们应该等他回来会合我们,而且,我相信留在这的是最安全的,以湾区政府的效率,现在应该有消防员赶过来路上。” 他们很快便会获救。或者,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灾难,一切只是构想出来的梦魇。 这是关天翔现在的想法。只是现在而已。 “那杰睿没回来呢?或者……他回不来?”石米的话断断续续,渗透着心里的惶恐。 杰睿失踪了许久,他的路途相信非一帆风顺。但是,如果身手非凡的杰睿真的遇到什么三长两短,当中惊险的程度必定非比寻常。 “这样吧,我们在这等到天亮。等到6点,杰睿要是还没回来,我们就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梅涛下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决定,说是“决定”是因为众人皆没有什么异议。 在恐慌泛滥的时刻,大家宁愿选择盲目相信智者。 得到了众人的回应后,他们便又回覆沉默。他们没有人有心情再去想轻松的话题来聊,连阿毛也把手上的手机放下了。 他们得到了短暂的安宁,直到他们听到了声响。 3:14分,屋内传来了电话的响声。 第82章 《来电》 关天翔很疑惑。 他们犹如被把玩在别人的手掌中一样。 不是电话网络失效的吗?怎么会有电话响起了? 一切也不是在常理中进行着。 他们六人对望着,默不作声。 “嘟嘟”的传统电话声响彻了整个客厅,本来就是最平庸的电话铃声,谁知在这个时候,电话声仿如死神的讪笑一样,震撼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灵。 究竟是谁的电话在响? 这里莫不是无法接收信号吗? 由于回音甚大,关天翔好不容易才发觉到一件事。 这未必是手机。那么平庸甚至土气的喧闹声,事实上也不该来自任何一部中学生的手机。 因为声响并非由他们的电子装置发出。 呆坐了三四秒后,众人终于从突然而来的惊愕里回过神来,一起转头注视着发出声响的那个方向──客厅的一角。 那是一幅雪白的墙,相信不久前才被重新上油,没有油漆脱落的迹象。关天翔立即看到那个挂在墙上的米白色物体。 关天翔的心中充斥着兴奋。 那是大堂的电话! 关天翔喜形于色的转头向大家惊叹:“那就是……” “是!快点去听!”石米的喊叫充满了期盼与兴奋。 关天翔连忙赶紧在电话声停止前拿起了听筒,心中甚是感激,犹如从苦难里得到救赎:“你好?”如果关天翔没有猜错,管理处一定察觉到这里的异样了,因此每个单位致 电,向他们逐一解释及道歉。 无论听筒的另一边说些什么,关天翔都不介意,因为他终于可以明白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然而,关天翔绝对猜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他什么话也听不到。 根据关天翔听到的杂声,绝对能判断那是接通了大堂的。先补充一点,这电话只能跟大堂的管理处通话,是不可以跟其他单位通话的。那么,来电者是必然身处大堂没 错。 “你好?你好?”关天翔的声线越渐响亮,不过仍然得不到对方的回答。 突然,关天翔听到一些声响,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那不是说话声:“噗噗……噗噗噗……噗噗”怪异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他啊猛地思考着,还是一头雾水。 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响呢?难道是波斯密码? 那就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断重复着的节奏。 关天翔惊魂未定,倒抽一口凉气,因为那声音持续了数十秒,声量越来越大。 难道……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作怪? 手心一早渗满冷汗的关天翔突然忍不住了,竭尽一辈子的胆量喊叫:“你究竟是谁?” 关天翔的声量吓得杉木也臭骂了一句“搞什么”。其他人皱起眉头,诉说着疑惑。 突然,那怪异的声音止住了,就好像明白了关天翔的话一般。这也使他感到极度的惊愕,而众人亦一知半解的注视着他。 关天翔相信那声音听到了他的说话了,现在就让他等待他的答复。 关天翔深深吸气,一鼓作气地向话筒道:“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那么多烟?”他感到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了。他不禁感到了莫名的欣慰。 直到,那一下突然的收线。 “嘟──”话筒传来了失望的回响。关天翔呆立在电话旁,手仍紧紧地拿着话筒。 即是,关天翔什么也没有问到,只剩下难以估量的问号。 过了二十多秒他终于回过神来,搁下了听筒。 “怎样呀?有什么开心的发现?”石米期待的看着他。 关天翔叹了一口气,把他听到的诡异声音以及突然的停顿向众人娓娓道来。事实上,诡异大于失望。 “那么恐怖……”肯尼脸色煞白,比关天翔更加惶恐。他立刻紧紧的抱着杰睿的毛公仔。 干,他真的对毛公仔恨之入骨,如果湾区终有一日建成了焚化炉,他恨不得把全市的毛公仔送进去燃烧成灰烬! 不过,此刻关天翔无谓费神在如此芝麻绿豆的事情上。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因为他实在猜不透对方想传达什么信息。 “他妈的真搞笑,打电话过来不说话,那和叫鸡不给钱有什么分别?”阿毛的话满布粗口,他的话却不无道理。 梅涛的无名指抖动起来,盯着那诡异的墙上电话:“的确,正常一个人要打给另一个人,都应该有事相告,应该会主动说话,为什么不说话,有发出怪声?” 他们一声不出,梅涛盯着冰箱的方向:“有两个可能性,一个就是他不能说话,另一个就是……” “就什么呀,快点说啊!”杉木再次因紧张过度不断转圈。“……就是听筒的另一边,不是人。”梅涛托了一托眼镜,神情依旧冷静。 “你不如说是阿凡达……”石米苦笑,试图把气氛弄得较为轻松,不过,很快屋内重新被浓厚的悬疑与恐惧笼罩,他们自感像笼中鸟,任由主人鱼肉。 关天翔不以为意地把焦点放在那大堂电话,不知怎的,感到一阵寒风刺骨。 梅涛依旧盯着冰箱:“另一方面,为什么他听到你问他究竟是谁的时候,会突然停下发声?” “因为他想隐藏什么?”杉木若有所思。 “没错。”梅涛的嘴角以夸张的幅度扬起。 “别他妈犹豫啦,看了那么久,喝啦。”阿毛似乎看穿了梅涛的想法,往冰箱拿出了朗建美茶──冰箱内唯一的饮品,抛给了梅涛。 梅涛接住,看着手上绿色的包装:“我最讨厌朗建美茶……”说罢,用力的把瓶盖扭开,把里面的茶往嘴里灌。 人类到了必要的关头,还是会舍弃自己的原则。 看着梅涛已经把500毫升的美味饮料喝掉一半,肯尼开口道:“那对方会是什么?” “我觉得不是在玩电话,打过来应该有他的目的。”石米分析着。 “会不会是他不会说话呀?”关天翔终于放弃做自闭的独男,鼓起勇气,尽量加入讨论。 阿毛怀疑的道:“他妈的不会说话,那他打电话搞什么鬼?” “可不可以把手机的灯开大一点……这里好黑,好恐怖……” 肯尼打开了手机的电灯模式,放在木地板上,他们亦跟随。 “他妈的,我手机只有30%的电,还好有带充电器。”阿毛得意地拿出那长方体的充电器。关天翔环顾四周,他们六人的手机灯光合力照亮了细小的客厅,算是给予了关天翔少许安全感,这算是一种安慰吧?一天亮就没事的了。 梅涛终于把最后一口茶也舔光,好明显他处于濒临渴死的困境:“好难喝啊,如果不是超级口渴我都不会委屈自己。”续道:“无论对方是谁,我只知道,对方一定是从大堂打来,那就足以证明,大堂有异样,可能所有事都是从大堂引起……” “对了,杰睿呢,他去了很久了!”肯尼忽然想起,不自觉的看着门口。 那铁门乖乖的紧闭着,没有半点动静。关天翔再没勇气探头看看那门孔,窥看出面的情形,因为他的勇气已经被那莫名其妙的来电彻底打消了。 好吧,关天翔承认自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关天翔瞄手表──它仿佛成了他最值得信赖的知己──现在是3:31。杰睿离开已经约一个小时了,依他推算,他十多分钟便能来回跑一次。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现在大堂那么令人不安,杰睿下去会不会凶多吉少?”阿毛苦笑着,咬牙切齿。 梅涛又咳了几下:“我们也联系不上杰睿,与其在这等,不如做点实际的事。” 他步向大堂的电话旁,拿起话筒,按了一个按键。 关天翔立马明白他的动机了。 时间过去了二十秒,梅涛搁下了米白色的话筒:“没人听。” “推理得怎样了,大师?”石米盯着梅涛,期待他的微论。 梅涛没有回应,坐了起来,苦苦的挪动无名指。 杉木转圈转得累了,躺在地上,呻吟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 “你在这看着先,我去撒泡尿。”阿毛又径自向厕所进发。 他闭上了门以后,关天翔望着窗外,那烟雾好像更浓了,关天翔几乎看不见外面的情景。 关天翔曾看过一本书,书中描述一班学生在校园里看见周围都是白雾,最后才发现原来学校只是他们的幻想而已。 难道,他们眼前的杰睿家也是幻像?一切也不存在? 那只是关天翔天马行空的想法罢了。 现在的谜团犹如桌上的灰尘一样越堆越多──先从电梯停止运作开始说起,然后是门铃失灵,接着是电灯开不着,没有网络讯号,还有窗外的白雾以及神秘的脚步声,最后是奇怪的电话……这一切一切的诡异事件,关天翔却不能好好整理,把一块块迷离破碎的碎片,砌成一个完整的真相。 突然,一个刺耳的声音传遍屋内,他们每人都震了一震。 “什么声音?”石米第一个出声,接着众人均注视着厕所的门。 那是一把男声,充满恐惧的声调。 那是阿毛的惨叫声。 第83章 《一团黑色的物体》(1) 已经来不及整理刚刚发生的怪事了,听到了阿毛的叫声,关天翔简直在崩溃的边缘挣扎着,如坐针毡。 厕所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阿毛如此惊呼大喊? 阿毛虽然为人粗气,但是胆子不算小,不见得是会被什么昆虫蜘蛛等小生物吓到的胆小鬼。他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使得他举止失措? 石米和梅涛第一时间飞奔到厕所的门前,石米向着木门大喊:“阿毛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阿毛已经出事了。 梅涛立即扭木门柄,却发现门上了锁。 他焦急的咒骂:“靠,又没有女人在,锁毛门呀!” “让开!”石米示意梅涛退后,便倾尽全力,往厕所门撞去。石米是6人中最为强壮的一人,由他来当这个角色最合适不过了。 撞了一下,门仍旧不为所动。阿毛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是碰撞声也没有。 “靠,再来!”摸着发痛手臂的石米不服气的再次发动攻势。 撞了三、四下后,门终于被撞开,石米失去了平衡,倒在厕所的门旁花岗岩地板上。 石米看到了门内的情形,不禁惊呼了一声,梅涛则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然后,梅涛和石米抬着不醒人事的阿毛步出厕所。关天翔这时才看到阿毛的样子──张口结舌,脸容扭曲,应该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才会有如此魂飞魄散的恐怖脸状。 “发生什么事?”杉木脸色发青,看着被抬到沙发上的阿毛。 “一定是那个窗在作怪!”梅涛再次疾速奔向厕所,关天翔见状也跟随着。走到了厕所内,他首先是看到马桶内的黄色液体。其他东西例如洗手盆、马桶均无异状…… 除了那个开着的玻璃窗。 那是一个旧式的长方形窗子,灰色的窗框早已布满生锈的皱纹。窗子应该是一直也开着的,因为厕所内已经充满了外面的烟雾。 肯定了厕所内毫无异状之后,关天翔和梅涛都颇为肯定使阿毛受到惊吓的,无疑是那个敞开着的窗口。 那窗口外有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使得阿毛心惊胆颤昏倒呢?忽然,梅涛把头伸向窗外,关天翔本能地想喝住他,但来不及了。 他左右地转着头,退了回来,拨动无名指的推理齿轮:“什么都看不到,那么大雾,我连对面大厦的轮廓都看不到,有什么那么可怕?” 关天翔不发一言,只因他也感到手足无措。梅涛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如何交托给一个无能独男处理? 关天翔徐徐地步出厕所,走向阿毛。阿毛这时恢复了些许意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吸极为不畅顺。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苍白的天花,气急败坏:“我……我见到……” “见到什么?”肯尼瘦弱的身体在颤抖着,他整个人也被恐惧所占据。 “见……见到人……”阿毛说不下去,不断的咳嗽着。 梅涛托着下巴:“见到人?” 奇怪,为何看到人会如此受惊吓?阿毛必然是受惊过度说错了…… 不。 关天翔忽然明白了那恐怖的原因。在厕所的窗外,应该只有空气。为什么会有人呢?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起来,如芒在背。 他接受不了。 肯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附带惧色:“怎么会这样?好恐怖!” 关天翔瞪着他手上的毛公仔,实在无名火起──在如此紧张的关头,居然会看见如此恐怖之物! 回忆充斥的关天翔突然丧失理智,从肯尼手上夺去毛公仔,失心疯似的跑到窗边。他听到石米背后叫停他的呼喝,然而也阻止不了此刻的他。打开了窗的他,大喊一声,把毛公仔使劲抛了出去。 公仔瞬间失去踪影。人生最爽快的事情。 肯尼在背后一言不发,他当然不明白关天翔的愤慨,同时来不及理解他的举动,一时间哑口无言。 把公仔抛了下街数秒后,他才恢复了些理智──他立刻觉得自己很异常,为什么他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难道关天翔是这么容易被恐怖之物侵占他的思想与情绪吗? 关天翔开始后悔起来,而无言以对的肯尼亦选择先不理会他的怪异行为,改为照顾在身边的、正在胡言乱语的阿毛。 他在重复着什么“我看到人”类似的话,弄得关天翔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这时,关天翔伸头出窗外,竟然想要看看会否看到啊毛的位置。刚才他的力度之大,连他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遇到障碍,该恐怖的公仔应该飞到对面的街道了。 窗外的雾挺浓,跟梅涛所描述的差不多,关天翔仅仅勉强地看到对面大厦的轮廓,连地面的情况亦不太看得清楚了。而且,他亦没有听到刚才的脚步声。是那些人走了吗? 忽尔,关天翔好像看到什么。很模糊,但他看到了。那是跟灰雾截然不同的颜色──那是黑色。那是一团在他左边的东西。关天翔察觉到它,是因为它在不停的动,有节奏地动。 那实在使人毛骨悚然。 胆小的关天翔不敢发声,不过那种心理刺激已经大大超越了他所能承受的。 由于灰雾的笼罩大大阻碍视线,关天翔仅仅能判断那是一团黑色的物体,贴在窗旁──它是紧贴在另一个单位的窗口位置。 那是什么呢?关天翔心中这样问,心跳亦随即加快。 他的勇气仅限于支持他继续看下去。他的背后传来杉木的呼喊声:“阿翔,你干嘛呀?” 关天翔没有理会,继续盯着那团黑漆漆的东西。等等……那不是……头发?好像是,是女人的长头发……那这个就是……头?如果是看见一位长发女士,或许他受的震憾会大幅减小。 然而,关天翔并不是看到一个女人。 他是看到一个头。只有头。多么诡异的景象。 他提心吊胆起来,脸色煞白。 他是不是不该再看下去? 他还来不及下判断,事情已经起了变化。 那头在有规律的晃动着,头发乱飞──突然,它……它……向着关天翔……转过头来…… 他跟这个头只有一两米的距离。他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的盯着那团物体…… 已经看到了它的正面──脸色发白,完全的白,一点血色也没有,神情诉说着绝望及恐惧,而且布满鲜血,加上披头散发……就像是…… 一直盯着他。 极度的惊吓使关天翔来不及叫喊,迅速逃离了窗外的世界,立刻关上了窗,他多么盼望窗上有锁,他简直想把锁重重地扣上,再拉上窗帘,并把一切物事全都搬到窗前,把它彻彻底底的遮掩。 他妈的。 关天翔直奔到铁门前,失控地乱拍门,直到半分钟后石米花上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拉倒在地上。 “什么事呀傻翔?”石米用力的捉紧关天翔的肩膀,好让他镇定下来。惊恐万状的他还没有勇气道出真相,便鼓起浑身的力气,以沙哑声线大喊:“千万不要靠近窗户!” 第84章 《一团黑色的物体》(2) 你是个胆小的人。 这是大部分人对关天翔的主要评语。或许他在人生的路途上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到头来换来的,就只有这一句话以及无声的叹息。 从来不敢看恐怖片或恐怖故事的关天翔,更不用说从来没有去过海洋公园的万圣节派对,一直自以为跟恐惧与黑暗距离很远。 直至,刚刚的一幕,那震慑人心的一幕。 关天翔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是大声的嚷着“千万不要接近窗户”之类的话。他没有留意同伴们的一举一动,只隐约感觉到石米和杉木把他抬往杰睿家里的其中一个房间,把他扶到床上。 关天翔本来已经精疲力尽,而且刚才受到的刺激已经超越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他很快便不醒人事。 直到关天翔听到外面的讨论声。 “我觉得他们是发疯了。”如果关天翔没听错,那是石米的声音,附带着苦笑。 “搞什么啊……他们究竟看到什么了?”这像杉木的声线,声音颤抖。 关天翔下了床,看看手表──现在是5:03。他的恐惧不散,只不过睡过了短短的一觉,本来惊魂不定的他已经镇定了许多。他试着回想着刚才的情节…… 首先,在阿毛小便的时候,他经历了一些事情──他则说是看到“人”,然后便失常了。 然后,关天翔亦在客厅的窗外看到了──那东西。 那个看着他、充满绝望的血淋淋人头。 想到这里,他不禁死盯房间里的窗户。 外面仍是烟雾浓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样。此刻的关天翔胡思乱想,会不会突然有一个脸色煞白的人头贴在窗上,面目无神,双眸泛白的直盯着他,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脆弱的思绪再次被恐惧完全击破,他全身乏力的倒了在地上,发出了“啪”一声的声响。若不是双手及时支撑着地面,他的头早已经撞肿。 听到声音的肯尼奔了过来,打开了门,紧张的扶起了关天翔:“没事吧?” 你这样问有何用意?关天翔到了如斯境地,难道他会没事吗? 肯尼小心翼翼的把关天翔扶了出客厅。 灯光还是如此的暗,客厅还是依靠着微弱的手机灯光照亮着。众人──除了阿毛──均坐在地上,转头看着关天翔。 首先开口的是带着轻笑的梅涛:“你醒啦。” 关天翔却冷冷的看着他:“你们说我发疯了?” 客厅内立时变得寂静一片。 梅涛犹疑了一会,勉强的挤出微笑:“你别误会,我们是随便说说的啦……” “闭嘴啦!”关天翔以极其凌厉的语气怒喝梅涛,连自己也万分的惊愕,“你觉得我发疯了?你们就是正常的!我去你妈的!” 客厅内回荡着关天翔的声音的回音。其他人众目睽睽的扫视着他,脸上不无愕然,大概是预料不到他这个怕事的独男竟然会以如此大的声量臭骂梅涛。 梅涛脸上毫不沾染半点歉意或羞怒。他咳了一下:“其实我们也是实话实说,你和阿毛都是看过窗外面的东西之后,就变得失常。这个你无法否认吧?” 关天翔没有出声反驳,因为,他的确是失常。 他见关天翔没有回答,冷冷的盯着关天翔:“以下是我们讨论完之后的结果。无论现在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相信,窗外很危险。” 这点关天翔不否认。 “没错,外面会有什么东西或者力量令我们发疯。”杉木也道。或许他也是大家组别的推理者之一。 关天翔没有打算,亦没有力气作出反驳,唯有坐在沙发上喘息:“你说的好像知道是什么一样……你们又知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 他们对目而视,石米问道:“什么东西?” 关天翔吞了一下口水。即使他极不愿意再次回想那个惊心动魄的画面,他还是尽量详细的娓娓道来。 他首先听到的,是众人低声的惊呼。 然后肯尼往厨房走去,背着他们道:“难道阿毛也是看到这样的东西?” 梅涛右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等等!”石米忽然灵机一动,“傻翔你说你看到……人头在隔壁窗外?” 关天翔先是一愕,接着勉强的点头。 “那就是,隔壁有古怪……”说罢,石米和众人一同陷入了恐慌,那当然不包括沉思中的梅涛。 他的脸色苍白,他忘了这一点了。 这些诡异经历,或许不只在他们的单位发生,其他住客亦遇到了同样的诡异事件。 他妈的诡异。 他们现在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待在单位内,思考着这件诡异的事,渴望发掘真相?或者,他们已经离开了单位,四周找出路? 想到这点,关天翔静心起来,聆听门外的声音。 关天翔什么也听不到,只有自己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毫无动静。难道其他住客没有逃生的打算?还是一早逃之夭夭…… “石米说的有道理,隔壁单位是有古怪,如果傻翔不是眼花……”思绪混乱的杉木如坐针毡,终于又跳了起来,不停的转着圈。 对面单位与杰睿的家只相隔一幅不太厚的墙,恐怖的事情或许只跟他们有着数米的距离。 那个诡秘的噱头,是一直待在另一个单位的窗口吗? 或许,那血腥之物依旧留守原地,等待关天翔再次触发潘多拉的梦魇…… 关天翔想着想着,全身直冒冷汗。 大家陷入混乱之中,你有你说,他有他说,直到梅涛大声的一喝:“等等!先别那么怕!如果傻翔真的出事,那隔壁单位有古怪这个讲法可能说的通。但现在阿毛都出奇事,而厕所那个窗口应该就不是对着那个单位,那……” 石米打断了梅涛的话:“那就证明,不止是隔壁个单位,连外面整个世界都有古怪!” “搞什么,其实,连这里也有古怪啊。”杉木停下转圈,苦笑着,他们也沉默了起来。 杉木所言甚是。 肯尼这时从厨房走出来,递了一杯水给关天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只有温水,将就一下啦。” 关天翔接过了水杯,杯上有着钢铁侠的图像。他得到了暂时的温暖,在这个时刻,唯独肯尼还会去关怀别人。 这使他忽然想起了早已出走的杰睿。 现在已经是五时许,杰睿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他究竟遭遇了什么?难道他在大堂遇到了什么事?还是,他在楼梯中已经遇到?关天翔不自觉地为他的状况忧心忡忡起来。 关天翔吞了一口口水。当时,杰睿雄心壮志要下楼看个究竟的时候,关天翔想他根本不可能预料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严峻的地步。种种不可解释的事,已经把关天翔推向了精神的悬崖,在一个名叫崩溃的血海的边缘。 不会的……以杰睿的身手,他不会有事的……他必定会在天光前回到这里,然后告诉他们,根本这是一场误会,电梯亦修好了,他们可以回家去了。关天翔愿意抹去看到血腥人头的记忆,竭力说服自己那是幻觉…… 关天翔笑着安慰自己,即使他明知那毫无说服力。 因为,他们被困了。或许更糟糕的是,他们连原因也不知道。 关天翔抬头看着肯尼:“阿毛去了哪?”他指着屋内另一间房,他立刻明白他正在休息着,就像刚才的他。 关天翔喝下一口水,转头注视着客厅的窗。 第85章 《邻居》(1) 窗早已经被关上,关天翔怀疑是谁有那么大的勇气去关上这扇窗。窗外黑漆漆一片,只有烟雾,没有那个……物体。 “是谁去关窗?”关天翔犹如扫描器一样扫视着屋内的众人,等待回答。 梅涛的声线依然缺乏感情色彩:“我啊。” “你挺大胆的哦……”关天翔咕哝着,但却被梅涛听到了。“就是因为我胆小我才去关窗。” 看着关天翔一脸不解,杉木抢先为梅涛的话做出解释:“你和阿毛都是去留意窗外的东西才出事,梅涛应该是觉得,这是一个警告,叫他们不要去研究窗外的情况,所以他立刻去关窗。” 梅涛点着头,关天翔亦觉得杉木的话不无道理:“那个不只是警告……简直就是恐怖……” 梅涛和杉木没有回答。 石米突然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看看……人头还在不在?” 众人同时注视着他。这糟糕的提议是他妈的令人胆战心寒! 可是,那只是关天翔的个人意见。 梅涛听罢,犹疑了十分一秒,已经径自向窗口走去。关天翔不禁佩服他的勇气以及无私的冒险精神,梅涛自少胆识过人,据说是缘于房间中张贴了多张网上流传的高登莲蓬合成图,早日相对终极恐怖的他早已经练成了不怕一切的金身。 杉木却一把拉住了他:“不要那么冲动,就这样去看风险很大,不如我们拍照?” 梅涛再犹疑片刻,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嘴角扬起笑容:“剩下20%的电,很快就要关机了。” 他们再次屏住了气息,静待梅涛完成这个挑战心理极限的任务。梅涛缓缓的步向窗口,即使他并非贪生怕死的人,面对如此诡异的气氛,他难免会感到十分拘谨。 关天翔看见他走到窗口前,小心翼翼的把调较到了相机模式的手机伸出窗口,镜头应该对准了隔壁的单位。 “要开闪光灯,不然什么都看不到。” 石米对着梅涛道。 “放心,我开了。”梅涛说罢,按了按手机上的虚拟键,手机闪了一闪,把那个画面拍了下来。 接着,梅涛迅速的把窗子关掉,然后直奔到他们的面前。 关天翔相信,任何一个人也不想独自承受恐惧吧。 他喘着气,把手机放在木地板上。 他们众人围着手机,看到了手机中,那个画面。 一个本来平凡不过的景象,在这个情形之下,变得极其令人毛骨悚然。 “隔……隔壁……知道我们在这……”关天翔双手掩面,再次感到了真正的诡异。 他们看到的照片里,显示了关上了的玻璃窗,里面的纯白色窗帘……以及锈迹斑斑的窗框。 头发杂乱的阿毛从房间里徐徐的步行过来,双手在揉着眼睛。他的精神似乎仍然未恢复,即使已经睡了一大觉。 同样是肯尼热心的把虚弱的阿毛轻轻抬到沙发前,协助他坐了起来。 “你们信我!当时真的没有窗帘和窗框在那里!”关天翔双手合十,手掌早已沾满了冷汗,脸色必定很难看。 遇到这样的诡秘,又有谁可以保持镇定? 错了,有一个人叫梅涛。 面不改容的梅涛先是瞪着关天翔,然后严肃的吐出了一句话:“你肯定?” 关天翔咬着牙关,皱起眉头,竭力回想刚才的情形:“我肯定。” 当时,关天翔只看到一个人头,贴近隔壁单位的窗子,他没有看到窗框或是窗帘。 那么,为何隔壁单位的窗突然出现了窗框及窗帘呢?难道是关天翔第一次看错了…… 不,他几近肯定。 该死的,他苦笑着。 梅涛没再说话,只是注视着地上快耗尽电源的手机中的照片。石米把话题转到了心情舒缓不少的阿毛身上:“阿毛,好点没有?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阿毛一怔,闭上了眼,仿佛忖度了很久该如何启齿。须臾,他睁开双眸,神情极为虚弱:“我看到一个人……” “搞什么……人头?”杉木盯着他,阿毛先是一愕,然后缓缓摇着头:“不是啊,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一个人头?”阿毛又是不解又是讶然。 难道他跟关天翔看到的是两样东西?关天翔猜测着。 “那是怎样?那个人是怎样出现的?他是怎样的?”梅涛慢慢的引导着阿毛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描述。 阿毛接过了肯尼递来的一杯水,苦苦回想:“他是一个男人……我在撒着尿,看到窗户开着的,就想着看看外面有什么东西……我一伸头出去……就见到有一个人由上面掉下来……他和我的距离就一米。虽然他是急速掉下来,但是……靠,我看到他的脸……充满了委屈和无助……最恐怖的是,他的脸全都是血……我不想说下去了!”只见阿毛双手掩面,欲哭无泪。 关天翔从来没有想过,满口污浊的阿毛会到了如斯境地。 梅涛镇定的思考着,无名指再度发挥本色,盯着自己的牛仔裤:“这是一个警告。” “一个警告?”他们异口同声的质问给予了梅涛一个发表己见的机会。 梅涛清了清嗓子,紧闭双眸:“对于现在究竟发生什么事,关天翔可以做出很多假设。不过,有一件事情很明显,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用发现?” 他们静默着好让理性的他接着说下去。 “就是,有一种力量想我们去一个地方。”梅涛一本正经,“这股力量令到窗外充满烟雾,而且我们一超越那个窗框,这股力量就会用方法吓走我们。我推测,这股力量是不想我们去留意窗外的事物,或者觉得我们注意错了。” “最大可能,就是离开这里。”梅涛的语气胸有成竹,无名指停止了节奏,“这股力量似乎想我们离开这个单位。你们背后觉得停水停电很巧合的事情吗?当我们没水电,很快就撑不住,需要去别的地方。而这个或者就是这股力量希望我们会这么做。” “靠!什么力量那么屌啊……”勃然大怒的阿毛一拳挥向墙,痛楚使下一秒的他有数分后悔。 “等等,”石米把休眠状态的手机恢复了灯光,“你怎么肯定,一定有一股力量存在?” “这个纯粹是我的猜测。”梅涛缓缓张开眼睛,“不过,我们可能是受到一个负能量的磁场所影响,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事发生。” 对于那个什么负能量磁场,关天翔完全不理解,也没有去注意:“或者……到天光,这里就会恢复正常?” 第86章 《邻居》)(2) 关天翔提出的这个想法,是源于对坊间故事的认识。如果他们现在是被恶灵所威吓着的话,那一到了太阳上山之时,所有令人悚然之事物都会因阳光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困境便会迎刃而解。“我们等到天亮吧。”杉木瞄瞄手表,“现在是5:37,我们等到6点,顺便等杰睿,再商讨下一步行动。” 众人点头同意。 听罢,关天翔的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到了6时,一切也会回归正常,再没有诡异的事件发生……他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家大睡一场。 他们有共识地静默等待着6时的来临。 阿毛暂时停止了烦躁地说粗话,只是在呆着,双目无神。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受惊过度。 关天翔则只是坐在地上,一直看着那块size不算大的玻璃窗。窗外一如刚才,被浓浓的雾包围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着,窗外的颜色亦慢慢由漆黑一片转变为深蓝色,接着便是浅蓝色。 关天翔看着手表──6:01。 时辰到了,不过还是等不到杰睿的归来。 窗外一片白茫茫,烟雾就像是云雾一般。他们就仿如身处千里高的云层,童话里的仙境。 关天翔叫醒其他人,很多人都因疲惫而小睡了一会。 梅涛眯着眼睛:“杰睿还没回来?” “没呢。”疲惫的关天翔叹气。 阿毛这时候站了起来,走到鞋柜旁,穿起了球鞋。 他在学校里被称为“小美斯”,因此他也挑选了球王美斯穿的鞋款。 “你去哪?”肯尼看着他走向门口。 “都天亮了,我去看看电梯好了没有。”阿毛没等他们回应,径自扯开铁门,关天翔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冲动的阿毛处事总是欠缺事情的充分考虑。 “外面什么都没有哦……”阿毛右手撑着门,他们也看到门外的情景。门外的确没有异样,由于天已亮起来,光线透过窗口照了进来,把电梯大堂照得通明。由门的角度,关天翔只看到那个电梯口,金属造的门布满锈迹,应该是潮湿的天气导致。 阿毛这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这样走了出去,门没有了承托,自然慢慢的关了起来。 “不要乱出去……”石米想喝住阿毛,却被梅涛打断了话:“我们不出去也没用,留在这不知道做什么,不如出去看看电梯好了没。” 梅涛自昨晚开始已经成为了可靠的意见给予者,他们已经麻木地信任他。他们各自穿起了鞋,肯尼忽然问起:“杰睿他去哪里了?” “他应该出事了,或者,发现了什么。”梅涛目无表情的说罢,大家静默了片刻。 当他们打开了门的时候,却发现阿毛在使劲的怒踢着电梯门,发出了“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他横眉竖眼地大声叫嚷:“他妈的,那么就都没修好,现在怎么办!” 处事谨慎的梅涛用屋内的门堵把杰睿家的门卡住,以免它自动锁门。的确,电梯显示灯并没有亮起来。正常的情况下,显示灯会显示电梯正在什么楼层,而现在却没有亮灯。梅涛按了一下“下”的按钮,它却没有如常地亮起来,“电梯还没好……” “我刚刚就是这个情况。”肯尼苦笑了起来,站在他们的最后。 关天翔不自觉的打量起其他单位。这栋楼的每一层只有三个单位,他们的方向两个,另一个方向一个。两个单位的门都锁着,里面没有发出声响,就像是跟平常一样似的。里面的住客也遭遇了他们所遇到的事吗?或者他们是堕入潘多拉陷阱的仅有受害者? 这时,关天翔想起那贴近窗口的人头,就在他们旁边的单位外。他小心的盯着那单位的铁门,铁门上贴上了“学业进步”的红色挥春。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一忆起那满脸鲜血的人头,心有余悸的关天翔就像被逼灌下恐惧的冰水,心惊胆战。 会不会那道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头从里面悬空冲着关天翔而来? 关天翔的背后突然传出了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看见梅涛撑着后楼梯的门:“什么都听不到,下面好安静。” 关天翔静心聆听着──的确毫无声响。如果楼下发出了丝毫声响,那必定会在后楼梯的空间内回荡着。现在,却只有一片死寂。 “应该是现在还早,大部分住客都还没起床,没发现异样。”梅涛走进了后楼梯,大喊:“杰睿!” 由于回音的关系,“杰睿”这句话的声响极大,连他们在走廊也能听得十分清楚。如果杰睿在后楼梯中的话,那他必定会听得到他们的呼叫声。 等待了数秒,得到的只有空气无声的回应。 梅涛叹了口气,打开后楼梯的门,回到了走廊中。 阿毛终于耗尽气力,喘着气的停止“攻击”电梯门。 “伙计们,不如我们走楼梯下去看看发生什么了吧,顺便找杰睿。”杉木提议道。 “好,不过几个人下去就好,我们要有人留守这里,看看会不会有突发事情发生。”梅涛一脸正经的扫视着他们。 石米举起了手:“我想去。”,杉木也接着举起了手。 “那石米和杉木下去,你们有任何情况即刻回来,或者想办法联系他们。”梅涛说罢,打开了后楼梯的门,让石米和杉木走进去。 他俩看着大家,石米道:“没事的,一会见。”说罢,便和杉木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往后楼梯进发。 现在只剩下4人了,关天翔心想。 “我们再等等,看看电梯会不会突然打开。”肯尼还是待在电梯口,默默等待奇迹的出现。 关天翔则走到了对面的单位,那单位的门是深色的木造的。他在想,会不会敲门向里面的住客求救会更好?在这个情况,关天翔相信他们不会怪打扰到他们。 他们的背后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关天翔没好气的道:“这次是石米或者杉木忘记拿什么了吧……” 谁知,关天翔听到了一句话,那绝对不是来自石米或杉木的嘴巴。那是一把温柔、微弱的女性声线:“不用敲门啦,他们凌晨就走了。” 右手贴在门上的关天翔如芒在背,因为那句话必定是对他说的。但是,那是谁?是一位女性?哪里来的一位女性? 关天翔转过头来,电梯口旁的梅涛、阿毛及肯尼同时也注视着那个人。 她头发整洁,穿着黄色的连身睡衣以及棕色拖鞋,正站在他们隔壁单位的门口。那是一个少女,样子似曾相识。 “哦?是你?”梅涛露出客气的微笑,或许是想隐藏背后的讶异,“你也住在这层啊。” 她也微笑着,鼓出了可爱的酒窝。 对,是她。 关天翔惊恐的程度不比凌晨时低,当时的他脸色必定十分难看。她虽然把头发整理了,但是他还是一眼把她认了出来。 他仓皇失措的用手指住那甜笑着的少女,用尽力气吐出了一句话:“妖……怪……” 少女仿佛一脸不解的盯着他,就如听不懂广东话似的。 第87章 《欢迎来到噩梦》(1) 关天翔又看到她了。 面如土色的他一直退到墙前,心砰砰乱跳,喘着气。他的手依旧指着她,声音颤抖:“又是你……” 女孩本来淡然的笑容渐渐褪去:“没错,我们又见面啦。” 她的声线如天然蜜糖的甜,他却体会到无可比喻的动魄惊心。 她承认了。她必定就是凌晨出现的……人头。血淋淋的人头。 他们又见面了。 关天翔贴紧水泥墙,手往墙上抹,遗下大量的冷汗,失声的嚷着:“妖怪!” “阿翔你干什么呀?你认不出她?”肯尼跟那少女以相同的目光注视着关天翔,场面诡异到了极点。 他以高频率的声量叫了出来,声音响彻走廊:“我当然记得!那个人头就是她!” 众人除了少女外无不感到讶异,少女歪着头,皱起了眉:“人头?” “你别装了,我不会记错!”关天翔的双眸以夸张的幅度张开。 梅涛连忙走了过来,扶着关天翔:“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在大堂见过她!当时杰睿还撞到她了啊!” 阿毛与肯尼同时点头回应。关天翔一脸惶恐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不会有错,正是她。 如梅涛所说,她是他们在大堂时碰到的那个与他们年纪相若的女学生。她留了一头乌黑的长发,皮肤白晢,瓜子脸配上胀鼓鼓的脸蛋,具几分稚气却有着独特的气质。她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充满着朝气。她的额头和脸蛋亦贴了胶布,看来是不大的伤口。她穿着紧身的黄色连身睡衣,这使她的身材完全地显露出来。 如果关天翔纯评价她的外表,那她绝对是他看过最漂亮的女生了。 但是,她却是那个人头,血腥的人头。 “妖怪!你别再装了!你不要再装了!”关天翔躺了在地上,张皇失措,“你是妖怪!那个头会飞出来的妖怪……” “我想你有什么误会啦!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少女以其微弱的声音道,双眼通红。 “你不要再冤枉人家啦,人家好好一个女孩,怎么会是妖怪呀。”阿毛竟然跟少女站在了同一阵线。若非他是同性恋者,此时此刻的关天翔必定会断定他在发挥狗公的本性。 关天翔打量着眼前的“妖怪”。即使她的脸没有沾染鲜血,眼神一点也不绝望,脸色也不算苍白,但他必定没有认错,她就是他昨晚看到的人头。“我想你是眼花而已,这位小姐明明是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什么人头呢?”梅涛轻描淡写的看着关天翔,又转过身来面向着那女生,似是在等待着她开口。 她突然变脸,温柔的轻笑着,挨着背后的铁门:“我叫艾西啊,多多指教。” “艾西?艾西?”阿毛喃喃自语着。 “我叫梅涛。”梅涛又指着其他同伴逐一介绍,“这位的阿毛,他是肯尼,这位阿翔。” “你们好啊!”艾西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如果我猜错,你们应该都是发现有奇怪的事发生,才会出来走廊吧?” 梅涛点了点头:“是有点奇怪的事,我们有三个同伴下去了,我们留在这,你昨晚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 艾西低头思考着:“昨晚停水停电咯,然后窗外面很大雾,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原来不止我们遇到这些事情……”梅涛把他们的遭遇约略的告诉了艾西,当说到了关天翔看到人头的时候,她的表情没有很大的变化,这使关天翔更加确定眼前诡异的危机…… 她装得挺像啊。 “这件事实在很奇怪。”艾西的语气淡定,一点也不像平凡的女孩,“我在家里又没有看到什么人头哦。” 关天翔倒抽一口凉气。她是一头难以对付的妖怪。 “铃铃铃……”突然,走廊中回荡着钟声,他们同时抬头。 钟声响了三下后便停止。 “是火警铃声!”阿毛慌张的欲跑向后楼梯的门,却被梅涛一把拉住了。 艾西冷静的走近走廊内挂在墙上的火警钟:“正常的火警铃声不会那么快停下来的。” 梅涛“嗯”了一声:“我个人认为,是火警误响。”关天翔很想发表意见,但面对眼前这戴着天使面具的妖怪,他实在不敢吐出真话。 “会不会是真的发生火警呀?”肯尼担忧着,站立不安。“我之前说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如果真是火警,为什么警铃那么慢才响?” 梅涛满怀信心的屈曲左手无名指:“还有如果真的火警,消防员早就来了。” 梅涛说的话不无道理。 他们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直到几秒后,肯尼又开了口:“那我们应该怎样办?” “这个情况,我们不可以再用常理去想……”梅涛忖度着。 关天翔一直在注视着所谓的艾西。她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关天翔她的心事重重,难道她也对现状感到一筹莫展?但她不是妖怪吗? 突然,她向关天翔望了过来,他连忙别过脸去,就如看到什么可怕的画面一样。 她尴尬的轻笑了起来,而他却挤不出笑容。 他必须远离这神秘的不祥女孩。 突然,又有什么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 熟悉的声音,不过日常生活里并不会在意。 此刻却带来了救赎的味道。 那声音很微弱,但他却立刻知道那是从哪一个方向传出的。 众人皆看着那电梯口,心情极度复杂。 “是电梯运行的齿轮声。”梅涛做出了这样的结论,嘴角扬起。 其他人失声的呼叫了起来,除了冷静如水的艾西,默默的注视着电梯口。 他们一直推测,电梯是坏了的。关天翔瞄瞄显示灯,灯还是没有亮起,犹如一直以来都是这个状态似的。关天翔沉默了起来,静心聆听着那齿轮发出的“吱吱”声──那是老旧的电梯齿轮才会发出的声音。兴奋在他的心中泛滥着。如果电梯在运作,那他们只要按上“往下”的按钮,电梯便会到达他们的楼层,然后他们只要乘电梯到大堂,他们便能逃出生天了! 关天翔激动的感激着神的恩赐,不论电梯突然恢复运作的原因是什么,电梯还是恢复正常了,这个荒谬的噩梦能够得到圆满的终结了!梅涛按了“往下”的按钮,他们 静心等待着。阿毛甚至在呼喊着粗话,语带亢奋。 齿轮声逐渐减缓,显示电梯慢慢地停下来了。 然后,他们最期待的画面出现了。 电梯门打开了。 它就像是天堂之门一样,关天翔感觉到一切诡异终将终结了。 数十秒后,关天翔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电梯门在他们的面前缓缓打开,迎面而来的是白色的灯光──跟昨晚他们乘搭时一样。 电梯里空无一人,当关天翔正在犹豫该不该毫无顾忌的走进去的时候,梅涛已经迅速进入了电梯,他们则尾随。 进入了电梯时,关天翔并没有发觉任何异状。肯尼按下了“g”的按钮,然后按了按“关门”的按钮。 不过,电梯的门并没有如常关闭。 当他们感到百思不解之时,梅涛以极小的声量说:“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那是电梯的墙,银白色的墙上空无一物,除了……那红色的液体……那是什么? 关天翔瞪大眼睛,看着墙上的液体。那是鲜血,正在往下流。 众人在电梯里紧张的四周望着,突然,关天翔的脸被什么液体打中了。 关天翔连忙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他面前的阿毛恍然若失的盯着他的手:“你……你的手怎么了?” “怎么?”关天翔大惑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周遭的温度下降了数十度。 那是满手的鲜血。 关天翔疯狂似的把手上的血抹走。这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等等,那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根据物理定律,当然是从上而下滴下来的。关天翔胆战心惊的抬起头来,跟其他人一样,注视到了电梯的天花的东西。 关天翔立时明白了血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了那画面后,肯尼和阿毛同时以高频率叫喊。 关天翔吞了一口口水,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刚才自己的确是太天真了。 天花上沾满了鲜血,而鲜血砌成了一句话:“走楼梯” 这时,梅涛也不禁瞪大双眸。 艾西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望着血腥的天花板。 他们沉默了数秒,肯尼才胆战心惊的开口:“走……下……楼梯?” “靠,是谁写的啊。”阿毛装着镇定,事实上他的脸色比a4纸还要苍白。 忽尔,梅涛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开这部电梯……” 梅涛还没有把话说完,电梯就好像听得懂他的话似的,迅速的关起了金属门,速度快得连站在按钮旁的肯尼也来不及按“开门”的按钮。 “哇……”肯尼的脸淌着汗,快手的猛按“开门”按钮,电梯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靠!我们中了埋伏!”阿毛叫嚷着,目瞪口呆的盯着脸色一沉的梅涛。 门还是没有打开。 在电梯里最激动的是阿毛,他在失控的尝试着用手拉开电梯门,却徒劳无功。 他们就像被关在一个密室里一样。关于电梯的恐怖故事时有所闻,但是关天翔却没有预料过有一天会遇到如此的诡异事件。 门还是没有打开。 他们被一部电梯吞噬了。 他们逃不出去。 关天翔感觉不到电梯有移动的迹象──它只是不动的留在了22楼的位置。 他们被关在这里了,鲜血还不时从天花掉落,沾污他们的衣服,包括艾西的睡衣,因为关天翔听见她的惊叫声。 “他妈的,怎么办啊!”阿毛崩溃似的乱敲着电梯的墙。 热锅上的肯尼焦急的按着按钮,但电梯还是没有反应。 关天翔,这个独男,于这个时候什么也做不到。事实上他又能够做什么? 突然,关天翔什么也看不到了。周遭的环境变得一片漆黑。 电梯的灯光关掉了。 接着是一连串的尖叫声。 第88章《欢迎来到噩梦》(2) 关天翔曾看过一本卫斯理的小说,小说是形容一部电梯有自由意志的自他操控,甚至有能力控制人类的意识,报复人类长期的奴役。他一向认为,电梯是被人类利用的机械工具,如果倒过来被它所玩弄在手,不会很滑稽吗? 如果此刻的关天翔是在欣赏一部科幻小说,他顶多会感到讽刺及会心微笑,但若他置身其中,那根本是一场噩梦。 欢迎来到噩梦世界! “救命呀!”阿毛气急败坏的声音响遍电梯狭小的空间,他举止失措的蹦跳着,由于空间内黑漆漆一片,他不小心的用球鞋踢中了关天翔的右脚膝头,弄得他失了平衡,往后撞到了墙。 哇靠!关天翔摸着后脑,咬紧牙关,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众人不断的惊呼。 关天翔的前方黑漆漆的,传来了猛踢电梯金属门的声音,他猜是阿毛,他已经焦急如身处热锅中,发疯似的想离开这电梯。 究竟这电梯在干什么?难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不祥的事情,使得阴魂聚集? 他们剧烈的动作使得旧电梯不断的猛烈摇晃,若不是头痛的关天翔紧紧靠在墙上,一早被震得失足倒地。 这里就仿如一个密室,没有什么逃出的良方。 或许他们可以从这道该死的金属门撞出去,但他们什么武器器材也没有啊── “啊!”突然,一个身躯扑到了关天翔身上。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任那人向他撞过来。 接下来的数秒,关天翔感受到了柔软的身体,还有那人急促的喘息。 那不是男人的身体……是艾西。 竟然是那妖怪。那个漂亮然而血淋淋的苍白人头…… 反应过来关天翔急忙使劲把她推开,忖度着她的动机……她或许想趁这时机把他们一网打尽,而这电梯就是这恶灵设下的局!如果她要在这个能见度零的时候下毒手,他们实在无力自卫。 如果杰睿在这里就好了。 艾西发出了“啊”的呻吟,她应该知难而退了,并没有再扑过来。 “哇!”从声线判断,那是肯尼的呼叫,他应该又撞到了什么,跟可怜的关天翔一样。 身处电光火石,关天翔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只是任人鱼肉的小独男而已…… “我们什么都别做!冷静!”梅涛忽然嚷了一句,其他人听到,开始识趣的静了下来,手脚不再动弹,除了阿毛依然在喃喃抱怨着。 整个电梯恢复了当初的安静,尽管那冰冷的阴森感却未曾消减。 真的,除了阿毛的声线外,这里如无人密闭空间。 关天翔约略明白梅涛的动机了。 没有声响,代表着这电梯没有移动,仍然停留在这一层。 如果电梯正在往下移动,安静的环境下应该会听到齿轮声。 但它为什么要突然关灯呢?想永远把他们困在这里? 转瞬间,他们的面前却出现了曙光。一束光线从新从门缝射进来,它亦逐渐变粗……慢慢的,一面水泥墙以及“22”的牌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前。 那是电梯大堂……同一层的电梯大堂……电梯门打开了。 站在门前的关天翔向前扑倒在地上,竭力逃离黑暗的诡秘。 关天翔“啊”了一声,因为其他人亦随即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压着他。 推开众人,狼狈地站了起来后,关天翔回头盯着那吃人的电梯。电梯内的灯光竟然恢复过来,然后门已经关到了一半! 关天翔下意识欲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他还来不及跑到电梯金属门前,它已经牢牢关闭,剩下的只有无数个令人大惑不解的问号。 其余四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们都脸色煞白,除了一向冷酷的梅涛及艾西,艾西正以怒怼的眼神看着关天翔。 关天翔的脸色一定更加难看。他忖测,她必定在埋怨刚才错失了杀死他的机会。她或许在那可爱的黄色睡衣里藏了小刀,刚才快要插进他的心脏了,却被他的一推坏了 事。 想到这里,关天翔的心中一惊,不由得鸡皮疙瘩。 一日有她在这里,关天翔也惶惶不可终日,但是其他人却如此信任她!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世界,难道独男没有值得别人信任的筹码吗? 或许就是这样,关天翔低下头来,无奈的苦笑着。 “靠,刚刚好危险啊!”阿毛整理着身上的衣服,惊恐未减。 梅涛失神的喘着气,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我们坐下来说。” “好痛呀……”肯尼躺在地上,脸容扭曲,就如快要分娩的女人一样。 关天翔看着肯尼,他的左手臂有着一条约十公分长的血痕,正在躺着鲜血,相信是利器造成的损伤。 痛心彻骨的肯尼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痛苦的呻吟着。大量的血淌到灰白的地板上,形成血腥的对比,场面触目惊心。 刚才肯尼的一声悲鸣,相信是因为他的左手受伤了。关天翔立刻跪在地上,失声叫着:“怎么会这样?” 肯尼如摘胆剜心,紧闭双眼:“我……被东西刮到了……好痛。” 阿毛和梅涛均走到肯尼身边,但均手足无措,只能询问着“没事吧”之类的废话。 “我有医药箱!等我一下!”艾西焦急的举步奔回她居住的单位,打开了门奔了进去,这不禁令关天翔满腹怀疑。 关天翔刚才也被艾西撞到……虽然她的身材挺不错的……不,她一定是想置关天翔于死地!只是刚好被他推开而已! 艾西这妖怪一定是对关天翔痛下毒手失败,所以想转移目标,先解决肯尼!她在黑暗中取出武器,他们也绝对不易发觉,何况他们在惊恐之中。 现在,她只要把藏好的利器放回家中,那么他们便找不到证据指证她了! 这根本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然而,她却失了预算,凶器没有伤及肯尼的要害,只是伤了手臂,并不致命。 相信梅涛必定有相似的推测,然而此刻的他只是口中吟着“捕捉理性的轨道”。 那口头禅,对他调整思绪或许有帮助。 关天翔注视着肯尼的手臂。那伤口应该并不深,然而难以判断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这妖怪为什么要这样做?连心地善良的肯尼也要杀害? 艾西又把家门打开,抬着医药箱焦急的跑了出来。她的样子流露忡忡的忧心,而关天翔却感到了不寒而栗。 这女人太可怕了,如果她果真是人的话。 明明是自己下毒手,却能装成无辜的样子,甚至出手“救”肯尼…… 真是毒妇人心。关天翔吞了一口口水,此刻她们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岌岌可危。幸好肯尼这一次避过一劫,但如果下次呢?他们能够避过多少次毫无防备的暗算? 第89章《欢迎来到噩梦》(3) 艾西熟练的把医药箱打开,从中取出一瓶酒精以及一瓶红药水,开始帮肯尼消毒伤口。当酒精洒到伤口时,肯尼饮泣吞声的呻吟着,紧闭双眼。 关天翔没有说话,只是怒火中烧的盯着艾西。 艾西用红药水倒满了伤口,然后拿出了一卷绷带,帮可怜的肯尼包扎。 包扎完后,肯尼还鼓起勉强的笑容,说了一句“唔该晒呀。” 艾西对着他报以一个诚恳的微笑:“你休息一下先。” 此刻的关天翔实在忍不到披着虚假面纱的艾西,毫不客气的指着她:“你还装?明明是你弄伤肯尼,还装好人?” 关天翔的同伴均报以疑惑的目光,而艾西则瞪大双眸,惊呼一声:“什么?” 梅涛俯下身,端详肯尼的伤势。 “你不要装了,刚刚你还想杀我!都是你搞出来的!你真狡猾啊,提前做好环境,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我们?你想都别想!”关天翔睁大双眼,眼神必定夹杂着畏惧及愤恨,激动的情绪如潮涨般泛滥,“你把凶器藏在哪里了!” 艾西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管一脸无辜的盯着关天翔看,呆了一秒后才断断续续地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我刚刚什么都没做,只是失足撞到你而已……我怎么会伤害肯尼?” “我靠!”我以粗话壮胆,“你是妖怪、妖怪、妖怪!”其他人也打量着艾西,一头雾水。 艾西张口结舌,忙做出发誓的手势,语气慌张:“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过!肯尼的伤口应该是让电梯撞到的……” “发誓?你凭什么发誓?你刚刚根本是没得手,就立刻拿医药箱出来装好人,以免我们怀疑!”关天翔冷冷的看着她,惊讶自己竟然说出了如此狠毒的话, “你要发誓是不是?好,如果你骗人,就让我们轮奸──” “够了!”梅涛竟然突如其来的把关天翔推到墙上,示意他闭嘴。 或许关天翔的话实在太具侮辱性了…… 关天翔仍然咬牙切齿的盯着艾西,她低下头来,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然后,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女生的眼泪如价值连城的黄金,此刻关天翔已经知道自己永处下风了。 “傻逼翔!你他妈的太过份了!那么阴毒的想法你也说的出来?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会杀人呀?现在又没有人死!你还不快点和人家道歉?”阿毛站在艾西的阵线。 “道个屁歉。”关天翔心中暗忖。 关天翔看着泪流满面的艾西,如此一个弱质女流的确不像做坏事的人,关天翔不禁有一刻感到心软及悔疚。但是,她的确是那个人头。 关天翔才不会轻易受骗。 如此难以动摇的信念对独男来说绝无仅有。 艾西情绪崩溃的躺了下来抽泣,好像快透不过气来。而关天翔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没有道歉的打算。 “人渣!”阿毛对关天翔怒目而视,接着走近艾西递上纸巾,试图安慰她。 梅涛看着关天翔,压低嗓子说话,以至只有关天翔听到:“你太冲动了,就算你是这样想,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呢?” 关天翔“哼”了一声:“信不信随便你们,总之我不会后悔我说过的话!” “阿翔他可能是受了过度的惊吓才有点失常,艾西你不要怪他。”肯尼勉强的站了虚弱的身子,对着艾西道。 艾西揉了揉双眼,小嘴露出了勉强的微笑。 装模作样。 他们静了下来,艾西拿过阿毛递上的纸巾,在印着脸颊的泪痕。为了化解沉默带来的尴尬,梅涛步向后楼梯,打开了门。 门外传来了众多脚步声。那至少是从几对脚传来。 这次使关天翔想起窗外传来的脚步声,两者之间会不会有着什么关联?“是谁?”阿毛再次变得慌张起来。 梅涛待了一会儿,又把门关上:“现在有太多疑团,我们还不能消化,不如我们坐下来讨论一下,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说罢,梅涛又瞄了电梯口一眼,看来他也对这电梯忌讳三分。 电梯口的显示灯仍然没有亮起来,这实在诡异到了极点。 “是啊,我们先讨论一下,这里感觉不是很安全……”肯尼四周张望着,样子疲惫不堪。 关天翔和阿毛也没有异议,梅涛便走向杰睿家的门── “嗯?”他们众人举头瞪着梅涛,他转过头来,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梅涛意料之外的事情,必然是莫大的震撼。 “他妈的有干什么。”阿毛横眉竖眼的站了起来。 “这门……关上了……门堵呢?”他手握杰睿家的门柄,却开不了门。 关天翔注视着铁门。它完完整整地关闭了,门底没有什么门堵之类的东西。 “我刚刚放了一个门堵挡着的啊!”梅涛再次感到疑惑,瞪大眼眸,“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没门堵,门关上了,我们又没有钥匙,开不了门?”肯尼抚摸着包扎好的手臂,瞪着眼。 阿毛怒踢着电梯金属门:“他妈的!” 门都为何不翼而飞?难道是有人刻意移除吗?还是有超自然的力量在玩弄他们? 梅涛尝试破门,却失败了。那是一道铁门,极度坚硬,绝非单靠个人的力气能撞开的。 梅涛的无名指抖动着:“这次真的是中埋伏了。” 关天翔盯着那道关闭起来的门,寒气直逼他的身躯。 “不如,你们来……我家里吧?”艾西抹干了脸上的眼泪,恢复了些许神采。 “不要啊!她一定会设置陷阱在她家里,然后杀了我们!”这句话才到了喉咙便卡住了,并没有冲口而出,因为确实他们没有了杰睿的家,便再没有另一个安全的据点。 而且,现在大家似乎都对陌生的标致女孩没有抗拒之意,就算关天翔竟然成功说服大家不要进艾西的家,这诡异女生依旧会被批准留在他们的团队。 危机,怎样都存在。 关天翔咬牙切齿,怨恨自己只是一个不善择言的独男。 第90章 《毛公仔》(1) 梅涛聚精会神的盯着墙壁,或许正在做出精密的盘算。肯尼和狂抓乱发的阿毛则疑惑地盯着艾西。肯尼红着脸,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艾西顿时满脸通红,低着头把玩着手上的锁匙:“我不会随便给男孩来我家的,现在这个形势不一样。” “那就麻烦你啦。”梅涛第一个答应了,露出了客气的微笑。 其余人,包括关天翔也没有反对的举动,于是艾西便装了一个鬼脸:“我家里挺乱的,你们别介意呀。” 艾西用锁匙打开了那道铁门,关天翔又注意到门上“学业进步”的挥春,他猜想艾西应该是一个中学生吧? 艾西推开黑色的铁门,里面的客厅尽入眼帘。 梅涛在门前却步不前,好像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里面的环境。看来他亦不是百分百信任艾西。 有梅涛的存在,使关天翔安心不少。 艾西好像不以为意,径自走了进去,脱下棕色的拖鞋,以主人对待宾客的态度道:“鞋放在地毯就可以了,别客气,当自家就好了。” 关天翔低头注视那门前的黄色的松弛的地毯。 客厅的面积与杰睿的家如出一辙,布置却明显有着云泥之别。杰睿的家采用暗色的家具,除了akb48的地毯。而艾西的家则是一片鲜艳,奶黄色的三人沙发配上鲜红色的饭桌,营造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氛围。 如果一个陌生人步进这单位,自然而然会觉得这里有着一股青春少女情怀。 梅涛终究还是走了进去,脱下了鞋子,阿毛及肯尼也跟随着。 关天翔还是打量着窗子,窗子被黄色的窗帘所遮掩,以致他看不到外面的景色。现在已是七时多,阳光柔柔地照进了屋里。他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他看到的人头凌晨就在那个位置出现。 关天翔不能抛下同伴──事实上是,他怕被同伴抛弃,所以还是死气地步进了屋子,脱下了鞋,放在地毯上。 果然是独男,还是乖乖认命吧。 “你们喝什么?我这里饮料喝的差不多了。”艾西这时已在厨房中。 “好呀,什么都可以。”梅涛犹如在沙漠里看到绿洲的样子极度滑稽,“不是朗建美茶吧。” “这都让你猜到了?我这里只有朗建美茶!”干笑着的艾西端出了四支绿色的瓶子,梅涛顿时脸色一沉,不发一语。 待他们都安顿好后,众人围了一个圈,坐在地上。地板是用纯白色的地砖铺成的,跟杰睿家的木地板大相径庭。 关天翔极不愿意坐在艾西的旁边,所以选择了她的正对面位置。艾西亦一直逃避关天翔的视线,没有看过他一眼,好像仍很在意关天翔刚才对她的辱骂。 老实说,关天翔刚才的言语的确是过分以及侮辱人格。 然而,这个主流的道德判断并不适用于这个危险的可怕女孩。 艾西不自觉的跷起了双脚,露出了雪白的大腿。 此刻忧心忡忡的关天翔并非对她起了色心,但他却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她的大腿……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们从哪开始说起?”肯尼把受伤的手安置在脚上,脸容恢复了血色。 “就从人头的事开始说吧。”梅涛把朗建美茶置之不理。关天翔的身子一震,艾西则露出了微笑:“就是你们说看到一个人头在我家窗外面?” 关天翔感到不寒而栗,艾西知道了自己的家的诡异之处,非但没有感到受惊,还报以轻松的笑容,她必定隐瞒着什么。 这不是正常女孩应有的反应。 “不是我们,是阿翔一个人说看到的。”肯尼看着关天翔。 艾西听罢却没有瞄过关天翔一眼,仿佛有点介怀他刚才的出言重伤。 诡异极了,明明那人头就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还要讨论什么? 讽刺的是,始作俑者还参与讨论其中。 艾西转头说:“你们可以去看看,看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不过,这个事情重要吗?” 梅涛已经走到窗前,拨开了窗帘,看到了跟照片里一样的景致。 客厅内因光线而顿时明亮了起来,窗外烟雾比刚才更浓了,关天翔们已经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我们那边的单位没有窗框的。”梅涛自言自语着。 “窗框?”艾西吐出了这一句话,神情古怪。 关天翔细心的留意着她的神情变化,却看不出什么。 如果有了窗框,艾西是如何把头伸出去的呢? 显而易见的是,艾西的人头不知如何飘了出去。 真的令人毛骨悚然。 艾西脸色突然显得很难看,这个相信梅涛一早便察觉到了。 关天翔站了起来,打算走到窗前,看看有什么线索──等等,那浅篮色的东西是…… 一阵不具名的冰冷寒气直逼他的全身,他失足的摔倒了在地上,退后了数米。 “傻翔你干什么?”阿毛忙走过来扶着关天翔。 关天翔瞪大双眼,看着电视机旁的玩偶。 那是不可能的。 关天翔看到了毛公仔,跟他在杰睿家抛出的一模一样。 它乖乖的躺在组合柜上,无论尺寸和玩偶的姿势亦跟杰睿家的一模一样。 关天翔失声叫了出来,指着毛公仔:“怎么会在这里?” 关天翔的印象极度深刻。当时他实在怒不可遏,把毛公仔从窗口中抛了出去,他使用的力度应该足以把它抛至十米外。 但是,此刻的它竟然安然的站在艾西家的电视机旁,双眼瞪大的看着关天翔的方向。 “你说毛公仔?”艾西终于理会关天翔,“毛公仔好可爱啊,我很喜欢它!” 毛公仔一点也不可爱,那面目狰狞到了极点的样貌令关天翔作呕。 关天翔对它的厌恶到了极点!他恨不得走过去,把它撕成两半! 可他现在却没有余暇这样做。他面对的,是极度的恐怖。 他抛出去的毛公仔,竟然被艾西拿到了。 “毛公仔事哪来的?”关天翔瞪大眼看着拿起毛公仔的艾西,脸色苍白如a4纸。 “我夹回来的啊,用了三十块!三次就夹到啦!”艾西突然向关天翔报以一个天真的笑容。 关天翔如一个哑巴一样,口里发不出声音,只能一脸愕然。 肯尼注视着毛公仔,神情带点惊讶:“阿翔,和你抛出去那个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艾西一头雾水的扫视着他俩。 这次关天翔选择了沉默,因为即使眼前的这个女生是妖怪,关天翔怎样辱骂她,她也不会承认,而关天翔的连翻指责只会惹同伴反感而已。 不过,关天翔把毛公仔抛得极之远,她竟然能抓回来,这妖怪实在拥有着超凡的特异功能……先把头跟身分开,然后再把老远的物件拿到在手。 现在他们的状况岌岌可危…… 第91章 《毛公仔》(2) “铃铃铃……” 众人同时望向门的位置,梅涛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激动的嚷着道:“看看猫眼是谁!” 左手在抓头发,口咬着右手食指的阿毛几乎及时的从地砖弹跳起身,然后一个箭步已经奔到了门前,眼放在门口的位置,神态犹如军人使用狙击枪瞄准敌人一样。 过了几秒,他转过身来,哭笑不得:“靠,你想我看什么?” “电梯开了没有?”梅涛道,而阿毛迅速的摇头。 梅涛屈曲着无名指,陷入了沉思中。 到底,警钟再次响起代表了什么?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暗示?还是只是警钟失灵呢? 艾西把毛公仔紧紧的抱在怀中,样子很是满足似的。女高中生仍旧有这样的举动,依然是可以接受的,就像是男高中生仍在讨论宠物小精灵一样。 关天翔端详着她的模样,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忽然浮现在脑海中──其实她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女生。 如果她抱着的不是毛,而她不是妖怪的话。 “呐,我们先把人头的事情放一边先不说,”梅涛托了托眼镜,“阿毛,你负责看着门外的情况。” “靠,这么不安全的事情又让我来做,他妈的。”阿毛不满的踏了一下地,但还是乖乖的把眼睛定格在门孔的位置。 梅涛没有多作理会:“首先,我想说一说我的发现。” 他突然的打开了窗,空气顿时涌进了屋里。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的就是这些烟雾。”梅涛严肃的看着缓慢地飘进来的烟雾,“你们觉得是什么?” “火烧产生的啊。”肯尼在小口小口地喝着手上的朗建美茶,看来他对这饮料不太抗拒。 “恩恩,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梅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是,你们闻一下这烟雾。” 关天翔听罢,吸了一口气,把不少飘进来的气体吸下。 跟普通的空气没有两样呀。肯尼也察觉到了异样,惊讶的看着梅涛。 “正常的烟雾,是会令人呼吸不畅顺,这些烟雾竟然完全对我们的呼吸没影响。”梅涛又托了一下眼镜,“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他吞了一下口水:“我们……已经……死了。” “死个鬼,你别在这吹牛逼来了……”阿毛转过头来,给了这样一个反应。 其余三人,包括关天翔和艾西,均怔了一怔。 “如果是这个情况,又响警钟,窗外又有雾,我觉得是火灾把我们烧死了。”梅涛一本正经,没有摆出开玩笑的表情,“而我们都不知道,所以以为自己还活着。” 关天翔闭起了眼,猜测的确难以令人接受。不过,他看过一本小说,小说中主角所读的学校被白雾浓罩着,最后他才发现,他所读的学校发生了火灾,里面的大部分人被烧死,只是他们不知道,以为自己还在生病。他又看过一部外国悬疑电影,故事里的一家人所住的屋被大雾浓罩,其实他们一早已经去世了。一切也只是幻想。 关天翔不禁感到一阵寒意。梅涛见他们一片寂静,又清了清嗓子:“如果我们真的死了,那停水停电和外面的白雾等等的东西都可以解释。”然后,他又补上了一句:“不过,这个纯粹是我的猜测。” “如果我们已经死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关天翔忍不住好奇问道。 梅涛沉默了片刻,一脸茫然:“我也不太肯定……不过,我们可以从电梯的角度想。首先,在警钟响了一阵子之后,电梯就在我们这层打开了。这个不禁令我怀疑,警钟和电梯是否有关联。只不过呢,看来我的判断错了,因为现在电梯都没有开。” “还有电梯的字……他叫我们走楼梯。”肯尼胆小的小声说着。 “我觉得呢,这个可能是整件事的关键。”梅涛准备发表微论似的,站直了身子,“突然在我们这层打开,应该是故意让我们进去看到那句话,而且是用红色的墨或者血写的,应该是带有恐吓的成分,想逼我们下去。” 电梯也有思想?关天翔吸了一口气,更多的雾气吸进了气管。 “而停水停电和断网络等等的现象,应该都是吸引我们走楼梯的手段。”梅涛满意的又托了一托眼镜,“但是,为什么要停电梯,还要关门和关灯?” “是不是要我们锻炼一下走楼梯啊?”阿毛搭着话,却未能纾解他们严肃的气氛。 “电梯的用途,就是能够直接去到我们的目的地。”梅涛没有预示的突然趴到了地上,拿出了a4纸已及铅笔,画了一条线,并且乱画着,使他们都呆住了。 “而楼梯就不一样,由22楼走到g楼需要经过不同的楼层,而我的推测就是,这股力量就是想我们遇到楼梯的某些东西。” 在场应该只有梅涛有能力把事情计算得如此精密,并有条理的作出说明。 他续道:“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走楼梯……” 屋外又传来了警钟声,很短暂的警钟声。 “外面走廊什么都没有发生。”阿毛猜到他们会问他,于是便识趣的早一步回答了。 艾西这时站了起来,客气的道:“都七点多了,我想你们要肚子饿了,我做点早餐给你吃,好吧?” 能够吃这样一个样貌标致的妙龄女孩弄的早餐,实在是独男遥不可及的美梦,不过,她可很有机会是一只妖怪。 她或许时时刻刻都在想办法害死他们,而在食物中毒是很有效的一招。 想到这里,关天翔一怔,看着放在地砖上的朗建美茶。幸好那是未经打开的饮品,不怕被下毒。 然而,关天翔的肚子乍然不听话的发出“咕咕”的声音。他们又进不了杰睿的家,或许只能依靠艾西家的食物。为此,他只能作出残忍的抉择。 关天翔站了起来,面对着艾西,语气吞吞吐吐:“不如……我和你一起做?” 艾西及其余的人当场愕住了,尤其是瞪大双眸的女孩。他们的表情像是在调侃关天翔:“狗子,你刚刚才骂人家,现在又想靠近?口里说不,身体却……” 闭嘴。为了监察她的一举一动,把她下毒的机会减至最低,这是不二良法,即使很难启齿。 然而,命运之轮还是迫使了关天翔开口。 “可……可以。”艾西呆了数秒,淡然的道,便转过身,步进了厨房,关天翔亦跟随在后。在踏进厨房的门前,他隐约听到阿毛发出的模仿狗吠声。 笑什么畜生。 厨房采用了很简单的设计,其中最引关天翔注目的是,它里面摆了一个很大的储物柜。艾西一打开,里面全是干粮,款式应有尽有。 “你们想吃什么?”艾西突然语气不冷不热的问,显然那是在问关天翔。 关天翔呆了一呆:“无……无所谓。” “那我就做最简单的早餐啦。”艾西轻轻的一笑,开火,把锅放在炉上,“可不可以帮我去冰箱拿五个蛋,和烟肉?” 艾西这妖怪的语气好像忘记了关天翔刚才的无礼。他既然承诺了一起弄早餐,他当然要服从她的指示。他走向灰色的大冰箱,打开。 关天翔还一度担心冰箱里会否藏着惊心动魄的肢体或是人头之类的诡异血腥之物,然后艾西从后冷不防一刀向他劈来…… 关天翔拿出了五个蛋以及一包烟肉。 当他回到煮食炉旁边时,却看见她的身子背着他在颤抖。 “你怎么了。”关天翔不明所以,把材料放在桌上,这时才看过她的脸。 她的眼框满是泪水,只是她死不让泪落下。 她摇着头:“我没有,你拿一下花生油过来。” 十五分钟后,关天翔和艾西拿着食物到客厅,放在饭桌上。“哇,又有烟肉又有炒蛋又有面包,真的好丰富啊。”肯尼已经在垂涎着,眼光光的盯着桌上的食物。 经过关天翔一丝不苟的监察,食物理应是没有被动什么手脚。 阿毛还没有等他们出手,已经抢先拿了一盘,大快朵颐起来。 关天翔吃着手上的牛油面包,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明白艾西为何又哭了起来。 不过,他的举动的确确保了早餐应该是没下毒的。 艾西坐了下来,眼里的泪水早已经拭干,低下头吃着烟肉。“呐,我们吃完早餐呢,就出发行下去楼梯看看下发生什么事。”梅涛提议道,用叉把一块肥美的烟肉放进口里。众人没有异议,梅涛把目光转向了艾西。 艾西淡然一笑:“我也去,我去哪都无所谓,听你们的。” 若果不是她提供了美味的早餐,关天翔的确想出言反对。 最后,伟大的键盘战士还是保持沉默了。 “叮……叮……”他们顿时四周望着。 这不是警钟声。 那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对……不久以前才听过。 这是……大堂电话的响声。 第92章《May姐》 刚才,他们才收到来自大堂的电话,而且是关天翔接听的。 当时的记忆犹新,关天翔依然记得电话里传来的怪异声音。 先是一连串“噗噗”的莫名其妙的声音,接着听到关天翔的连串发问后,那边厢再不发出声响,然后收线了。 就像灵异故事里所看到的剧情一样。 跟上一次一样,关天翔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动着,心里就像是钻进了一群飞虫一样,惶恐不安。这次的来电,又有着什么的目的?它带着什么信息而来? 更重要的是,来电者是谁? 电话的响声持续不断,犹如死不断气似的,要迫使他们前往接听。 众人不知所措的呆坐在餐桌,梅涛镇定的开口:“阿翔去听,你听过一次,容易对付来电者。” 关天翔闷哼了一声,早知当时选择不去接电话。 或许,独男永远被逼肩负如此危险的任务。 关天翔全身冷汗如雨,步步惊心的步向那白色的电话。电话如死神般呼唤着他的来到,不停的猛响着。今次到底会是什么呢? 终于来到电话前,关天翔深呼吸,嘴里咕哝着:“靠,拼了!”说罢,他快手拿起了听筒,搁在左耳边,世界上的时钟仿佛在此刻停止跳动。 “你好,哪位?”关天翔一鼓作气,选择了先开口。 心扑通扑通猛跳。 关天翔首先听到的,是“沙沙”的杂声。这是旧式电话常出现的现象。他静候着对方的回答,度日如年。众人则在旁紧盯着他看,不安的程度好比在观看英格兰球员射点球的球迷。 “哈哈,知不知道我是谁啊?”话筒传来了这句话,语气可谓极其轻松,就像是日常生活中的对话。 这反而使关天翔面如土色,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那是一位女性的声音,凭声线关天翔猜测她应该是五十多岁的中年。她的声音很刺耳,声线就像是要把他的耳膜刺破一样。 一个最基本的问题立即浮现在关天翔的脑海中:她是谁? “不知道啊?”女人又发出了一连串“哈哈”的笑声,相比起她的声音,梅姐的笑声太动听、太舒服了。这女人的声音实在令关天翔毛骨悚然,感到了绝顶的恐惧。 她忽然停止了大笑,续道:“你们别藏起来了,无论怎样我都知道你们在哪。” 这一句更加令人感到如芒在背。她仿如知道他们所有人,并且很清楚他们的处境。 “你究竟是谁……”关天翔的舌头几乎要僵住了,四周张望,生怕她突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窗外正飘进来的烟雾更使关天翔增添了几分不安。 “我是王婶,在楼梯扫地的啊,住在这里都不认识我?那边传来不悦的声音。 关天翔局促不安地四周打量着:“我真的不认识你哦……”关天翔当然不认识她,因为关天翔根本不是这里的住客。 “我清洁1至10楼的,算了,我原谅你,哈哈……”话筒的另一边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大笑声,“我是来救你们的。” 救他们? 关天翔那被恐惧缠住的心立时长出了希望的种子。 真的吗? 来救他们? “说话啊,哈哈……”那边又传来笑声,关天翔差点忍不住挂线。她又道:“没有我的提示,你们永远都不能离开这里。” 永远不能离开这里。 这算是恐吓吗? 关天翔该选择相信,还是立即挂线呢? 当然不,选择挂线的人是绝对的白痴。继续听下去并不会对他们构成损害,当然除了关天翔的听觉。如果他听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或许对他们的逃离有帮助。 “我们应该怎么离开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关天翔吐出了这两句话,其他人听到,眼中都快要发出光来,阿毛喊着“他妈的?”之类的话。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重点……”她又笑了起来,“我只可以告诉你,这里不是湾区。” 这里不是湾区?关天翔全身怔住,真不敢相信。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不是我们原来的地方。”王婶以轻松的态度道:“你们是不是想回去原来的世界?” 关天翔吞了一下口水,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他实在一时之间消化不来。他们到了另一个世界? 对,这里的确不像原来的世界。就像是……一个他们幻想出来的地方。外面的烟雾便是具说服力的现象。 关天翔沉默不语,无数个问号在他的脑中回荡。 “你们如果想知道怎么离开,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大堂找我。”王婶笑了数声,“到时,你们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哈哈哈……” “你怎么拿到大堂的电话──”关天翔还没有把话说完,对方已经挂上了线。 关天翔拿着白色的话筒,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们到了另一个地方,而他们能够有办法回到正常的世界。 这不是通俗科幻小说的惯常情节吗? 还有,那个王婶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使用大堂的电话致电他们?她又为何要好心相助? 关天翔轻轻挂上了电话,上身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梅涛语气焦急。 关天翔把对话整理后,告诉了他们。 阿毛及肯尼哑然无声的盯着关天翔看,梅涛托着腮,在苦思冥想着,而艾西则一脸茫然,只有她一个人继续吃着早餐。“这个人能不能信任她……”阿毛似乎选择了怀疑的路线。 “呐,是这样的,无论我们信不信她都好,我们只有走楼梯这一条路。”梅涛托了一托眼镜,“而且,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现在这些奇怪的现象全部都能够被解释,而他们也有机会可以回去原来的世界。” “那我们下去看看咯,可能一出大堂,一切就恢复正常啦。”肯尼满怀希望的道。 “恢复正常……” 关天翔隐约听到艾西低声的自言自语。 “艾西,你怎么看?”梅涛把目光转向这间屋的主人。艾西淡然的道:“我跟你们啊,你们下去我就下去。” 看来下楼梯之行又要多加提防了。 事实上,关天翔对她的观感犹如打翻了调味架一样,百感交集。明明她之前是一个满脸鲜血的人头,此刻却显得极其友善。 她真是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人,如果她是人的话。 突然,关天翔的背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今次是第几次?他已经记不起了。 他连忙回过头,看着眼前的大汉。 “你们是谁?” 一个男人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他的年纪约莫四十多岁,满脸胡须,头发凌乱,像是很久没有打理的样子,把本来俊朗的五官浪费了。他的皮肤黝黑,上身没穿衣服,露出了肚腩的肥肉。他只穿着一条格仔短裤,看来没有想过他们会出现。 “爸爸……”艾西欲言又止,红着脸,“她们是邻居,今日发生了点事,所以我就邀请他们过来。”“哦,原来是这样。”大汉生硬的微笑着,看来是招呼客人的次数多得使他麻木了,“当是自己家里就可以了。” 关天翔们随即打量着这个大汉。这就是艾西的老爸?看来挺颓废的,不修边幅,就像生意失败的样子。他走近大家时,关天翔甚至闻到一阵酒味。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妖怪吗?或者,他亦是?关天翔苦笑着,同时提高警觉。 他们客套的说了句“你好!叔叔”他们的表现尚算得体。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不像是想赶走他们。 关天翔看着艾西老爸在揉着眼睛,不禁佩服他在这个关头还有兴致大睡。不过,关天翔又想起了,他或许昨晚一直在睡,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何等的严峻。 “爸爸……”艾西依然红着脸,“我想和他们一起出去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下去记得顺便帮我买张六合彩,今天我感觉自己很有运气!”艾西老爸双眼发光似的,关天翔真的惊叹他能够在此刻依然在想着钱。 如果要给一百万,便能立即离开这里,或许关天翔也愿意。 钱的价值,有时候没有想像中的高。 他们苦笑着,心想:“去他妈的六合彩,我只想离开这里!” 艾西看来没有意欲告诉老爸诡异的现况,他们于是也没有插嘴。或许艾西是不想父亲担心? 他们协助艾西收拾了桌上的食物后,肯尼便第一个穿好了鞋,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他们亦各自穿好了鞋子,走出了门口。 走廊还是那样的平静,电梯口紧闭着,谁也不知道它何时会再张开大口,引诱他们步进去。光线从窗口透了进走廊,却驱散不了诡异的气氛。 怀着不安与迷茫,他们出发了。 关天翔是第二个走到走廊中的,肯尼走得真快,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那么赶做什么?赶着去买六合彩吗? 关天翔一边回想着刚才的电话,一边推开后楼梯的门── 不,为什么会这样? 杰睿家的门竟然半敞开了。 是杰睿回来了吗?关天翔怀着兴奋的心情推开杰睿家的门,却发现杰睿家的客厅的地上有着一摊黑色的液体。 由客厅口,延伸到一间房间的门口。 肯尼站在窗口,跟关天翔一样,注视着那摊黑色的水。 原来肯尼没有走下楼梯,而是跟关天翔一样好奇走了进杰睿的家。 那是什么呢? 地板上的黑水是那么的浑浊,简直想墨汁一样。液体散满一地,就像是有人不小心从身上滴下一样…… 突然,那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肯尼被什么东西扑倒。 第93章 《你杀我老婆》 数年前玩过一只射杀僵尸生存游戏,不过由于长期战绩不佳,加上关天翔低下的射杀能力一直被同学当为笑柄,他很快便放弃了玩这个游戏,而选择躲在家里看动漫。 关天翔最爱看的是多啦a梦,因为独男如大雄在多啦a梦的世界里,一旦被人欺负,总有一个救世主般的机械人在旁化险为夷,甚至最终帮助他追到了心仪的女神静香。 然而,现实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机械人,独男还是要活在压制及被嘲笑的深渊里。 关天翔永远是个没有能力的人,这是他的座右铭,悲壮却真实。 现在的情景,正如游戏场面一样。 目睹这一幕以前,关天翔本来以为窗外看到白雾已经是很夸张的诡异事情,现在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 肯尼痛苦地呻吟着,双手紧抓着那物体握着凶器的手。 为何关天翔说那是物体,而不是人,是因为他虽然是人形,动作却极其怪异,犹如勃然大怒的失控禽兽一般。红透的双眸,青筋暴现的四肢,烂了一大片的衣服,还有……? 关天翔没看错,他穿着的是蓝色球鞋。那非常熟悉…… 关天翔在电梯中看过这一双球鞋。 老实说,像这个大众化的名牌,在湾区的任何一条街道上要找到一个人穿着的鞋子,实在轻而易举。 然而,面前这怪物穿着的鞋,是蓝色别致版,鞋头有蓝色的星星装饰,配上金色的鞋底。 这只鞋,关天翔却只是看过一次。 是杰睿的兄弟。 这时候,那人正使劲的拿菜刀尝试劈向肯尼,肯尼正在痛苦的对抗中,双手颤抖不断,而关天翔却在发梦似的想着这些!当他回过神来,打算出手相救的时候,梅涛及艾西已经赶到,并冲了过来。 艾西双手掩面,露出惊愕失色的神情,于关天翔看来根本是演戏一般。 梅涛最为冷静,当机立断拿起桌上的玻璃瓶,一下向着杰睿兄弟的身躯投射。那玻璃瓶面积不少,一下击中了杰睿兄弟的后背,玻璃碎散满一地,他发出痛苦凄惨的叫声,但令人惊心动魄的是,那听起来根本不是人的叫声,那是禽兽的嚎叫。受到创伤的杰睿兄弟停止了对肯尼的攻击,疯狂似的向后退至墙边,撞倒了一些摆设,手依然握紧菜刀。他面目狰狞到极点地盯着梅涛,一副怒不可遏的神色。 天,关天翔一时一刻不了解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连忙拍打自己的脸颊,务求令自己尽快醒起来…… 艾西焦急的奔到肯尼身边,肉颤心惊的他明显受惊过度,不断的喘气。 “你想干嘛啊,为什么攻击我们?”梅涛尽力保持冷静,关天翔依然看到他的手因惊慌不断的颤抖着,正在找寻着可作攻击的物件。 终于有令梅涛感到惊愕的事情了。 杰睿兄弟凶恶冰冷的眼神充满着仇恨:“为什么要杀我老婆!” 这时,全部人都惊愕的呆住了。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关天翔还记得杰睿兄弟在电梯上与杰睿的对话:“老婆感冒,看球会吵到她的,我那么晚就是去万宁买感冒药回来。” 他的妻子不是生病而已,怎么突然过身了? 虽然本身的情况已经不乐观,然而听到身边的人的死讯,关天翔还是感到了寒心酸鼻。 杰睿兄弟的脚下不断流出如墨汁一般黑色的液体,非常的呕心,那是……血液?关天翔闻到血腥味,但是血怎会是那样的深色? “为什么要杀我老婆!我们结婚不久!”说罢,杰睿兄弟举起菜刀,向梅涛疾速跑去。艾西及有伤在身的肯尼心惊肉跳的看着危险发生,却没有法子阻止。 关天翔这个小独男亦然。他一早认定自己没有战斗能力。 或许关天翔是这个团队的负累。 梅涛左望右望,为求找到什么掩护自己。突然,他从饭桌旁拿出了一把狼牙棒,及时挡住了杰睿兄弟的砍击,发出了“啪”的一声巨响。 关天翔惊讶梅涛能找到这些古代兵器,心想他是不是在游戏软件中,一看才发现梅涛手上拿着的是杰睿的珍藏,放在高达模型旁边的一比一兵器很可能是在动漫展买的。除了狼牙棒,还有长矛,武士刀等,可他却整晚也没有留意过。 “我没杀她,我们都没有,你误会了!”梅涛使劲推开杰睿兄弟。杰睿兄弟身材强横,力量应该跟杰睿不相伯仲,何况他处于失心疯的状态,攻击时毫不留力。 关天翔本来以为他会继续攻击梅涛,怎知他突然转移目标,直盯着关天翔,关天翔惊慌万状的尖声喊叫,也许这举动刺激了他,他立时举起菜刀向关天翔劈来。 这是关天翔遇到过最令人毛发倒竖的一幕。 他狠狠的向后摔了一跤,完全没有抵挡的打算及能力,包围他的只有恐惧及无助。 撕心裂肺的感觉从右脚传来,他如火山爆发一样喊叫。 本来身处的世界已经叫关天翔感到无比的绝望,为何上帝要赐他这样的一个惨剧来结束他的弱小生命? 真是讽刺。 杰睿兄弟的刀一下砍过来,关天翔闭上眼,身体颤抖,右脚震得更厉害。 接下来他听到一下巨响,张开双眸却发现梅涛在他的身前,手执狼牙棒,棒上布满黑色的液体。 梅涛刚才一下向杰睿兄弟殴下去了。重重的一击使杰睿兄弟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这时候,阿毛才冲进来,然后表情甚是惊慌失色,手足无措:“靠,发生什么事啊……” 关天翔这时才欲站起来,但因过度的慌张以及右脚脚跟的剧痛,又摔倒了,只能看着梅涛走向重伤的杰睿兄弟。 杰睿兄弟双眼依然充满仇恨,但明显他已经没有能力反抗,只管在地板上胡乱挣扎。他的头部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液,那伤口应该是梅涛的狼牙棒造成的。关天翔惊讶平时只以阅读及算术为乐的梅涛的心狠手辣以及冷静,没有想到过他会下手如此之重。 想不到杰睿的一比一兵器杀伤力如此之大,虚弱的杰睿兄弟失血过多,再站不起来,他只是愤愤不平的四周看着,喘着气:“为什么要杀我老婆……” 梅涛正打算回应时,杰睿兄弟的一句话却震惊了关天翔。 他转向艾西,染满黑色液体的手颤抖非常的直指着她,用尽了生命的最后一口气:“是你杀了我老婆……我……记得你……”说罢便失去意识倒在地上,应该是死掉了。 艾西纯情的面孔依旧,关天翔却寒毛直竖。 她是杀人凶手。 第94章 《十七楼诡异》 其他人冷静下来,是十分钟后的事,可关天翔却一直噤若寒蝉,呆盯着正在帮肯尼包扎伤口的艾西。 梅涛应该想到关天翔忖度着的事,只是没有说出口。 她杀了人。 关天翔没有听错。 她的背景,从来令关天翔忌讳不已,这也是他从来不信任她的原因。整件事情,从电梯失灵开始,最诡异的无疑是她的出现。从一开始在窗外看到她的人头,到后来怀疑艾西对肯尼的攻击,加上他抛出窗外的毛公仔竟然在艾西的家出现……已经使他对她胆战心惊,何况她现在还在装好人为肯尼疗伤。 本来,关天翔对她的不安与抗拒是因一同做早餐而减少了些许的……但杰睿兄弟的话,实在又再挑起他的畏惧。 她杀了人。 而且是杰睿兄弟的老婆。 昨晚才在电梯才看到杰睿兄弟拿着刚买好的感冒药给老婆,这时又听到她的死讯,关天翔实在接受不了。 “我没杀人……信我……”艾西刚才已经三番五次地向他们解释她的身份清白,而其他人亦表示了对她的信任,只是关天翔没有听进耳朵。 “神经病啊,一个小妹妹怎么会杀人啊。”阿毛提心吊胆的盯着流出黑色液体的尸体,目不转睛。 梅涛清了清嗓子,打量着地上的尸体,有点儿作呕:“我相信你,我想他发疯了,才会指你是杀人凶手。” 关天翔可不相信梅涛会这样简单便相信艾西的自辩。兄弟可是指着艾西一个人说的。为何不是其他人? 她杀了人。 这句话在关天翔脑海里不断浮现,快要把他逼疯了。可他实在六神无主,以致没有任何的举动,只能看着艾西细心的帮肯尼包扎伤口。 事情真是太危险了,有一个杀人狂在他们之中,以天使的面孔隐瞒了背后令人寒毛直竖的杀人举动。 “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因为尸体会发臭,不卫生……”梅涛刚刚从口袋里拿出iphone手机,又无奈的放回裤袋里,苦笑:“没信号,报不了警。” 当然。 梅涛坐了下来,大口呼着气,刚才跟杰睿兄弟的激战相信耗用他不少气力:“让我整理一下这个事先。刚刚肯尼和阿翔进来,然后肯尼就让杰睿兄弟用菜刀攻击。” “是……”肯尼无力的道,他的脸色苍白,好像感到不很舒适。幸好刚才他没有被菜刀砍到,只是摔了在地上。 梅涛又装模作样的拿出笔和纸在记录着:“记不记得我们刚刚进不来?后来门又开了?” 众人没有回应,梅涛左手无名指继续发挥作用,续道:“我相信就是因为本来门堵给那个男人撞开了……”他把目光转到被丢在一角的门堵,“后来他打开门。” 窗外的白雾不断的入侵客厅,加上地板上大量的黑色血液,整个环境就像是天堂与地狱的交界,甚是诡异。 关天翔轻按着右脚跟,企图控制撕心的痛楚。 老毛病发作。 “那个男人应该是老婆死了,哀伤过度,所以乱跑,乱指人为凶手。”梅涛说到这里,看着不敢苟同的关天翔。 关天翔冷眸一视艾西:“你怎么知道凶手是乱指的?” 艾西身子一震,连忙为自己辩护。 “我相信艾西。”梅涛一丝不苟的道,“因为正常一个人,就算妻子死了,都不会起杀人动机,拿菜刀砍我们。现实上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疯了。” “不对,有两个可能。”关天翔靠着墙边,尝试站起来,看来脚伤还不算严峻。他不忿的敌视着艾西,她无奈的回眸,眼神无辜,却使关天翔不寒而栗。 她那双亮白的大眼睛,仿如可以轻易的看透了关天翔内心的烦恼与忧伤…… 梅涛无视了关天翔的话,继续在纸上书写着:“还有,这个男人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正常血变深色都不会那么快和那么深,所以我觉得他有问题。刚刚我发现,他小腿有个很大的伤口,血是从小腿流出来的。” 的确,关天翔从来没有见过黑色的血。 是什么使杰睿兄弟的血变成如此深色?中毒? 如果是毒,是什么类型的毒?毒的源头是什么? “或者。”梅涛把纸笔收好,“我们应该去这个男人家里搜索下。” 尽管不太情愿,关天翔还是跟众人离开了杰睿家,梅涛拿着狼牙棒把门堵卡住铁门,把杰睿兄弟的尸体丢在里面。 事实上,梅涛也杀了人,他却是如此冷静,毫无内疚慌张之色。 关天翔从来想像不了自己有一个如此性格的同学。 杰睿兄弟的黑色血液溅满杰睿家里门口到后楼梯门的地板,梅涛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后楼梯的门,确定了没有其他可疑敌人后便让他们一并进来,并往杰睿兄弟的17楼单位前进。 途中,他们保持绝对的安静,以免引起任何人注意,关天翔坚持走在最后,因为他怕被艾西突击。 后楼梯其实是其中一个最诡异的空间,后楼梯接通整栋大厦所有楼层,整个空间却从来甚少人前往,但是一开口声音便穿透各层。白雾已经占据了整个空间,能见度相对地减少不少,关天翔依稀能看到前面的路。 他看着天花板,苍白的水泥加上寂静的氛围使他感到很不舒服。艾西走在他的正前面,她的背影多么美丽,却令他忆起当天窗外的那个……人头……血淋淋的人头。 艾西突然回过头来。 那血淋淋的脸,脸上充满哀伤与绝望。 突然而至的惊吓,换来的是几何级数上升的胆战心寒。 “靠!”关天翔倒在地上,大叫了起来,一脚踢倒了艾西。 “什么事什么事啊!安静啊!”梅涛尽量压低声量,甚是不忿的模样,关天翔却失控地叫着:“她是鬼!” 艾西按着腰部痛楚处,站起来,无奈的直视着关天翔:“我不是……你够了!” 走在前方的阿毛厌烦地睁着关天翔,肯尼则感到极为迷惘,一声不发。 关天翔这才察觉到,她的脸上并没有血,那……难道是他的幻想? 突然,不妙的事情发生了。楼下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 那表示一件事:有人发现了他们,并且正疾速奔跑上来。 “跑!”梅涛立即带着他们匆匆跑到数米前的17楼,打开了后楼梯的防烟门,冲了进去17楼电梯大堂。 可关天翔一进去,立即忍不住反胃的刺激,呕了一地。 那真是惨不忍睹。 第95章 《球衣女》 反胃的闷意极为难以忍受,何况是在如此岌岌可危的关头下。脚跟的痛楚暂时可以抛诸脑后了,现在的关天翔只是极力把绝对的恶心从身躯中驱逐出来。 “快点去大堂中心,不要让后楼梯的人发现……”梅涛把嗓子压到最低,说罢便拿着夺去杰睿兄弟生命的狼牙棒躲到大堂中心,棒上的黑色血液干掉了不少,剩下表面黑色的污迹。 关天翔刚才于后楼梯的不慎发出的叫声,或许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但是……怎么后楼梯会有人,然后他们听到了声响又会追上来找他们? 他们是住客,或者是危险的疯癫人士? 他们到底是想来营救,或者想赶尽杀绝? 说到底,他们是谁? 然而,这刻的关天翔正痛苦的一边呕吐着,一边跟随大队急急躲到大堂中心,弄得满地狼藉,他怀疑他是不是要将十多年来的闷气一口气宣泄出来。衣服被呕吐物沾污了一大半,大堂内满是阵阵恶臭。 眼前的尸体,地上的一滩血,实在使人寒毛直竖,关天翔鸡皮疙瘩的打量着眼前的满地血腥,不禁倒抽一口气。 这时候,后楼梯的门外传来一连串响亮的脚步声,急促的脚步声。先是大声,然后慢慢地递减,好像正在离开这里。 他们没有推门进来,或许并没有发现他们的位置,实在庆幸。 因为直觉告诉关天翔,这些脚步是带随不祥而来的。 待过了数分钟,艾西突然开口,声音细小:“他们下去了。” 一头乱发的阿毛小心翼翼的打开后楼梯的门,力求不发出任何声响。这时,脚步声传来大堂中,明显地,是从下层传上来的。 关天翔颇惊讶艾西的听觉那样的灵敏。这时候,由于他刚刚瘫在地上,呕吐完,他又刚好注视着站在后楼梯旁默不作声的艾西,那黄色的连身裙……还有她的腿……怎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会这样? “你没事吧!阿翔……”艾西转身看到关天翔呆若木鸡的模样,她没有发现关天翔正盯着她的腿看,关天翔连忙自然的别过头来,不再加以理会。 想起艾西刚才的血淋淋的脸,是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然而现在她的脸怎么又恢复正常了…… “究竟什么事!”肯尼的声音从关天翔左边传来,声音突显了他的暴躁,老实说,那跟肯尼本来温柔和蔼的形象南辕北辙,使关天翔颇为吃惊。 不过,究竟眼前的是什么鬼东西…… 梅涛一早没有理会他们,站起来在打量着眼前血淋淋的尸体…… 那惨况是任何人也不敢幻想的。 地上是一滩鲜血,大部份已经干掉了,覆盖了整具尸体,相信死者在数小时前已经身亡。从那装扮,关天翔可以判断出那是一个女性,然而她脸容血肉模糊,关天翔实在难以确切判断她的年龄,只能从约160的身高来推断是个成年女性。 梅涛搁下狼牙棒,走近尸体,关天翔极为佩服,同时亦惊愕他此刻的冷静镇定:“她身上有好多伤痕……” 的确,眼前有的女尸身上有很多长条形的伤口。她穿着红色的西班牙足球队球衣以及牛仔超短裤,关天翔可以得知她是一个热爱运动的女性。她的脸上,手臂以至大腿均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由于流血过多,关天翔根本看不清她死前的表情,到底她死前感到的,是恐惧或者哀怨? 一阵血腥味及关天翔刚才的呕吐物味占据了这个开始被白雾入侵的大堂。 到底是谁残杀这样的一个女人?实在令人心惊胆战,同时令人发指。 “应该是刀伤。”经过了一会儿的静默,梅涛拨动着无名指道,“而且……” 他的话卡住了,由于过度的震撼。阿毛这时低声惊呼:“是楼上那个男人杀她!” 关天翔抚摸着肿痛的右脚跟,一拐一拐的走向女尸。地上的血液,有一部分被他那肮脏的呕吐物掩盖了,但是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混杂着黑色的、如墨水般的血液……杰睿兄弟的血液,覆盖了后楼梯门口到女尸身上的位置。 “那个男人是……残杀了这个女人,再上来22楼攻击我们。”梅涛看着女人身上一滴滴的黑色血液,“这些黑色血是那个男人的。” 阿毛的额头不断滴下汗珠,双手往墙壁抓着:“靠……他妈的,好心寒啊。” 令人不寒而栗的何止这些…… 关天翔仿如身处西伯利亚的荒凉之境,寒气充斥身躯。 “凶手和死者应该是……是那个单位出来的。”梅涛指着大堂其中一个单位的门口。那单位的门上有着一滴滴的黑色血液,门前的黑色血液延伸到大堂女尸。 多么令人窒息的景象。 关天翔绝对能够幻想当时这个发疯的男人是如何把这女人杀掉,然后气急败坏的冲上杰睿的家。 梅涛随着黑色血液的方向,走到那单位的门口。那是跟杰睿家差不多款式的铁门,在这凶杀案现场更显得诡秘。梅涛咳了一下,手握着铁门柄,“这个门锁了。” 艾西走了过去,声音显得颤抖:“这个门和杰睿家里的门是一样的设计,门一关就自动锁。” 对,关天翔家的家门亦是这样的设计。 怎么他说“我的家”时候,感觉显得如此陌生……他离家好像只有两天而已…… 对,他的家人怎样了?他们是不是在为他担心?他们还生存着吗?他们有没有报警说他失踪了? 关天翔苦笑着,外面的世界跟他们一早失去了联系。他们甚至连外面世界是否依旧存在亦一头雾水。 就像是反社会的独男跟多姿多彩的社会一样,一早脱节。 “啪”一声巨响打断关天翔的思考。梅涛的狼牙棒把门锁的零件打得乱飞,肯尼高声烦躁的嚎叫:“靠,你搞什么啊!” “如果我不这样做,怎么会知道发生什么事。”梅涛没有理会,继续击打着门锁。 “擅闯民居是犯法的!”肯尼激动的站了起来,眼眸的青筋充满怨怼。关天翔看着他手臂的伤口,沾了不少黑色的血液,应该是刚才被男人按在地上时弄到的。 “啪!”门锁终于被打烂了,门亦随之弹开。梅涛左脚踏进单位门口,冷冷地以夸张的幅度扬起嘴角:“你和我说法律?我刚刚已经杀人了,这个世界法律根本不存在。”说罢,便走了进去。 他们跟着梅涛的步伐,忍痛快步走进那单位。里面地上有很多黑色的血液,相信都是杰睿兄弟的。关天翔惊讶他竟然淌了如此多的血液还能有力气跑上杰睿的单位并做出攻势……他吞下口水,无言以对。 客厅的布置简单,黄色的窗帘,两人座位的沙发,印有西班牙国家足球队队章的地毯,而关天翔的注意力放在那50吋的高清电视。用这台电视看世界杯决赛最适合不过,何况是与最亲密的人一起…… 那是多么温馨的景象啊。 对,杰睿兄弟的妻子呢? 关天翔转身看着门外的尸体,不禁吞了一口口水,口水好像带有血腥的味道,难道是他在幻想吗? “你们看看。”梅涛拿起桌上的一个长方形相架,相架中的相片有两个人,一个是杰睿兄弟,留着胡须,颇为英俊,他左手搂着一个女性,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长相很幼稚,但是那不是重点…… 相片中的她穿着西班牙球衣。 关天翔又看着地上的西班牙球队地毯。 “外面那个是他老婆?靠!”阿毛坐在沙发上,情绪混乱。 艾西在旁边默不作声,神情甚是讶异。 “那些伤痕应该是男人额菜刀造成的。”梅涛吸了一口气,拿出了纸笔,白纸沾了一滴滴的血液,“整件事应该是,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疯了,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攻击老婆,老婆为了避开男人攻击,打开门逃走,男人尾随,最后在大堂砍……砍死了她。” 客厅的气氛比任何环境还要紧张,恐惧压向关天翔的心口。 梅涛走进了旁边的厨房,说:“看,这里都有血。” 关天翔徐徐步进厨房,生怕会再次触及脚跟的患处。他目睹地上的玻璃碎,以及打破了的玻璃倒水瓶。水瓶旁边有一滩水,以及肮脏的血液。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那个男人是虐待狂?”察觉到其他人不打算说话,关天翔开口道。 关天翔并非因为透切的分析而说出这句话,那只是直觉给予他的一个印象。 “我觉得不是。你想想,”梅涛在地上写着笔记,“如果他对待老婆如此之残忍,刚刚在电梯怎么会说买感冒药给她?而且,就算是虐待狂,都不会这样杀害自己的至亲吧?” “那你的推测是什么?”自己的推测被轻易否定,关天翔甚是不好受。 梅涛指着满地狼藉:“我觉得和这些黑色血液有关。” 大家立即盯着客厅地上多得吓人的黑色液体。那真是血吗,关天翔想。 对,一个人怎会有黑色的血液?关天翔才不相信会像坊间小说内容一样,杰睿兄弟是留着黑色血液的外星人,正展开灭绝人类计划…… 如果真的是那样,你赢了,这个游戏关天翔不玩了。 但他是如何得到这些血液的? “事实证明,不是艾西杀她老婆,是他自己。”梅涛看着艾西,“他自己发疯说艾西杀她老婆,很明显是他精神失常。” 关天翔顿时看着艾西,关天翔真的怪错她了?关天翔这时想起她血淋淋的脸,那是他的幻想吗? 怎么此刻她的脸孔恢复了天使般的存在?顶多只是有几块胶布…… “靠,我们走吧,这里很诡异……”阿毛打开了门,却呆在原地不动,张口结舌。 “干什么啊你?”梅涛表现冷静,然而亦立时紧握着本来搁在一旁的狼牙棒。 “靠……”阿毛吞了一下口水,睁大眼睛,好像是受到了极度的刺激,“我看到电梯门关着,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他们也不敢相信他刚才说的话。 第96章 《独男》 关天翔还记得上次电梯打开的时候,那惊心动魄的恐怖经历。 那电梯以反常的疾速闭合,灯光随即熄灭,然后在混乱中肯尼受伤了。 他实在很难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这必定是刻意安排的,一台吃人的怪兽…… 绝大部分都市人每天使用电梯不下十次,然而又有否想过有一天电梯会成为蹂躏人类的诡异机器? 他苦笑起来,暗地起誓,如果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以后一定不再使用电梯,改用楼梯。 话说,他住46楼。 “你没看错吧?”梅涛盯着阿毛,他的脸色居然露出了半点兴奋。 “他妈的,没看错啊……”阿毛怅然若失的走了出电梯大堂,他们则一直尾随着。 整件事根本是以这可恶的电梯造成,本来他们已经可以离开这里,可以在家睡个大觉,睡不着亦可以去看西瓜恩如何错失入球机会……就是电梯停止运作,使他们被困在这里。 但是,电梯再次启动了,只不过是以怪异的方式。 他们聚在电梯口,失魂落魄的打量着那关上了的电梯门。 “根据刚刚的经验,电梯很可能在这个门后面,没在其他楼层!”梅涛抓紧手上狼牙棒,准备随时棒击电梯中的敌人。 冷汗从关天翔的额头滴下,究竟这心慌意乱的状态还要维持多久? 电梯口中蓦地传来激烈的碰撞声音,在本来绝对寂静的氛围下,他们都被声音吓得退后两三步。 里面真的有活的东西。 电梯中发生了什么惨剧,他们不知道。 关天翔只是觉得很熟悉…… 门骤然缓缓的打开,梅涛的手震着,准备随时迎头痛击。 可是,里面的情况却远超他们的预计。 关天翔睁大了眼。 “你们……是谁?”电梯内白色的灯光映照着里面唯一一个人,那人正是昨晚在电梯上遇到,身材细小的独男……他的身体贴紧电梯墙,地上是干掉了的血液。 小独男胆战心惊的抖动着瘦小的身体,瞪大眼睛注视着他们。 由于关天翔站得比较近电梯,他看到电梯顶似曾相识的血字:“下楼去” 它依旧在提醒他们走后楼梯到地下。 到底是谁,想得出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表达方式…… 到地下大堂,根本不用依靠后楼梯,乘电梯已经足够及快捷快数倍……因此,不论写血字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要他们经过后楼梯。 梅涛看见电梯里是一个小独男,放下戒心,把他拖了出来,“这个门很快就要关了。” 果然,他一离开电梯,苍白的电梯内部离他们而去,铁门重重地关上了。接着是一瞬间的静默。 “你们……是……谁?”小独男疑惑的注视着他们,尤其是手握古代兵器的梅涛,样子甚是惊讶“这是哪来的……?” 正常人看到一个现代人手中竟然拿着一把远古重兵器,感到愕然不足为奇。 关天翔打量着眼前的小独男。军装短头发,伴着大众脸孔。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他心想这不是游客才会消费买的女人街衣服吗?冒牌短裤下,是残旧不堪的白饭鱼。小独男的装束,完全符合自己的外表。 关天翔同时自嘲,笑什么畜生,自己也只是穿着绿黄色格仔t恤而已。 “为什么这样问?”梅涛搁下武器,“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梅涛说这句话时语气真诚,可刚才他才心狠手辣的杀了一个成年男人,杰睿的兄弟。关天翔报以苦苦的浅笑。 “没……”小独男说话有点口吃的情况,但不算太严重,“因为……我家里也有一支……狼铁棒。” 他们尤其是女孩子艾西听得一头雾水,他于是不好意思地紧张摸头:“是……漫画……故事的武器。” 这样正常不过了,杰睿一向有收藏动漫展物品的习惯,家中有一把漫画中出现过的兵器十分正常,亦在关天翔的推测之内。 “你……们是……谁?”小独男好像对他们有些许戒心,但脸上没有挂上任何攻击的敌意。 当然,独男亦不会有太大的杀伤力。 “我们是楼上的。”梅涛把他们的身份简单交代,“你呢?” 小独男瞪大眼睛,迟疑了一下,接着低头说:“我好像在……电梯见过你……们?” “真的是世事都被你看透了,叫你说就说啦!”阿毛粗暴的怒吼吓得小独男颤抖的靠近了电梯口。艾西苦笑,按住阿毛,示意他不要惊动陌生人。 “我们没打算伤害你,你说啦……”梅涛憨笑着,转头看着地上令人心惊肉跳的血腥女尸,“我等等和你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独男可怜的低声喘着气,在被他们众人包围之下他好像感到极度窒息,也许关天翔最为心同感受,于是主动退后了一步。 因为关天翔也曾经因为害怕多人的环境,半年不踏足朗豪坊。 当然,他也无法解释为何他能够悠然的于信和中心穿梭。 他的声音略显颤抖:“不如……来我家里说……我住20楼……会好过这里……”接着他偷瞄了一眼女尸,又立即别过头。 即使是最大胆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亦会感到震惊,何况是胆子小如原子的可怜独男? 或许是他的形象太可怜兮兮的缘故,他们一致赞成了。 众人走了3层后楼梯,中途顺利无阻,到达了20楼的大堂,走在最前方的小独男从口袋里徐徐抽出了一圈锁匙,把其中一条插进了一个单位门口的门锁上,推开了铁门。 刚才的过程,关天翔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他真怀疑是不是有很多人死掉或是失踪了。 “你叫什么名字?”走进单位后,艾西向独男柔然的莞尔一笑,独男身子一震,如面对大场合般,不敢正视眼前的美女,“阿……阿坚,阿……阿坚……” “感谢读者提供笑话。”阿毛讪笑着。 天,他的反应显示了关天翔并非世界上最独的男生。 待他们逐一自我介绍以后,身材细小的阿坚坐在沙发上不动,并没有招呼他们的打算,直到阿毛无礼地要求要点吃的,他才慌忙走进厨房,拿了点威化饼给他们,而且是明天便过期的。 关天翔瞄瞄手表,16:42,快到晚上了,怎么那么久警察还没有来营救他们?或者出现突发事件了? 肯尼这时走向厕所,阿坚却卒然拉住他的手臂:“不要去……有埋伏啊。” “靠,怎么会有埋伏啊。”肯尼出言不逊,使劲的摆脱了阿坚,继续走向厕所。关天翔感到无比惊讶,怎么肯尼变得如此粗暴,无论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 “厕所……窗外面……有……人……”阿坚寒毛卓竖的说,关天翔惊呼了一声。 这不是跟阿毛所描述的画面一样? 梅涛拍着阿坚的肩头:“麻烦你把你所有的经历告诉我。” 阿坚明显不善于表达,部分缘于性格,部分缘于口吃的障碍,开始半吞半吐:“做晚……我去厕所的时候……见到窗外有人掉下去……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我吓到不敢……再去厕所……到今天……刚刚……我打算下去买模型…………这不是重点好像……谁知道电梯坏了……你们都知道吧?……我就走楼梯咯,遇到几个彪形大汉,跑上来,我很怕,就跑去17楼大堂……我就看到到有尸体……然后电梯突然开了……我就要进去了……我看到电梯顶的……血字,然后灯就关了,我吓到左跳右跳,直到电梯门打开,然后就见到你们……” 阿坚说罢,低下头来,不再注视他们,仿佛有人群恐惧症。 第97章 《和善者的杀机》(1) 傻逼,又一个说有人掉下楼……”阿毛拍着心口,但关天翔看到他脸上流露惧色。 对,但为何会有人从高处坠下呢?确实引人心寒…… “先不说这个,那几个彪形大汉你不认识?”梅涛一丝不苟的拨动着左手无名指,正在把疑点每个了解。 “不认识……我见到他们……在下面几层……跑上来,我就藏起来……”阿坚玩弄着手指。 关天翔想了一想,刚才他们亦听到脚步声,那应该就是那几个大汉行走时发出的。 “我觉得我们要小心这几个人……”艾西慢条斯理的道,看着从厕所走出来的肯尼。 “电梯突然打开了?”梅涛问道。 “是啊,我一进去……就关上门了。”阿坚道,“就好像……有意识的。” “幻觉吧,吓不到我的。”阿毛喃喃自语,抓着乱发。 梅涛忖度着,拿出纸笔,“现在疑点实在太多,等我整理一下。” 伶牙俐齿的他呼出一口气,打算施展他惊人的归纳能力:“首先是电梯坏了,但是电梯开过2次,一次是我们遇到了,另一次是阿坚……之后,停水停电……然后是窗外面的灵异事件……加上王婶电话,叫我们下去大堂……所有的事,”他在纸上画着脑图,“全部的事,都是推向一个结果……就是这里有一股力量,无论它是什么,从哪里来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它的确想我们离开自己单位,经过后楼梯去到大堂。” “那个电梯有什么用,它打开来做什么啊?又不是打算载我们下去,他妈的。”阿毛薄唇轻言的埋怨着,坐在沙发上。 “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电梯顶的字。”梅涛毫不理会,写着字,“打开电梯是为了让我们看到顶部的字,叫我们走下去……” 这时候,门外的火警钟乍然响起,把他们吓了一跳。 火警钟已经响起了好几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梅涛选择了无视火警钟的警告,“好像阿坚说的,他一进电梯,电梯门就关门,一出来,电梯门又自动关上,很明显,这股力量是知道我们在电梯的举动。” “通过什么……?”艾西才说了半秒,便“哦”的一声,会意而笑。 “监控。”梅涛扬起夸张的笑容,关天翔却倒抽一口气:“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我猜测,是想监控我们,看我们有没有人下楼,然后用关电梯灯的手段吓走我们。”梅涛出言有章的语气告诉他们,他们离真相更近一步了。 不费须臾,外面的火警钟声停止了,持续才不过数十秒。 “所有我们快点下去。”梅涛重申,他在之前已经说过。 艾西却皱起双眉,不以为然:“那杰睿那个朋友和他老婆呢,也是疑点重重……” “是啊,不下去的话,我们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梅涛的回应不费吹灰之力,“下面可能会告诉我们所有事情。” 艾西对着梅涛憨笑着,不声不吭。 这时候,大堂电话响起,电话铃声跟杰睿家的那个大堂电话如出一辙,然而关天翔却感到寒风刺骨…… 关天翔第一次真的衷心挂念父母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令人心力绞碎,面对一件件荒诞却摆在眼前的画面与经历,关天翔实在难以判断是真是假。 有人说,人总要经历失去才懂得珍惜,确实没有说错。以前在家,独男最擅长的就是在所谓朋友面前唯唯诺诺,然而在真心对待自己的亲人面前却大声谩骂,这样的废青年,关天翔真的替自己感到极度羞愧。 他们,或许是世上唯一为自己着想的人,关天翔却一直把他们的关心置若罔闻。人或许就是这样,待现在关天翔无法再收到母亲絮絮不休的来电,才发觉一切或许已经太迟了。 关天翔真的想念他们了。 “你去接电话啦,刚刚也是你接的。”梅涛说,关天翔徐徐走向大堂电话,迟疑着。 老实说,这个来电并没有什么好怕,先前的关天翔已经经历到那么多惊心动魄的诡异,此刻就算是鬼怪嚎叫,他亦不会有丝毫畏惧。 电话其中一个好处便是,即使对方怀有恶意,他亦不能透过话筒直接对你造成伤害,当然除了听觉的损害。 此刻的关天翔想起了杰睿的至理名言:“他妈的,拼了!” 他一鼓作气的扯开话筒,把它贴到左耳旁,大叫“喂”一声壮胆。 关天翔屏着气,心“噗噗”的猛跳着。 然而接下来他听到的回应,却使他感到绝顶的震撼,大惑不解。 “哈哈,知不知道我是谁呀?” 那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极度刺耳……而且熟悉。 梅姐。 “不知道啊?哈哈……” 关天翔剧烈颤抖的左手呼叫着他把话筒盖上,这时话筒另一边又传来声音:“你们不要到处躲着啦,无论怎样我都知道你们在哪。放心,我是来救你们的。” 关天翔愕然的拿着话筒,客厅内变得寂静无声,其他人一脸不解的凝视着他,猜测着他听到的话。 “又不回答我,好坏哦,哈哈……没有我的提示,你们永远都不能离开……” 关天翔不客气的猛力挂上了听筒,无数问号在脑海里浮现。 “谁……打过来?”主人翁阿坚惶惶不安的盯着白色的地砖,拉扯着t恤应该是紧张导致的反应。 “王婶……”关天翔竭力平复心情,把刚才听过的话半吞半吐的娓娓道来,艾西及阿毛听得目瞪口呆,仿如不相信他的话似的。 对,谁又应该选择相信呢? “说的和艾西家里说的一样?”梅涛手托着下巴,无名指抖动着,“我是说,一模一样?” 关天翔不假思索便爽直的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的打算。 王婶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深深的烙印在关天翔的心中。 经过众人一阵的静默后,梅涛皱起眉头:“那她应该不知道我们是谁,她打过来不是以我们为目标,而是她每个单位都打。” 对,这或许是致电者的目的。 “总之,这个王婶,”梅涛口角生风般自言自语着,“一定是大堂,所有谜团一定在大堂才可以解开。” 第98章 《和善者的杀机》(2) 他站了起来,嘴角扬起夸张的笑容:“吃点东西,准备出发。” “对啊,留在这有屁用。”阿毛以埋怨的语气呢喃着。 阿坚连忙煮了午餐给他们,艾西及梅涛去了帮忙,肯尼则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一旁,不动声色。 这顿午餐,很符合阿坚独男的形象:每人一碗营多面配牛香肉丁,多么有独男的浪漫。 尽管以前对营多面没有太多的好感,现在在疲惫的关天翔面前,却成为了“好吃”级佳肴。 进食时,艾西把他们的经历都简明扼要的告诉阿坚,阿坚却低头俯视着自己的那碗营多,不言不语,关天翔怀疑他根本没在听,或者不习惯跟女孩交谈。 吃过一顿尚算丰盛的午饭,他们便离开了阿坚的家,在梅涛的极力建议下,阿坚给了他们一些武器……他的动漫珍藏。肯尼二话不说便拿了一把短矛,阿毛挑了一把屠龙刀,而关天翔则别无选择,拿了剩下的一把金光棒。 金光棒,比想像中要重得多,或者是缺乏运动的关天翔身体太虚弱了? 他们很快又回到了后楼梯的世界,灰雾比之前更浓,他们仿如处于大帽山顶似的,关天翔的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我们的大厦是不是升到天空里去了,所以才有那么多的雾?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达13楼的防烟门外,有什么物体蓦地压向关天翔的背部,很柔软……然后是艾西的惨叫声,接着关天翔和她一起摔在楼梯阶梯上。 “怎么了……”走在最前的梅涛看到他们摔倒的狼狈样子,连忙走过来扶起他们,拍走他们身上的灰尘。 站在最后的肯尼站着不动,怒目相视。 “你干嘛推艾西啊,靠!”阿毛甚是愤怒,正走向肯尼打算宣泄的推他一把,谁知肯尼接下来的举动使他愕住了。 “你想干嘛!”肯尼举起短矛,直指阿毛的胸口处,阿毛慌张的后退了数级,差点儿失去平衡。 关天翔和艾西站起来,艾西皱起眉头,不明所以:“你搞什么啊?” “你不是很乖很温柔的吗,干嘛突然发脾气啊?快点把武器收起来。”梅涛开玩笑般的语气似乎是想为事情降温,然而却祸从口出,刺激了肯尼。 “乖?我乖?”肯尼疾言厉色般的语气与他平时给予别人的和蔼印象实在大相径庭,“你说我乖就乖,那我不就很没主见!” “怎么突然这样……”艾西退后两步,却手足无措。 “哼,我知道了,从头到尾我都让你们利用,从来都没想过我的感受!只有你有主见啊,我靠!”肯尼出言不逊,向梅涛粗暴的吐了一口口水,梅涛则不声不吭,他也摸不清到底在发生什么事。 “怎么你说话变成这样了?”这是关天翔第一遍听到阿毛的句子里没有粗话。 肯尼并没有搁下手上的武器,相反握得更紧,瞪大双眼:“他妈的,之前我都忍了,我只是没说出来而已,吃屎吧你们!” 肯尼待人有礼是天下公认的事实,而且他性格温顺,处事以和为贵,从来没有记仇的念头,他不是一直对艾西的态度极度友善的吗?怎么乍然主动挑起事端? 甚至是……动杀机? 关天翔还在百思不解的迷雾中,肯尼的矛已经使劲向梅涛刺去,梅涛一个转身,刚刚好赶得及转身避开。艾西这时崩溃的啼哭了起来,关天翔也呆若木鸡,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 肯尼不断的乱挥着短矛,双眼红眼暴现,面目凶狠,这是关天翔从来没有看过的。 突然,肯尼的短矛向关天翔劈来,他被突然的袭击吓怕了,失足摔倒在地上。肯尼把矛对准他,准备来一个刺击。 身为独男的关天翔平时素少做运动,动作笨拙迟缓,加上摔了两次,背部碰撞的酸痛。这一次,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关天翔胆战心惊的凝视着肯尼充满杀意的双眸以及他正刺来的短矛…… 关天翔看到梅涛在数米外正全力冲过来,然而赶不及了。 “啪!” 关天翔连忙转过身,扑到较远离肯尼的位置。 阿坚持着矛头,肯尼拿着被截断的矛棍,面露讶异。 刚才阿坚在关天翔被肯尼攻击时,扑到他的面前,一手捉住肯尼的短矛,把矛头截断,迫使肯尼停下了攻击,甚至是失去进攻的能力。 关天翔察看着阿坚,他脸上无光,他们则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阿坚是一个瘦弱的小独男,喜欢动漫,说话笨嘴笨舌,怎么可能有勇气营救关天翔?何况,他怎么会有如斯惊人的速度以及力气,把金属质地的短矛一下截断?这一系列的动作,相信是要长期修炼武术的人才能做到的。 关天翔们本来对阿坚的印象并不是这样的,看来他的背景远比他们想像的复杂。 以貌取人,从来绝非阅人的最佳方式。 想不到一个表面无能的废青,却有功夫好手的骨骼。 肯尼把断了的棍抛在地上,咬牙切齿的怒哮:“他妈的,你们想杀我!” “你什么啊,你误会了……”艾西拭着清泪,在旁劝说着,却表现得很无奈,因为眼前的很可能并非正常的肯尼。 这时,肯尼突然转身,以惊人的速度向天台方向跑! 阿坚抛低了矛头,右手从口袋拿出了……剃刀? 他的手指夹着三片剃刀片,拉弓准备向肯尼发出攻击! 梅涛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尝试拉住阿坚手持暗器的手,却捉不紧,只能影响他的抛出剃刀片的方向。 肯尼同时跑着,下一秒的关天翔注意到墙上插着三片细小的薄片……那是阿坚抛出的剃刀片。刀片插进了白墙上,刚好在肯尼的身后,如果他跑慢半秒,现在可能已经被刀片击中,受到重创。 关天翔惊讶阿坚会突然拿出如此奇特的高杀伤力武器,亦不敢相信他的武功造诣高超到此境地。 阿毛连忙扑向阿坚,阻止他继续攻击肯尼,而失控的肯尼已经逃之夭夭,不见踪影,剩下渐弱的脚步声、嚎叫声以及迷惘的他们。 由于极度的震撼,大家也不声不响了须臾。 关天翔徐徐站了起来,腰部隐隐作痛。呆了半饷,他对着阿坚苦苦一笑:“刚刚麻烦了……” 他转头看着关天翔,正视着,竟然眉开眼笑起来。 关天翔看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究竟肯尼他搞什么……”梅涛说着,关天翔以为他是想不通肯尼发狂的缘故,下一秒却明白他的疑惑了。 肯尼逃走的楼梯阶级上,遗下了一滴滴的血液……如墨水般的黑色血液。 第99章《协议的方法》 当初跨进大厦的电梯大堂时,他们有六个人。 六人的团队里,此刻却只剩下关天翔以及两位中学同学。 杰睿独自到地下大堂,石米及杉木一同下去寻找失去下落的杰睿,而肯尼突然异常发难,对关天翔们施以袭击并且离他们而去。 现在与进入电梯大堂仿如仅仅经历须臾,然而身边的事情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尽管事情昨晚才开始,才过了不过24小时,关天翔却真实感受到何谓一日三秋。 中文课学到的成语,总是要亲身经历才会体会领略。 关天翔依稀记得来这栋大厦的原因……去杰睿家喝酒谈天,为平平无奇的中学生活来个比较美好的终结。不过他酒量又不好,说话既不幽默又肤浅,根本没有与别人谈一晚心的能耐,本来打算来这里坐一晚便打算离开了,就当作是中学生活的终结。 想不到,在这里会经历翻云覆雨的诡异事情。 关天翔的脑海里泛起了大家在七嘴八舌的争论饭后节目的画面,记忆历历在目:口不择言的阿毛提议唱k及打火锅,杰睿提议喝酒,而当时他不声不吭,只是盲目的跟随大队的决定,最终便到了这里。 这个网校乃路人街的地狱。 注定了人的命运,从来把关天翔困在死胡同里。 或许,人从来只是在一个没有出路的死亡迷宫里摸索着生机,为背后的操控者提供丁点的娱乐罢了? 关天翔干笑着,无奈的低下头。 后楼梯的氧气颇为不足,连接二十多层的空间只是依赖每层半敞着的小窗户,在这里行走数分钟已经给予人些许窒息的感觉,不过他们依旧在13楼的后楼梯驻足不前,逗留了许久。 因为,大家都被肯尼发难一事困扰万分。 “不回去找肯尼?”艾西低声细语,注视着梅涛的眼神明显透露了她的不忍。 梅涛迅速的拨动着左手无名指,双眸俯瞰着平放在楼梯阶级上的狼牙棒:“情理上我们是应找肯尼。” 梅涛言下之意,即应该立即去寻找肯尼的踪影。 “如果他是肯尼的话。”梅涛咳了一咳,“问题是他还是肯尼。” “他妈的,说什么啊,乱七八糟,那么高深。”阿毛皱起眉头,胡言乱语的态度始终改不了,或者说,不打算改。 关天翔挨着墙壁,四肢乏力的坐在灰色的阶级上,不声不响的抬头仰望着梅涛。此刻的梅涛样貌冷酷,表情甚少的面皮里隐藏着无限的推理能力,他亦同时表现了关天翔完全无法置信的冷静,面对杀戮与血腥的冷静。 虽然认识他多年,现在的关天翔却开始对他生起陌生之感。 或许只是校园风气纯朴,关天翔才会察觉不到他如斯极端的一面? “肯尼为人温和,平时从来不会有伤害人的行为,突然攻击我们,而且这个程度足以夺去我们生命?”梅涛的无名指越动越快,“只有一个合理解释:他神经失常。” 神经失常?失常,很熟悉的词语。 一股寒气迅速充斥关天翔的五脏,他色若死灰。 “事出必有因,肯尼失常必定有原因,”梅涛闭上眼,“而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失常不止肯尼一个人那么简单。” 艾西听罢,会意站了起来。关天翔的身躯猝然一震,恍然大悟。 梅涛点头,比手划脚的继续着他的独白:“你们都看到,肯尼和杰睿兄弟之间有不少共同点,第一个就是他们突然神经失常,另一个就是谁他们离开之后地上都留下很多黑色的血液。” 关天翔吞下一口口水,寒毛直竖的俯瞰着楼梯上的黑色液体。他几乎不相信那真的是血液。 关天翔听说过一些动物的血色呈现红色以外的色调,譬如南极章鱼的血液是呈蓝色的,某些蜥蜴的血液则是绿色的。 然而,那是基于不同动物的身体结构所致。肯尼及杰睿兄弟均为人类,身体怎么会居然生产黑色的血液呢?真的是天方夜谭! “本来,我怀疑过杰睿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我他妈都不记得了……靠……是患上了某类型的血病,令到他的血液变成黑色,但是如果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肯尼都流出同样颜色的怪异液体,那就有古怪。”梅涛环视着周遭的环境,像是欲确保没有危险或埋伏。 “肯尼一开始受伤的时候,我见到他流的血是正常的……”艾西扶着楼梯栏杆,一头雾水道。没错,当时关天翔也看到肯尼手臂的伤口包扎的布上沾了不少鲜红色的血液。他身体里的血怎会突然转色呢? “可能本来那个男人的血液都是正常的,”梅涛咬着下唇,无名指依然拨动着,“是什么令他和肯尼的血液都变了?” 大家顿时沉静寡言,因为问题无从入手。大家根本被困在无知的烟幕里,无谓作不切实际的猜测。 连出言不逊的阿毛此刻也不声不响,俯身察看着地板上的黑色血液。黑色的血液四溅,此刻看起来很想顽皮的孩子把整瓶墨水倒翻在地上的狼藉。 如果事情仅是这样便好了,关天翔苦笑着,这是第几遍的苦笑? “我不知道,或者是,我不会轻易断定,不过,黑色血液,和异常,很有可能存在因果关系。”梅涛的嘴角扬起夸张的笑容,“大家想想,为什么只有肯尼有事,我们却没事?” 关天翔想不到,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想,只是漫无目的的环视着后楼梯的空间。大家说话一直压低嗓子,因为如果稍微大声丁点,声音已经足以在后楼梯空间回荡好一会儿,他们被发现的危机也会以几何级数倍增。 苍白的连接着23层的后楼梯,暗藏着魔鬼般的杀机。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协议方法?”梅涛含笑,摆出一副颇为兴奋的姿态。 “靠,什么鬼东西。”阿毛终于找到了插口的空间,当然说话依然零养分。 “是哲学家提出的证明因果的金科玉律,例如abcd四个因会导致xyz三个果,而aefg会导致xts三个果,那两个情况都是a和x同时存在,所以可以推断a是x的果。”能言善辩的梅涛以睿智者的姿态继续自圆其说,然而好像除了理解力颇为高的艾西外,其余人都呆若木鸡。 关天翔心里最直接的反应只是:“哲学家……” “靠,又拐弯抹角,想说什么鬼。”阿毛哭笑不得,摆出一副甚是不耐烦的态度。 “肯尼和杰睿兄弟有很多的不同之处,然而因同果都有不谋而合的情况,就是都有黑色血液,和异常。”梅涛露牙利齿,“之后的结论就不言而喻。” 后楼梯的白雾迎来了第二次的沉默。 “总之,我们要小心点,这条楼梯后危险,每一秒都可以是噩梦的开始,但我们非走不可,如果我们想生存下去。”梅涛结束了分析。 现在,使用“非走不可”来形容他们的处境,实在没有夸大之意。 怎么关天翔经常听到类似的话? “儿子你不想读书?你非读不可啦,这个社会要读书的人,你要生存,就要读书。” 或许,人从来都是面对着难以估量的如此的境况:面前铺着一个你根本不欲接受的路,那条路肮脏丑陋,荆棘满途……关天翔想走的,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康庄大道,然而那条路从来都不存在。 然后,社会便会如慈母般唠唠叨叨,说服你顺从这一条它认为正确的单一道路。 对不起,关天翔说笑而已,什么“说服”,根本从来由头到尾只是以铁线钩着木偶般的关天翔和你的手脚,强行扯着他们往那条路前进。 最无奈的是,你和关天翔为了生存,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逆流而上,与慈母般的社会抗衡,最终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惨剧收场,而那钩在手脚的铁线依旧会继续扯动。 有很多事情,人从来只是迫于无奈向前走,不论终点存在与否。 阿毛呢喃着:“我靠,我不想神经失常啊。” “失常只不过是你不习惯背后隐藏的事实……”艾西看着下层的楼梯,自言自语着。 她在说什么?关天翔听不懂。 肯尼这时候到哪里去了?尽管梅涛决定了不去找他,关天翔还是有点担心。这时候他想起了依旧音讯全无的主人翁杰睿,想起了石米及杉木……他们现在怎样了? 当时石米及杉木答应了,一旦遇到有什么不妥的事情,要立即回来找他们。他们到哪了? 难道他们遭遇到了什么危险? 可是,关天翔却并非特别为他们忧心忡忡,只因他们亦身处水深火热的深渊里。 “呤……”后楼梯墙壁上的火警钟再次鸣起,刺耳的警报声音震耳欲聋。或许是因为习惯了烦躁的声响,梅涛做出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向下走。 他们,包括一直没有说话的神秘独男阿坚,带着武器向下层的方向前进,速度缓慢,这是身先士卒的梅涛刻意减慢步速的缘故。 是次震耳欲聋的火警钟声仅仅维持了半分钟便停止了,嘈吵的后楼梯再次恢复凄凉的寂静。梅涛道:“每次火警钟响的时间都不同,不可能是火警钟失灵,我觉得是有人刻意操控的。” “他妈的是谁?”阿毛随口咕哝着。 “游戏管理员。”梅涛使用到“游戏”这个字眼,语气却如斯轻描淡写,关天翔骤然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一直在诡异的恐惧里挣扎,可有人却把他们的痛苦当成游戏来享受。 就如社会的在权者一般。 虽然关天翔相信梅涛刚才的一番话仅仅是在打比喻,然而他确切感受到当中的无奈。 辛苦劳动了一生,最终在别人眼中,可能以一句已经足以总结。那是多么微不足道…… 天真的孩子,你真的以为自己很重要吗?在某些操控者眼中,你不过是数百万人眼中的蝼蚁而已── 关天翔蓦地停下脚步,愕住了,艾西及阿毛均同时发出难听的尖叫。 第100章 《不知所踪的尸首》 古语有云,不要八卦的到处张望,安守己分,人生或许会好过一点。 这保守的处世态度在此大厦的炼狱里也许成了金科玉律。 如果刚才他们只管继续往下方的楼梯走,而不在意所经过楼层的防烟门窗内的情况,他们或许会安安乐乐的一直走到地下大堂,甚至找到了大厦的出口,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你我都没法子回过头来,挽回一切。 梅涛还是他们当中处事最为成熟果断的人,或者说──冷酷。他迅速洞悉了情况后,不声不吭的夺门而进,闯入了12楼的电梯大堂。 尽管走在大队后面的关天翔还没确定艾西及阿毛看到大堂里面的东西何方神圣,但是必然不是能小窥的东西。 艾西或许是个大惊小怪的弱质女流,这个从她爱哭的举动也可以看得出来,然而阿毛虽则出言不逊,胆子却不比梅涛差很多。上一次使得阿毛举止失措的,是他目睹堕下的血人一幕的时候。 那这一次迫使他大叫的,或许惊吓程度不下于血人…… 不过话说回头,事实上什么东西对关天翔来说也不能小窥。一个连跟友人去网吧玩密室逃脱也惊慌失措拍门喊叫着要离开的小伙子,又有什么是不怕的…… 想着想着,原来所有人已经离开了后楼梯的白雾空间,关天翔急忙也闯进了充满未知数的12楼电梯大堂── 呕心的感觉周而复返,关天翔靠在墙边,反胃的喘着气,但更多的是毛骨悚然。其他人没有他的过敏反应那样夸张,但是也不无胆战心寒之神情。 他目睹阿毛喘着气,把好几条卷曲的头发硬生生扯断。 当然,以麻木为食粮的梅涛绝对是例外的,一直保持了机械人般的冷静。 还记得当时日本311大地震,学校举办赈灾筹款,大家都急人之难的慷慨解囊,当时关天翔在恻隐之心与群众压力之下,半推半就的掏出了一张粉红色的钞票放进捐款箱。 当时,印象中班里没有捐款的同学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便是梅涛,另一个当天胃溃疡请了病假。 梅涛,就是这么一个人,对于绝顶的危险与诡异毫无畏惧,同时对别人的不幸也只是冷眼旁观。 这样的一个反社会的人物,就在关天翔的面前,心如死灰般蹲了下来视察着眼前的物体。 摆在他们面前的,根据粗略估计,是一具男人的尸体。 为何说“粗略估计”,而无法断定,是因为他的头不翼而飞。 最令人毛骨直竖的,是这具尸体摆放的位置……好了,关天翔降服于内心的软弱,往墙壁方向呕吐着。 实在是太恶心的一场梦魇。 脖子的位置贴近金属电梯门,鲜血从溃烂的断裂处流淌至电梯门前。普通平凡的衣着让关天翔将他构想成一个中年男人。 脖子上的断血管以及撕裂的皮肤组织,仅仅贴在了电梯边。 “靠。”发现男尸的一分钟内,只有阿毛说了一个字。 因为眼前的猎奇景象实在是太动魄惊心。 在场的人相信也清楚这情况暗示什么。 就像在海洋公园万圣节罗兰姐的鬼屋广告中出现的那些经典画面一样,只是他们明知广告是宣传伪术。 现在他们目睹的,是来自地狱的艺术品。 白雾迷离的占据了电梯大的氛围,伴随淡淡的腥臭,使这里增添一阵诡异之感。 艾西双手掩面,尝试着镇定起来,然而依旧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而阿坚则站在一旁,同样对尸体报以讶异的目光。 恐怖片的情节,想不到会发生在他们这些中学生的身上。 无辜的中学生的身上。 梅涛把头凑近断裂的脖子端详着,关天翔真惊愕他还有这个该死的胆量…… 他蓦地开口:“这个人的头很有机会是电梯里面,至少曾经。” ?“感谢读者提供笑话。” ?“举手之劳。”梅涛冷冷淡淡的回应阿毛。 “会不会是……是其他地方被杀,然后放在这里,混淆视听?”艾西凝视着眼前的恶心死尸,自言自语着,梅涛却立刻回应:“可能性不大。根据地上血液的分布,这个男人的头部和躯体分离的时候,血是爆发一样四溅,你看看,爆发的模式是向心,中心点好明显在电梯口的中间。没错,尸体可以随意移动,但是血迹在溅出的时候已经确定位置,除非刻意掩饰,如果不是很难做到如此的小心。而刻意的掩饰,需要用上的时间……不值得。” 梅涛出言有章,具有相当可信性。 电梯口的中间…… 关天翔的心中一直持有一个最诡异的可能,他不愿说出口,然而梅涛却代为言传。 梅涛冷冷的扬起嘴角,他心想竟然在这个时候依然能摆出笑状,实在太呕心。 他抹干嘴角的残余呕吐物,准备迎来新一轮的五官冲击。 “根据断颈的伤口位置的情况,很明显不是刀伤,因为断颈不是刀伤常见的一刀切平面,而很明显是受不住重击断开的模样。” “冲击断开?我靠……”阿毛张口结舌。 虽则说话残暴,那却像事实。如果有人用刀砍下这可怜虫的头部,尽管血腥惊恐但却至少合情合理。如果是重击,那当中需要的力量实在难以估量…… 这男人是谁?为何他会在这个位置? “齿……轮……声……”阿坚期期艾艾的开口,梅涛却早一步遽然站起来:“电梯已经过了这层,跟我来。” 他们随着梅涛果断的步伐,来到了下一层,即11楼的电梯大堂。 同样的大堂设定,然而这层没有血腥的感觉,在电梯开启前。 时间仿如停止在电梯门准备打开的一刻,在寂静的电梯大堂内,关天翔甚至清楚听见自己与同伴们的剧烈心跳声音。 看到里面的情况,这次关天翔也大惊失色,失声喊叫出来。 一个鲜红色的血球躺在电梯光亮的地板上,血洒满一地。 梅涛好像没有感到很意外,一动不动的观摩着眼前的物体。 “这个男人……好惨……”关天翔不知何言以对,唯有呢喃着没有意义的说话。 那是一个短头发的人头,整个头染满一片鲜红,血肉溃烂模糊的关天翔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模样。连接脖子的部分基本上是呈压扁的形状,脑浆同时淌流着。 “他好像……刚刚死……”艾西花容失色的样子,此刻的关天翔却忆起艾西在窗外那苍白的鲜血人头…… 如出一辙的模样,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电梯内的血还没有干固,证明了艾西的说法。 “靠……你们看看……”阿毛声音颤抖,剧烈颤抖的手指指着电梯门内侧的金属部分…… 关天翔冷不防打了一个颤。 大量脖子的皮肤组织,还黏附在电梯门内侧上,而且是呈压扁了的形状。生锈的铁质沾上了大量的血迹,断掉的血管贴在门边。 大家也不敢相信眼前的猎奇画面。 电梯杀人了。 除非他们都有幻视。 而且是用如此令人骨寒毛竖的极度变态手法。 电梯门,对正常人来说,并没有那么恐怖,因为日常生活里,即使电梯关上时触碰到你的身体,它会立即感应到,并且迅速打开避免受伤。 然而,另一个事实是,电梯金属门的重量亦刚好是人的好几倍也说不定。如果它要强硬的关上门──不管它为什么要这样做──要把脖子夹断并非困难的事情…… 想起这个,就忽而觉得电梯是很致命的机器。 卒然看到电梯杀人的现场,关天翔实在接受不了。 火警钟声响起。 “一定是死者有什么动作刺激到电梯,令电梯将这个人残杀。”梅涛脸色沉重,无名指拨动着,语气却依然凉酸。 此刻的火警钟,仿如电梯怪兽发出的咆哮,流露出大快朵颐后的满足。关天翔看着那些电梯门上的皮肤组织,电梯门上没有锋利的金属片,如果要造成如此令人闻风丧胆的谋杀,到底需要多大程度的撞击才能成事? 大家也呆站了许久,然后电梯迅速的关上了,随后火警钟也停止。由于血淋淋的人头带来的冲击实在不少,连踏在电梯门口的梅涛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那是?”关天翔苦笑。 “继续走下去,我们已经见过电梯在三个不同的层数自动打开过,那我们要再遇到这个情况也不难。”梅涛立即调整了思绪,转身便打开防烟门。 ?他们怀着复杂的情绪徐徐离开了11楼大堂。刚才没有人够胆走进那血腥的电梯,包括梅涛也无动于衷。离开前关天翔还是瞄了那惊心动魄的无头男尸一眼,他死前受到的惊吓,比起他们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底,他们接下来会否遇到同样的事情? 走在后楼梯的他们,一直往下走。大家都不声不响,梅涛脸色沉下来,好想在思考着电梯杀人事件的来龙去脉般。 单以“诡异”已经难以描述当下的环境了。电梯撞击男人脖子的构想情境缠绕关天翔的思绪,仿如日间的梦魇…… 不知怎的,虽则离开了尸体的位置,关天翔还是闻到一阵浓浓的尸臭味── 干,他妈的。 ?如果刚才遇到的是不幸,现在关天翔目睹潘多拉的盒子向着他打开了。 第101章《失常者的怨怼》 这是个灰雾浓罩的炼狱。 楼下传来了吼叫的声音,那不仅仅是一把声音,是数把叠着的,魔鬼般的吼叫声。声音越来越响亮,好像不速之客正冲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走啊,靠!”阿毛仓惶失色,扑向旁边的防烟门,而关天翔却如被石化一般,呆在原地凝视地上令人骨寒毛竖的景象。 那是十数具尸体,摊在楼梯及地上,大部份尸体身上均沾满黑色及红色的血液,有的血肉模糊,有的叠在一起,情况惨不忍睹。尸体堵塞了他们下去的空间,关天翔不肯定下面是否还有更多。 此时,关天翔注意到了,好几具躯体的口部都渗漏出黑色的血液,好像嘴巴均受到了致命的创伤── 关天翔脚下感受到柔软的触感,他朝地板一瞥,胆战心寒的往后退,冷不防失去平衡摔倒在阶级上。 眼前的手的残肢表面遗下他的鞋印,此时他方发现地上有更多的不同残肢。 此刻心惊肉跳的程度,实在无法以任何文字形容。 “走啦,快。”梅涛果断的拉着关天翔及还在叫喊、频临崩溃的艾西,跟阿毛一起,使劲扯开了最近的防烟门,奔进电梯大堂,阿坚不声不响的尾随着。 他们全部人都进入了大堂,把门关上,阿坚罕有的主动说起话来,当然语气依旧期期艾艾:“我……看到有人……” “什么人?”只有梅涛一丝不苟的凝望着防烟门,依然清晰地分析情况。 “疯……疯子──” “嘭!” 阿坚还没有把话说毕,某物体已经破门而入。 关天翔还没有看清,一些黏黏的液体已经弹到他的脸上。 那物体正向他扑过来。 干,那是什么来的?电光火石之间关天翔完全没有空间思考这个问题,只因不花一秒半它便会跑到他的跟前。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拿起金光棒自他保护,可是右手反应不来,一下被那物体硬生生的扑倒在硬地上。 “呯!” 它的体重比关天翔重很多,整个身体压下来,加上强烈的撞击,把他瘦小的腰部压得极其疼痛。 梅涛一棒挥了过来,重重的击中那怪物的脸颊,它痛苦的嚎叫着,抚摸着痛楚处迅速退后。 他腰部的痛楚使他站不起来,他凝视沾满全身的黑色的血液,刚才弹向他脸部的应该就是这些液体。 一阵阵血腥的臭味。 关天翔转头注视着在失控地吼叫着的异兽,应该是因为受到重击的缘故,它站也站不稳,歪着头,青筋暴现的狠盯着他。 他看清楚了。 目测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地中海的发型,那很多红根的双眼小得几乎像闭合般,咬牙切齿。穿着的土气睡衣本来是蓝白间条的,但一大部份沾上黑色的血液,小腿还不断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血液。其凶狠的神情,很熟悉…… 那跟杰睿兄弟的眼神,如出一辙。 刚才在后楼梯发出怒吼声的,想必是他。他可能是听到了阿毛以及艾西的吼叫声,吸引了上来。 就像电影里的丧尸一样。 现在他们仿如身处《僵尸世界大战》的丧尸感染区一样。 “靠,什么鬼东西……”阿毛颤抖的身躯背靠墙壁,怯声怯气。 那发疯的男人骤地以混杂了凄厉及仇恨的语气喊叫:“是你们逼我去绝路!” 什么?绝路? “你说什么──”梅涛还没说毕,男人已经向他扑过去,劲力一般但速度之快,连梅涛也来不及挥棒自卫。 须臾之间,阿坚向梅涛方向跃起,用极其惊人的速度向那男人的腰部踢了一脚。 “格拉”的一声,关天翔猜想那男人的龙骨折断了。 那男人失去平衡,梅涛连忙后退躲避,男人失足撞向防烟门,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挨在门旁,不再动弹,好像失去了意识。阿坚仅仅一脚,足以使他失去动弹的能力。 关天翔目瞪口呆的一瞥阿坚,他的一只脚沾满了黑色血液,双目却是无神,仿佛刚才的一脚不费吹灰之力。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刚才的一脚,若非武术造诣去到一个超群绝伦的境界,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刚才那一脚是出自一个身材高大的壮男,关天翔倒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一个瘦弱如阿坚的小独男,能够踢出造成严重创伤的一脚吗? 但事实却摆在眼前。 “好恐怖啊……”艾西双手掩口,清泪直流,事实上现场所有人都深感震愕,因为阿坚的功架,因为那怪异的男人,因为门外满地的血腥。 或许由于猝然的刺激与血腥,造成了过度的视觉震撼,使得大家都安静了好一会儿。 不合理的诡异事情,配搭半分钟的寂静,温度骤然下降好几度。 防烟门外再没有人冲门而进,门外亦再没有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应该是失常。” 梅涛拭抹沾血的双手,终于吐出一句话。 梅涛的左手无名指缓缓拨动:“而且根据后楼梯听到的声音,可以判断,好像这个中年男人一样的失常居民,可能是很多个,他们遇到的,只是其中几个。” 对,这些袭击他们的怪物,并非真的是什么魔鬼化身,他们理应是这里的居民,然而不知为何缘故,都变得“失常”了。 “我们姑且叫这些人做『失常感染者』。”梅涛嘴角夸张地扬起。 “没错,那个男人真的是疯疯癫癫的,用『失常』描述真他妈的对。”阿毛满口污秽,事实上只是掩饰过度惊恐的低俗伎俩。 “楼梯那些受害者……是怎么死的……”艾西在墙壁角落,最远离中年男人尸体的位置饮泣着,或许是基于对无辜居民受害的怜悯所致,亦可能是基于摆在眼前的恐怖。 又或者,纯粹是一头魔鬼伪装成天使的烟幕。 “难以断定,可能是别人所为,也有可能是自相残杀。”梅涛拍了拍牛仔外套的污尘,面如死灰,天知道他在忖度着什么。 “感谢读者提供笑话。”阿毛又故作幽默。 “捕捉理性的轨道,有些东西不足够证据就不要轻易踩入误判的危机。”梅涛索性脱下外套,只穿着一件的黑色t恤,印象那好像是在潮流特区有售的。 “外面那么多人死了,如果我们还下去,会不会遇到危险?”艾西抽泣着,摆出一副不愿意的表情。 “你问的问题太简单,太天真了”梅涛紧闭双眸,“问题不是我们下不下去,而是用什么方法下去,我们根本么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有,坐以待毙。”关天翔补上一句。 “谢谢分享。” 梅涛建议他们先在电梯大堂休息一阵子。他以及阿坚将男人的尸体搬到后楼梯。 虚弱的关天翔往“10”层数标示的正下面坐下,弯下身子时腰部的痛楚变本加厉,冰冷的墙壁更增添了数分不舒适。 “是你们逼我去绝路!” 中年阿叔说的,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他跟杰睿兄弟一样发狂了吗? 他们如何把这个陌生人迫到绝路? 他们只是碰巧经过,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施害者了? 他的“失常感染”跟黑色血液有关吗? 他们刚才有必要杀掉他吗?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浮现,以关天翔现时心力绞碎的状态完全无法逐一处理。或者说,他从来也无法处理这些疑问。 混乱的思绪想着想着,强烈的睡意袭来,好像许久没有睡过了。 过去的时间里他们都被惊骇与诡异缠绕,以致肾上腺素一直保持高水平,现在难得的安全环境,使得关天翔渐渐放下了紧张的心绪。 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然后,他发了一场噩梦,梦见自己站在无数重叠的溃烂尸体之上,数以万计的苍白的尸手在地上向他伸来…… 第102章 《救赎的号角》 “阿翔。” 梅涛那缺乏感情的声线把关天翔从尸手噩梦中拉扯回那真实的梦魇之中。 同样程度的战栗,只是真实与幻想的分别。 或者,现在的世界亦只是虚幻的存在?他们如何去断定,他们身处的大厦是真实的空间,或者只是关天翔意识里构想的一个诡异世界? 关天翔记起之前观看过一套福尔摩斯系列的电影,最印象深刻是自己独自去电影院看,不过那并非重点。电影里描述福尔摩斯身处在自己的意识宫殿里,作者于该空间里的经历都只是自己达到疯狂程度的幻想而已。 福尔摩斯有如此的想象力造诣皆因有吸食某些药物,关天翔现在会否亦是因为被注入了某种怪异的化学物质,使得自己有幻想的能力,在昏迷中经历着现在不合理的战栗与诡异? 关天翔先是从万千尸手的地狱里溜走,蓦地张开双眸,急促的喘着气。梅涛坐在他的身旁,直盯着他。 他徐徐从惊心动魄的噩梦恢复些许神智,下意识的察看着手表:20:39。 在这里,或许只有手表依旧滚转的时间能够作为世界依旧正常的凭据。 刚才总算睡了一会儿,可关天翔依旧筋疲力竭。刚才排山倒海的惊吓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及精神,现在稍一松懈便感到强烈的倦意,也许是昨晚缺乏休息的缘故。 或者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关天翔那该死的右脚跟好像康复了不少,至少没有再叫痛了,而且之前腰背的伤没有大碍,至少现在没有疼痛。 关天翔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环视着周围的情况。艾西及阿毛睡着了,阿坚亦顶住防烟门,维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 阿毛挨在墙壁上,口里呢喃着语无伦次的话,口水淌出嘴角,相信他在发着开口梦。 艾西则在一旁打侧卷缩身体,头挨在双手上,睡得正甜。 此刻的她好像跟一个平凡少女没有两样。 “他们都睡了。”梅涛低声细语的说。 关天翔转头凝望他,不声不吭,因为关天翔不知他叫醒关天翔的用意在于什么。 “其实,我对我们逃走没有信心……”梅涛低下头来,本来面如土色的模样忽然注入了些许无奈的情绪。这是关天翔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缺乏自信的模样,未免感到好笑。 “怎么会呢……”关天翔以最门面的话作出了回应。 “有很多推测,我不敢肯定,但是都令我很难相信我们能出去……”梅涛盯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却没有习惯性的将之拨动,“如果外面的人打算救我们,为什么那么久都还没有行动?” 他说得对,正常情况下,若有任何的突发事件,例如火灾,消防员一早已经到来了,并且展开了灭火及救人行动,然而,那是在正常情况下。 正常情况,半小时内都应该有消防人员赶到展开灭火及救援行动,何况他们身处的23层大厦,位于网教奶路臣街,朗豪坊的旁边,位处九龙市区的心脏地带,救援速度应该更加迅速才对…… 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无数个小时,还没有人进来展开救援行动是荒诞的笑话。 如果连冷冷淡淡的、一向专长于“捕捉理性的轨道”的鬼才梅涛亦感到手足无措、有心无力,那可以证明这件事情已经不可以依靠日常的所谓“理性”来逃出生天……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地下大堂根本没有所谓的exit,能够逃出生天仅是他们一直赖以坚持的精神食粮。 或许,他们真的堕入了异空间,要不然他们身处的大厦怎么会身处诡秘的白雾之中? “不要灰心啊,希望在明天啊,给点掌声自己……”关天翔背诵了一大篇听起来极度呕心的老套安慰句子,然而连自己也无法说服,赛雪压霜的梅涛当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算了,不说这些。”梅涛明显地是想趁现在跟关天翔倾诉的,让两日来缠扰他们的无比压力宣泄一下,然而他找错对象了。 关天翔连自己也无法妥善照顾,又如何慰藉他人的心灵呢? 不声不语的他们静默了片刻,两个男人,须臾之间保持着不尴尬的沉默,在四面楚歌中,以无声慨叹命运的无奈,实为男人的浪漫。 “阿翔,”梅涛倏忽开口,“我提醒你两件事情。” 关天翔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凝视着他,因为他即使没有惊天大秘密要泄露,接下来的话必定举足轻重。 他靠近关天翔,压低嗓子:“如果我发疯了,立即摆脱我,不要犹豫,从那一刻我已经死了。” “啊?……”关天翔迟疑了一下,可他立时靠得更紧,以不能再小的声音道:“阿坚是个很神秘的人,深不可测,但是比他更加危险的,是艾西,你要小心她。” 关天翔干笑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艾西如何危险,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为清楚。 梅涛咬着下唇,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如何形容这怪异女子:“这个女孩……远比你想象中知道更多东西。” 关天翔转头凝视着穿着黄色连身睡衣裙的少女,她背对着关天翔,睡得正甜,至少表面上。 于关天翔而言,艾西的背景已经复杂得不可理喻,本身窗外人头的事件,到后来无故抛出窗外的毛公仔出现于她的家中,然后还有被杰睿兄弟指骂为杀人凶手……一切使关天翔一直尝试远离她,没有把她当成同伴的一分子。 然而,关天翔对她的印象是充斥着矛盾的,在诡异的背面,关天翔同时忆起她在厨房里低声的抽泣,她脸上的两块胶布,还有她的…… 关天翔真的摸不清事实的真谛,到底艾西是谁,来自何方,目的何在,关天翔只能大惑不解的在迷雾中作出盲目的忖猜── “趴下。”梅涛没有等候关天翔作出反应,已经把他用力按倒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 10楼防烟门外传来一连串的急促脚步声,而透过门上的窗子,关天翔隐约目睹门外一大班人跑楼梯经过,尽管他无法看清他们的相貌。 “别走啊!” “快追上他!” 外面的男人的喊叫声音以及一连串的惨叫声吵醒了所有人。阿坚立即弹起来,梅涛则以手势示意他保持不动。 所有人看势头不对,都保持了绝对的肃静,直到叫声及脚步声渐渐离他们而去,梅涛才道:“我想,外面的尸体应该是这些人杀的。” 艾西双手掩面,皱起眉头,摆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记不记得我们刚刚打算下楼梯得时候,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我想就是这些人,他们很可能展开屠杀行动,因为我留意到外面的尸体身上多数有刀伤。”梅涛吞了一下口水。 “多数是口部的伤口。”艾西补上一句。 屠杀?为什么要屠杀他们? 这里的人不是应该正在找出路离开这里吗,为何要多此一举,伤及无辜?他们是谁?邪教徒? 关天翔流下冷汗,失声苦笑着。 大家坐在同一条船上,是为命运共同体,却要自相杀戮,在更严峻的危机面前却无能为力或者视若无睹。 这栋大厦,或许就是社会的缩影。 所谓的失常情况,只不过是将社会一直正在发生的荒谬与悲凉以赤裸的方式向着他们呈现,若果现在他们在为大厦里永无止境的杀戮感到陌生,对不起,他们原本的生活本来就是一场杀戮。 他们到底是离开了原本的世界,或者是了解了他们的世界? 梅涛目无表情道:“不过怎样都好,我们都要走下去。” “靠,他妈的很危险得。”阿毛煞白的脸印证了心里的畏惧。 “那也好过──”梅涛忽然停下来,紧闭眼睛,露出一副聚精会神的神情。 “干什么啊?哇……”艾西失声道,也闭嘴静了下来,因为她也听到了。 关天翔也听到了。 那声音,正当关天翔在家中睡觉时不时会从繁忙的街道传来。 关天翔听到救赎的号角从后楼梯的窗口传来,声音细小,却又如此振奋人心。 那是消防车的声音。 第103章 《电梯在等着我们》 一直以来,从停电停水停网络开始,他们便一心渴望得到救赎,将他们救出诡异的险境,不管拯救者是什么身份也好。然而事与愿违,一直以来也没有结果。没有消防车,没有警车,只有惊心动魄的恐惧。 而且那么长的时间,如果大厦真的发生突发事故,湾区政府理应已经派出救援部队,甚至飞虎队,拯救他们才对。 之前那么长的时间,亦没有外来救援的迹象,关天翔甚至已经放弃了逃出大厦的希望。 然而,此刻消防车的警报声音从电梯大堂的窗口传了过来,多年听觉的经验告诉关天翔,那真的是消防车的声音。 当时在无助及恐惧的笼罩下,如此平常不过的声响,却使关天翔立即达到了惊喜若狂的状态,其他人亦如出一辙,欢呼雀跃起来。 阿毛心潮澎湃的奔跑到了窗口,仿佛想把过去经历过的一切恐惧一下子宣泄,他跑到了电梯大堂的通风窗口,却猝然止住了口。 “什么都看不到……靠。”阿毛对着窗外浓厚的灰雾,苦笑着。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是有救了吗?”艾西眉开眼笑的凝望拨动着无名指的梅涛,她那黄色的连身睡衣裙已经染了不少血迹及肮脏物。 梅涛不声不响,盯着电梯门,一副淡然的模样,想不到大家欣喜若狂的时候他还是保持了一贯的冷酷形象。 是因为他对于感情的不敏感,或者他有他们未知的忧虑? 此刻的关天翔眉飞色舞的幻想着,一切即将完结,他们会被救出去,然后他可以回到家里大睡一觉,然后看一百套漫画,然后……然后…… 然后消防车的声音销声匿迹。 大家本来狂喜的表情顿时沉到海底。 即使有梅涛的分析能力,对雾里的诡秘大厦,他们亦大惑不解,对于窗外的空间,他们更加只能够作出无法论证的猜测。 “放心,警报声停了,或者是因为车停下了。”梅涛托了托眼镜,嘴角扬起那夸张的笑容。 “靠,你还笑得出来……。”阿毛干笑着,也许梅涛的话也是自关天翔安慰而已。 然而,消防车停下来时,的确已经没有喧闹的必要,因此惯常情况下也会把烦人的警报声音关掉。 如果情况是这样,那消防车应该已经到达了他们大厦的道路旁了。 梅涛搁下那浮夸的笑容,道:“外面应该已经有人来救我们。” 众人脸上现出久违的笑容,真挚的笑容。 也许,这里的惊栗经历只是一场梦,或者是一场虚惊,根本是电梯失灵,加上有帮派胡乱杀戮,以及有轻微的火灾,种种的巧合如连锁一样互相重叠,才会造就如此一个诡异的局面。 如论如何,怪异的感觉好像枯萎了,接下来是希望的萌生。 “那……我要不要对着窗户大声呼救,吸引消防车注意?”艾西盯着窗外,声音急促而带有无穷的激情。 “不要。”梅涛压低嗓子,其语气明显透露了他的忧虑,“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还有外面有那么多杀人狂和失常者,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引起杀机。我觉得,都还是去到大堂再求救,就算外面真的有消防车,救援人员应该会上来救人。” 所有人除了害羞口吃的阿坚都表现出赞同的样子,阿毛浮夸的点着头:“靠,那就快点下去啊!” 众人的生存意志仿佛重新燃起── 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既不是消防车的声响,也不是微微的脚步声……那熟悉的机械齿轮的摩擦声响,关天翔今世必定没齿难忘。 大家也听到了那巨兽饥饿的咆哮,顿时不声不吭,艾西从电梯口旁的位置后退了好几步。 它来了。 不,“它”来了。 是电梯徐徐移动的声音。 这头沉重的机器是这里的鬼魂,大厦的心脏。表面上,它停止了正常的运作,但是在某些情况下会突然的打开,并且四处移动。 最重要是,大部份诡异事情与危机均源自那该死的幽灵,包括它天花板的血字“下楼去”以及关上门后突然关掉电梯内的灯光。 但不可不提的,当然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电梯里的人头。 之前目睹那血淋淋的人头的诡异画面深深的刻在关天翔的脑海里,此刻电梯的齿轮嚎叫不禁使他堕入恐惧的深渊。 那个人头会否依旧在电梯里呢?或者会否有其他更为令人骨寒毛竖的画面在等待他们的眼眸? 他们步步为营的接近电梯口,梅涛提起那沾满黑色血迹的狼牙棒,面容绷紧了起来:“大家提防电梯里面有埋伏,如果有,不要犹豫,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听罢,关天翔以及阿毛还不敢出的拿起手上的武器,对准电梯口,准备随时迎头痛击。 别人的生命于这刻仿佛变得一文不值。 也许,他们的社会即使苦口婆心的提倡仁义道德,当人在自己利益被危害之时,还是会向残酷的现实低头请求宽恕。那些口号式的“生命可贵”以及“牺牲精神”,沦为利用别人、煽动情感的手段,而非关天翔所想的那么伟大。 或许,这个社会没有什么正义,只有吃人的利益。当对待一个人好并非因为道德,而仅仅因为私利,那这个社会的人都仅仅是孤独寂寞的商人。 生命,其实可贵在哪?他们经常提倡珍惜生命,但有否思考过这个最根本的问题?几十年的光阴,艰辛挣扎求存,为求的只是保住那脆弱渺小的生命。 关天翔忆起杰睿兄弟及他的妻子,想起刚才被阿坚杀死的中年男人。 消耗了多少精力、多少光阴去悉心栽培的一个生命,可以轻易地被摧残。他们竭力维护的,于世界的存在,不过灰尘而已。 多么可怜的生命体,还是他们根本缺乏被同情的理由? 想着想着,关天翔隐约听到持续着的电梯齿轮的声音从上层传下来,声音更加明显……越来越响亮。 停下来了。 关天翔指的是齿轮的声音以及那吃人的电梯。 大家都绷紧情绪,尤其因为之前发生过的惊骇事件。 他的手颤动不定,仿佛快要掉下手上的金光棒。 他栗栗畏惧的瞄了一瞄左手的手表,21:01。10楼的电梯大堂内,光线有限,加上灰雾的浓罩,他们的视线只能依靠那小窗口透进来微弱的月光。 倏忽,一道白色的光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刺眼而熟悉。 电梯铁门终于打开了,就如巨兽的血盆大口向令它垂涎的猎物徐徐张开。 关天翔和其他人搁下手上的武器,不禁松懈了起来。 电梯内是空的,除了地上已经干掉的红色血液,那应该是从电梯顶的血字位置滴下来以及之前的人头遗下的。 天花板依旧遗下触目惊心的“下楼去”字样,此刻的英文粗体就像是电梯的双眸,对他们俯视眈眈。 重点是,人头消失了。 那人头呢?不是应该在电梯内吗? 关天翔再仔细端详一下,察觉到呕心的脑浆依旧黏附在地上的干固了的血泊。 人头不翼而飞。 惊心动魄的画面,此刻增添了数分诡秘。 “电梯金属门的门边。”梅涛凝视着门边,众人的视线随之移动。 电梯门边依旧沾了大量的血液以及皮肤组织,本来他们都判断是来自断头的男尸的。 那即是,电梯的情况没有怎样改变,除了不知所踪的血腥人头。 实在太过令人悚然…… 是谁带走了那颗头呢? “人头?……不见了?”艾西怯声怯气的环视大堂,好像害怕随时有人在附近埋伏着。 本来他们预计电梯内应该有生还者,或者所谓“失常者”,或是任何带来危机的事情。摆在眼前的,却是仅仅一个空空如也的电梯而已。 然而,在一个光线不足的漆黑电梯大堂,一个灯火通明的电梯空间,地面的血迹,那苍白的灯泡光线,难免使人萌生诡异之感。 等等,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电,不是停电了吗,为什么电梯有电?”关天翔望向梅涛的双眸注入了无穷的迷惘。 众人报以相似的目光,对,这个问题,为何他们现在才发现? “这个问题,太幼稚了。”梅涛一副考虑周全的样子,“大厦电力总开关是在大堂,对不对?” “对啊……”阿毛惶恐的呢喃着。 那是当然了,电力是由大堂操控的。若果说电梯是大厦的心脏,那么大堂便是大厦的脑袋,控制大厦的一切日常运作。 “水也是在大堂控制,电梯也是在大堂控制。”梅涛凝视着依旧打开的发光电梯,“当然,正常情况下,电梯是会跟从一个早已经设置好的程序去运作,除非有人刻意作出设置改变,它是不会改变原有得运作模式。” 对,听起来,几乎所有的运作也是由大堂所控制。 肚饿的感觉越趋强烈,但是关天翔却刻意压抑。 “那就是……大堂有人在操控?”阿毛断断续续的说,心中不免震撼。 “不要过度推论。我不敢断言,或者是一股力量,谁知道操控这个游戏的,是谁呢?”梅涛苦笑着。 他再次使用到“游戏”这个字眼,听起来充满无力感,而且颇为恶心。 “游……戏?游戏……管理员?”素来不多说话的独男阿坚咕哝着。 如果这一切可能是被别人操控的一个……游戏,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戏?求生游戏?或者杀戮游戏? 关天翔默默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必要感到惊讶,或许现实的生活,根本是一场这样的游戏,同样的求生,同样的杀戮…… 社会的掌权者、胜利者,便是游戏的管理员go,蝼蚁般的你与我便是玩家。 “有时候,失常只不过是你不习惯背后隐藏得事实……” 艾西的一席话,蓦地在关天翔的脑海里浮现。女孩说的,究竟是什么? “靠,现在进不进去啊?”阿毛征询着他们的意见,并且再次用脏话掩盖自己的惊愕之状。 关天翔凝视着面前电梯内令人不安的苍白,犹疑不决。 “我建议不要进去,”梅涛托着下巴,“之前他们和阿坚分别都中过埋伏,一进去电梯就关灯,然后过一段时间才开灯。” 之前恐怖的情境,关天翔依然历历在目,肉跳心惊。 “那我们怎么办?”艾西没有武器在手,只能站在他们的身后。 其实关天翔一直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艾西,提防她会趁他们不为意蓦地施以突袭,把他们一网打尽。 就像梅涛说的,关天翔要小心这个女孩。 关天翔回头盯着大堂,电梯灯光映照下的“10”楼层标示现出一个长长的倒影,好不诡异。 “我们试试其他方法。”梅涛道,向电梯踏前了一步,抬头盯着什么……应该是那些惊心动魄的血字。 “什么方法啊?他妈的把电梯炸了吗?”阿毛苦笑起来,胡乱提议着。 梅涛没有回眸,语气不凉不酸:“静观其变。” 没有人有异议,众人跟随梅涛的建议,围着电梯,等待着。 他们连在等待着什么也不确定。 在大家一语不发的情况下,寂静再次占据这孤独的大堂。 那是过度的寂静,关天翔甚至听见了大家急速的心跳声。 即使听到心跳的规律,他还是无法闯进每个人的心扉,了解别人的内心世界。 每个人,都只是孤立的存在。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他聚精会神,凝视着光亮的电梯,期待着什么事情会发生。 那电梯门边万分恶心的参与皮肤以及血迹,就像是巨兽大快朵颐后利齿遗下的食物残渣…… 反胃的感觉油然而生。 然而,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被虎视眈眈的不安感,不知怎么的,关天翔总是觉得眼前的电梯正等待着他们踏入它的喉咙,然后狠狠的把他们咬烂成血浆…… “电梯在等着我们。”艾西忽然淡然的道。 第104章《断裂处的祸水》 一分钟过去,于关天翔而言却仿如溜走了数小时的光阴。度日如年,或许就是此刻的最佳描述。 两分钟过去,他的手微微颤动着,长期绷紧的思绪使视线因疲惫而渐渐模糊。 三分钟过去,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电梯在等着我们。” 艾西的此番话使关天翔不寒而栗。 电梯内的监控,绝大部分情况下只能拍摄到电梯内的空间,顶多也只有拍到电梯门口外的极小部分而已,怎会发现他们在电梯外? 如果艾西的猜测无误,电梯是如何知悉他们在外面的? “等”一向是用作形容人的动作,以如此的人性化的词语形容电梯的行为,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电梯此刻给予关天翔的感觉,的确如艾西苍白的形容一样。 阵阵寒风吹过,关天翔的身躯仿如立即降了温,堕入恐惧的浮砂之中。 大家再次紧张的注视着电梯屏气敛息,生怕它随时对他们送出致命的突袭。关天翔不知道它有什么招数,然而著并不是关键。 因为,经历了无数次惊骇的事变后,他们已经没有掉以轻心的本钱了。 猝然,他们预期的变故发生了。 火警钟突然响起,听惯了的声音依旧刺耳得把一直聚精会神的他们吓了一跳。 “我靠,他妈的要响多久啊。”阿毛双手掩耳,好不耐烦。 不知何故,这一次的火警钟声感觉上特别刺耳,使人感到了绝顶的不安宁与惶惶不安。 关天翔凝视着通往后楼梯的防烟门,心想会不会突然有什么失常者闯进来,对他们施以袭击…… 失常,什么是失常?关天翔又陷进找不到答案的思考之海中,再度迷失。 不知怎样的,在这趟诡异的经历里,他不断思考起人生与世界的种种问题,然而这并非他日常的习惯。 一分钟后,火警钟声豁然停止了,寂静再次占据电梯大堂。 大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梅涛搁下疲累的双手:“火警钟声应该是有其他用意,警告我们──” 梅涛还没有把话说完,眼前的电梯门猛然开始关闭! “哇靠!”大惊小怪的阿毛面对眼前突然的变故,立时六神无主,即使眼前的关门运作只是每天惯常目睹的景象。 关天翔不知所措的看着正在关上的金属门,却手足无措。 独男,永远只是沦为同伴的负累,而非能够作出支援的战友。 电光火石之间,眼看金属门快要关闭,梅涛却忽然灵机一动,迅速向电梯伸出狼牙棒。 “啪!” 电梯门在棒的阻碍下,无法关上,而是紧紧的夹着梅涛手持的狼牙棒。 它合不起来了。 下一步会怎样? “现在怎么办……”关天翔胆战心惊的凝视着梅涛。 电梯是由谁操控的?操控者──游戏管理员,到底设计了一个怎么样的程式?如果遇上了现在,电梯运作受到刻意干预及阻碍的情况,游戏会如何安排下一步电梯的动作? 电梯会无法关上,维持着现在的情况,还是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觉得──”梅涛还没说完,再一次的惊栗震撼了大堂内的每一位,尤其是本来处变不惊的梅涛。 接下来的数秒,关天翔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何谓真正的丧胆亡魂。 电梯的金属门豁然以无法相信的疾速张开,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尝试合起来── 不,是“咬”! 电梯强行挤压着梅涛的狼牙棒,然后又迅速张开,不断的重复着刚才的动作,速度之快,犹如鲨鱼海兽凶狠的撕咬着猎物! 电梯门的皮肤组织随着门的夹击,沾到了梅涛的狼牙上面,反胃而且触目惊心。 它此刻失去常理的动作只有一个目的:强行把电梯门关上! 关天翔忽然忆起断裂的人头与无头男尸……或许死者就是遇到同一样的惊险遭遇,只是成为撕咬目标的,并非狼牙棒,而是有血有肉的脖子。 关天翔目瞪舌僵的盯着眼前的金属机械对梅涛施以凶狠的袭击。 从前乘搭电梯,关天翔没有发现本来不断打开关上、意外夹到乘客会自动打开的铁门,居然有如此暴戾惊心的一面。突然而来的猛烈碰撞,使梅涛第一次露出惶恐的神绪。 艾西在后魂飞魄散的失声尖叫。 “靠,他妈的怎么办?”阿毛只懂得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的诡异,却束手无策。 “他想关门,我们就偏偏不要让他关!”梅涛使劲握紧棒柄,并不打算放开正受激烈碰撞的狼牙棒。 电光火石之间,关天翔连忙奔到开关不定的电梯口,把手上的金光棒也塞进电梯门的夹缝中。 “啪!啪!” 想不到,电梯门挤压的力度是何等之强劲,但那也并非十分令人费解。平时电梯的门关上时,如果碰到任何障碍,它会自动打开,以防造成任何乘客的损伤。然而,如果那道沉重的金属门是人手操控,它亦立时可以化身成致命的巨型剪刀。 “啪!啪!” 电梯猛烈的攻势,使关天翔及梅涛越趋惴惴不安,他握着金光棒的双手早已沾满冷汗…… 接着是清脆的一声声响,金光棒因受到过度的压力断裂了! 干! “哇……”关天翔目睹断裂的另一半金光棒掉进噬人的血腥空间里,然后是梅涛的惊呼声:“靠,我那支都……” “啪!啪!” 从不间断的钢铁撞击声,充斥着整个电梯大堂。 狼牙与金属的对决,来到了关键的时刻。 梅涛一丝不苟的站稳马步,一不小心便会因为电梯门的冲击而失去平衡,刚才的奋斗都会付诸一炬。 乍然,梅涛手持的金光棒也被不断“撕咬”的电梯金属门碰撞得歪曲,眼见最后一个电梯门的堵塞障碍物也快要断裂,梅涛下意识的把左手伸进铁门内…… “不要啊──”艾西哭喊般的声线,却来不及阻止悲剧的发生。 “啪!” 狼牙棒终于断成两半,梅涛的左手同时伸进了电梯的血盆大口。 电梯门狠狠的关上了,大堂恢复漆黑。 这里仿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唯一的凭据,或许是隐约听到的电梯齿轮声。 而关天翔亦第一次听到梅涛的嚎叫…… “什么事啊?”艾西忧心如焚的凝视着梅涛,失声叫了起来。 “……”梅涛有苦难言,全身剧烈颤抖,痛不欲生的喘着气。 怎么了?关天翔迅速往他的左手瞧过去…… 尽管光线完全不充足,他依然看到那惊心动魄的画面。 他张口结舌,不寒而栗的注视着眼前的痛苦万状的梅涛。 梅涛左手的中指头被夹断,手指骨外露,断裂处不断淌流出鲜血,红色的鲜血。 鲜血一滴滴的摔到地板,仿如潘多拉盒子里涌出的祸水。 第105章 《大兄弟看着你》 梅涛喘着气,右手托着那失控似的颤抖着的左手。 手指断裂的位置不断涌出血水,溅满了梅涛深红色高筒鞋,相信此刻梅涛必定痛不欲生。 他能够忍耐得住,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嚷,亦是极之神奇的事情。 艾西最快从恍然若失中反应过来,但声音跟喊叫没有两样:“有没有刀片啊?” 没猜度错误的话,她应该是欲用利器剪开衣物替梅涛包扎那不断涌出鲜血的左手中指。 “我……我……有……”阿坚欲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杀人凶器。 怎知紧皱眉头的梅涛却豁然冷静起来,其稳定的声线使关天翔颇为感到讶异:“别管我,我们要尽快下9楼。” 9楼?关天翔转头凝视着“10”字的层数显示牌。 走下一层?为的是? 环视着一头雾水的众人,梅涛心急如焚的喊叫道:“不要问为什么,快点下去!” 听罢,大家还是顺从了,阿毛迅速推开防烟门,所有人疾速的走到后楼梯。 后楼梯的空间,寂静的氛围。 ?再次目睹满地横尸,关天翔不禁鸡皮疙瘩,那些尸体有的闭上眼,更多的是把眼睁得大大的,那充满哀怨委屈的眼神,仿佛在狠狠的盯着他…… 他扫视着血腥的凶案现场,他们到底是如何被杀的? 他们绝大部分口中都有一个洞,干固的黑色液体覆盖口部及喉咙。 这是什么造成的伤口? 为何他们的伤口都是置于口部的? 真的是不法分子的屠杀?还是什么神秘的力量…… 浓浓迷雾的伴奏下,满目疮痍不禁令人望而生畏。 满地染满血腥的尸体阻碍了他们的前进,众人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够跨过所有的身躯,不被障碍物绊倒,才来到了9楼的防烟门外。 幸好没有遇到什么疯癫的失常居民疑惑什么不速之客,要不然他们在这个满地障碍的环境中必定进退维谷,成为敌人的囊中物。 血液从梅涛的左手的中指处源源不绝的往梯阶滴下,不少淌到了尸体溃烂的身躯上。 反胃感油然而生。 阿毛迅速使劲的拉开防烟门,事实上他几乎是扯开的。 “哇靠,为什么会这样?”阿毛目瞪口僵地呆在原地,他们则一个接一个的闯进了9楼电梯大堂,同样报以惊诧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和我预计的一样……”梅涛左手整只手都是鲜血,眼前的画面却仿佛使他暂时忘却了肉体的剧烈痛楚。 电梯门口正敞开着,白色的灯光照亮了半个电梯大堂,“9”字层数显示映射着光芒。 刚才在10楼与电梯激战的片段浮现在脑海中。 此刻它竟然又在9楼出现了,张开牙齿等待猎物的到访。 那真是怪异到了极点。 关天翔立时明白梅涛的用意了。 “如果……电梯在10楼停了又在9楼停,我可以推测到,下一层它会停在那。”梅涛用t恤捂着令人胆颤的伤口,然而不断淌出的鲜血根本无法停止。 “8楼!”关天翔忍不住拍了一下手,声音响彻了大堂。 梅涛咬牙切齿的点着头:“如果是这样,电梯的作用就更加明显。”他停顿了一下,“电梯是会由上至下这样,逐层停,而不会刻意在某一层停留。所以,电梯的作用,是应用在所有楼层。” “到底是怎样……”艾西在后方,吊胆提心的单手掩着小嘴巴。 “我假设,电梯在每一层停留,是有其目的。”梅涛再次扬起那夸张的笑容,“就是,检查每一层的情况。” “每一层的……情况?”艾西不断的提问显得有点像问题少女。 “而每一层的情况会有什么不同呢?”梅涛维持着那奇异的笑容,“根本,可变因素是:人。” 听到这里,关天翔和其他人都不寒而栗的低呼一声。 人,即是指他们。 “背后操控的人,我姑且称之为电梯操控者,他们逐层停,根本是为了知道每层有没有人,有多少人。”梅涛盯着那一直敞开着的电梯门。 寒毛直竖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关天翔四周环视着,对周边的环境诚惶诚恐。 他们在监视大家。 大家却无法看到他们。 大家,甚至连“他们”指什么也不清楚。 “有……人又怎样,没人又……又怎样?”阿毛断断续续的咕哝着,脸色苍白的他应当也感受到彻底的寒意。 “这个,我不知道。”梅涛说,“过多几分钟,我就可以证明更多推测。” 听罢,众人也停止了说话,等待着事情发生。电梯一直开着,情况跟刚才于10楼大堂十分接近。 关天翔不甘愿的斜视着血腥的电梯内部,电梯门边粘着一只断掉的手指头,手指头被压成扁扁的,从他的角度还看得到断裂的关节…… 电梯继辗压陌生男人的脖子后,再次的对人类施以毒手…… 他汗不敢出的转过头,避开令人悚然的方向。 “呤……” 火警钟的刺耳声音再次响彻了9楼大堂,由于习惯了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又响,他妈的干什么。”阿毛在惶恐之中随口咒骂了几句。 火警钟缓缓地响起了数分钟,突然停止了。 “没事发生?”关天翔苦笑着,“那就是……” 关天翔怔住了,盯着眼前疾速关闭着的电梯金属门。 “刚刚好……”梅涛呢喃着,“我们冲下去8楼!” 这次,仿佛每个人都了解他的用意,很快他们便推开门,穿过了后楼梯的一具具尸体,顺利的到达了8楼电梯大堂内。 果然,他们目睹了同样的情景:敞开着的电梯门,苍白的光线,照亮了“8”楼层标示。 艾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懂了……” “刚才我证明到两件事。”梅涛用恤衫包裹着左手,“第一件,电梯是逐层停。第二件,就是火警钟的作用。” 关天翔吸了一大口气。 “为什么火警钟会间间断断这样响起,不是因为失灵,不是因为真的发生火警,而是因为有人想提醒人进电梯。”梅涛再次扬起笑容,在这种场合,受了创伤下依旧摆出那副得意的样子,实在令人心寒,“一听到火警钟,人就会觉得有事故发生,就会更容易发现电梯打开了,就会吸引人进入电梯。” “为什么有时候电梯敞开着火警钟会没响,是因为有人走了进去。例如我们第一次见到电梯门打开,我们即刻走进去,已经达到了控制者的目的,所以火警钟根本没有响起的必要,因为操控者知道这层有人,可以尽快去下一层。”梅涛继续独白着,神情自信满满,“而有时候响了几秒就没响,很可能是因为中途停留那层有人进去,所以证明了这层有人,火警钟又可以停止。” 他又瞄了瞄手表,“就算那层没人进去,火警钟都不会一直响,刚刚在9楼,火警钟一响起,我就望住手表,火警钟响了刚刚好三分钟。我之前有次听到火警钟声,都看着手表,我不会记错,就是响三分钟。” “意思是,火警钟响三分钟,就会停?”艾西问道。 梅涛喘着气,左手剧烈的颤抖着:“如果火警钟响了3分钟,依然没人进电梯,那操控者很可能是当时那层已经没人,所以停了火警钟,电梯就移动去下一层。” 梅涛的推断颇为合理。 “他们数人数的目的……是什么?”关天翔大惑不解的皱起眉头。 梅涛苦笑了:“这是一个谜。” “感谢读者提供笑话,真的世事都被你看透了。”阿毛无奈的干笑起来。 尽管依然无法厘清电梯计算人数的目的,刚才梅涛展现出的清晰推理能力已经足以使关天翔目瞪口呆,心里赞叹不已,一个受了伤的人,依然能处变不惊地面对突发事件,完全非常人所能。 然而,疑团依然密密麻麻的包围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如果有一股力量掌控了这栋大厦,他们要知道每层有没有人的意义在于哪里?关天翔想不通…… ?难道是有关部门的人口统计调查? 哈,关天翔的脑或许因为长期受压,坏掉了…… ?然而,被电梯监视或许成为了最坚不可摧的事实。 ?关天翔想起了著名小说《一九八四》中的一句名言:“大兄弟就看着你.” 第106章 《菜刀男》(1) ?小说描述一个极权制度下的恶托邦,任何人都在严密的强权监察之下,一举一动都被极权监视着。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游戏管理员的摆布之下,他们无法逃出五指山,只能默默承受这里的诡异。 ?当他们在这里一直寻求救赎之时,某股力量一直在背后监视着他们。这股绝对的力量,跟所谓的极权又有何差别? ?大兄弟就看着你。 艾西借了阿坚口袋里的刀片,盯着其他男生:“你们谁愿意给一小部分衣服布给我啊……” 关天翔苦笑着,她显然是欲替梅涛包扎依然涌出鲜血的左手中指,然而作为一个穿裙子的女子,撕下自己的衣服好像不太合理,何况她本来已经穿着短裙。 尽管这只是一个性别定型的判断。 这时候火警钟声烦厌的再次喧闹起来。 “我……我来吧。”阿毛拉起一小块的绿色间条t恤,艾西小心翼翼的用刀片割下那片衣服,为梅涛包扎起来。关天翔看到血水一滴滴的从他的左手滴向地上。 电梯门依旧开着,仿佛在等待它的客人踏进里面。 “谢谢。”梅涛看着包扎得不错的左手中指,然而脸上却没有透露丝毫喜色,“我们下去。” 他们又再次开始死亡之旅,徐徐推开防烟门时,梅涛突然把一堆纸条往关天翔手里塞。 “干嘛?”关天翔不明不白的凝望着他。 “我怕晚点我不给你。”梅涛没有回眸,身先士卒的踏进那布满灰雾的血腥后楼梯。 关天翔不明不白的把纸条塞入裤袋,跟随在后,却没有再问什么。 火警钟声终于停下来,梅涛走在最前方喃喃自语,声线依旧那样淡然及缺乏感情色彩:“又是三分钟。” 梅涛刚才递给关天翔的,是他的笔记。 由杰睿家的诡异事件开始,梅涛便成为了他们的领袖,带领他们一直走到这一步。或许,这是因为其他人都缺乏处变不惊的能耐,当然最重要是清晰的推理分析技巧。 梅涛持续着一个怪异的习惯,拿出无印良品笔以及a4纸不断记下奇怪的记录,然而关天翔两日来不多在意他写的到底是什么,因为他一边写一边总会不断自关天翔中心地向他们轰炸式的阐释着他的新见解及推测,使关天翔一直以为他的论述便是他看法的全部了。 坦白说,关天翔当然对梅涛的笔记抱以一定的好奇心,然而却没有立即打开来加以端详,只因眼前的境况实在过度使人悚然的关系。 关天翔眼前的景象,或许算是在这栋大厦里目睹过最令人骨寒毛竖的画面之一。 从9楼的位置走向底层的途中,那令人颤栗的红色梦魇实在使关天翔不忍睁开双眸…… “这里发生什么事……”艾西在这时候还没有被吓得花容失色,已经远超关天翔的预期。 关天翔不断寻找着没有尸体的踏脚位置,勉强的走下楼梯。 实在是太残忍,太骇人了。 当初首次看到满地横尸时,关天翔还以为顶多只有十多具,现在他不敢做出计算,尽管只是粗略的估计。 这数层的楼梯,满地都是苍白的溃烂躯体……以及干涸了的黑色以及红色血滩。 关天翔蓦地忆起那些血腥的战争巨响,强行登陆的诺曼第海滩,满地血红的疮痍,还有那些血肉模糊的……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环视着后楼梯阶级上瘫倒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关天翔注视着他们的装束……大部份也是身穿睡衣,或是简朴的衣服,相信是这里的居民。 大部份的尸体身上有着难以估量的刀痕与爪痕,满嘴黑色的血液,嘴巴里好像有一个洞一样。 之前已经目睹过类似的情况。如果这些居民只是口里淌出血水,那么倒容易解释,因为其他部位的创伤亦会导致喉咙吐血。 然而,关天翔看得很清楚,每个尸体的口里也有严重的创伤。 是什么造成的? “你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一直遇到那么少这栋大厦的人,”梅涛停了下来,一脸淡然,“这里全部都是住户的尸体,证明很多住户已经遇难。” 关天翔心寒着,停了下来,这些尸体的神情充满着哀怨……还是他眼花了…… 他们或许是这里少数的生还者。 或许,如果他们并非身处较高的层数,一早就遭遇到了残杀,此刻便不会“有幸”目睹满目疮痍的狼藉。 他们到底是因什么缘故被无故的残杀? 或者,他们遇到了什么令人胆战心惊的灾厄? 是谁动起如此泯灭人性的杀机? 关天翔又瞧了瞧手表,22:46。 微弱的月光从布满锈迹的小窗户透进来,窗外的世界他们从来不得而知,湾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们这里发生怪异的事故,或者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与杀戮之中? 他们一无所知。 “这里很危险,”梅涛托着下巴,低声说,“我不排除依然有杀人狂在附近,我们要加快速度。” 对,他们现在的处境俨如踩地雷,哪怕一个小失误,都可以引来无尽杀机。 关天翔忆起了之前一次因为他的失声喊叫,引来了“失常者”的袭击,还差点儿把他脆弱的生命来个了结。 “跶!”关天翔的背后猝然传来金属碰撞声,他心跳肉惊连忙回首。声音变成了回音,响彻了整个空间。 在完全寂静的空间内,在诡异的血腥尸骸中,忽然传出响亮的声音,难以不令人魂飞魄散。 阿毛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装着鬼脸:“靠,踢到手机了。” 如果此举引起了任何危机,关天翔看你还有没有闲暇装模作样。 他凝视着楼梯阶级上的iphone5,那应该是死者的遗物来的。 梅涛在前带领着,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如果刚才听到的确是消防车的声音,为何现在依然没有消防员采取行动的迹象? 还是,他们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救援行动? 如果是这样,那么是为什么呢?消防车到来,代表着消防员及救援人员必定准备开展救援行动。他们在拯救的途中,是否遇到了什么样的灾厄? 环境的寂静使关天翔提心吊胆起来,前进时步步为营,生怕触碰到任何尸体或是障碍物。 第107章《菜刀男》(2) 倏忽,他的左脚被什么缠住了。 他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低头俯视,尽管月光多么微弱,他依旧看到了那不该目睹的骇人画面。 一只染满污血的苍白的手,牢牢的抓紧他的左脚,如他噩梦中目睹的如出一辙。手的主人跟尸体摊在地上,苍白的脸,怨怼的眼神,狠狠的刺向他。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满口黑色液体的恐怖怪物。 “你杀了我女儿。” 接着,是关天翔尖锐的叫声,声音沙哑而充满绝望的味道。 那地上的人抓得越来越紧,猛兽似的叫着:“你杀了我女儿,是你砍死她!” 关天翔一边喊叫,一边猛烈晃动左脚,尝试挣脱他那血迹斑斑的苍白之手,却无能为力。 其他人见状,立即施以援助,阿坚从阿毛手上夺过屠龙刀,毫不犹疑的向那狂人的背部刺去。 黑色的血液溅到关天翔的脸上,那人渐渐失去知觉,缠紧他的手终于徐徐松开,然而那怨恨的神色,依旧刻在白脸上。 受到如此程度的惊吓,关天翔发疯似的喘息着,心跳快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靠,有人!”阿毛使劲从男人的背部拔出屠龙刀,六神无主的盯着关天翔。 那一定是因为关天翔刚才的喊叫,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他再一次将大家拖进了水深火热之中。 或许,这是他们的宿运。 他们是谁,他们无从知晓,然而可以推断这些人百分百不是带着友善而来的。 “逃走。”梅涛低声呼道。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关天翔已经瞄到了那些人的人影。 那是两个成年男人,相貌他看不清楚,一个身形肥大,另一个瘦一点,然而两人手中都拿着菜刀。 他们是谁? 拿着菜刀的两个男人向着他们冲刺着,他们相距只有数米,形势相当不利。关天翔的金光棒以及梅涛的狼牙棒已经在10楼报销了,现在只剩下阿毛手上的屠龙刀。 梅涛所言甚是,逃走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各人尝试向上层逃跑,然而因为后楼梯尸体数目惊人,接近完全堵塞通道,他们根本难以迅速跨过。 艾西更被杂物绊倒了,“啪”一声,摔在地上。 眼见那胖男人即将扑到艾西的身上时,身在旁边的关天翔却手足无措,自觉无能为力。 因为关天翔的金光棒已经断掉了,即使手持武器,缺乏运动的他亦不胜任于搏斗,更何况现在的他两手空空。 关天翔真是一个什么也办不到的废物。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句废话。 胖男人两手纹身,粗壮的双手持着菜刀。他一脸亢奋,一刀向来不及站起来的艾西砍去。 阿坚这时候抢过阿毛手上的屠龙刀,迅速的蹦跳到该位置,挡下胖男人的砍击。 这时候,另外一个男人也赶到并且加入战斗,拿着一把有尖头的长型菜刀,刺向阿坚。 梅涛很想施以援手,可是没有武器情况下难以插手。 阿坚轻巧一个转身,巧妙的避开了刚才的刺击。 胖男人踏前一步,步步进逼的连续向着阿坚砍击,身轻如燕的阿坚拿着屠龙刀,以骇人的速度不断的挡开胖男人的攻势。挡下十余刀后,忽然丢下屠龙刀。 这突然弃掉武器的举动,难免使两个陌生菜刀男都一脸讶异,呆站了两秒。关天翔忧心如焚,心想他是疯了,连忙拉着艾西的手……尽管关天翔对她满腹疑心,关天翔依然不欲看到任何人的伤亡。 关天翔把艾西从阶级拉了起身,后退数步,尽快远离陌生菜刀男的攻击范围。 突然,阿坚双手往口袋伸,两个男人亦立时迅速同时劈向他! “啊……” 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现了。阿坚依然站立在原地,保持戒备状态,而两个菜刀男却丢下菜刀,痛不欲生的用手紧紧按着胸口。 黑暗中,关天翔勉强看到他们的身上,那些剃刀片。 那是刚才阿坚打算用以暗算肯尼的刀片,细小,但如果在武功造诣极高的人手中,可以成为致命的利器。 刚才,阿坚应该就是在口袋里拿出了那些微型杀手,然后向着两个男人使出致命一击! 刀片深深的插入了两人的心脏位置,胖男人口中喷出鲜血,不消数秒便失足倒下,接着是瘦男人,惨叫一声,向后躺下。两人不再动弹了。 众人目瞪口僵的凝视着阿坚,此刻的他若无其事的双手揉着眼睛,跟数秒前杀人如吃菜的形象形成云泥之别。 与此同时,那两个菜刀男是谁?是来自那一个势力?他们有其他同伴吗? 当关天翔打算思考为何阿坚会有如此强劲的杀人技俩,噩运原来才刚刚开始。 潘多拉的盒子从来没有对他释出丝毫的怜悯。打开了,它便没有打算停下来。 两人倒下了,然而下层的楼梯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数目,粗略估计也有三四个人。 如果他们跟两个男人是同一伙,同样拿着伤人的刀剑,那绝对是不容想像的危机。 尽管此刻关天翔亦无法估量,到底身边一直不声不响的口吃小独男潜藏多么强大的力量? 火警钟再次不厌其烦的响起。 “走。”梅涛神情依旧淡然,使劲拉着阿毛,然而…… 他竟然走下楼梯,往传来响亮脚步声的方向。 这不是飞蛾扑火吗?明知山有虎的道理,难道梅涛不知悉? “靠,”阿毛失声说,“你干嘛还跑下去!” 可是不花数秒关天翔明了了,他是想躲进最接近的7楼电梯大堂,逃过那些人的追击。 领悟了的他,冲上前,猛然拉开了防烟门,冲了进去。 同样的画面再次显现在眼前:张开着口的现代机械怪兽,苍白的灯光从血盆大口中透出,照亮了“7”字的楼层显示牌。 果然如梅涛的神机妙算,电梯是逐层停留的。 全部人,包括殿后的阿坚,已经溜进了空空如也的7楼电梯大堂。尽管防烟门徐徐关上,关天翔依旧清楚地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正追着来。 “怎么办啊?”艾西左望右望,似乎是在找寻藏身之处。 梅涛奔向电梯,看似欲闯进去:“别管了,快点跑进来!” 那是一个有生命的电梯。 那是因为,它无时无刻也在监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大兄弟就看着你. 如果现在他们送羊入虎口,会否出现之前的种种危险? 直觉告诉关天翔,与其忖测会否有危险,不如推断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比较务实。 那根本是引火自焚之举。 然而,关天翔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全部人已经狼狈地窜入那发光的电梯内。 他“唉”了一声,跟随着大队,闯入了电梯。 电梯内的情况跟之前并无什么分别,银色的四壁,头顶上“下楼去”的血字,依旧令人毛骨悚然。 “快点关门,趁他们发现我们行踪之前。”梅涛低声道,可是阿毛还没有来得及按关门按钮,那门自动地关上了。 关天翔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回想着之前同样的情景。 电梯会否突然通往地下大堂呢? 或者是,以后不再打开,他们就此永远被困在诡异的电梯空间内? 艾西这时抬头凝视着上方,关天翔的视线随之被吸引过去…… 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黑色的监控。悬挂在角落的微型镜头,是多么的不引人注目,然而那偏偏却是这电梯最诡异之处。 在大堂,是不是有人正在透过这监控监察他们? 无从知晓。 关天翔放弃作出无谓的忖测,静心聆听着金属门外的声音。 大家识趣的保持了绝对的沉默,连呼吸也屏住了,以免被门外的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寂静,衬托着苍白的电梯空间,悲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门外终于传来了零碎的脚步声,门外显然有人,应该是以为他们来到7楼了,接着是一连串的粗犷语言。 “他妈的,那帮人去哪了啊!” “你又说他们来了这层层,一定是上去了。” “总之,快点抓他们回来,老大自有打赏。” 接着,关天翔又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紧接着防烟门的开关声,那些人应该已经离开了7楼大堂,或许跑到其他楼层找寻他们的踪影。 大家都呼了一口气,阿毛随口说道:“靠,他妈的抓我们做什么,他们老大又是谁?” 谁又会知道?他们会是谁,后楼梯的残杀行为是否出自他们之手? 倏忽之间,在没有预期的情况下,电梯的白灯熄掉了,整个电梯化身成漆黑的世界。 由于他们包括阿坚已经经历了同样的情况,突然的变故并不带来严重的刺激,因此大家都保持了冷静。 然而,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之前在电梯空间内差点儿收到伤害,而且肯尼更加在途中手臂受伤,此刻的关天翔已经恍然若失。 大家也保持了沉默,此刻关天翔听到的只有急促的喘气声。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上一次乘搭电梯,待大家都保持了沉默的时候,电梯终究还是会打开,然后大家可以逃出这个空间。 在黑漆漆的环境下,关天翔忽尔相起,断头男人的脖子皮肤以及梅涛的左手中指头依旧被夹在电梯门边。 或许,这头机器一直都想把他们置于死地。 过了数秒,关天翔对漆黑中的沉默不太感到舒适,便开口道:“那……我们打算怎么办?” 乍然之间,他感到了窒息的呕心感觉,那是他的幻想吗? 不是,他感到脖子感受到了强烈的痛楚。 一股寒气注入了关天翔的身体,他三魂出窍,尝试叫出声来,却有心无力。 在漆黑的电梯中,他被某人使劲捏着脖子。 第108章《掐脖子的手》 真正的恐怖之处,并非在于突然被掐脖子。最使关天翔胆战心寒的,源于那该死的漆黑。 在一片黑暗之中,关天翔汗不敢出,惊愕失色的尝试摆脱那不知名的手。他的喉咙在挤压之下根本一粒字也吐不出,只发出了沙哑的呼气声。 “谁?什么啊?”那应该是梅涛的声音,声音流露了焦急。 关天翔很想大声呼叫,说他是阿翔,被某人捏脖子,从而寻求同伴的求助,然而他没有这个本事。 众人恐慌的互相挤压,来自不同人的身躯触碰着关天翔。 然而,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关天翔的手捉着叉在他颈上那冰冷的双手,憋屈的尝试挣脱它,然而它的力度强劲,他根本难以抵抗。 它抓捏关天翔的力度,简直就像要把他生生捏死一样。 关天翔寒毛直竖,继续做着无力的挣扎。 关天翔被迫躲到墙角,电梯内传来断断续续的碰撞声。窒息的感觉极度难受,他的脚在自然反应之下不断乱踢,濒死感猛然而生。 不行了……不行了…… 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双手,死命的捏紧着关天翔的脖子,他还以为他的颈要被捏断了。 呼吸困难的关天翔开始感到一阵晕眩,再这样下去,他应该性命难保…… 电光火石之下,呼吸骤停的他花尽了整个身体的力气,一下子向前方踢脚。 那一脚,应该足以造成一定的损伤,至少阻碍情况恶化下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使关天翔栗栗危惧…… 他踢到了什么,他判断那是人的一只脚,本来捏着他脖子的双手乍然松开了。那人应当是受到了他的一下痛击,痛楚迫使了那人退后,暂且搁置了谋杀他的举动…… 关天翔摸着差点儿被抓断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受着生存的感觉。 他一拐一拐的转到电梯的另一个位置,避免再次被那人攻击。 “啊!我的脚……”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甜美极了。 关天翔一怔,电梯内应该只有一个女子。 艾西。 刚才关天翔踢到的位置,理应是一只脚。依常理来判断,艾西的话的意思,应该是指她的脚受到了痛击。 记忆之手一下子把关天翔拉回上一次在电梯的经历,他还记得肯尼在电梯内关灯的时候受到攻击,他的手臂受到了创伤。 当时,关天翔认定那是艾西所为,然而却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话。 而且,当时艾西的身体更向关天翔挨了过来,要不是关天翔推开她,或许…… 或许,关天翔不会现在才被人捏脖子了。 此刻的漆黑里,骨软筋麻的关天翔感受到莫名的惶恐不安。 刚才那冰冷的双手,必定是艾西的! 关天翔早说了不应该相信这个女孩…… 她是带着不幸而来的,关天翔第一次看出窗口已经目睹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他到底还为什么要把她留在队伍里? 那只是等于送羊入虎口。 猝然,一道微弱的光柱在关天翔的面前出现,他看到7楼大堂的漆黑环境,映入眼帘的是那个“7”字楼层显示牌。 关天翔是第一个窜出电梯的。 关天翔先是扑倒在地上,转过身来对着电梯,接着摔摔撞撞的退后,看着一个个走出来的同伴,气急败坏的盯着艾西。 电梯门缓缓关上,在旁的艾西痛苦的呻吟着,弯下身子,双手抚摸着左脚,那红了一块的大腿。 “靠,刚刚怎么了?”出言不逊的阿毛完全掌握不到最新的环境,只管紧咬着手指头,感受不到切身的危机。 关天翔目不转睛的瞪着一脸无辜的艾西,她抚摸着大腿的痛苦模样仿佛把自己营造成了受害者的角色。 关天翔毛发倒竖……果然是毒妇人心。 这次,她差一点儿便要把关天翔捏死了。 以往艾西的一切表现与举动,都是那么让人胆战心寒:她的背景不祥、她的血腥人头然而这次与那些经历对比之下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天翔躺在地上,声音颤抖的指着她:“杀人狂……” 艾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讶异:“吓?” 关天翔躁动起来,喘着气,以沙哑的声线诉说着心中的极度不安:“刚刚在电梯,就是你掐我脖子,如果不是我踢了你一脚?我已经让你掐死了!” 其他人目瞪舌僵的打量着他俩,艾西花容失色,一脸不明所以的猛烈摇头:“明明是有人踢我的脚,我什么时候掐你脖子了?” 继续装吧,关天翔已经再没有信任你的理由。 由始至终,关天翔都不应该姑息放过你的机会。 “大家,我不想和一个杀人狂魔一起,她已经伤害了肯尼一次,我不想再有人危害我们生命安全!”关天翔把眼睁到最大,凶神恶煞。 梅涛按着左手中指的位置,缓缓的走过来:“阿翔,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她刚刚想要杀我!”关天翔瞪着梅涛,关天翔知道他对艾西应该也有所怀疑。 “我没有啊,我一直都在墙边,什么都没做,相信我啊……”受到如此严厉的企图谋杀指控,艾西泪如雨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里发生太多奇怪的事,我们应该团结一致啊。靠。”阿毛突然吐出一句表面正面,实质空洞的鼓励说话,听起来多么虚浮呕心。 梅涛按住关天翔,压低嗓子:“你没有证据之前,不要说的那么肯定。” “不是她是谁啊,我一定没搞错,你们不赶她走,一定会后悔!”关天翔惶惶不安的怒瞪着艾西,她低声抽泣着,不发一语。 到了如此地步还要装模作样,真令人骨寒毛竖。 关天翔的身边竟然潜藏具如此心计的杀手……而且还博得了同伴们的信任。 不可以这样下去…… 得不到大家的支持,关天翔一人之力实在无法做到什么。或许,是因为是一个独男,所以他的话绝对不值得相信? 关天翔唯有选择无奈地放弃,并且以后对这残暴的女人加以提防。 艾西抚摸着脚部的痛处,以无辜的哀怨视线斜视着关天翔。 她一日在队伍中,关天翔实在惶惶不可终日。 第109章《底部》 关天翔讨厌毛公仔。 不止讨厌,简直是不共戴天的切齿痛恨。 因为,它夺去了关天翔的所有。 灰色的阴暗回忆浮现在脑海中,那段关天翔不愿再次想起的回忆,竟然在如此诡异的空间,再次被召唤,把本来已经凌乱的思绪弄得更加不定。 关天翔一生中极少对人或事物产生如斯程度的憎厌,可能是缘于他处事并不敏感,对周边的环境并不加以在意。 然而,关天翔对毛公仔的深恶痛绝,是如此之深刻及不容置疑,那是他人生中最憎厌的事物。 在人生遇上如此一段诡异血腥的梦魇之时加插毛的情节,或许是命运对他的嘲讽? 走在最前的梅涛以手势示意他们停下脚步。 他们站在满布尸体的后楼梯级上,静待梅涛的进一步指示。 他环视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却不再有当初的寒意,这是由于捏关天翔脖子的艾西,更引他心胆俱裂。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艾西要杀他? 关天翔以前是否曾经对她造成深层次的伤害,于是她才会针对关天翔发动袭击? 然而,关天翔根本不认识她。 关天翔的人生阅历中亦从来没有“伤害别人”这个元素,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这个动机与天份。 后楼梯下方的层数回荡着零碎的对话声音,从声量及回音来判断,那应该是下层,即5楼传来的。 他们贴着墙壁,保持绝对的肃静,以防暴露他们的行踪。 关天翔小心的注意着他们的话,判断出那是来自两个成年男人的声线。 “什么?你说抓不到他们?” “对不起啊凌哥……我们已经尽力了……” 接着关天翔听到一下碰撞的声音,猜测是某人击打防烟门的碰撞声。 “啊……” “你他妈的,那么简单的事你都办不好,回家种菜吧。” “对不起凌哥对不起凌哥,没有下一次,一定没下一次……” “这样,怎么和大佬交代啊。” “哼哼……其实凌哥你可以不管他的。” “妈的,你这个墙头草,现在你鼓动我反叛?” “不敢不敢……” “哼,不过我也很不爽,他妈的在这做些那么无聊的事情,又不想一下怎么逃离这个地狱……” “没错,没错,凌哥英明……” “迟早有一天,我要和他翻脸,阿成你支不支持我?” “支持,当然支持!” 接着是一连串的干笑声,然后关天翔听到防烟门被拉开发出的声音。 门牢牢关闭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后,他混乱的思绪无可避免地展开了一连串的推论。 自从被艾西掐脖子起,他开始对别人失去信任,他顿然发现开始要依靠自己。因为,别人根本不相信他的所见所闻,如此下去他们只会慢慢堕入艾西的陷阱,最后大家九死一生。 不善于推理的关天翔开始沉淀思绪。 首先,那是两个人的对话,一个辈分或地位较高的,是凌哥,另一个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是阿成。在这里,凌哥的地位明显显赫,然而并非至高无上,因为从凌哥的口中关天翔听到“大佬”这个词语。 凌哥口中要捉的人,很大机会的是指他们,当然亦可能是其他的住户,而阿成正交代为何找不到他们,被凌哥教训了一顿。 凌哥口中的“翻脸”,依据表面的猜测,可能是指煽动冲突,另起炉灶,跟本来的“大佬”划清界线。 而凌哥说话的内容,告诉了关天翔,本来的“大佬”不欲想办法逃离困境,然而凌哥心里欲逃出生天,两人之间的价值矛盾产生了不和的火花。 梅涛判断两人已经离开后楼梯的范围,举手示意他们继续走,他们慢慢的,放轻脚步前进,走向5楼的防烟门。理论上,那门外应该没有人了,梅涛应该打算趁这漏洞,迅速到达地下大堂。 这般人口中的“无聊的事情”是什么?关天翔难以想像“无聊的事情”跟杀戮有着关系,然而他们很大机会与后楼梯的残杀事件有关。 那些死者口中的洞,是武器造成的,或者自然而生的? 如果并非自然而生,那么是这些帮派制造出来的可怕伤口吗? 这时,众人到达5楼的防烟门旁边的墙壁,他们每个人也背靠着墙,以免被人发现。 他们应该就处于5楼大堂里面,关天翔忖测着。 缺乏灯光的环境下,形势对他们颇为有利,因为凌哥那帮人,即使有人处于5楼大堂,防烟门外基本上什么也看不到,加上浓厚的雾,他们根本非常容易便能躲过他们。 梅涛行动起来,他先找了个隐蔽的角度,窥探大堂内的环境,从他的神情判断,他亦是无所发现。他以急促的脚步溜过防烟门,然后往下走,众人跟随做着相同的动作。 关天翔是走在最后的,为了提防艾西突然在后对他施以防不胜防的毒手。 轮到关天翔的时候,他尝试透过防烟门的玻璃窥看大堂内的情况。由于光线缺乏的关系,他什么也察看不到。 由于这栋大厦并没有4楼,他们很快顺利到达了3楼的防烟门,但是没有人敢出一句声,生怕5楼的人会察觉他们的存在。 关天翔的心“呯呯”跳动……只有3层的距离,他们便到达一切谜团的答案之地:地下大堂。 到了那里,他们会遇到什么?来自上帝怜悯的救赎,或者是另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即使面对着各种不明朗因素,我们亦被逼走下去。 就像无奈苦涩的人生,别人一早为你安排一条路,你只能听命的走下去,在到达终点之前,你没有停下来的权利。 事实是令人感到无可奈何的,同时走下去这个宿命也是无可奈何的。 他们疾速到达了2楼的防烟门。气氛渐渐紧张,因为他们又离故事的结局又接近了一点。众人脸上开始呈现期盼的神情,好像经过了荒诞的诡秘之旅后,大家开始点燃起希望的火焰。 梯级上依然满布难以计算的尸体,尸体上满布血痕,而且不少死者的口中都是一个洞以及满色血液。关天翔心里暗忖,从十多楼开始计算的话,这里的尸体数目也许有上百具,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但那确实是残酷的事实。 这栋大厦有多少住户呢?湾区平均家庭人数为2.9人,而这栋大厦有23层,每层三个单位。由于这栋大厦全部单位均为两房一厅的小型单位,数学能力一向“超然”的关天翔,粗略估算这栋大厦的总主客人数应该不过200人。 游戏开始之时,这栋大厦有200人。 此刻,绝大部分的“玩家”已经罹难了…… 他们是仅剩的玩家之一,然而他们什么时候会被游戏管理员淘汰? “靠,谁做出那么恐怖的事……”阿毛注视着满地疮痍,双手掩面,甚是难受。 关天翔凝视着满地的遗体,替他们感到了极度的难过。当瞄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手中依旧拿着一个布娃娃,躺在尸体堆里面时,眼泪终究沾湿眼角,关天翔默默的为她深切祈祷,如果有机会离开这诡异的地狱,必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她一个公道。 当然,这个念头的决心仅是一闪即逝,就如过去的无数遍一样。即时知道目前的境况严峻不公,即时理解到不平则鸣的迫切性,然而脆弱的关天翔还是有心无力的键盘战士。 对于改变的无力感,对于自己渺小的深切体会,是社会中无数人的共鸣。 社会中,又有多少个邓日腾? 1楼的防烟门映入眼帘,这时梅涛停了下来,转头盯着他们,一脸淡然。 “下面就是大堂。”梅涛往下方指了一指。 大家都因过度的亢奋而屏住气息。 关天翔低头窥探着,却伸手不见五指,那是因为灰雾阻碍视野的缘故。 好像地面的雾是最为浓厚的,能见度亦随之降低。 “准备好没有?”梅涛的扬起夸张的笑容。 众人脸上难免透露兴奋之情。 也许,拉开地下大堂的防烟门便能够离开这个异常的世界,然后消防员会将他们接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一切恢复正常。 然后关天翔也可以将心狠手辣的艾西绳之于法。 梅涛带他们步下一级级的梯级,每走一步,关天翔都感到更加的轻松愉快,好像一切梦魇也要随着这些脚步做一个终结。 一楼通往地下的梯级,不知怎的,没有任何尸体,只是有着零零碎碎的血迹,深红的血迹。 渐渐的,关天翔注视到那防烟门,跟正常楼层无异的防烟门,唯一分别是这道门的门柄是设在另一边的,暗示着他们要推开这道门。由于灰雾的关系,关天翔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是他肯定那是通往地下大堂的门户了。 “吓?”梅涛首先到达底层,声音充斥着不解,关天翔还是一头雾水,只管继续向前走。 不过,能够令梅涛恍然若失的,相信不会是鸡毛蒜皮的琐事。 当关天翔也到达了地面的时候,他也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那是怎样的一回事? 防烟门的左侧印着“推开”的牌子,门前的地上有着明显的血迹,门上有着一些字…… 梅涛用力推着门,然而却徒劳无功。防烟门 “这是什么字……”艾西浑身颤抖着,右手指着门上那些模模糊糊的字。 由于缺乏灯光的照耀,关天翔把头凑近防烟门才能够勉强的端详那些粗体的英文字。 “b……嗯……o……t……t……这个是……o……m……底部?”关天翔一个个字把它们读出,“i……e……r……p……ierp?” 突然,阿毛拿出手机,以手机的电筒功能照亮了整道防烟门。 关天翔骨软筋麻起来,凝视着眼前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那些字,是用鲜血写的。 “最底部”。 第110章《阿文篇》 “老婆我回来啦。” 日常的习惯,便是一入屋便先来个温暖的拥抱。 多么温馨的一个小家庭。 ?然而,这天阿文的妻子并没有如常的在沙发弹起,然后拥上前拿着毛巾为汗流浃背的人拭汗,并且唠唠叨叨的说上几句“怎么那么晚回来啊?”、“公司是不是很忙啊?”“为什么不带雨伞淋了一身雨!”的话,令人烦厌却同时又如斯的窝心。 ?阿文把钥匙搁在硬币兜子里,把鞋脱下放回鞋柜,焦急的走向沙发上躺着的女人。 ?“你现在觉得怎样?” ?妻子并没有回答,整个身体发烫着,脸容透露着痛苦。 本来,阿文跟妻子约好了一同观看世界杯决赛,本来两人才在谭仔三哥线一同吃了碗过桥米线三小辣,挽着手回家,接下来妻子身体便开始发冷,阿文二话不说便跑到街上购置幸福伤风素了。 ?想不到回来的时候,才不过十分钟,妻子的情况已经恶化了许多。 ?阿文把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初步估计应该有39度烧。当务之急好像是冰敷额头。 ?阿文急急步进厨房里,从冰箱最高一格取出了干冰袋,心里暗笑妻子之前还竭力阻止自己买这个冰袋,说没有用。 待她康复后才加以调侃,阿文笑着,把冰袋用布巾包起,轻轻搁在妻子的额头。 阿文此刻凝视着妻子穿着的x班牙足球队球衣。 阿文真的很爱她,尤其因为两人同样的兴趣。 两人的相遇,是在龙记茶餐厅,直播2010年世界杯决赛的那一晚。 凌晨时分,茶餐厅里却充斥着粗话以及热闹的气氛。一众阿叔阿伯以及数个年轻人都聚首一堂,看着那细小的老爷电视屏幕,观赏x班牙对h兰的终极对决。 老板娘甚至递出了酒水,免费提供给老顾客们,甚至一同咒骂起浪费单刀机会的洛宾。 ?网教的街坊情怀,好像并没有减退过一样。 而且洛宾还是一样的独立。 阿文干笑着,才发现旁边的空位忽然坐了一个女孩。 一个穿着x班牙球衣的麻尾女孩。 本来阿文忙里偷闲自个儿溜出家,来到了龙记茶餐厅感受一下气氛,想不到除了老人家外,还会遇到跟自己年纪相若的少女。 她的眼神好像颇为呆滞,或许因为不习惯凌晨起床,睡意未退吧? 看着一个x班牙女球迷观看足球,而且十数分钟呆若木鸡般,实在令得阿文啼笑皆非。 她不懂足球吧。 “洛宾快点进球啊。”阿文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故意挑逗女孩。 “吓?”女孩一脸愕然。 “你不是球迷啊?” “是啊,但洛宾进球不好吗?” “吓?”阿文失声笑着,“你不是x班牙的球迷啊?” “不是啊,我是h兰球迷。”女子嘟着嘴道,样子甚是有趣。 “哇!你这墙头草,追随h兰穿着x班牙的球衣……” “不要冤枉我啊,我也支持x班牙,只不过更喜欢h兰。” “三心两意。”阿文嘲笑起来。 “你穿着安踏就不要买特步啊,傻瓜。” “……” 两人静默了三秒,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叫阿文,住在奶路臣街,你呢?” “大家都叫我莉莉。” “哈哈,h兰莉莉?” “什么啊?” “……没有啦。” 或许因为茶餐厅里其他客人都是五十路起跳的中年老年人,两人就开始谈起话来,说个没完没了。 或许有的是缘分,两人相遇后,出奇的投契,当晚凌晨一直谈个没停,直至两人在天亮后吃了翠华鱼柳早餐才各自回家。 之后的事情,想必不用详细交代了。 两人在三年后结婚,阿文在物流公司工作,不是读书的材料然而胜在勤奋,高二毕业便到机场打工,加上他本来在网教奶路臣街有一个单位,他与教钢琴的莉莉过着不丰盛却安稳幸福的生活。 或许唯一而不容轻视的问题,在于阿文妻子的病。 莉莉自小被诊断患有惧恐症,患有这个心理病的人会恐惧人山人海的环境,在挤迫的空间会有恐慌症状。经过多年的经验以及治疗,她已经克服了不少,正常在街上游走亦不会出现惊恐的问题,然而某些日子网教街上比较拥挤,她便会失声大叫,然后手足无措的等待阿文前往帮助,回到家中情况才会徐徐恢复正常。 就有好几次,阿文妻子在街上病发,其过度敏感的行为对街坊造成了一点点的滋扰,当阿文接走妻子时,街坊均会报以异样的目光。 妻子实则上只是在挤迫的时候才会有这个心理障碍,在别人严重却像是神经病一样。 不久,阿文就叫妻子尽量留在家中,然而妻子还是无法避免地到琴行工作、吃饭,途中难免经过人多的街头,问题症结还是无法解决。 待为妻子打点了一切,阿文叫妻子回房间休息,她却不愿意,轻轻一笑:“我要看世界杯决赛。” 于是两人就静默默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等待着球赛的开始。 “文,外面怎么那么大雾?” “吓?” 阿文凝望着窗外,的确连对面大厦的灯光也看不到。 出面,就像是荒山野岭般,什么也看不到,在网教闹市是不可能出现如此的景象。 “咳咳……” “我拿水给你喝。” “文,还好有你在。”妻子报以一个幸福的轻笑。 阿文步进厨房,找了个杯子,拿起玻璃水瓶。 当他准备把清水灌进杯子的时候,一不留神把玻璃水瓶弄倒了。玻璃水瓶摔到桌子上,玻璃碎片四飞,阿文摸着溅血的右手前臂,手上多了好几条血痕。 “文!没事吧?”厨房门外传来妻子焦急的声线。 “没事……” 阿文连忙走到洗手盘前,开水清洗伤口。幸好伤口不深,只是皮外伤而已,但是从伤处涌出的鲜血倒不少。 阿文飞快的清洗完毕,还没有完全止血便开始收拾满地残局。 一块玻璃也不可以漏在厨房里,要不然那大头虾又会不小心踩伤了,阿文柔柔一笑,把最后一块玻璃碎放进垃圾袋里,拿着垃圾袋径自走出家门。 自己不可以慌乱,因为没有自己在,谁去照顾发病的妻子呢? 阿文推开后楼梯的门,准备往该层的垃圾房走去的时候── 什么? 后楼梯怎么有如此浓烈的烟雾? 那是白色的雾,并非正常火灾引起的,然而那会是什么呢? “我一定要快快点回去看着老婆……”阿文把垃圾袋马虎的丢在垃圾房外──那是这里居民的习惯,然后日间的清洁工便会处理。 阿文不知怎的生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些白雾会带来不幸。 从妻子的心里病恶化开始,尽管阿文还是如常生活,潜意识却提心吊胆,担心这个忧虑那个,总害怕邻居会歧视或者嘲弄自己心爱的人。虽然从来没有目睹过类似的事情发生,然而阿文经常做梦妻子被一班妇女包围笑她是“癫婆子”,然后妻子心惊胆战的等待着丈夫的到来。 尽管阿文尽量抑制这种极端的幻想,现在却奇怪的再次思考起来。 阿文推开家门,有强烈的欲望把妻子拥在怀里,生怕她被别人伤害── 阿文愕在原地。 如果地狱是一个无限恶劣的境界,一个人类能够设想的最令人畏惧的国度,那么阿文此刻目睹的必定是可以来自地狱的景象。 第一秒,浑身颤抖的阿文已经泪如雨下。 他无法接受,网教会发生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 妻子被两人包围,那两个人分别是住在这栋大厦的李婶以及杰睿,他们三个人目露凶光──根据阿文多年在网教打滚,那是充满攻击性的眼神,是准备或已经对人施以袭击后才会有的神情。 他们各自拿着菜刀,刀上都滴着鲜血,刚刚才淌出的血液。 两人站立位置的中心点,躺着阿文的妻子。 她躺在苍白的地板上,血液淌满了地上,腹部有数个严重的刀伤。 根据阿文的经验,她身上任何一刀已经足以致命,何况同时有几个同等程度的创伤? 阿文淌着泪,愤恨自己为何没有好好关门,让这班禽兽般的邻居进入单位杀害自己的妻子,同时对眼前的三人建立了无限的仇恨。他拔腿便跑,一脚踢中了李婶的小腹,她失去平衡倒了在地上。 身手敏捷的杰睿连忙拖着肥胖的李婶,冲向单位的门口逃走,阿文怒火中烧,失控地搁起刚才李婶丢下的菜刀,疾速奔向门外。 阿文中学参加过短跑比赛,成绩亦名列前茅,此时要追到杰睿或许有些许难度,然而一个四十路的阿婶完全不成问题。 “为什么你们要杀我老婆啊?”阿文失控似的嚎叫。 他本来还相信街坊不会对自己的至亲作出任何滋扰,更何况是袭击? 他本来还自我催眠,自己不应该过分的焦虑。 残酷的事实摆在模糊的眼前,人不应过分对世界信任,现在连跟自己有深交的杰睿亦背叛了自己。 太荒谬了,这种事情为何会发生? 周围的人一直看不起自己与妻子。 一早应该想到的……一早应该想到的…… 或许杰睿与李婶已经一早策划好的,待有机可乘便杀害莉莉。 或许他们每晚都待在自己的家门口的隐蔽处,待自己离开单位时便夺门而入伤害莉莉。 阿文把跑得缓慢的李婶扑倒在电梯大堂的地上,杰睿跑在前方,已经推开防烟门,往上层的方向逃去了。 阿文的菜刀一下一下的劈向躺在地板上的李婶,每一下都令地板及墙壁增添鲜红的色彩。 或许,杰睿与李婶都有着同谋,整栋大厦的人都想将自己与莉莉置于死地。 或许,全世界都想与他们俩为敌,只是阿文自己过往天真而已。 阿文的每一刀仿佛用上了毕生的气力与怒气,每一刀都想在宣泄着对世界的深仇大恨。 你们把莉莉杀了。 你们把莉莉杀了。 你们把莉莉杀了。 那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阿文确保地板上的躯体连相貌也血肉模糊以后,他站起来,拿着沾满李婶鲜血的菜刀,推开了连接后楼梯的门口,往杰睿家的方向飞奔。 那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第111章《爱默生 理查生》(1) 关天翔首次感受到无比灼热的感觉,此刻自感仿如身处熔炉的旁边,等待着烤焗的钢铁。 底层的温度相比高楼层相信要高出不少,保守估计也有摄氏三十多度,实则可能四十多度,感觉就像有一个大熔炉在底层放肆的燃烧着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大堂发生了火灾? 他们却尚未知道,因为他们还没能进入这个大厦,这个大厦原来的exit。 然而,如果大堂发生火灾,怎么没有蔓延到其他楼层呢?情景实在怪异无比…… 阿毛不断的尝试着撞开防烟门,整个身子不断的冲向无坚不摧的铁门,换来的却只有连续的碰撞声,回荡在空洞的后楼梯内。 “我靠,怎么他妈的推不开?”阿毛耗尽所有气力,上气不接下气的靠着墙壁。 关天翔盯着防烟门中央位置的玻璃窗,那本来是用来窥看出面的情况的。那玻璃窗呈方格,大小粗略估计为10公分乘以10公分,方格中还用线条间隔开了一个个更小的方格。 关天翔夺去了阿毛的手机,看到手机只有3%的电力,他苦笑着,若非阿毛幸运的带备了手提充电器,此刻的他必定一早把连这仅有的电力也耗掉。 然后,就像梅涛说过的,回到石器时代。 手机左上方依然显示着“没有信号”的字样,这里的电讯网络被别人刻意的切断了。还是,他们根本身处在没有信号的空间? “这里不是湾区。”王婶的话突然在关天翔脑海里响亮的回荡着,每一个字都深深烙印在他凌乱的思绪中。 难道,他们身处的空间,已经不是熟悉的香城?防烟门外的世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一个画面?门外熟悉的万人空巷,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依然存在着吗? 关天翔把阿毛手机的灯光照向玻璃窗,可是却看不到出面的环境。 正常情况下,透过玻璃窗,理应是看到那地面的大堂,而且是正好目睹管理员的座位。 然而,此刻,玻璃的另一边,是黑漆漆的一片,关天翔甚至连模糊的轮廓亦看不到,好像有什么把这道门阻隔了。 如果此刻你跟关天翔说,防烟门的另一边根本不是所谓的底层电梯大堂,而是虚无暗黑的混沌,关天翔亦不会感到愕然。 感觉就像是,整栋大厦,离开了网教人山人海的繁华喧闹,穿越时空来到了一个人类无法认知的空间。 “他妈的,把门砸了。”阿毛怒不可遏,仿佛耗尽了冷静的燃料,高举屠龙刀,使劲向防烟门怒砍一刀。 “嘭”一声,阿毛被反弹到后方,失去重心的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儿摔倒,幸好小独男阿坚在旁边扶着他。 无坚不摧的防烟门,当然并没有被如此轻易摧毁,布满血腥的铁门,此刻只是增添了一道刀痕而已。 梅涛干笑着,凝视眼前的障碍物。 “有什么东西可以挡住这个门呢……”关天翔呢喃着。 防烟门的设计是为了在火灾时,阻止火势蔓延,把毒雾阻隔,维持后楼梯的安全环境。它没有门锁,因此把它的另一面封锁的,绝对是其他的物件。也许是千斤重的硬物,也可以是数条铁链。 对,防烟门不可能上锁的……不可能上锁的…… 关天翔瞄了梅涛一眼,刚才轻笑的他变得目无表情,不声不响。 “等等,这个是什么?”艾西指着门外那道诡异的防烟门,关天翔下意识的用灯光照向她所指向的位置,同时对她加以提防。 火警钟声蓦地响起,习以为常的他们当然不加理会。 艾西指向的,是血字旁边的位置,关天翔仔细的观摩着,那些圆圆的小孔是什么来的…… 起初关天翔还以为那些圆孔是污迹或是别人刻意涂上的颜色,然而加以端详,他还是看清楚那些孔子是什么模样。 那看起来是子弹孔,十数个密密麻麻的子弹孔,深深的印在灰色的防烟门上。门的底部以及地上有不少血迹,推测很大机会是中弹者遗下的。关天翔忽然感觉事情提升到了一个更严峻的程度:这里的冲突,不止出现刀剑等古代武器,原来还包括杀伤力无与伦比的枪械。 一栋平民居住的大厦,怎么会出现这些枪械呢?湾区不是禁止警察与军事人员以外的平民持有任何的枪械吗? 持枪的人是谁?为什么他要开枪?他是凌哥的人吗?他要射杀的是一个怎么样的敌人?关天翔连忙凭着仅有的分析能力,自我推敲着整件事情的发生。 枪手可能是在ta们的位置向门口方向开枪的,才会令弹孔遗留在这个位置。或者,开枪者是在地下大堂的位置,射向推开了的门,亦会有同样效果。 而关天翔相信,中枪者后来失血过多死亡。通常写出这些血字的人,一定是了解到自己失血过多,命不久矣,才会用自己的血液涂字。又或者,是变态的嗜血杀人魔,开枪杀人以后,在用死者的血涂在门上。 而那死者,死后的尸体一定被别人移走了,就导致了此刻令人骨寒毛竖的满目疮痍。 关天翔毛发倒竖的凝视着那道金属门,其他人似乎也手足无措,呆立原地,却手足无措。 此刻ta们尚且可以探究分析的,或许只有铁门上的那些诡秘的血字了。 关天翔用手机的灯光照着那些占据了半道门位置的血字,两个简单易名的英文生字,在这里却显得格外诡异。 “底部ierp……”关天翔逐一端详着每一个粗体的血字,确保他们没有理解错。关天翔可以断定,即使写字的那人手笔再差,眼前的肯定是“底部ierp”没错。 “底部……”阿毛忽然手托下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或许因为缺乏文青的气质,关天翔斜视着冷静思考的阿毛,总觉得有点儿怪异感,尤其是当屡出高见的梅涛反而沉默不语之时。 后楼梯恢复不安宁的寂静,众人屏着气,心急如焚的等待着阿毛把话说毕。阿坚则一声不响,呆立在后楼梯底部,默默等待着他们进一步的分析。 第112章《爱默生 理查生》(2) 骤然,阿毛挞了一下手指:“底部……根据我的推论,应该是底部的意思。” “世事都被你看透了。”关天翔及满面无奈的艾西异口同声的对阿毛的伟大贡献表示无尽感激,他甚至忍不住补上一句“你妈的”在句尾。 “笑什么畜生,你也是……”阿毛埋怨着,他们却若无其事。 “你有什么看法?”艾西转头注视着梅涛,他的左手无名指徐徐拨动,却不声不吭。 关天翔苦苦一笑,或许,事情已经来到了一个梅涛也一头雾水的地步。 “其实……”艾西犹疑的语气告诉着关天翔,她了解些什么。 尽管此刻关天翔已经对她完全不信任,关天翔还是想倾听她有什么资讯要发表。 众人同时注视着她。 “底部我就不知道……不过,ierp我就知道一点……”艾西咬着下唇,皱起眉头。 此刻的她散发着可爱的少女气息,然而关天翔对她的戒心丝毫不减。 一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少女,背后潜在如此大的杀戮意识,实在是可惜。 “ierp啊嘛,我听过啊。靠。”阿毛举起手来,关天翔则一脸惊骇。 什么?ierp这个字词的配搭关天翔闻所未闻,怎么素来没有文化、视阅读英文为人身迫害的阿毛,却会知道这个词的来由? 还是关天翔的英语太逊了…… “ierp,我听我老妈说过,好想是……是……我记得啦。是一种企业生产管理系统!『i』standsfor『inte』,『erp』standsfor一种市场管理系统。我老妈是从商的,他整天在我旁边听电话说system。oh,我真的是太厉害了。”阿毛自以为是的击掌,关天翔连忙把他按住,以防声响引起潜藏陌生人的注意。 “市场管理系统?”艾西转头瞄了梅涛一眼,他依旧不声不响。 “是啊,靠。”阿毛亢奋的跳跃着,继续自圆其说。 “但是……商业管理系统和这栋大厦有什么关系?”关天翔苦笑起来,那个人死前如果还竭力用血写上几个字,那些字词的意义必然是关键的。一个人死前,提起一个商业管理系统的简写名称,对其他生还者有什么意义? “我想说的不是什么商业系统……”艾西不自觉的抽起了自己的黄色连身睡衣裙,关天翔再次目睹了那雪白的大腿,疑问再次油然而生…… “那他妈是什么?”阿毛失望而回,仿如泄了一道气般。 “有没有听过《世界惊栗诡秘集成》?”艾西依旧咬着下唇,神情严肃。 “又是地球很危险的事?”阿毛苦笑着,一脸轻视的模样。 “我好像听过……”关天翔苦思着,某年在书展好像目睹过这一本书,还记得封面是全黑色的,配以白色的粗体字。 “有一次我在图书馆见到那本书,无聊就拿来看……”艾西如芒刺背的凝视着那道门上的英文血字,“里面有一章,系讲ierp……” “真的吗……”关天翔怔住了。 “好像……ierp是一个国际神秘组织,为了查出一个有关部门都放弃彻查的失踪案而成立的组织。” “失踪而已,没什么好出奇的,搞得神神秘秘的……”阿毛呢喃着,似乎因为刚才的见解没有得到重视而感到不爽。 “因为失踪的,是上百人。” “吓?” 众人面露惊色,关天翔不寒而栗,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及诡秘之处。 艾西待他们冷静下来后,把《世界惊栗诡秘集成》的内容娓娓道来。 十四世纪初,爱尔兰贝尔法斯特的遥远郊区有一条人口稀少的村庄,名叫爱默生理查生,相传是为一个因精神失常跳河自尽的英勇将军命名以纪念其伟绩。然而,使用如此方式命名的村庄,命中注定遭遇厄运。 这条村落人数大概为二百多人,规模较为少,而且位处山腰,交通网络缺乏,然而可以透过农业及捕鱼维持自给自足,于是村民基本上与其他较大型村落与城镇断绝来往,没有发展出频繁交易的经济活动。唯一的联系,或许只是零零碎碎的粮食交易。 1350年初,世上最严重的瘟疫黑死病蔓延至爱尔兰。当时贝尔法斯特疫情严峻,死亡者众,甚至出现了粮食短缺问题。城市与大村落逾半人口患病,自保都成隐忧,于是自然而然的断绝了与爱默生理查生小村的交易与来往,所有人对于该小村的疫情一无所知。 后来,病情逐渐受到控制,爱尔兰在满目疮痍的灾厄下幸存。然而,当市有关部门派人到偏僻的山区小村爱默生理查生,打探疫情时,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了。 爱默生理查生二百多个村民全部失踪,男女老幼,甚至是村长无一幸免。全村四十多间木屋、三十多块小麦农田渺无人烟。证据显示村民消失以前,这个村落依旧正常运作,例如房屋内有准备好可以进食的面包,农田并没有出现杂草蔓延的情况,整条村落维持正常的面貌,就是所有居民不翼而飞。奇怪的是,这条村落没有受过强盗洗劫或者火灾摧毁的迹象,一切正常。有关部门经过半年的详细的毯式搜索,还是失落而回。村庄半个人影都没有,旁边的山区没有人烟,甚至是村落方圆的千里的森林亦没有发现村民。 诡秘的是,一具尸体亦没有发现过。如果发现尸体,至少可以推测这条村落被严重的黑死病摧残,全部人患病致灭村。然而,经过连续彻查,甚至请教宗教团体的 指引,爱默生理查生诡异失踪案依旧没有得到解决。 事件震撼爱尔兰,有关部门为了减少公众恐慌,封锁了相关消息,并且停止了对事件的彻查。然而,为了查出事情的来由,1838年,一班热心的爱尔兰国民,以青年人为主,成立了组织爱默生理查生项目,简称ierp,目标为透过全世界的查访、实地考察、查看官方文件等等的资料,务求把神秘失踪案查个水落石出,还爱尔兰人一个真相。 “大概是这样……”艾西终于把话说完,吞了一口口水。 “那……”阿毛战战兢兢的注视着脸色苍白的女孩,“那最后有什么发现?” 艾西喘着气,色若死灰:“没,到目前为止都没发现过任何一个爱默生理查生村落得村民尸首……1857年,ierp宣布,全部村民,人间蒸发。” 人间蒸发。 第113章《什么是底部?》 之前从一向对灵异战栗故事甚有深究的杉木的口中听说过,d国慕尼黑于1922年发生过一单惊骇欧洲的灭村谋杀案。事发地点于辛德凯菲克,一个小型的农庄,只住了六个村民。这条村落一向与外界素少来往。1922年3月,农庄附近居民发现辛德凯菲克村民数天没有露面,到村后发现所有屋子反锁,农庄只剩下六具血淋淋的尸体。 案件还出现一些诡异的细节,当然关天翔不知道杉木的话真确与否。例如,惨案发生半年前,农庄的女工人辞职,生成感受到农场不安的气氛。 至今,凶手依然没有找到,农庄就荒废了。 当时正值数学堂的时候,众同学围成一个圈的倾听着杉木的诡异故事,关天翔一时抵受不住摆脱孤独的诱惑,便加入讨论圈子,想不到听到了这件令人骨寒毛竖的真实灭村事件。 那个案件已经荒谬万分,而且造成广泛的村镇国民恐慌。那更何况当下听艾西提及的爱默生理查生村民失踪案件呢? 爱默生理查生村落,整整两百多人失踪,不是更加的荒诞离奇吗?怎么关天翔以前没有听过? 然而,既然艾西强调,当时的全国有关部门封锁相关消息,而且事发于遥远的爱尔兰,加上案发时间为黑死病肆虐的14世纪,那么时隔数百年,舆论亦一早不了了之了,顶多被愿意花98元买一本战栗野史书的狂热都市传说迷拿作茶余饭后的解闷话题。 然而,此刻的他们,竟然与这条死村仿似勾上了千丝万缕的连锁。 到底,爱默生理查生与他们此刻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呢? 寒气直逼本来闷热的地面空间,关天翔斜视着“ierp”的粗体字,不禁噤若寒蝉的保持着静默。 “梅涛,怎么看……?”阿毛推了一推一声不吭的梅涛,谁知他俯视着那肮脏的血地,没有开口的打算。 “为什么……为什么写字个人要写『ierp』出来?”身为废青独男的关天翔永远最擅长就是为大家制造疑问。 不过,关天翔提出的,或许正是问题的关键。 艾西忽然俯下身,摆出了一个诱人的姿势──原来只是松开鞋带。 关天翔注视着眼前的奇异少女,此刻的她理应感到脚步疲累了,而且那对纯白色的布鞋的尺码对她来说亦颇为细小。 “会不会……是……因为……ierp将他们带来这里?”口吃的阿坚呢喃着,吞吞吐吐。 “靠,不会吧。”阿毛站立久了,感受不到迫切的危机,便疲惫的找了个稍微干净的角落,翘脚坐了起来。 “应该不会……好像是……吧……”艾西咬着下唇,皱着眉头,“ierp是为查出爱默生理查生村民失踪的原因而成立的,怎么会有更多人失踪呢……” “不好意思,现在连失踪的只是我们,还是外面世界的所有人,我们都不知道。”梅涛闭合双眸,在十数分钟内终于开口,便一语中的。 关天翔苦思着……对,或许失踪的不是他们…… “那会不会是,其实我们这件事……是和ierp调查的失踪案有相似之处?”艾西忽然提出一个这样的猜测。 关天翔进入了沉思之中,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爱默生理查生的异象,便是全部人都失踪了,而村庄却依旧留在原本的位置。 而他们的状况……他们怎么清楚? 不过,在他们认为大厦外的世界或许已经并非现实之时,事实会否是,他们已经于现实世界中消失,对于世人来说,在路臣街有一栋大厦的所有居民都不翼而飞了。 这个怪异却又仿佛合理的说法,于关天翔的脑海里产生了不可理喻的诡异感与冲击。 他们消失了……他们消失了…… 他们在现实世界消失了…… 关天翔把这个天荒夜谈提出来,阿毛立刻连珠炮发的嚷着:“靠,他妈的怎么可能,是的话为什么不写『爱默生理查生』啊?写『ierp』让我们猜吗?我说是商业管理系统商业管理系统!” “不写全名是因为根本没那么多精力。” “靠,那写『ierp』4个字那么多,为什么不写『er』啊。” “『er』太简略,是好多名词的简写,例如化学元素铒、相对电容率、虫洞、伊丽莎白皇后、急症室……” 梅涛以其惊人的记忆力,以排山倒海的有关“er”的资料压向一脸不忿的阿毛,他尽管泄气,还是无法予以反驳……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底部点解……”艾西呢喃道,把手指放进口中,此举于平凡少女属于不文雅之举,然而出于她的姿色,只会显得清纯可爱。 当然,她的背景一点也不纯洁、一点也不值得爱,而且使人产生悚然之感。 “底部……”关天翔口中念着,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底部指的,到底是什么?最为诡秘的是,为何要在“ierp”的先前,加上“底部”? 如梅涛所说,如果手笔出自血的拥有人,他必然受了严重创伤,仅剩半分钟的气力,那么他所书写下的字,必然潜藏关键。 那么,底部对他们了解现状有何帮助呢? 以关天翔仅有的英语知识,底部是指底下的意思。 感谢傻翔提供笑话。 下意识驱使关天翔把手机的灯光照着防烟门的底部。 底部的绝大部分被血染红,这些血迹相信已经存在了至少数小时了。 尽管已经目睹不少惨剧的发生以及无数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看到门上的干血,关天翔幻想着那中弹的人血流满面,躺在门旁苦苦挣扎,用自己的鲜血在门上书写着『底部ierp』两个字……这画面颇为令人骨寒毛竖。 底部……ierp,会否是指ierp这个组织已经往地下发展了? 然而,那关他们什么事……好像并非正确的忖测方向。 “底部系指门的底部?”艾西战战兢兢的看着门的底部,那些血迹的确令人心寒,然而的确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暗示。 关天翔假设着,一个垂死的人,断气前的时候,如果用血写字,应该是要给其他人发出一些重要的信息。这些信息,或许关联到杀手的身份,甚至是他们逃走的方法。 关天翔想着想着,如果“底部”指向的不是门的底部,难道是门底的空间? 关天翔趴到地上,把头贴向地下,用手机的光照着门底。 防烟门的底部根本没有任何缝,什么也没有。 闷热的后楼梯氧气好像不太充足,关天翔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其他人也差不多,艾西不断的用手抹着额上的汗珠。 多么危险的女人,关天翔骨软筋麻的吞下一口口水。 “『底部』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艾西低声呢喃着。 关天翔再次盯着门底,然而徒劳无功。 这根本是一个解码游戏……对,完全是。难道,死者想跟他们玩猜谜游戏? 在电影里,这些诡秘的密码,总要使用一些特别的排序方式去解读,才能读出当中的潜藏暗示。 其他人好像已经放弃了这些英文字,只剩关天翔这个独男,死不认命。他集中精神,分析着……隔着读……b……t……o……m……不对……倒过来读……m……o……t……t……o……b……根本没有这个字。 就这样,他们在底层扰攘了良久,然而关天翔依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关天翔凝望着手表,1:22,已经到第三天了。 他们依然被困在这座糟透了的现代地狱中,找不到迷宫的出路。 等等,阿坚在哪里? 由于他的存在感一直不高,行动是大多跟随在最后,关天翔根本没有刻意留意他的举动。 关天翔四周察看,昏暗的环境中难以找到别人,加上厚厚的一层灰雾……他在那里。 关天翔看到阿坚时,他愕住了,低头凝视着什么。 他身处后楼梯的底部。 很多大厦的后楼梯最底一层都有一个空间,在最底一条楼梯的正下方,多用来摆放杂物。 阿坚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不声不吭。 关天翔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些模糊的物事。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举动,依旧若无其事的低头沉思着。 关天翔用阿毛的手机光线照向那位置,肾上腺素飙升到极点。 这时候,阿毛的手机电源终于耗尽,灯光霎时熄灭。 由于一开始根本没有预想过会目睹如此的一幕,关天翔如惊弓之鸟的嚷了一声,夸张的失足向后摔了一跤。 那是一部黑色的手机…… 关天翔看清楚了。 那是杰睿的电话。 第114章《手机》 那是一部手机,最简朴的款式,白色厚厚的机身,不算方便的型号。 关天翔凝视着来电显示,终究还是拿起了旧式的手机,搁在左耳旁,不声不吭。 耳边传来了热情的声线,语气迫切而期待。 “阿翔,记住要加油啊,不用紧张!” 在一般的情况下,这些勉励之话只会为自己徒增紧张的情绪,使得自己更添心神不定。然而,或许只是自己的性格驱使使然。 关天翔拿着手机,环视着周遭残旧的礼堂,台上的朗诵参赛同学大放异彩,台下座无虚席,学生们都在期待着自己待会儿超群绝伦的演出,震撼全场。 尽管电话的话使自己更为汗不敢出,然而关天翔还是要感谢那一位在旁为他鼓掌的人。如果没有他的鼓励,他亦不会参加如此一个对自己来说充满挑战性的朗诵比赛。 父亲之前说过,要勇于面对自己的弱点,才能突破框框,勇闯一片天地。关天翔自信是一个勇敢的人,尽管语言能力不佳,然而他坚信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如果命运之轮为他铺设了荆棘满途的一条炼狱之路,那就让他勇敢的走下去,直到目睹一片艳丽的云彩。 关天翔会心的微笑了。 关天翔很想吐出一句“谢谢爸爸”,但基于紧张及实质限制,实在难以启齿。由于过度的紧张,他浑身在颤抖,根本无法吭声,于是他把手机归还给身旁的母亲。 “儿子怎么不说话?……没有啦,他紧张而已……” 当然紧张了,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无法平息内心亢奋与恐惧交杂的情绪。 待会就要登上那华丽的舞台了,那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光荣,那是关天翔苦练数个星期换取的一刻。 这一刻得来不易。 或许,高兴朗诵,对其他同学,尤其是深获老师爱戴的那些同学,是易如反掌的拿手好菜,只需要于比赛前练习好几次,便能够上台,夺得全场的掌声。 然而,那不适用于关天翔。 为了理解单单数十只字的朗诵篇章,关天翔花上了好几天的深宵,在母亲陪同下才略懂一二。然而,那也不是最为严峻的部分。 为了发音准确,关天翔花上了整个月的昼夜反复练习。摔倒了,重新来过,紧张了,平复心情然后再接再厉。 对于关天翔这一个人来说,日常沟通已经成为了好不容易的功夫,更何况是流畅地诵读一篇经典的诗章呢? 不,于关天翔的经验里,没有不可能跨过的山峰。只要愿意比别人加倍付出,铁杵磨成针这个金科玉律还是会成立。 或许在别人眼中,他从来就只是个没出色的家伙,这次正好是他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下一个……” 站在镁光灯下的关天翔,凝视着台下难以估量的家长观众,当然还有面如土色的评判。 首次上台的年幼小学生,面对如斯大场面,难免会感受到些许的战战兢兢。 关天翔仰头一望,苍白的天花板,六把旧式风扇徐徐转动,仿佛在默默等待他开口的一刻。 从前总会幻想课室里那头顶的旧式风扇,螺丝会乍然松脱,然后风扇会堕下来,把他压成个稀巴烂。这个无聊的想法,说出来,日常只会被同学当作笑柄而已。 然而,此刻的旧式风扇却为关天翔带来了无尽的压迫感,不知怎的使他望而生畏。风扇的速度并没有因为他步上台阶而停下或者加速,而是维持原状,一副藐视的模样。 微弱的灯光映射下,台下的观众眼神更显得冷冰冰,仿如在静心等待他失准倒下的一幕。 现场温度蓦地下调摄氏好几度,他骨软筋麻的双腿早已颤抖不定。 寂静的礼堂,焦急如焚的等待他开口的一刻。 可是他却被现场的气氛震慑了……评判们目中无人的神情,就像是要劫去他的勇气。 “阿翔,上去紧张的话,就看着妈妈,这样就不紧张啦。” 台上久未开口的关天翔卒然记起了母亲刚才的提醒,他连忙四周眺望,期望找到母亲的踪影,吞下定心丸。 怎么了……由于光线的不足,加上台下观众,他完全无法察觉到母亲的存在。 没有一个面孔,存在着对他待会表现的期盼。 没有一个面孔,存在着对他初次上台的鼓励。 每一个面孔,也是梦魇般的存在。 双腿不由自主的抖动着,奏起不安的节拍。 “你现在可以开始了。” 过了半分钟,台上的男孩还是不声不响,担惊忍怕的呆立着,于是评判不耐烦的开口催促着。 被这么一句的迫使,终究还是开口了。 “很久很久以前……” 残旧的风扇无情的转动着,直到世界的尽头。 “那里……” 苍白的天花,苍白的镁光,映射着苍白的人。 “……” 苍白的心绪,苍白的回忆,塑造着苍白的关天翔。 此刻的关天翔实在难掩心中的亢奋,差点儿要叫嚷出声来,连忙用手掩盖着不听话的嘴巴。 对,他遗忘了杰睿了。 事情最初开始变得诡异之时,当时发现停水停电停网络,是杰睿独自自告奋勇步出单位,走后楼梯下去大堂了解真相的。 他还叫他们逗留在他的家中。最后,他们终究还是离开了单位,而他却失去了踪影。 如果杰睿的手机在这里,那可以推断杰睿极可能到过这防烟门前。他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为何他没有回来找他们?为何他又会把手机遗留了在楼梯底? 他在这里吗? 当时,心花怒放的关天翔竟然对自己问了一条如此天真的问题。 而他迅速觉悟了这一点。 楼梯底下,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杰睿不在这里。 “你找到什么了啊?”阿毛徐徐走过来,瞄到了杰睿的手机,也惊呼起来,咬着手指。 杰睿怎么会把手机搁在后楼梯底下的地上?还是他曾经在这里徘徊,不经意的遗下了? 关天翔弯低身,灯光下的地板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着,看来清洁工好久没有打扫这不起眼的角落。这时候,他乍然忆起诡异的王婶。 不是王婶叫他们到大堂的吗? “你们想知道怎么离开的话,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大堂找我。”王婶的话在关天翔脑海中回荡着,他依旧念念不忘。 他们抱着难以估量的希望,摔摔撞撞终于到达了底层,跟地下大堂只有一门之隔。 就是一门之隔,把一切生机及真相的秘密隐藏,而他们却被蒙在鼓里。 其他人都走了过来,察觉到地上的手机,无不张口结舌。 关天翔小心翼翼的拾起杰睿的手机,肮脏的灰尘随即到处乱飞。 手机的表面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污尘,看来手机已经被弃置在这里至少好几小时了。好几小时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天翔站直了身子,扫走手机屏幕上的灰尘,看到了那巨大的屏幕。 “杰睿把手机放在这里搞什么鬼?”阿毛摸不着头脑,再次乱抓着本来已经脱落不少的头发。 “他是不是想给信息我们?” 艾西的一句话,使关天翔整个身子蓦地一震。 对,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信息…… 在这一代人的理解下,“信息”仿佛只代表了网上社交平台,然而信息的意思远远不止那几个表情符号。 门上的血字,同样是信息的一种。 关天翔重新端详着那些涂在门上的血迹。 那些字……杰睿也目睹过吗?他看懂了各种意思了吗? 杰睿把手机留下,是否跟那些血字有直接或间接关系? 底部……ierp……这些小学生也看得懂的显浅词语,在这里看来却如爱因斯坦也一头雾水的物理数式一样。 等等……底部…… 关天翔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恍然大悟,有时人实在容易被一些日常习惯的框框限制了思考。 “底部”指的,可以是跟防烟门无关的。 关天翔跟其他人分享了这个看法,阿毛点头,语气依旧轻视:“这他妈谁不知道啊。” 接着他成功制造了半分钟左右的沉默。 其他的意思……底部……底部……既然防烟门的底部并没有异样或是线索,那么这道铁门,还有什么地方的底部是特别的呢…… 等等……楼梯……底部…… 楼梯底。 亦即是关天翔处身的位置。 想到这里时,他整个人就像触电般,身子忽地猛然一震。 那血字“底部”,指向的会否就是眼前的楼梯底? 楼梯底只有两样物事,就是一个不知名物体,以及杰睿的手机。 然而,即使能够加以解释“底部”的含义,亦无法断定到底什么是“ierp”。 坦白说,或许因为“底部”一字的浅层意义众所皆知,范儿“ierp”这个中小学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字母配搭,使之添上了一层浓浓的神秘感。 “哇靠,搞什么鬼?” 由于阿毛经常雷声大雨点小,事情严重程度跟其反应完全不成正比,因此关天翔还是专注在血字上,没有回应阿毛的嚷叫。 还记得侦探名著《福尔摩斯》系列有一个案件叫《血字的研究》,难道此刻的他们正面对着类似的事情? 好了吧,关天翔是没有看过《福尔摩斯》的,他在初中还停留在《老虎记者》的程度,现在也并没有进步了多少…… “我靠。你这个傻逼翔!” 阿毛激动的嚎叫声量之大,还是迫使了关天翔转过头来…… 那画面却远超关天翔的预算。 梅涛一本正经的紧贴在艾西的身后,而艾西的脖子上多了一把水果刀。 一把锋利的,闪闪生辉的水果刀。 艾西的脸色苍白如雪,面露惊色,紧咬下唇,不敢胡乱摇动,仿佛害怕一不小心便会被梅涛在洁白无瑕的幼小脖子上雕刻红色的艺术品。 “你干嘛啊?”阿毛惊怒的低呼着,却没有接近梅涛的勇气。 一时弄不清楚局势的关天翔及阿坚呆若木鸡,盯着突然发难的梅涛。 “艾西刚刚想一刀捅死我。”梅涛声音冷静自信,并不沾染任何犹豫的味道。 第115章《灰色回忆的自白》 对于4a班最深刻的印象,大概有二。 a班,在文华天主教小学,总是聚集了各科成绩彪炳的人马,坐关天翔前面的是全校初小级朗诵比赛冠军,他的邻座则是上学期全级成绩第二。成绩夺冠的,坐在窗边的位置。 在如此精英林集的环境下学习,坦白说对他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成绩中下游,语文能力存缺陷,数学亦不见得突出,与人沟通不善。唯一可以辩论是否成立的优点,或许是待人真诚。 真诚,在这个尔虞他诈的梦魇里,到底是与人相处的基石,或者送他入火坑的魔鬼,他真的不肯定。 待人真诚,最后可能成为了接近刺猬的小猫,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 每个人,都为自己的脸孔画上了色彩斑斓的色彩,然而背后总是存在着暗黑的心扉。 或许,关天翔喜欢多啦a梦中的大雄这个角色,事出必有因。 当时班主任为他编排到4a班,表面上说是因为他操行一直维持a+,事实上他从母亲的口中偷听到,来到精英班只是想让他这待人过分真诚善良的可怜虫避免被恶霸欺凌而已。 然而,所谓精英班,真的等于他们的心扉洁净无瑕吗? 哼…… a班,有一个成长于富有人家的男生叫路路,他每天放学都会逗留在课室一阵子,取出名贵的索尼手机播放广东流行曲,然后总会有一班他的随从同学跟随着哼歌。 本来一个多么健康的小学生联谊活动,此刻却成为了现实最强烈的赤裸讽刺。 “朗诵王子?哈哈!” 胸口剧烈发痛。 “除了你,校际朗诵节我们全部都合格了,你这个傻子拖累了我们……” 一巴掌。“叭!” “参加朗诵?你口吃的啊!傻逼!去演搞笑剧你就有潜质!哈哈哈!” 脚跟的撕心裂肺,还有半公升的泪水。 五个高大壮健的4a班男孩子,围着一个倒在地上、无法还手的口吃小子。其余的同学都在围观,然而却没有伸出援手的举动。 路路以及另外四个随从男生,怒不可遏的背面藏着欺凌弱小产生的变态快感。 索尼搁在老师的灰色电脑桌子上,徐徐播放着动人心弦的经典歌曲:方力申的《好歌》。 “嫌我做得不够好,可与旁人媲美” “以大欺小,有意思吗”这句是不适用于他们的三次元世界的湾区社会的,因为以大欺小从来就是社会的规则。没有压迫,就没有社会进步。 输掉了一场表面并不重要的比赛,却足以输掉尊严。此刻的,以后的。 路路一脚踏在关天翔的背上,使劲的用力压下:“喂喂,我们班,明明朗诵节整体水准数一数二,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全级唯一一个0分,搞到我们班让人取笑啊!可恶!” “白痴!”那是当时四年级学生学过最粗犷的词语。 关天翔很想开口还击,然而基于自身缺陷没有这个能力,泪流满面的不声不吭。 此刻的关天翔就像无法为自己发声的二等贱民,眼看着自己的生活被强权摧残得不伦不类,却没有反抗的权利。 一只脚癫狂似的猛踢向他右脚的脚跟,如被刀割的痛楚把他刺得大喊。 “怎么总像有点距离尤其是我极惯于相比” 关天翔以哀伤的眼神请求着面前的女同学,然而她们却站在原地,或者站在男孩们的阵线,怪关天翔这个可怜的小子连累全班。即使是心表同情,她们亦没有打算冒险帮关天翔一把,宁愿选择铁石心肠,麻木观火。 此时,关天翔却瞄到观看人群之中,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阿肥与小b,张口结舌的,站在最后的位置。 如果说是惊愕,不如说是哀伤。 他俩是关天翔最要好的朋友。 或许因为口吃的关系,能忍受与关天翔不方便地沟通的友人不多,他俩是唯一在班中的良伴。 或许,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们俩呆呆的立着,看起来完全没有施以援手的打算。 他们,甚至连开口叫停的勇气亦没有拿出来。 “喂!其他人,快点帮忙继续踢!”路路亢奋的对着关天翔的右脚宣泄着彻彻底底的仇恨。 “谁不踢的话,我们就踢他!”一个随从声嘶力竭的嚎叫着,伴杂着几声笑声。 有好一些同学参与了对关天翔执行的私刑,以防成为新一任的不受欢迎人物。 最后,阿肥及小b亦参与了。 阿肥的第一脚让关天翔吭声了。 他们一声不吭,面如土色的,一脚一脚敲向关天翔脆弱的价值观。 不,关天翔相信他们的,他们是关天翔最好的朋友。 他们只是被迫对关天翔这样做而已,他们心底里应该正在哭号的…… 一定是这样的……友谊是不会被出卖的…… 不会的…… “沿路幸有你,无论是跟非” 歌词跟关天翔的遭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世上再没有更讽刺的语句。 垃圾味道,或许在他们眼中,衬托着关天翔的格调。大家都乐不可支的,或者面红耳赤的,手提背包离开了苍白的教室。剩下的,只有被塞进垃圾桶的关天翔,还有孤独的哭号。 关天翔被笑骂为不正常的男孩,一个口吃的人,其实有多么不正常? 什么是正常?什么是标准的身高、标准的能力、标准的言行举止? 他不知道,他却能肯定,至少他们也不见得很正常。 一个欺压弱小,欺压“失常”弱者的,社会。 “从未对我放弃我怎鸣谢你” 四年级的那天,关天翔把绝望深深烙印在骨折的脚跟里。 失常只是你不习惯背后隐藏的事实。 艾西说这句话时或许并没带有什么特别的意图,然而却触碰到了关天翔心扉的深处。 很多很多的东西,看似理应以一种规律运行的,都有出现失常情况的机率。然而,到底何谓失常?失常,到底是骤然出现的梦魇,或者一直也存在于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蠢蠢欲动地静待着他们发现的一刻。 也或许,从来也没有失常,只是他们不愿去相信它的确切存在。 而现在的关天翔实在不愿相信梅涛的失常行为是真实的。 第116章《水果刀》 “你做……做什么啊。”艾西身子颤抖,三魂出窍,苍苍的面孔看起来就如等待着被宰割的可怜猎物。梅涛一如既往的面如土色,嘴角扬起夸张的笑容。 那笑容,从初中开始便深深烙印在关天翔心的心底里,神秘而又那么缺乏情感。现在这个情况下,他的笑容更显得诡秘及引人毛发倒竖。 关天翔兢兢战战的站立着,不敢动,尝试忖测着眼前的变化。 梅涛刚才的话动魄惊心,他说刚才差点儿便被命丧艾西的刀下。 这个倒不是太难使关天翔相信,相反倒应在他的料想之内,因为过去他已经有两次差点儿被艾西杀害的经历。 零碎的片段在脑海中回荡着,他也感到了寒气的直逼。 电梯里,那扑向关天翔的身躯,以及牢牢捏着他脖子的冰冷之手,实在使人惊心吊胆。 “她刚刚在裙子里面拔刀,想突袭捅死我,还好我挡住了。”梅涛一脸淡然,手持的刀牢牢贴在艾西的脖子上,艾西眼泪直流,一脸无辜:“没有……我没有……” 又是博取可怜的美人计,这个关天翔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遍。幸好,梅涛是绝对理性的狂人,阿毛是同性恋,阿坚是口吃独男,他…… 对,他都是口吃独男,而已。 他苦笑着,猜度着艾西的诡计。阿坚及阿毛同样感到了绝顶的震惊,却不了解情况,只是张口结舌呆在原地。 “这个女人的确想杀我们,从最初的电梯事故里面肯尼的双手受伤,到之后阿翔你给人掐脖子,我已经很猜忌艾西,只是一直未确定,所以就装没事,静观其变。现在她对我的袭击,就证明了一切。”梅涛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腹部,示意着艾西刚才企图刺向他的位置。 梅涛手持的水果刀刀锋锐利,随时可以取去艾西的性命。 艾西清泪如雨下,欲挣扎却无力:“我没有……” “闭嘴!”梅涛收起笑容怒喝道,一反常态的激动起来,“你说你没有?你这只妖怪,你看下这把刀,是你家里额那把刀。” 什么? 听罢,关天翔凝视着梅涛手持的刀子,水果刀柄上刻写着“迪士尼”的字眼,旁边是…… 是毛公仔的图案。 是万恶之首毛。 关天翔记起了,他在厨房目睹过艾西用这水果刀切割食物,只是当时过度提防艾西有否向他们下毒,于是并没有留意太多,印象储藏于潜意识的空间。 后楼梯的空间烟岚缭绕,微弱的光线映射着僵持不下的数人。连接出口的铁门表面的“底部ierp”血渍,更增添了现场的不安诡异感。 多么恶心的毛,关天翔几乎肯定是艾西的水果刀。而且,现场的数个人之中,还有谁会使用如此稚气的刀具? 寒气更甚,关天翔知道艾西的天大诡计要被揭破了,心中黯然一笑。 “我……”艾西好像失去压力一样,吞吞吐吐的说话丧失说服力,“这把刀是……我……但我没有拿来伤害你……” “没有?”梅涛再次扬起夸张的笑容,“难道我会无故挟持你?你觉得老子闲过头了?到底是谁最闲,谁在等机会动手?” 关天翔忆起梅涛之前对他的提醒:千万要小心艾西这女人。 为何梅涛会忽然动起杀机,或许只是想做一次残忍的小人,清除这个阻碍他们寻找出路的妖怪…… 因为,他绝对清楚,呆若木鸡的阿毛以及唯唯诺诺的阿坚绝对不会提防如此一个危险的女子,而心有余悸的关天翔则没有能力去清除这个心腹之患。 如果从这方向猜度,事实上艾西袭击梅涛的举动亦不无道理。群龙之首,梅涛也是,若非梅涛的谨慎带领,他们实在无法到达底层的地步。虽则说他们只是穿越了二十层的距离,然而当中遇过的惊涛骇浪,不用详细言传。 关天翔还记得好几次被失常感染者袭击,若非梅涛及时出手相救,他早已命丧…… 等等。 持着水果刀的手……那用衣服包扎了的伤口…… 关天翔目睹黑色的液体,覆盖了梅涛的左手。 阿坚咬牙切齿的,向前踏下一脚,好像随时准备发难一般。阿毛依旧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无法掌握当前局势。 说起来,自从最后一次目睹电梯后,梅涛的左手无名指甚少抖动,不过这或许并非最重要。 黑色的血液……他依稀记得梅涛之前的“协议方法”推测。 血液呈墨水黑色,极致可能是使一个人失常的原因。杰睿兄弟的兽性、肯尼的猝然暴躁及倏忽动起杀机……都是黑色血液惹的祸。 黑色祸水,断裂处的祸水。 如果梅涛的推测准确无误,即是说,只要一个人的血液变成黑色,那代表着他的行为会一反常态,然后……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 这四个字在关天翔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他看着梅涛准备在艾西脖子上雕刻的魔鬼之手,突然看破了什么。 烟雾弥漫的后楼梯,一头雾水的他。 捕捉理性的轨道…… 关天翔蓦地忆起梅涛曾语重心长的叮嘱他,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发疯,必定要想办法远离他。梅涛到底看穿了什么,为何他预计自己会发疯? 虽则说是“如果”,然而梅涛说这一番话,并不会无中生有。 伤口,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关键是伤口,捕捉理性的轨道。 现在的梅涛很可能已经不是本来的梅涛,而是一个没有丧失机智计算能力,却失去理智与情感的狂人。 “等等!”关天翔赶得及在梅涛动手前竭力呼喝了一声,所有人包括梅涛也怔住了。 他迟疑着,忖测着……梅涛是什么时候有这个伤口…… 在14楼电梯口,梅涛的一只手指被夹断的一幕浮现。 对,之后梅涛也表现异常,甚少开口,一反以往领导众人的态度。 因为他已经失常了。 天啊,关天翔怎么会愚笨到这个地步,一直也没有加以察觉,当事情来到了岌岌可危的困境才顿悟觉醒。 或许,已经太迟了。 第117章《狂人的狂泪》 梅涛收起本来生硬的干笑,摆出一脸无奈的神绪:“阿翔,怎么了?你不记得在电梯她掐你脖子啦?我现在为你们报仇!” 对,那是怎么一回事? 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关天翔不为意的摸着自己的脖子。 “没有啊我……”艾西无辜的双眸水汪汪,“那次电梯,我被人推了一下,然后给阿翔踢了一脚,但是我没有掐阿翔啊!”她直盯着关天翔,好像欲博取关天翔的信任。 关天翔从来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然而,未必是在此刻。 他忽地灵机一动,压低声音呢喃着:“阿坚。” 不消一秒,阿坚仿似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往口袋里塞,然后下一秒事情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梅涛胜人一筹的洞察力,他必定能够猜度到接下来阿坚的举动,因此他猛然推开艾西,灵巧的往后翻滚了一圈。向前冲的艾西失去平衡,“啊”一声扑到阿毛的怀抱中。 接下来的一秒,关天翔目睹梅涛本来位置背后的墙上多出了两块卡着的刀片。 关天翔按住阿坚,用手势示意他先不要再发动攻击。梅涛面不改容,站起来靠着墙角,满布红筋的双眼直瞪着他。他仿佛并没有扑上前攻击他们的意思,或许他了解到,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敌过阿坚。 从他那异兽般的双眸,关天翔可以断定,他不是梅涛。 不是本来的梅涛。 关天翔吞下一口口水。 “你疯了。”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干脆利落。当然,他不肯定此刻的梅涛是否清楚自己的失常状态。 “哈哈,”梅涛突然搁下了水果刀,“让你识破了。” 梅涛比起杰睿兄弟及肯尼最大的分别在于,他在失常后依旧保持头脑的清醒,至少关天翔是这样认为。 “真的和我没关系……”重新徐徐站起来的艾西语气充满无辜的成分,“这把刀是梅涛之前塞给我,说给我一个女孩子防身……刚刚梅涛在我的裙子口袋偷偷拿出来!然后就挟持我……” 如果是这样,梅涛刚才的演技或许已经胜过很多湾区艺人。 关天翔最怕就是被背叛。 被背叛的感觉,就仿如被最亲的人从后插上千刀,那大概比得上心灵所承受的痛楚。 “狡猾……”阿毛站在关天翔的身后急不择言,他也接受不了发疯的梅涛。 “哼哼,你觉得这样就叫狡猾?少年你太年轻了,”梅涛竟然悠然的在原地坐下,阿坚依旧手执刀片,随时可以对梅涛造成重创,只是被心软的关天翔按住。 关天翔勉强的维持着理性,相信即使梅涛忽然发难,阿坚再见招拆招也还未迟。 梅涛咳了数声,伤口的黑色血液越淌越多,嘴角忽然扬起:“在电梯里面掐你脖子,不是艾西,也不是其他人,是我啊。傻子。” 这句话重重的击中关天翔的心扉,他一脸惊愕的凝视着梅涛…… 在电梯中,关天翔被掐脖子的时候,好像梅涛有问他发生什么事…… 如果凶手同时装作无辜,是几乎没可能的事情,然而于漆黑的电梯中,他绝对可以做到! “将这个女人推去你面前,然后再在隔壁掐你脖子,嫁祸于人,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然后制造艾西掐假象,让你们的信任被破坏得体无完肤……完美。”梅涛开始轻蔑的狞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像是小孩觅得新奇玩具后的兴致勃勃,在这个时刻他的喜悦却显得格外诡秘。 关天翔凝视着在旁边拭泪的艾西,心中突然浮起一丝愧疚,难道怪错了她? 然而,更多的是大惑不解。 “你他妈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兄弟吗?”阿毛激动起来,半吞半吐的宣泄起来。 “兄弟?哼哼……兄弟?你和我说这些?”梅涛停止了幼稚的狞笑,态度一百八十度逆转,“在我心中,永远没有朋友!每一个人都是禽兽,自私自利,吃人的生物。每个人,为了一己私欲,都会背叛他人,所谓的友谊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兄弟?你他妈想多了吧!” 尽管说话多么难以进耳,但却好像触动了关天翔心中的某一部分。然而,现在并非感慨的时候,关天翔知道梅涛现在是失常的状态。 “如果不是我有高超的推理能力,带着你们这帮傻子,你们会当我是兄弟?你们一早就会抛弃我,自己逃生了!他妈的兄弟,傻逼!”梅涛干笑了起来,眼角突然沾了些许水滴。 他怎么哭了? “你……不要伤害阿翔……我会……会……杀了你……”阿坚突然开口,眼睛流露杀意。 “每个人都是顾自己的怪物,你们这帮傻子还觉得有友谊的存在?人类根本就不愿意去面对人性丑恶的一面,黑暗是那么的真实,然而你们却不打算去面对赤裸裸的现实,觉得是极端的存在。其实,根本就没有极不极端,只是你们不肯去承认,人根本就是丑陋的存在。哼哼……”说罢,梅涛站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的举动,阿坚疾步向前踏了一步,挡住了关天翔。 “我们是好朋友……”关天翔尽了最后的努力,吐出了最真挚的一句。 那应该是多啦a梦里,无知的天真主角大雄才会说得出的烂漫对白,在和蔼可亲的肯尼耳中或许没什么怪异,在满脑计算的梅涛耳中,想必是天大的笑话。 因此,关天翔也没有预想过下一秒梅涛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他的眼泪终于淌下了。 他二话不说,全身剧烈颤动。左手的伤口依旧淌出墨水般的黑血,却远比不上涌出的眼泪多。 他怎么哭了? 失常的人,还会有哭的能力? 关天翔的心跳加速,忖度他接下来的行动…… 抖动良久的梅涛猝然大喊一声,双腿使劲一跃,然而他并非冲向他们,而是往楼梯上层跑去! 阿坚拉弓,只花半秒便能够命中红心,然而关天翔还是不忍的制止了他。 善良的人,在压制的社会下,如何求存呢…… 然而,关天翔放不下自己对价值的坚执。 尽管眼前的梅涛只是一部陌生的杀人计算机,他却还是关天翔的朋友。好像是这样…… 关天翔恐惧被背叛……因此他孤宁相信身边的人心底是善良的…… 小学也是,现在也是…… 没有阿坚的突击下,梅涛大步跨上梯阶,来到了这里唯一的光线来源位置。 来不及反应的他们,目睹梅涛猛然推开后楼梯旁的通风窗,一跃而下。 阿毛总算来得及嚷出一句响亮的“靠”字。 接着,他们听到了他的凄厉的惨叫声。 第118章《梅涛篇:你应该很喜欢狗》 “你应该喜欢狗。” 静僻的10楼电梯大堂,依然被烟雾所占据,尽管数分钟前才结束了连续四次的火警钟声。 即使闭上眼睛,梅涛亦没有真的堕入梦乡,只是一直在靠着墙壁默默沉思着。 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源自他对那女子的戒心。梅涛把武器搁在手臂旁边并非一个偶然,而是防范未然的缘故。 对于梅涛这种处事极度谨慎的人,根本没有所谓的偶然。 或许,唯一的偶然,便是天创造了他如此一个鬼才。 那真的可能是偶然。 然而,神机妙算的梅涛却没有预算过她会一语惊人。 “为什么这样说?我最讨厌小动物。”梅涛尽量保持表面的镇定,依旧闭上眼睛,任凭听觉判断艾西的位置。 事实上艾西就在他的面前,翘着腿,正在拭抹裙上的血迹及污垢。 “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紧张。”梅涛意指艾西无谓做这个小动作,血迹一早已经干固,单靠双手又怎会有清洁的功效呢? “我也很喜欢狗。”艾西并不正面回应,难以被触摸的思绪,事实上令梅涛心生寒意。由见面那刻开始便如是,只是他拼命隐藏。 由最初的相遇开始,艾西的形象,已经让梅涛忌讳不已。 “没错,我们又见面了。” 少女口中的第一句话,简洁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梅涛把一切不安局促感深藏心里,不像毫无防备心的傻翔,把一切的喜怒哀乐呈现出来。 唉……傻翔…… 梅涛当然了解傻翔的想法,当然相信他的为人。艾西,在窗外的位置出现过,而且只出现了人头,这个画面只是构想也足以令人毛发倒竖。 以后,路途中遇上的种种变故,多少也有艾西牵连其中。 即使梅涛神通广大,他亦一直无法了解艾西这个人的底细。她的每一句话,都充斥着神秘莫测的诡异,即使是梅涛也无法参透。 “你想怎样?分享国家地理的精彩动物知识?”梅涛保持镇定的轻蔑一笑,语带讽刺。 “我只是想找人陪我聊聊天,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艾西没有任何动作,“虽然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是很寂寞。” 心里一怔,面不改容。 依然闭眼的梅涛倏忽扬起嘴角,笑了:“没错,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其他人已经睡了,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 “真的?” “君子无戏言。” “我也很喜欢狗。” 寒风刺骨,梅涛终究忍不住张开了眼睛,压低嗓子道:“我、不、喜、欢。” “梅涛,你的睡姿是养狗人抱着小狗睡觉的常见姿势,为什么我会知道,是因为我也有养狗。” 观察入微得如斯境地。梅涛终于慢条斯理的坐了起来,认真打量眼前的对手,心乱如麻。 梅涛日夜推敲别人的想法、事情的因果、哲学的真谛,往往以撕开真相的面纱而暗自亢奋,却很少会出现自己私隐被揭破的困局。 何况,那只是灌满了哀伤的过去。 “那我也觉得,你得过去不简单。”梅涛盯着艾西露出的部分大腿,“根据些许蛛丝马迹,我已经知道你的绝大部分,你过去发生过什么。” 那不是吹嘘,梅涛很确定,艾西的一部分过去是怎样。 梅涛一直没有开口告诉阿毛及阿翔,然而众人皆醉我独醒,自己一早心中有数。 梅涛的一番话仿如对艾西造成绝顶的冲击,她睁大了眼,仿如被雷轰般愕了数秒,接着激动的连珠炮发:“你究竟算是什么人,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你这样算是怎样?” “我也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你曾经不是一个如此冷漠的人。” “靠,我现在也不算冷漠。”梅涛悠然的打着坐,事实上随时可以提起武器砍杀艾西,“你爸妈的说粗口。” “你曾经是一个很有爱的人,为什么你要欺骗自己……” “不是,废青你不要乱猜。” “如果因为他离去而变得冷血,那也太遗憾了!” “够了!”梅涛少有的颤动身躯,使劲拍打着地板,伴随着新一轮的火警钟咆哮。 希望幻灭的感觉,就如沙漠的雨把最后一滴也甘心下完,那太艰难,太残难,同时却是迫于无奈的。 夕阳很美,伴随着的是略带丝毫哀伤的小男孩。 一个人拿着数公斤的背包,理应不是容易负担的重量吧? 对他来说,非矣。 数学全级第一、十八区小学生奥数大赛个人组冠军的他,根本不会介意过多的重量。 他只是在为人生的意义烦恼着。一个小六学生,竟然已经思考起这个问题,可想而知他将成为多么伟大的人物。 究竟自己的价值是建基于什么呢?期中考的分数?日后工作的薪酬?供房子的年数? 到底,存在是为了什么,他不得而知。然而,他了解到,不得不去探究,直至揭露上帝隐藏的真相。 他叹息了,人生好像一片灰蒙蒙,没有其他具正面意义的色彩。 夕阳,又名“茜”,是一种用作染料的草的颜色。 凝视着天边的一抹橘红,艳丽的橙红却没有成功的感染男孩空洞的心扉。 走过海滨,前面便是家,回家后又是与数字的血拼…… 微风吹拂着,吹拂着,却没有打算停下来,把小男孩挽留了数据的打算。 男孩再次叹息。 “汪汪……” 什么? 小男孩转过身来,盯着那团杂草。杂乱的绿草下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岩石,仿如一个迷你山洞一般。尽管余晖并未带走浑身的哀伤,小男孩还是对山洞产生了满溢好奇。 好奇,本来就是小孩应有的情怀。 “汪汪……” 山洞不会开口说话。男孩蹲下来,探手从洞里抱起了小狗。 “为什么你会在这?” 小狗发出悲鸣的声音,但是依旧乖乖的坐在海滨的长木凳上,与男孩共赏仅余的日辉。血红的一抹胭脂照射着人和狗,漂亮却只是昙花一现。 或许,生命也仅仅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吧?不论凄厉,不论美艳,最终不过一闪即逝,下一秒没有人肯定你的存在,你也不知道世界会成为怎么样的国度。 夕阳呼唤着男孩凝视旁边的小狗。 第119章《梅涛篇:曲奇雪糕》 那是一只哈士奇幼狗,身材轻盈的一个小女孩也能轻易抱起。雪白的肚子,乌黑的小背……哈士奇种来说,他的毛都算是特别浓黑的,与白色的毛形成强烈对比。 男孩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已经忖测到事情的来龙与去脉。上个月与父母在海滨散步时有一个男人带同一只满腹便便的哈士奇母狗疾速经过,当时男孩已经在注意了。 明显的,狗的主人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必须作出一些舍弃。或许艰难,或许若无其事。 男孩手握半份奶酪,嘴角扬起夸张的笑容,然而那笑是带着真诚的,从来也应该是这样:“想不到你和我一样喜欢芝士。” 哈士奇“汪汪”的叫着,尾巴猛摇,摆出一副满足的样子。男孩抹去小狗嘴角的奶酪碎,小狗亦顺从的呆坐着,或许是太疲累,或者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朋友。 “你其他兄弟姐妹呢?”男孩实为自言自语,察看着小狗的后腿……它的后腿远比男孩想象中的要短,甚至比前腿要小,男孩这才想起刚才一直没有看过哈士奇走路。 这样的小狗,根本连日常活动也艰难重重,不用说觅食了。若非男孩刚好徐徐经过草丛,若非小狗只是不久前被抛弃,它或许已经奄奄一息。 难怪主人会抛弃如此一只纯良的可爱小狗。诞生于世上,从未体会过什么是爱,感受更多的或许是在街头饱受严寒的煎熬。 残废的小狗伸长舌头,靠在男孩的怀里,样子甚是幸福满足。男孩感叹,小狗可爱,家境自问中产以上,自己居住的私人屋苑却不允许饲养宠物…… 突然燃起的念头,迅速的被无情彻底扑灭。 看来男孩帮不了这只可怜的小家伙。他顶多可以定期来这里喂饲面包奶酪,然而幼狗在野外生存亦非简单的挑战。 男孩端详着虚弱的小狗,在黑与白之中找寻它的情绪。他呆住了,小狗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担忧或哀怨。 并非说男孩爱想入非非,日常的他只需要透过一定时间的观察便了解每一只猫狗的情绪脾气,尽管他从来没有养宠物的经验。 只因他是鬼才。 尽管只是仅仅相处了一个小时,男孩却感觉好像跟一位标致的小女生在海边,感受着红日的温度良久。橘红的夕阳那么温柔,那么让男孩想起danhill的一首歌。 说起来,男孩是一个歌迷。 小男孩一手搂着小狗,一手拿出手机,播放着经典的旋律,在夕阳下,更添烂漫的感觉。 有事当我们接触的时候 你太诚实了 我得闭上眼睛 躲起来 那首歌词本来诉说的是复杂的恋情,此刻却令这位小学男生顿生感叹。 那只狗是多么的脆弱,却又是那样的触动人心啊。 人生,或者要找寻的,是爱吧。仅此而已。 或者,是一个可以让自己投放爱的渠道。这或者才是人乐于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什么是爱?无法言喻。 或许,爱已经超越了语言所能涵盖的范围,是一个更高次元境界的物质。 然而,有些事情,不需要经过语言的传达,只需要体会。 “我是梅涛啊,看你身上的毛黑白色,就叫你曲奇雪糕啦。” “汪汪。” 那是多么幼稚滑稽的绰号,同时却又总好像带着浓浓的爱。 小男孩视角朦胧起来。人类耗尽心血钻研复杂的学理,事实上他们需要的,只是那么简单的一点点。男孩忆起昨晚才读毕的《小王子》的几句。 人在同一个花园中种植着五千多朵玫瑰,可是他们却不能从中找到自己所要寻找的东西。然而,他们所寻找的东西却是可以从一朵玫瑰花或一点儿谁中找到的。眼睛是什么也看不看的。应该用心去寻找。 到了此刻,男孩总算有深切的体会。 “我们做个朋友,好不好?” 小狗轻轻地咬了男孩的左手无名指一口。 男孩会意而轻笑。 “我们是朋友,说好了哦。” 我想抱着你知道我死去 直到我们都崩溃哭泣 我想抱着你,知道我内心的恐惧消退 男孩就这样跟小狗抱着一起睡了,拥抱着自己所爱,直到早上被妈妈发现。 往后的日子里,男孩成绩继续超群绝伦,往后亦有好几次遇到曲奇雪糕,总会跟他悠然的午睡一番。男孩完全有资本决定悠然与否,反正完成功课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徐徐的,男孩却没有再遇见过曲奇雪糕了。相遇总是缘,再遇总是份。每次经过海滨,男孩都总会扫视一番,每次都寄望会否有一天看到小狗从树丛跑出来,傻乎乎的扑进他的怀里。 傻乎乎,却是那么的真挚可爱。 再一次见到哈士奇狗的时候,它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冰冷的海水在旁尝试怒冲上岸,数人围着小男孩,父亲牢牢抓紧着他的幼手,手臂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只因男孩不听话的猛然挣扎。 男孩崩溃的喊叫着,俯视着眼前的惨况。血水流遍一地,野狼狗依然继续袭击失去意识的曲奇雪糕。 男孩肯定那是曲奇雪糕,只需察看短得可怜的双腿便能确认。 不知哪里来的野狗,身高保守估计有一米,具有超强危险性,这是爸爸抓住男孩在一旁的原因。 涕泪俱流的男孩如深处热锅中,气急败坏的哀求着:“求求你们……帮帮这只狗……不要让它死了……” “梅涛,这只狗可能有疯狗症,那么强壮凶猛的狗,如果咬到人会很危险,我们还是等畜牧处人员来吧。” 男孩张口结舌,仰头凝视着父亲,扬起嘴角:“你们大人出手相救,付出的最多是双手要休息一个星期;我看到的是,一帮男人在这观赏一只可怜虫流失生命。” 小孩的童言无忌当然对理智的成人们无效。 废青。不成熟。因小失大。 畜牧处人员赶到时,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曲奇雪糕卷成一个球,再没有打算睡醒,终究向这个美好的世界告别了。 “梅涛,不要紧,后天爸爸请假,带你去动物园看动物好不好?” 下贱的导火线,引发起惊涛骇浪。 “它不只是一只动物,它是一个赋予我生存意义的知己……”男孩痛哭流涕,火冒三丈的使劲撇开父亲的粗手,失控的往海滨另一处狂奔。 刚才粗暴的动作,使男孩手上增添数条血痕,可那对比心扉的痛楚,实在不值一提。 “梅涛!别走啊!” 同样的夕阳,同样的哀伤。 站在海傍的男孩心力绞碎,躺在地上。跑了十分钟,来到了海滨的尽头。 从来没有见证过死亡的男孩,受到了远远不能承受的冲击。 或者更大的痛楚,源自于众人的自我。 那是狗,然而那就不是生命吗? 生命的价值可以那样廉价,使得别人宁愿隔岸观火也不愿付出毫厘出手相救? 谁有资格衡量生命的价值?因为损害到了一点点的自我,便准备放弃一切本来相信的价值? 或许,只有自己的生命是值得珍惜。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个体,只是天真烂漫的小孩从来没有领略到这一点。 天资聪敏的男孩,却曾经相信世界的美好。爱,曾经在三次元的国度存在过。 男孩察看着自己肮脏的左手,那被咬过的左手无名指,早已没有牙齿的痕迹。 就像所谓的爱,昙花一现,一闪即逝。 社会,从来只是这样。之前听过一句话:对别人好的人,是最愚笨的。 到底,什么是爱呢……男孩的思绪开始堕入了无尽的深渊,无法自拔。 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傻了,男孩待人太善,结果便是太易受伤。原来,弱肉强食,自我中心,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筑起牢固的高墙,别人休想进入他们的心扉,取走任何的利益。 尤其是在一星期后的考试成绩一落千丈后,男孩更确信这一点。 投放感情于自己以外的人和事,破坏了理性的轨道,最后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悲凉。 “我不要再受伤了。” 自此以后男孩再没有流淌过半滴泪珠。 上帝把梅涛从回忆空间扯回现实的残酷,身体剧烈晃动的他揉着眼睛,然后发现艾西已经靠在一旁睡着了。 既触动又诡异不安的半个小时。梅涛最讨厌别人接触自己的深处那根刺,那曾经是朵绽放的玫瑰。 希望幻灭的感觉,就如沙漠的雨把最后一滴也甘心下完,那太艰难,太残忍,同时却是迫于无奈的。 “失常,只是你不习惯背后隐藏的事实。” 梅涛口里念着这些话,那是艾西的口头禅。 他很清楚艾西指的是什么。 这女孩的推理能力极高,却极其危险。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其他同伴必定岌岌可危。 还是趁现在告诉他们比较好。 他实在放不下心。 “阿翔。” 梅涛那缺乏感情的声音把阿翔从噩梦中的手拉回那真实的梦魇之中。 阿翔张开眼睛,梅涛坐在他的身旁,直盯着他。他起来的第一个反应是看看手表:20:39。 第120章《前田敦子》 4:03。 经过绝顶的震撼,关天翔无法从同伴的离去中释怀。 关天翔乍然想起口袋里的东西。 那是梅涛之前硬塞给关天翔的字条,还记得他说,害怕以后给不了关天翔。 难道他也预见到自己的将来会成为失常感染者? 对,梅涛失常了。 而且跳窗了,不知生死。 关天翔迅速的往口袋里塞,拿出了那张字条。字条上书写着极之难看的中文字,大约一百多只字,潦草得来毫无美感可言。 有一个研究指出,书写的字体难看可能代表其聪明伶俐,那么梅涛便是成功的例子。 然而,关天翔以前也有瞄过梅涛递交的通识论文、三千字中文综合作文,即使篇幅异常的长,字体却是端正的,清楚易明,当然这是因为梅涛要拿满字体分的缘故。 此刻的字却如鬼画符,尽管关天翔勉强能够看懂。初中跟梅涛同班直到今年毕业,关天翔一直也察觉到他上课抄写笔记的字体是如何的。 自初一起关天翔便坐在梅涛的旁边位置,他不时会窥探到梅涛的笔记内容。上课无法聚精会神的他总会听漏重点,这时他便会窥探梅涛抄写的字,寻求答案。听说梅涛最讨厌被别人占便宜,即使是“参考”笔记功课亦会勃然大怒,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有好几次他甚至刻意写下错误滑稽的答案交予一些学无所成的“班中豪杰”,导致了好几次的经典事故。 “大卫,你起立!” “黄老师,干嘛?” “你拿着自己的文章,读一次出来!” “哪篇啊大哥……” “试简述学生社会政治参与对社会的利与弊那篇啊。” “哦……学生参与政治对社会法治造成冲击,对社会不利──” “停!这个你都写得出?” “什么啊,那参与政治这么……肮脏,当然会冲击法治啦!” “你继续,你继续……” “就如学生组织九十思维,为要求撤回教育改革方案而绝食,破坏法治。” “喂,绝食都破坏法治?” “什么啊,绝食不是自杀吗,自杀不是犯法吗,犯法不是破坏法治吗?” “小屁孩,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法治啊?” “我他妈怎么知道,有关部门高官什么都说破坏法治,潮流流行啊,我也分不清楚啊。” 好几次,那些抄写梅涛功课的人也落得被全班同学嘲笑的悲惨下场,而每一次梅涛也只是在一旁扬起嘴角,露出轻蔑的笑。 奇怪的是,梅涛从来没有抗拒被关天翔抄写功课,而且也没有给予他错误的答案。 因此他一直有练习看懂梅涛抄写笔记的难看字体,慢慢的总算一目一行。此刻他相信,全场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得懂整篇笔记。 不过,笔记看来并非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关天翔小心翼翼的把它塞回袋子里。 “梅涛究竟怎么了?”阿毛筋疲力尽的靠在墙边,看着梅涛刚刚跨过的通风窗。那通风窗是旧式的,尺寸刚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梅涛或许是知道那是逃生的方法,所以从这里跃下了。窗子渠离地面应该只有六至七米,从该高度摔下并不会致命,小心跃下的人甚至不会有丝毫损伤。 他们怎么会想不到这个方法,从这里逃出去,不就可以了吗? 窗外并没有传来强烈的碰撞声,或许因为六至七米的距离不足以制造响亮的声响。 然而,关键在于梅涛的惨叫。关天翔几乎肯定,那是梅涛的声音,凄厉而又响亮。 为何在六七米跃下,会有那么强烈并且恐惧的反应? 他是不是在跳下窗后遇到了什么样恐怖的事情? 如果是,那会是什么事情? 关天翔抹着汗水,苦笑着。不论梅涛现在是生是死,他也可以轻易判断,梅涛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而那并非一件好事。 还记得梅涛说过,有一股力量警告着他们,千万不要尝试研究窗外的情况。那人头……掉下来血淋淋的人……现在梅涛的遭遇……好像不谋而合。 “傻翔,你知不知道杰睿手机密码?”阿毛的声音把关天翔强行拉扯回同样残酷的现实,众人正在研究着杰睿的手机。 失去了梅涛,他们依旧要继续走下去。 尽管梅涛是关天翔其中一个最要好的朋友。 当然,他不肯定是否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阿毛把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来,犹疑着。 由于梅涛的发难,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先让他归纳一下。 楼梯底的门上,被人用血写了“底部”及“ierp”两个字,而“底部”应该是指楼梯的底部,“ierp”则依旧无法确定,或许是什么商业管理系统,或许是组织爱默生理查生项目,又或许是其他意思。 如果“底部”指的是楼梯底,而楼梯底有杰睿的手机,那么“底部”很有机会来自杰睿的手笔。想到这里,关天翔同时感到了绝顶的畏惧及难过。 因为,如果以上推断属实,遇难者便是带他们来这栋大厦的杰睿。 杰睿为武功高强,体格精壮的高手,曾经于拳击比赛击败无数参赛者,普通的武器根本无法难倒杰睿,更谈不上造成伤害。到底是什么使得杰睿要用血题字,提醒他们去注意他的手机? 这时,关天翔把目光转到了门上的子弹孔。那是哪里来的子弹? 关天翔把他的推测全数告诉其余三人,阿坚保持一贯的沉默,艾西一脸淡然,好像是过度的疲累了;阿毛没有反对的意思,道:“靠,无论怎样,杰睿都是想让我们看到他的手机,那我们看就是了。” 关天翔按了一下手机的解锁键,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他很久没有看过亮着的屏幕。 看到屏幕后,阿毛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靠”。 屏幕背景是杰睿与女友的合照,相片背景是巴黎铁塔。杰睿果然是富有人家。由于杰睿换女友的次数极为频密的缘故,关天翔已经搞不清楚这个女孩是谁了。 关天翔往左扫了一下,屏幕显示“请输入密码”,文字下面是四个空格,他开始思量着杰睿手机的密码会是什么。 “1234?1996?”艾西盲猜起来。阿毛也开始胡乱忖度,说起十余个密码的排序方式。 然而,全部都不是,而手机因密码屡次错误,锁定了五分钟。 灰心的关天翔坐在肮脏的地上,默默思考着。 后楼梯的烟雾不断的往上旷散,温度依旧维持升高,关天翔拭抹额头的汗水。 会否是生日日期?他记得杰睿是11月生日的,然而并不知道确切日期。 等等,谁说是杰睿的生日日期? “记不记得前田敦子什么生日?”关天翔这句话明显是在问阿毛的。 阿毛作为akb48的忠实粉丝,必然知道曾经当红一时的成员前田敦子的生日日期。关天翔还记得杰睿除了以习武为兴趣外,其实跟其他男生一样,有追日韩女星的喜好,杰睿应该也有存贴子相,然而关天翔很肯定他是前田敦子的粉丝。 对感情不专一,对一脚踏千船习以为常的杰睿,对偶像的爱却贯彻始终。 关天翔还记得当年前田敦子到湾区,杰睿翘课也去了机场接机,还记得他拍到了前田敦子经过的一刻,并且放上了网上自豪一翻。 那么,偏爱前田的杰睿,以偶像生日日期为手机密码,绝对合乎中学男生的偏好! 谁知,在阿毛准备回答前,毒气十足的阿坚已经秒速抢先一步回答:“7月……10日。” 待手机锁定5分钟过后,关天翔颇为自信的按上了“0710”。 然而,这不是肥皂剧的剧情,并不是关天翔的灵机一触便必然可以推动事情的进一步发展。手机再次显示“密码错误”的字样,并且锁定了10分钟。 “你以为自己牛逼吗,靠……”阿毛按耐不住,往旁边的防火门狠狠一踢。它发出了响亮的碰击声,响彻了整个后楼梯空间。 关天翔再次回眸疑惑的大海,到底什么才是密码呢? 如果杰睿希望他们找到他的手机,他必定在里面藏起了某些重要信息。所以,他应该推测他们有能力解锁他的手机。关天翔瞄着手机的顶部,电力显示着“23%”,看来他们要在短时间内解锁,才不会辜负杰睿的期望…… 第121章 《警告》 忽然想起了高二的时候有一位男生被抢走了手机,并且改了密码,他花上了两天才能解锁,而且是去电讯公司重置手机设定的。 现在或许是报应了? “大家来看看,这个是什么!”艾西在关天翔的背后道,声音带点愕然。他们连忙转身,瞄着她的视线方向。 同样在后楼梯,还有一个桶子。 那是一个金属桶子,乍看之下有点像平时看到的石油气桶,但还要大一半。关天翔走过去艾西身边,窥探着眼前的桶子。桶子表面没有什么东西,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废铁桶子。桶子没有盖子,顶部有一个很少很少的孔子,不是有什么用途。表面亦没有什么字眼或是标签之类的描述,甚至连图案也没有。 阿坚走了过来,轻轻一抬,把桶子举到半空,里面应该空空如也才是。由于桶子并没有什么奇怪,关天翔推断可能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后楼梯设施,并置之不理。 10分钟很快过去了,阿毛突然强夺关天翔手上的杰睿手机,输入了密码。 正当关天翔错愕之时,他的脸上却流露狂野的喜悦,就如钓到大鱼的西伯利亚渔夫:“妈,我行了啦!” 什么? 手机的屏幕没有再次显示“密码错误”的字样,而是打开了手机的资料。 “你输入什么密码啊?”艾西同样以为自己幻觉发作。 “0170咯,不是0710,反过来输入!”阿毛乐不可支,关天翔瞄着手机显示的录音机app,却明白了杰睿为何要把手机交给他们。 杰睿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赶不及上来找他们,被逼使用录音的方式,向他们揭露什么惊天秘密。 当然,一切源自关天翔的构想及推测。 “是不是第一个录音?”经过数秒的沉默,艾西道。 事实上当然是这样,因为只有第一个录音的时间是昨天凌晨。时间为3:17。关天翔看着手表,现在是3:02,杰睿录音的时间差不多刚好在一天前。 阿毛按下了“播放”,众人一本正经起来,听着那段只有二十秒的录音。大家都屏着气息,不声不吭的静听着当前的神秘录音。 关天翔愕然一怔。 起始的两三秒,是没有规律的碰撞声,猛烈的碰撞声,那仿佛显示杰睿当时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与其说是碰撞声,倒不如说像敲打声及枪声的混杂。 关天翔再次把目光放在门上的子弹孔,当时应该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原来杰睿把当时的经历录下来成了音效,真是英雄之举。 然后,杰睿开口了,猛然喘着气,仿佛只剩下半条命一样:“听这……如果听到这段录音,立刻回上面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大堂并不安全!” 他们互相对视,直到杰睿喘气十多秒过后再次开口,语速极其急促: “我……一下来就遇到一帮人,打发他们走了,来到这里就见到有很多个怪桶,差不多有十个……” 关天翔看着刚才正研究着的金属桶,正在想像这个空间里放着十个同样的大桶子。 那么其他怪桶子呢? “这些桶我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在这,因为堵塞了这个通道!我放了一个在手机隔壁,以防有人刻意搬走……咳咳!” 又是两秒的喘气,杰睿好像是受了什么致命的创伤,因为以他的体能,即使与人交战多回合,喘气情况也不会如斯严重…… 又一次,他在全国青年拳击比赛中不慎双脚骨折,想不到一个月后便重新投入拳击训练,如此骨骼惊奇,实在难以想像到普通的攻势会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我刚刚想打电话给你们,不过没信号……我去大堂尝试用大堂电话打给你们,然后一秒之后……啊……” 录音的结尾是一连串的撞击声。 思绪混乱到极致的关天翔已经无法再进行理性的分析,但有一点颇为肯定,便是杰睿遭遇到了极度的威胁,而他正警告他们不要靠近底层…… 但是,杰睿有打过电话给他们吗? 杰睿到过大堂?出面是怎样的? 为何他去了电梯大堂,又回来这个位置,再用血字书写? 大堂不是应该为一切疑问的终点吗? 关天翔隐约扫视着地上干固了的血滩,难道那是杰睿的…… 杰睿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危险?对方是人是妖,他们无从得知。 但从最后一秒的混乱情况来看,杰睿很可能已经丧生了。 关天翔的心情沉重了起来。如果当初不让杰睿独自下来窥探情况,事情绝对不会这样发展。 当初以为只是该死的电梯失灵,绝对想像不到这栋大厦会成为危机四伏的人间地狱。 大家在讨论著,然而关天翔并没有听进耳。在这里,他好像已经失去很多同伴了。 “喂。” 须臾之间,事情起了变化。阿坚迅速再次拿起刀片,向楼梯上方发难。艾西尖叫起来,却束手无策。阿毛两秒后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在后楼梯做过最不慎及愚笨的事情便是,大声喧哗。 一开始,又杰睿家出发开始,梅涛一直强调他们要调低声量,一面触发后楼梯的杀机。 然而,自从梅涛的手指断裂以后,他整个人沉寂下来,一直不声不吭,没有提醒他们要保持萧静。 天,没有了梅涛的庇佑,他们真的会犯下更多不必要的错误,现在终于迎来了第一轮,也许同时是最后一轮的灾厄。 当关天翔回过神来时,已经目睹数把手枪在后楼梯上方指向他的身躯。 游戏结束。 狠狠的一巴掌。 说是“狠狠”的,只因刚才的数下,并没有造成特别强烈的痛楚。 关天翔动弹不得,跟其余的人躺在地上,手脚被麻绳捆绑。环视着四面褪色的墙壁以及目露凶光的众人,关天翔已经了解到情况已经来到了绝望的边缘。 “他妈的,想逃走?”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徐徐蹲下,对着他冷笑,靠近他的嘴巴传来阵阵恶臭的口气。 那人骨瘦如柴,穿着白色背心,秃头,左脸有一粒痔,大约三十出头。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是黑帮的其中一分子。 第122章 《绝望一刻,你想起了谁?》 等等,那男人好像哪里见过…… 关天翔稍微张大了口,想起了那次跟杰睿等人逛网教电脑中心的经历……那次放学,杰睿提议到他家的附近的旺电逛一逛,人缘不错的他很快找到了一班相熟无聊的同学去走了一圈。关天翔,在羊群心态下还是被迫跟从大队。那次购物之旅并没有任何的收获,然而当天,石米跟这个男人起了争执。 那次在旺电的明华手机店铺外,石米不小心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男人,事实上石米受到的痛楚应该更大,然而那个秃头男人面红耳赤的咒骂了几句,若非义气哥杰睿及时上前调停,或者说反咬一口震慑他,那秃头男人或许会将石米撕成碎片。 想起来,石米身处何方,是生是死,关天翔也是一无所知,然而此刻这个问题要抛到脑后了。 由于事发当时六神无主的关天翔窜到了很远的位置,男人应该无法辨认到他。 然而,想不到当天不幸碰到的秃头男,竟然是黑帮的一分子,而且关天翔会与他于这栋丑陋的诡异大厦相遇。 世事不能更荒谬了。 还记得杰睿兄弟曾经在电梯中表示过,鹰哥是某帮派的首领,而鹰哥住5楼。现在身处5楼的他们,相信正是被那个帮派所挟持吧。 对,他们现在身处在5楼的某一个单位内。 单位装修简洁,连一张沙发也没有,不过木桌旁边倒放了一张霸气十足的龙椅,似乎是供首领休息之用。墙壁上悬挂着几幅中国的山河画,当然不辨菽麦的关天翔难以判断那是来自何人之画笔、描绘的是哪里的景致。客厅的中央放置了一个深红色泽的神台,里面放置了一个彩色的青龙刀关公像,气派十足。 自从在底层被发现后,他们便被引领到这里。他们这个社团有为数不少的武器以及人手,乍看之下应该至少有十余人在狭小的单位内。每个人看上去面目狰狞,好像随时准备对他们大开杀戒的模样。 关天翔绝对不排除后楼梯的满地尸体是他们干的好事。他乍然想起后楼梯的尸体大多嘴巴里生出一个洞,那也是他们干的好事吗?然而,为何要多此一举,为自己制造麻烦? 难道他们是什么异教信徒,奉行如此诡异的杀人手法? 凝视着这些不甚友善的壮男,难免使关天翔联想起在电梯遇到的恶霸鹰哥。 被捆绑的他们围成了一圈,被众男人包围着,除了关天翔、阿毛、艾西、阿坚外,另外还有另外两个人的手脚也被捆绑了。 她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女孩,一个眉清目秀,是个样貌出众的淑女,而另一个,则是…… 他们初次在电梯遇到的胖妹。不是叮当的那个,而是漫步暗疮,披头散发,身型呈三角形的痴肥女生。 想不到他们再次相逢了。 细想一下,阿坚、胖妹、杰睿兄弟、鹰哥……全部在第一次乘搭的电梯里遇到过的陌路人,终究全部都再遇了。到底这是缘分或者宿命? 美女依旧使劲的挣扎,而胖妹静静的坐着,呆若木鸡,无神的双眸好像透视了对现况的无比绝望。 作为独男的关天翔,不为意的打量起眼前的美女。 那少女留了啡色的平阴长发,很适合她的气质。眉头浅浅的,大部份被平阴遮掩了。眼睛属于一般大小,当然比同样丽质的艾西的双眸细小了,然而还是晶莹无比。鼻子不算高,然而v字下巴加上亮白的小脸蛋,也算是一个可爱气质的纯情少女。第一眼看下去,她的年纪像是比他们大一点,应该二十岁左右。她穿着纯白色t恤,上面印着图案,海军蓝色的牛仔短裤配上黄色的家用拖鞋,很是有邻家少女的青春情怀。 尽管关天翔对卡通人物无甚好感,然而那总比恶心的毛好上无限倍。 “姐姐,怎么办?”平阴少女蓦地对胖妹道,语气透露着惴惴不安。 关天翔这才发觉到两人的样貌轮廓有些许的相似,只不过装扮、体型、肤质实在差天共地,因此骤眼一瞄他实在很难相信她俩是亲生姐妹。 胖妹不声不吭,甚至没有望平阴少女一眼,仿佛没有回答的打算。 关天翔忖度着,她们为何也被卷进这件事情里?她们也是在后楼梯被鹰哥的手下擒住的吗? 烟雾环绕着这个单位,关天翔已经分不清楚那是来自窗外的雾还是后楼梯的雾…… 这时候,单位的其中一道房间门被使劲撞开,里面步出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背心,皮肤黝黑、左脸有一道很长的红色疤痕…… 那是鹰哥,关天翔绝对不会认错。 他一步出客厅,本来面露凶光的众人立时显得恭恭敬敬,不少人低声下气说着“鹰哥”的名字,不用推测也能够确定他是这里的首领。 碰着他是他们的不幸,因为杰睿先前已经得罪了他一遍。 “回报鹰哥,这次在后楼梯的搜索只是找到他们六个人。”屋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胖男拿着手枪走了进来,满手纹身,应该也是鹰哥的手足。 穿着背心的他完美展现了所谓的“飞钉”,然而此刻的关天翔不论碰到任何的滑稽场面也笑不出声。 鹰哥走近他们,面如土色的打量着六人。从他陌生的视线,关天翔猜测他或许不认得他们。 因为他凶神恶煞的缘故,关天翔一直别过头,尝试逃避他的视线。鹰哥忽然轻蔑的冷笑一声,声量极其微小:“愚昧的蝼蚁。”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鹰哥蓦地一笑,走向关天翔旁边的平阴少女,根据刚才的对话可以判断她是那胖妹的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鹰哥的手托起漂亮少女的下巴,她皱起眉头,眼神露出了倔强。 她并没有予以回应。 关天翔不确定这是否明智之举,因为他们的生死近乎被这帮人所掌握。 “不回答?”鹰哥咬牙切齿,面露变态的兴奋,“很少人够胆逆我意,我喜欢。” 少女一脸怒怼的仰头与鹰哥对望,毫无惧色。 “你以为我会打你?我不会,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我现在就看看你有多固执。”鹰哥把托着少女下巴的手移开,往左边走了数步,冷不防拉弓踢了少女旁边的胖妹一脚。 那一脚,正中胖妹的小腹,以其力度估计足以造成严重的内伤。 “啊!……”嚷叫的胖妹的双手被捆绑,然而不断挣扎的粗手透露着撕心裂肺的腹痛。 少女一脸惊恐,张口结舌的瞪着眼前的残暴首领。 “请继续固执。”鹰哥装着鬼脸,继续用右脚凌虐着完全缺乏反抗能力的胖妹,直到第三脚平阴少女还是忍不住叫停了。 “摩羯座……” “什么?”鹰哥还是狠狠的补上多一脚,“听不清楚。” “我说我叫摩羯座啊!”少女心急如焚的暴躁嚷叫着,仿如竭尽气力宣示对命运的无奈。声音响遍了整个单位,所有帮派男人均抬起头凝视着她。 “摩羯座?”鹰哥哈哈大笑起来,“恕我愚昧,我没听过那么奇怪的名字。不过呢,我可以肯定的就从来没人会用那么恭维的语气和我说话。” 关天翔心里暗叫不妙。 鹰哥转头指着秃头男:“你说呢,这个女孩是不是没礼貌?” “是!”秃头男想也不想的粗声回答。 “是不是需要好好教训一下?” 秃头男听罢,嘴角扬起,露出阴险的奸笑。 关天翔好像了解到了什么…… “那两个标致的,根据帮派规例好好教训一下,剩下的就准备处决。”鹰哥说罢,转过身走到角落龙椅的位置。 秃头人笑了。 猝然的生死状,把众人都卷进了无尽的恐惧中。 他们要死了,除了艾西及平阴少女摩羯座。她们受到的,很可能是生不如死的虐待。 关天翔却隐约听到胖妹轻蔑哼了一声:“标致。” 这时,秃头男走过来,把挣扎着的摩羯座往一个角落处拉扯,而关天翔很清楚接下来她的命运大概会是怎样。 “不要……不要……”躺在原地的艾西双眼溢满清泪。 阿毛则一脸呆滞,不声不响,关天翔还以为这些时刻他会满口肮脏。或许,是因为惊心动魄的缘故。 “小妹妹,不听话是要接受惩罚的,嘻嘻……”秃头男一脸猥琐的猛地拉着摩羯座的小腿,她的身躯就这样在地板上被强制拖行,黄色的拖鞋因猛烈挣扎丢在地板上。 张皇失措的平阴少女如热锅上的蝼蚁,猛然反抗,然而手脚被捆绑,无论如何也无法逃出这帮人的五指山。 秃头男黝黑的双手把少女雪白的小腿拉扯着,在摩羯座的挣扎下留下了一条条的血痕,那不只是伤痕,而是少女即将出卖灵魂的悲怨泪痕。 鹰哥在旁边别过头,漠然的默默抽起烟来,呼出的灰烟与单位内的白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氛围。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摩羯座在做着垂死的挣扎,幼长白滑的双腿猛然的踢向前方蠢蠢欲动的猥琐秃头男,当然那毫无用处,相反只会徒增他的兴奋。秃头男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开山刀,熟练的切割开缠绕平阴少女双腿的麻绳。 关天翔当然明白鹰哥的话中“教训”的意思,而且从此刻秃头男的行为能够肯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人道的事情。 老实说,关天翔绝对不想看到那样的情景。 然而,此刻的关天翔并非正在观看电视,遇上不堪入目的画面便能够随便转台。 多口一句,尽管现实中没有很多台值得转。 胖妹,即摩羯座的姐姐,一脸惊呆的盯着眼前的暴力画面,目睹至亲受到凌辱,却手足无措。 手无寸铁的他们,在接下来的数分钟,就目睹着脱光下身的秃头男粗暴的猛地扯下无辜的平阴少女的牛仔短裤及内衣物,扳起她的双腿,做着粗暴并且下流的事情。 目睹那些只有在成人电影里才会看到的节奏,秃头男人兴奋的双目与摩羯座凄厉绝望的绷紧脸容,猛烈晃动的身躯,还有少女发出的悲鸣…… 那简直是魔鬼凌虐天使的画面。 平阴少女急促的喘着气,泪水溢出眼角,状甚痛苦,口里却吞吞吐吐的说着:“阿哥……救……我……” 原来摩羯座还有一个兄长,然而他并不在关天翔的视线范围里。可是,即使他就在这里,相信也只能白白凝望着自己心爱的妹妹被陌生秃头人大快朵颐。 绝望一刻,你想起了谁? 一众观看得兴起的无情帮派男人,有好几个甚至拍掌欢呼。 关天翔终究目睹人性最丑恶的一面。 第123章 《再见了世界》(1) 当下感到的只有无比的绝望与勃然大怒。 摩羯座被污秽的肮脏身躯肆意凌辱着,喜从天降的男人简直旁若无人,兴奋莫名的猛烈抽动皮肤黝黑的身体,重复着大幅度的猥琐姿势。亮晶晶的泪珠从摩羯座晶莹的双眸滚下来,滴满了地板上。旁边的随从摆出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关天翔甚至看得出他们饥渴的欲望。 人面兽心。 尽管关天翔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独男,此刻他还是感到了悲愤填膺,火冒三丈。这或许是源于男性本身对保护女生的欲望所致。 她,只是一个卷进漩涡的不幸少女而已。 尽管关天翔根本完全不认识这个漂亮的女生,然而他此刻极欲豁出去,不管安危的扑出去,尽管九死一生,却至少要向这个社会人渣来一趟迎头痛击。 一个无辜的少女,因为护子心切而被污秽的成年男人当作发泄玩具,如此道德沦陷的场面,很难不人神共愤。 如此勇气可嘉的巾帼豪杰,见义勇为,爱人如己,却落得如斯下场,简直是社会的反面教材。 不……是社会的教材。好像,这个是非颠倒的社会从来也只是把乐于助人的一群打压,剩下自私自利的异化人,自顾自的沦为社会奴隶。 不,这社会并非是非颠倒,根本所谓的是与非是又培育关天翔们的社会所厘定的,它说“是”,那不会变成“非”,所谓的是非颠倒,只是表面面纱的包装产生之幻觉也。 阿坚一脸谨慎的察看着事态,阿毛终于忍不住连续的问候秃头男,当然乐不思蜀的成年男人置若罔闻,继续享受着一轮轮碰撞带来的亢奋刺激。 他更狂妄猖獗的撕扯下摩羯座的纯白色t恤,肆意的侵犯著,并且失心疯似的击打流泪少女的脸蛋,左一掌,右一掌,重复不断…… “不要啊……停手……啊……阿哥……” 被牢牢捏着脖子的摩羯座如奄奄一息的小鸽,甚至连吭声也有心无力。 “认错嘛?认错嘛?哈哈……”下半身赤裸的秃头男情不自禁的大声咆哮着,蛮横地享受着支配弱小女生的强烈征服感。 一连串清泪终于从艾西忧郁的脸上徐徐淌下,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她一边喘息着,露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是因为同理心发作,产生对摩羯座的怜悯?或者清楚自己接下来将会步上她的后尘引起的恍然? 奇怪的,反而女孩的亲姐姐,却只是一脸讶异的盯着自己的妹妹被虐待,却没有出现情绪激动的情况。 尽管以前关天翔必然视艾西为背叛他们的隐患,然而经过梅涛失常一事后,关天翔很自然的对她搁下了不少戒心。或许,以前对她的诡秘印象仅是建基于林林总总累积下来的偏见,即使有大部分依然诡异及耐人寻味。 不容置疑的是,她终究是关天翔的同伴。 关天翔再不想看到多一个女孩被这班禽兽欺凌。 退一步,即使关天翔出卖灵魂,铁石心肠,抛开两个女孩的安危于不顾,其实自己跟其余三人也只是热火上的蚂蚁,待会很可能遭受帮派人士的乱枪扫射,必死无疑。尽管这三天历尽荒唐,他依然对目前的境况感到焦急如焚。 艾西孤自泪流满面,神情激动的喘着气,讽刺的是无法用双手拭干脸蛋上的悲情。 两个帮派男徐徐走过来,暴力的将她拖到墙边,她仅有的保护意识便是苦苦哀嚎。另外数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已经为手枪上弹,想必准备结束他们的挣扎求存之旅。 “不要啊你他妈的!谁敢动她我和他拼了!”尽管阿毛对着两个男人的呐喊只是做到宣泄的功效,他还是代关天翔说出了一句公道话。 然而,激情过后,残忍的事实还是一丝不挂的向他们呈现。 人生就好像是一个游戏,而他们正准备输掉了。 关天翔竟然突然扬起梅涛的笑容,夸张而冷酷。 关天翔也不知道为何。 “阿翔……其实我随时……可以发难。” 骤然,关天翔的背后传来阿坚的声音,细小却清晰。 关天翔,你太粗心大意了,怎么你能够生存到这一刻? 关天翔恍然大悟,心中猝然燃起一阵希望之火。 以阿坚的身手,区区麻绳实在不可能困死阿坚。 武功超群绝伦的阿坚,呆呆的留在原地,只是等待一个完美的反抗时刻。 “你要多少时间?”关天翔会意的压低嗓子,以防被别人听到。事实上,摩羯座被蹂躏发出的惨叫声已经盖过其他的声音。 “半……半分……钟。” 那关天翔现在便要拖延时间,免在三十秒内被乱枪扫射。 “等等!” 关天翔猝然的大叫使在场的所有人也怔住了。 正欲点燃第二支烟的鹰哥回过头来,脸色依旧麻木。他与关天翔对视着,一声不吭,其他手足因此也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关天翔端详着静观其变的鹰哥,灵机一动:“你不可以杀我,因为你杀了我们,你就不会知道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由于关天翔说的话震撼力太甚的缘故,本来乖乖静默的壮丁们也不禁起哄了起来,面露惊愕,看来关天翔的手段奏效了…… “全部人闭嘴!”鹰哥怒喝了一声,震摄了全场,他接下来冷冷地道:“我反而好像知道你有什么良方。” 关天翔干笑着,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而事实上正焦急如焚的组织着凌乱的思绪。他要怎样才能骗过鹰哥及他的手下呢? 关天翔偷偷的瞄了阿坚一下,他仿佛不动如山,事实上已经于手的麻绳动了手脚,以极微小的动作正在解绳。如果不加以在意,旁人绝对不会察觉他的举动。 “年轻人,我半天就刮一次胡子,”鹰哥徐徐摸着没有须子的下巴,“从我上一次亲手杀人,直到现在我都没刮过。” 倏忽,警钟响闹起来,众人向门外望去,而关天翔很清楚那代表什么意思,因此并没有加以理会。 第124章《再见了世界》(2) 关天翔忽发奇想的道:“我们这栋大厦受到超自然力量所支配。” 说罢,全部人都面露惊色,事实上,艾西及阿毛亦然,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关天翔接下来的部署。 “这里异度空间,如果你想逃离这里的话,就只有一个方法。”关天翔静默了数秒,面对十数人询问的眼神。 从他们的神色得知,经过三天的诡异经历,他们已经吃不消了,跟他们一样很想尽快回到正常的世界。 尽管那本来的世界从来称不上“正常”。 “愿闻其详。”鹰哥冷笑,轻轻摸着下巴向关天翔走了过来。 摩羯座剧烈的喘息着,依旧无法抵抗压着她的庞然禽兽的侵犯。 “后楼梯的其中一层的一道墙,那里是通向正常世界的门,只要撞开那道墙,穿过它就可以回到正常额世界。如果你想知道在哪一层,就快点放开摩羯座!”关天翔把最后一句话说完,等待众人回应。 色字头上一把刀,秃头男仿如听不到关天翔的话,依旧猛烈晃动笨重的身躯,陶醉在当下的佳肴当中,恶心的神情甚是令人发指。摩羯座接近窒息的苍白神情,仿如即将堕落的天使。 天,快点儿回应吧,关天翔不想那平阴少女再受苦了…… 现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反应非常强烈,有一部分人好像选择相信关天翔的看法,然而有更多的人认为他在盲说。事实上他们是对的。 因为从穿越墙壁逃生根本是自掘坟墓。先不顾从高处掉下,即使梅涛从不足10米跳下,他很可能依然得到了悲惨的下场。 “你妈的,小屁孩给我们下套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害死我们啊?”一个样貌可憎的人怒不可遏的瞪着关天翔。 鹰哥做了一个叫大家稍安勿躁的动作,待众人恢复冷静后干笑了几声,仿如对关天翔的说话无动于衷:“你说离开这里?” 他续道:“这里有什么不好呢,小屁孩,你是不是让社会洗坏脑了?” “在个社会叫你服从,你就觉得服从的世界就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幼稚。只有运用自己的手段去达到真正的正义,才是最美好的世界。” “这里,没有法律的国度,才是天堂。哼哼……” 多么令人不寒而栗的说话。 忽然,鹰哥拔出了手枪,但并非迎关天翔而来,枪头直指随时可以反扑的阿坚。 “白痴,以为用点低劣的手段就可以逃出本大爷的魔掌?” 关天翔张口结舌着,想不到鹰哥识穿了他及阿坚的计划,阿坚立时呆坐原地,而他则惊讶鹰哥竟然有如此细微之观察力。 “不如你做第一个离开这个世界的人?”鹰哥瞪着阿坚手指缝藏着的剃刀片,淡然一笑。 燃眉之急之下,关天翔已经准备费尽仅剩的气力,作出最后一击。那当然起不了什么作用,然而此刻的他心知肚明,自己气数已尽。电光火石之间,他瞄了一眼泣不成声的艾西,默默低下头来。 乍然,关天翔使劲踏脚,向前扑出。 永别了,世界。 接着是一下响亮清脆的枪声。 张开双眸,鲜血从毗邻的他胸口源源不绝的涌出,他不消一秒便瘫倒在地上,应该不花半分钟便会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 关天翔频临崩溃的状态,身体剧烈颤抖。 只是差一点点。 除了一脸愕然的众人外,还有已经解开手上麻绳的阿坚。他依旧坐在原地,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或许,他擅长于静观其变。 “所有人放低武器!” 门外的人依然举起手枪,指向屋内,枪口上飘着浓浓的烟。 他刚刚杀了一个鹰哥手足。 “凌哥?” “干什么?” 单位内的气氛即时绷紧起来,身处祸水的众人边瞄着倒在血泊上的同伴,边凝视着门口虎视眈眈的不速之客。 秃头男终究不情愿的离开了摩羯座已经伤痕累累的肉体,退后了好几步。衣衫不整的摩羯座瘫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颤动着,咬牙切齿,仿如心脏也要窒息。 多么可怜的女孩……此刻的关天翔简直想立即扑上前,把她拥在怀里,直到哀伤与绝望于少女的心扉完全熄灭。 关天翔还要将那无耻下流的秃头男碎尸万段…… 很惊讶的,自从梅涛离去以后,关天翔的思想来了一次革命性的逆转。本来胆小的细胞,好像慢慢被愤怒所吞噬…… 门外的人,就是凌哥。 依稀记得凌哥之前说过想造反,推翻本来的老大,那老大是不是就是活在眼前的鹰哥? 屋内气氛迅速转为紧张,大家都透不过气来,鹰哥先是迟疑了数秒,接着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鹰哥鹰哥,听了你伟大的演说,真的很精彩很感动人心,但是好像你的手足兄弟不是这样看哦,”凌哥走了进来,门外又走进了数人,全部都手持各种枪械,关天翔甚至看到了机关枪。 关天翔连续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用“绝顶怪异”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凌哥留着泰山般的长发,开衩的乌髪明显没有得到妥善的打理。苍白的脸孔……不是一般的苍白,而是绝对的苍白,如天花色泽一般的白。满脸皱纹的他看起来却应该仅仅三十多岁,最引人注目的想必是被挖出来的右眼。 对,他没有右眼。加上苍苍的脸,简直像是怪谈里的异妖一般。他穿着纯白色的t恤,纯白色的丝袜,赤着脚,配上缺乏血色的皮肤,简直就像是僵尸。诡异的是,除了托着手枪的右手,整个身躯的骨头仿如乏力的软骨一般,一副快要倒下的模样。 这是关天翔遇过最令人不安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存在于现实世界上? 当然,或许跟艾西不相伯仲。 “靠,谋反?”阿毛在关天翔旁轻声询问。 关天翔想这也是合理推断。鹰哥理应为这势力中最高领袖,凌哥大言不惭必有因。刚才平阴少女摩羯座只是语气稍微不恭敬,已经遭到极刑处置,更何况是挑拨鹰哥的话? “我们忍够了,这里是天堂?鹰哥你是不是看太多科幻小说啊?留在这迟早都要死,你是不是想看着你的手足兄弟一个个送死?呱呱……” 凌哥越走越前,全身如缺乏支撑般卷缩成一团,鹰哥则冷冷的瞪着他。 “你这个叛徒,我宁愿你直接说你想谋反,你他妈说那么多,真的令我有点难受。”说罢,鹰哥突然举起手,向门口开了一枪,门口的一个反叛者额头随即中枪,应声倒地。其他的鹰哥手下看罢,会意的拿起枪械及长棍等武器,对准门外的入侵者。 一场颇具规模的枪战如箭在弦,若非阿坚反应快,立刻把关天翔、阿毛及泪流满面的艾西拉向墙边,他们也会被殃及池鱼,成为千疮百孔的尸人。 粗略一瞄,入侵者大约八至九人,各人手持手枪及机关枪疯狂的对着屋内乱枪扫射,单位内的桌子、地板、墙立时满布弹孔,数秒内不少人同时中枪倒地。腥风血雨之间,艾西继续不知所措的嚎哭着,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阿坚疾速把关天翔、阿毛以及艾西的手脚解绑后,艾西指着仍在客厅中央的胖妹及另一角的半裸的摩羯座,她们的手脚依旧动弹不得,样子甚为辛苦。 一条简单的问题:救还是不救? 当然救了。 第125章 《我叫阿坚》 那么要立即行动,没有人清楚下一秒在枪雨下丧生的会是谁。身旁的背心男一个个的迅速倒下,满地血水。 火警钟再次响起的第一秒,阿毛跑上前,把笨重的胖妹拉了过来。她的浑身已经沾染了不少血液,相信是来自其他中枪的男人。 他们的位置刚好避开了枪林弹雨,而其他人已经上前进行枪战了。 “还有一个女孩!”关天翔昂然道,当然所指的是瘫倒地板上的摩羯座。他鼓起莫名的勇气,右脚一踏。 剧痛由右脚传遍浑身,然而关天翔还是扑到了平阴少女的旁边,并且使劲的拖拉着她往安全的方向。 不要在这时中弹,不要在这时中弹…… 阿坚也立时反应过来,打了一个翻腾,来到了摩羯座的背后,双手一下便将她推到了墙角。 一颗子弹飞过关天翔的额头,穿过了额前的乱发,一阵风轻轻吹起。他吞了一下口水,若非刚才稍微向后一退,必死无疑。 鹰哥及大部份手足已经弃掉他们,奔出了单位,后楼梯传来从不间断的枪声,惊天地泣鬼神。尽管战场外移,偶尔还是有数颗子弹从门外弹入。 客厅增添了数具尸体,地上布满死者的武器,棍、刀、步枪,多不胜数。 阿毛及胖妹幸运的躲开了乱枪,来到了墙边,阿坚提起刀片,只花了数秒便割开了胖妹手脚的麻绳。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胖妹才刚刚从苦难中逃出新天,却立刻在地上拿起了黑色的物事。 那是一把手枪,m国鲁格p85。 那是游戏中出现的型号,没想到在现实世界会看到真实的迷你杀人武器。 关天翔才惊愕她是否打算参与枪战,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第一枪。 那是极为诡秘的一刻。 他们身后,衣衫不整的摩羯座中弹了。 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艾西承受不了当前的冲击,双手掩面,伴随凄厉的尖叫。 进退失据的关天翔呆若木鸡。之前是否完全错判形势了,她们俩不是姐妹吗? 那是摩羯座说的,她将胖妹称呼为“姐姐”。他肯定没有听错的…… 一时的思想冲击,击溃他的理性,他惊魂未定的贴紧墙角,盯着伤上加伤的可怜少女。 摩羯座。 她的故事,关天翔懵然不知,然而哪管那是怎样的,想必是值得回味的一趟旅程吧。 旅程的终结,竟然被一个陌生的禽兽狂妄侵犯,并且吃下亲姐姐的子弹。 至亲的杀害。 人生,到底还要面对多少次如斯讽刺的不幸? 关天翔重新的堕入了绝望的死胡同。 为何,他会被牵连进如此泯灭人性的一场杀戮游戏里? 为何,他要面对那么多摧毁维系生命的价值观? 为何他要出生…… 他仿如进入了摩羯座的心扉,无法自拔的诉说着残酷的现实。 阿毛硬生生的拉着艾西退到墙角,提防胖妹的狙击,然而她并没有袭击他们的迹象。 她默默站起来,漫步走向她的妹妹面前,面如土色的轻声说:“你是我阿妹?你哪里像是我阿妹啊?” “吓?”可是接下来关天翔随即掌握到了眼前的状况。 “为什么受众人爱戴,我就天天给人当笑柄?为什么啊?”胖妹怒哮道。 平阴少女腹部中弹,血水流出,沾满了肮脏的地板。摩羯座全身的鲜血四溅,沾满了纯白色的t恤,图案染红一片。全身乏力的她痛苦的呻吟着,可痛入五脏的,想必是被至亲陷害的心碎。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说我和你不是同一个父母生的,说我是被捡回来的!我得罪了老天爷吗?”说罢,胖妹竟然又对妹妹开了一枪。 “啊……”摩羯座气急败坏的吐出一句话,奄奄一息。 关天翔目睹她再次滴下了泪珠。 关天翔恐惧被背叛……因此他孤宁相信身边的人心底是善良的…… 尽管一丝不挂的现实无时无刻不厌其烦的提醒着他,理性的轨道到底要怎样走。 之后的情形他实在无法直视,那实在是惨不忍睹。他束手无策,既救不了那年轻的女孩,同时无力掌握逃出新天的方向。 须臾之间,阿坚右手一拨,刀片插进了胖妹粗肥的手臂,她喊叫一声,手枪应声倒地。 那根本不像人的声音,更像是禽兽被猎杀时中枪的哀嚎。 “这……这种人……不值得让她生存……存下去。”阿坚口吃道,从腰间拔出一片更长的刀片。那是可以夺命的飞刀。 关天翔一直怀疑为何阿坚的口袋里持有那么多的暗器。 他下意识的按住阿坚,“不可以,已经死了……死了很多人。” 他了解为何胖妹会失心疯,伤害自己的亲生妹妹。关天翔凝视着她右腿涌出的黑色液体,那宣示着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失常的人。 在这个时空,失常的人总会冲击关天翔赖以存活的底线。 然而,她依旧是一个人,人的生命可贵,不可以那么轻易夺去。 因为关天翔宁愿相信,每个人打从心底也是纯良的存在。那样的世界,清静简单多了。 这些博爱的普世价值,一直是关天翔的座右铭。 “仁义道……德真是你……想像中那么……正义?”阿坚叹息,但终究听从了关天翔的建议,收起了凶器。事实上,那也仅仅是刀片而已,使用时也嫌不够锋利的迷你工具。 真不敢想像,如果一把青龙刀落在阿坚的手上,这个世界还能够运作多少个昼夜。 “靠,我们……现在怎么走?”阿毛一时六神无主,手一直抓紧一脸哀伤的艾西,惘然的指着门口。所有的社团人士已经涌出屋外投身战斗,客厅只剩下满地狼藉及数具尸体。白雾充满了这里,再次营造了天堂与炼狱的强烈对比。 “留在这里……也不安全……”关天翔蓦地逃离死胡同的绝望,整顿着思维,苦恼的思索着,“我们……怎样都要冲出去。” “感谢读者提供笑话。”阿毛哭笑不得的凝视着关天翔。 不论出面鹿死谁手,胜利一方都会回归老巢,然后他们终会被发现,然后落得悲惨下场。 当然,有可能两败俱伤,双方都没有人生还,然而机会微乎其微。 “那……我们走吧……”阿毛第一个站起来,并扶起情绪久久未能平复的艾西。阿坚一马当先走在最前,拿起了地上的手枪。 对,在出面的枪林弹雨中,空手出击根本是送羊入虎口。关天翔及阿毛分别也拿捡拾起地上的两把黑色手枪,他并不清楚它的型号,然而那也不是重点了。 胖妹瘫倒在地上,已经昏死了,不知阿坚是否下重了手。相反,身中两弹的摩羯座还有微弱的气息,微微的抖动着身子。 多么可怜的女孩……关天翔实在很想呼应自己的恻隐,伸出援手。 然而,理性的轨道告诉他,那是没可能的。 平阴少女腹部一个伤口,胸脯一个伤口,即使心肝保得住,其他内脏已经受到了无可挽救的创伤。 就算奇迹降临,他们的高风险营救换来了少女的一线生机,那么下一步她还是很可能成为了失常感染者,接下来对他们开展新一轮的杀戮…… 那既毛骨悚然,同时却是极度的让人无可奈可。 “阿……阿翔,”阿坚贴在门旁,说话依然口吃,“等……会我出去挡住他们……你们先走。” “吓?”关天翔不明其解,“为什么不一起走?” 他是想向女朋友呈英雄?多么奇怪的提议? “我不……行了。”阿坚苦笑着,关天翔连忙打量着他,才发现他瘦小的肩头上有一个弹孔,里面正渗出鲜红的血液。 淌血的伤口,在这游戏中象征着一个人失去理性的开始。 刚才他连续对他们施以的营救,终究挑拨起死神的欲望。 那么,阿坚很可能在短短数分钟内,便会失去常理,然后把他们轻易杀死。 也许,他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因此他想趁自己发作前,牺牲自己。 阿坚已经把住门柄,竟然保持着一贯的友善语气:“外面应该……该有几个人同时对……对我们开枪……我们总有人要死……既然我就快要发疯……” 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尽管形势危急,关天翔还是压抑不住汹涌的情绪。 一直泣不成声的艾西与阿毛在旁,凝视着僵持的两人。 “记住我叫阿坚………” “靠!我问你为什么啊!”令人费解的面红耳赤,下一秒换成了无法抵挡的泪水。 对不起,关天翔哭了。 他再说多一句,或许关天翔会崩溃成小孩。 “因为……”阿坚脸上竟不沾半点忧伤,回眸天真一笑,与他杀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形象南辕北辙,“因为你是……第一个……愿意认同我……的人。” 听罢,关天翔失去了理智。 第126章《灰色回忆的自白之贰》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如果听得见,它一定实现……” 关天翔是一个颇为专一的人,尤其是在听音乐方面。单单一首周董的《星晴》的旋律已经足以俘虏他的心好几个星期。 可是,在一片灰蒙蒙的夜空中哼唱这首歌曲,是否太过讽刺了? 星星都不翼而飞了。这个城市,仿佛所有的梦也被偷走了…… 如果听得见,愿望真的会被实现吗? 关天翔握紧了毛茸茸的锁匙扣,紧闭双眸,许下了卑微的梦。 繁星们,他很想再去一趟迪士尼乐园。 悄悄告诉你们,那里没有哀伤、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欢乐与狂喜。 那里,有白雪公主和蔼的亲亲关天翔的脸孔,有米奇老鼠共他打成一片,满脸烂漫的小飞象徐徐带他离开这个满目疮痍的恶托邦。 他只去过一次迪士尼的小天地,而那次是他第一次与毛相遇。 在精品店捧起它时,关天翔已经被它圆圆笨重的身躯吸引过来了。 “妈妈,你看看。”小三的关天翔拉扯着正欲步出精品店的女士,把不情愿的她拖拉到了店铺的角落。 尽管《怪兽公司》票房大卖,然而纪念品以及毛公仔方面,始终最受欢迎的还是给予别人机灵印象的米奇老鼠以及史迪仔。madeinchina的毛公仔,或许有其市场,然而只好被搁在一角。 至于为什么关天翔会注意到它,只是因为它被丢在地上了。 关天翔徐徐捡起只有拳头般大的毛公仔,它毛茸茸的,俨如一个紫蓝色毛球。 当下的关天翔认为毛是最可爱的卡通人物。蓝色的毛发、圆圆的双眸…… 他这才发现毛公仔的头顶闪闪生辉。原来,它是一个锁匙扣。 那么大的锁匙扣,设计的确欠缺心思啊…… 母亲皱起眉头,摆出一副轻蔑的神色,长大后他方了解不欲掏钱包的大人总是那个样子:“哪里可爱啊,又肥又钝……” 她也没说错。然而,盘底的洋葱,并非一无是处,没有内涵,只是世界不打算一层一层揭开它的外壳,窥探它的内心故事而已。 如果说时间就是金,当天花费说服母亲买下毛锁匙扣的时间,价值上万也说不定。 自此以后,毛就成了关天翔最好的知己。每晚睡觉前,关天翔总会躺在床前,面对着无星的都市夜空跟毛谈心,跟他说关天翔每天上课学到了什么,有什么烦恼,何时又被母亲教训了一顿…… 好几次,毛锁匙都被关天翔的泪水沾湿了。 不知怎么的,在毛的面前,关天翔才能够畅所欲言。或许,是因为它总会默默的瘫倒在床上,听着他娓娓道来,不用什么回答,那诚恳的眼神,总会挑起眼角的情绪泛滥。 生命中,又会有几多人愿意默默在你身旁,倾听你的泪,拭干你心中的不安与哀愁? 毛的善良,只是反衬外面社会的无情而已。 关天翔凝视着窗外的朦胧夜景,构思着接下来要对毛说的话。 嗯……还是说吧。 小六那年那月那天,关天翔遇到了一个很要好的人。 她是吕小玲,玲珑的玲,名字颇为适合配搭她的气质。秀丽的马尾、可爱的脸蛋、圆大的双眸…… 关天翔深深的被她灌醉了。 诚然,关天翔的成绩不太要好,众多老师都说他很难考进一所优秀的中学。相貌不出众,没有特别的兴趣,欠缺内涵…… 别提伤心事了。 相反,小玲表现出众,中英数常一直名列前茅,从来也是模范生的热门人选,而同时基于她善于交际以及样貌讨好,已经多次被同学选为模范生了。 好像每个人成长中,总会遇上这样一个全能的漂亮女孩。然而,卑微的你却总会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某位进取的男生终于觅得她的欢心,然后一直观看着的你便是时候离席,面对新一轮的残酷。 有时,关天翔也会感到自卑,好像关天翔从来也配不上她,先不要说什么关系,即使是友情也难以建立。每一次在小息的时候目睹她的时候,身旁总会有两三个高大威猛、样貌不差的男生在旁跟她聊得兴起。 不善于交际的关天翔,此时总会退到一角,不声不吭,直到小息的钟声悄悄的响起,把尴尬的他拉回沉闷的课堂以及无尽的寂寞…… 可是,今天关天翔跟她说过一次话,而这次对话,改变了关天翔的人生…… 真的。 “关天翔,又没交作业,真为你感到羞耻!罚站!” 早已习惯了每天在6b班的课室外面呆呆的站立。事实上,关天翔曾经也尝试努力跟上作业的进度,然而他的能力实在不容许这样做。他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 他根本不是任何材料吧…… 一如往常的,关天翔一声不吭,在众目睽睽下步出苍白的教室。下课钟声徐徐响起,同学敬礼后便跳出班房,经过他旁边时他并没有说话,事缘他一向寡言。 事实上,他们没有加以落井下石的调侃举动,已经是他的幸运。 关天翔低下头,连日已经听过三次“真为你感到羞耻”,因此已经没有什么反思的空间了…… “阿翔,你为什么那么不听话?” 一句话敲进关天翔的心扉,抬起头来,盯着她的双眸。 关天翔从来没有预想过会有人走过来跟他谈话,更意料之外的是对方的身份。 小玲拿着“中文乐趣好很多-上”课本,站在他的面前。他满面通红,心想竟然有机会跟他心仪的女孩说话。 “我……我……”忸怩的关天翔含羞答答,却只能继续发挥本色。 “你再这样,就会让同学笑啊。用点心啊,我相信你可以的。” 亲爱的,你的观察会否迟钝了一点?关天翔一早已经成为各位的首席笑柄了…… 可一股暖流还是窜进了心窝,尽管小玲的说话事实上跟班主任的话没有两样,可是出自她的口中,却显得分外温暖。 小玲不论样貌还是处事,相对于同龄的女生都比较成熟,她总是对班中的同学特别关顾。也许因为这样,她才会人缘那么好,并且连续两个学期被推举为模范生。 意乱情迷的关天翔,还是情不自禁的在小玲面前莞尔一笑,她蹙起眉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为什么……” “因为你是第一个愿意认同我的人。”关天翔惊讶自己竟然完整的吐出了一句话。 关天翔可想不到她会关心关天翔这位……同学。 她“哦”一声,或许是意会,或许是随便应付,然而还是向着关天翔一笑。 目送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关天翔拭干了脸上的激情。 谢谢你,小玲。 或许你会觉得关天翔的单恋故事平庸的可怜卑微,然而,那只是因为,每个人心中也曾经有过一刹那的触动。 有试过为一个人而欲改变无能的自己吗? 每个人,也会有第一次爱上那一个“她”的经历,那种感觉既愚笨、又纯粹,快乐之泉却总是从单纯中源源流出。 自从那一次对话后,关天翔的心灵受到了莫大的鼓动。他尝试重新面对学业,尽管看似没有可能完成排山倒海的课业,关天翔也希望得到她的认同,告诉她关天翔至少有决心这样做。 曾经的关天翔是这样想的。 曾经的他。 他实在讨厌过去的自己。 第127章 《洞》 喘着气,拼命为争取生机挣扎的感觉,此刻或许是毕生最强烈的。 因为,自己逃出的生机是建基于同伴的自愿牺牲。 如果自己此刻不幸丧生,关天翔便完全辜负了阿坚对他们的无私付出。 没有夸张之意,此刻他们背负着的,当然不仅是自己的生命。 本来已经劳心苦心的关天翔,此刻淌着泪,激动的跑在最后。后楼梯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枪声与嚎叫声,在空间里回荡着。关天翔向后一瞥,隐约目睹数个黑帮男人在后方互相枪击。 关天翔仿如置身1944年的诺曼底,盟军抢滩的一刻。 艾西、阿毛和关天翔往6楼以上的方向拔腿狂奔着,艾西几乎是被阿毛扯着走的。黑帮们集中在5楼以下的位置,进行着如火如荼的激烈战斗。子弹横飞,后楼梯的墙壁上增添了难以估量、密密麻麻的弹孔。 有密集恐惧症的关天翔实在不忍目睹。 “快点啊。阿翔不要看啦!”阿毛拉着关天翔的手,他却无法兼顾关天翔和艾西的步伐。 由于关天翔的右脚脚跟近乎断裂,他根本难以维持疾速的奔跑。 旧患如魔虫一样,一直寄生于肉体,此刻终于找到了爆发的时刻。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右脚脚跟传遍浑身,关天翔忍耐着剧痛,一鼓作气的向上跑。 或许,逃过这一劫,关天翔的脚跟应该以后用不着吧。不过,管他的。 “我们逃去哪?”关天翔终于转过头来,向前方的两人大喊。 “不知道啊,先跑啊。靠。”阿毛上气不接下气,此时火警钟声再次响起。 对,到底他们的目的地是── 猝然,一颗子弹划过关天翔额头前的头发,旁边的墙壁生出了一个孔。他一边跑着,一面惊愕万分:刚才如果他跑快百分之一秒,已经足以完结这趟生命之旅。 拼命守护的生命,从来都是如斯脆弱。 某些黑帮男似乎发现了逃走中的他们,好几个黑影正往他们的方向冲着来。 刚才的一枪,很可能是来自他们其中一人的,不过那也不要紧了。重点是,他们再次踏进了水深火热之中。 若然他们已经被锁定为目标,不加紧脚步的话,很大可能会成为无情子弹的点心。令人无奈的是,即使他们疾速奔走,亦无法杜绝被子弹击中的机会,始终子弹比他们快上万倍。 跑在最后的关天翔不时向后一瞄,最后确定了追逐他们的有五人。 四个穿着黑色紧身背心的男人,还有一个赤裸上身的,每个人都手提枪械,长期瞄准他们的方向。 从他们的姿势看来,下一秒他们很可能便会命丧马路上。 “完蛋了这次!”阿毛费尽全身气力,把关天翔及艾西拉倒在梯级上,然而后坐力还是迫使他的身躯向后一退,近乎成为了楼下背心男的枪靶。 原来,来到了生死之关头,阿毛是一个如此有义气之人。这是否传说中的患难见真情…… 趴倒在地上的关天翔,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知道来不及掩护暴露于危机中的阿毛了…… 不要…… 枪声不断,然而阿毛还是呆立原地。 花容失色的艾西还是机敏的扯下了阿毛,离开了被枪击的范围。然而此刻的关天翔正张口结舌的,凝视着下方的诡异景象。 那五个男人,每个人的口中,忽然吐出了浓浓的鲜血。 而且,几乎是在同一刻,关天翔是说,同一秒。 如果以“吐出”来形容,不如说是如喷泉中涌出…… 那就像是目睹恐怖之物而呕吐的五个成年人,只是呕吐物是血红的色泽。 是洞。 四个背心男和一个赤裸男,还呆立原地颤抖了须臾,才抽搐着倒下。 他们甚至连吭声的机会也没有。 太可怕了…… 寒毛直竖的关天翔,蓦地忆起了之前看到的尸体上的口中的洞,那些莫名的洞。 此刻关天翔或许目睹了洞的形成过程,但又好像没有。 因为,根本没有丝毫迹象,如斯诡秘的事情就发生了。 为什么五个人的口中忽然出现了涌血的洞? 嘴巴生洞是跟失常有关的吗?如果有关,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呢? 为什么梅涛没有、杰睿兄弟没有? 他们三人,也会落得如此令人心惊肉跳的下场吗? 迷雾中的关天翔,既迷茫又恐慌。 阿毛及艾西并没有目睹那惊心动魄的一刻,一心还想着如何逃出生天。阿毛站了起来,示意继续逃亡:“傻翔你看什么鬼啊,跑啊!” “这样跑也不是办法!”还没有抹干清泪的艾西站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跑得有点窒息的感觉。 “当自己是机器人就好了。”阿毛气急败坏的跨着梯级。 “靠,机器人就搞个毛线了。”关天翔也站了起来不期然的回了一句。 关天翔不敢再回眸那五具莫名尸体的死状,生怕再瞄多一眼,自己的嘴巴也会吐出浓浓的红色活水。 背后还是传来了脚步声,他们或许仍然在帮派的死亡搜捕中。 现在六点还没到,天还没有亮起来,视线实在不太清晰,关天翔只能够隐约听到背后密密麻麻的枪声及脚步重踏梯级的声响,响彻整个后楼梯。 如果再这样下去,很快他们便会体力不支,然后被从后追赶的男人猎杀──事实上,以他们的平均身形做出初步判断,他们的体格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精壮好几倍。 何况,他们拿着的是一秒足以夺命的枪械。 “我们去大堂!”阿毛蓦地灵机一动,往右一跃,拉开了那层的消防门,他们迫不得已相随。 他们甚至连那是第几层也懵然不知,然而那并非当下之急。 不论阿毛开启的,是救赎或者炼狱,那也是命运为他们铺出的唯一一条出路。 在灯光欠奉以及迷雾的覆盖下,只要消防门关上,追逐他们的三人未必知道他们的所在层数。他们顶多能够根据脚步声,断定他们离开了后楼梯空间。 阿毛,总算来了一笔急财。 关天翔最后一个闯进了电梯大堂的空间,把消防门使劲关上,接着跑到了电梯口,以免被黑帮发现。 阿毛狂喜的奔跳着:“终于逃出来了!给点掌声──” “等等,”喘气不断的艾西打断了他的话,“他们迟早都会发现我们的!” 艾西所言甚是。关天翔立刻奔到最近的单位门前,却发现门上了锁。 会意的艾西亦跟随关天翔的做法,尝试其余两个单位的门──同样的情况。 天,如果这个时候电梯打开,管他吃不吃人,关天翔也一定会躲进去。 人类总爱重复错误。 “喂喂,这里有个房间啊!”阿毛兴奋的声线从关天翔的背后传来。 关天翔转过身来,凝视着他所指的方向,从微弱的光线下,他好像看到了“储物房”三个字。 怎么好像其他的层数没有储物房?或者只是他之前没有刻意端详,才没有察觉到而已? 然而此刻的他并没有空间及精神去思索如此鸡毛鸭蒜的事情。 阿毛亢奋的叫道:“靠,门没锁啊!” “会不会有埋伏……”关天翔随口一句,却被阿毛以“靠”一声迎接。 “进去啊进去啊!”艾西提心吊胆的奔向门口,因为黑帮随时数秒后便会来到。 阿毛打开了储物房,里面是一片漆黑,不知空间有多少,不过应该足以容纳三个人的。 “幻觉而已吓我不到我的!”阿毛也知道没有思量的余地,一跃溜进了储物房,他们两人尾随,关天翔把储物房“呯”一声迅速关上,众人屏住气息。 接下来的数秒,简直可以用“世界清净下来了”来概括。 然后,大家都大声的喘起气来。门外传来极其微弱的脚步声,然而脚步声渐渐减弱。 相信黑帮没有来到他们的楼层。 说起楼层,关天翔连这里是哪一层也不清楚。 储物房里的空气局促,好像并没有设有通风口。这里绝对的漆黑,甚至连微弱的光线也欠奉。 关天翔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你们是谁?” 众人包括关天翔被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储物房内会突然传出一把女孩的声音? 如坐针毡的他甚至失去重心撞到了储物房的门。 完全黑漆漆的环境下,实在难以找出不速之客的位置,他们根本处于毫无防备的危机中。 阿毛惨叫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忽然,储物房灯火通明,整个空间亮了起来。 第128章《八楼的储物房》 众人在储物房里营营役役的对侍着,电筒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储物房空间。 这个隐蔽的储物房大概能够容纳六至八个人,储物房的内部简陋无比,关天翔仅仅瞄到数个残破不堪的纸皮箱,在最远的一角叠在一起。地上还放置了……好几条尚未开封的芝士肠。 没有枪械,没有利器,然而局势还是极度不明朗。 情绪仿如蓦地拉紧的弦,他们与面前的陌生人牢牢对盯着,关天翔很清楚,对方如果心存恶意,下一秒她或许突然发难施以袭击,而他们将会堕入进退维谷的情况。 随时保持警觉,提防梦魇的埋伏。 不声不吭的他们,屏着气息,在时间停顿般的储物房内,甚至还清楚听得到心跳的频率。 门外的世界,正爆发如火如荼的血腥战斗,而门内,他们正面对一个不知名的陌生者。 一个口里含着芝士肠的短发女孩。 尽管是女孩,关天翔也不敢掉以轻心,阿坚的例子对他当头棒喝着,表面的躯壳,事实上并反映不了什么。内里的功架,是不能透过第一眼的外表反映的。 数十秒时间徐徐过去,双方还是不发一言。坐在最远角落的女孩凝视着他们,神情比他们悠然自在,更多的反而是疑惑。 猝然,短发少女把电筒搁在地板上,电筒光线直射墙壁,然而昏暗之中他们还是能够凝望到她的轮廓。 翘着腿的她好像没有站起来的打算。关天翔想,一个坐着的女孩,应该不能够做出任何具攻击性的行为吧。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主动施以迎头痛击,以人数之优势,加上两把枪械的辅助,他们的胜算颇为高。 几乎是百分百了,除非女孩是与阿坚伯仲之间的武林高手,除非此刻她可以端出一把ak47。 这根本是天荒夜谈,空荡荡的储物房内,除了纸皮箱、芝士肠跟女孩以外,并无发现任何枪械或武器的存在。就算纸皮箱藏起了什么致命兵器,跟它们至少一米之隔的女孩,即使身手再疾快也需花费一秒。 一秒内,即使阿毛反应不过来,关天翔还是有信心能够用手枪将她轰成个稀巴烂。 门外的脚步声以及枪声从不间断,然而从声音的回音以及声量,可以推断出根本没有黑帮闯入这一层,想必并没有追寻到他们的下落。 幸好,他们身上并没有沾上大量血液之类的液体,不会随着逃走滴下遗留足迹。 半分钟过去,关天翔仍旧不敢松懈,然而同伴们终于开始搁下了戒心。 “放心,我们没有恶意。”艾西轻轻一笑,拭抹脸蛋上的泪珠。经过半分钟的惊愕,相信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并且了解储物室的环境。 “我没说你们有恶意,我是问你们是谁。如果我对你们有戒心,我不会打开电筒。”顷刻间,女孩也露出了客气的微笑。 听罢,阿毛及关天翔渐渐放松情绪及戒备,因为仔细的打量之后,关天翔相信眼前这个少女应该没有打算做什么,同时亦不能够做什么。 因为她又从地上捡起了一条芝士肠,咬开了胶套,往嘴里塞。 面对突然闯入的陌生人依然悠然的吃着小食,关天翔实在哭笑不得。 关天翔凝视着余下的数条芝士肠,瞥到了肉肠表面的胶套写着“便宜牌”。 是为他们节省金钱的超市的旗下牌子。 女孩含着芝士肠站了起来,乍看之下是一个约莫160公分的女孩,年龄大概跟他们不相上下。她留着深啡色的短发,皮肤不比艾西白皙,然而也不差多少。啡色的双眸不算很大,小小的鼻与樱桃小嘴,胀鼓鼓的脸蛋配以尖尖的下巴……就像……就像…… 就像短头发的陈妍希。 关天翔干笑起来,怎么这几天仅仅碰到四个女孩,却已经有三个是漂亮的女生。 这算是上天给他降下沉重的灾厄同时给予的慰藉吗? 当然不是,因为作为自卑独男的他没有资格被这些女孩所予以慰藉。 何况,一个已经丧生,一个是目前陌生的女孩,背景不详。剩下的一个,就是他们的同伴,带着不幸而来的、或许一直对他们尝试下毒手的艾西。 好了,关天翔收回上天慰藉论吧。 女孩穿着黑色背景的紧身t恤,胸脯的位置写着“我是湾区人”的黄色字眼。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项链,底下是一个银色十字架。不合身材的t恤下露出了部分的小腹,凸显这女孩的标准身型。下身穿着超短的牛仔裤,长长的腿,穿着白底蓝线条的球鞋。重点是,她的脖子挂着一个红色的耳机,耳机线连接着牛仔裤的口袋。 在这个时候,还有闲情聆听音乐?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充满阳光气息、亭亭玉立的短发美少女。 ?关天翔苦笑着,如果闯进来的是三个不怀好意的成年男人,她必定落得不堪的下场。 ?这时摩羯座被凌辱的画面徐徐浮现于脑海,反感油然而生。 幸好,她遇到的,分别是一个女孩,一个gay男,以及身材单薄的独男。她真是三生有幸了。 “我叫艾西,另外两位是阿毛和阿翔。”艾西和善的浅笑,关天翔和阿毛均摆出了礼貌的微笑。 “你们好啊,我叫做托比,准备升高三。”女孩拿开芝士肠,“我也是这里的住户,你们呢?” 托比,这个中性化的名字,挺适合这短发女孩的阳光气质。 一言难尽,于是她示意他们坐在地上,并且向他们每人递了一条芝士肠:“你们应该肚子饿了吧,放心我还有很多。” 艾西把他们的遭遇一一向短发妹托比娓娓道来,她一本正经的听着,直至艾西说到了刚才被黑帮追杀的经历。 “无论如何,你们都运气很好。哈哈,”托比热情一笑,露出小酒窝,“因为不是每一层都有储物房,只是每7层才有储物房,让保洁姐姐放置一点基本清洁用品。” 关天翔立时道出心中的疑问:“为什么?这里不是8楼吗……” “因为没有4楼啊,傻逼。”阿毛讪笑道。 “不要说粗口啦……”托比皱起眉头,可爱的脸蛋还是融化了阿毛粗犷的心灵。 第129章 《八楼的储物房》(2) 关天翔平生很少遇见对粗口有洁癖的人,或许因为他认识的女生太少了…… 如果此句出自任何一个男生,阿毛必然予以十倍的奉还,详情不在这里讨论了。 对,基于中国传统,“4”字由于有“死”的不祥含义,所以凡出现“4”字的楼层都会被取消,所以这栋大厦是没有4楼、14楼以及24楼的。当然,如果一栋楼宇有四十多层,那么无可避免会有“4”在开首的楼层。然而,他们身处的大厦,是一栋23层的大厦。 “我住在15楼,事情开始的时候我在睡觉,我醒了发现阿爸阿妈不在家里,然后我就离开了家里,然后就遇到很多奇怪的人。”托比把芝士肠的胶套丢在地上,拭抹着小嘴上的残渣。 阿毛吞下芝士肠:“那你父母呢?” 她笑而不语,眼神却闪过一念哀伤。 “傻逼,我不应该问这些……”阿毛知道犯下了错误,祸从口出。 “没事,我心情已经平复了,”托比点头,“还有真的不要再说粗口了。” 大家不声不语,想必众人心中也想着逝去的同伴与至亲。 “没关系,我们要努力活下去,逃出这个恐怖额地方。”托比开朗的一笑,关天翔真佩服她还有乐观的动力。 这时,纸箱处忽然溜出一个小小的黑影。待关天翔提高警觉之时,艾西却高声嚷出一句:“好可爱啊!” 一只灰毛的小猫低声“喵”了一声,跃到托比的怀中。 “和你们介绍一下,它是『朗朗』,我的弟弟。”托比甜笑着,一边抚摸小猫,“放心,它不会拖累大家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把它训练好了,不会发出大声响。” 难怪一直闻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原来是猫味。 “为什么叫朗朗啊?”关天翔首次开口,发现那只猫瞄着他看。 “哈哈,是这样,”托比再次翘起脚来,让小猫躺在大腿上,“因为我每次在家里弹琴,猫都会爬上凳子挡着我,乱弹一通,所以我就叫它『朗朗』。” 原来还懂得弹钢琴,又有养猫的习惯,看起来托比就像一个充满爱心、才华漫溢的小女生。 关天翔的视线不以为然的被她吸引过去了。 “哈,这只猫会踢球我就叫它『碧咸』。”阿毛的终极烂gag换来无声的回应。托比一头雾水,还是客气的轻笑一声。 “可不要可以给我抱抱?”艾西一脸陶醉的凝视着朗朗。 “恕我拒绝,朗朗很怕陌生人。嘻嘻。”托比满脸欣慰的抚摸着小猫头上的短毛,朗朗乖乖的“喵”了一声。 “我们想逃走啊。靠。”阿毛忽然埋怨起来。 老实说,谁不想逃走?每个人都知道这里是一个无法更崩坏的地狱,然而有办法能够逃离这里吗? 何况,没有梅涛的情况下,群龙无首的他们如何逃出一个危机四伏的大厦? 尽管知道现况的恶劣,然而还是无力争取什么的改变。这是关天翔的无奈,他一生的无奈。 “不要说粗口好不好,我也想啊。”托比诚恳道,“不过如果要生存落下,就一定要有足够的睡眠。我一直都没睡觉啊,你们呢?” 他们三人互望一眼,他们只是小睡过一会而已。 “哈哈,那不如大家先休息一下,休息过后我们一起商量离开这里的方法。”托比把小猫朗朗抱到一个纸箱里,那里似乎是小猫的“住所”。 原来纸箱只是这个用途而已。小猫乖乖的轻叫一声,一跃窜进了残破的纸箱,消失于他们的视线。 这一幕很可能是整趟旅程最温馨的一幕了,还是之前的经历过度的触目惊心…… 老实说,刚才从紧凑的腥风血雨中逃过一劫,此刻却目睹如此日常的一幕,反差实在令人无法适应、哭笑不得。 托比的出现,或许是荒漠中的喷泉,让绝境中的他们得到了心灵上的一点点慰藉。至少,大厦里还有关顾的存在。 不管怎样,关天翔还是悠然的轻笑了。 艾西及阿毛似乎对新认识的女孩并没有很大的戒心,一致同意托比的建议。托比说,储物房隐蔽非常,因此只要锁上门口,不用担心被任何人发现。 托比把门锁上后,把电筒关掉。众人便筋疲力尽的睡到了地板上。尽管空气局促,然而因为得到了宝贵的安宁,而且大家都已经心力绞碎,他们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才没有那么容易睡得着。 经历了被黑帮挟持一事,摩羯座惨无人道的遭遇、胖妹的大义灭亲、阿坚的壮烈牺牲……所有所有目睹的都无法在短期内忘怀。 每当关天翔才闭眼半秒,所有惊心动魄的经历便会深刻涌上,冲击脆弱的思绪,即使睡眼惺忪,还是无法进入梦乡。 而且,关天翔刚刚想起一件很关键的事情。 忆起之时,关天翔从地板弹起,随即迎来右脚脚跟的刺痛。 那是逃跑的代价了,尽管时光倒流来多一遍关天翔还是会选择牺牲右脚,至少换来了存活的机会。希望以后还能够走得动吧…… 关天翔从口袋里搜索着,由于局促的空气闷热非常,整个身体都渗出阵阵热汗。其他人都睡着了,阿毛的鼻鼾声刺耳非常,覆盖了所有的声响。 隐隐作痛的关天翔从口袋里端出了那张对折良久的a4白纸,纸张放在细小的口袋里已久,加上汗水的沾染,白纸已经颇为皱折…… 幸好,纸上的字体还是可以清晰察看。 那是梅涛给关天翔的字条。如之前所述,梅涛有一个异于常人的怪癖,便是爱使用随身带备的a4白纸以及笔书写协助思考。这一张字条,正是一张对折的a4纸张。 “我怕迟些不会给你。”梅涛当时的一番话,重新的于茫茫脑海里浮现。 为什么迟些不会给关天翔? 或许答案简单极了。当时梅涛断掉的左手中指头,那溢出的鲜血,还有梅涛默默忍痛的木然神情,正好解释了一切。 还隐约记得梅涛透过协议方法说明淌血的伤口跟失常行为有因果关系。 梅涛在受伤后及时把自己的笔记塞给关天翔,多多少少源于本身对于自己推断的信心:流血,便会失常。 后来,梅涛果真变得行为怪异,先是一言不发,后来则尝试离间艾西与他们,再后来更诡异的跳下通风窗,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那么,可以说梅涛的神机妙算,预测到了自己的下场。 关天翔手握着字条,如之前所述,那是一百多字的粗写字体,难看如象形文字。 不过,不论怎样关天翔也要看一遍,因为梅涛失常前坚持给他留下的信息,必然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昏暗的灯光下,关天翔努力寻找托比的电筒,以照亮手上紧握的线索。 黑暗中摸索着……视线模糊极了…… 关天翔走近了卷缩身躯,别过身子的托比,她睡得正甜,也没有如阿毛般发出扰人清梦的鼻鼾声。 要不是早已习惯了夜晚完全昏暗的环境,以致使自己夜间的视角敏锐了不少,此刻的关天翔必然伸手不见五指。 电筒理应在附近吧……真的,原来就放在纸皮箱的旁边。 关天翔走过去拿了起来,那是个中等大小的电筒,颇为方便手握。 在完全寂静之下,关天翔重新坐下,按下了电筒的唯一按钮,一枚光束随即射向墙壁上。 这是关天翔才发现那是一幅严重褪色的墙壁,油漆脱落了大半,看起来良久缺乏妥善打理。他翘起腿,把a4纸叠放于大腿上,把光线照向它── 他听到了碰撞的声音,猛然打了一个寒颤。要知道,在黑夜的静谧中遭到突如其来的刺激,真的可以被吓个三魂出窍…… 第130章《路》 “喵” 纸皮箱窜出一个黑影,一对闪闪发光的绿宝石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原来是灰色小猫朗朗,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猫为夜间活动的宠物,因此这时候跳出纸皮箱稍微活动一下亦不足为奇。如托比所说,朗朗抗拒陌生人,此刻的它也跟他保持了几米的距离,躺在托比的旁边,却凝视着他的方向,一副虎视眈眈的神色。 不论有否恶意,他亦置若罔闻算了,是时候揭开字条的秘密。 他把灯光对焦双腿上皱折斑的a4纸,在黄灯下尝试阅读着当中的文字…… 一句概括,实在是太难看了,难看得不合理。 梅涛既然要留下重要的信息给他,那么为何要把字写得如斯难懂? 不要紧,继续…… 花上了十分钟之久,他才能够看得懂了整段文字的意思,有一些是需要依靠推测得出来的,因为按原本写法理解根本意思不通。他可以保证,根本很少人能够看得懂如此丑陋的字体,唯有他能够勉强阅览。 令他最为大惑不解的,是第一句:“提防鬼胎,内容可保密” 实在令人想入非非。 关天翔不禁一脸讶异。谁是鬼胎?或许是他的语言能力关系,第一次不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内容可保密”,想必是为了“提防鬼胎”吧?如果那“鬼胎”知道了文中的内容,会导致严重后果吗? 一头雾水的他,盯着舔着前腿的朗朗。其他人睡得正甜,并没有被电筒的灯光吵醒。 想深一层,如果回溯当时的对话,还是能够找出一些线索的。 还记得梅涛提醒他要提防艾西。 艾西,就是梅涛所指的鬼胎吗?那也不足为奇吧。 梅涛凭什么忽然对艾西如此不信任呢?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或是源于他一直以来的细致观察? 不过,现在只是他一人观看,不用理会这一句吧。况且,他对艾西已经搁下了不少的城府。 或许,只是梅涛神经过敏而已。 继续看下去,是列点形式的句子,大概是以下的一段文字: 记录。 停水停网,迫使人到后楼梯,动机未明 电梯,每层停是点算人数 王婶电话,引人到后楼梯,动机未明 警钟,吸引人进电梯 失常病态,切忌受伤 感觉就像雷声大雨点小。那些尽管是他们经过荆棘满途后得到的重要收获,对于找到出诡异大厦的出口或许举足轻重。然而,那些都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内容,因为全部梅涛也公开跟所有人说过。 他这样只是跟关天翔重新归纳一次关键疑点而已。 沉淀数秒后,关天翔才发觉是自己观察力匮乏的缘故。 梅涛如此聪明伶俐,怎会只留下如此片面的资讯给他呢? 很明显的,以上的列点式文字是第一次写下的。列点文字以外还有其他的文字,尽管字体依然难看不堪,然而明显地比起列点的要稍微大一点。 那可以推断,梅涛是在本来有裂点的纸张上再次书写,文字不是一次写完的。那么,重点或许落在后方。 关天翔仔细的端详着接下来的文字: 如果大堂被封锁,代表游管一心封锁。唯有找出游戏漏洞方有生机。寻找游管也无法意料的出口。 你与我终究只是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 “你与我终究只是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关天翔呢喃着,重复的翻看着以上的文字。 该死的梅涛,现在叫你写随笔还是怎样?用如此抽象的描写手法,想带出一些什么信息呢?你是大文豪,然而关天翔这个文盲又怎能尽数领略── “在看什么?” 忽然传来的一把女声,尽管温柔,却吓了关天翔一跳。他如坐针毡的撞倒在墙上,凝视着眼前揉着双眸的短发少女。 “没……”关天翔盯着托比,看着她拿起了他大腿上的笔记。 “是……是什么?这些字好难看。”托比皱起了眉头,一头雾水的端详着白纸,“就算你说是韩文我都信。” 尽管托比是陌生人,然而却不像是什么鬼胎吧,因此关天翔便把梅涛把白纸塞给他一事简略交代给她听。 事实上,这也不是妥善谨慎的处事手法。 “哈哈,原来是这样。”开朗的少女坐到了关天翔的旁边,凝视着梅涛的“画作”。 关天翔又不厌其烦的解释了一遍文字的意思给托比听,当然尽量压低嗓子,以防骚扰到艾西跟阿毛。朗朗凑了过来,跳到了托比的大腿上。 “为什么……你怎么突然醒了?”关天翔询问道,她轻轻一笑,脸上仿如挂起了彩虹,在电筒的灯光下更显柔然:“没有啊,被猫吵醒了,在家里天天都这样啦。” “嗯……”简单的回应尴尬极了,在数十小时的狂蜂浪蝶过后,忽然得到了极度的宁静,而且还有机会跟美貌如花的短发女孩单独谈话,这……这…… 就像梦一样,太令人无法信任自己的眼睛了。 托比翘起了腿,让灰猫躺在大腿中的位置。大腿的线条完美的向着关天翔的双眸呈现,关天翔含羞答答的别过头,不想再做着下流的端详。 只因,关天翔再次想起了那个他无法守护的摩羯座。 她把笔记还给了关天翔,开始抚摸小猫起来。 一个高中学生,忽然遇到了一场惊天诡异的大屠杀,最终只剩下身旁的小猫作为自己心灵的慰藉。 那也有点儿可怜吧…… “我应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托比伸了个懒腰,双手开始卷曲着自己的短发。 关天翔愣了一愣,一脸惊呆。 “最后一句……好像是在说如果大堂不是出口,那这样我们根本就逃不出去?” “吓?” “根本,掌管这里的……这里的……怎么说好呢……” “游戏管理员?” “哈哈,你们这样叫他啊?是不是笔记里面说的游管?” “好像是哦。”想必梅涛还是喜欢写简写。 “如果大堂出不去,或者根本游戏管理员就不想我们离开,那正常的出口都没有空啦。”托比闭起双目,朗朗高声“喵”了两声。 “为什么没有空?” “如果游戏管理员不想我们离开,封锁底层大堂是必要一步,因为是最正常的逃走渠道嘛。”托比依旧紧闭双眸,仿佛一本正经的猜度着,“不过,他应该会顾虑到这一步,就是我们会用其他渠道逃走,例如……” “例如天台?” “嗯!没错啊。哈哈,”托比柔笑着,露出酒窝,声线甜美如蜜,“所以天台很可能都被封锁了。” 逃不出去,只因没有出口。 “阿翔,你之前……是不是说你有个朋友跳窗啊……” “是,怎么了?” “会不会……他是想试一下找『游戏漏洞』,或者是『游管也无法预料的出口』?” 关天翔忖度着托比的推测。当时,梅涛情绪激动,实为失常,然而却仿佛保持了适度的理性。当时他有没有这个心态呢?真的不得而知。 “可能你的朋友……是失常的时候,仍然清楚知道跳窗是有可能逃生的方式,所以就跳出通风窗?”托比擦擦小鼻子。 通风窗的确可能是“游戏漏洞”,如果他们假设当前环境为一个游戏。 如果,这是一个禁止逃出大厦的诡异游戏,先不管为什么会有一股如此强大之力量能够操作管理游戏,至少跳窗有机会不会是游戏管理员预测的逃生方法。漏洞因而形成。 当时梅涛或许就是想尝试一下跳窗是否可以逃出大厦,逃出这个游戏,然而最后或许落得了悲惨的下场。 “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场杀戮游戏,那股力量是不会想我们离开,那我们如果想逃出,唯有找一点所谓的漏洞……”关天翔呢喃着,托比却忽然一把夺走了白纸,往后一翻。 待关天翔想抢回笔记时,她却眉飞色舞的轻笑了:“你的朋友有给提示啊!” 关天翔一脸疑惑的注视着她手上的笔记,托比调转了白纸,另一面的画面吓得关天翔呆了半饷,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图……楼层图?”关天翔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一句话。 那是一幅简单,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画面。 关天翔实在是过于愚笨,竟然忘记了白纸还有另一面,几乎错过了关键的线索。 那相信是描绘了大厦的结构,尽管粗疏,然而还是能够根据一些英文的标签看懂了结构图。 图中的长方形,描绘的是这栋23层大厦。长方形的左侧是“楼梯”,亦即后楼梯,充满杀戮的位置。顶部是“楼顶”,指的应该是天台。地面与后楼梯扣连的、长方形底层的,正是底层大堂。“楼顶”及“大厅”的文字旁边,均有一个圈圈,那指的或者是潜在的出口。 那些都是应有的知识吧。 然而,长方形的右边却有一系列的虚线,贴紧长方形的边界。中间有一些分叉,而最底有一个箭嘴,指向了长方形的外面。 那就像一条逃生通道。 出口。 原来,梅涛早已经找到了一条逃生的路线?那是指哪里?为什么会有这条逃生之路…… “这里是指什么路?”关天翔抑压着心中的激奋,指着该条路线望着沉思之中的托比。 托比摇摇头,摆出一副茫然的神绪:“哪里有……有这条路?”一阵毛骨悚然窜入关天翔的身躯,关天翔吸下一口气,再次询问了一句:“是不是……是不是有后备楼梯……或者……” “没后备楼梯,这栋大厦只有一条后楼梯。” 寒意袭来,电筒依旧照射着眼前皱折的白色a4纸。 这条路,好像并不存在。 第131章《大堂的不祥之物》 诡异有一个必要的元素,就是情况的绝对不合理。 而梅涛的画作,确实有不少部分跟诡异扯上了关系。首先,梅涛完全没有在他们面前提及过这条路线的存在,不过先可以当作他现在就告诉关天翔可以了。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条路线根本不存在。 关天翔再三地追问身为住户的托比,差点儿忍不住失礼的摇晃她的双肩,她则连苦笑的闲情也欠奉,神色凝重:“没后备楼梯……这栋大厦楼宇那么小,怎么会有两条楼梯啊?” 他不自觉的剧烈喘着气,那激动来自热情,同时也来自未知的不安感。 真的有这一条路? 或者只是梅涛刚好画错而已? 不,第六灵感告诉关天翔,这一系列的虚线是梅涛给他的最重要线索…… “喵。”朗朗在漆黑的环境衬托下,显得诡秘莫测。 夜里的猫,可爱逗人,却可同时令人悚然。 “不如找他们聊聊啦……”关天翔忍着脚痛,爬到了熟睡中的阿毛旁边,猛烈推动着他,怎知他还是不省人事。 阿毛你这个大懒包…… 然而仔细一想,大家也已经好久没休养了。 “不如……让他们休息多休息会儿,晚点我们再叫醒他们?”托比拿过关天翔手上的电筒,照着a4白纸。 “嗯……” 听说,黄光底下的女孩看起来是最温柔迷人的。 此刻的托比亦然。尽管时机绝不适合,关天翔还是无法自拔的满脸通红起来,幸好她无法察觉。 现在,既然环境造就了一个与女孩独处的机遇,关天翔倒不如珍惜一下吧。 于是他坐近了穿着牛仔短裤的短发少女旁边,两个人静默了半饷,朗朗“喵”了一声窜到角落解闷。 托比的啡色分界短发,在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也挺适合她的气质…… “其实现在信息量真的很大……不如,我们归纳下我们的推测。”托比闭上双眼,好像每一次认真思考也会有这个习惯。 待关天翔“嗯”一声回应后,她便开始追索着记忆中的线索,同时注视着手上的白纸: “一,停水停电停网络,王婶来电都是为了吸引我们去后楼梯…… 二,电梯的怪异运作方式的功能是点算人数,而火警钟功能是吸引住户注意电梯…… 三,在这个世界有伤口,血液会变做黑色,人会变得怪异,叫做……嗯,失常感染者。但是为什么有些人口中会有洞,依然是未知之数。” 我连连点头,事实上把注意力都放在托比胀鼓鼓的脸蛋上,直到她一脸呆然的盯着关天翔,神情趣致:“我……我的脸有什么吗?” 关天翔差点儿吐出一句“你的脸很美”,然而绷紧的嘴巴不听话,他只是连续摇头。 “你怎么那么搞笑,哈哈。”托比甜笑的模样真的跟陈妍希如出一辙,“之后到第二部分,就是我们要找的出口。” 对,不要模糊焦点。他们生存到现在,最终目标是要找出逃离大厦魔掌的出口。 托比一手端着白纸,一手高举着电筒,甚是狼狈的样子,关天翔连忙拿过她的电筒,吞吞吐吐的道:“我……我帮你拿着。” “哈哈!好啊,谢谢。”托比鼓起脸蛋,重新投入了思考,“暂时我们得出的推断有以下的。一,地下大堂…… 二,天台…… 三,窗外…… 四,你的朋友……梅涛画出来的那条虚线……” 不知怎么的,关天翔总是认为最后一个可能性最大。可能源于那是梅涛遗下的线索吧…… “首先呢。 第一个,地下大堂,似乎被人封锁了,我们可以放弃这个选择。 第二个,天台,没试过,不过可能性颇低,就像梅涛话说的,地下大堂和天台同样是太正常的出口…… 第三,窗外……这个不知道,可以再讨论…… 第四,不知道是什么鬼。” 托比向关天翔扮了一个鬼脸,关天翔只好以苦笑回应。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集中注意力在窗外和那条虚线?”关天翔心不在焉的凝视着托比。 托比凝视着角落趴低的小猫:“我觉得是啊,大家休息完就可以讨论下,大家加油啊。” “嗯……” “阿翔你怎么了?你脸色好像很难看?” 关天翔此刻可心水清,黑漆漆的环境下只有单调的电筒灯照射,又怎能看得到脸色呢? “没事……” “放心啦,我们一定逃出去!”托比轻轻的搭着关天翔的肩头,他触电般猛然一震,心跳加速。 “嗯……” “阿翔其实你们读高几?还是大学?” “我高三,阿毛也是,艾西就……不知道。” “哦……那我就要叫你阿哥,哈哈。” “嗯……” “怎么?” “为什么……为什么托比你好像很乐观那样?” “乐观?” “我整天都觉得,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关天翔低下头来,端详着自己肮脏的双手,“根本,就像梅涛说的,我们就想扯线木偶那样。” 你与我终究只是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 “哦……那……”托比松开了关天翔肩膀的幼滑的右手,“不会的,我相信神的旨意。” “神的……”话才说到一半,关天翔便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项链。 尽管本身并非基督徒,然而听到托比的这一句,不知是否因为出自漂亮女生的嘴巴,总是感到了心灵被暖暖的融化了。 “我长大了想做一个社工,我枕头都想为每一个寂寞无奈得心灵提供援手。”托比呆望着终于回到睡梦的朗朗,“我相信,神怎样都会为我们留下一条出路的。” 关天翔一言不发的与托比对望着,尴尬一笑,心扉彻底被这女生的魅力给感染了。 只要坚持到底,总会有曙光。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你觉得他们勇敢追寻所珍重的东西,是疯子之为。 那些人,心中总会有着一种信念。 你可以说我是一个梦想家,但我不是唯一一个。 “其实……有一点我是觉得很奇怪的,想说一说。” “嗯?”关天翔直视再次鼓起脸蛋的托比。 “全玖龙最繁华的地区是哪个区?” “网──”一股暗涌于心中翻腾,久久不能平息。 第132章《大堂的不祥之物》(2) 对,网教。 奶路臣街,位于网教。 网教,全湾区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 “我住在这里那么多年,外面从来没有那么安静过……”托比咬紧牙关,“你说这里是西宫就不奇怪……这里是网教奶路臣,楼下是街市,平时不到深夜都不会有清静时候,现在外面几乎没有声音……” 说起来好像是……之前没有察觉到声音的问题。 如果这栋大厦被发现有任何的异样,理应至少有一班人在外面寻找拯救他们的方法,怎么会音讯全无? 如果外面根本不知道他们被困在这里,当然机会微乎其微,然而街市的喧闹呢?车辆行驶的烦嚣呢? 关天翔乍然忆起,第二晚凌晨1时多的时候,即是肯尼还没有离开杰睿家门前,他好像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对男女对骂的声音,那应该是地面传来的。 当时候,由于街头骂战实在是家常便饭,他们根本置若罔闻就作罢,哪会那么多。 说起来,好像男女对骂完毕之后,他们便再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点骨寒毛竖之感。 “阿翔……” “嗯?”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说出来会好点。” “什么事?”关天翔的思绪还是停留在街头骂战的内容上,尽管那只是鸡毛蒜皮。 “我好像见过你说的杰睿……” “吓?什么?靠?”关天翔喊叫出来,想不到艾西以及阿毛还是动也不动,只是朗朗身子一震。 “不要说粗口啦……”托比皱起眉头,闭起双眼,“第一晚,我在睡觉……去厕所拉肚子,女孩病你知道的啦……那时1点多,我看到家里没人已经觉的很奇怪……其实我家里人是不是又不记得电子卡开楼下大堂的门……那我唯有忍着肚子痛,出去做电梯啦,那时好像大概2点几左右。然后,我发现电梯坏了,我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不放心,徒步走楼梯,又不放心朗朗自己留在家里。谁知道……谁知道……” “怎么了?”关天翔咬紧牙关,静心下来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越走到下面接近底层得后楼梯位置,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有点雾。”托比卷曲着头发。 “那有什么奇怪的?”关天翔松一口气,“或者说,本来我都知道的。” “那时高层没有雾,和现在不同。” “吓?” “也就是说雾,不是突然出现,而是慢慢由地下扩散的……” 关天翔一时无言以对,继续等待着她的解说。 “不过,这个不是最诡异的地方。”托比口唇略微颤动,“我一开始以为是火灾啦,就加快脚步冲下去,谁知道……” 关天翔继续催促她把话说下去。 “我看到底层消防门打开了,但是系……门前满地沾满鲜血的尸体……很恐怖……而且,有几个人从大堂跑到消防门内的位置,全部人都是全身染满血……几个人都倒下了,只有一个男的关了门门,好想有拿手机出来……然后在门上面写字……好想是血字……” “杰睿!”关天翔不禁惊呼。 “之后……不好意思,无意令你们难受,在个写字的男人好快就……就……” 杰睿死了。 如果那人是杰睿的话。 关天翔脸色一沉。 “然后,我看到消防门再次打开,然后我真的很怕很怕,加上朗朗发疯一样向上跑,我就拼命跑……最后逃出生天。” “那些人……杰睿……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托比低下头,“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请节哀……” “大堂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至少,可以证明的是,大堂一定有不祥之物,造成了那么多伤亡……” 忽然一阵诡异感油然而生,关天翔抬起头,凝望着短发女孩,“等等……你说门口全部都是尸体?” “至少……至少有十几具。”托比的手往嘴里塞,“怎么?” “我们下到底层的时候,没看到尸体。” “一具都没有?” 火警钟声突然响起。 “一具都没有……”关天翔六神无主的,盯着同样凝视他的灰猫。 “怎么会,不可能啊……”托比露出讶异之色,“那么多尸体,怎么可能会消失……” 十多具尸体,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火警钟声蓦地响起,把关天翔从诡异之境扯回现实。 同样诡异的现实。 汗流浃背的关天翔剧烈的喘着气,靠着墙壁,火警钟声响彻四周,吵得耳膜快要爆炸, 他发了个什么梦? 绝大部分的人,一做梦完毕,醒来一刻总会身历其境,甚至顷刻间无法认知现实的世界。数分钟后,随即把梦境的经历忘记得一干二净,尽管睡梦时的感受依旧深刻。 例如,梦见一场灾厄,醒来时顿觉哀伤,数小时内或许依旧感到一阵的不快感,而为何有负面情绪,则无从知晓。 此刻的关天翔,感到寒毛直竖,赤裸裸的恐怖与脆弱的灵魂缠绵着。 他梦到了什么……他梦到了什么…… 由于眼睛已经习惯了漆黑的环境,现在勉强看得见周边环境的轮廓:四面墙,数个纸皮箱,还有关天翔的两个……三个同伴。 关天翔揉了揉眼睛,环视着。 艾西以及阿毛睡着了,托比则在轻抚着睡在一旁的小猫朗朗。 关天翔慢慢的坐起身子,却“啊”了一声,痛楚从右脚脚跟传来。 “阿翔?为什么你又醒了?” 火警钟声停下,可关天翔却没有回应托比,而是抚摸着他的右脚。 撕心裂肺的痛,连接着数年前的回忆。 “你的脚伤,已经很严重,如果不是旧患复发,应该不会这样。”托比原来已经知道关天翔醒来了,转过头来。 “嗯。”关天翔抚摸着伤处,这时才忆起了刚才曾与托比有一番的对话。 然而记忆模糊。 “我们刚刚是不是说到……底层的尸体?” 托比瞧着关天翔,“哈哈!是啊,然后讲多几句你就睡着了啦。” 关天翔察看手表一遍,现在是7:27。 终于天亮了,他们的前路却依旧茫茫。 “放心,我把你朋友的笔记放在你隔壁。”托比的电筒照射着关天翔旁边的位置。 关天翔拿起了梅涛的笔记,花上好几秒才寻回睡着前的记忆。 “为什么你的样子那么疑惑?”托比终于停止了抚摸熟睡中的小猫,瞧着关天翔。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忽然的灵机一动,关天翔忆起了那个梦境的一部分。 “好像是……好像是很高的地方……是塔,还是在平台……让人推了下去。”关天翔不禁咬着手指,鸡皮全起。 “好像……这个是压力之下的反应?”托比尝试安慰着关天翔。 “但是这个感觉很深刻……细节我真的不记得啦……”关天翔拭抹着额头的冷汗,“不过,我好像是梦见给自己相熟的人推下去……” 第133章 《灰色回忆的自白之叁》 枪声不绝,背后的杀戮,关天翔不清楚,也丝毫没有在意。 阿坚一脚踢摔一个持枪的灰色背心男,阿毛杀出重围,带领艾西及关天翔离开5楼,跑上楼梯。 关天翔完全没有回眸的勇气,不欲目睹阿坚被乱枪扫射的一幕。 当过量的哀伤于心扉积聚,多余的终究要从眼眸的位置溢出。 流淌哀伤的关天翔随着同伴的步伐,很快离开了5楼,开始了紧凑的逃亡。 朦胧的月光从身旁经过的通风窗渗进,一副安宁的景象。 完全衬托出后楼梯内的杀戮与关天翔心里的郁闷。 窗外,应该没有下雨吧? 每当窗外灰蒙蒙,窗内困住无尽郁闷之时,总会想起杨宗纬的歌。 “盘底的洋葱像我,永远是调味品,偷偷的看着你,偷偷的隐藏着自己”。 有种人,从来都不受别人注目,不受别人重视。即使是花尽心思,或者历尽沧桑,在别人眼中仍仅仅是盘底的洋葱。 那一天,关天翔鼓起了勇气,在留堂的时候找了她。 由于长期欠交作业的关系,放学后被逼留在6b班房抄写词语已沦为关天翔的日常习惯,而小玲刚好总会在旁边。作为模范生、每天准时递交作业的她当然不是被罚留堂,她只是留下来收拾全班同学的作业。 忘了一提,她亦是6b班班长。 由于6b班的学生都出类拔萃,精益求精,很少出现欠交作业的情况,因此近乎每次留堂时分都是关天翔跟班长两人渡过。 或许这样说,对父母对社会不负责任,然而关天翔实在颇为享受留堂的时刻。有时候,他甚至会刻意欠交作业,换来一次跟她独处的机会。 每天放学相遇的时光,为他暗淡的高小生活予以小小的慰藉。 那天,刚好班主任没空看留堂,班主任又吩咐了小玲代替重任。 小玲也在忙自己的作业,在旁计算着份数。 不知怎么的,小学班房的灯光总是暗淡的昏黄,头顶上悬吊着的风扇徐徐转动,伴着小玲与寂寞的关天翔。 窗外天阴阴,四时多的阳光也慢慢开始移向地平线。 心中的冲动慢慢的积聚,关天翔根本没有在意欠交的作业,由坐下开始到现在,作业的第一页还是空空如也。 “小玲……” 她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凝望着关天翔。 时间以凝固的状态环绕班房的他俩。风扇的转动好像缓慢了一点,心跳却是如斯急促。 两秒如三秋般徐徐逝去,小玲才睁大眼睛:“做……什么啊?” “我……上次数学……小测……进步了11分。” 凝固的时间迟缓的流淌着,如焚的心急不及待。 她终究“哦”了一声,报以礼貌的粲然一笑:“咁未好啰。” 班房内再次恢复了大概半分钟的寂静,也许只是又一个两秒。 小玲别过头,又聚精会神的投入了自己的作业,那好像是后个星期才要递交的数学作业。 “小……小玲……”心跳加速的关天翔咬字开始变得模糊,小玲又再次转过头来,“嗯”了一声,等待关天翔说话。 “谢……谢……谢你鼓励……我。”含羞答答的关天翔脸蛋感到了一阵烫热,“你是第……一个愿意认同我……的人。” “傻啦,帮助同学应该的啊。”小玲菀尔的微笑着,却没有再补上一句。 “送……送给……你。” “吓?” 小玲疑惑的再次转身,接过了毛公仔锁匙扣。 “毛……毛?”小玲的反应充满着犹疑的色泽。 什么? 心跳不能再急促,然而关天翔也想不到任何回应。 “你……为什么会送只怪兽给我……啊?” “吓?怪兽……不好吗?” 捧腹大笑的声音,久久未能平复。 那不是来自小玲的,而是门外的另一个女孩,一个刚好经过的,小玲的挚友。 关天翔却不声不吭的,只懂得呆呆的注视着走进班房的女生。 “哪里有人会送怪兽给女孩的啊……真的是笑死我……哈哈……” 小玲没有伴随她大笑,然而却不声不响,似乎对于关天翔的礼物感到了无比的尴尬。 怪兽……有什么问题? “口吃翔,不要做癞蛤蟆啦,学学怎么泡妞吧……” “一天口吃,一世口吃……” 门外开始聚集了一班凑热闹的邻班学生,不少嘲笑起关天翔的愚昧。 天终于开始下起雨来。 “那你……你还要不要……” 关天翔耗尽了仅剩的力气,吐出了硬着头皮的一句话。 “玲玲,不要理这个口吃的。” 门外的笑声不绝,为关天翔渺如沙石的勇气敲起丧钟。 回答我……回答我…… “对不起,阿翔我──” 关天翔猝然夺过小玲手上的毛公仔,径自冲出班房。 背后传来小玲的呼喊声,那却根本只是出于怜悯与不忍,没有其他的成分。 “你是好人来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听到这一句,讽刺感涌上眼眸,关天翔终于不忍的淌下了无奈之哀。 好人,从来只是被欺压的一群,从来没有得到重视的资本。 如果要使你好过一点,那么关天翔会轻轻的走,不会耽误你多一瞬。 走廊上遗下男孩的清泪,泪珠随着刺激源源不绝的涌出眼眸,却无法带走内心的抑郁。 他是癞蛤蟆。 关天翔是口吃独男。 他不是关天翔,他是口吃翔,而已。 自那天以后,他再没有踏进过6b的班房。 每个人对他说过的侮辱说话,牢牢的于心扉的暗角锁起,或许他们没有说错,他只是个口吃的独男。 他实在没有资格去追求什么。 他只是盘底的洋葱。 “因为……”阿坚脸上竟不沾半点忧伤,回眸天真一笑,与他杀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形象南辕北辙,“因为你是……第一个……愿意认同我……的人。” 听罢,关天翔失去了理智。 相熟的人。 关天翔相熟的人实在不多。 然而,不论他如何费尽脑汁,亦无法想起梦里的人是谁。 好像是一班人,围堵着他,把他迫到了角落,一步一步的推他下去。梦境的结束,是他从高处一直坠下,一直坠下…… 第134章 《杀手》 被背叛的感觉,他实在极度讨厌并且畏惧。 “哦……”托比憨笑着,“你以前可能经常做这样的梦,不过是你不记得了而已,很正常。” “以前……”关天翔拼命回想着以前发过的梦,“上一次做梦好像是……好像是梦到……” 上一次,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他好像梦到了万千的尸手向他伸来,那是另一幅令人心寒的景象。 他梦里好像被认识的人推了进一个类似是井的地方,没有人打算施以援手,凝视着被鬼手吞噬的他。 “那……你呢?”关天翔终究停止了对虚幻的思考,靠近了她,“刚刚我睡着了,你怎么不睡?” “哦,没有,”托比惺忪的双眼凝视着关天翔,“其实我从小到大都睡的很少,习惯了。” 关天翔“嗯”了一声,想不到话题了。 “对了。”托比蓦地甜笑,一本真挚的凝望着关天翔。 “吓?”关天翔一脸不解的注视着女孩,完全不明了她眼中异样的光芒。 “你长的……有点像我以前暗恋的男孩。” 什么? 关天翔拍打着自己的脸,务求尽快把自己从虚幻的梦境拉回现实。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像他这种大众脸的独男,怎会得到像托比般美女的青睐? 刚刚才从被迫害的惨痛梦境中醒来,怎知来到了另一个梦境,那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然而,他并没有醒来,或者说,他一直也是清醒的。 托比猝然靠近着他,一头雾水的他满脸通红,全身发烫。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全身颤抖着,事实上却感到了绝顶的快活。 她甜笑着,凑近了关天翔的脸,忽然从牛仔裤里取出了……什么?! 保险套?! 关天翔差点儿“靠”一声叫出来。 太荒谬了,本来战栗的旅途,怎么向着这个淫秽的方向发展了? 理性告诉他,这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孩,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与这人应该保持适当距离。 然而,男人并非用脑袋思考的。 当然,梅涛是例外,或者他亦是这样也不足为奇。 面对着一个相貌较好,身材出众的牛仔短裤女孩,当她做出如此挑逗的举动,哪个男生不会动心呢? 他的脑海里幻想出了数分钟后会发生的事……有了生理反应起来。 “想不想要?”在局促的空气之下良久,托比全身的香汗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关天翔含羞答答的,也凑近了托比:“想……” 须臾之后,他接过了香口胶,托比从那盒子里也取出一条香口胶,放在小嘴里。 数万句粗言秽语从他脑海出现,当然,那是问候他的双眸的。 干!女孩从口袋拿出的只是跟保险套盒子近乎一样的香口胶盒子,那是香口胶,一向被荒间调侃为保险套香口胶,然而相信那也是香口胶公司希望听到的舆论吧。 清醒点吧独男,人家一个良家少女,在危难之中又怎会无故跟一个只认识了数小时的陌生男生做出如此亲昵之事?更何况是一个穿着土气、发型难看、身材瘦弱的独男? 关天翔把香口胶放进口里,以断断续续的干笑回应着脑海里的咒骂。 无奈的干笑。 托比坐到他的身旁,摆出一副欲跟他谈天的样子。 凝视着她的长腿,更使他不禁讥笑自己刚才的幻想。 “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他停止了笑声。 “神神秘秘的。”托比用手卷曲着自己的短发,关天翔苦笑着,心想幸好她不知自己为何而笑。 “其实,你有没有推测过为什么我们身处这栋大厦会出不去?” “嗯,”关天翔低下头来,思索着,“我们有很多的想法……其中一个是,我们让一个游戏程式困住了。” “哈哈,就是刚刚我们说游管那个。”托比笑着,“也就是说我们去了一个异世界?” 关天翔怔住了,对,梅涛有如此说过。 梅涛当时说过,他们的大厦或许因为不明缘故,被送到了异世界,一个满布浓雾的世界。 尽管荒谬,这个推测现在好像依旧有其具说服力之处。 关天翔忽然想起了王婶的来电,她说过他们并非身处原来的世界,而是去到了另一个空间。 然而,关天翔在艾西的家以及阿坚的家也听到了同样的话……那么托比呢? 关天翔连忙跟她提起王婶的来电。 她连连点头:“我也有接过这样的电话,那天就是这个电话吵醒我。” 她又把通话的内容向关天翔娓娓道来……关天翔惊愕万分,因为她听到的内容竟然跟关天翔听到的不谋而合。 “不过呢,我知道下面的黑帮见人就捉,还每层楼的搜索,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再下去。” “搜索?”关天翔大惑不解。 “嗯,搜索,他们会每个单位破门捉人和大开杀戒,我亲眼见过,应该楼下所有层数都已经被搜过了。所以我才不留在家里,藏在这个储物房。” 原来是这样……关天翔想起后楼梯满地的尸体。 这地狱般的景象,是黑帮一手造成的吗? 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还听过一个关于爱默生理查生的事情……” 关天翔把门口“怪物”的血字告诉托比,她闭眼静默了一会儿,鼓着脸蛋:“嗯…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浓雾是在底层传上来。” “是啊,你说的……怎么?” “会不会,其实雾是什么特别的气体?” “可能是……”关天翔乍然忆起了一件事,“对哦,我记得底层的温度特别高……很不正常。” 托比“嗯”了一声,盯着梅涛的笔记,“这样,会不会是因为这些雾是因为温度高才产生得?” 这个关天翔倒不知道。 到底雾跟高温有没有关系,暂时来说只能够流于粗疏的推测。 “我们一定要找到王婶。”托比总结道,“对了,我想说的是,我有另一个猜测。” “嗯?”关天翔静心聆听着。 “你相不相信鬼?” “吓?” 想不到,托比会突然提出如此科幻的见解。 “我之前听过阿妈说,这栋大厦的很久以前发生过一场大火灾。” “火灾?” “对。1965年,当时候这栋大厦未建成,这个位置是有一栋没那么高的楼,都是住人的……”托比压低了嗓子,“据说,当时有一个单位煮水失火,所有人都立刻逃命,不过……不过……” 或许因为不寒而栗,托比的身体颤抖着。尽管关天翔也感到些许不舒适,关天翔还是鼓励她说下去。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是爱默生理查生的方向吗,怎么忽然弹出了个火灾论…… 整件事情实在太扑朔迷离了…… “不过,当时候那栋楼是没有电梯的,所有人都从后楼梯逃走……很不幸的是,因为底层后楼梯通往地面大堂的门是推出去的,刚好有人将重物放在大堂,堵在门口了,大家合力推门都推不开……” 关天翔连忙环视着四周,空气好像忽然下降了好几度。 “最后,那栋大厦内所有居民都因为无法逃走,活活让火烧死。”托比吞吞吐吐的道。 “太恐怖了……” “嗯。” 如果一个平常人,没有经过这数十小时的诡异洗礼,听到这番话,或许会替丧生的居民感到痛心疾首,或者感到一点点的不自在。 然而,经历过这一切的关天翔来说,这件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此刻的他们,同样是无法离开这栋大厦,这不是跟当时的居民一样吗? 而且,地面的消防门同样是被堵塞……不谋而合。 更令人骨寒毛竖的,是浓雾与火灾的关系。 窗外、后楼梯、甚至是单位内也充斥着浓浓的烟雾。他们一直不知道这些雾是从何而来的。 然而,在一种特定情况下是日常世界里的大厦也会出现烟雾的。 大厦起火。 如果大厦位置起火,整栋建筑都被烟雾所占据,亦不失为一件合理的事情。 关天翔打了一个寒颤:“是不是……是不……” “是不是,我们现在身处的大厦,可能是受到阴魂的怨念所缠绕……所以我们身边的环境,就好像当年发生火灾饿大厦那样,居民永远找不到出口……” 找不到出口。 尽管这件诡异历史未必跟当前的经历互相勾连,然而乍听之下还是顿觉心寒。 漆黑的环境下,谈起鬼力乱神,实在使胆小如鼠的关天翔畏首畏尾起来。 如果他们被鬼魂所缠绕,它们希望得到的结果是怎样呢?关天翔不得而知,或者说,没有胆量与欲望思考下去…… “还有,我阿妈还说,当时扑灭火灾后,消防员在首先起火的单位的客厅……”托比吞下口水。 “找……找到什么?”关天翔目瞪舌僵的注视着她。 “找到扑克牌,警方判断当时那个单位里面的人在玩牌,没有注意水已经滚了……” 关天翔把香口胶从口喷出,香口胶黏在墙上。 诡异情况之始,他们正在杰睿家里客厅里玩的,是杀手。 用扑克牌玩的杀手。 第135章《众人,都消失了》 火警钟骤然响起。 睡眼惺忪的关天翔徐徐张开疲累的双眸。 映入眼帘的,却使他不禁大惊失色。 他依旧身处漆黑的储物房内,纸箱子安置在房间的角落处,没有开启电源的电筒,四周一片孤寂。 然而,其他人都不见了。 或者说,消失了。 刚才跟托比聊了一会,还记得谈到许久以前这里曾发生的火灾后,他们便中止了讨论,各自各的睡觉去了。 印象中,并没有发生什么样突发的事情。 他连忙站起身子,右脚脚跟依旧肿痛,然而总算能够勉强走动。 他环视四周,所有同伴果真不知所踪了。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恶作剧?难道他们自己先行的出发了,抛下了关天翔? 他们像这样背信弃义的人吗?不会的……不会的…… 或者他们只是出外逛逛而已? 对,他们不会背叛关天翔的…… 他最恐惧被相熟的人背叛。 想那么多亦无补于事,他连忙拉开了储物房的门,门哗地拉上。 门外也是灰暗的空间,黑暗中他勉强只能够识别到大堂内的“8”字楼层显示牌。 他下意识的察看手表,现在是12:56。看来他并非睡了很久。 这一睡,总算没有梦见什么被迫害的惊栗情节了…… 大堂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灰尘铺满空间的每一个角落,烟雾环绕四周,就如灾难后的现场。 明明已经是中午了,怎么天好像还不算很亮呢? 从窗口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仿如只比凌晨要明亮一点儿。 难道今天是阴天,甚或狂风暴雨? 关天翔立时无奈的干笑起来,他连大厦是否仍位于原来的现实世界也无法断定,又如何知道窗外的天气如何,甚或有没有所谓的“天气”呢? 火警钟声蓦地停止,遗下的只有一个个无从理解的问号。 他环视着死气沉沉的8楼电梯大堂,尝试寻找着众人离开的足迹…… 等等,那是什么? 由于灯光的昏暗,他仅能勉强瞥到自己的双手,更远的事物只能够勉强判断出其约略的轮廓。 四周环境一片寂静,无声的氛围奏起一阵浓浓的悬疑。 豁然,他瞥到电梯大堂的角落有一个小物事,大小大概跟水瓶差不多吧── 他走近了那物件,骤眼一看那好像是一支电筒。 他注视着……对,它是电筒没错。而且是托比的电筒。 为什么托比的电筒并非搁在储物房内,而是在电梯大堂呢?那显示了一件事:托比或者其他同伴很可能拿着它出走了。 然而,为什么电筒被丢了在这里? 他们是否遭遇到了什么样的意外?例如,被黑帮捉走了?就像上次一样,被鹰哥的手下擒住…… 关天翔略微弯低腰,把电筒捡起,在缺乏灯光的情况下,他难以判断它是什么颜色的,只能够勉强瞄到电筒的一个按钮,一按,电筒亮起来了,一枚光束照射着“8”字的楼层显示牌。 不知怎么的,他感受到了接下来会有事情即将发生,而且是诡异的事情。 那他当下应该怎么办呢?去找回他的同伴们? 他们到了哪里?他们依旧生存吗? 现在的他一头雾水,他能够掌握的事实,或许只有两个: 一,托比的电筒被遗留在8楼电梯大堂。 二,托比、艾西、阿毛都消失了。 那么接下来,关天翔的首要目标理应是先找到同伴们,那么他现在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他环视着这层三个单位的门口。在电筒的直接照射下,他发现三个单位的门也是深色木造的,然而全部都关闭着。 他逐一尝试开门,然而全部都被牢牢锁上了。 看似他们并不像身处任何一个单位之内。 那么,可以搜寻的合理路线只剩下一个了──后楼梯。 那个被浓雾覆盖着,满布血淋淋尸体的乱葬岗。 他拿着电筒,战战兢兢的走向那消防门的方向。 此刻的他才恍然发现,有同伴于身边是多么幸福以及具安全感的事情,即使面对那么多疯癫的诡异以及血腥,大家还是可以互相鼓励、同甘共苦。 此刻的关天翔,仿如掉进了猎人圈套的迷失小兔,孤独的挣扎求存。 他徐徐的推开消防门,又随即后退了数步。 不对,电筒的光线在后楼梯太过显眼,如果有任何不怀好意的陌生人经过附近,并且察觉到光线,他便成为了主动招惹杀机的笨蛋了。 醒觉的他先关掉了电筒,才小心翼翼的再次推开消防门,务求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后楼梯不见半个人影,他只是隐约的闻到阵阵尸臭的味道。他连忙用衣服遮盖着鼻子,那实在是难闻非常。 尸体暴露在空气之中好一段时间,始终会散发出这鼓恶心的臭味,更何况是在空气局促不流通的后楼梯空间里。 关天翔向上层的方向迷茫的走着,在迷雾中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孤寂,当然还有阵阵的惶惶不安。 究竟大厦发生了什么事呢? 怪异的是,尽管周边并没有诡异的变故,他还是逐渐感到了袭来的压迫感── 他愕住了,呆若木鸡的凝视着眼前的黑影。 那黑影就在上方楼梯的角落,两只明亮的眼眸盯着他。 那是朗朗,托比的灰色小猫。他这时才察觉到它不在储物房里。 它怎么会在这里?托比呢?她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喵。”小猫径自往上层爬了起来。 关天翔犹疑不定:小猫的举动是否示意关天翔跟随它的步伐? 小猫有这样的智慧吗?还是他想入非非了?然而,他并没有头绪接下来该怎样做,那么或许他只可以跟随朗朗,看看它会引领他到什么地方。 关天翔徐徐跟随着朗朗的步伐,忍受着右脚脚跟的强烈肿痛,拐步向上走着。 此刻的灰毛小猫一声不吭的向上爬着,轻盈的步伐不知怎的给予了他复杂的情感。 好像,同时是萌生希望的快感,以及逐渐增强的压迫恐惧。 为何他会有这种感觉,他却不得而知。 关天翔一边走,一边四周环视着,慎防会有任何的伏击──尽管一个半残废的独男根本无法招架任何程度的袭击。 渺无人烟的后楼梯,营造了更加悚然的氛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妥,然而他又说不出口…… 此刻的后楼梯,就好像无限的延伸着,好像走了很久,却感觉不到尽头的存在一样。 没有尽头的楼梯,这是多么诡异的想法。 “喵──”朗朗在他的前方蓦地停了下来,坐立在一道消防门的正前方,摆出一副等待他的神绪。 此刻的猫显得很有灵性,就好像人类一样。这种异样感其实存在于他的脑海里荡漾良久。 关天翔把电筒的光线照向消防门,由于刚才他并没有计算自己走了多少层……事实上,他感觉仿如已经穿梭了十多层一样。肯定至少有十五、六层…… 他本来身处设有储物房的8楼,如果他真的走了十多层,他不是应该到达顶层或者天台了吗? 这里不是只有23层吗? 关天翔靠着后楼梯扶手仰头一盯,在白雾及光线的限制下,他看不见后楼梯的尽头。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浓雾下,从后楼梯上方目测至少还有十层多。 那即,这栋大厦……有三十多层? 难道是他太疲累了,导致刚才高估了自己的路程? 或许并非关键吧……小事而已…… 他把眼前的消防门徐徐拉开。 这一道消防门表面铺满了灰尘,仿如多年没有被挪动过似的。 门才打开了一半,小猫已经“喵”一声窜进电梯大堂。 他走进了电梯大堂,一个空空如也的电梯大堂。 天,或许是他过度敏感了。 你以为自己是某电视台肥皂剧的主角?你以为有不祥的预感就会真的遇到不祥? 少年你太年轻了。 关天翔干笑着,步向在通风窗旁边卷缩的小猫朗朗。它此刻一动也不动,如石像般,双目无神的盯着他看。 震动,陌生却又熟悉。 他的身子猛然颤动着,因为他清楚了解这一次震动的意义。 他如芒在背的摸索着自己的黑色九分裤,搜寻着“震源”── 那电子装置果真在不间断的剧烈震动着。他一脸愕然,端出了那……那…… 他甚至一时间说不出它的名字。 对对对,它叫作“手机”。 关天翔苦笑一声,由于自己已经没有使用过手机好一阵子,已经没有为意它一直处于他的口袋里。 为什么他会把手机置之不理,只是因为手机在这个杀戮空间里并没有什么作用。 一个没有通讯网络、无法上网的地方,手机的作用反而变得空洞。 而此刻,手机竟然在剧烈晃动着。 如果手机震动,那有数个可能性,最常见为有人致电,或者收到信息。 心乱如麻的他解锁了手机,看到手机右上角显示电力为“11%”。 手机的上方通知显示着:“47条聊天消息”。 竟然是这样? 关天翔兢兢业业的按下微信,聚精会神的凝视着手机萤幕。 首先,怎么会收到微信信息已经是极之令人费解,甚至震愕,然而接下来他目睹的,更加骇人视线。 那是不应该出现的…… 第136章《47条信息-上》 性格一向孤僻的关天翔从来没有在一天内接收过47个信息,或许因为他是个甚少主动联络友人的独男的关系。 若翻查他的微信信息人,首十位里九个也是男生,而且那通常是他的中学同学。 而剩下的那女生便是他的母亲。 独男可悲的一生,便是如此的令人欲哭无泪,而他一早已经麻木的被迫选择习惯现实的黯淡。 因此,他绝少使用微信,在家中大多时间也是躺在床上,思考人生,或者说,无所事事发白日梦。 在这个时候收到47个信息,先撇除为何大厦里会忽然能够接收网络,他还是感到了彻底的震愕。 怎么了,网络修好了吗?或是…… 然而,这个怪异之处跟以下的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信息人:“杉木”,旁边是杉木戴着黑超眼镜、穿着红色夹克,于玖龙公园的照片。 关天翔很记得杉木在一星期前转了这个微信,那是无假包换的杉木。 怎么会是杉木? 不可能的…… 本来接收到信息已经使他心乱如麻,何况是接收到共患难同伴的信息。 更何况是传送信息者,是失踪已久的同伴。 他立时回想起当时杰睿失去踪影,然后石米与杉木也同时走下了后楼梯寻找杰睿的下落。 然后他们便一直没有遇见过他们俩。 想起来,他们真的是百密一疏,当初不应该任由两人独自下楼的,至少应该一直在22楼等待两人的消息。 当时,如果他们静心等候,石米与杉木应该在十分钟内便能够知道大堂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他们大声叫嚣,他们亦能及时提供协助。 怪就怪在那该死的电梯在两人才下楼后须臾便豁然打开了。 艾西的出现亦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 一切一切的巧合凑在一起,导致了两人的失踪。而他们却一直在诡异与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绝少有喘息的机会,寻找两人的下落。 本来,关天翔暗自以为两人已经遭遇到了不测了。 现在,却豁然收到了杉木的信息,而且有整整47个。 那实在既令人张口结舌,却又如此的振奋人心。 天,他还生还着!他是否已经逃出生天了?实在是太好了。 他是否已经正在找人前来拯救他们了? 他在极度的喜出望外下,心急如焚的按下了“杉木”的按钮。 他目瞪舌僵的盯着手机屏幕,哑口无言。本来燃起希望之火的心扉,猝然被灌满诡异的寒水。 他睁大双眸,瘦弱的手略微的颤动,不断的往上扫动着,寻找着较早的信息。 47个信息也是,3:38长度的音讯。47个信息,全部也是数分钟内连续传送给他的,最旧的那个也只是在七分钟前。 天,杉木懒惰不打字,只顾传送音讯,为关天翔带来麻烦,关天翔也不怪他了。 不过,想起来,好像杉木是一个从来也不传送音讯的人啊。 诚然,近一、两年,不少年轻人使用微信时,或许因为在街上不方便打字、或者打字速度不够快,因此也会选择录下音讯代替。 然而,杉木是一个从来也不传送音讯的人。不少同学也投诉他每次微信对话也要使用长篇大论的累赘英语,而且一来便是十多个信息。 然而,音讯真的从来不在与杉木的对话中出现过,一次也没有。 关天翔连续拍打自己的脸,务求让自己稍微镇静下来。灰猫朗朗依旧站在通风窗的旁边,僵硬的身躯如被石化一般。 他从新的凝视着眼前的手机。 好了吧,就当杉木遇上了什么紧急事故,不能够用手打字。他甚至想到了最恶劣的情况,或许杉木的双手受了重伤,顶多只能够维持按著录音的按钮,无法打字。但是,又何必连续传送47个── 不,48个,又有一个新的了。 杉木的状态一直显示着“在线上”。 他又传送了一个新的音讯给关天翔,同样地也是3:38的长度。 怪异极了。 不过如果连续传送了那么多次,该段音讯想必是举足轻重的吧? 关天翔按了一下最新的音讯,手机开始了下载。他一开始还担心网络是否稳定,幸好屏幕显示着那音讯正在下载的图案。 此刻的思绪夹杂着惊喜以及吊胆提心,身体轻微的晃动,眼眸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手上的电子装置。 朗朗在旁边盯着,动也不动。 差一点……差一点…… 下载完成。 音讯藏着什么秘密?还是根本什么也没有? 关天翔蓦地忆起了杰睿的至理名言。 “他妈的,拼了。” 说罢,关天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音量调到了最高,并且使劲按了一下播放音讯的三角形按钮。 ……什么? 关天翔一开始,满心期待会听到杉木的声音,听到什么“搞什么”与“妈的”类似的英文口头禅,不论内容是报喜或者告急,至少能够给予他些许亲切感。 然而,关天翔却竟然听到了一首歌,那彻彻底底的令人怅然若失,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 那是一首英文的饶舌歌曲,很可能是美国黑人音乐来的。 杉木怎么会连续传送了48次这首歌曲给关天翔?现在很休闲么?还是杉木不小心按多了47次? 然而,一个人有可能按错47次吗? 关天翔自问英文逊透了,于是他首次聆听这一首节奏明快的英文歌曲,几乎无法理解到任何一句歌词。 3分38秒后,他大惑不解的徐徐搁下了手机。 那首歌配上了丰富的电子配乐,在日常生活中聆听,人或许会变得快活起来。 然而,此刻听到如此一首歌,却感到了绝顶的诡异。 歌曲的旋律、速度等等,营造了一种颇为怪异的感觉。 一阵寒风吹过,他惴惴不安的四周环视,可只察觉到一动不动的朗朗呆立原地。 一只猫,有可能数分钟动也不动,维持清醒的状态吗? 或许有,那却必然是非常罕有的情况。 由来到大堂开始,朗朗便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根本就像是……像是石像一样。 坦白说,他只想集中精神解读杉木的音讯,实在无暇,亦没有胆量去猜想为何眼前的小猫出现如斯异态。 或许,杉木把这一首歌传送给关天翔,是有特别的原因。 或许,他要给关天翔的信息,暗藏于英文歌词里? 你妈的杉木,这个时候还要他解密?你把他当作是梅涛了吗? 话说起来,他有没有将这首歌的音讯传送给其他人呢? 进一步猜想,老实说其他人现在在哪里…… “1信息从一个聊天”。 关天翔一脸讶异,“在线上”的杉木又传送了一个3:38的音讯给他。 关天翔按了下去,不出所料,同样是那首歌的音律。 然后,他又听完了,没有什么特别,里面没有杉木的声线,同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除了乍听起来颇为令人毛骨悚然的歌曲配乐。 接下来,他不断重复的播放着同一首音乐,并且竭力的尝试解读当中的歌词。 他真的后悔没有用功读书,听老一辈的英才指教,每月阅读30本书,导致现在的语文能力如此低下。 真为你感到羞耻。 然而,在屡次的重复竭力解读下,他还是勉强听出了某几句歌词: 过去这几天,家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它不会很快忘记的 忍住痛苦,它不会很快忘记 关天翔身体剧烈颤动,心中的疑问以几何级数与秒俱增。 可怕的房子……难道是指他们的这栋大厦? 这栋网教奶路臣街的残旧住宅? 他们在这里逗留了过去了几天…… 对,他们的确忍住痛苦。 关天翔再次反复聆听着音讯……同时肾上腺素飙升得夸张,他在聆听音讯的同时甚至紧张得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捕捉理性的轨道……但愿梅涛此刻在他的身旁…… 最后,关天翔经过反复的确认,他理解到了副歌的一大部分,其他歌词因为自己的英语障碍还是无法确定: 不要逃避所有痛苦的事情 如果我的心是你知道它会留下一个污点 我们一起跳窗吧 从窗户跳出去 从窗户跳出去 飞得像窗户一样快去追求爱情 关天翔不声不语,凝视着眼前的朗朗,它依旧乖乖的坐在原地,凝望正前方,然而那只是一幅褪色的水泥墙。 痛苦的事是否指他们一直经历的诡异以及危机? 我看到你的脚在窗台上,我知道你感觉到了杉木 我们一起跳窗吧 最后一句……多么令人骨寒毛竖的话…… 歌词的意思,根据表面的理解,应该是指跳窗的人…… 关天翔转头注视着小猫旁边的通风窗,原来窗口打开了。 关天翔很自然的退后了数步……刚才忽略小猫是一个错误。 因为他不肯定通风窗是否一直也敞开。 理论上,那窗口应该是一直开着的,以小猫的力度,完全不可能推得动金属造的窗。 而且,他颇为肯定小猫一直不动如山。 可是,他实在不肯定刚刚进来的时候,窗口是否敞开。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明明这里就没有人啊…… 第137章 《47条信息-下》 不要吓唬自己,捕捉理性的轨道…… 关天翔忽然幻想起跳窗坠楼自杀的惊险情节,心有余悸。 杉木这数天以来,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失踪,接下来传送这首诡秘的跳窗歌曲给予关天翔? 同时,石米去了哪里?他依旧生还吗? 关天翔呆立了数秒后,在微信对话框输入着:“你在哪?” 关天翔的信息半秒内便转成“已读”,表示着另一边看到了他的信息。 杉木在一秒后回复了他。 同样又是3:38长度的音讯。 同样又是那首歌。 杉木是否失心疯了? 他不像是跟关天翔开玩笑,一切都全然不像。 关天翔尝试用谷歌搜索,务求能够搜寻到什么,然而谷歌却无法载入。 其他网站一样。 书脸也是一样。 关天翔拨了几通电话,不论是有人还是报警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 现在的感觉,就像是除了微信以外,其他接触外界的方式亦不奏效。 好了吧,那么关天翔微信其他联络人便好了。 然而,当关天翔尝试寻找其他联络人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全部都没有上线。 梅涛没有、阿毛没有、石米没有、肯尼没有,而其他所有人也没有。 所有的信息,都只是显示了一个“剔”。 那么关天翔手上的手机就只可以跟杉木联络了。 到底这首歌的歌词有着什么意思呢…… 跳窗…… 杉木叫关天翔跳窗? 怎么了? 为什么要跳窗? 更大的问题是,为何杉木不很直接跟关天翔说话,而是断断续续的传送着同一首歌的音讯给关天翔。 不,关天翔何必理会呢? 关天翔不必要理会,原因或许是因为杉木无法打字,只能够不断的重复按这个音讯并且送出给他。 关键在于,他传送这一首歌,而不是另一首歌,这是重点。 他只需要确定这一点就足够了,因为这可以推断,这首歌的歌词是有玄机的。 歌词是关于跳窗…… 他不相信杉木会建议或引诱他轻生,如果他不断的强调这一点,或许是因为,跳窗有特别的意义或者作用。 他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 是逃出这栋23层大厦。 逃出。 那么“跳窗”跟“逃出”是否有关系呢? 关天翔忽然灵机一动:会否杉木已经逃出了这个鬼地方,而他正是使用了“跳窗”这个方式,最终逃出成功呢? 而他此刻就是透过微信跟关天翔联络,并且叫关天翔透过跳窗的方式,离开这里? 关天翔还记得电影星际启示录里面的一个桥段,主角太空人爸爸在一个超越三次元的空间里欲跟在地球的女儿沟通,他于是使用推动连接该世界与地球的家 中书房的书本,对女儿作出提醒。 那跟现在杉木的手法,不是如出一辙吗? 关天翔忽然亢奋了起来。同伴们怎么会无影无踪呢?会否是因为他们已经在关天翔睡醒前,看到了杉木的微信信息,从而跳窗逃生了? 想多半秒,也能够绝妙的解释朗朗此刻的举动。它想必是目睹了自己的主人从这个大堂的窗口一跃而下,从而一直逗留于窗口旁,那也符合宠物的行为。 天衣无缝的推论。 太振奋人心了……原来,一直以来这栋大厦的出口也为着他们敞开,只是他们愚昧的选择继续挣扎。出口近在眼前,他们却从不察觉。 关天翔凝视着那窗口,窗口外满是白雾,好像听到一点儿的声响,然而还是无法判断是什么媒介发出的。 大堂内同样的布满浓厚的烟雾,营造了一个怪异的场面。 难道众人已经外窗外的境界等待关天翔了? 关天翔兴奋莫名的,向窗口的方向徐徐走过去。 朗朗一动不动,却仿似在召唤着他与同伴们重聚。 每一步,都好像步向梦魇的终结。 豁然,他听到了金属的声音,非常细微,在这个静谧的时刻却显得分外清晰。 他不会听错,那是齿轮声。 电梯来了。 尽管已经决定跃出窗外,他还是转过头来,窥探张开着的电梯…… 步出了一个人。 那人留了乌黑的长发,苍白的皮肤,穿着黄色的连身睡衣以及白色的布鞋。 那是艾西。 怎么在这个时候遇到她?同时,其他同伴呢? 此刻的关天翔心花怒放的接近着她:“艾西,我知道怎么离开了──” 她并没有回应关天翔,只是一脸呆滞的站在电梯口,凝望着楼层显示牌。 这是关天翔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头的怪异之处。 艾西怎么会从电梯出来呢? 此刻的她双目无神,呆然的盯着前方,甚至好像察觉不到关天翔的存在一样。 “艾西,其他人呢?”关天翔走到她的面前,大惑不解。 下一秒,此时她忽然缓缓的仰头。 毛骨悚然之感如潮水袭来,关天翔退后数步,却不敢别过头来。 他听得很清楚,刚才艾西仰头的时候,传出了“咯咯”的骨头关节声。 正常人仰头时会有这些如机器般的声音吗? 接着,他也心有余悸的徐徐仰头…… 天。 他想不到,会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东西。 电梯大堂的天花,用绳子绑着了两具躯体。 两具苍白的躯体,怀着哀怨的眼神,凝视着…… 凝视着他。 两具尸体的口中也穿了一个圆洞,嘴巴附近全是血液。 怎么他刚才发觉不到呢? 他们…… 妈的。 他被灌下西伯利亚的冰冷恐惧之水,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那是阿毛以及托比。 “喵。”朗朗终于发出声响,凝视着悬吊在天花板的托比的尸体,却依旧冷静的坐在窗口旁。 关天翔寒毛直竖,一直退后着…… 更诡异的,似乎是面如土色的艾西。 她盯着尸体,那是她的同伴,她却目无表情。 太令人不寒而栗了…… 关天翔后退至撞到了墙壁,他转过头来,接下来却目睹了另一个诡异的画面。 楼层显示屏,竟然显示着……显示着…… 14楼。 关天翔转过头来,艾西低下头,缓缓的向他的方向转过头来…… 救命。 此刻的他却后退至死胡同,没有逃生的渠道,除了窗口。可他不会有那个勇气。 艾西转头的速度极度缓慢,那绝对不应是正常人的节奏。中途传来了“咯咯”的骨头声音,每一下都加速关天翔的心跳…… 她终究盯着关天翔,双目一反,以夸张的幅度张开血盆大口──那不是人应该做到的幅度…… 那口必定容纳得到一个保龄球。 他妈的。 艾西的口张的嘴唇也垂了下来,嘴边露出如猛兽般锋利的牙齿……此刻的艾西,就像有一个大白鲨的口一样。 天花的两个同伴也转过头来,双目哀怨的盯着关天翔,同时张开了大口,口中的洞渗透出浓浓的黑色血液。 艾西不是人…… 她一直伴随着他们,寻找虐杀他们的良机…… 四肢乏力的关天翔已经惊愕得哑口无言,往窗口方向后退着,沾满冷汗的双手疯狂的抓着残旧不堪的水泥墙…… 凝视着关天翔的艾西站在原地,头“咯咯”声的徐徐向右一歪── 她的鬼口现出了一个深深的血洞,那却是墨黑色的血…… 在绝望与癫狂的恐惧中,关天翔发出了最凄厉的嚎叫声。 黑色的血从鲨鱼般的大口里如喷泉般涌出,渗遍了整个空间。 第138章《醒来后又醒来了》 来自绝望之狱的凄厉喊叫,响彻四壁困住的空间。 心惊胆战的关天翔无法停止疯狂的尖叫,喘着气,心脏仿如随时一跃而出的状态,癫狂的蹦跳。 这景象,太令人心寒悚然了…… 他靠在墙上坐着,一边喘着气,颤抖的手则一边在摸索着他所在的位置。 漆黑的空间内,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局促的空气,塑造了令人浑然窒息的氛围。 凌乱的思绪许久仍不能重振旗鼓,受到了严重刺激的他还是下意识的嚷叫了好几声,困在四壁的回音荡然回响。 此刻,艾西的诡异面孔依旧烙印在他的印象中。尽管身在黑暗,他还是好像亲历那绝顶诡异的现场一般,鲨鱼般的血洞口向着他猖獗的展开。 那根本不是人……不是人……表里也不是人…… 那根本是怪谈猎奇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妖怪。人的嘴巴,又怎可能张到那么大呢? 关天翔奋力中断自己的回想,然而艾西那张至胸部的利牙血口还是在疼痛的脑袋里猛然回荡。 还有托比……还有阿毛…… 他们都死了……全死了…… 关天翔的同伴无一幸免,全部都牺牲了。 同伴不包括艾西,他只计算人类的同伴。 洪水般的愧疚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咬牙切齿的,按着胸口。 艾西是妖怪。 若非关天翔一直选择纵容这女妖的追随,及早将之解决,他们绝对不会沦落到万骨枯的下场。 说起来,纵然这谈不上“万骨”,杰睿、肯尼、梅涛、托比及阿毛很可能已经消失于世上了,只有石米及杉木依旧生还。 都是关天翔过度软弱及天真犯下的祸。 想不到,去到旅程的终结,他被艾西背叛了。 艾西根本是糖衣包裹下的梦魇,天使般的脸孔、蜂蜜般的声线及雪白的长腿只是背后潜藏杀戮的掩饰。 尽管一早揭穿,他却一直选择纵容她…… 不。 由于受到的冲击过大,他直到现在方回过一点点神来,认知著眼前的环境。 一阵恐惧的褪色,伴随着另一浪诡异的袭来。 他并非在大堂内…… 他并非身处那个血腥的诡秘14楼电梯大堂,他在……在一个房间里。 一个很小很小的,不见天日的房间里。 房间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数个叠着的纸皮箱以及无尽的漆黑。 他在储物房。 关天翔醒来之时,他在储物房发现众人都消失了,然后他则身处空空如也的储物房,展开了探索……然后,他在大堂找到了托比的电筒……然后,他在后楼梯遇到了神态怪异的灰猫,它带领关天翔仿佛走了很长很长的阶梯,来到了…… 14楼电梯大堂。 然后,关天翔便收到了杉木的诡异微信信息,接下来便目睹天花板的血腥以及嗜血的不祥少女。 接下来,他倒不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关天翔是否被艾西袭击了? 或者关天翔昏倒了? 他摸着沉重的脑袋,毫无头绪,就像要在一幅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中辨别当中的人一般。 良久,他终究不情愿的呼出一肚子的不甘与疑惑,他真的记不起当时遇到了什么。 一种恐惧的液体流淌他的全身,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恍然的盯着左手的手表,不禁为之一怔:12:34。 “当时”他醒来的时候,时间好像是12:56。 这个他倒记得很清楚。 他按着隐隐作痛的右脚,扶着墙边站了起来。 他刚才好像发了一个很长的梦,然而那并不像梦,那更加像一段真实的经历。 他喘着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像是刚刚睡醒。 太混乱了……让疲惫的他整理一下……这是燃眉之急…… 关天翔与艾西、阿毛逃到了8楼储物房,然后遇到了短发陈妍希般的少女托比以及小猫朗朗。接下来,他睡不着,跟托比研究了一下梅涛留下给他的笔记……然后他睡着了一会儿,接下来好像又醒来了,又跟托比谈了很多事情,好像最后一个话题是关于这里曾经发生的大火。 那固然令人心寒,然而或许并非当下的关键。 然后,他便醒来了…… 关天翔姑且将刚才由醒来至遇到诡异的艾西称之为“14楼遭遇”,使思路更为清晰。 “14楼遭遇”后,他“再次”的醒来,身处储物房内,他先假设这里是8楼的储物房,即他们本来睡觉的位置。 一个人,怎么会醒来两次? 那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庄周梦蝶吗? 众多问题随即涌上思绪。第一,“14楼遭遇”是梦吗?如果是,那么关天翔现在醒来了吗?如果非,即“14楼遭遇”是真实经历,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呯呯”乱跳,就像想吐出躯体内的郁闷一样。 关天翔连忙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方发现自己太愚笨了,“14楼遭遇”里面他亦有亲历其境般的体验,然而他也不确定那是真实或者虚幻。 如果现在也是梦境,以来不合理,二来如果是这样他亦束手无策,因此不用从这个方向思考。 经过良久的思量后,他终究得出了两个比较清晰的推论,相信择其一便是真相的大部份。 第一,“14楼遭遇”只是梦境,此刻他才刚刚从诡异的梦魇中醒来。然而,为何众人并不在储物房? 第二,“14楼遭遇”是真实经历,或许在遭遇的结尾他莫名的不省人事,接下来在这里才醒来。 两个推测,不同方向的诡异,然而他宁愿是第一个…… 如果是第二个,即是他被某人抬到了这里。 那人……难道是艾西? 他如坐针毡的,竭力使自己镇定。 此刻,不断作出无法证实的推论,实在无补于事。不论事实是怎样,当前出路只有一个──步出储物房。 ?他的心“呯呯”跃动,沾满冷汗的手握着门柄,冰冷的金属质感穿窜他的全身。 ?他吞了一口口水,发现门并没有反锁。他如履薄冰的打开门,一束光线窜进了漆黑已久的储物房。 ?日间的大厦还是具有另一种诡异感,白雾在空空如也的8楼电梯大堂飘荡着。 ?同伴也不在电梯大堂。 ?奇怪了……他的同伴呢? ?梦境带来的异样熟悉感充斥着他的思绪,形成一个重叠的诡异效果。 ?而此刻,眼前的景象使他彻底地张口结舌。 ?电梯大堂的角落……摆放了一支电筒。潜藏已久的诡秘感传遍他的全身。 ?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点也不亲切,相反只会使人立时寒毛桌竖。 ?没错了,这个画面他目睹过,因为他在梦境里看过一次。 ?是电筒。 第139章 《梦的诡异预言》 第六灵感告诉关天翔,电筒会为他带来翻天覆地的不祥。 然而,人总是潜藏叛逆的个性,越是不甘,越是想去试试。 他战战兢兢的接近那角落,弯下腰,徐徐捡起托比的电筒。 大厦内,他见过的电筒本来就少之又少,更何况这个外型、大小跟托比的电筒如出一辙。 为什么托比的电筒被丢在这里呢? 他吞下一口口水,四周环视,却不见半个人影。 那诡异的惊栗梦境残余意识驱使着他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去后楼梯,找小猫朗朗。 然而,真的应该这样做吗?根据梦境的进程,到底是寻求救赎,或者重蹈覆辙? 梦境的结局,是向他猛然迎来的血盆巨口…… 他提心吊胆的连续环视,飘来的阵阵浓雾就如气化的恐惧物质向他袭来。 关天翔乍然回忆起托比跟他谈说过的奶路臣火灾,导致阴魂缠绕这栋大厦。托比不应该跟他撒谎吧……如果是撒谎,理由应该纯粹是吓唬他,然而当时她自己也如芒刺背的一边说一边颤抖。 难道是什么不洁的力量使他在梦境里就体会到了此刻的经历? 关天翔一脸茫然,推开了通往后楼梯的消防门,又犹疑了须臾。 上一次,在“14楼遭遇”时,他也有同样的举动,然而那一次,好像是因为电筒开着。 这一次,是缘于对走出后楼梯的满心质疑。 他忽然忆起,在“14楼遭遇”的经历中,初时醒来后他好像隐约看过手表,当时时间是12:56。 他立时瞄瞄手表,时间是12:44。 一阵诡异之感袭来,他忽发奇想,会否…… 会否“14楼遭遇”预言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鸡皮疙瘩的俯视着手上的电筒,那果真是一个悚然的猜想,却又看似合理。 至少,直到现在,一切的遭遇跟当时不谋而合…… 为何他会梦见了自己的未来? 他能够改变那未来吗? 他还要去寻找所谓的“14楼”吗?或者他应该尽量避开? 去吧,关天翔,真相放在你的面前,只等待你去发掘。你没有其他出路了。 在确定了8楼的三个单位的门亦是锁上的以后,他还是提心吊胆的推开了后楼梯的消防门。 后楼梯,并没有什么异常,浓雾覆盖着阶梯的上方,由始至终亦然。 唯一在他料想以外的,是刚才的“预言论”好像面对一些漏洞。 因为,情节已经出现一些歪曲了。 对,他并没有目睹灰猫朗朗。他注视着那个楼梯的角落,它理应在那儿的…… 那只猫……在梦境里,引领他从后楼梯走到了……14楼的电梯大堂。 那14楼的电梯大堂,真的存在吗?或者只是梦中构想…… 14……在中国传统文化是不祥的数字,因为它象征着“必死”的意思。他亦颇为肯定这栋大厦是没有14楼的。 关天翔凭着梦境的模糊记忆,往上层楼梯徐徐走着。右脚脚跟的肿痛拖慢了他的步伐,随着来到更高的楼层,他则越趋紧张。 后楼梯的空间异常的寂静,在耳边回荡着的,只有自己放轻的脚步声。下方传来阵阵的尸臭,看来尸体并没有被安置。 一路上,没有看到同伴,没有看到灰猫,同时没有遇见任何其他的正常人或者失常感染者。 路上他一直有计算楼层,他来到了理应是13楼的防烟门,往内一瞥。里面没有什么异样。他推开消防门,仔细打量着被浓雾阻隔的楼层显示牌…… 那是一个“13”的显示牌,暂时一切正常。 关天翔往后楼梯上方仰视着:到底14楼的空间是否近在咫尺呢? 不论怎样,就算遇到任何的诡异,直觉还是会驱使他前往那梦魇的方向。 令人寒心的直觉,主宰了他的一切。 关天翔兢兢业业的向上层走着,每一步也务求不发出丝毫的声响。他心想,此刻如果受到任何刺激,即使只是毫厘的程度,他也必然会心脏病发倒地。 14楼……14楼…… 到了。 关天翔来到了13楼上一层的消防门外。 消防门的玻璃小窗被污迹及大量灰尘所遮盖了,以致无法窥探里面的情况。 一早汗流浃背的他抓紧了消防门锈迹斑斑的门柄,犹疑不决。 里面或许是14楼,也或许不是。里面或许有潘多拉的危险,也或许没有。 感谢关天翔提供笑话。 不过,现在以他近乎单脚残废的情况,如果里面有什么具攻击性的危险,他是绝对无法招架的。就如“14楼遭遇”时一样…… 其实,会否后退,走回头路更好呢?他怎能确保里面没有危险发生呢? 对,或许临阵退缩才是明智抉择。 诚然,这也符合他一向怕事的性格。他只是一个招惹麻烦的小独男,制造完灾难后却没有收拾残局的勇气与睿智…… “靠,他妈的,拼了!” 杰睿的金句忽然于脑海里浮现,对他当头棒喝。 忽然想到,此刻的关天翔已经没有其他的退路了。尽管此刻他可以退缩,然而下一步他可以做什么?自己寻找出口?找同伴?然而,同伴又会在哪里? 他的同伴不在了,他只能够坐以待毙,因为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徒劳无功……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直觉再次主导了他的思绪。 令人寒心的直觉。 “靠,他妈的,拼了。”说罢,他拉开了消防门,径自走了进去。 紧张如焚身的关天翔差点儿从眼眸中飙出崩溃。 心跳急促,身躯剧烈颤抖,整个人快要精神不支倒下。 ?“15”的楼层显示牌映入眼帘,刻在电梯对面的残旧墙壁上。 13楼的上一层,是15楼。正常不过的一个事实,却冲击着他的思考与情绪。 14楼……14楼……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15”的牌子,生怕死物会突然换上了“14”的显示。 有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发疯了……数十小时以来发生过的事情,多么的震撼思绪,同时又多么的互相矛盾。 他呆若木鸡的站在15楼电梯大堂的中心,思绪堕入了混沌之中。四壁是褪色的油漆,电梯依然牢牢关闭,没有畸形少女艾西,没有同伴,没有灰猫朗朗。 第140章 《从窗户跳出去-上》 空空如也的15楼电梯大堂,映衬着脑海空空如也的他。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够逃出这里,他必定不再踏足奶路臣一步。 不,他连网教也不会踏足,一定不会。 一枚光束从通风窗渗透进来,仿佛引诱着他一跃而下。 一跃……而下?好像很熟悉…… 心中豁然一震,混乱的思绪尝试搜寻讶异的缘故…… 他从右边口袋里掏出手机。 对,那他们称之为“手机”。 关天翔尝试解锁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用尽电源,无法开启。 这出乎意料,情况跟“14楼遭遇”有重大的出入。 他蓦地忆起了杉木传送给他的短讯,以及里面那首节奏轻快,歌词令人想入非非的饶舌歌曲。 接下来,他把视线焦点转移到了眼前的金属门。 猝然的,一阵阴风窜入他的身躯,一个令人悚然的念头油然而生。 会否,电梯金属门突然打开,然后……然后……然后艾西从中走出来呢? 那不是本来和蔼文静、标致玲珑的少女,那是个炼狱来的梦魔。那深海怪物般的利齿与大口,简直是怪谈里才会出现的景象。 他不自禁的凝视着眼前的电梯金属门,吞下一口口水,慰劳干涩的喉咙。 他又抬头,环视着天花板……幸好天花并没有悬吊着他的同伴。那只是正常的、水泥褪色的天花。 他松了一口气,慢慢的竭力尝试使自己冷静下来。 等等,这里当然没有他梦境里会目睹的怪异之事。 关天翔,你真的是傻的吗? 因为,这里根本不是14楼电梯大堂。这里是15楼。 他一拐一拐的步出大堂,打开了消防门,往楼梯下方走着,很快的来到了15楼底下的一层。 他拉开消防门,却瞄到了“13”的楼层显示牌。 14楼……14楼…… 越是不真实,越是令人想入非非。 到底,关天翔于14楼的遭遇是否只是一个梦而已…… 乍然,后楼梯传来轻微的声响。他走出后楼梯,判断出那是脚步声。 天,如果那是黑帮或者失常者的话,此刻残废的他根本死路一条。 他屏着气,不敢吭声,同时不敢发出任何移动的声响。 数秒后,他才惊觉这等同坐以待毙,因为根本脚步声越趋响亮,那些人……当然如果是人的话……是面向他的楼层位置来的。 他如芒刺背的焦急地忖度着,或许……或许疾速逃之夭夭方为上策。 当他正欲转身正向打开13楼的消防门之时,楼梯下方的黑影却使他彻底愕住了。 当下的感觉,混杂了亲切与诡异。 “喵。”灰猫在楼梯转角的角落停下脚步,直视着他。毫不空洞的晶莹双眸,跟“14楼遭遇”时相差很远…… 他不敢轻举妄动,停留在原地,提高了警觉。 朗朗为什么会在这里?尽管之前那所谓的梦境中朗朗的表现甚是诡异,然而此刻活泼趣致的它显得就跟喜爱撒娇的短毛猫没什么分别。 其他人呢? 不消数秒,他的疑问立即化解成烟灰。 迷雾中的数个模糊身影映入眼帘,托比走在队头,接着是艾西与气急败坏的阿毛。 “为什么你会在这?”托比才想抱起晃动尾巴的朗朗,察觉到他的存在后,张口结舌的惊呼了一声,一脸讶异。 另外两人也如是。 老实说,与同伴重逢并非完全意料之外,然而来得如此突然不禁令人诧异,而关键在于…… 在于,艾西也在这里。手上的电筒摔倒在地上,“当”的一声。 “我们找了你很久啊……阿翔你怎么了?”托比皱起眉头,注视着后退至消防门的关天翔。他一不小心撞在门上,响亮的碰撞声在后楼梯空间回荡不断。 众人神色疑惑的目睹着冷汗直飙的男孩,大惑不解。 “阿……阿翔,你没事吧?”艾西歪着头,一本正经的走向关天翔。 “不要过来!”沾满恐惧的双手猛然拍打着背后的消防门,托比忧心如焚的欲前来阻止关天翔,却对关天翔的反常感到了绝顶的诧异。 艾西又歪着头了…… 关天翔感觉到死神在他的旁边,随时准备劫去他卑微的灵魂。 “靠,傻翔你他妈的干什么。”阿毛上气不接下气的,以怪异之色凝望着他。 托比按住了仿似一头雾水的艾西,示意她后退数步,又对关天翔柔然说:“阿翔……” 温柔甜美的声线几乎可以于数秒内融化每一个男生的心灵,然而对此刻的关天翔却绝对不奏效。 在诡异的寂静下,耗用了数分钟,关天翔的心跳与呼吸才渐渐恢复正常,他瞄着手表:13:02。 “阿翔……我可以不可以走过来?”洞察力敏锐的托比等待着关天翔的批准。身体依旧不住颤抖的关天翔勉强的点着头,目睹渐渐走过来的托比。 凝视着托比忧心忡忡的恍然神绪,关天翔知道癫狂举动把她吓坏了…… 托比对其余两人比手划脚,示意她们向下走,关天翔欲吭声之时,她的右手搁在嘴巴上,示意关天翔保持冷静。 她又弯低身,捡起了地上的电筒,完美的身材尽入眼帘。 小猫朗朗“喵”一声,徐徐的走近美丽的主人。 对,后楼梯不宜发出声响引人耳目……之前已经差一点引来杀机了…… 触电般的质感,把关天翔拖进了复杂的情感漩涡之中。 托比幼滑的左手,握紧了关天翔肮脏的手,拖着关天翔走下楼梯。 素来甚少触碰女生身体的关天翔,本来困在恐惧的死胡同里,此刻却感受到了甜蜜的冲击。 托比不时忧心忡忡的盯着关天翔,一时扫视着走在前方的两人。每当她转过头来,那皱起的眉头,那胀鼓鼓的脸蛋,那秀丽的短发,不禁使关天翔脸颊发烫。 那是多么甜蜜的一刻,尽管在错误的时空里。 回想起来,好像是人生中第二次拖着女孩的手…… 潜意识中,好像有过那么的第一次,然而关天翔忘记了细节。 不过关天翔肯定第一次对方并不是母亲。 小猫朗朗默默跟随着托比的背后,尾巴徐徐晃动。 托比或许意识不到关天翔这个独男想入非非的幻想,反而好像颇为担心关天翔的精神状态。 “你没事吧?” “嗯……” 托比莞尔一笑,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关天翔的心终究被彻底融化了,步伐飘飘然起来。 如此可爱的女生,为什么在日常生活中碰不到…… 希望,这不是梦。 阿毛猛力拉开了眼前的消防门,朗朗窜了进去,他们随后。 消防门牢牢关上,阿毛凝视着墙上“8”的楼层显示牌,喋喋不休的质问着关天翔:“靠,你刚刚为什么自己走了啊?怎么反常啊?” 他哪里有?这个问题不是应该由他问你们吗? “我们早上睡醒后,发现你还在睡……怎么叫都叫不醒。”艾西仿似想把刚才的情况娓娓道来,关天翔离她却有数米之遥。 现在,有十数米之遥了。 第141章 《从窗户跳出去-下》 “你……”关天翔指着她,心中生起一阵畏惧的介怀。 艾西此刻,已经是关天翔的梦魇了。 梦里的她实在过度令人骨寒毛竖,关天翔一想起那不该出现在人的躯体里的血盆大口,反胃感随即倾盆而下。 那或许是梦……或许是梦…… 然而怎么每一次也是艾西? 艾西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终于静了起来,托比了解到双方的尴尬,凑近了关天翔,再次触碰关天翔的双手。 冰冷的小手,透露着她的不安。 面对着眼前的短发美女,关天翔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尝试不理会眼前的艾西。 捕捉理性的轨道……冷静一点……先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你们……不叫醒我?”关天翔找了个最远离艾西的角落,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我意思是……为什么不硬叫醒我?” “你他妈的,”阿毛口轻舌薄的语气透露着责备,“你以为我们没这样做过啊?” 托比苦笑着:“刚刚阿毛已经不断摇你踢你了啦,甚至关天翔在隔壁很吵都吵不醒你,所以他们就到这层找东西吃,一进来储物房就看到你。” “找东西吃?但我看到三个门都锁了……” “是啊,因为我们怕黑帮搜索,接着。” 关天翔接过托比抛过来的蒜蓉包,透明袋表面写着:美甘西饼。 “虽然过了一段时间,但是应该不会坏的。”托比淡然轻笑。 面对着如斯美食,关天翔毫不思虑便拆开包装,大快朵颐起来。 原来关天翔的同伴们到了同一层的单位搜寻食物,而已。 却令关天翔提心吊胆了良久。所谓的“14楼遭遇”,或许真的是梦境吧…… 那是逼真度高的诡异的梦境…… 艾西似乎颇为介怀关天翔对她的抗拒,一如既往的咬起下唇,关天翔却看不透她皮肉内的思绪。 天使般的脸孔。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最无辜的脸孔,往往暗藏杀戮。 “对了,托比你经常听m国歌?”阿毛蓦地向托比问道。 关天翔把手上的半个蒜蓉包丢了在地上。 “不要说粗口啦……我前任有玩音乐,所以我一直都有听。” “刚刚那首歌叫什么名字?”阿毛乱抓着头发。 “早上那首?叫从窗户跳出去,可能你们听不惯。” 关天翔目瞪口呆的注视着托比,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从窗户跳出去…… “老实讲,真的听不惯,很吵,我和艾西都是给你手机放的歌吵醒……傻翔这个懒虫,那么久才醒。”阿毛对着关天翔做了一个鬼脸。 “阿翔……”艾西一脸疑惑的斜视着关天翔,关天翔如坐针毡的站了起来,声线颤抖的凝望着朗朗旁边的托比:“你……这首歌说的……是什么内容?” 阿毛哭笑不得:“傻翔你这傻逼现在想开音乐研讨会要不要给个话筒你?” “有什么歌词?”关天翔忽视了阿毛的轻蔑,张皇失措的走向托比,她茫然的道:“怎么……这首歌有什么问题?” “你先告诉我……”此刻的关天翔竟然粗暴的抓着她的肩头,如果在日常生活中想必任何女孩也会嚷叫出声,然后控告关天翔性侵犯。 “……冷静点,我放给你听听。”托比退后了数步,徐徐推开关天翔无礼的手,对关天翔怪异的举动显得尴尬。其余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他俩。 众人进入了储物房空间,托比掏出了手机。 “为什么……你手机会有电……”关天翔想起了自己的手机已经耗尽了电源。 “我有充电宝,可以充满手机四次……”托比播放了歌曲。 关天翔屏住了气息,令人毛骨悚然的旋律窜进耳朵里,犹如入侵灵魂的梦魇。 歌曲的节奏明快,男歌手的饶舌造诣亦不容置疑。当然,作为一个音乐白痴,他的分析或许不够客观中肯。 然而,一阵熟悉感流窜入他的全身,他好肯定听过这一首歌曲。 惴惴不安的他扫视着手机的歌词库,屏幕显示着从窗户跳出去的歌词: “从窗户跳出去” 这几天,这房子糟透了 忍住痛苦,它不会很快忘记 而且我们没有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兄弟和兄弟玻璃杯 我们都有责任,我确定 但是告诉我一件事,如果另一个男人说了你的名字 听起来还有诗意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想活了,就叫警察来抓我吧 告诉他们我的心在燃烧,我要从窗户跳出去 随风飞快,追逐月光爱像高潮一样增长, 它带我高所以我今晚带着我的心着火跳出窗外 向上,向上,向上向上,向上在过去的 两年里,我们可以用眼泪填满一个房间 从地板到天花板 即使隔着雷声,我们也能感受到阳光波涛 洪水不会到达大门,我敢肯定 攀登确实改变了现在我带着 总是下雨,但你仍然喜欢天气 如果是这样他妈的,那么,真的不想离开 只要打电话给我的媒体告诉他们我正在跳出窗外,我的心着火 随着风的飞快随着我追逐月光 爱像一个渐强,它把我带到高处所以我跳出窗外, 我的心着火了,今晚 向上,向上向上, 向上现在我又跳又摔,呼唤和尖叫你的名字 眼镜和碎片我正在清除你的血管 倒下了 多少斯梅涛,我从哪里开始? 伤害已经造成,你可以从我皮肤上的伤口看出来 不是没有逃避所有痛苦的事情 如果我的心是给你的知道它会留下污渍我看到你的脚在窗台上, 我知道你感觉到了杉木 让我们一起跳出这扇窗户跳出窗外像 窗户一样飞快为爱而去跳出窗外 像爱的窗口一样飞快 饶舌歌曲已经播放完毕,托比还陶醉在当中的节奏中,头部甚至跟随节奏轻快晃动,可关天翔却感到一阵寒风刺骨。 那是他在梦境里听过杉木给他的歌曲,如假包换。 有好几句他甚至可以边听边哼出来。 现在我跳啊,摔倒啊,呼唤着你的名字。 那是心脏不能承受的诡秘…… 第142章《三重噩梦》(上) “哇!我靠啊。” 这已经是阿毛五分钟内第十数次从口中吐出这句泛滥的脏话。 关天翔终于把所谓的“梦境”叙述完毕,从醒来到14楼的诡异事件都一并交代,众人不禁诧异的低呼一声。 他们固然无法体会到,真实面对如此诡异,受到的冲击是何之严峻及刻骨铭心。 电筒的光线照亮了储物房狭小的空间,灰猫朗朗在一旁乖乖的舔着后腿。 当然,关天翔并没有把艾西张开怪兽般的巨口的部分说出来,他只是一直心有余悸的偷窥着这咬着下唇的睡衣女孩,留意着她的神绪变化。 然而,艾西只是偶尔露出讶异的神情,只是一声不吭,似乎没有异样,完全没有知情的蛛丝马迹。 长了天使面孔的魔鬼,最难应付…… “就是……有14楼?”艾西终于吭声,四周环视着,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大家陷入沉默的寂静氛围。 “这里他妈的根本没有14楼……”阿毛勉强的干笑着。 没错,关天翔刚才已经检查过了,13楼的上一层是15楼没错。 “等等,你肯定你听到的是这首歌?”托比把显示着从窗户跳出去歌词的手机屏幕向关天翔递来,关天翔毫不犹疑的点着头。 托比皱起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芝士肠,重新按下“播放”的按钮,轻快的饶舌音乐在这个时刻显得烦躁以及诡异。 良久,待歌曲快要播放完毕,艾西揉了揉眼睛:“会不会……阿翔的梦是有点暗示?” 怎么了,你现在想进行解梦吗? 还在装傻……然而,清醒的关天翔绝对了解到已经无法靠一己之力赶走这个人。连梅涛也无法对付的女人,功架绝对超群绝伦。 而且……关天翔对她的印象已经来到了一个不能更复杂的地步,她实在太过神秘莫测了。 众人把目光焦点转移到她的身上,她尴尬的抚摸着脸蛋:“例如……例如跳出窗口可能是一个救赎的方法……关天翔不肯定,不过好像歌词这样说,跳出窗口是自关天翔帮助的行为……关天翔不知道梦有没有实质意义……但是有这个机会呢。” 跳窗逃生?真的可以吗? “靠,你他妈的不记得梅涛是怎么死的?”阿毛苦笑着,好几条头发被他抓断了。 大家再次静默了下来,回想着梅涛当时跳窗的情况。 梅涛从1楼下的后楼梯通风窗跳下,接下来便发出了凄厉的喊叫声。 尽管他们没办法断定那喊叫是来自梅涛的,然而如果不是来自他,又会来自谁呢? 从那喊叫声可以判断,梅涛应该是遇到了致命的危险。由于这栋大厦楼底不高,在该位置跳跃,应该不会受很大的伤害。 因此,可以猜测梅涛是遇到了另外一些危险,至于是什么他们则无从知晓。 “或者……14楼和后楼梯的窗不一样?”艾西紧张的拉扯着身上的黄色连身裙,衣服早已沾满了污血。 “对了……”阿毛豁然的一本正经起来,“会不会……后楼梯的窗通往的是灾难,而电梯大堂……14楼电梯大堂通往的,是这栋大厦的出口?” 关天翔思考着。 “阿翔。” 关天翔凝望着托比,思绪杂乱如荒草。 “你肯不肯定是这首歌?” “肯定。” “其实,你说的那段14楼额记忆,其实我可以尝试解释一下。” 关天翔也很希望有人能够为他解释心中的畏惧…… “你以前有没有听过这首歌?” “没有……”关天翔猛地摇头,“肯定没有。才让我那么害怕……我根本就没听过这首歌,如果听过还可以说是我长期记忆中的潜意识跑他妈的出来的。” “阿翔,不要说粗口。”托比如家姐一样拍打着关天翔的大腿,关天翔感到了一阵昏眩,“阿翔啊,梦中出现的,除了潜意识的内容之外,还有会受到睡眠周围的环境影响。” “我他妈的好像是听说过……对不起不说……对不起不说粗口,”阿毛向着鼓着脸蛋的托比装了个笑脸,“我听说有一个说法,是局促在环境是容易做噩梦。” “类似啊,所以啊,我想说的是,如果阿翔你做梦听到这首歌一点都不出奇。”托比淡然一笑,关天翔却立刻作出反驳:“但是,问题是我在这个记忆里面经常听到这首歌。” 每当忆起那些诡异的歌词,每一个单词均引人心寒。 “这个就是我发现这件事的原因,”托比莞尔一笑,却作出了精密的推敲,“因为我当时也是经常听这首歌。” “听了多少次?” “至少好几次。” 众人包括关天翔也不声不吭,等待着短发少女的推论。她把吃完的芝士肠胶套丢在地上,拭抹着樱桃小嘴:“凡事都不能说绝对,他们只可以相信机率。这个梦,实在很难说服到关天翔在一个真实的体验,就好像阿翔你担心的,这个是预言,或者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因为不知道什么怪异超现实的原因,时光倒流。” 关天翔心中讶异无比,托比竟然说穿了他的忧虑。 “作为一个机率主义者,我实在无法完全杜绝你额担忧,不过我很相信是一个梦。如果是我没有播过在首歌的情况下,你又不知道这首歌的情况下,你都会在『梦』里听到在首歌,而且刚刚听你还唱出来,其实你真的有诡异经历的机率很高。不过,如果我在你还在睡觉的时候,一直在播放这首歌。” 关天翔不住的点头,托比的推测全都说进了他的心底里。 “首先,我播放这首歌同一时间你又做梦听到这首歌,这个情况实在是太罕见,机率可能是万分之一,这首歌都不是我最喜欢的,我刚巧去听。”托比的手势呼唤着小猫,“万分之一都会发生的,很难令人相信,更何况在你梦境中歌曲是不断播放,而在现实中我也是不断播放这首歌曲,这个重叠个机率可能是一亿分之一。所以,我完全不觉得会是真实体验,相反只是梦。” 第143章《三重噩梦》(下) “但是,那一亿分之一,都不可以杜绝嘛。”阿毛随口反驳。 “不是杜绝,问题是,现在难道宁愿相信一亿分之一的机率,都不相信另外一亿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机率?更何况,有科学研究显示,做梦的内容是会受外在环境所影响的。先不要说得那么深,说日常生活啦,我有个亲戚就试过做梦被人淋硫酸,事实上就是谁在隔壁的女儿尿床了。” 说起这个,关天翔倒感觉有共鸣,小时候有一次做梦正在踢球时,灰蒙蒙的天空猝然传来女人的吵闹声,事实上只是现实中的母亲尝试叫醒他早起上课。 托比抚摸着卷缩着的懒腰:“如果大家愿意在个推测的话,那真实体验根本难以成立,因为阿翔你所描述的经历里面,从窗户跳出去这个情节很重要,不可能抹去,如果没了这个经历就不完整,所以我想说的是,这个经历很可能是梦境。” 托比精辟独到的见解,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同伴。 这女孩,就像是一个解谜高手一样。 就像……情感丰富,不拨动左手无名指的梅涛。 “好,非常好,也就是梦境咯,没事咯,完。”阿毛松了一大口气,仿佛从梦魇中得到解脱。 “但是,艾西和阿毛,你们有没有做过噩梦?”托比鼓起了脸蛋。 艾西摇头,阿毛疾速回应:“睡那么……少,还要做噩梦的话,这样未免太残忍了。” “你好像说现在不够惨啊。”关天翔苦笑着,脸上透露着无可奈何。 “没错,我这几天也没有做噩梦。”托比咬开了芝士肠的胶套,“但是阿翔你呢……” “我怎么了?” “你和我说过,自从发生事故之后,你做了三次噩梦。”托比咬了一口芝士肠,“你睡了多少次?” 关天翔呆了一呆,数了一数,其实他才睡了不过三次……第一次被梅涛叫醒,第二次在储物房被火警钟吵醒,第三次,则是最近一次的睡眠。 只是睡了三次,便发了三次的噩梦…… 一个人做噩梦的次数可以如此频密吗? “阿翔,”托比按着关天翔的手臂,“你刚刚说的那个梦不完整啊。” 关天翔抬头凝望着短发女孩,她又道:“因为梦里面,你没有说到艾西,还是说那个梦根本没有艾西?” 一个心思细密、记忆力惊人的女孩,程度绝对不下于推理怪物梅涛。 关天翔忖度着,如果眼前的女孩能够释除他的疑惑,或许坦然相对是最好的处事方式。 “艾西……在14楼大堂……走出来……然后口里面有个孔……好像想袭击我……” 尽管关天翔的言辞隐晦非常,还是使得艾西花容失色,喊叫着:“为什么会这样啊,好恐怖……” 关天翔置她于不顾,事实上心中剧烈交战中。 托比说那只是梦境,关天翔亦不多不少被她的言论所说服了,然而艾西诡异莫测的形象一早牢牢植根于心中。 关天翔总觉得她只是一直装扮着弱小的角色。 “阿翔,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噩梦?”托比紧闭起眼睛,静待关天翔的回应。 “嗯?不是……”关天翔回眸看过去,“这样被你问到,我以前真的不会半夜惊醒。” “但是你这三天,睡三次,做噩梦三次,”托比擦擦鼻子,“当然可以用一句精神压力大解释,然而我们其他人都没事,而你以前都没有做噩梦啊,你一向不是一个压力很大、压力很小的人,如果是这样,事情就不对了。” “这三次做梦的内容,你都和我说过了,所以容许我整理一下,第一个是……你掉下那个井,然后同伴置之不顾,抛弃了你?” 关天翔回想着,托比的记忆力实在惊人,关天翔只是约略提及过一次,她亦能牢牢记住。 “第二次,你让人从很高的地方推了下去?” 关天翔默默点头。 “第三次……你说艾西袭击你?” 关天翔“嗯”了一声,不敢直视张口结舌的艾西,生怕这时候她的嘴里生出一个血洞。 阿毛苦笑着:“靠,他妈的每次被玩的都是你……” 一言惊醒梦中人。 “不要说粗口──” 关天翔截停了托比,尝试捕捉理性的轨道。 如果梅涛同时在这里便好了,他跟托比的协作,或许等同诸葛孔明跟司马懿共谋天下。 不过,逃出这里,会比夺得天下容易吗? “三个梦……都是被人玩……”关天翔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一脸不解的阿毛。 “嗯……”托比翘起了白滑的双腿,“你以前有没有做过一些……被人玩或者背叛的梦?” 背叛…… 关天翔犹疑的摇着头,记忆中是没有。他对背叛如斯敏感,如果有发过关于被背叛的噩梦,在记忆空间必定留下深深的血痕。 “会不会是这里的环境……外界因素影响?”艾西终于又开口,事实上她的话不无道理,因为始终已经有很多人在这栋大厦失常了。 “你指的是所谓的失常?这个我和阿翔聊过。”托比卷曲着秀发,“根据之前我们对失常感染者的观察,在这栋大厦,失常的导致因素就是身上有流血的伤口。这个,梅涛,就是你们的朋友,都有指出。” 这个,算是一个颇为毋庸置疑的推论了,因为解释了为何有些人失常,有些人则维持理智的举动与思想。 “而失常之后,感染者就会精神异常,然后好像出现妄想的症状。” 托比指的,想必是他们曾经提及过的杰睿兄弟及肯尼胡言乱语,那绝对是妄想症的一大病征。 “但是,阿翔现在身上应该没有伤口,所以应该没有失常。就算阿翔身上真的有伤口,感染了,为什么只是做梦的时候会出现妄想呢?醒了之后又没事?可能,在失常以外,有另一种方式,会影响人的梦境,不过这个真的不得而知。”托比终于把话说毕,轻轻笑着。 关天翔尝试按随托比的思考模式,作出一个总结:“这样说的话……重点就是,我很可能只是做噩梦,不过为什么我会做噩梦,可能和某种环境因素有关,影响了我睡眠时候的……幻想方向?” “幻想方向,这个词用得很准确。”托比哈哈笑起来。 “什么是准确?”关天翔自问英文水平平庸。 “抽象啊,傻逼。”阿毛从旁轻蔑的嘲弄。 “其实是精准的意思……”托比的回答,使众人也恢复了沉默。 乍听之下,托比的推论尽管不能说完美无瑕,然而极为合理。如果她的结论属实,那么至少有一点清晰不过。关天翔真的只是做梦了。 然而,总觉得14楼并非只是虚幻之谈…… 尽管无从反驳托比的精辟论述,一种异样的感觉还是告诉着关天翔,14楼就存在在大厦的某一个角落,而那就是一切问题的解决方法。 “但是,讨论了那么久,”托比对着关天翔苦笑,“都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连续做这样的噩梦,都是噩梦,相似的噩梦。” 如斯令人悚然的噩梦,实在闻所未闻。 在这栋大厦里,遇到的诡异事件数之不尽,然而最令人窒息的,莫过于短暂的休养生息途中,都会受到恶灵的侵袭。 一日被困这栋大厦,二十四小时永无宁日,令人寒毛卓竖。 第144章《出口不一定是一扇门》 火警钟声的节奏再度在耳边回荡,那开始成了烦厌的噪音。 每当火警钟声响起,小猫朗朗还是会霍然一震,然后继续舔自己的腿。 “老实说,”艾西手托着电筒,光线与储物房的黑暗无时无刻的对抗着,“我们遇到的事情真的很多……焦点已经模糊了,需要重新整理一下。” 关天翔实在很想举脚赞成,然而一来右脚肿痛,屈曲也成问题;二来,他实在无法放下对艾西的戒心。 尽管一切看似可以推论的跟她毫无关系,然而,跟她有关的诡异事情实在太多了,现实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刚刚,我们三个人在找食物的时候,我和艾西、阿毛交代了关于这个事件,已经讨论了三个重点,一个就是对于之前所有怪异事件的解释,另一个,就是我们为什么会被卷入这场灾难,最后就是对于出口的猜测。”托比从牛仔短裤里端出了一张纸,向我递过来。 “梅涛的笔记?嗯……哇。” 关天翔一脸讶异的,扫视着眼前的笔记。 那当然并非梅涛的笔记,梅涛的字体才没有如此的端正细小…… 那是久违了的,典型的女生书写的字体,整洁漂亮。 那是托比的笔记,如果按照常理推测。 关天翔细阅着当中的内容,那看上去至少有数百字。 “嗯……不如我读一次吧……” 关天翔连番点头,由托比活泼甜美的声线解读笔记,当然是一件好事。 “第一部分是关于疑点和怪象的解答。”托比一本正经的凝视着眼前的纸张,“以下我们先假设这个是一个游戏箱,有一股力量绝对垄断掌控整个空间运作。第一,电梯作用似乎是为了计算人数,根据梅涛讲述,电梯逐层停,如果一分钟没人进电梯火警钟声就会响起,如果三分钟都没有人火警钟声就会停,电梯会移往下一层。电梯如此有规律的运作,相信是为了做出一些统计,而统计什么,相信唯一可变的是人数,所以计算每层人数应该是电梯的功能。” “第二,游戏管理员应该是想我们到后楼梯,首先停水停电停网络,明显的是想迫使住客下楼到大堂求助,而且王婶的电话都是叫人下楼到大堂,从她打过电话给至少三个单位,言辞内容近乎一致可以推断,她可能是打了所有的单位,这样做同样是想引导人下楼。下楼渠道有两个,分别是乘坐电梯或者是走后楼梯。很明显,如第一点所推断,电梯功能相信是计算人数,不能够通往地下大堂,所以如果住客要下楼到大堂,一定是走后楼梯。由于地下大堂的门被堵塞,所以终点是后楼梯空间,不是地下大堂。” “嗯……”我倒是同意托比的推测,那实在精密而且谨慎,“但是我想问,如果……真的有游戏管理员,或者话这个世界的神,这股力量要吸引我们去后楼梯干什么?” 阿毛插口道:“靠,这个事情很简单啊。” “不要说粗口啦。”托比皱起眉头,样子可爱逗人,“在个其实我们说句,都觉得其实可能是因为雾。” “雾?”关天翔静待托比继续论述。 “我在事故开始的时候,大概两点多,下去下面,在发现迷雾是从下层飘上来的,我是说,其实迷雾的来源其实是后楼梯,电梯里面是没有迷雾。如果是这样,游戏管理员吸引我们下后楼梯,会不会是为了让我们去接触这些迷雾?这个,要再加以观察才能证明。” “第三,有伤口在这个空间就会失常,出现神经反常额症状,这个刚刚已经分析了,所以我就不多说了。不过可以一提的就是,我们的确需要加倍小心,提防受伤。” “嗯……”尽管全部都解说详尽,关天翔还是无法将以上的种种线索扣连。 “不过顺带一提,现在我们都不能肯定,是不是有所谓得一个游戏管理员,或者说这一股力量,这个只是源于我们自己的想像。我门根本没有见过一个叫游戏管理员的人。我们三个人讨论过之后,大概对比了几个对于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这个空间的解说。” 关天翔瞄着朗朗,此刻它亦注视着他,而且目不转睛。 有一刻,一个怪异荒诞的念头昙花一现,会否朗朗跟这个空间的运行有着关在这? 进一步甚至会想,朗朗会否根本就是游戏管理员……这个世界的神…… 表面看似细小可人的宠物,却一直给予了关天翔神秘的感觉,而且“14楼遭遇”……诡异梦境之中,是朗朗带领他到14楼电梯大堂的,接下来便如石化般呆立在通风窗旁边。 如此具灵性的举动,完全不像是正常猫只之为…… “第一个,异界论,我们因为不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不经意的穿越了一个时空隧道,或者通往其他世界的门,来到了这里。有不少线索支持这个说法,例如ierp,爱尔兰村落在黑死病时代全村人消失,我们会不会是在经历这相同的事情呢?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奶路臣街这栋大厦所有人都人间蒸发了,说有人被传送去了异世界。而且,窗外面全部都是迷雾,根本就不可能是现实世界。” 这个关天翔跟托比讨论过,故此听起来没有什么诧异的理由。 “第二个,是游戏论,先不讨论在个游戏管理员为什么那么变态,和为什么有垄断的能力,我门可能堕入了一个游戏程式,进行一个游戏,我们不是堕入了异世界,我们躯体可能还在现实世界,而现在的一切都是幻想出来的。” “第三个,灵异论,为什么会说到这个,是因为我听过以前这个位置发生过额火灾。会不会我闷现在还在现实世界,也不是幻想,而这栋大厦让冤魂缠绕,导致那么多的诡异事件呢?”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推测,例如我们已经死了之类的猜测,然而其实说了那么多,都事没用,因为当下最重要的,并不是找到真相。真相固然有知道的理由,然而以当下的线索根本无力推测,况且燃眉之急是找到出口,如果有的话。” 托比最后一句精辟极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所谓的出口,或许,从来他们都逃不出去,一切都是徒然。 尽管他们理解到,现实是如何的逼人残忍,却深切了解他们无法逃出这个可怕的吃人制度。 本人就是一个如斯悲观之犬儒。 托比喘着气,不知从哪个角落端来了一支瓶装水,大口大口的喝着。艾西也拿出了一支水,好像想递给关天翔,却又犹疑着。 关天翔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不过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其实他宁愿不接过那支水,忍受干涩的痛苦。 “之后呢,就到重点了,就是逃出去的方法。”托比放下了半满的支装水,“我们应该总共有四个有可能的出口。阿翔,这个我和你说过的,所以我从简了。第一,地下大堂。我们没有炸药,应该没有办法打通堵塞的金属防火门,更何况,如果门口被堵塞,另一面肯定存在一个很危险的东西,不像是我们能抵挡的危机。所以,我们一致认为不应该再尝试这条路。” 关天翔连连点头。对,于打斗来说,他们只是乌合之众。本来团队里面战斗力最高的当然使阿坚,然而他已经壮烈牺牲了……接下来应该是梅涛,他的狼牙棒亦救过关天翔不只一遍……然而,跃下通风窗的他看来也凶多吉少。现在只剩下,看似才智不错的托比、难辨敌友的艾西、冲动的阿毛以及十项全低能的关天翔。 这样的组合,究竟还可以撑多久? 第145章《有可能是出口》(上) “第二个有可能是出口是天台,这个其实是一个可行的方向。只不过,我们讨论过后,都认为不是当下首选,一来要走很长楼梯,中途危机四伏,还有如果地下大堂是被故意强行封锁,封锁者绝对有足够的洞察力把天台也封锁了,因此天台不是出口的机会一点也不小。” 这个关天翔也绝对同意。 “接下来这两个,我们都觉得是颇为有希望的。有可能是出口,请你不厌其烦的再听我说多一次。” “如果我不厌其烦,早就叫你停了。”关天翔凝视着托比,轻笑着,她也报以莞尔的笑容。 “第三个有可能是出口,是窗口。”托比又喝了一口水,“你们那个朋友在后楼梯那边的通风窗,在数米的高度跃下,却发出惨叫声,很可能已经遇难。但是,我们不可以忽略的是,大厦有四边,你们那个朋友是在后楼梯空间的方向跃下遇上不幸,然而另外三个方向是不是都存在危险呢?其实是不确定的。” “况且,现在我们都不确定自己处于一个怎样的空间。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身处现实世界,或者是身处异度空间。当然,我还有另一个猜测,就是怀疑我们大厦有脏东西……无论如何,我相信这栋大厦是会有逃走的出口,只是我们一直用日常世界的目光去看待这件事。” 托比拍着手,小猫朗朗“喵”一声拥到她的怀中。 关天翔结结巴巴的道:“日常世界……的目光?” 火警钟声忽然响起。 “没有错啊!哈哈,”托比轻松的语气还是改不了青村少女风,“我们平时会将出口和另一个概念联想在一起。” “是什么概念?”艾西瞪大双眼。 “门。”托比抚摸着娇气的小猫,“关天翔们总会认为,出口一定是一个『门』。事实上,门可能是一个出口,但也不一定是出口。” “靠,那也很正常啊,难道出口在天花板上面啊。”阿毛一脸轻蔑。 “不要说粗口啦,你不要这样子啦……我们就是不应该再以正常的观念去看待这栋大厦的法则。”托比从旁边的胶袋里取出一条香蕉,朗朗“喵”一声凑了过去,“因为这栋大厦本来都不正常,所以逃出去的方式也可以是不正常的。那如果窗口真的是连接现实世界的桥梁,真的一点都不出奇啊。” 大家哑口无声,事实上,她的推论合理,只是缺乏实证。 “其实……”关天翔蓦地举手,“会不会是14楼电梯大堂那个窗口……” “首先,我们真的不确定有没有所谓的14楼存在。不过就算出口真的是在14楼电梯大堂,我们都很可能去不到那里。”托比苦笑着,她显然不相信我的梦境。 “靠,那就是咯,我们连傻翔讲的这个地方都他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阿翔出言不逊,然而他说的,正是残酷的事实。 摆在他们眼前的,或许只是一个虚浮的希望。 “或者我们可以试试现有楼层先,试试不同方向的窗口。”托比提议道,“第四个有可能是出口,如你所料,就是你那个朋友,梅涛,画出来的虚线。” 这个有可能是出口,坦白说,最为引人入胜,然而却又令人不知所措。梅涛甚至没有遗下任何关于这条什么虚线的描述,使他们无从入手。 “我们经过了那么久的讨论,还是不明白这条虚线代表什么,就算我和艾西是这里的住客,都没有什么头绪,哈哈。”托比装了个鬼脸,苦笑着,“我们只能先放下这个有可能是出口的问题,途中看看会不会忽然明白这条线所指的到底是什么。” 以梅涛的性格,他不像是刻意吹嘘一些他认为不存在的线索给关天翔,他必然是对于自己的推论有颇大程度的信心,才会写下于笔记里,何况是失常前特意给关天翔的笔记。 不过,托比说的对的地方是,根本他们无从入手,即使梅涛的虚线是关键线索他们亦被迫先放下。 “所以,我现在我家第一步是要试试『窗』在这条有可能是出口的线?”艾西揉着疲惫的双眸。 “我绝对觉得是应该这样做,不过都想看看你们的意见。”托比揭开香蕉皮,小猫朗朗一口咬下了三分之一,狼吞虎咽着。 “支持。”艾西淡然一笑。 “他妈的没所谓啦!靠!快点试试。”听到了全盘的计划,满口污秽的阿毛似乎感到了久违的兴奋。 “我无所谓。”老实说,作为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关天翔只能够顺从大家的意见。 反正,关天翔也对逃出没有寄予过大的盼望。 你与他,终究只是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 有可能是出口,有整整四个,甚至更加多。 前无进路的底层大堂,留待观察的天台,悬疑满满的窗口,无从入手的虚线。 诚然,此刻的首选是窗口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关天翔瞄了瞄手表,此刻时间为13:30。 “现在去试试窗口咯!靠!问问问。”阿毛嘲笑着关天翔的无知。 “不要说粗口啊……算了,我放弃了……”托比一脸灰心的苦笑着,“我想阿翔的意思是,我们用什么方法去尝试。” 托比所言甚是,她仿佛是一个看透关天翔心扉的女孩。睿智如蛇,温柔如猫。 “从窗户跳出去……”关天翔不期然的哼出了一句歌词,诡异感油然而生。 “跳窗?”艾西双手掩脸,“好恐怖啊……” “我觉得,一定不应该用跳窗作为一个尝试。”托比掏出了第二条芝士肠,朗朗在旁若无其事的击打着一直开启电源的电筒,“如果我们身处异界,而窗口是连接正常现实世界之门,那么假设我们有人真的跳出窗口,然后真的成功了,那理应他也没有办法回来告诉我们成功与否,因为他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啦。如果失败了,我们团队就要赔上一个同伴的生命。” “靠,他出去了,不是应该有办法回来吗。”阿毛猛抓着乱发,身上的绿色间条衣服沾满了三天以来积聚的肮脏头皮。 “我觉得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就算那个成功逃出去的人真的有心回来解救其他同伴,他可以怎么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好奇怪。”托比含着芝士肠,手却在卷曲着短发。 明明是坏习惯,于关天翔看来却如斯的可爱动人。 大家也陷入了沉默,似乎没人猜透托比的思路,于是关天翔胡乱的应酬了一句,避免尴尬的出现:“其实托比你说我们在异界,但是其实我们是怎么进入这个异界呢……” 谁知托比的手离开了短发,“哈哈”一声:“没错,我们是不是爬窗进来这栋大厦呢?不,我们没有这样做。所以,如果从窗户跳出去真的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对不起,可不可以不要再说这个……” “啊,对不起啊。”托比不好意思的对我一笑,“如果跳窗真的是一个出去现实世界的渠道,但他们又不是经过窗这个渠道进入这个异界,那就是窗口这个出口是出的去,可能不能够透过窗口回来。” “这也他妈对哦!靠。”阿毛肆无忌惮的满口污秽起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大家回到了寂静的思考,可数秒后艾西豁然开口:“我也不知道在这个方法会不会奏效……不过,就会解决了托比提出的问题。” “哈哈,不要那么谦虚啦,愿闻其详。”托比趣致一笑,脸色苍白的女孩咳了一声,轻轻一笑。 选择保持数秒的不声不吭,报以莞尔的神秘一笑,那笑颜实在销魂诱人。 由于一直避忌看艾西的脸,之前并没有怎么刻意的留意,艾西的脸蛋和额头也有胶布。 文静的女孩,娇俏的声线,倾城的美貌,本来就是一个迷人的玲珑小女生。那两块透明胶布,贴在可爱的脸蛋上,实在大煞风景。 本来迷人如花的少女,却充满着不可限量的诡秘,当然更多的是诡异。 此刻,关天翔再次的想起了她大腿的东西…… “如果我们现在真的怕会出现牺牲的情况,我们可以用死物代替,我想我们的目的都是想知道──窗外的世界是否正常。如果是正常的话……也就是正常的物理定律依旧生效,那万有引力之下,放出去的死物应该会掉下去街道,触碰到地面。如果能证明地面依旧存在,我们是可以用方法尝试安全逃走到地面上,然后就可以离开。”艾西把话说完,继续咳嗽着,似乎她出现了身体不适的情况。 托比闭起了双眸,静静思考着,唯一的骚扰来自旁边不断敲打电筒的钢琴猫。 猝然,托比拍打手掌,摆出一副灵机一动的神绪:“艾西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试试有没有坚硬的地面在大厦外面?” 艾西不语,只是淡然一笑,充满神秘感。 第146章《有可能是出口 》(下-1) “太好了!那我们要做的就是看看一个死物能不能落地。我们可以用绳索捆绑死物,绑在窗口扔下去。如果死物真能落地,握住绳索的我们就感受不到死物的重量,而下一步我们可以思考下如何令自己躯体落地。”托比咬着芝士肠,关天翔真怀疑她还有没有其他食粮。 “靠,那我们找一个重一点的死物就可以啦。”阿毛兴奋一笑,手上残留数条断掉的头发。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下去一楼……那里我们需要的绳索就可以短一点,而且短距离我们做什么都方便。”艾西咬着下唇,老实说,尽管对她的印象主要是无尽诡异,然而此刻的她还是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质。 “我觉得不可以,因为──” 托比的话卡在喉咙里,并且用手势示意他们保持安静,又从顽皮淘气的灰猫朗中夺过了电筒,关掉了电源。朗朗不好受的“喵”了一声,随即回到了储物房回复了漆黑的寂静。 储物房外传来一阵骚动,好像是数个男人的吵闹。 他们都屏住了气息,不敢吭声。他们是谁呢,会否是帮派的手下? 储物房的门此刻并没有上锁,那是关天翔的疏忽。然而,如果此刻才贸然按下锁门的按钮,发出的声响很可能会引起外面男人的注意,此举实为自掘坟墓。 还是不动如山,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半分钟后,吵闹声终于离他们而去,剩下防火门关闭的“啪”一声依旧回荡着。似乎,外面的男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他们应该到了后楼梯。 后楼梯一直也是如斯危机四伏。 “我们下去一楼太冒险了这样,自从你们在帮派中逃脱之后,他们之间的内斗结束了没有都是个未知之数,后楼梯现在应该经常有持武器的帮派人士游荡。”判断了陌生人离开以后,托比重新开启电筒,缓缓站了起来。 关天翔蓦地一想,幸好自己刚才睡醒到后楼梯时没有遇见任何危险人物,否则他都应该九死一生。 “我们现在,应该尽量避免再去后楼梯,留在这一层测试可能是最好的方法。”托比抱起了娇俏的小猫,朗朗“喵”了一声,窜进美女胸脯下的怀中。 真妒忌这一只小猫,刻意感受少女温暖的身体触感。 “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关天翔暗自怀疑着,“这里系8楼……” “如果你是担心高度的问题,放心,这个是完全可以解决的。”托比莞尔一笑。 当众人再度生起疑惑之际,托比已经走向储物房唯一的“杂物”──纸皮箱,拿出了一卷……一卷麻绳。 这可谓“天助我也”否? “纸皮箱里面还有两卷麻绳,这个是我一来到储物房就发现的。我们只要不断接长麻绳,应该三卷的长度就可以在这层的窗口放下去。如果跳窗是可行的逃生方法,那么落点应该是地面,所以我们可以去试试那个落点。” “怎么试?”艾西也从纸皮箱拿出更多的麻绳,“为什么这里会有麻绳?怎么那么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纸皮箱里面还有很多其他工具,维修器具、文具、胶纸,我想应该是为了大厦小型维修之用。杂物房,不是应该什么都有吗?”托比直接把纸皮箱拿起,想不到她的力气也绝对不可小窥。 等等……还有一个必须解决的疑问。 “等等。”关天翔按住了握住了储物房门柄的手,又随即缩开,满脸通红,可托比浑然不感到毫厘的尴尬:“嗯?” “这个大厦有四个方向,四个方向都有窗口,那我们应该试哪个窗口……” “哈哈,我觉得呢……应该试三个单位的厕所的窗口就足够,”托比紧闭双眼,“住在这里那么久了,我很清楚这栋大厦每层三个单位的朝向,三个单位的厕所的窗口对出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在同后楼梯的窗口属于同一个方向。为什么选择厕所窗口,是因为如果在选择单位客厅大玻璃窗口或者后楼梯窗口,我们悬吊的重物太容易被下面楼层单位的人发现,轻则影响我们的测试,重则招致杀机。那当然,我们不排除可能某一个窗口才是连接现实世界的窗口,其他都不是,这个涉及超自然成分,我们可以先不予以理会,待测试之后再定案。” 由于已经经过不可再详尽的讨论,他们都已经不想耗费精力于永无止境的讨论之中,始终实践最为实际,倒不如相信托比的能力更好。 时间就是金钱,在这里逗留越久,越是觉得危机四伏,而且越来越严峻…… 数分钟后,他们众人小心翼翼的提着三卷储物房里的麻绳,来到了最接近储物房的一个八楼单位的门口。 下午时分,通风窗外渗进的光线颇为暗淡,大概是窗外雾太浓厚的关系。 托比推开了门,众人走了进去。 那是防火门旁边的单位,楼层所在位置跟杰睿家的如出一辙。标准的蜗居,狭小的客厅……湾区人的笼子。 那只是一个很简朴的单位,里面杂乱无比,艾西跟关天翔说那是因为单位早已被他们搜索过一番的缘故。阿毛及艾西负责接驳着绳子,托比及关天翔则负责找一些重物系在绳子头。 到底找什么好呢? 关天翔由于精神恍惚,所以最终只是呆在一角,思考着自己的梦境。 艾西,那个张开鲨鱼口的女孩…… 此刻的她跟阿毛有说有笑的接驳着绳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青春女孩,然而在关天翔看来,这些或许也只是虚伪的面纱…… 关天翔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孩。 他在主人房间找到了一个木箱子,那好像是一个装饰的小箱,容量大概装得下一个西瓜。箱子的特别之处相信是表面的深痕,方便被绳子绑紧。 小猫朗朗在一旁好奇的环视着新环境,一时跳上木桌,一时扑到残旧不堪的鞋柜上,搜寻着可供玩弄的物事。 小猫,不像人类,即使危难当前,还是悠然自若。 而且还有托比温柔体贴的呵护……真的羡煞旁人。总觉得关天翔是被搁在一旁,置若罔闻的一群…… 可讽的是,所谓的一群,从来就仅有关天翔一个人而已。 “托比……这个行不行?”茫然的关天翔向着眼前的短发少女解释着木箱子的优势。 谁知,她微笑着,缓缓摇头:“我想不是那么好。没错,木箱的确是有足够的重量,但是它太硬啦,我们放手想去的时候,很容易因为麻绳摇晃,而令到木箱晃来晃去撞到外墙的玻璃,从而引起别人的疑心,暴露我们的行踪。” 关天翔只能呆呆的予以“嗯”的回应,惊叹着女孩的心思细密。 “那……我们要找一些比较柔软,但同时有一定重量的物品……”关天翔再次回到房间,寻找着,然而很快的嚷叫了起来:“有啦!” 托比目睹关天翔所发现的重物后,热情一笑:“没错,很好啊。阿翔。” 关天翔脸蛋一阵烫热,一时间还误会了她所指的是什么。 第147章《有可能是出口》(下-2) 托比与关天翔把那登山背包托出客厅。那是一个红色的背包,相信是供童军或者登山露营人士使用的大型背包。然而,袋子空空如也,因此托比又走进了主人房,从衣柜里面端出一件家穿的衣服,轻轻抛给关天翔:“翔,麻烦你帮我将衣服塞进这个背包。” 关天翔暗忖,果然是良方。数分钟后,他及托比终于用衣服将红色登山背包塞得满满的,此刻的背包单手也难以轻易提起。 他与托比蓦地对望,只见她失声一笑,笑容可掬。 须臾之后,阿毛亦把三条接驳好的麻绳端过来:“这里楼底大概3.6米,我算多一点当4米,这里8楼,加上底层就是9层,底层楼是大堂楼底应该更加高,所以我们保险一点,当做2层计算。所以,这条绳是4乘10米,就是40米。靠,他妈的还好艾西刚刚在鞋柜隔壁找到一个卷平方,如果不是都不知道怎么量……” 此刻关天翔方察觉到原来阿毛也有冷静分析的独当一面。 火警钟声豁然再次响起,可他们已经不怎么当做一回事。 关天翔凝视着眼前的一团麻绳。这条绳子波长到足以从这里延伸到地面了──如果地面尚存在的话。托比将绳子绑紧了红色登山背包,众人合作之下把背包小心翼翼的抬到了厕所的位置,阿毛将之搁在马桶上,此时火警钟停止。 厕所的玻璃窗牢牢关闭,将一切的谜底紧紧的锁着。 会否,窗外就是一切问题的救赎? 当时下楼,前往地下大堂的途中,抱持的想法如出一辙,最终还是失落而回。 此刻,希望再次燃起。 阿毛及关天翔对望,会意点头,老实说,如此粗重的工作,要女生担当怎样也说不过吧…… 于是,关天翔紧抓着捆绑了红色背包的绳子,阿毛甚至把绳子在他的手中打了好几个圈,以防松手。 局促的空气,把厕所的异味困住,真的很想开启抽气扇把一切的恶气驱逐。 “其实为什么储物房会有那么多麻绳,真的又那么巧吗?”关天翔忽然灵机一触。 阿毛不耐烦的斜视着关天翔:“靠,他妈的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啊,那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老爸老妈会生了你啊。” 关天翔的脸色顿时一沉。实在无法参透。 “等会啊,我将这个背包抛出窗外去,然后我就会一起和你抓着这条绳,我们再慢慢放绳下去。”阿毛说罢,已经托起了丰满的背包,打开了厕所的窗口── 他不禁一呆,脸容绷紧起来。老实说,外面只是一片浓雾,没有任何的额外异样,关天翔想阿毛是想起了当时在杰睿家的厕所外目睹的诡异血人。 经历太多,但总有数幕特别的触目惊心,没齿难忘。 不知怎么的,关天翔忽然对旁边这位经常调侃他的粗男生起一阵同情之心。 或许,是因为关天翔不约而同地有类似的遭遇吧。 “加油。”关天翔蓦地拍打他的肩膀,突如其来的鼓励突兀无比,不禁使阿毛一怔。 昏暗的环境中关天翔甚至仍旧目睹他手臂上的鸡皮。 “嗯……”阿毛乱抓头发,回过神来,“靠!他妈的,男人之间,不要他妈的那么肉麻好不好……” 可他脸上的恐惧与恍然顿时褪色,他会心的微笑了。两个女生在他们的后方,无法参透男人的浪漫,只可以予以不知所措的苦笑。 关天翔们数了三声,阿毛把袋子往外抛,当然并非如他所吹嘘的“跑出去窗外”的粗暴,而是采用了最温和的力度。当下才发觉背包不算沉重,况且加上有阿毛辅助抓住绳子,分担重量关天翔不用花很大力气便能够控制木箱下降的速度。 背包顷刻间已经被浓浓的灰白雾气所吞噬,窗外的浑浊雾气如气化异兽般蚕食着他们抛出的白老鼠。 “小心点,别让麻绳割到手了啊,有伤口就麻烦了。”托比在他们背后忧心如焚的呼叫着。 厕所的味道颇为难闻,即使马桶干净,浴室总是会传出一阵熟悉的异味。 关天翔及阿毛一丝不苟的以缓慢的速度下放着背包,感受到的重量暂时也是稳定的。这个时候他便开始整理着梦境与现况的关系…… 那首从窗户跳出去,到底跟他们逃出有没有关在这?那会是一个诡异的偶然,还是一个关键的启示呢? 他一边放着麻绳,从麻绳的长度判断,此时的红色登山背包应该已经下坠至一半了──大概三楼的位置,当然那只是他的直觉判断而已。 此刻的他心情竟然平静不少。明明面前可能就是一切的答案,怎么他会整个人松懈了? 暂时的安稳,不禁使关天翔渐渐的放松了绷紧的情绪。或许因为所谓的“14楼遭遇”的梦境及醒来后过度的紧张费神,现在的他几乎进入了冥想的松弛情况。 就像日常上课发白日梦的状态无异。 背包以平稳的速度下降着,他环视着所处的单位,然而单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便开始注视着两位在旁默默观看的女孩。 说起来,中学倒真的没有什么机会跟女生如此亲密的接触。 忽然,艾西抬起头来。 此刻的她一脸苍白,而且空洞的双眸正直视着他。 梦境中艾西那诡异夸张的神情,仿佛再次出现。 那鲨鱼般的巨口,墨黑色的血液流满了整个大堂。 “哇靠!” 恍然若失的关天翔,本来手握紧的绳子冷不防松开了,阿毛一时承受双倍的重量,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被迫松开了手。 “靠!完蛋了!”阿毛焦急如焚的扑上前,连忙奔向在往窗外急速下坠的绳子。 众人失声惊呼。 阿毛赶至窗口,把绳子握紧,身躯紧靠墙壁,借助墙壁的承托,使劲的用力拉── 豁然,阿毛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倒下了,撞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然而,他的手还是牢牢的紧握着麻绳。 关天翔和托比、艾西连忙把麻绳用力拉,却发现无须使劲亦可以轻松拉回麻绳。 仿佛轻盈了很多呢……不,与其说轻了很多,不如说重量根本谈不上毫厘。 “他妈的为什么会这样……”阿毛恍然的凝视着越扯越快的麻绳。 什么? 托比眉头皱起,不解从脸容中徐徐的渗透出来。 麻绳的重量怎么蓦地轻盈了起来…… 半分钟后,众人面露讶异的神色。关天翔也是目瞪口呆的,凝视着眼前的麻绳头。 惊异的背后,尽是无数个等待解答的问号。 阿毛不禁吭声:“吓?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 一个正在燃烧着的,透出灰烟的,断裂的麻绳头…… 那个红色的登山背包,不翼而飞。 第148章 《通往炼狱的窗-上》 关天翔瞄一瞄手表:13:45。 看来,手表的运作依旧畅顺无阻,这成为了他们唯一与外界的联系。 白色的时间显示器,安慰着关天翔,外面的世界依旧是正常的。 托比皱起了眉头,停止了卷曲秀发,从牛仔短裤端出了一条香口胶,抛进嘴里,使关天翔蓦地想起之前想入非非引致的尴尬。 众人张口结舌的打量着阿毛手上提着的、正在燃烧着的麻绳头,无不显出愕然的神情。 麻绳头的火源还没有熄灭,相反似乎越烧越烈。 “嗯……靠!你他妈的。”经过了接近半分钟的默然后,阿毛还是吐出了一句话。 托比也不再苦口婆心的谴责阿毛口中的肮脏。 她沉淀在思考空间中,搜寻着合理的解释。 关天翔心中暗忖,如果梅涛在这里便好了,他们这里具有超强的推理能力唯有托比一人,如此情况下她无法跟他们进行互补的交流。如果鬼才梅涛同时在这里,或许跟托比互相质疑,互相补充,对找出真相事半功倍。 一切,也是如果而已。 捧着麻绳的阿毛一脸茫然,完全没有打算弄熄火源的举动。 火头引起的灰烟飘满窗口,艾西焦急的退后到很远的位置,托比猝然拔脚跑到厨房。 关天翔自问已经没力气质问她们俩打算干什么了…… 疑问随着徐徐上升的乌烟,充斥了整个客厅。 大家也需要时间冷静,对吧? 关天翔想着想着,要不是刚才他一时松懈,捆绑背包的麻绳会被烧着以致断掉吗? 一切也是他的错,之前好几次在后楼梯水深火热的危机,也是他导致的好事。 可是,此刻感到的,如果说是愧疚,更多的反而是大惑不解。 “靠!这是怎么回事?”尽管阿毛粗声粗气,关天翔还是要感谢他把他们从迷茫中拉回理性的讨论。 已经差不多有半米的绳子透出火光了,厕所变得乌烟瘴气起来,阿毛顿觉紧张,关天翔窜到旁边的洗手盆,水喉却没有清水供应。 对,停水停电了。 这时候,托比提着四支开着瓶盖的五百毫升的蒸馏水,想也不想便向着火源猛地倾倒。奔跑中开盖的清水随着胶瓶的摆动洒满一地,甚至溅湿了托比的t恤以及大腿。果然还是女孩比较细心,比关天翔提早更多想到了停水停电这个事实。 一分钟后,当最后一点的火光亦被扑灭,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却不声不吭。 托比呼出一口气,两个胶瓶回眸凝视着窗外渗进的雾气,久久不语。 “麻绳被烧断了……”阿毛呆然的凝视着麻绳。 关天翔把头凑向窗口,战战兢兢的俯视下方。事实上,窗外不论向哪个方向凝望,只会目睹一片灰白色的浓雾,无法窥探外面的世界,或者说,浓雾就是世界。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把头凑出窗外,接触外面的空间。 第一次,那遭遇实在引人寒心不已。此刻的他不敢凝望左右,生怕再次目睹什么怪异的惊吓物事…… 他的心脏实在无力再接受更荒唐的事情了── 怎么会这样…… 众人凝视着地面的一滩蒸馏水,火源熄灭后一阵水蒸气充斥了厕所的空间。乌黑的麻绳头,依旧飘荡着烟。 “下面有火源……”托比凝视着焦黑的麻绳,烧焦了的麻绳明显地断裂了,具相当重量的背包自然而然的与烧焦的麻绳分离,往下堕了。 然而,外面怎么会有火源?怎么会起火了? “靠,他妈的为什么下面会有火源啊。”尽管事实摆在眼前,阿毛还是无法摆出一副相信现实的模样,只管猛抓头发。 对,除了外面有火,还能够有什么原因解释燃烧的麻绳? “外面很热……”关天翔补上一句。 此刻,关天翔的头忽然伸出了窗口,外面仿佛夹杂着一些声音,然而真的无法判别此刻为什么声响。 真的什么也看不到,四周全是雾。而且,他感到了些许的局促,甚至呼吸困难,这并非屋内会感受到的。 而重点是,当他把头伸出了窗外时,渐渐感受到了外面稍微高一点的温度。 此刻说不上实际数字,但是保守估计不下摄氏三十七、八度。 湾区位处亚热带,加上热岛效应关系,都市夏天温度日渐最高可达摄氏三十二度,然而,摄氏三十五度,或许真的是十年一遇,绝无仅有。更何况,是摄氏三十七、八度? 这不是沙漠烈日当空的情况下才会有的温度吗? “其实我有个很天真的推测,想问下大家意见。”阿毛深深吸气,注视着关天翔及闭上双眸的托比。 “知道天真你还他妈的要问……”关天翔没好气的盯着他。 “闭上你的臭嘴,”阿毛装了个鬼脸,却随即回复了严肃的神绪,“会不会……外面得雾只是湿度过高而已。” “湿度过高?”托比听罢,张开双眸。 “之前湾区都也有过,多数是春季……为什么是春季我他妈不记得啦,要问老师了,什么都他妈的没教过,都毕业了就教过两节课,真的是操他妈的。”阿毛擦着鼻子。 托比鼓起脸蛋:“是有可能的,春天的时候冷热空气相遇,空气湿度达致100%,就会造成春雾的情况,好像现在外面这样。” “但是……”关天翔舔着下唇,“外面很干燥啊……” “没错,还有外面的的雾好像……不是完全是白雾,掺杂着一点灰,和水蒸气形成的水雾不同。”托比睁着眼,“加上外面那么热,根本就好像是外面被火环绕……” “会不会梅涛都是因为……因为跳窗,然后被地面的火焰烧死……”关天翔吞吞吐吐的提出自己的猜测,“因为我记得……当时在地面大堂的防火门旁边,那里的气温是比这里高很多。” “他妈的,真的好热啊。”阿毛随口附和着,眼神空洞。 “一点都不出奇……”托比从阿毛手上夺去麻绳,细心端详着,“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外面会起火,而大厦内就会一点事都没有?” 大家都沉默了半饷。 “阴魂不散……”关天翔忽然忆起昨晚托比跟他提及过的奶路臣街火灾。 他忽然想起男神张家辉的电影《孟兰神功》,鬼故事里一个怨恨剧团的女人一把火烧掉了剧团,造成了严重死伤。死者阴魂不散,一直缠绕剧团,因怨恨而报复,最终杀掉了剧团的大部份成员。 当然,他并没有这个胆量观看如此令人悚然的电影,刚才对电影的描述仅是有一次如厕时拿起某份生果日报无聊一读碰巧瞄到的。 仅仅是一小个方格的描述,已经足以让他胆战心惊了好几日。 现在的情况,如果从神怪的方向进展,那么或许是因为一班因火灾而死去的灵魂对大厦作出的报怨,用浓雾及火焰浓罩着这栋建筑物,让他们体会当年死者的痛苦。 被火焰所浓罩,却被防火门所困,没有出口的深恶痛绝。 第149章《通往炼狱的窗-下》 “什么阴魂不散啊?”阿毛蹙眉,“说就死老爸,不说就死老妈,说一半不说一半死全家。” “你让我怎么办啊……”关天翔摊开双手。 于是,托比便把那场火灾以及衍生的推论跟关天翔以外的人娓娓道来,内容大致上跟他们昨晚讨论的如出一辙。艾西一直缩在一角,双手掩着口,皱起眉头。 关天翔的思绪忽然衍生一个怪念,然而却符合他对艾西以往的观感。 会否,艾西就是该次火灾中的遇难者,现在化成了亡魂,缠绕着他们? 想到这里,凝视着眼前掩嘴的艾西,关天翔不禁打了数个寒颤。 这个推论,尽管表面粗疏,然而却颇为能够解释这个女孩的表现。从一开始艾西在窗外向关天翔显露人头,此时已经跟鬼怪之谈扯上关系。接下来,关天翔曾经在后楼梯目睹艾西血腥的脸孔,然后随之又不见了,这个关天翔不肯定是幻觉还是怎样。而且,艾西多次怀疑在电梯中谋杀他们,肯尼在电梯中受伤,而关天翔亦被掐脖子。尽管被掐脖子一事被梅涛承认了责任,然而以上林林总总的怪异事情,亦能够证明艾西根本是如阴魂一般的存在。 关天翔寒毛直竖,甚至不敢继续凝望这个诡秘的女孩。 “感谢读者提供笑话。”阿毛装着轻松的模样,事实上从他猛抓头发的举动已经显出他的提心吊胆,“如果是鬼魂,我们他妈的算什么?捉鬼敢死队?” “我们根本完全不会驱鬼啊,就算……就算真的会,我们都无从招架。”关天翔无可奈何的干笑着,凝视着托比,她亦摇头,表示自己亦不懂这些法术。 灰烟传遍了整个客厅,艾西在远处喘息着,他们好奇的打量着她。 据说,亡者化成鬼魂后最畏惧的是死亡的方式,例如跳海而死的人,最害怕的是水。难道,被烟雾所困,被火灾所害的鬼魂,畏惧烟雾? 艾西终忍受不了,打开了睡房的门,躲了进去,“呯”一声使劲的合上了门。 “喵──”朗朗在铺满尘埃的饭桌上舔着左后腿,却被艾西关门吓了一跳,窜入了桌底。 “她……干什么?”阿毛大惑不解的注视着他们,寻求回答。 “不知道,可能对烟雾敏感?”托比的语气轻描淡写,“不过不是重点,她应该休息一下。言归正传,我就觉得如果是鬼魂论,我们就完蛋了──” “小姐,不是完蛋了,是他妈完蛋了,跟我读一次,是他妈完蛋了。”阿毛开始肆无忌惮的胡言乱语。 警钟声不厌其烦的再度奏起。 “所以我们可以先从另一个可信性颇为高的理论下手,也就是异界论。”托比并没有理会阿毛的猜测,继续自圆其说,“如果阿翔说的那个梦……14楼……是真的,那或者这个异界和现实世界可能存在一个多次元通道,例如在14楼电梯大堂的通风窗,那跳出窗外就不会掉下地面或者被火烧,而是透过一种……不知名方式,穿梭到现实世界。” “但是,为什么可以几秒就烧断绳子……”关天翔盯着被阿毛搁在地上的绳子。 “可能因为下面的火势真的很大……”托比鼓起脸蛋,“这条绳被烧断了,背包掉下火海之中。” 火海…… “世事都被你看透了,”阿毛咬起手指来,显示着自己的紧张,“这些全部都是猜测。” 问题油然而生,下一步他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呢?寻找那看似并不存在的14楼? 火警钟声停止了喧哗。 “会不会,以前这栋大厦是只有14楼这一层,后来修改了做其他楼层,例如15楼。”关天翔灵机一动,托比却立时摇头:“不会啦,在这个华人的社会盖房子,又怎么会有个『4』字出现呢……” “靠,我们出去15楼看看先吧,总好过在这傻坐着。”阿毛说罢步向大门口,这时候艾西亦从房间中走出来,单手掩鼻。 关天翔不欲望她多看一眼,于是便跟随着阿毛的步伐,走向那道木门。 “我们可以试试另外两个厕所的……不同方向,可以有不同的结果……”托比尝试挽留脸色难看的阿毛。 “这边有火焰,另外三边很难没事哦。我们外面的世界可能根本就是一片火焰,我们只是火海之中幸存的一栋大厦。”尽管纯属盲目推测,阿毛提出的假设未必错误。 托比口中呢喃着:“其实也对……如果我们身处异界,我们的世界外面是一片火海,都不出奇。如果我们身处游戏程式,游戏管理员要设计一条程式,令到大厦这个游戏场所以外的一切都是火海,一点都不出奇……愿主保佑我们。” 老实说,尽管关天翔并非基督徒,然而此刻却有丁点儿祈求创世的神灵能够对他们施以怜悯。 如果窗外是一个火焰肆虐的世界,那么窗口根本就并非所谓的有可能是出口。 那是通往炼狱的窗。 “托比……” “嗯?” “你觉得外面是不是已经末日……” “……” 关天翔盯着托比心口的十字架,托比的t恤已经湿透了大半,如果不是她穿着的是黑色的衣服…… “你是不是在说……圣经里面的末日论?”托比拿起旁边的毛巾,拭抹起身上的水,“启示录提及过,世界将会经历一场火灾……不过,实在好难在宗教角度分析这件事情,神的旨意我无法领略……” “但是……外面其实会不会已经被火海所包围……”关天翔吞了一口口水,“外面的世界……已经崩坏了……” 托比默然不语,因为她也不懂如何启齿。 如果外面的世界被火焰吞噬,那么关天翔的家…… “阿翔你住哪里?”托比蓦然一问,凝视着关天翔。 “吓……我住沙田……沙田第一城……” “嗯。” 他俩静默了半晌,托比又道:“可能外面的世界,已经被毁灭,而我们……” “是幸存者?”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是生存下来的人,”托比鼓起脸蛋,“不过,或者真的是这样。” 关天翔一怔,尽管早已有这个心理准备,又从托比的口中说出,还是难以自禁心中惊愕。 外面的世界,可能已经崩坏了,一切的制度、建设、人与物,无一幸存。 为何会这样? “阿翔想不想爸爸妈妈?” “嗯?” 本来沉沦于对自己前路的茫茫,被托比蓦然一问,脸色一沉。 对,关天翔的父亲母亲,到了哪里? 他们……他们……还存在吗? 关天翔勉强的点头,一脸恍然:“那……托比你呢?” 托比不语,只是对关天翔一笑,别过脸,凝视着窗外的谜团。 “哇靠。” 外面换来了阿毛的惊呼声。 待关天翔跨过红色的地毯,离开了单位之时,立即注视着阿毛及艾西两人的举动。 他俩身处8楼电梯大堂,两人呆若木鸡的待在电梯口,凝视着电梯发出的光芒。 关天翔倒抽着凉气。 对,梦魇再次降临了。 然而,电梯已经向他们打开了好几次,事实上,两人应该没有什么好感到惊奇的。 “怎么?”关天翔凑近他们,开始发觉事情有点儿不对路的地方。 他俩没有回答,依旧愕然的凝视着电梯内的情况。 关天翔徐徐接近他们,直到瞄到了电梯内的异样,随即愕住了。 电梯门上依旧有断头人遗下的恶心皮肤纤维以及干固的血液,然而,天花板依旧写着“下楼去”的血腥字迹,然而那些也不是重点。 阿毛凝视着面前的电梯墙壁,目光恍然若失:“究竟……发生什么事?” 第150章 《9》--上 9。 9。 9。 火警钟随着大家对电梯内的凝望蓦然响起,却无法将他们从万般疑惑中抽离。 9。 9。 9。 吵耳的钟声警示着他们情况依旧严峻。 可那也实在太夸张了吧…… 电梯的墙壁内,不管是面前的墙壁,或者两边的墙壁,都刻满了大大小小的“9”阿拉伯数字。骤眼一看,至少有十多个“9”的刻字。 “靠……他妈的那么吓人,密集恐惧症啊。靠!”阿毛双手掩脸,脸色煞白。 对,关天翔也感到一阵悚然,大小不一的“9”,散布三面墙壁的每一个角落,密密麻麻。那明显的并非用笔写上去的,墙壁上的字体是一条条的痕,明显的是被刻意强行用利器刻下的…… 电梯的墙壁,是用坚硬的金属组装而成,在那表面刻下如斯深刻的痕迹,原因多是以下其一。 超然的力量,极端的愤怒,绝望的慌张。 某些“9”字细小如指头,有一些则大如手掌。 密密麻麻的“9”字,神秘而那么令人骨寒毛竖…… “有个东西很明显……”托比呆然了半晌,不过仍是第一个尝试把他们拉回理智讨论的人。 其余三人包括关天翔不约而同的转头,注视着鼓起脸蛋的短发女孩。 “写字的那个人……当然我假设是人,无论如何……是很着急的情况下写这些字。”托比凝视着电梯内的诡异之境。 托比所言甚是,因为电梯内的“9”字最后一划并不明显,有一些甚至看起来像个“0”字,就像是懒惰的学生抄写句子马虎了事一般。 到底,那人为何要刻下如此之多的同一个数目字,而书写速度又会如此之焦急呢? 艾西的呼吸终于回复了正常,一如的往的默然站在最后,凝视着电梯内的诡异。 小猫朗朗“喵”一声,从门缝中悠然的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不过,我相信,这些『9』字不是所谓游戏管理员的安排,如果游戏管理员真的存在。”托比闭上眼睛,关天翔相信她要开始发表推理的论述了。 “留意一下,电梯里面的『9』字,写的那么马虎,一点都不像是有规划的行为,反而像是突袭所为。” 托比呼出一口气:“还有,我都相信是人类所为,而非所谓灵异力量,大家看看电梯里面『9』字的位置,维持在差唔多人的身高下,就是一米半左右的高度,刚刚好是人书写最适宜的高度,所以我相信,这个是人所为。” “那么肯定?”阿毛抓着头发,数条肮脏的油髪散落地面,同时火警钟声蓦地停止。 “不确定,相信概率。”托比莞尔一笑。 对,凡事总不能断定,只可以根据蛛丝马迹选取比较可信的推论,而托比的推论亦颇为合理。 “9……代表什么?”关天翔凝视着电梯内密密麻麻的电梯刻字。 “是不是一种倒数……” 众人转过头来,凝望着虚弱的艾西,刚才那一句的声音柔弱如小鸟。 鸡皮疙瘩的关天翔别过头。 “倒数……艾西你指的是不是类似是他们这个游戏,剩下大概9小时,或者9分钟,类似的概念?”托比终于忍不住,又从裤袋里掏出了一片香口胶。 “嗯。” “我觉得不可能,因为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来,我们不像是被选中的人,我是说我们几个不是被针对,至少整个大厦的人都是被迫参加这场杀戮游戏。如果电梯要告诉我们知道我们这个游戏还有9分钟或者9小时就会完结,那这个电梯一定不可能1分钟内或者1小时内在那么多层都向生还者展示,如果过了1分钟或者一个小时,这个『9』字就要变成『8』字,你得到什么信息。我是说……何况,游戏管理员展示给我们的原因是什么。”托比咀嚼着香口胶,口腔散发出香喷喷的水果味。 “嗯,随便说说而已。”艾西神秘一笑。 电梯蓦然闭上,突然的移动吓得关天翔退后半步。 “靠,其实会不会是在说9楼啊,靠。”阿毛肆无忌惮的大叫,好像终于感到了不耐烦。 对。 “没错,”托比轻轻一笑,“关天翔也是这么认为,可能是在说9楼。或者,是有人向他们求救,寻求更多的生还者。” 生还者? “那也就是说,写字……不是……刻字的人,是生还者,和我们一样?”关天翔询问道,托比热情的点着头。 “我觉得,可以下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托比搓着雪白的双手,表现充斥着希望。 “他妈的会不会被伏击啊。”阿毛暴躁的语气提出的话却引人深思。 对,会否是一个陷阱来的,吸引生还者到9楼,事实上是骗取一个杀戮的机遇呢? 非常合理。 托比犹疑了片刻:“这样说吧,我觉得未必的,从刻写的速度如此焦急,可以推断出刻写者心急如焚,可能是极之渴望被人营救。可能有人在9楼,面对生存的挑战,现在等待我们去拯救。我觉得,就算是陷阱,要置我们于死地,都应该没事的。” “没事的?你用什么保证?”阿毛苦笑。 “放心,有我在。”托比甜笑着,自信满满。 活该的,关天翔和阿毛真该自省一下,是否自己表现得过于不像男子汉,要一个弱质女孩保护他们。 “那我们不如去找找他们?”艾西徐徐举手提议,关天翔当然没有予以理会。 尽管关天翔也了解,此刻的他们形容迷途羔羊,如果不及早采取行动或许会失去士气。 或者说,“士气”这个名词从来未曾出现在关天翔的字典里。 他的字典里,并非没有放弃。 “靠,你们都说去咯,那就去咯。”阿毛一笑。 托比及关天翔亦并没有表示反对,因此他们的9楼征途正式启动。 寂静的8楼,回复了些许的朝气。 回复了数秒而已。 “我们不如去那点防身的武器吧……现在这样空手上去,如果有人要伏击我们,就真的手无寸铁了──”阿毛却把话止住了,摸摸裤袋。 第151章《9》--下 关天翔不禁一怔,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摸到了。 那金属的质感,陌生却又熟悉。 关天翔竟然忘掉了如此重要的物事。 细小却又致命的器械,原来一直藏在他的裤子口袋里。 托比盯着拿出手枪的他俩,样子甚是惊愕:“你们为什么……” 艾西连忙告诉她,为何他们会得到这两把手枪。 那是他俩在帮派的暴乱枪战中的战利品。 摩羯座被凌辱以及被至亲杀害的画面浮现脑海,历历在目。 关天翔咬着下唇,那些惨不忍睹的残酷,却无法从模糊的脑海里抹掉。 火警钟声又响起,电梯应该已经到了7楼,然后没有生还者进内。 “哦……挺好挺好。哈哈。”托比轻轻一笑,继续咀嚼着香口胶,“不过如果9楼真的发现到生还者,最好我们就不要显出过度的戒心,如果不是对方就算本来衷心求救,见到你们的手枪,都会做出防备甚至主动袭击。” 关天翔和一向冲动的阿毛连番点头,把手枪搁回裤子后面,于是他们便出发了。 托比给予关天翔的感觉跟梅涛重叠起来,托比同样是天资聪敏,具冷静的分析能力,带领着他们进行理性推论。然而,她比起冷酷无情的梅涛少了一份独裁的风格,同时感情丰富。 当然,其中一个最大的分别是,她是一个漂亮的女生,而梅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他们进入了后楼梯空间,这时候火警钟声停下,或许电梯往6楼进发了。小猫朗朗训练有素,在后楼梯的行走毫不发出声响,连一声“喵”也没有发出。 托比果然对钢琴猫训练有素。 他们往9楼进发着,事实上从8楼走上一层不过数秒的距离,却足以造就一个幻想的时刻。 忽然想起了梦境里正是灰猫引领关天翔在后楼梯往上走,到达了14楼电梯大堂。 此刻的它,不声不响的跑在最前,感觉就跟梦境里的一模一样…… 这只猫,同样给予了关天翔诡秘之感,深不可测…… 关天翔忽然记起了丧生的托比与阿毛,还有血口张扬的妖怪女孩艾西。 可此刻他们明明就全都好好的活着啊。 后楼梯空间此刻回复了寂静的氛围,仿佛帮派的争斗已经暂告一段落,他们达成了和解,或者已经战斗至两败俱伤了? 关天翔打醒着十二分精神,直至托比在防火门前猝然停下。 他从防火门外的位置瞄到里面的“9”字显示牌。 他松了一口气,最战栗的景象,幸好并没有出现。 托比向他们比手画脚,示意他们准备好闯进9楼的空间。 9。 9。 9。 他们准备好了。 就算里面有什么危险,关天翔也在所不怕,因为他手持致命凶器。 托比徐徐的拉开了防火门,一阵难闻的气味刺激着关天翔的嗅觉。 艾西及阿毛同时掩鼻,要不是托比连忙示意他们保持肃静,阿毛早已满口肮脏起来。 关天翔皱起眉头,这味道浓极了,不是正常情况下会闻到的气味。 托比终于缓缓的拉开了防火门,9楼的电梯大堂映入眼帘。 地狱的景象映入眼帘,看过就是看过了,没有回头的机会。 为何事情总是远超想像。 眼前目睹的事情,或许方向是想像的空间以内的,然而其程度实在远超所想…… 真的……太……太令人寒毛直竖了。 托比还是保持一贯的冷静,就如梅涛一样,一声不吭的步进了电梯大堂。 以一个社会对女生的定性来说,托比的勇气完全超出了社会定义的可接受程度。 因为其余三人首数秒也不敢走进去。 “靠……进去吧。”阿毛第二个步进了那血腥的空间。 关天翔和艾西还有小猫终究还是鼓起了仅剩的勇气,踏入了那恶心的9楼电梯大堂。 满地都是血水,而且是黑色的血水。 说是满地,并非四溅的满地,而是真的,如黑色的油漆一般,涂满了地板的一大半。 那用上了极多的血液── “靠!他妈的!”阿毛目睹9楼电梯大堂的情景后,失声惊呼。 三道单位的门,只有一道是黑色木门,其余两道也是锈迹斑斑的铁门。 然后,黑色的木门外面,布满了尸体…… 那根本是地狱的画家笔下的作品。 至少十多具尸体瘫倒一地,每一个都目露凶光神情充斥着怨念。 十多具尸体,密密集集的,叠满了黑色的木门外,血肉模糊。 臭气弥漫。 如果不是诡秘压境,掩鼻的关天翔必然立刻夺门而出,离开这个恶心的世界。 这些,死前全部都是失常者,而非正常的居民。 到底,向他们求救的,是谁呢? “是电梯刻字的求救者……是不是已经……”阿毛双脚颤抖,注视着眼前的……乱葬岗。 那根本就是乱葬岗没错。 那些血淋淋的尸体,跟后楼梯的乱尸无异,身上沾满墨水般的肮脏黑色血液,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的口中好像没有洞或淌出大量液体的痕迹。它们身上千疮百孔,好像是刀剑造成的伤口。 托比蹲下身子,端详着眼前的十数具尸体。木门近乎被叠至数米之高的躯体堆完全遮盖,只能够隐约瞄到黑色的顶部。微弱的光线下,从优雅的木纹中关天翔注意到那是名贵的黑色橡木,完全并非这栋以基层居民为主的旧式大厦应该出现的木门。 “这些尸体,全部都是朝向一个方向。”托比向着木门一盯,如她所言,瘫倒的尸体的脚步全都朝向那道名贵的黑色木门。 “为什么会这样……”关天翔咕哝着,一无所措。 “这些尸体,也都不像是被刻意堆放,他们死前的目的地都应该是黑色木门。”托比擦擦鼻子,皱起眉头,“生还者,应该在里面,或者曾经在里面。” 生还者……真的有生还者吗? 跟他们一样……仍旧挣扎求存的游戏参与者? “就在这些失常感染者被消灭之前,冲向这道门,都是为了攻击生还者?”艾西盯着自己的白色布鞋。 “合情合理。”托比注意到了艾西的举动,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自己的like波鞋。 那种怕吃亏的少女情怀骤眼看来淘气极了,扑鼻的血腥及恶心造成的反胃感却顷刻吞噬了关天翔一切荡漾的情感。 “靠,那就是和电玩里面的情节一个样……”作为实力最烂电玩迷的阿毛恍然若失的扫视着眼前的满目疮痍。 关天翔鸡皮疙瘩的吞下一口口水。 对,尽管阿毛以出言不逊为常态,他不时亦会道出一些事情背后的重点。 这场生存游戏,如果真的是游戏,根本就像电玩游戏里的灾难生存战。 电玩的故事设定,关天翔的记忆已经很模糊,然而还是略知一二的。四个主角被困在了一个丧尸病毒肆虐的沦陷都市,里面已经没有其他的生还者,他们遇到的,只有无数的嗜血僵尸而已。 这些僵尸,不管一切的,失去理性似的袭击任何的生还者,直到人类全数覆灭。 丧尸,一直是电影、小说、游戏的热门题材,然而大家一直也明白,所谓的丧尸仅仅是一个虚构的灾难主题而已。 这句,真的说起来也顿觉浪费时间。那当然是虚构了…… 可此刻,真实的嗜血怪物近在眼前。 第152章《地狱前的橡木门》 关天翔不敢说他们是虚构世界里描绘的丧尸,两者有一些根本性的不同,例如是失常者依旧能够进行有限度理性的对话与交流,而且懂得使用武器,而梅涛及杰睿的情况正是最佳的凭据。 然而,两者不谋而合之点亦不少。例如说,也可以算是一种疾病,正常人经过一种媒介,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袭击正常人。丧尸病毒的感染方式,或许是被丧尸咬伤皮肤,而失常感染者的感染方式,好像是有皮外伤。 有伤口,就会失常……日常世界中,一不小心在脆弱的皮肤划破一条痕,戳破一个小洞,实在司空见惯。然而,在网教奶路臣街的这栋无法逃出的大厦,一个伤口,就是直达地府的单程证。 就像丧尸病毒一样。 小猫朗朗嗅觉特别敏感,一声不吭的窜到了9楼的通风窗位置,那是9楼电梯大堂离尸体堆最遥远的距离了。它不安的打着转,兢兢战战的打量着尸体堆,仿佛如临大敌。 “电玩,是什么啊,动漫游戏?”托比对于男生的动漫游戏世界不辨菽麦,实属正常不过。 “不是,说巴鲁坦星人。”阿毛调侃的道。 待阿毛制造的十秒尴尬寂静逝去后,艾西开口道:“可能,求救者在这里的其中一个……一早已经失常了,然后已经死了。” 向他们发出讯号的,有机会是眼前的任何一个死者。他们或许在发出求救讯号以后,便成为了失常者,疯癫的享受着杀戮的快感,直至被捏成碎片。 多么呕心的杀戮。 “真的?”托比再次蹲下身子,环视眼前的乱葬岗,“我觉得未必啊。因为,从尸体上面的创伤可以看到,他们是受到利器袭击致命的。可能,持这些利器的人,就是向我们求助的生还者,而它可能就藏在门后面。” 阿毛瞪着眼:“你怎么知道的?” “不确定,相信概率。”托比热切一笑,关天翔真怀疑,脑袋灵活、推理能力超群的人是否总有一些装模作样的口头禅,什么捕捉理性的轨道…… 然而于托比口中,任何重复的说话也成为了关天翔心灵的甜汤。 如关天翔起初的观察无异,那些尸体身上的确有大量足以致命的刀伤。 “记不记得……我们昨晚凌晨之前曾经来过这里。”艾西指着“9”字的楼层显示牌。 关天翔立时陷入了回忆的维度里,搜索着过往的经历。说起来,也是时候整理一下,他们这两天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首先,第一晚,他们跟义气哥杰睿到了他22楼的家中,本来打算通宵玩一晚,天光各散东西。 接下来,他们开始经历林林总总的异常事态,包括停水停电停网络,窗外有白雾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然后,杰睿、石米及杉木先后在后楼梯失踪,而他们则遇到了艾西。电梯多次打开,他们亦在前往底层的时候,亦目睹了不少惊心动魄的血腥场面。然后,他们被帮派挟持,在阿坚的牺牲下他们逃出并且遇到了托比。 途中,他们曾经经过9楼。 当时,梅涛在10楼被诡异的电梯猛然夹断了手指,然而他还是催促他们疾速奔往9楼,测试电梯逐层停止的假设。 他们初次踏进9楼的电梯大堂,时间大概是昨晚的晚上9时以后。 当时,尽管没有刻意端详,然而可以肯定,那时候9楼电梯大堂一尸体也没有。更何况是现在的满目疮痍呢? “最近数小时,我们都没再接触电梯,不知道电梯里面的情况,好吧,好吧。”托比顿时红起脸来,“oh,对不起,我和朋友聊天习惯了说那么多英文口头禅,我不是伪英文。” “你继续啦。”关天翔凝望着她,心中暗想,你说什么对关天翔来说也是天使的韵律。 “所以呢,我推断,首先有一半生还者,被失常感染者围攻,他们因为某种原因要寻求协助,可能是需要增援,消灭失常感染者。然后,他们要在电梯刻下『9』字,显示所在的位置,引起其他楼层的生还者注意,博取外来支援的一线生机。之后,失常感染者就将他们围堵在黑色木门的单位,他们现在可能就在里面,一丝不苟防备外来入侵的失常感染者,另一方面默默等待生还者的到来,对他们施以拯救。” “好像他妈的挺有道理的。”阿毛随口咕哝着。 “但是……”艾西柔然却又带点冰冷的声线,从关天翔的背后传出,“但是为什么他们要在电梯里面写那么多个『9』字出来,如果有那么多时间写那么多个『9』字,为什么不直接写一句『9楼需要增援』类似的话,简单直接明了?『9』字,还要那么密密麻麻,真的好恐怖,又未必能想到他想说什么。” 除了托比外,艾西也是一个表现得极其细心的女生,尽管关天翔对她的避忌依旧。 托比走向电梯大堂的另一角,把烦躁不安的小猫朗朗抱起,口中咕哝着“阴公啰”类似的话:“你这样说都很有道理啊。哈哈,我暂时都没有什么头绪。” “嗨,阿姨,说那么多,其实我们推开这道恐怖的门就可以啦。看看这道门……靠……”阿毛胆战心惊的指着那道黑色的门,门的表面有着一个英女王的金属头像标志于正中心,然而那已经是最为标致的部分了。 那英女王的金属头像吸引了关天翔的注意力,他立时注视起眼前的神秘木门。 背后的,想必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单位罢了,一个跟杰睿家如出一辙的单位。 除非不是。 老实说,这栋大厦的不少设定已经超出正常物理定律了。先不管那个什么该死的14楼,已经超出想像的范围,就算是窗外的白雾,燃烧的世界,已经是天荒夜谈。 如果这道黑色木门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甚至就是回到现实世界的出口,也说不定。 尽管没有任何的理据支持关天翔薄弱的论述。 所以关天翔没有提出这个看法,反正大家必然会接触这道木门了。 木门的其他位置,几乎伤痕累累,有着十数个破裂的痕迹。 微弱的光线从木门内的单位透过裂痕映射到电梯大堂,造成一个奇异的景象。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洞……”阿毛凝望着黑色木门上的破裂处,那就像是硬物猛力穿透木材造成的。 “好像没有那么简单……”艾西咬着下唇,脸色苍白,“你们看看门上面的印……” 众人包括关天翔加以细心端详,他猝然“啊”一声,双手掩面。 尽管整个景象有迹可寻,第一眼瞧下去还是令人毛骨悚然到了极点。 由于光线不算充沛,加上木门是纯黑色的缘故,因此走马看花是不会发现到那些印的。 那些同样是黑色的印。 跟黑色木门色泽相同,然而材质差天共地,才让艾西看出来。 那是手掌的血印,墨黑色的血印,密密麻麻的满布黑色木门上。 想必是那些失常感染者,围堵黑色木门的时候遗下的印迹。那地狱般的景象栩栩如生的呈现于脑海里,关天翔不自禁的想像着生还者竭力的守住木门,外面十数个疯癫的嗜血感染者扑向木门,尝试抓烂脆弱的木材。 “那我们现在──”托比还没有说罢,猝然的提起警觉,扎起马步,小猫从托比身上疾快地一跃而下,猫毛直竖。 听说,全身毛发竖起的猫,正值警觉意识巅峰之时。 小猫蓦然凶神恶煞的跑到托比的前方,对着黑色木门,张牙露齿。 如果跟关天翔说,托比养的朗朗是一只大狼狗或是藏獒,跑在主人前方护着她,实属正常之举。然而,面前的并非一只身形庞大的恶犬,而是一只娇小玲珑的家猫,美国短毛猫。 如此的一幕,混杂了滑稽、惊异以及温馨。 关天翔、艾西及阿毛也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凝望着眼前的木门。黑漆漆的尸体一动不动,相信无一生还,托比及朗朗在意的并非他们,而是声音。 黑色橡木门内,回荡着某些声音。 很自然的,关天翔第一个潜意识引导的反应是摸着后裤袋──那是冰冷的金属触感。 阿毛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轻轻触碰地板造成的声音,如果不是如托比或猫科动物听觉灵敏,实在无法轻易察觉到…… 声音又传来了。 那好像是……是脚步声。 托比牢牢注视着黑色木门的方向,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数秒后,脚步声徐徐停止。 很不舒适,甚至令人窒息不已的寂静,维持了三秒半之久。 心跳声,成为了9楼电梯大堂唯一的旋律。 “来者何人?” 突然,木门内传出一把男性声线,一把粗犷的声调。 阿毛自然反应之下欲拔出口袋里的手枪,关天翔亦跟随之,两人的手枪已经直指黑色橡木门的位置。只要木门蓦然打开,然后不速之客突围而出,关天翔就能把第一个人轰成个稀巴烂。 艾西退后数步,却蓦然开口,而且声音充斥着漠然的颜色:“我们是生还者,和你们会合。” 空气如凝结般,木门内寂静须臾:“报上名来。” 小猫的尾巴仿佛要脱离万有引力,不能再竖得更高。 如此大口气?他以为自己是谁?游戏管理员? “要报上名来的,好像是你。”艾西冷淡一笑,“看到两把手枪对着你,是不是很不好受呢?” 关天翔不禁鸡皮疙瘩,艾西的语气柔然如小鸟,内容却充斥着威胁与计算。 木门内静默数秒,好像在思量着该如何予以不是霸气的回答,或者解救当下的尴尬之境。 “放心,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艾西莞尔一笑,仿佛已经肯定门的另一边的人透过木门的小洞窥探她的脸容。 “我叫杉木。”门内的男人声音终究回答。 什么…… 一句话,四个字,万分的震撼张口结舌的关天翔。 第153章《他于电梯失踪了-上》 想不到,事情会往这个地步发展。 众人打量着眼前的杉木,以及旁边的另外两个男人。 杉木这个人,圆圆的脸满是暗疮的岁月痕迹,矮小的身躯却使人感到无比的熟悉。 “算你们好运啊,在外面流荡那么久还活着。” 关天翔凝望着眼前的杉木,久久不语。 这句话的内容、语气、用字都不应该来自杉木的嘴巴……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杉木旁边的按摩椅上,啜喝着酒杯里的红酒,还询问他们要不要。 托比连番拒绝,艾西甚至别过头,沉着脸,没有予以回答。 两名女孩根本不理解当中的诡异。 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识眼前的杉木,固然无法体会当中的震撼。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靠。”阿毛凝望着眼前的这个家伙,久久不语。 关天翔坐在舒适的皮质沙发上,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震撼。 刚才托比、艾西跟陌生人已经聊了一会儿,他们大概对眼前的另外两人有初步的认识,当然关天翔假设了他们的自我介绍并没有说谎的成分。 首先,坐在按摩椅上的中年男人是范国富。光滑的秃头跟中学最滑稽的历史科老师的如出一辙,穿着一身的黑色西装,然而肚腩还是不期然的与绑的紧紧的皮带进行角力;脱掉了的皮鞋搁在地板上,双脚散发出阵阵男人的独有臭味。 这个貌似五十六的男人一看便知道至少出身中产。根据他的自我描述,他是雄帝地产发展商行政总裁,关天翔听朋友说这些等级的职位年薪可以过千万。 如此一个富豪,竟然还是被卷进了如此一个潘多拉的漩涡之中,难免使关天翔心里暗笑。 金钱,还是有功能上的极限的。 如果财富是万能,眼前这位范先生一早付钱,离开游戏了。 如今,大家同是天涯洛克人。 坐在旁边,从不间断地为范国富倒红酒的,是一个叫桑尼的瘦弱男子。大背头的发型配上大众脸孔,只会给予别人流氓的印象。身穿粉红色底白字的t恤,然而t恤的平方寸好像大了一点;穿着黑色的紧身运动裤,跟上身的衣着形成了奇怪的配搭。更添玩味的,是他身穿白色拖鞋。 老实说,没有人一认识便介绍自己的工作的,范国富或许是一个极端的例外,基于他醉心显耀的性格。 桑尼是一个于深水区工作的n纪经理,这也是范国富向他们说的,桑尼的样子甚是不好受。 当然,于n的工作并不是什么负面的事情,问题在于范国富主动提起他的工作。相比起范先生这种富可敌国的成功男人,自己的工资算是什么皮毛。这个所谓“行政总裁”几乎每天在家中安然渡过便可以收取暴利,相反自己却每天营营役役地工作十多个小时,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回家睡觉等待明天早上为客人递上份量与日趋减、价钱与日俱增的套餐,或许具意义,却又那么没意义。或许关天翔想的过度激进与负面,对不起,原来他每天还是有半个小时的休闲时间,去观看精彩的《想.回家》剧集。 或许,关于两人底细的讨论就暂且告终,反正即使你富可敌国或者身无分文,在这栋23层的大厦里,大家不过也是被扯着线的玩具而已。 杉木的出现,实在远超关天翔的预料。 关天翔一头雾水的盯着眼前的矮男:“杉木……你为什么会这样叫自己?” “为什么不呢?以后叫我杉木。” 又是半分钟的沉默。单位内的烟雾弥漫,仿如山顶上的山林小居一般。 一道千疮百孔的橡木门,却无法阻隔外面的浓浓尸臭。 艾西咳嗽着,荆棘满途下终于抵不住,开始发病了。 “你变了很多。”关天翔抛下了一句后,便再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靠!你妈的,杉木什么杉木,杉木就杉木啦。”阿毛拍了拍杉木的肩头,他却无动于衷。 以前的杉木,绝对会施以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补上一句“搞什么”在每一句句子的结尾的。 此刻的他,今非昔比。 “你他妈的发生了什么事?”阿毛移开放在杉木肩头的手。 他先是一语不发,数秒后才缓缓开口,语气充斥着漠然:“你们先说。” 当下的反应,跟他以往一贯的热情态度南辕北辙。 “这里很豪华啊。”另一边厢,托比四处环视着,找着话题。 “这里不是我家,我家很大的。”范先生把玻璃杯的红酒一口喝光,“这里只是一个我幽会的地方,躲避我老婆的地方。” “你──”托比勃然变色,欲言又止,关天翔凝视着托比脖子上闪闪生辉的十字架吊饰,才恍然想起这个短发陈妍希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绝对无法忍受婚外情。 这个富商肆无忌惮、若无其事的悠然说出自己婚外情的事实,实在体现了“有钱就是任性”的湾区狮子山精神。 “我只是和你们这班小孩坦白,在这栋大厦根本没有需要再隐藏什么,嘻嘻。”范先生又接过桑尼递来的装满红酒的酒杯,“只要有钱,女人、权力、社会地位,什么都可以拿到。” 关天翔淡然一笑,现在的你不就是买不到逃出大厦的票吗? 果然是纸醉金迷。 桑尼从厨房取出一支新的红酒道:“我和范先生在9楼相遇,当时我在逃跑,给一群疯子追杀,经过这里,就来到这个单位躲避。” 关天翔对富商以及桑尼的故事反倒没有强烈的兴趣。 关天翔的焦点,完全放了在眼前面如土色的杉木。 “你们不用问,我和石米失散了。” “吓?” 关天翔和阿毛一脸愕然,互望一眼。 杰睿及梅涛很可能壮烈牺牲了,接下来石米也失踪了。 “是我对不起他。”杉木别过脸去,眼神却没有闪过一阵犹豫或者哀伤。 “你们遇到了什么?”尽管艾西不认识眼前的杉木,想必她已经掌握了形势。 她应该很清楚,眼前的矮小子便是关天翔和阿毛挂在嘴边的杉木。 第154章《他于电梯失踪了-下》 阿sam,全名杉木。 “我们,”杉木紧闭双眸,神色凝重,“我们第一晚下去后楼梯,去到底层。” 关天翔怔住了,直视着眼前的伙伴:“那……你们有没有见过杰睿?你们为什么不上来找我们……” “没有见过杰睿。”杉木直接无视了关天翔的第二条问题,“好吧,我们在后楼梯底层遇到很多前来打算逃走的居民,大概有二十余个。我们尝试过撞门而出,但是防火门的另一边就好像被上帝之手封印一般,根本就寸土不移。” 这个关天翔倒同意,他们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之后,”杉木从来没有张开他的小眼睛,“之后有一班持枪的背心男从上面的楼层冲下来,好像寻仇一样展开了大追捕。他们绝大部分的居民都是手无寸铁,大家逃走的逃走,反抗的反抗,反抗的应该绝大部分都被背心男束手就擒。” 众人紧闭嘴巴,不想阻碍杉木继续陈述自己的经历。 “由于后楼梯的空间真的很狭小,所以我们逃走的唯一生机,就是在场面的极度混乱的时候。我和石米一路向上走,好几个背心男追着我们。当我们就要在雾中逃离陌生背心男的追捕的时候,石米在楼梯摔倒了。” 关天翔吞了一下口水,心中不妙。 “那之后呢?”阿毛依旧无法猜透接下来的事情。 杉木叹了一口气,瞄了渗进浓雾的窗口一眼:“然后,我没有救他,继续落荒而逃,自己一个人跑到9楼。” 关天翔沉默着,良久不知该如何启齿。 “是我对不起他。”杉木抚摸着鼻梁,仿佛头疼不已,“我一直跑,一路还听到他在那叫我杉木杉木……”。 一个人,在数天内,由一个热情纯情的小男生变成一个冷漠寡言的陌路男,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关天翔想,杉木已经将事情轻描淡写了许多许多。 关天翔和石米对望着,一语不发。 石米,很可能已经遇难了。 杉木,也已经不是过往的杉木。 在危急的关头,杉木还是选择了摒弃兄弟之间的情怀与义气,拔脚离开了友情的界限,就是为了一线生机。 一个留在人性地狱的渺茫生机。 “所以,我的责任,已经不只是自己的生命。”杉木抛下了这么一句后,便不再欲发言。 不知怎么的,尽管当前的这位中学同学间接地出卖了自己的相熟同伴,然而关天翔却没有因此对这个人产生多大的怨恨。 或者,如富商所述,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吧。每个人,到了这个关头,心中的黑暗面都会浮现。杉木的做法或许是一种低劣的背叛,然而这里没有人有毫厘的资格加以指控。 绝大部分人,到了生死与情感之间的抉择,最终都会选择成为明哲保身的杉木。 或许就是一切背叛带来的情感冲击,塑造了当今的杉木。 当今的杉木。 他们可以再以过往的经验来看待当今的杉木。经过背叛友人一事后,他已经今非昔比。 “那石米最后怎样了?”阿毛望着眼前的同伴。默然的杉木不再予以任何的回应,即使是点头摇头亦没有。 大家也再次陷入词穷的沉默。 “我不管你们这班小孩在这做什么,谁打谁,”范国富悠闲瘫倒在按摩椅上,“总之我们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出口。” 接下来,他们双方便准备交换彼此数天以来的经历。 富商范国富一如的往的,跟他的梦中情人约定好了于前天幽会。在9楼这个装潢典雅豪华的单位,富商等了良久也等不到他的情妇,不过他亦不感到丝毫的不耐烦,因为他的宝贝经常凌晨才偷偷来到奶路臣。 一等,就等到了天亮,情妇还是没有赴约。对于一个不缺名望、财富及权力的富人,被一个小女人无故爽约实属耻辱。富人恼羞成怒下,想冲出大厦,曾经承诺给予情妇的荣华富贵亦打算一笔勾销,以后断绝跟她的联系。 就是这样,这社会的胜利者踏进了残酷的杀戮之旅。中间遇到的种种异像就忽略不提了,总的而言,范国富在后楼梯遇上了一批生还者,其中包括了桑尼。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有很多人生还,整件事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们几乎是仅剩的生还人类。在刮花电梯之后的几小时以来,你们是第一批,也可能是最后一批人来到9楼。”范国富啜了一口红酒,又连声叹气,“我们生还者的团队本来有十几个人,男女老幼都有,老实说我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全。我们一直在9楼这个单位商议如何逃走,但是一直找不到确切的方法。突然有人提议再次下去底层探索,在众多呼声之下表示反对的我和桑尼就被迫下楼。不过在下楼梯途中,奇怪的变异就发生了。” “什么事?”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他故作神秘的放下红酒杯,皱起眉头:“我们的团队之中,有两个年轻学生忽然皮肤敏感发作,一开始他们只是轻微的手脚发红,他们两个的朋友还说他们一向有皮肤敏感。但是最后,事情恶化了,他们根本不是正常的抓痒,他们全身都发红,全身都是疹子……我一点都没有夸张……然后他们好像很痒,疯狂的刮自己的皮……刮到全身很多地方都破损流血,我们一开始都真的觉得很恐怖,后来……后来……” “后来他妈的怎样了啊。”阿毛竟然对成人也是如斯粗犷。 “干你娘啊。废青。”范国富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只是短短几分钟,我们甚至都还没接近底层的位置,那两个皮肤敏感的学生忽然发疯了。” “失常……”艾西在背后喃喃自语。 “小妹妹,你喝不喝酒?”范国富注意到了默然的艾西,忽然客气的道,至于客气背后的原因,就不再详述了。 艾西抬起头来,柔然的莞尔一笑:“不用啦,你慢慢喝。” 从艾西自入屋后的表现,似乎她真的不太喜欢人喝酒。 艾西的爸爸不是酒鬼来的吗?会否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艾西不喜欢喝酒的人? 想起来,艾西的爸爸到了哪里…… 太多疑问,不要说解答,就连一一归纳亦困难重重。 范国富见艾西的态度冷淡,于是继续自圆其说:“然后那两个人,一个指责我,说我杀了他的女朋友,另外一个学生好像都有胡言乱语。最诡异的地方是,虽然我不算和这十几个生还者很熟悉,但是我大概知道他们的关系。那个指控我杀他女朋友的男孩,他骂我的时候,他女朋友就在隔壁看着,张大嘴巴。” “吓……”托比本来正在抚摸旁边的朗朗,从朗朗谨慎的眼神来看,这只小猫似乎对两位陌生人感到了不安与愤怒。 “你懂的。我根本就没有杀他女朋友,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众所周知的。最关键的是,它女朋友根本就活生生的,在它隔壁啊,然后我就和他说他女朋友就在隔壁,叫他冷静点,谁知道他指着其中一级梯级,然后说他女朋友尸体就在那里。然后全场震惊被他吓到了,觉得他一定是疯了,谁知道另外一个风疹学生也有类似的发疯行为!我真的好怕啊,这个时候那两个学生忽然对我们施以袭击,因为他们手上持有本来用来防身的剪刀,好几个隔壁的中年人流血受伤。情况开始不受控,然后越来越多人开始出现精神恍惚,甚至是失常的情况,然后我和桑尼心知不妙,于是就逃走回了9楼,然后遇到……杉木。” 众人沉默了片刻,老实说,要整理的新资讯排山倒海,如果不是达到梅涛的造诣,根本无法于数秒内,就自信地做出全面的分析。 就连一向自信十足、开朗爱笑的托比,顷刻间也低下了头,一声不吭的继续安抚着神绪不安的小猫朗朗。 这时候,火警钟声蓦然响起。 第155章《那是睡袋……》 托比从口袋里拿出了之前书写的笔记,在上面疾速书写着,就像梅涛一般:“这里有一个重点,就是幻觉。范叔──” “叫我范先生,不要叫叔,搞的我好像平民一样。” 关天翔差点想一拳揍过去。 托比置若罔闻:“那个学生说你杀了他的女朋友,但是他女朋友在隔壁,那很明显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你们看错眼了。” “荒谬。” “没有错,所以是那个男孩出现幻觉,这个情况我们都遇到过。”托比的手指被小猫顽皮的舔着。 关天翔前往记忆空间搜寻着……蓦地一怔。 杰睿兄弟当初追杀他们,并且指骂艾西杀害了他的妻子,然而艾西真的有狠下毒手吗? 肯尼指控他们嘲笑他缺乏主见,然而数年以来关天翔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一个对肯尼的评价。 幻觉…… “至于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出现幻觉,和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律是很有关系。他们皮肤敏感为什么那么严重,原因为何就再研究,不过他们是先出血,然后出现幻觉,之后再失常,就是你们所说的发疯。”托比抄写着,梅涛的身影跟眼前女孩重叠。 “这里发现的是这样,如果流血,就会失常,而当中的状态就是产生幻觉。之前都是一直这么猜想,只不过现在近乎肯定。”托比轻轻的笑着,小猫“喵”一声,仿如明白她一般。 产生幻觉……就算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会产生幻觉呢?是什么导致这些人有幻觉的症状的? “先别想这些,艾西之前提出过一个兼职,”阿毛不屑的盯着富豪,“你们在电梯写字是想干什么?知不知道吓死我们了?” “有礼貌一点,废青,那么不会做人在社会怎么生存啊,”富豪又端起了豪气的酒杯,“自从发现原来同伴都可以变疯子之后,我和桑尼在9楼和杉木相遇之后,还遇到一个陌生生还者。我们知道后楼梯很危险,所以一直不敢再出去硬闯。当知道了电梯依旧会继续运作并且在不同楼层打开之后,我们就打算利用电梯的可达度,寻求生还者援助。” “靠,快点进入正题啊。” “闭嘴,现在就说。”富豪一脸泰然自若,“陌生生还者提议在电梯用笔书写求救字眼,因为他提议,所以他同时都自荐去写。电梯在9楼打开的时候,我们看着他用记号笔写『9楼求救』的字眼。电梯突然关了,但我们知道是正常的。门打开之后,生还者还不出来,说想试试不离开电梯,电梯会怎样……我们都很好奇,因为电梯之前几次都是我们离开电梯,电梯才会自己关门,如果不走会怎样呢?谁知道,电梯突然再次关上,之后一直很久都没有打开过……” 关天翔屏着气,等待富豪接下来的话。 “当电梯重新打开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我们那个同伴不见了……同时,里面的字眼也不见了。” 什么? 艾西忍不住插口道:“你有没有看清楚?字眼真的不见了?” “一干二净……那些字真的不见了。所以我们觉得我们同伴已经遇难……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富豪的声音颤抖。 “电梯里面的人呢……”艾西掩着嘴巴,神色煞白。 富豪吞了一口口水,一声不吭。 “之后,我们决定在电梯打开的时候,三人一起冲进去,等电梯关灯的时候才写字,因为我们相信令同伴失踪的力量是透过监控视频看着我们的,所以我们就趁看不到我们的时候,十秒内狂写『9』字,每人一幅墙,由于看不到我们不知道自己写什么,所以都是写『9』字简单符号,而且是用刀刻字,因为刀痕是很难抹走,和记号笔墨水不同。果然,最后电梯没有让到我们消失,而且你们都看到d字……” 原来是这样…… “那木门外面的尸体呢?”托比手指背后的黑色橡木门。 “我们在电梯刻下求救讯号之后,后楼梯传出很吵的脚步声,我们觉得应该情况很危险,所以三个人藏在我的幽会单位里面。果然,才刚刚关上门,木门就传来很多的碰撞声,好像是一班怪兽一样,根本是地狱来的怪物……我们被围困了很久,好几次外面的怪物,就是失常居民要撞开门,最后我牺牲了一把家传宝物,一下一下插向木门。第一下,我的宝刀已经染满黑色液体,于是我继续疯狂的用刀在门的不同地方插到最深,没有力就换地方,直到外面再没有传出任何的怪物的声响。” 关天翔瞄着木门上的那些裂缝和洞,不禁倒抽凉气,原来外面的失常感染者,只需要一把利器,在门的另一边施以刺击,已经足以被歼灭。 方便,却又令人寒心。 “所以你们藏在门后面,然后拿利器不断向门插?”托比张大了口。 “没有错,”范先生翘着二郎腿,身向后挨,摆出一副老板的样子,“就是用那把剑。” 众人把目光转向华丽餐桌上,沾满黑色血液的宝剑。 “吓?石中剑?”艾西露出惊叹的模样。 那一把剑柄呈宝蓝色,表面有着黄金的条纹,中间更有数颗红宝石。 “什么?”阿毛有眼不识泰山。 中学时被戏称百科全书的杉木背诵着的有知识:“y国传说,这把剑是英国圣诞节前夜出现在一块石头上,上面刻着谁能够拔出剑的就是国王──” 范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管什么石头什么国王啊,总之这把剑是我珍藏,是m国用三百万美元买回来的,是石中剑的完美仿制品。” 他们都注视着眼前的那把宝剑,尽管仅是仿制品,却已经光芒四射,夺目不已。 “这件事情又发现了一个事,就是失常感染者是不会自己人攻击自己人。”托比道:“如果会,就不会有一群失常感染者同时袭击你们的这个单位,他们失去理智了,是不会攻击失常的人,这个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就是,我们归纳到两点,一,失常的人会出现幻觉,二,失常的人不会攻击自己人。” 蓦然,一阵翻滚的感觉从腹部油然而生,关天翔好像有一点儿肚子疼…… 明明进食的东西那么的少,却会肚子疼…… 反正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时间,就去个厕所作罢。 “我先去个厕所……” 说罢,关天翔走向走廊通道,把洗手间的门“呯”一声关上,同时倾听着门外他们的对话。 可发现并没有什么关天翔可能错失的宝贵资讯,因为只是托比及阿毛把他们的经历从头到尾交代一次。 一边细心听,一边发现,自己在短短数十小时里,已经经历了如此多惨不忍睹的灾难,不说还以为自己身处地狱。 把生理问题解决后,关天翔按下了冲水按钮,才又记起了根本停了水。 他心中暗叫不妙,他成功制造了一个生化灾难了,连忙离开空气局促的厕所。 走廊的尽头便是客厅,即众人围着讨论形势的地方。众人并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看到的,只有走廊旁边的两扇门── 两扇门,有一道门打开,另一道关上了。 基于强迫症状的驱使之下,关天翔还是很想打开那一道木门,窥探一下里面的情况,并且继续听着外面的对话。 “……然后,我们就来到9楼,然后就遇到你们啦。” “之前你们竟然目睹那么多事,我们一直都在这避难……” 关天翔轻轻一推木门,原来又是自己多心了。 一个单位的房间会有什么特别? 烟雾弥漫的空气,华丽的双人床,黑色的睡袋,桃木的家具── 等等,关天翔刚才说什么? 睡袋?怎么床上会放置了睡袋? “不过,有一个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想集思广益一下。”范国富好像并没有发现关天翔进入了那关门的房间。 关天翔满腹怀疑的轻步走到了双人床边,凝视着那黑色的睡袋…… 它就这样搁在柔软的床上,长度大概一米五至两米…… 怪就怪在,里面并非空空如也的,相反好像塞满了东西…… 天。 在浓雾阻隔视线之下,关天翔一开始还把它看成了是一个睡袋。 那形状,骤眼看的确跟睡袋无异,然而仔细端详……那当然不是睡袋了。 那是垃圾胶袋。 那些垃圾胶袋,盖住了某些东西,那凸起的形状使之看起来跟睡袋有点儿相像。 潜意识呼唤着关天翔,警告他不要再理会那垃圾袋了,难道,麻烦还惹得不够多吗? 可是直觉及好奇还是令他不敢不猜忖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此体积的东西,究竟可以是什么呢…… “阿翔,你进去十五分钟啦,你没有事啊?”托比的慰问从客厅传来,甜美动听。 看来,要看的话要快一点了……要不然就会惹人怀疑。 然而,垃圾袋不关他的事吧…… 最终,他还是解开了垃圾袋,目睹里面的东西。 嗯…… 他以最快的速度掩口,还担心会立即把肚中的郁闷及万般恐惧呕吐出来。 第156章《虚线》--上 “翔……”托比瞪大了眼,讶异的注视着关天翔,“你……没有事吧?眼怎么都红了?” 关天翔连忙揉着眼睛,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轻笑起来:“没有啊,刚刚有点不知道什么东西进了眼睛,我才去厕所洗一下嘛。” 托比“哦”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艾西则一直坐在沙发上,瞄着关天翔,使得他有点儿不舒服。 然而,先不管艾西了。 单位的橡木门传来阵阵的尸臭味,充斥了半个客厅的空气。即使是这时候进食,难闻的空气实在使人毫无食欲…… “其实,为什么我们会被拖入了这场灾难?”桑尼蓦然开口,打破了关天翔返回客厅后带来的沉默。 于是托比以极快的速度跟三个新伙伴交代了他们的推论,包括异界论、游戏论之类的论述。说毕以后,桑尼忽然浮夸的拍手赞好:“哇,你好厉害啊,托比。” 托比热情一笑回应,关天翔则冷面相对。 “说起这件事,我们这栋大厦究竟有什么来历啊!靠。”阿毛再次开始抓起头发来,如关天翔所料,他的头发好像真的比起第一天少了颇多。 “全华大厦,1979年落成,由顺丰置业集团兴建,不过顺丰置业集团已经在去年因为破产宣布倒闭。”百科全书的杉木继续发挥着自己的小宇宙,“总共23层,每层三个单位,不同层数的单位面积完全相同,每层单位面积分别为73.8平方、53.8平方和53.8平方,当然我在说总面积,实用面积我好像都有三位数字的。” “靠你,你不是住美孚的吗?”阿毛张口结舌的盯着他,他装了一下戴眼镜的姿势,事实上却没有佩戴:“没有错。” 杉木就是这样一个怪人,对于社会上的任何事情都有极致详细的研究,论广度,论深度,上至宇宙起源,下至冻柠茶对湾区文化意义,他都至少略知一二。 说他是百科全书,绝对不为过,凡是出现疑问,直接询问他的解答或许比打开流动数据搜寻维基百科还要快。 “不过,其实发生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其实管理处也不知情呢?” 托比蓦然抛出的问题,难倒了在座的每一位。 “这他妈的重要吗?”想不到,托比迫使杉木还原了英语癖好的本性。 由刚才回到客厅到现在,关天翔还是从来没有直视这面孔跟杉木无异的人。 他真的是杉木吗…… 手心从不间断的渗出冷汗,事情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得喘不过气来。 “不觉得整件事情很奇怪吗?”托比没有阻止杉木的粗言,“先不讨论是异世界说法还是游戏说法,整件事情,想必是由一个事开始的,不是就在踏进地面大堂开始的吗?” 众人连连点头,除了迷惘与慌乱之中的关天翔。 “就是,不论我们进入时空隧道或者是游戏程式的起点,管理处的管理员应该是在电梯大堂目睹整件事情的发生。”托比把小猫抱到怀里,不让它再舔自己发红的手指。 “管理处……”范国富蓦然双手一拍,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管理处曾经和我们说过会维修电梯!” “你他妈的,谢谢读者提供笑话。” “废青,你在说什么?说事情说中文好不好?现在的小孩……” 范国富及阿毛的对话,实在令人啼笑皆非,如果此刻关天翔有心情,必然捧腹大笑。 “嗨,阿姨,你他妈那么傻的吗,我真的想打你,停电这件事有说在这几天吗?杰睿和我们说过了。” 想不到,阿毛的记忆力还不逊,杰睿在离开单位前,真的跟他们说过一句什么管理处通知过会修理电梯的话。 “管理处都说过,最近这个星期会停水停电,不过好像是在说周末,不是现在。又好像最近是一楼对面添置过一点散热机,这个其实很多住客都不是很了解,不过业主委员会又通过了这笔拨款,而且有关部门部分又没有阻止。不过又好像跟这大厦没关系……然后管理处都说过会在前天搞一个联谊活动,一起在天台吃甜品。” “好像没关系的。”桑尼一句总结,谁知却被富豪破口大骂:“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没关系就没关系,现在不是你这种小的说的事。” 来到了这栋大厦,坦白说,还有社会阶级的分事吗? 没有,你手上海量的钞票,在这里,什么也不是。 “这么说吧。所以有用的东西。”杉木擦了擦鼻,“我发现了一个事,真的不能更加特别。” 众人的焦点顷刻落在他的脸孔上。 “事实上,我本来都不肯定的,不过刚刚听到一次范先生说皮肤敏感的事,不禁令我将气体和你们所谓的失常连接在一起。” 什么气体? “我就没有读过科学,但听过有一种症状叫化学物质过敏症。这个是指对于某些化学成分例如是杀虫剂的化学物质过敏,造成的影响可以是呼吸道疾病、肚子痛,但是都包括皮肤炎症。可能空气中就是含有某种化学物质,我先假设是化学物质a,然后范先生你说的两位学生本来对a都是皮肤过敏。日常生活中的空气,这些化学物质,重点就是,平时a占空气百分比只要是高点,这样说0.0001%,都可以导致皮肤敏感。但是,如果是0.1%呢?所以不严重,但已经超标1000的时候。如果是这样,过量a的空气就会导致那些人的皮肤炎发作,导致急速生疹的怪象。” 说罢,杉木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对,他已经数天没有剃须了。 “就是说……空气中,是有点奇怪的事?”托比卷曲着短发,“难道是这些雾?” 托比的说法,实属合理推断。 “没有错,咳……”艾西的喉咙发炎好像严重了,“如果这里空气和现实世界的成分差很远,那最明显的分别是,正常世界不会那么大雾。” 梅涛的协议方法。 “但是有一个事,很奇怪,”托比眺望玻璃窗,“为什么这些雾会充斥了大厦外面……” “不不不,搞什么啊。”关天翔第一次听到心仪的女孩被责骂,差点儿想一巴掌刮向杉木的脸,他续道:“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楼主,你可不可以把想法说清楚一点?”阿毛没好气的凝望着他。 “外面的雾和大厦里面的雾,是不同的。”杉木指着窗外的一片灰白。 “我应该明白你说什么……”托比咕哝着。 “大家在这栋大厦里面,有没有试过感到呼吸困难?”杉木以询问的眼神扫视着众人,可没有人回应。 因为,根本没有这回事,在这里呼吸,如果不是经过剧烈运动,不会跟原来的世界相差太多。 “尽管如此,在窗外面透气,就会觉得不舒服,同样是雾,不过外面的雾觉得好像不够氧气那样。”杉木站起来,转了一个圈。 “因为外面有地狱之火,所以空气缺氧也不出奇。”托比提出的论述也不无道理。 “好吧,你们留意一下,外面的雾气和后楼梯的雾气是有点不同的。简单比较,如果看关系完全,外面的雾是灰白色,而后楼梯的雾气,好像比较像纯白色多一点。” 真的吗?这个倒没有留意。 第157章《虚线》--下 众人沉默须臾,桑尼打破了沉默:“这个是不是我们要困在这里的原因……” 关天翔凝望着他,托比的语气充满疑惑:“如果是这样……假设真的外面的雾和后楼梯的雾是两种雾,是不是……是不是……” 待阿毛准备开口接过话来的时候,托比却灵机一触:“会不会,游戏管理员将我们困在这里,是想我们接触这些雾呢?如果我们离开这里,就接触不到在种特别的雾,那游戏就运作不了。” 范国富轻蔑的凝视着托比……的长腿:“游戏怎么玩的?你们这班废青是不是太喜欢玩了,搞到现在还想着玩游戏……” “闭嘴。”阿毛对着中年富豪轻轻一笑,富豪当然不了解当中玄机。 “可能,雾中的物质就是会令人失常,而失常会产生幻想。”托比没有理会中年男人的打算,“游戏管理员,可能是想我们产生这种幻想,至于为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托比你真的很聪明。”桑尼对托比热情一笑。 “不过呢,他妈的,就算知道了,就算是游戏,那又怎样,如果游戏管理员不给我们出去,那我们怎么走。” 对,或许托比说的也是正确推论,甚至接近真相,然而,那又怎么样,这根本对他们的最终目标裨益不大。 “同意。”杉木连连点头。 关天翔凝视着熟悉的脸孔,那却是一个陌生的人。 他认识的杉木,绝对不会欺骗友谊。 他最讨厌、最畏惧被背叛。 当下的杉木实在令他骨寒毛竖。 “你们现在打算怎么逃走?”艾西蓦然一问,说中了一切的关键。 “逃走?真的逃走?”范国富笑起来,“我就相信外面社会的能力,就算这里发生什么事,很快防暴警察甚至是军队都会来拯救我们。傻子才会拿命去拼,受了伤成为这班疯子的一分子。何况,我还有大把财富要我去独享,我不要在这个时候没了命。” “湾区真的很多傻的吗子……”阿毛继续加以调侃。 “什么是傻的吗子?” “你就是咯。” 竟然有人依旧相信他们可以安然待在原地等待外面的救援。 从来没有这个选择,如此只是坐以待毙,成为即将破产的守财奴。 “其实,外面发生的事都不是很严重啊……”桑尼双目无神,“我比较担心会没有了工作……其实……应该没有事吧,我们现在有多余充足的粮食,应该至少能撑个几十天。以个月,外面应该怎么都会有救援吧……说真的,如果受伤,就没有命离开这里啦……” 这个时候性命不保,居然还依旧担心工作,果然是勤奋的湾区人。有人说,湾区人是最勤奋的人,关天翔也同意,只不过大部份人仅为主子勤奋而已。 自己的生命,他们从来没有亲历过。 “原来你们不想逃走?”托比冷冷抛下一句,或许多少跟范先生有外遇一事有关。 “不是。不过我要你们帮忙,一起化解难关。”范先生的嘴角扬起,阵阵酒臭味传来。 艾西又别过脸去,咳嗽了几声。 “我们在一个失踪的同伴手中找到一条很关键的线索,是一条虚线。”托比转头,盼望着关天翔端出那张笔记。 关天翔连忙拿出梅涛的笔记,要不是心神恍惚,他应该一早提出如斯重要的东西。 待拿出了那张a4纸笔记后,范国富一手夺过去,粗暴无礼。 这次关天翔忍耐你,如果你够胆再瞄多托比的大腿一眼…… “搞什么?” 杉木大叫起来,震耳欲聋的声量吓得他们都敬他而远之。 “怎么了?”阿毛身子颤抖的辱骂着杉木。 杉木站起来,不间断的转着圈,顷刻已经转了十数个。 事情有点儿不对劲…… “他妈的怎么了。”阿毛上前,摆出一副欲揍杉木一顿的王八蛋脸。 “废青,这个时候还想着玩……”范国富拍打着胀鼓鼓的肚皮。 阿毛尝试止住杉木,抓紧了他的肩膀。以往这样的举动,已经足以停住转圈成怪癖的杉木,然而此刻的他神色慌张,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终于,十秒后,托比站了起来,一手拍住了杉木的肩头。 “别碰我!”杉木如失心疯似的,一拳过去托比的脸颊。 关天翔连忙扑上前,心中不妙。 待关天翔再次张开双眸时,却发现,托比的右手有力的握住了杉木的右拳,这实在令人惊讶。 “冷静点,发生什么事?” 托比如亲子的温柔询问,相信足以融化每一个男生的心灵。本来惊惶如焚的杉木终于停止转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大家这时候都乖乖的停止了说话,焦急如置身热锅般期盼着杉木发表论述。 “发生什么事啊。杉木?”桑尼终究选择主动开口。 气急败坏的杉木还是难以平复心情,声音颤抖不已:“我……我……” “靠,你说就说啊。”阿毛耻笑道,却被咳嗽不停的艾西按住了嘴巴。 又过了半分钟的时间,杉木才冷静下来,然而声音依旧急促:“我明白虚线的意思了。” 在场的所有人均摆出了副讶异的神色,凝望着他。 什么……杉木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啊?”阿毛不敢靠近杉木,生怕刺激性的举动又会吓到他。 他上气不接下气:“滚开……为什么我之前没有考虑到……” “杉木,”托比搭着他的肩头,礼貌的柔笑:“求你说一说,发生什么事?” “两年前,就是……啊。梅涛曾经问过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杉木喘着气,摆出一副刚刚被嗜血尸兽追杀完的狼狈样子,“他问我,是不是有一些大厦是采用管道式的垃圾收集系统处理家居废物。” “就是这样……啊……哇……”范国富张口结舌的,恍然了解了什么。 “老实说,湾区是上个世纪末已经开始了这种高楼大厦流行的垃圾收集模式,非常方便。当不同层数的居民将垃圾摆放在不同的层数的垃圾房,收集是极为不方便。有建筑师就设计了一套系统,就是有一条垂直的管道,连接着那么多层数的垃圾房,然后清洁工只需要透过每一层垃圾房连接住管道的窗口抛下垃圾袋,垃圾袋就会直接跌落管道的底部,而定期,多数是每天,就会有垃圾车将底部收集的所有垃圾。答对了!” 关天翔的心注入了红红熔岩,感到了一阵希望的色彩。 “又会问这样的事,为什么?”艾西掩着嘴巴。 “梅涛他和我说想做一个关于真空垃圾自动收集系统……其实那么难,我都觉得很难做,无论如何,伟大的发现!”杉木打着转,双眸睁得夸张地大。 垃圾槽。 怎么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点? “托比……”关天翔凝望着一脸惊愕的短发少女,“你们不是住客吗……为什么你们会不知道?” 托比红着脸,羞愧的低下头来:“嗯……我们知道有垃圾房,但是每次抛完垃圾,都没有理会是如何处置……” “废青。”范国富做了一个抽烟的手势,“虽然我都不知道,这个单位是给钱亲爱的自己购置,写她的名字。” “靠,真他妈的兴奋,不过为什么你那肯定能想到梅涛的意思?一条虚线,可以是很多意思的啊。”阿毛神色露出兴奋,然而他的话亦不无道理。 “因为……看看这些虚线的分叉点……我那时候和梅涛说过,第一代的真空垃圾自动收集系统有一个坏处,就是并非每一层都设立垃圾房,如果不是成本太高,所以是每隔几层才有垃圾房连接垃圾槽。”杉木凝视着那粗体的虚线。 两分钟后,范国富吩咐桑尼不知从哪个木柜递来了一张a4的图片,那是……楼层设计图? 竟然会有这种东西。关天翔接过设计图,与众人端详着。 关天翔一脸惊讶的注视着眼前的图片,原来那是这栋楼层的设计图,清楚说明着当中的设计。 “这栋大厦,每5层就会有一个垃圾房,就是6、11、17、22楼都会有垃圾房,设在防火门旁边。”范国富拭抹着口中的酒迹。 什么?出口? 他们目瞪口呆的凝视着眼前的富豪,他哈哈大笑起来:“很想要吧。” 杉木指着该楼层设计图:“管道因为要给大型垃圾袋顺利通过,所以里面的宽度是人的身躯可以轻易通过。通道的终点就是──” “垃圾站!”他们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垃圾站,亦即外面的世界。 “我们……现在应该去11楼。”托比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由心的微笑了。 就像于寂寞的荒漠中,蓦然目睹方圆百里之外的一口井,不知里面是否还有水源,然而至少希望就搁在远方,至少是这样。 第158章《雨婷篇:千分一秒,心碎了》 “阿翔你想不想爸爸妈妈?” 平生实在讨厌撒谎的虚伪,然而实在不忍揭露背后的事实了。 如果故事的真谛是不忍的,为何还要如此坦白呢? 实在很讨厌自己,因为自己同样痛恨别人对自己撒谎。 正所谓社会就是一个大舞台,或许未必是一个譬喻,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平台上,每个人都要戴上自己虚幻的面具,才能苟延残喘。 自己的父母……根本…… 雨婷凝视着窗外的白雾,那烟雾弥漫的空气,有否受到上帝的庇佑呢? 女孩心中暗忖:“神,对不起,我犹疑……” 女孩曾经很怀疑神的存在。或许,每一个踏上赎罪之旅的凡人,都曾对自己的信念闪过一刹那的质疑。 不确定,相信概率。 父母,从来不存在于雨婷的童年。 “你爸爸妈妈去了柬埔寨传教啊,他们好很辛苦的,体谅一下他们。” 一直陪伴雨婷成长的舅舅,她身边唯一的亲人,经常如是说。 然后雨婷总会欣慰的给予一句天真的回应:“嗯,我知道,爸爸妈妈两年后会回来。” 已经过去整个两年了,舅舅如是说。 自从雨婷懂事以来,舅舅便是她的监护人,慈祥的舅舅中年发福、一直没有结婚,与雨婷相依为命。 每一个小女孩,曾经会有一刹那,把自己身边的父亲认定为男生的典范吧。自己的爸爸,永远是最好的。 对郭雨婷来说,舅舅便是自己的爸爸,永远是心中的英雄。 “你爸爸妈妈真的很努力宣扬福音的,这个是神的旨意。”舅舅在信义会真理堂,对着身旁的小伙伴说。 “嗯,我长大了也要好像他们这样,去宣扬爱。” “你和你阿妈一样,那么善良那么爱主爱人。”舅舅把9岁的雨婷拥在怀中。 刚才那句话,说起来,真的痛不欲生。 端详着眼前这可爱小女孩天使般的脸孔,那纯真的爱,实在不忍对她揭露过多的事实。 因为,事实就是残忍的,催人涕泪的。 舅舅一生从未爱上过一个女人,或许把感情寄托在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身上,也并非不可理喻吧。 千万不要让这女孩因自己淌下一滴泪,否则男人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如此可爱又善良的存在,又有谁狠心加以蹂躏呢…… 雨婷一步一步的走下梯级,如梦初醒小猫朗朗在一旁苦苦狼狈的跟随。 钢琴猫,刚刚被不放心的女孩吵醒了。 雨婷苦笑着,柔然的抱起了撒娇的小猫,走下梯级。 眼前白雾弥漫,然而女孩还是未了解到事态的严重。 直到,她听到了底层回荡不断的脚步声及争吵声。起初,女孩还轻松的认为顶多是发生轻微火灾罢了,才导致有如斯浓的烟雾。 她比较关心的,是舅舅的安危。 舅舅去年不幸染上了糖尿病,走路举步维艰,视他为唯一亲人的雨婷,一直忧心如焚,每天放学便想立即回家照顾这胖汉子。 他,是女孩唯一信任,愿意敞开心扉的对象了。面对其他人,女孩只会摆出表面热情,内里冷漠的态度。 女孩,只是不想再次沦为遍体鳞伤的小花而已。 舅舅身处何方呢? 凌晨一时许,周期不适的雨婷,离开了厕所便发现家中的舅舅不在了,空空如也的客厅,承载不下女孩焚心的担忧。她立即穿上了牛仔短裤以及运动鞋,走出15楼电梯大堂。 舅舅不在,电梯也坏掉了。 雨婷一边走着后楼梯,按着依旧疼痛的肚子,心跳随即疾速加快,灵魂仿如快要跳出身躯一般。 终于,她目睹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女孩从来都没有看血腥战争片,对于眼前的境况,不禁大声尖叫。 尸体遍满一地,梯级染成一片深红……就像血腥的祸水一般。 大屠杀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恐怖景象,栩栩如生的展现在雨婷眼前。 “救命……”以一个中五女生来说,雨婷还算是比较冷静的,她立刻准备转身,向后就跑。因为,当下情况,任谁也清楚不过的是,再向前走,很可能会成为地上遇难的一群。 不管导致如此严重创伤的是何方神圣。 谁知,她才欲转身逃跑,却发现通往大堂的防火门窜进了数个男人的身影。数个染满鲜血,数个随即躺下。 一个男生使劲的“轰”一声关上了防火门,喘着气。 那男生好像有点儿面熟……那好像是住22楼的,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生。他躺在门前,筋疲力尽的用手上的血红,在防火门上书写着字。 “你……你……” 在白雾炼狱中,无数个血人挣扎着,如被虐待的妖怪宣泄着躯体内的哀怨。 雨婷连忙赶到梯级边躺着,庞然的身影旁边,扶起男人。 “你的脚在流血啊……”雨婷焦急如火烧,蹲下身子,想为舅舅止血。雨婷根本看不清楚那伤口的形状,舅舅全只左脚小腿都染满红色。 “不要……啊?”被吓坏透的雨婷颤抖着,目睹淌出的血水好像有一点过分的深色。 不,是黑色……脚上的血液,是黑色的。 “你走开。” “吓?为什么……舅舅……” “啪──” 一巴掌,展露了万般的哀伤。 雨婷还未了解事情的来由,本来还打算扶着重伤的舅舅找个安全位置休息。 一巴掌,代表着绝无仅有的爱的消逝。 浑身颤抖的短发女孩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凝视着眼前陌生的身影。 一巴掌,催下了女孩的眼泪。 被自己唯一重视的人伤害,那创伤,能够用文字形容吗? “如果不是你自己走了,我要肩负起养你的责任?”舅舅双眼通红,青筋暴现,“如果不是你水性杨花,贪污虚荣,我要那么辛苦吗?你知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很辛苦……” 雨婷嚎哭着,一声不吭。 这些这些,一切一切,女孩全都知道。 那一天起,女孩便把真实的自己藏在深处。她一早了解到,父母并不是去什么传教…… 自己,本来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的。 这个虚假的国度。 女孩手足无措,目睹舅舅在胡乱的晃动身子,就如怪物一般。相比那油然而生的恐惧,更多的是心碎。 连自己唯一信赖的人,也对自己施以暴力…… 忽然,更多的血人向着女孩躺着的梯级方向扑面而来。 女孩下意识的跃动,拔腿就跑,小猫在后不声不吭的跟随着。 “阿妹你不要走,你个人渣……”背后传来舅舅的嚎叫,雨婷按着脸蛋红红的印,那见证着爱的离去。 怎么,童话里的小孩,总能够得到美好的结局。 因为那是童话。 自9岁起,女孩便不再相信童话的存在。 有谁不欲宁愿相信世界是美好幸福的? “啪”一声,对虚无缥缈的爱的耗费的信赖,化成枉费的灰烬。 要建立一段信赖的关系需要多久的光阴,要摧毁之却不花毫厘。 千分一秒,心碎了。 一巴掌的声音,脆弱的心灵碎裂的声音。 女孩不停的跑着,途中淌下的哀伤,铺满了白雾掩盖的后楼梯。 这个世界,连唯一重视自己的人,也不再了。 希望幻灭的感觉,就如沙漠的雨把最后一滴也甘心下完,那太艰难,太残忍,同时却是迫于无奈的。 “嗯?那……托比你呢?”阿翔在旁吞吞吐吐的说出一句话。 短发女孩不语,只是对着眼前的男孩一笑,别过脸,凝视着窗外的谜团。 第159章《有可能是出口 2-上》(1) 他们身处9楼的后楼梯防火门位置。 因为杉木对于烟雾的观察,关天翔也端详起电梯大堂的通风窗。窗外的雾果真跟后楼梯的雾有分别吗? 诚然,关天翔留意到外面的雾是白中带灰的,跟杉木的所述并无矛盾之处。 可眼前的杉木,实在危险非常。可关天翔实在不敢于此刻揭开真相,生怕会惹来杀身之祸。不只受害,而且殃及池鱼。 震撼的冰寒悚然,只管先孤自忍受,静观其变…… 杉木,绝对不是杉木。 自从杉木发表了对梅涛笔下的虚线的独特见解后,众人众志成城的准备前往11楼的垃圾房。那是最接近的,连接垃圾槽的方向。 “他妈的为什么你们住这里会不知道有这条路呢。当然,我没有说你们的意思。”阿毛调皮的苦笑着,凝望着旁边的托比。 艾西在后不断的咳嗽着,她的喉咙发炎情况似乎严峻了不少。 “真的不知道……哈哈。”托比不好意思的尴尬笑着,“不过老实说,我们能不能去到垃圾管道,都是个问题。” “别紧张,管道由于要让大垃圾畅顺通过,所以管道的宽度其实是容得下多于一个人通过的。”杉木在旁道。 关天翔瞄着手表:15:16。 其实,这个空间有终结的时候吗? 如果这是一个杀戮的游戏,由一个全能的游戏管理员主宰一切,那么这个游戏有限时的吗?真的不得而知…… 然而,或许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9楼电梯大堂充斥着尸臭,尸体堆依旧堆积在黑色橡木门两旁。大家都不禁掩鼻,极想尽快离开这个惨不忍睹的地狱。 “我们……走啦?”桑尼把手按在防火门上,“但是……真的很危险,其实不如还是不要去吧……” “靠,你怕的话那么喜欢留在这自己在留在这里吧,哥就不那么早死了。”不知怎么的,自从认识范国富及桑尼后,阿毛的脾气暴躁了不少,或许彼此的价值观实在南辕北辙。 然而,尽管有可能是出口4很可能就在垃圾管道,他们亦了解如何到达该处,可是关天翔的心扉里依旧充斥着无可比拟的无力感。 老实说,或许因为杰睿及梅涛的离去,连武功非凡及才高八斗的两人亦无法战胜游戏管理员摆下的程式,自问体格瘦弱,不辨菽麦的关天翔,难以有什么成功逃出的机率。 后楼梯白雾的环境,渐渐被潜意识里判别为常态,关天翔的思绪亦开始对浓雾产生了异样的熟悉感。 “先等一等,”托比从裤袋抽出了电筒,“管道是垂直的,如果我们在11楼下去,我们要依靠绳索。” “靠,为什么不是6楼垃圾房下去?”阿毛自作聪明的调侃着。关天翔心中暗忖,以托比的细心谨慎,又怎会出现如此劣质的思考漏洞呢? “哈哈,因为呢,”托比轻笑,悠然自若的卷曲着短发,“我相信楼下都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8楼以下,他们最好还是最小化的避免遇到帮派寻仇的危机。” 对。那实在过于危险了。 托比扫视着他们,寻求他们的支持:“我们现在不如翻8楼搵翻麻绳先,然后再翻9楼?” “搞什么,麻绳那里能承载道人的体重?”杉木目瞪口呆,“而且,重点是,管道处应该有工具可以爬下去,因为平时工作人员都要检查嘛。” 托比“嗯”一声,诚然杉木也是对的。 “那我们直接去11楼啦,”范国富故作幽默,“各位旅客,请扣上安全带。” “你这个大傻逼,好向左走向右走好笑。”阿毛轻蔑一笑。 “学好点广东话在和我说话啦。”范国富必然很想知道阿毛的用词含义,只好先装出一副置若罔闻的大人脸。 “不过认真心说的真,”阿毛也以忽视还击,“去到后楼梯真的别他妈的发出声音。” 对,过往后楼梯的诡异事变都可归咎于关天翔的错。 他们队伍的四人,加上朗朗,还有两个新加入的陌生男人,一同往楼梯上方走着。 桑尼手中提着所谓的仿制石中剑,战战兢兢的边走边呢喃着:“其实我们可以不管,藏在家里……” “闭嘴吧你。”阿毛坚挺的两只中指,立时使桑尼停止了制造噪音危机。 又一个犬儒的井底之蛙。 他们步步为营的步下梯级,防止刺激到失常者或者被那些帮派分子发现。 此刻的后楼梯寂静如灾劫洗礼后的死城,了无生气。烟雾徐徐飘荡,光线从通风窗透进来。 或许因为后楼梯内的极度寂静……窗外的什么声音传进了关天翔的耳朵。 走在最后的关天翔停在通风窗旁边的梯级上。 窗外面传来从不间断的某种声音。 老实说,有点像气体泄漏的声音,而且颇为响亮。 就像在餐厅外的冷气机散热器听到的声响一般。 关天翔一怔,只因这种声音熟悉不过。之前的数十小时,其实窗外好像一直传来这种声音。只是因为声量完全没有增减,并且丝毫不刺耳,就像睡觉时空调运作的声音一样。 此刻,由于后楼梯保持了极度的寂静,关天翔才察觉到了这一点。 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杂音?老实说,那杂音,或许盖过了其他不同的声音。 因为,那是的确颇为响亮、完全恒常不变的规律。 “翔。”艾西在前方,回头凝望着关天翔。 艾西一直给予关天翔的印象,阴森诡异,那如鲨鱼般夸张张开的血口,深深烙印在记忆里。 转眼他们已经来到了11楼的防火门外了,关天翔还在十数级阶梯上,呆呆的凝望着通风窗。 艾西口中吐出的一颗字,清晰而柔弱,吓得关天翔差点儿破口嚎叫。关天翔掩盖嘴巴,可受不住刺激,大惊失措的失足,跌倒在梯级上。 右脚脚跟断裂般的撕心之痛,窜遍了浑身。 “好痛……”关天翔抚摸着伤处,那肿痛的地方看来日益严重了…… 第160章《有可能是出口 2-上》(2)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艾西向关天翔伸出左手,摆出一副欲扶起他的尴尬样子。 关天翔差点儿想握着她的手,却立刻缩回手,自己扶着旁边的扶手,浑身颤抖的站了起来……他根本不敢瞄艾西的脸一眼,生怕此时会目睹一副血淋淋的妖女容貌。 低下头的关天翔,完全忽视眼前的神秘女孩。 托比的小耳朵紧贴在后楼梯的防火门前,压着嗓子:“里面好像有事。” “什么声音?”阿毛在旁,栗栗畏惧的注视着短发女孩。 “不知道,”托比苦笑道,声音依旧小得离她一米以内才能清晰听见,“其实我听不到,是从朗朗反应得知。” 托比旁边的小猫如恶犬遇到陌生人一样,张牙舞爪般恨盯着防火门,仿佛如临大敌。 场面一方面滑稽到了极点,家猫通常遇到危险,一时逃之夭夭,二时保持极度的镇静。此刻的朗朗,表现得更像是只狼狗吧…… 到底,朗朗,听到了大堂内的什么声音呢? “搞什么,我们怎样都要进去,就算是怪物也要进去啊。”杉木紧张的转了一个圈。怪物,是圣经里的一只所向披靡的邪恶海怪。如此古老的比喻,真的是才高八斗,熟读三书五经的杉木才能举出。 “别走!别走!” 这个时候,楼梯下方回荡着数把男人的嚎叫声。 不消十秒,数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数米之外。 他们大概有五人,后面还有没有人关天翔看不清楚了。他们大多穿着黑色背心,身上有着龙图翔的纹身,每人手中都持着手枪,全部牢牢的指向他们。 “搞什么,靠。”脸色煞白的杉木抛下一句。 关天翔吞下一口口水,这都算他面对过最严峻的困局了。 他们现在,根本无法逃走。 幸好,关天翔和阿毛这一次表现机智,同时拔出手枪,指着他们。 他们,或许是凌哥的手下,亦可能是鹰哥的手下。 对方或许见他们都持有手枪,不敢草率主动开枪,他们双方维持着对待的状态。 众人都不敢松懈,情绪如绷紧的弦。 想不到,最后还是遇到了帮派的狙击…… 如果此刻关天翔不小心走火,造成的两败俱伤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是不是逃走的人?” 对方其中一人忽然抛下这一句话。 他们没有回答,然而此刻已经可以断定他们是帮派分子了,只是不肯定是来自哪一方的。 “我给机会你们投降,我们最多捉走女人,男的可以加入我们队伍。”开口的男人正色迷迷的盯着托比牛仔短裤下的大腿。 托比一脸淡然,当然心中必定不好受。关天翔更不好受,真的想一枪轰烂他的全身。 下一秒,令人震愕的事情发生了。 陌生男子的口里立时增加了一个洞,血液喷洒出来,当然那是鲜红的血液。 全部人瞬间都倒了下来。 关天翔完全看不到,亦无法预计他们的口腔会突然生出一个洞来。 数个人的丧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某人擦枪走火,向着地板的方向开了一枪,幸好没有击中他们。 “滚开!”范国富,或许因过度的惊恐,嚎叫了一句。 口中突然生出如此一个洞,必然伤及动脉,无法生存下去。然而,怎么会有那么突发的事情呢? 如果神经变失常是这里的一个怪异病态,或许口中突然衍生出洞子,也是病之一? 然而,神经异常也可以跟伤口勾上关系,然而面前的帮派分子,理应没有什么伤口,是什么身体毛病使他们有这个突然的突变呢? “靠,还望,进去!”阿毛反应迅速的猛地扯开11楼电梯大堂的防火门,气压使大量的雾气从大堂里汹涌而出。 灰色的钢琴猫凶神恶煞的,窜进了电梯大堂,众人则一脸愕然了须臾。 此刻,还是无法不进去吧…… 电梯大堂内满是血腥的色彩与气味,数个人影蠢蠢欲动。 他们为数四人,脸露凶光,穿着睡衣,手中提着……菜刀。 而且他们每个人口中都传出吵耳的嚎叫声。那不像是人的嚎叫。 他们必然不怀好意,而且他们看来是失常感染者了…… 因为关天翔目睹地上染满一地的黑色液体。 一秒内,如果不反应过来,他们必然危在旦夕。 电光火石之间,关天翔猛然向口袋伸手,尝试掏出杀伤力强大的手枪,尽管从来未曾使用过枪械,然而没有其他办法了…… 托比的手按住了关天翔往口袋里塞的手,示意关天翔不要掏出手枪。 怎么会这样?如果没有手枪,如何招架眼前的失常感染者? 白雾内,思绪绷紧到极致之时,关天翔隐约目睹离他们最近的失常男子已经提着菜刀向他们扑来,看似准备实施致命砍击。 关天翔瞄着手当其冲的短发女孩,心急如焚,数秒内无数概念及脏话如火山爆发般暴现:“靠,他妈的,你不是连一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吧?” 关天翔已经亲眼目睹摩羯座被禽兽凌虐了,当时他可以做的,仅仅是坐在旁边,凝视着被蹂躏的可怜天使。 此刻,心仪的女孩就在团队的最前方,随时下一秒便被砍成个稀巴烂。 别忘记,在这杀戮空间里,不需要大量失血,导致游戏结束的,不过是从薄薄的皮肉上擦出一个一平方厘米的伤口就足够有余。 托比叫关天翔不要拔枪,不管原因为何,然而那绝对并非明智的抉择。关天翔不想再目睹身边的人再度受伤了…… 关天翔终究松开了托比的手,半秒内拔出了从未使用的手枪,对准了已经奔至托比一米前的嗜血失常者。 那人已经肆无忌惮的拉弓准备向托比施以砍击……怎么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男人的步伐急促而且不稳,一时间难以瞄准敌人…… 天,不要。 关天翔费尽了仅剩的勇气,打算一下扑向弱质的托比,代她挡下一刀。 关天翔必然会后悔的,所以趁他后悔前,逃走吧…… “啪”一声,下一秒他在地板上,扑了个空。 第161章《有可能是出口 2-下》 痛不欲生…… 尽管碰撞地砖的,是双手的膝头,然而真正撕心裂肺的痛楚,来自那该死的右脚脚跟。 关天翔感觉……近乎骨折的内伤。 他双手撑着地面,苦苦转身。 一秒前,托比的腿蓦然向左快踢,踢中了男人的小腹,嗜血失常者口部吐出黑色血液,向后瘫倒。关天翔亦因此,扑了个空。 怎么托比会有如此敏捷的伸手呢…… 另外三个双眼通红的男人相继恼怒地向托比跑来,这时候阿毛已经拔出手枪,胡乱的向着前方扣下扳机开枪。 或许因为他熟练、电玩、使命召唤等第一身射击游戏,百分之一的实力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死好运,这次他的第一枪精准地击中了第二个迎面而来的失常者。 一声响彻电梯大堂的巨响,第二个男人头部涌出血浆,血肉模糊,场面惊心动魄。 尽管,如斯血腥变态的画面,其实关天翔一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桑尼提着仿制的石中剑,颤抖不定,好像没有迎头痛击的打算。 危在旦夕,却躲在团队的最后,冷眼旁观。 可耻。 怒发冲冠的关天翔一把强夺去了他的石中剑,他一脸愕然,也没有责怪他的神绪。他提着金碧辉煌的珍藏宝剑,跑向迎面而来的第三个男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秃头,红透的双眼严重凸出,还以为他的眼睛准备掉下来。蓦然,男人把菜刀瞄准他的方向抛过来! 他愕住,焦急的尝试躲避,腿部却反应迟缓非常…… “啪!”托比一个轻盈的飞身,把飞向关天翔的旋转菜刀踢到墙上,在他的跟前,转了两个圈,秒速又扎稳了马步。 不可思议的画面震撼着关天翔的思绪,眼前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根据女孩刚才的两脚的力度及精准程度,如果不是熟练某种武术踢技,是无法在岌岌可危的情势中使出的。 关天翔掉了好几次眼镜了。在底层目睹穿着校服的艾西,还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清纯美女,想不到背后暗藏杀戮及计算。在电梯遇到骨瘦如柴的阿坚,一眼认定他跟关天翔是同一类的脆弱独男,谁知是一个不可一世的武林高手。 此刻,托比的骨骼再次震撼关天翔对第一印象的脆弱信心。 托比,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 对比起阿坚,她是另一个层次的震撼。阿坚外貌平凡,身材瘦弱,却精通暗器武艺。托比的一身衣着及身型,根本跟一个标准的湾区女生无异,顶多是比较开朗及漂亮罢了,她的双腿虽则不算最纤瘦的一种,然而也不像拥有无穷的劲力,怎么会有如此深不可测的武打实力呢…… 阿毛再次向前方的男人轰击,竟然又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运气奏效了,这次倒没有倒霉,男人胸脯涌出漆黑的血水,应声倒下。 “第一印象。”阿毛轻松自如的样貌告诉了关天翔,他自觉进入了c所以的灾难之章。 最后一个男人提着锋利的短刀,疾步奔往托比的方向。短刀刺来,托比一个箭步向后翻滚,轻易的闪避了,并且拉弓踢倒了男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一个嗜血失常者,勉强的站起来,以不稳的步伐冲着关天翔来! 关天翔提着沉重的石中剑,准备乱挥与男人保持战斗距离。以石中剑的长度,他已经得到了攻击距离的绝对优势。 须臾之间,钢琴猫朗朗从右侧扑出,前腿的爪子映射出光芒── 失常男人发出凄厉的咆哮,声音粗犷如野兽。 小猫疾速落地,男人面向关天翔,然而背上应该增添了数条深深的血痕。 “喵。”小猫双眼发光似的,双目炯炯有神地怒瞪着惨叫的男人,神情如寻仇的人类一般。阿毛补上致命一枪,关天翔终于开始判断阿毛并非只依赖运气了。 可能运气只占百分之九十五吧,甚至更低。 怎么……不止托比,连她的家猫,纤小的朗朗,亦有如斯强劲的攻击力…… 神秘女孩,神秘短毛猫。 “搞什么,还有一个人生还!”杉木指着在地上苦苦挣扎的男人,他刚才被托比一脚摔倒了。 “嗯……不要再加重他痛苦,因为他脊椎骨已经断了……”托比做着祈祷的手势,紧闭双眸:“神,请宽恕我……” 11楼电梯大堂,回复了寂静的氛围,除了挣扎的男人发出的凄厉喘息声音。他们一脸愕然的凝视着托比,刚才她的动作并非简单,而且如此的熟巧以及敏捷…… 没有经过过长期的训练,又怎么能够有如此的反应以及造诣呢?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跆拳道黑带。”托比向他们苦苦一笑。 关天翔此时才深切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意义,原来平时培养的兴趣,在这个如此失态的大厦里,会成为珍贵的求生绝技。 然而,那也不像是普通的跆拳道学生能够使出的力度啊,何况是一个纤腿的妙龄女孩…… 原来他们失去了小独男阿坚这个伙伴后,竟然会遇上另一个功夫造诣绝伦的陌生少女,更重要的是一个美女。 最后一句是重点吧…… 怎么关天翔在日常生活中遇不到这样的女生。 或者是因为关天翔认识的女生太少了……或者她们根本不会在日常生活中把这一面呈现。 这栋23层的大厦,便是人生的赤裸舞台,在这里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阿毛讶异的环视着:“哇,刚刚为什么那个人的口──” “我不爱的关系。”范国富似乎是第一个以粗口回应阿毛的人,“我们现在是要去找出口,明白?” 或许,富豪说的话是对的。 老实说,此刻无数个问号涌现于疲劳的思绪之海,然而此刻实在有燃眉之急。 防火门外的人口中蓦然穿了洞,或许他们不快点动手,离开这里,他们的喉咙亦会遭殃。 托比及猫的事情,还是先搁置吧,反正她俩是同伴,理应不会伤害他们的。 防火门旁边的位置果然有一道门,上面挂着一个“垃圾房”的银色牌子,然而已经褪色大半了。 那是一道涂上灰色油漆的木门,里面穿出阵阵怪异的恶臭。 或许是垃圾放置一段时间没有处理,开始发酵了。 “我们快定进去啦。”托比喘着气,眼神闪过一丝难过,刚才杀了人,对一个基督徒的冲击必然不小吧…… 托比把木门轻轻一推,臭味扑鼻而来…… “哇靠!”本来欲步进垃圾房的阿毛吓得撞到了残旧不堪的木门上。 众人目瞪口呆,以托比及艾西更甚。 又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画面,挑战着他们的视觉极限。 漆黑的狭小垃圾房里面,躺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女性。 艾西双手掩面,不忍再目睹。 关天翔战战兢兢的越过一脸愕然的托比,走向那个女人。 她是一个老人,从脸上的皱纹判断其年龄至少60岁出头,乌黑的短发明显地是漂染的…… 她穿着清洁工的制服,身上伤痕累累,看来是被刀剑所残杀的。地上是血腥的狼藉…… 关天翔双眼通红起来。 是谁如此残忍,连一个无辜的长者清洁工也不网开一面呢…… 猝然,关天翔瞄到她制服上的一个卡牌。 那是一个名牌。关天翔凑近端详着…… 毛骨悚然的诡异感瞬间再次充斥着脑海。 那名牌写着三个字:“王丽敏”。 关天翔颤抖不定的空洞身体再次被灌入恐惧的冷水。 第162章 《那是睡袋……吗?》 气温骤冷了。 要不然,关天翔就是感到了不寒而栗。这个词不是乱用的,在这个诡异无处不在的怪异空间里,五官要再次被刺激并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托比是一个观察力颇为灵敏的细心少女,一眼便发现了关天翔眼睛通红的迹象。 幸好,她也是一个容易沟通的聪明女子,关天翔跟他说一句去厕所清洗双眸的肮脏物,从她那疑惑褪色的神绪来看,想必已经猜透当中玄机了。 现在,并非揭开那秘密的时候。如果过度张扬,现在的情况也只是三对四,而且对方是三个男人,包括两个长辈。当初,关天翔并不知道原来托比是骨骼惊奇的巾帼,当时情形来判断,他们只是不堪一击的两男两女,加一只相貌讨好的美国短毛猫。如斯比较恶劣的形势,实在不宜煽动火头。 粗心的范国富、桑尼以及杉木似乎察觉不到关天翔的话当中的不妥,或许他们凭他的外表,认为他是一个纯情的呆子,不会有如斯的装佯能力。 老实说,关天翔果真是一个不善计算的独男吧,然而这一次,他倒要让他们惊喜了。 他们竟然发觉不到关天翔话中最大的谬误。 这栋大厦的任何一个洗手间,根本没有水供应。 自从昨天约莫凌晨两时开始,水、电、网络一早停止。他们一早堕入了一个被孤立的境况,或者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 杉木一脸木然,完全没有泄露丝毫的情感,跟两天前的他大相径庭。 “我没有扶起他或者救他,继续落荒而逃,自己一个跑到9楼。”杉木的话,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深深刻印在凌乱的脑海里。 如果根据杉木的论述,不论生死,石米理应身处底层后楼梯的位置。对于他下场的合理判断,有两个极有可能的机会:一,被帮派所捕捉。二,命丧后楼梯,被失常血人所杀。 诚然,他们不能够排除石米有渺茫的机会独自化险为夷,逃出血人的围剿,此时此刻依旧生还。即使是这样,杉木却还是撒谎了。 根据杉木的论述,他最后一次遇到石米,是在后楼梯底层的时候。 之后,杉木理应没有再遇到过被他遗弃的同伴。 遗弃,或许是一种罪过,然而有时候也可以归类为迫不得已的。例如杉木所论述的情况,如果杉木不采取明哲保身的做法,或许只会增添无辜的伤亡而已。如果是关天翔,当时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行为。 可是,杉木却还是撒谎了。 他所做的,远远不仅于遗弃。 客厅传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声音,大多是来自杉木以及托比的,当中亦夹杂不少范国富与阿毛互相调侃的句子。 关天翔拳头握紧,激动不已地喘着气。 这次,脆弱的心情真的无法于须臾间平复。 那当然不是睡袋了,凑近一看,那是用数个垃圾胶袋掩盖的一具躯体。 那具苍白,看上去冰冷僵硬的尸体,看来死去了至少数个小时了。 杉木、范国富及桑尼均没有告诉过关天翔,单位内有被剿灭的失常感染者尸体或者不幸牺牲的同伴尸体。 而且更令人骨寒毛竖的,莫过于那人的脸孔。 由于尸体已经发白并且血肉模糊,一开始关天翔还无法判断出他的身份。 待关天翔徐徐贴近床边,战战兢兢的打量起眼前的遗体,忽然一怔,浑身颤抖…… 石米。 不会错的,他的装束、相貌、发型,完全是石米。 清泪瞬间快要攻破眼角的情感防线。 石米不是在后楼梯便跟杉木失去联络了吗…… 赤裸裸的事实敲击着关天翔的心灵…… 杉木,没可能不知悉石米的尸体在房间。 如果石米真的侥幸逃出生天,逃到了9楼范国富的单位,遇到了杉木,石米也应该生还才对。 关天翔双眼通红,眼角模糊的端详着眼前的中学同学。坦然,石米遇害的事实,先前关天翔已经做了一半的心理准备,然而却无法接受他丧生前所遇到的残酷对待。 石米的身上千疮百孔,身上的衣服被刀剑般的凶器刺出了十数个伤口。鲜红的血染满胸脯及小腹。 最引人痛心疾首,同时毛骨悚然的,莫过于石米的凄厉神绪。抽搐扭曲的脸容,死不瞑目的双眸,透露着哀怨及惊惧。那脸容,完全是在如芒刺背的畏惧情况下被虐杀,才会出现的诡异。 刀剑……刀剑的伤口…… 想到这里,眼泪已经自眼角的堤坝淌出。 一半源于对石米感到绝顶的难过,如果当初阻止他下楼,或许不会落得如斯悲痛的牺牲。 另一半,甚至逾一半,是基于感受到的冲击过于强烈。 范国富,不是有一把石中剑吗…… 关天翔吞了一口口水。 身上十数个伤口,骤眼一看每一个都至少有三厘米的深度。 到底要在什么情况下,要对一个人造成如此严重的创伤…… 关天翔的好朋友,就这样,丧生了。 然后,杉木把这个冷酷的事实隐藏之。 在什么情况下,知道同伴受到如此残忍虐待却要刻意隐瞒之? 如果不是帮凶,就是凶手。 石米,杉木六年以来的交心知己,就这样,被杉木杀了…… 被杉木杀了…… 杉木于关天翔认知中,绝对是一个处事过于敏感的小心眼,然而待人坦诚,绝非一个会撒谎的人,不论小至考试有没有复习,大至没有谈过恋爱。 然而,杉木刚才对关天翔的解说,即使完全是虚假的创作,语气却流畅非常…… 杉木,已经不是杉木。 他已经不是关天翔的中学同学,不是同伴。 因为杀害了石米,因为莫名的原因,他们没有将石米血淋淋、不堪入目的尸体移离这个单位,相反将之搁置在床上,仅仅用垃圾胶袋掩盖之。 杉木对他们说谎了,然而却没有把石米房间的门反锁,以防被揭发,这个可判断为他的漏洞,然而或许他根本没有设想关天翔会在天时地利人和下,顺手地开启那道本来牢牢关上的门。 杉木,以及其余两名陌生男人,随时对他们施以同样的毒手。 他们,处于绝对岌岌可危的情况中…… 泪水沾满了床边,却无法释怀关天翔对友人丧生的伤悲以及对环境的寒心。 托比“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从她那睿智的双目,关天翔相信她领略到了。 现在,并非揭开那秘密的时候。 第163章《通往深渊的隧道-上》 还依稀记得王婶在大堂电话中跟关天翔说过的话,干脆利落。 “我只可以告诉你,这里不是湾区。”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不是我们本来的地方。” 王婶曾经跟关天翔说过,只要到地底层大堂找她,便能够逃离这个异世界的方法。她更强调,缺乏她提示的情况下,他们必定不能逃生。 最后,他们在下楼梯途中失去了肯尼及梅涛两个同伴,然而连接底层大堂的防火门却被牢牢堵塞了。 王婶知悉防火门被堵塞的事实吗?她是百密一疏,或者故意陷害? 托比跟关天翔的共识也偏向相信,王婶是故意引导他们到后楼梯的,而根据杉木的论说,接触后楼梯的原因很可能是要接触浓雾,而浓雾可能使人失常。王婶,难道是游戏管理员? 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王婶真的如实相告,这里并非奶路臣街,这里并非湾区的网教闹市,那么到底王婶为何如此肯定?从她的身份来看,一个清洁一至十楼的清洁女工,不像是本来就了解一切的人。她或许是在底层大堂外,目睹了什么奇异的画面,才会肯定外面不是湾区。 如果外面依旧是网教奶路臣街的喧闹街头,理应是有街市小贩叫卖、电单车小巴横冲直撞、还有万人空巷的人山人海。此刻,外面一片寂静,除了一些奇怪的气体泄漏声音。 王婶,会否在一次莫名的巧合下,到达底层电梯大堂,然后目睹了外面的景致?会否,有特别的方法,才能够开启底层大堂的防火门? 大堂不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封锁了吗?不是闯进大堂的人都会落得惨不忍睹的杀戮下场吗?关天翔还记得托比跟他描述,大堂防火门跑出血人的惊心画面。而王婶跟他们致电的时候,理应是在杰睿等人闯底层电梯大堂失败后的时间。 最引人心寒的,是王婶不只致电他们,即22楼艾西家的单位,阿坚、托比同样声称收到来电。 王婶的电话,到底有多少是真诚相助,又有多少是口出狂言,实在无法知晓。 然而,事实告诉关天翔,有一个姓王的清洁女工,王丽敏,在11楼的垃圾房死掉了。 她是致电他们的王婶吗?如果不是,那么眼前的王婶又是谁呢? 此刻,排山倒海的疑问尚未释除,托比高强的脚法造诣、防火门外帮派人士口中破裂的血洞、杉木对他们隐藏的石米死讯……每一个都惊心动魄,却不会比眼前王丽敏的怪象扑朔迷离。 艾西在背后掩着脸,好像在抽泣着,团队中好像她哭的次数最为频密。范国富这种物化劳工的尊贵人士,眼中透露着的只有惊愕,毫无同情的神色。杉木的口中不断咕哝着“搞什么”之类的说话,久久不息。 桑尼呢喃着:“还是不是我……” 刚刚张牙舞爪的玲珑小猫朗朗,已经收起锋利的爪,卷缩在托比的长腿旁边,打了个呵欠。关天翔瞄了一眼锋芒毕露的钢琴猫,它刚才爪伤失常人士的前腿双爪竟然没有沾上任何的黑色血液,那代表了猫爪击的速度要比该失常男人背部血液涌出的速度还要疾速。 多么奇异的一只猫…… 手表的时间显示着15:31,如果游戏正进行倒数,他们生存的机会又渺茫了一点儿。 11楼垃圾房内,白雾不算浓厚,却局促非常。垃圾房的空间大概只有三米乘以两米的大小,比遇见托比的8楼储物房还要细小,仅仅容得下大约两个人。 门口外面传来了不间断的枪击声,想必是后楼梯传来的。阿毛把灰色木门牢牢关闭,垃圾房回到了黑暗之中,关天翔只隐约听到外面吵闹的战斗声音。 众人有默契的一声不吭,此时关天翔心中暗忖,艾西会否如之前般,对他们施以毒手…… 每当漆黑的氛围降临,总会出现怪异的杀戮现象…… 关天翔一直提心吊胆,直至外面不间断的枪声终止了,垃圾房回到了不舒适的静谧。 霎时间,狭小的垃圾房亮起一处灯光,托比握着电筒,一枚光束照亮了眼前千疮百孔的尸体。 “请默哀三分钟。”范国富的语气却充斥着不耐烦及深不见底的冷漠。 “闭嘴吧,傻逼,”阿毛如坐针毡的注视着眼前的尸体,“靠,这个是……王婶?” 托比蹲下身来,凝视着眼前的女尸上的名牌,若有所思:“我有点印象,好像这个姐姐,是打扫底层的……我家里人和他好熟。” “老爸还是老妈?”阿毛问着离题万丈的问题,托比一笑,没有予以回应。 “1至10楼?”关天翔随口一句。 “嗯。”托比转头望着关天翔,“好像电话里面那个王婶……都是说自己负责打扫1至10楼?” 在湾区社会上,姓王的人多不胜数,然而同一栋小型住宅大厦,同样是女性清洁工的,同样负责打扫1至10楼的,同时姓王的机率,到底有多大? 不确定,相信概率。 而且,如果这个王婶负责清洁1至10楼。如果她于9楼或10楼清洁完毕,那么把垃圾移往11楼的垃圾放房,亦是最便捷的方法。 这个王婶被谁杀害了,为何会被杀害? 实在无法知悉。 “根据刀痕,应该是菜刀痕,很可能是被帮派所杀害,至于为什么就不知道,不过王婶身上的血液是正常的红色,而不是感染失常症后的墨水黑。”托比在尸体的旁边跪下端详着,小猫则重复着舔前爪的动作。 尸体应该已经摆放了一段时间,因此散发了阵阵恶臭。 他们起初以为那是垃圾发酵的味道,原来是尸臭。 这栋大厦,简直是地狱般的乱葬岗。 或许再迟一点,一个不留神,他们也会成为当中的一分子。一想到这里,关天翔又打了一个寒颤。 “喂喂喂,过来看看为什么锁了。” 阿毛嚷着。众人把惊愕的目光从年老女尸转移到房间尽头的一个闪闪生辉的方格。 那就像一个窗口,不过是用一块金属板所遮盖,所以表面便映射着托比手中电筒的光芒。刚才,一进来垃圾房的时候,他们便被王婶的尸首吓个正着,实在无法察觉这块金属板。 第164章《通往深渊的隧道-下》(1) “欢迎来到,有可能是出口!”杉木兴奋的转着圈。关天翔鸡皮疙瘩的凝望着他,此举呕心不已。 “垃圾自动收集系统的入口。”范国富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一眼便看出来了,因为金属板上写着“垃圾投放处”。这块金属板应该轻轻一推,便能接通垂直垃圾槽,直通大厦的后门。真相,很可能就摆在他们的眼前。 “其实呢,外面会不会有火灾啊……不如我们不要冒险啦……好像等人来救会好一点。”桑尼目睹清洁女工的尸体,已经心有余悸。 阿毛连珠炮发:“闭嘴吧你,老是啰啰嗦嗦的,那么怕你自己回去9楼,自生自灭,等死吧。” “那你们借一个电筒给我……” “靠,你还真的选择回去啊……”阿毛哭笑不得,注视着前方的通道连接板。 “锁上了。”杉木指着金属板的下方,那里的确有一个锁头,锁着可以推动的金属板。那块板的下方扣着一个蓝色的巨型锁。 关天翔暗忖,幸好这里不是高级住宅楼层,要不然眼前的不会是价钱便宜的金属锁,而是用电的电子密码锁,那么停电后便不能进行解锁了。 “这锁看起来……,我们还不找锁匙?”范国富一脸兴奋的四周环视,阿毛确轻蔑一笑:“你有没有见过人用锁匙开方向锁阿??” 诚然,眼前的锁头,并非传统用锁匙开启的金属锁或者密码锁,所谓方向锁,即是锁面有“上”、“下”、“左”“右”四个方向,中心有一个上下左右移动的按钮,只要根据正确的次序移动,并且用力拉锁,方向锁便会自然而然地拉开。 “靠,他妈的怎么知道密码啊,垃圾房加什么密码啊,里面有金子吗。”阿毛不耐烦地怒踢着密码门。 “问题是,方向锁根本很难遇到那个模式,因为我们连密码有几多个方向都不知道。”杉木抚摸着下巴,停止转动身躯。 日常真的不甚接触方向锁,为何众人除了亲爱的富豪外都仿佛了解方向锁是这一回事,全赖于湾区近年脍炙人口的密室逃脱游戏。 还记得有一次玩密室逃脱,吓得关天翔拍门叫救命的那一次,还记得房间名字是“灵异急症室”,中途要开启一个关键的锁,才能通往急症室的门。那锁头,便是一个方向锁,不过比起眼前的巨大方向锁,大小只有约略一半。 “可不可以把这个锁破坏了?”艾西咳嗽不断,神色略显苍白,“例如拿枪射爆它?” “好啊。”阿毛蓦然拍手叫好,吓得小猫弹起。 “等等,”托比拿着电筒照亮方向锁,“阿翔你找一下王婶身上会不会有方向锁密码?” 托比的推论甚为合理。 长者的记性通常不好,因此如果要长者担任经常开锁解锁的工作,必须要提供一些开锁解锁的工具书或指引予他们。或许,该密码很可能就藏在王婶的身上。 关天翔开始搜索着她的裤袋,五分钟后,果真在她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土气的银包。关天翔及托比开始搜索着那钱包,里面多是钞票……还有一些长者卡……还有百达通……一张成人身份证,上面写着“王丽敏”的名字…… 找到了一张很小的对折的纸。关天翔急不及待的掀开,或许终于得到上天怜悯,事情终于有一点比较畅顺的进展。 那好像是清洁工自己的字眼来的,标准清楚的写下了“右左左下左上”的字眼。 “靠,运气那么好……”阿毛兴奋一笑。 托比按照着纸张上的密码,顺着次序移动着方向锁中央的按钮。 “啪”一声,锁头应声而开,众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那代表着,有可能是出口4接通成功了。 打开锁以后,阿毛使劲的推开那道金属板,金属板应声而开。 迎来的,是扑鼻的臭味以及薄薄的白雾,阿毛及关天翔连忙双手掩鼻。 在托比的电筒照射下,关天翔约略目睹金属板里面的情况。 里面是一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的管道,灰色的外墙褪色不少,被白雾所包围。白雾,竟然旷散至垃圾处理通道,真的极度令人难以置信。 垃圾管道里面孤寂无声,只是传来浓浓的臭味。里面藏着的,是救赎,或者魔鬼的陷阱? “有没有人啊?”桑尼这时候往管道内大叫,托比连忙推开他,示意他立即闭嘴。 可惜已经太迟了,桑尼的声音在管道回荡着,久久不息。 “如果有人,都不知道是敌是友啊……”托比苦苦一笑,关天翔心中暗忖,不怕神一般的对手。 艾西空洞的眼神充满疑惑:“我们怎么下去……” 托比这时候捏着自己的鼻子,头凑进去金属板里的管道空间,用电筒向下窥探着,关天翔连忙顺势帮她托着金属板,发觉原来也不算很沉重。 数秒之后,托比缩回小头,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或许里面的臭味太浓厚了。她整理着凌乱掉的短发,样子充斥疑惑与不解:“深不见底,雾减低了能见度……最深都只能照到几米,最底下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嗯……”阿毛抓着头发,“幻觉来的,吓不到我的。” “就算是有怪物,也要下去啊。”杉木的话说进了每个人的心坎。他们退无可退了。 “好消息是,管道的确是有一条金属楼梯连接着底层的,安装在管道墙边……”托比指着那深不见底的管道。 “好,那我们还不快点下去?”杉木喜形于色的转着圈,神色不能更雀跃。 关天翔凝望着管道的入口,那就像连接地狱的入口,踏进那金属门的空间后便有去无回。 尤其是,空洞的管道不时传出气流声与回音。 “真的要下去啊?……受伤怎么办啊……”桑尼浑身颤抖不已,斜视着眼前的虎口。 阿毛按捺不住:“你妈的,你再说多一句晦气话,我第一个踢你下去。” “那受伤了谁负责啊,我还要上班……受伤怎么上班……” 这几天,这房子糟透了 忍住痛苦,它就不会,所以还是算了吧 他们越是争持不下,关天翔越是想入非非,回眸着那14楼遭遇的可怕意识体验……他受够了。 “靠!你!妈!的!”由于大家争吵不断,关天翔不知心血来潮还是终于不耐烦了。他嚎叫的声音震撼了每一个人,小猫朗朗也“喵”一声跃后到墙边。 第165章《通往深渊的隧道-下》(2) “我先走,行不行?” 众人鸦雀无声,默然点头,于是关天翔尽量霸气的夺过了托比的手电筒,左脚已经踏进了深渊的起点。他把电筒光束往下方射,果然只是照亮了一片的浓雾,无法目睹底层的境况。侥幸的是,如托比所言,入口的对面的墙壁真的有条条高低距离相约的金属横条,由两条垂直的金属条串联,那想必就是她所指的梯级。 数十小时以来,经历了无数次杀戮及诡异的见证,关天翔已经没有再后退的理由了……他二话不说,左脚踏在离他最近的梯级上,开展了探索的旅程。 才发觉,空洞的隧道实在阴森非常…… 通往深渊的隧道。 “那阿翔先下去看看,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我们静观其变。”范国富伸了一个懒腰。 他的这句话传进了管道内,已经步下数级梯级的关天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关天翔自告奋勇成为先锋,这社会胜利者却寄望关天翔成为一只白老鼠,为他赴汤蹈火…… “不可能,如果阿翔一个下去,太危险,有事谁来负责?” 一把柔弱的女声从垃圾房传进关天翔的耳里,窝心不已。 “同样的,如果他有事,我们都身处水深火热,大家就一起等死。”范国富肆无忌惮的自圆其说,关天翔却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是这样,我和他一起下去。” 什么? 托比果然是世界级的美女……的温柔又体贴,遇见她是百分百的缘分。 经过一番的争执后,他们还是达致了共识,众人将会逐个爬下楼梯,白老鼠的问题便化解了。 关天翔把电筒的光线向上映射着,照着管道的上方。 由于能见度颇低的关系,他只是照亮了托比、艾西、阿毛的身躯。托比在他之上,小猫乖乖的紧贴在托比的右肩膀上,一声不吭。艾西在托比上方,阿毛在艾西之上。 尽管无法清楚目睹,关天翔已经构想到上方接通了23层内的各个垃圾房,顶头是一个残旧的天花。 关天翔一不小心,照射到了上方艾西的裙底……在紧张的情况下,实在不应该分心,然而目睹她雪白的长腿以及线条,他还是红透了脸。艾西好像也发现了他的举动,含羞答答的用手遮盖了裙底。 奇怪了……除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再次目睹那令人困惑的东西。 到底艾西怎么了…… 关天翔把电筒往下照,继续着管道的漫长探索,尽管往下只是继续照了个空。 “托比……刚刚谢谢你,如果不是我要自己一个下来。” “吓?”在上方的托比小心翼翼的将就关天翔缓慢的下爬速度,声音柔然:“你不需要和我说谢谢啊。” 虚幻的幸福在心中荡漾着。 “你专心一点啊,哈哈。” “嗯……”在无尽的黑暗与未知的战兢中,能够与托比这般可爱善良的女孩共患难,实在是悲哀中的慰藉…… 关天翔一边往下爬着,一种诡秘之感油然而生,这或许跟14楼遭遇有莫大关系。当时,他只是从8楼往上走了6层到所谓的14楼,然而却仿佛走了十多层,而且于14楼往上一盯,上方还是仿如有无数层的梯级,那就像一个诡异到极致的轮回…… 此刻,那永远被困的惊栗压迫感再次窜遍了全身。会否,这条管道,根本就没有尽头…… 他们只是在重复着一个可怕的循环,一直往下走着,直到筋疲力尽,堕进无尽的、违反物理原则的异空间。 关天翔抬头一睹,已经瞄不到他们原先的入口了,凭直觉判断他已经向下爬了约莫三层的距离。管道里回荡着的仅是众人触碰垃圾槽金属梯的“啪啪”声,完全没有一丝说话的声音。 或许,是大家也屏住了气息,情绪过于绷紧,不欲开口吧。 由于电筒必须往下照,关天翔向上一望,只能够勉强目睹托比牛仔短裤下的长腿以及白色蓝间条运动鞋。 他心想,如果上方的人此时有什么叛变的行为,他根本无力招架……由于过度的静谧只会徒增诡异的空虚感,他忍不住呼叫了一声:“托比……你在是不是?” “嗯?阿翔我在这啊,哈哈不用担心。”托比的声音在黑暗里引起响亮的回音。 这他倒放下不少忧虑,暂时为止,一切应该正常。 “阿翔,你刚刚说谢谢我什么?” “吓?”关天翔对托比的问题左耳入右耳出,因为他终于瞄到了振奋人心的一幕。 他的背面,正是一个跟刚才进入管道的入口如出一辙的金属板,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印着“6”的字眼。 6楼垃圾房的连接金属板,释除了他刚才对无限轮回管道的疑虑。他连忙呼叫着上方,告诉他们他已经身处6楼的位置。 “为什么那么慢!平时都叫你做多点运动啦!”从声线判断,那是范国富没错了。 “他妈的,我到现在都看不到你的影子,老男人。”阿毛每一次的回应都不禁令关天翔会心微笑。 他稍微慢下脚步,一来因为肿痛的右脚终究要休息半分钟,二来是想把电筒往“6”字金属板照亮,端详一番── 他不禁倒抽着凉气,在相对阴凉的管道,浑身颤抖着…… 金属板上渗出一点点的血液……他仔细一看,血液已经干涸了……然而…… 怎么这里会有血液?会否,6楼也曾经有人通过这种方式逃跑,然而在这个金属板的位置已经遇难……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他们会否殊途同归…… “阿翔,不用担心,血液已经干涸,就算有事,你都有手枪。”托比疾速便了解了关天翔的想法,连忙鼓励关天翔走下去。 “嗯……” “刚刚,我叫你不要拔枪,是怕枪声会引来更加多的帮派和失常人士,不过现在在管道,应该开派对也不会有事。” “开派对?”关天翔啼笑皆非,“你真幽默。” “谢谢!哈哈,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不如搞一个派对吧。”托比轻笑着,她不知道此刻的关天翔的思绪混杂着畏惧以及幸福的味道。 关天翔不再回答,聚精会神的往下继续爬行着。构想着美好的未来,往往是自我安慰的最佳良方── 不知道什么,压到了关天翔的背部。畏首畏尾的他一个不小心,失手丢下了电筒,电筒的光芒一直往下堕……往下堕…… “噗”一声,整个管道回到了该死的黑暗中。 如坐针毡的关天翔打着寒颤,仅有的理性忖度着刚才的触感由什么物事引致…… 第166章 《在你左边……》 “阿翔,你干什么啊?”阿毛在上方咒骂着,管道内回荡着连番责怪及惊呼。坦然,失去了电筒,严重窒碍探索出口的过程。电筒仿如他们的先锋,窥探前方的去路。此刻,绝对的漆黑里,他们进退维谷。 首当其冲的感受,却绝对并非闯祸后的愧疚感,老实说,马虎以致糟蹋事情对关天翔这无用独男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刚才的触感,实在独特得来诡异非常…… 关天翔如芒刺背的,回想着刚才的触感……由于中间隔着一件衣服,他实在无法判断那是什么。本来他可以依靠电筒光往下照,一睹那东西的模样,然而同时电筒却丢失了。 该死的巧合,邓日翔你真没用。 又说废话了…… “我……好像让什么击中了背后……不知道是什么来的……对不起。” 上方的无尽黑暗回荡着阿毛的声线:“你也不用说对不起,不过现在电筒就没有了,怎么办啊。” “我们来到这里,退无可退啦。”托比的声音混杂着艾西不间断的咳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阿翔你继续下去啦,我手机还有一点点电,还可以撑一会……” “喂托比妹,你不早点说。不早点拿出来的。”阿毛啼笑皆非,“为什么你的手机还有电?” “如果不是有充电器,手机早就没有电了,”托比的声音从关天翔的头上传来,然后一枚光束向他照来,“现在只有16%的电,用完就没有……” 管道的正下方再次被灯光照亮,却还是无法一睹底层的境况。 托比又补上了一句:“阿翔,我在你上面,拿到不到手机给你,我一直帮你照着。” 托比句尾还加插了一句客气的加油,关天翔才鼓起仅剩的勇气徐徐的继续着余下的路途。 老实说,关天翔刚才一鼓作气的干劲,已经渐渐被根深蒂固的软弱所取替。 如果此刻的关天翔身处的,是一条极长的横行通道,那么情况要好得多了,至少如果被什么东西砸中,犬儒的他还是可以极速奔走,以最疾快的速度逃离。 可事实就是,他们正在一条垂直的通道行走,依靠的只是一条不知稳固与否的金属梯级,如果面对危险,他们逃亡需要花费过多时间。此刻,他们身处在水深火热中…… 如果,这里没有违反物理原则,此刻应该尚剩三、四层便到达底层了。 每踏下一级,压迫感趋增……关天翔猝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丢向他的东西,不是应该往下堕了吗?为什么他却好像没有听到响亮的碰撞声音…… 一个恐怖绝伦的念头蓦地浮现于脑海里。 他打了一个寒颤……到底有什么情况是东西堕下却会造成强烈声响的呢? 其中一个可能,便是底下根本没有地面。 没有地面,或许因为这条管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尽头。 违反物理原则底下的诡异感,侵占了乏力的身躯。 逃不出去,只因那救赎的出口并不存在…… “我们现在……先点一下人数看看大家齐不齐,阿翔?”托比呼唤着关天翔,他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接下来是托比。 关天翔一边往下移动着,右脚的肿痛非常,却未能使他从击中他的不明物体中的思考抽身。到底,会有什么从高处堕下,并且竟然不发出丝毫声响…… “艾西。”神秘女孩柔弱的声线乏力非常,在日常中听到或许觉得温柔,当下却倍增管道内的阴森诡秘。 无尽的黑暗,使得他根本无法判断距离底层还有多远。 “阿毛报到。” 想着想着……如果这是一条垃圾自动收集通道,那么底层的用途应该是累积各层垃圾房倾倒的垃圾袋,底下如果不是平坦的硬地,便应该是一个巨型的箱子或诸如此类的储存器。 越是往下爬,腐烂的臭味越显浓郁,那就像是一些本身恶心的丢弃物,久久未经处理后的发酵味道,程度实在难以言喻。而且……还夹杂着些许……腥臭味。 底下,浑然不像是空空如也的表面。 “杉木在这。” 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条管道真的到全华大厦的底层便完毕,没有建设任何地下的管道段,那么身先士卒的他应该还有数秒便到达底层了……他忍受着右脚强烈的酸痛,俯视下方,却只目睹一片漆黑。 撑着……撑着…… 或许救赎就在数米以下,此刻的关天翔却不太能浸淫在希望之泉当中。 握紧生锈金属条的双手早已沾满冷汗,夸张的喘息越趋急促。此刻感受跟当时前往底层电梯大堂的后楼梯路段时的感觉南辕北辙。或许因为当时并未意识到逃走之难度,同时也因为后楼梯的阴森可怖程度,跟这个漆黑一片、空洞冰冷的垃圾管道相比,实在是望尘莫及── 踏实的感觉触动全身神经,关天翔浑身一颤,心跳速率达致最快的程度…… 他的右脚踩到了地面了,终于。 腐臭及腥臭拥着他的鼻子而来,浓郁得徒增呕吐的恶心感…… “啊,翔你怎么停下来了……”关天翔向上抬头,仰望着鼓起脸蛋的托比,如果不是她穿着牛仔短裤,此刻必然被他看个光。 “没有……我已经下到最底下啦……” “太好啦!上面听不听的到啊?”托比声调轻松悠然,尽管事情绝对不容轻视。 他俩的上方回荡着他们与阿毛、艾西等人的呼声。 “翔,你先下地面去,现在你还在铁梯,我也下不到地面啊。哈哈。” “啊……他妈的傻逼……” “哎呀,为什么你每次都要一加句粗口……” 托比鼓起的脸蛋,那娇俏却带点稚气的笑容可掬……沙漠里的一朵玫瑰,莫过于此。 关天翔谨慎的先把整只右脚踏在底层的地面上── “翔!” 托比连忙爬下梯级,一边注视着失足瘫倒在底下的关天翔。 总有些五官体验,没有亲身经历,不会体会到当中的深切感觉。 尤其是,在短暂的晴天过后,猝然迎来诡异的霹雳。 尤其是,起初你已经预定了脚底的是平滑的地板,于是你放松绷紧已久的情绪及眉头,就这样一脚往下踏…… 一脚往下堕。 不时刻保持高度警觉的后果,便是无可避免的受到一轮轮的五官冲击。 底下,并不是平坦的地面。 第167章 《血掌-上》 关天翔失去平衡,狼狈的倒在一个乱团里。这乱团,质感有点儿柔软,富弹性,而且湿透了。他的双手沾满了不知名的液体,然而在漆黑里,托比的灯光未照射到他之处,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阿翔你没有──啊……”这是关天翔跌倒后第一次目睹托比的脸孔,这一次她的脸上沾了恐惧的神色,那神绪于这短发女孩脸上什少显现…… “你看到了什么……”关天翔凝视着她那提心吊胆的眼神,她正盯着关天翔身旁的一切。 关天翔不敢看……从托比可怜的失色花容,已经略知程度何等严峻。 托比张口结舌,没有跳下铁梯的准备,或许由于她所目睹的实在过度的触目惊心。 白雾里,关天翔什至瞄到她的眼角渗出些许因畏惧而生的泪滴。 其他人还在上方爬梯中,关天翔隐约听到阿毛满口污秽的吵闹,然而他却无法专注聆听。 “托比……你看那么久,你不要吓我啊……”关天翔结结巴巴的注视着她,她的身子越抖越烈。 “嗯……” “怎么了?就是?” 此刻的关天翔已经作好一定的准备,他提醒自己,即使旁边是一千只毛毛公仔,他亦无畏无惧。 好了,自愈的废话到此为止…… “什么事?”艾西的这时才来到托比的上方,疑惑不已。 他身子僵直的,躺在不知名的东西团上,视线却分毫不敢移离托比。 蓦然,他忆起了一件事情。 “刚刚点名……点到谁了?” 托比尚没有回过神来予以答覆,他便自行想起了。 他,接下来是托比,然后是艾西,之后是阿毛…… 杉木是最后一个回答的…… 剩下范国富及桑尼。 上方继续传来不间断的,手脚触碰铁梯造成的“嘭嘭”声,微笑却烦扰,增添一阵诡异的氛围。 “范先生呢?”尽管关天翔心知接近底层的托比于浓雾中不会看到还在高处的范国富,他还是冲口而出。 点算人数,竟然有两人没有回答。这些事情,可以胡乱开玩笑的吗? 托比默然摇着头。 “那……桑尼呢?”关天翔吞了一口口谁水。 “再你左边……” 托比给予的答覆,浑然超乎关天翔的意料,并且不合理。 可听罢,关天翔的喘气立时比心跳还要急促。 托比手上手机的灯光从来没有移开过,一直把关天翔身边的环境也照亮了,只要他稍为移动头部,便能够清楚环视周围。 右脚脚跟隐隐作痛,可他却罔顾了。 关天翔想不透为何桑尼会在旁边……他有掉下来吗? 关天翔猝然想起刚才爬楼梯时被不知名东西击中的背部,然而那不可能是桑尼啊……一个男人的身躯怎么可能那么轻。 托比肉跳心惊的浑身颤抖着,仿佛承受百般诡异的煎熬。 他摆出生硬的苦笑,托比却没有理会他,只管咬牙切齿的凝望着他他的左边…… 他终于忍不住,脸往左一靠。 答案简单不过,只要掉下的不是整个身躯便可以了。 桑尼的头叠在一堆血腥肮脏的苍白残肢上,那张口结舌、扭曲的脸距离关天翔的鼻子才不足十公分,那畏惧的双眸,死有余辜的...... 盯着关天翔。 满地都是尸体…… 艾西目睹如此境况后,掩盖嘴巴,却没有立时吭声,关天翔实在惊愕她的如斯镇定…… 托比愕然良久后,才一声不响的小心踏在难以估量的肢体上,双手牢牢掩盖鼻子。坦然,她能够站稳,已经出乎关天翔的意料之外了…… 关天翔依旧剧烈喘息着……他却叫不出声,因为此刻的情况跟往常大相径庭。 他总算得知刚才是什么掉在他的背上了。 如果是目睹一个陌生人的脑袋堆放在堆积如山的尸体旁边,面对几何级数的惊栗,他必然毫不考虑便大声惨叫,释放蓦然骤增的恐惧。 可是,如果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而且是跟你一同出走的人呢? 托比的iphone5s灯光照亮了整个底层。桑尼的身躯并不在乱葬岗般的尸堆里,关天翔目睹的,只有他抽搐得诡异的嘴脸。脖子的断裂处涌出源源不绝的鲜血,嘴部因神经反应的关系依旧颤抖着,触目惊心绝对不足以形容当下关天翔的感受…… 终于,抑压已久的郁闷震摄不住,关天翔别过头来,仿佛要把内脏全都呕吐出来,才能把梦魇驱离体内。 那,实在是,太恶心了。 一个关天翔认识的人,尽管关天翔对他那冷眼旁观的态度嗤之以鼻,蓦然活生生被割断了脖子。 而且,关天翔完全不知悉如何发生、为何发生、由谁导致。 刚才,想必是桑尼被莫名的砍首了,头部往下掉,刚好碰到了关天翔,如芒刺背的他一不小心掉下了电筒,电筒随着桑尼的头部往下堕,于是他无法瞄到碰撞背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人的头部由于拥有弹性,外面并不坚硬,加上头部触碰到的,并非什么坚硬的地表,而是一堆富弹性的尸体,于是桑尼的头部堕地的时候,根本不会造成何等响亮的声音,是以刚才还在爬楼梯的他并没有听到东西落地的碰撞声及回音。头部落地的声音,或许不足以造成回音。 无数个诡异之悬疑点汹涌而出,首当其冲的是桑尼的事情,其次是为何这里那么多尸体…… 桑尼的死,象征着他们处于绝对的死亡之境,何况他们根本不清楚杀手是谁…… 漆黑的阴森隧道里,有什么不可能。 托比花容失色的,默然扶起了关天翔,朗朗猫畏首畏尾的,不敢离开主人的香肩。手机的光芒四扫着,一瞬间呆然的关天翔掌握了底层的环境。 关天翔及背着小猫的短发少女躺在至少十数具血肉模糊的肢体之上,尸体堆中叠放着桑尼的头……尸体的底部是一个绿色巨型桶子,大小刚好符合管道的长度和宽度,相信是用作承载上层倾倒的垃圾胶袋的…… 现在,关天翔却一个垃圾袋也没有看到,相反目睹的,只有深不见底的苍白尸体。 这些尸体从何而来?是谁来的?关天翔实在不忍一睹,却不觉意瞄到数具躯体,穿着日常的睡衣。 他们,应该是普通住客来的。 为什么这些住客会来到了管道的底部,并且得到如斯惨痛的下场? 这些尸体包括男女老幼,有一些甚至肢体不完整,少了一条腿,脖子接近断裂…… 呕吐完毕的关天翔浑身抖动的用左手拭干口部的呕吐物,咳嗽了几声。此刻的他无暇怜悯他们的不幸,因为直觉告诉他,数分钟后他们或许将重蹈他们的惨剧…… 直觉,永远最残酷,感觉却如斯的真实。 “翔……你先松开我的手……” 关天翔回过神来,才恍然发现他一直紧紧牵着刚才扶起他的手。 他连忙红着脸,松开他的脏手,场面却没有几分尴尬,因为更多的是压境的尴尬。托比一脸不解的四周环视着,不时向上窥探,却因为雾的阻碍,顶多只能够看到还在梯级上的艾西以及阿毛的下半身。 “你妈的,哥就是吓大的,你们看到了什么啊?”阿毛的脏话此时竟然显得有半分亲切。 他只是还没有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而已。 从托比的愁绪可以知道,此刻他们于进退维谷的困境之中挣扎着。当下她正小心翼翼的思量着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管道上方,什么导致了桑尼人头落地…… 他的身体呢? 关天翔心惊肉跳的,打了一个寒颤。 “桑尼……不是应该在爬楼梯吗……”艾西虚弱的高音,不能再微弱。 对,如果桑尼正在爬楼梯时遇袭,头部落地的话,无头身躯应该也会失去抓紧铁梯的能力,跟随着头部堕下的…… 他的身躯,现在为何还没有落下…… 关天翔记得桑尼的装扮,粉红色底白字t恤,黑色紧身运动裤,还有白色拖鞋…… 环视尸堆中,终于瞄到了坏掉了的电筒,不过还是没有找到桑尼的身体…… 关天翔鸡皮疙瘩的,仰视管道的上方…… “桑尼……遇害的时间,应该在管道里面,”艾西吞吞吐吐的道,牵着托比递来的手,小心翼翼的踏在尸体堆上,“但是,我们刚刚完全听不到利器砍头的声,亦都没有桑尼的呼喊声……” “凶手心狠手辣,行凶迅速,干脆利落。”托比注视着桑尼血流如注的人头,掏出的勇气相比关天翔这年长一年的学长有过之而无不及,“从他颈部断裂处的位,几乎是一个平面,如此平滑的伤口,必须要是由极锋利的利器造成,和砍击速度要迅如疾风。” 在管道里,到底藏了什么怪物或者机关,会造成如此惊惧人心的杀伤……还有,为何只有桑尼一人遇害呢? 最近两分钟似乎还没有吭声的范国富,到了哪里呢?还是,连他也遇害了…… “翔,”托比的声音仿如浑身乏力,“看看。” 此刻的关天翔心惊胆颤的把视线移向托比所斜视的方向,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 有可能是出口4。 对,他们怎么竟然忘记了自己冒险来到这里的初衷? 他们是来找出口的。出口,与他们相隔仅仅一米的距离。 其中一边的墙壁,是一道大概两米乘两米的大门,这道金属门采用双门式,灰色的表面已经锈迹斑斑,而且布满污迹。 由于尸体堆积如山,铁门下半部被血腥的肢体所掩盖,不过门口看似是向外推的,呕心的死尸并不会成为逃出的障碍。 “竟然没有锁……”艾西此时也目睹铁门的轮廓。没错,两道铁门的中间有个厚厚的扣子,挂在上方的巨型传统锁头,并没有被牢牢锁上。 这是否天助我也?环视着四周的满目疮痍,实在无法定论。 那锁头,并非开启了,从那扭曲不堪的金属开关口,可以推断,是被蛮力硬生生的剪断的。 “有人好像我们一样,想通过这条管道逃走……”托比很想把小猫抱到地上,然而爱清洁的钢琴猫并没有这个打算。 不错,这锁头不可能是在数天以前便落得如斯下场的,如果有正常他道进出大厦,又有什么需要来这条肮脏的隧道呢?刻意扭开这个锁,必然是因为其他出口都失效了,才会作出的举动。 有人,尝试过在这里逃走。不过,铁门依旧牢牢锁上。 “铁门上面……”艾西咬着下唇,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铁门。 第168章《血掌-下》 生锈的金属门上,原来有十数个深红色的血印……骤眼一看,还以为是肮脏的锈迹…… 那惊心动魄的景象,不禁令人悚然一番…… “有人想逃走,这些血印可能是来自我们脚下的尸体……”托比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结果大家心知肚明。 托比把双手用力按在铁门上,使劲向前推,门口却依旧不动如山。 “托比,小心手被这个铁门刮到……” “嗯。” 门的表面锈迹斑斑,一不小心真的会擦出个伤口来,日常生活来说微不足道,在这栋大厦却象征着对死神黑帝斯的呼唤。关天翔真的生怕,眼前热情可人的女生就在这管道就丧失了可贵的生命…… “推不开。”托比苦笑着。 关天翔与艾西连忙帮一把,使劲的推着门,却发现铁门真的不动分毫。 “靠你妈的,用枪射爆这道门啦。”阿毛这时爬下了楼梯,鲁莽的摔了一跤,倒在尸体堆上。 “伙计们,怎么了?”从杉木的声音的回音可以判断出,他还跟他们相距至少十米的距离。 “可以用枪试试……”托比凝视着诡秘的铁门,“不过铁门完全不透光,是一点都不透,近乎是密封,好像一点破绽都没有。” “喵。”朗朗的呵欠似乎是回应着托比的话。 这时候,阿毛迅速拔出的手枪已经向铁门开了一枪。 枪声,响彻连接23层的垃圾管道,回响接二连三,小猫被吓唬得差点儿便飞起来。 铁门上,仅仅增添了一个圆形的小洞,门却没有被子弹所射破。 子弹,并不奏效。 众人沉寂于失望中顷刻,托比再次道:“难道,另一边也被堵塞了……” 不是吧?情况跟底层电梯大堂如出一辙…… “这些住客,会不会是在撞开过这道门,然后让外面不知名力量杀害……然后这道门再关闭……从此被封锁……”艾西的手放在口边,战战兢兢的神色仿佛耗尽了一切希望与勇气。 “他妈的,我懒得理你,懒得理你……”阿毛恼羞成怒,或许他无法接受枪械完全不起丝毫作用。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利器,看看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托比手执的电筒朝管道上方一照,她明显是想找寻石中剑的踪影。 在他们之中,只有一人持有利器,艾西的毛毛公仔生果刀在后楼梯底层已经丢失了,印象中好像是被跳下窗的梅涛手持着…… 托比的脸色骤变,而一秒后,关天翔也大概触摸到了她花容失色的原因。 在他们之中,只有一人持有利器。 那本来是桑尼手持的石中剑,锋利非常。不过,身首异处的桑尼又怎么会依旧手持石中剑呢? “杉木,”托比呼唤着,“石中剑是不是在你这里?” “搞什么?不在我这里,不是在桑尼那里吗……”杉木迅速的嚷叫着。似乎他还没有了解到,怕事的n记小子已经命丧垃圾管道了,而且方式惨不忍睹。 不过,如果剑并不在杉木的手中,当然关天翔假设了他并没有撒谎……坦然,如斯迅速的回应,毫不像说谎。 然后,艾西、阿毛、托比在关天翔仅有的视线以内,而他们也没有手执任何武器── 下一秒,关天翔仿如灵魂出窍,意识要从躯体里跃出一般。 众人无不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铁门,竟然“轰”一声猛地一撞,而施力者必然是来自门的另一方。 即是他们逃出的目的地。 碰撞声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管道,震撼了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灵。 回首数秒,汹涌的震撼久久不能止息,关天翔浑身抖动着,久久不言。 数秒后,铁门又一震,另一边传来了响亮的碰撞声。 “靠,怪物……” 杉木经常把怪物挂在嘴边,本来是作为一个比喻的意味。怪物,希伯来圣经中的一只海中怪物,代表着嫉妒的恶魔。此刻,杉木的话,却浑然不像一种比喻,铁门外的,如果说是古老的梦魇,关天翔也不会感到半分讶异。 因为,如斯刺耳的碰撞响声,如果不是来自巨型器械,就非怪物莫属了。 “靠!他妈的,完蛋了……”阿毛恍然若失的把手枪对准震动不断的铁门,托比却连忙按住他的手。 “先不要自乱阵脚,”托比闭目,皱起眉头,“不要假设对方是无意还是恶意……” 嗯……对! 门的另一边,会否是来营救他们的人呢? 会否,外面的生还者在地狱般的火海中找到了救援,此刻通过这道后门,要拯救全华大厦里的仅有生还住客呢? 他们,终于要得救了。 “你们是谁?”托比向着门口大声嚷叫。 托比天使般的声音在管道回荡不断,门口的碰撞声蓦然而止…… 对方,停止了撞击。 “等……等他回?”艾西的话断断续续。 此刻情绪绷紧境况,使关天翔油然的想起了事情起始,在杰睿的家接大堂电话的经过。当时在听筒中听到怪异到极点的声音,关天翔一大声质问对方是谁,对方发出的怪声便猝然止住了。 背后的原因,会否不谋而合? 谁知,铁门的碰撞声在数秒后再次响起。 而且,碰撞的次数变本加厉。 “哇靠……”阿毛已经退后到最远的墙壁,手枪差点儿要掉在尸体堆上。 水深火热中的关天翔不经意的俯视着地下的横尸,他们身上的伤口有一些看似是刀伤,不过…… 更多的,是牙齿痕。被人类牙齿用力撕咬导致的血痕。 惊心动魄的伤口,沾满了黑色与红色的血液。 “搞什么!搞什么!” 杉木的嚎叫声,充满了惊讶与畏惧。 众人同时向上仰视,也如杉木一般惊呼着。 本来漆黑的环境,不再漆黑。 关天翔目睹管道的高处,有一处火光红红。那像是燃烧中的迹象,在本来黑暗的氛围中,显得极其光猛。 触目惊心的是,那火光正朝着他们底层的方向坠下……不消半秒,那燃烧的物体便会击中尸体堆! “小心──”关天翔第一时间欲把托比往墙壁推,以防她受伤,但身手敏捷的短发女孩早关天翔半秒,把关天翔及艾西拉到铁梯旁的位置。 “喵!”朗朗惊恐万状的紧紧缠绕托比的香肩。 数秒后,关天翔知道那燃烧着的东西是什么了。 “快点爬上爬梯!”托比焦急如焚的推着艾西,艾西却哭了起来。 一发牵动全身,本来燃烧着的只有一个躯体,此刻他们脚下的众多尸体同时开始燃起点点火光。 天…… 那堕下的火光物体,是一具被燃烧的尸体,桑尼的无头尸体。 第169章《即使你能救我,你也救不了我》 铁门外的碰撞声蓦然而止,女孩的清泪却如缺堤般溢出。 关天翔指的是,诡秘至极的,天使与魔鬼的女儿,艾西。 她自从被托比拉到了墙角后,便涕泪俱下,眼眸里的悲情却不像通过一公升的清泪便能够释怀。 关天翔经常想,流泪,不过是一种哀伤过敏症而已,就如沙石溜进了明眸一般。 此刻,莫名的缘故,目不转睛的盯着艾西的关天翔也染上了哀伤过敏症。有些东西,绝对难以文字言传,如果硬要描述,那种悲情源于眼前绝境的委屈之感。 关天翔是谁,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他会被强制来到了这个杀戮空间,被迫接受林林总总的诡异煎熬,却没有选择离开这里的权利? 此刻卑微的他,只不过是想逃走而已,只不过是想逃走而已…… 诚然,此刻并非崩溃的时机,因为无尽的杀戮和灾难正朝着他们袭来。 他死命不让泪珠堕下,双眼通红的,仰头凝视着管道的顶层。 在托比手机灯光微弱的照射下,他还是只能够目睹一团薄雾而已,上方的景象,不得而知。 “靠!你妈的,搞什么不快点逃走!”牢牢抓紧铁梯的阿毛早已经往上猛地爬梯。 他说得没错,此刻关天翔、托比及抽泣不已的艾西依旧呆若木鸡的紧贴底层的墙壁,桑尼的无头尸体在底层尸体堆的中央位置,离他们只有半米的距离。尸体一大半已经燃起,他们已经错过了扑熄火头的机会了。 身旁的尸体一具接一具焚烧起来,速度越趋增快…… 火光红红之中,托比却一脸懵然,以机灵活泼的她而言绝对罕见。想必,她正苦恼着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吧…… 不过,此刻的燃眉之急,绝对是立即逃跑。 “……艾西,”三天以来关天翔好像没有呼唤过她,这名字读起来生硬无比,“快点走。” 泪流如注的艾西双手掩着脸,没有回答。 “求你……” 数秒后,抽泣着的艾西还是自觉的把脚踏进了铁梯,徐徐的跟随着阿毛疾速的步伐。 “托比……” 托比头也没有抬起来,呆滞的凝望着桑尼的尸体。 关天翔俯视着,距离他仅仅数公分的肢体也快要燃起绝望之火。不消十秒,想必他和托比也要葬身火海。 不,关天翔要生存下去,不要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托比!” 她“嗯”了一声,身体却没有反应。 那么对不起了,不要怪关天翔。 关天翔的脏手向托比的肩膀伸去……猛地抓住了钢琴猫朗朗! 朗朗凄厉的嚷了一声“喵”,或许是对他粗暴行为的强烈谴责,他却置之不理了。朗朗尾巴卓竖,前腿乱舞。此时他才醒觉,如果它不慎或故意在他的皮肤遗下鲜红的线条,他苦苦求存的旅途就到此为止了。 幸好,或者缘于朗朗过度的惊慌失措,关天翔在它还没有猛然反抗的情况下,一手搂住了它的身躯,另一只手开始了往近在咫尺平方的铁梯爬行起来。 如关天翔所料,托比终于反应过来了,然而程度远超他的想像。 “你这傻逼!你干什么啊?”托比连忙如临大敌的扑到关天翔脚下的铁梯上,焦急如焚。 关天翔愕住了,原来托比也会说脏话…… 天荒夜谈啊。 “快点走啊,还看什么,等死啊!”关天翔不管托比,强行搂着可怜的朗朗往上爬行着,由于右脚脚跟的猛烈痛楚,他仅仅能够跟随浑身颤抖的艾西的步伐。 此刻的艾西,仿如快要体力不支,从铁梯躺下一样。 “放下他!如果不是我杀了你!” “有没有那么夸张……” “三!二!一──” 关天翔这才松开了手,小猫朗朗敏捷的窜到了铁梯底的托比的右肩上,张牙的怒瞪着他。 他调皮的向朗朗装出一个鬼脸,你这臭小子,不好好照顾主人,活该。 本来和蔼热情的短发女孩,猝然散发令人窒息的煞气,实在滑稽极了,可此刻却无暇开玩笑。 “如果你再搞朗朗,我真的会杀了你。” 托比怒气冲冲的把灯光照向他。 “我不搞你的猫,那你怎么会逃走啊,你就要变烧猪啦──” “道歉!” “什么?──” “道歉!” “傻逼……”关天翔被怒不可遏的托比吓到了,尽管他的举动出于好意,还是忍下了比较明智。 阿毛爬升得太快,已经远离了他们的视线距离。 关天翔俯视着下层的火光红红,心想着,到底要如何才能够向上十层的距离呢…… “托比,你刚刚看什么看的那么入神啊──” 上方的艾西左脚踩了个空,差点儿失足坠下! “小心……”同样四肢乏力的关天翔,实在无法做出什么有力的协助。 “刚刚,我在看……”语气骤然回复平静的托比在下方爬动着,“我看到……我看到那些尸体在动……” 什么?尸体在动? 关天翔把视线移往底层,却目睹了惊心动魄的地狱景象。 那跟他的梦境实在存在不谋而合之处。 尸体堆里猝然伸出十数只手,那些苍白的手,沾满了黑色的污血。白手从表层尸体堆的一些小缝中窜出,手指绷紧。 关天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又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了。他只专注于留意表面的躯体,却没有注意底下的躯体到底是怎么样。原来,底下有如此之多的生还者…… 失常感染者。 数个血肉模糊的头弹出尸体堆,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嘴里发出不该来自人类喉咙的嚎叫…… 好几个失常感染者,向着铁梯的方向猝然袭来。 “他妈的!发生什么事啊?”楼梯上方传来阿毛一头雾水的喊叫,迷雾里的他却完全不知道底下的地狱境况。 当下的画面,说成梦魇也毫不夸张…… 其中一个状如异兽的女性失常感染者已经扑到了托比的脚下,抓住了她的左脚运动鞋。 朗朗猛然一叫之时,托比已经使劲向后一递脚,力度竟然足以把失常女摆脱。失常女因为离心力,脱下了托比的左脚运动鞋,堕下着。 托比是如何有如此强劲的力度的,尽管她自称跆拳道黑带…… 干,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处? 关天翔倒不如避免继续当废物,努力向上爬,以免阻碍托比远离那些失常人士还更实际── 楼梯上方蓦地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一个黑影在火光及托比的手机光芒中堕下。 一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撼动心灵,无法一一思考到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杉木!”托比又一脚踢跌了一个正在爬上铁梯的失常感染者,焦心的向着尸体堆大喊。 “搞什么……”此刻的杉木,痛苦万状的倒在尸体堆的中央,数个失常感染者在血肉模糊的死尸里攒动着,向着杉木的身体汹涌而至。 呕心的感觉,伴随着未知与不安。 杉木,到底是谁? 为什么此刻他又会从高处的铁梯倒下呢? 自从石米一事以后,对于杉木这家伙,关天翔浑然的不信任,然而他终究是他的中学同学吧。 他最讨厌被背叛,另一边厢他也不愿出卖身边的人…… 他本来急促的脚步停止,此刻距离底层大概有五米之遥,如果他跳下去救水深火热中的杉木,或许还来得及。 一个右脚近乎残废的无能小子,竟然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他去意已决。 正当关天翔打算一跃而下的一刹那,惨状如正被碎尸万段的杉木注视着他,用尽浑身气力大声嚷叫:“不要来,你救不了我。” “他应该是在十几米的高度掉下来,就算有尸体减少创伤,他是最后落地,至少都断了脊椎骨……”托比停下脚步,抓紧铁梯,双眼通红,却有心无力。 托比的话没错,不过关天翔就是不忍目睹同伴的悲惨离去…… 现实过于悲凉。 “就算你骨折了,以后瘫痪了,我也要救你……” “听着!翔,是范国……富推我下来的……”气急败坏的杉木的裤子已经被周边的火焰触及,“我刚刚想……回去11楼,他……在门口……” 托比脸色骤变,关天翔也倒抽一口寒气。 杉木,竟然被他的同伴──富豪,从11楼的高度推下……那形同谋杀陷害…… 身边的人,背叛了他们…… “我要救你……”关天翔这时候才记起了自己口袋里的手枪,连忙将之拔出,狼狈的对准着杉木周旁的地狱使者…… “别过来──”关天翔已经发了一枪,却只是击中了杉木旁边的坏掉了的电筒,发出响亮的碰撞声音。 “你救不了我……”杉木的眼神空洞,如果绝望有一种颜色,那必然就是杉木眼瞳的墨水黑。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眼前的关天翔濒临崩溃的状态,“托比……怎么办……杉木,我现在来救你……” “我不是杉木,”杉木笑着,已经绝望的瘫倒在尸体堆里,双脚骤然燃起点点火光,“我不配叫这个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我救不到你……”关天翔再向杉木旁边的失常者开枪,却差点儿射中杉木的额头。 “即使你能救我,你也救不了我……” 杉木,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对不起,我不配……”数个黑色血人汹涌而上,已经扑到了杉木的身上,触目惊心的诡异场面,令人反胃非常。 此刻,关天翔已经无法触摸百科全书的说话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怪人。 眼浅的关天翔还是飙出泛滥的哀伤,在燃烧的乱葬岗里,各个方向的失常感染者竟然如事兽般撕咬着杉木的皮肤,浑身出现牙齿血印的杉木痛苦万状,伤痕累累…… 视角模糊的关天翔,却竟然目睹了他断气前的一笑。 那放松一切,放下重担的真挚一笑。 “翔,最好的问候是我不配。” 第170章《额外的五层地狱-1》 据说地狱有十八层之深,堕入十八层的罪人都会遭受各式各样的煎熬。此刻,关天翔方了解到,古书有额外的五层地狱尚没有提及到。 底层不断传来红红火光,相信绝大部分的躯体已经被燃烧。好几个焚身的失常感染者在管道底层发疯似的乱舞,俨如一副末日到临的景象。嚎叫声不断,管道瞬间成为魔鬼的屠宰场,每一处回荡的嚷叫声,撼动心灵。 往上爬着……往上爬着…… 关天翔实在不忍回眸埋葬杉木的管道底层,此刻的杉木即使不被嗜血如受兽的失常感染者撕咬,无力动弹的他终会被烈焰吞噬。关天翔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翔,不要哭……” 滴滴泪珠从关天翔疲惫的双眸淌到了关天翔脚下的托比的脸上,她的声音也难过不已。 杰睿离开了……肯尼离开了……梅涛离开了……石米离开了……连杉木都…… 想一想,当初的杰睿家里远征队,仅仅剩下了关天翔及阿毛。其他人都已经不幸遇难了。 诚然,关天翔无法断定他们是否真的丧生,除了石米以外,他都没有目睹过他们真正的死去。只不过,都凶多吉少了……当下,他实在找不到理由告诉自己杉木有生存的几率,即使是万分之一也没有。 因为雾气使然,底层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而且铁门再没有发出任何的碰撞声。外面到底是什么,不得而知。 “即使你能救我,你也救不了我……”杉木的话在思绪里回荡不断,爬着铁梯级的关天翔苦苦思索,却实在无法参透他的话。 有人说,人在死前,绝对没有必要对别人再隐瞒什么,一切心底的真话都会冲口而出。 杉木,在成为杉木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呢? 太多太多的未知之数,把关天翔推向崩溃的深渊…… “我们现在去6楼那个金属板,试试逃走!”托比的话明显是对队头的阿毛说的,却俯视着铁梯底两个急促攀爬着的失常感染者。之前梅涛在关天翔旁边的位置播放过一套惊悚电影《驱魔人》,里面有一个画面是一个人身体扭曲,如四脚妖怪般爬行,那就是令人毛骨悚然,万人战栗的魔鬼蜘蛛。那两个失常感染者此刻头部歪曲,手脚不协调,身体晃动不止,简直跟电影里的魔鬼无甚差异。 有一刻,关天翔近乎断定自己也会命绝垃圾槽了。 梅涛画出的虚线有可能是出口4,最后竟然将关天翔们拖进了无可挽救的局面…… “靠!6楼那块板锁了啊!”上方传来阿毛拍击金属板的声音。 天,6楼的金属板也无法开启,那他们就必须往11楼去了…… 当然,他们可以到更高的楼层去,然而他们有这个气力吗?在金属梯上不断上下移动,早已经体力透支。 “那……去11楼!”托比嚷叫着,“不过阿毛你要拿着手枪,小心范国富埋伏,你有远程武器,一定有优势!” “没有问题,等弄死他啊!”阿毛激动的嚷道。 这时候,其中一个爬着金属梯的失常感染者已经凑近托比的脚跟了,关天翔连忙用手枪瞄准她的脚步。 “不要!”托比慌张的尝试制止关天翔,丢了运动鞋的左脚已经起脚把失常感染者踢跌了,感染者发出撕裂般的嚎叫。托比收起左脚,浅蓝色的船袜染上了感染者的黑色污血。 “翔,我怕你射中我,还适得其反……”托比苦笑着,关天翔收起手枪,尴尬难过到了极点,她必然是目睹了关天翔差劲的枪法,感到不放心。 关天翔,说你是废柴之首,也不足为怪。 “托比……”关天翔牢牢贴紧艾西的速度爬行,透支的四肢颤抖着,热汗四飙,“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有一点推断,不过不肯定,不确定,相信概率。”托比喘着气,瞄着关天翔对面的“6”字金属版,“首先,下面是有两种躯体的,分别是失常者,和正常人。因为,在尸体堆,是有很多的红色和黑色血液。而好多尸体的身上,都是有牙齿印。我猜测是,本来这里有一班失常者,然后遇到一班正常人,所以正常人就被失常者杀害,杀戮方式就是用人类的牙齿撕咬……” 关天翔不紧一愕,这不就是僵尸的习惯吗…… “然后……啊…等我休息一下……”托比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攀爬一边长篇大论实在吃力非常,“而且,有一点很特别的地方,我一直都很怀疑,现在有一个定案啦。” 这时候,托比扬起右脚,一手脱下了运动鞋,使劲丢向铁梯唯一的失常者。运动鞋击中了它的额头,失常者凄厉一叫,双手离开铁梯。 “一只脚穿鞋不平衡很奇怪。”托比继续攀爬,“失常感染者,是不会自相残杀,矛头永远都是指向正常生还者。” 管道底处隐约传出失常者的怪异叫声。 “如果失常者会攻击失常者,这个底层炼狱是不会形成,因为他们一早窝里斗,只有胜利者会留下。你看看,现在底下的失常者数目惊人,证明他们是消灭了生还者之后,就不会攻击彼此。” 托比的话没错,然而怎么会出现如斯怪异的情况呢? “和,失常者是有程度之分。”托比伸手摸到了关天翔的脚跟,“我们之前遇到的失常者,虽然好像出现幻觉,不过会和正常人沟通,举止比较像神经病。” 说起来,好像之前遇到的失常者,都比较跟常人相似,只是口中会说出奇怪的话而已。此刻他们遇到的,比较像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可能经过时间洗礼,感染失常症时间长了,就会病入膏肓,变成这个形态,绝对失去理性。”托比把焦点再次放回小猫身上,朗朗已经回复平静,乖乖的搂紧主任的香肩,平衡力极佳。 她俩真的很有默契,就如一对出生入死的姊弟一般。 灰烟渐渐弥漫到整个管道中,因为火烧的关系,管道被映成一片橙红。 艾西剧烈的咳嗽着,但依旧马不停蹄的爬动着…… 底下的撕咬嚎叫声从不间断,然而已经再没有失常感染者狙击他们了,烟雾里,他们只是看到一片橙红,却无法窥探底层的情景── “阿毛,你到了直接打,不用回答我!”托比向上大叫,心水清的阿毛也没有回应什么。 如果阿毛回答自己已经到达11楼,而范国富在11楼金属板的另一边,他们的行踪位置便暴露了,对他们形势极为不利。 关天翔大概身处7、8楼的位置,此时已经非常接近目的地了。 他们将要面对的境况,有好几个可能性。第一,范国富就在金属板旁边迎头痛击他们;第二,范国富躲在金属板后方,等待他们狼狈窜过金属板的时候埋伏;第三,范国富锁上了金属板,他们根本不能够从11楼金属板回到垃圾房。第四,范国富根本没有杀机。 垃圾槽温度骤升,关天翔却不寒而栗,因为他刚刚想到了一件事情。 第一个可能太小,将自己置于如此不利的位置,绝非明智之举。第三个可能亦不大,范国富连方向锁是什么也不知道,方向锁上锁的步骤并不容易,范国富未必知悉。第四个可能性很小,因为如果范国富杀了桑尼以及杉木,那么他就是一个背叛同伴的王八蛋,他没有理由不将他们置于死地。 第二个可能似乎比较合理,躲藏于金属板的另一方,目标拉开垃圾房的金属板也需要耗费时间,然后猎人只需要一刀劈向徐徐伸进垃圾房的脖子,猎物便身首异处了…… 简单、快捷、无形。 关天翔吞了一口口水,心中暗暗忖度,阿毛为人鲁莽欠谨慎,如果范国富使用如此阴险的招数,阿毛真的凶多吉少。 数秒后,关天翔的上方传来了金属板开启的声响。然后── 数发清脆的枪声,响彻了整个管道,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第171章《额外的五层地狱-2》 什么事情了? 该死的雾,害得关天翔根本无法目睹上方正发生什么事情。到底,阿毛为什么开枪了? 想必,只有阿毛有枪吧,为何他会贸然开枪呢,是否已经遇到了范国富呢? 很明显吧。 “快点上去!”本来尚算平静的托比蓦地急促起来,当下的她想必焦急如焚。 艾西立即加快了脚步,关天翔及托比亦然。 阿毛可能正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关天翔不能承受再度失去同伴的悲痛了,任何一个也不可以…… “阿毛不是在这吗……”艾西停止了脚步,关天翔抬头一睹,11楼的金属板映入眼帘。 “我们快点进去。”托比坚决的继续爬着铁梯。关天翔看着艾西小心翼翼的拉开金属板,里面却只是一片漆黑,里面到底有否危险尚是未知之数。 “艾西,小心。”托比的语气充斥着惴惴不安。 艾西并没有回答,正准备跨进去…… “里面没事啊。” 从声音判断,垃圾房传出的声音是阿毛的声音。他跟范国富的老牛声,太容易分辨了。 艾西先是一怔,接着徐徐往金属板探头── 事情并没有向关天翔那恐怖的幻想发展,艾西并没有人头落地,相反她整个身子也跨进了垃圾房的空间,镇定的道:“没事啊,垃圾房就我和阿毛。” 怎么会这样?那桑尼及杉木的凶手呢…… 关天翔也来到了11楼的金属板外,托比叮嘱了一句“小心”,他便手持手枪,缓缓的探头进去…… 由于处于相对光亮的空间良久,一回到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一时间严重缺乏安全感。 “阿翔?”阿毛的声音传来,接着艾西也说起话来。 身手敏捷的托比这时候也窜进了垃圾房,随着金属板“啪”一声的关闭,有可能是出口4的逃出计划也宣布失败。 金属板依旧传出阵阵来自失常感染者的嚎叫声,相对数分钟前听到的分贝量却已经差天共地,耳朵终于稍微感到安宁。关天翔仔细环视,垃圾房果真仅阿毛、艾西、托比与关天翔四人罢了,却没有看到范国富。王婶的尸体依旧倒在地上,此处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你刚刚干什么开枪啊?”托比大惑不解的质问着手持手枪的阿毛,他却摸着头:“那我不知道垃圾房有什么啊,就随便乱射一通咯。” “靠。”关天翔拭干泪水,苦苦一笑,“被你吓死。” 小猫朗朗轻轻跃下,在地上卷缩着。关天翔瞄着手表,手表显示着:“17:29”。 在该死的地狱管槽里,他们耗用了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所消耗的精力更不用考究了。 待众人喘息了约莫十秒,托比首个回复危机意识:“我们现在回去8楼,范国富如果要杀我们,他很有机会预设我们在垃圾房,短时间内我们不逃走,会有很大的危险。” “托比妹,你想怎样就怎样啦。”阿毛亲昵的语气仿如怪叔叔。 已经镇静下来的托比握住了垃圾房的门柄,一下拉开了门口。 当下,才明了,事情并没有想像的简单。 关天翔能够设想到金属板的另一方,或许潜在埋伏,怎么无法预见到垃圾房另一边会有同样的危机呢? 如果托比是百密一疏,怎么关天翔不去先提醒她呢? 托比已经打开了垃圾房的门,一切已经来得太迟了。 “啊!”托比往后打了个翻斗,手中的手机跌在地上,刚好灯光的方向面向地板,使垃圾房回到了漆黑之中。关天翔和阿毛欲拔枪攻击,速度却远远不及眼前的对手疾速。 门被踢开,那黑影手持两样武器,包括了长剑,以及…… 正疯狂喷洒着的干粉灭火筒。 刚才,托比才把门敞开了数公分,门缝已经喷出了白色的泡沫。如果是刀剑,托比的一个翻滚已经能够轻易避开,这或许是托比安心打开门的缘故。 她绝对设想不了,对方使用的竟然是攻击覆盖面广得多、攻击距离远得多的灭火筒。 灭火筒在电梯大堂某些位置能够找到,只是他们一直没有为意罢了。 黑影手持的灭火筒狂怒似的向着他们喷洒,托比倒在地上,双手掩脸。由于泡沫喷出的距离颇为远及广,阿毛及艾西的脸相继被泡沫射中。关天翔的三个同伴都倒在地上,双手掩着脸孔,甚是痛苦。 糟了,糟了。 灭火筒的种类很多,例如并不会喷出泡沫的二氧化碳灭火筒。偏偏,全华大厦的防火设施,包括可以刺激眼眸的干粉灭火筒。 尽管未必致盲,如果双眸接触干粉后,至少会短暂失明。 由于关天翔站在颇为后的位置,刚好不在灭火筒喷洒的范围内,姑且避开了是次的攻势,成为了垃圾房内能够目视的两人其中之一。另外一人,当然就是那手持灭火筒的胖男人。 黑暗之中,关天翔无法判别那人的样貌,不过关天翔肯定来者不善,于是不敢动,盼望着黑暗中他不察觉关天翔的存在。 他接近了倒在地上的托比,关天翔在墙角,看得惊心动魄……男人到底想怎样…… “靠!你妈的,发生什么事啊?”瘫倒在地上的阿毛的手在乱动,似乎是在寻找着手枪还击,手枪却被他丢在数米之外的另一角。 猝然,男人一脚踢了托比的小腹一脚,那一脚放似使尽浑身力气。关天翔差点儿嚷叫出来,连忙掩着嘴巴。 他妈的,你这变态够胆伤害托比…… “你不用想抢我的钱……”男人把灭火筒对准短发女孩,又踢了一脚,托比却没有吭声,卷缩着,默默承受。 那声线,必然来自范国富没错。只有这个富豪的粗犷的声线,只是听起来已经感到阵阵恶臭。 那他手中的利器,必然是石中剑了。 果然是范国富……杀害桑尼及杉木的人渣…… 托比已经没有动弹,难道她已经昏迷呢?不要吓关天翔…… 关天翔连忙端出手枪,尝试对准着范国富。 理性提醒着关天翔,他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这一枪击中范国富,那么关天翔便可以化险为夷了;可是,如果失手,这一枪并没有成事,关天翔的位置便会暴露,攻击力呈负数的关天翔绝对会成为范国富的嗜杀对象。 关天翔的手不为然的颤动着,差点儿发出声响,暴露行踪。 第172章《额外的五层地狱-3》 昏暗的环境下,范国富一脚一脚踢着托比,竟然越踢越发出一些兴奋的叫声,极其恶心。艾西在旁咳嗽着,阿毛则满口污秽,却手足无措。 “从头到尾,我都知道你想拿我的钱啊……如果不是你这个n记又怎么会帮我做牛做马,接近我……” 什么?托比是n记的? 当然不是,托比是一个立志当社工的高二学生。 唯一能够与这个名称扯上关系的,是桑尼。 怎么范国富会将托比当成了桑尼了? “没有人可以在本人身上抢走钱!我是这个社会的胜利者,哈哈哈……你们这班垃圾,慢慢做我奴才啦!” 范国富疯了……关天翔是否应该开枪…… 蓦然,男人举起了灭火筒,从其动作来看,似乎是想砸向倒在地上的托比! 天,如果一个成年男性费尽浑身之力的话,此举真的可以导致一个小女孩骨折,如果击中头部等脆弱部位,甚至可以致命! 托比,不要…… 男人手上的金属筒高举之际,关天翔已经不能忍受的开了一枪。 待关天翔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的一枪……射失了。 因为范国富正向他疾速跑来,两秒足以干掉他! 关天翔,你活该的,你活该的…… 绝望之下,他发出惨烈的嚎叫,手枪也来不及瞄准眼前高举石中剑的男人── 一个黑影窜过。 细小的黑影跃下之时,男人还未来得及惨叫。 相信影子已经在男人的背后留下了鲜红的烙印,男人在数秒后才发疯似的狂嚎着,转身寻找着攻击他的对手。 他想不到,会是一只猫,而且是一只逗人怜爱的m国短毛猫。 尽管心狠手辣,迟钝的胖子却无法跟小猫于速度上比拼。数秒后,小猫又窜到了男人的背后,张牙舞爪。一瞬间,男人的身上应该增添了数条血痕。 “谁……谁……”恼羞成怒的富豪转着圈,却无法跟上钢琴猫的步伐。 因为,小猫熟练的跟随男人的背部方位敏捷奔走。 无声,却致命。 多么令人悚然却又引人惊叹的一只小猫。 当下,小猫又飞身往男人的头部了,胖子却止住了不动。 事情有点不妥了。 不,是非常不妥。 如关天翔所料,范国富即时来个转身,挥动锋利的石中剑。男人早已经料到了小猫会从背后攻击,于是不动如山,等待小猫发动攻势之时一举攻击。 “不要!”关天翔不禁大叫着,连忙举起手枪,却太迟了。 钢琴猫并没有躲避的意识,因为挥剑速度实在颇为迅速。漆黑的环境中,关天翔隐约目睹剑头已经刺中了朗朗的身体,随即听到“喵”一声的哀嚎。 黑影倒在地上,男人则怒不可遏的步向受到创伤的小家伙:“你不用想抢我的钱……” 男人正打算用灭火筒砸向小猫之际,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另一个身影从背后弹出,迅如风,飞身踢向男人! 范国富意识到背后有埋伏,立时转身挥剑迎接。那纤小的身影却以惊人的疾速收起踢出的脚,转以借助刚才踏脚的劲力,挥出一拳。 奏效了。男人的脸被那身影狠狠的凑中,那力度,不像是正常人可以使出的。 关天翔好像看到范国富的头被凑得有丁点儿歪曲了……太惊人了…… 托比并没有就此停止攻势,她趁失去平衡的胖子还没有滑倒时,一手夺过了石中剑,在他的身上熟练的秒速雕刻着,由上至下,由左至右。 溅出的鲜血,就如冲击海崖的白浪般汹涌…… 男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小猫在旁怒目相向,却没有行动,因为托比把它抱起了。 “你敢动朗朗,我杀了你。”托比把沾满鲜血的刀指着血流成河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抽搐得更厉害。 “刚刚是你用灭火筒喷我的,我已经反应过来,翻了个跟斗已经避开泡沫,我根本就没有短暂失明。”蓦然冷漠的托比语出惊人,“我一直只是装让你喷到,躺在地下,等你对我毫无防备,才出手拿你得狗命。如果不是朗朗比你的灭火筒快一步,我已经杀了你。” 此刻,面如土色的托比,彻彻底底的震撼了关天翔。 “还有,你的那几脚踢的那么兴奋,其实可以再大力点。”托比说罢,一脚猛地击向范国富凸出的肚腩。 “啊!” 那一脚的劲力,踢得范国富打了个翻斗。 “你竟然伤害朗朗……我不会放过你。”语气镇静的托比一手端起了灭火筒,“遗言?” “遗……遗言──” “谢谢你的遗言。” 托比放下了灭火筒,应该说,灭火筒砸向了范国富的头部。 更多的血从范国富的头部四溅,垃圾房内再没有任何讨厌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关天翔连忙凑向托比旁的手机,把手机一转,光芒再次照亮垃圾房。 阿毛及艾西脸上都是泡沫,两人均在竭力拭走眼眸的化学刺激物。 危机终于过去了…… 关天翔的背后传来一阵抽泣声。 关天翔转头望向托比,原来她浑身正在颤抖不断。 关天翔这才目睹托比双眸下的两行泪痕。 她抱着的朗朗,左眼的位置源源不绝的淌出鲜血。 管道就如无尽的深渊,最强烈的感觉便是,这是一个生人勿近的地方。一不小心堕下,如果管道真的有尽头,那必然是烈焰肆虐的地狱。 一边爬着金属梯,坦白说,杉木即使不伸手也不见五指。 这条管道漆黑如超越三次元的虚无空间,那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无尽头的黑暗。 此际,视线只可以依赖托比手机的微弱灯光照明了,不过托比在最下的位置,在雾气弥漫下,手机的光线在杉木的角度看来,不过是一团发亮的云团。 根据下层的声音判断,托比、阿翔、艾西、阿毛等人已经爬到了很低的位置。杉木早已无法目睹阿毛的身影,只因他的步伐已经停住了接近半分钟。 因为,他察觉到了一样很奇怪的事情:范国富及桑尼呢? 杉木肯定,唯独他俩尚未爬下铁梯。当下,杉木的位置跟11楼垃圾房只是相距大约两米的距离,铁梯上方并没有传来任何触碰金属梯的声响。 到底,两人到了哪里呢? 混杂着疑惑与不安的思绪,终引导了杉木重新爬上铁梯…… 第173章《杉木篇:我不配叫这个名字》1 蓦然,金属板的方向传来了“啪啪”的声响,吓得杉木寒毛直竖,心里嚷了一句“搞什么”。 一秒后,杉木才回过神来,发现那只是金属板打开的声音罢了。 是不是那两个懦夫终于敢下楼了?杉木徐徐的向上爬着,冒出冷汗的双手差点儿松开。 “不如……不如不要下去……受伤这怎么办啊……” 搞什么? 从薄弱的声线、懦弱的语气以及犬儒的内容可以断定,那百分之三百是桑尼的声音。想必此刻桑尼推开了金属板,探头窥探着下方的环境。 该死!这两个人渣,说好了逐个逐个人下去,最后还是留下在垃圾房的空间,把同伴当作探路的白老鼠…… “范先生……范先生?”桑尼的话断断续续。 才高八斗的杉木,清楚了解到,下层的四位同伴,是听不到范国富及杉木的对话的,因为两人于上层,声音向高处传,因此如果不是他俩的声音太大,接近底层的同伴是无法听到,是丁点儿也听不到。 杉木暗忖,的然无法窥探两人的情况,只好静观其变着,待会才好好谴责两人的恶行── 清脆的一声。 杉木的听觉颇为灵敏,这种声音在一个地方最经常听到…… 屠宰场。 那种恶心的清脆,于这条深不见底的漆黑管道中听到,更添恶心的诡异感。 就在一霎那间,杉木目睹一个球状黑影在身旁掠过。 万般冰冷的畏惧感汹涌上心头,因为杉木第一时间便猜测到上方的情况了。 等待了十秒钟,上方没有再传来任何桑尼的说话,那有力的印证了杉木恐怖的猜测。 范国富趁桑尼没有防备之心,在桑尼往管道探头的时候,一剑劈向了他的脖子。桑尼,已经人头落地了。 刚才掠过的黑影,是桑尼的头。 桑尼倒抽着寒气,事情实在过于令人骨寒毛竖了…… 那一刀,迅速无影得桑尼也没有反应过来。死前,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被别人暗算。 一个n记小子,平生营营役役为三餐温饱,供房养家,当然杉木假设了他有房。废寝忘食的被劳役着,因为小子了解到,午饭的那一个小时并没有工资。大城市的小人物,数十年来的奔波,或许只是为了填满肚子,住得安稳而已。杉木真的很难过,因为这个城市的人,劳劳碌碌的为权贵效劳,出卖自己的灵魂,却没有精力及闲暇去思考,为何这个制度就是一个劳役者及被劳役者的杀戮场。 有些人,永远只是被权贵推进一个个的深渊,当被置于危境之时,却没有意识过来。 或许,桑尼还一直感恩有范国富的存在,保住了自己的饭碗及生活。 真难过,是不是。 此刻,到底应该怎办呢?走下去提醒众人? 或者大叫? 想着想着,时间已经流失太多,下层传来源源不绝的热议声,由于回音不断,杉木根本无法判别那些话的内容。 蓦然,下层又传来了一些金属碰撞的声音,被吓一跳的杉木差点儿便要失足堕下。那究竟是什么导致的呢……根据杉木对于战争电影的了解,那根本就是攻城锤碰撞城门发出的声音── 事情转折得太快了,导致杉木的视线不断转移。 此刻,他竟然瞄到11楼的方向,出现一个火亮的点……不,是一团火焰! 那燃料到底是什么……看不清楚── 那团火焰蓦然堕下,杉木惊恐万状的抱紧了锈迹斑斑的金属梯,勉强避开了火团。 “搞什么……”杉木鸡皮疙瘩的喘着气,倾听着底层众人的叫嚷声。 不管那是什么鬼东西,必然是范国富干的好事。11楼垃圾房,正常情况下只有范国富。 一定要阻止他…… 杉木坚决的往上层爬着。此刻的他绝对清楚,以自己的实力,跟一个持着仿制石中剑的男人比拼,绝对是以卵击石。 依旧理性的杉木,却肯定自己必须这样做。反正,自己欠了翔及阿毛太多。 反正,自己已经不是杉木了。 杉木真的很后悔带着石米遇上了范国富及桑尼。 在9楼的幽会单位,杉木正在与范国富及桑尼商讨着去路。橡木门外的失常感染者已经被全数歼灭,单位内甚至弥漫着些许腐臭的味道。 “嘿,伙计们,我们现在,其实是不是应该试试下楼呢?”杉木凝视着两人。 “不要啦……好怕会受伤……我要工作啊。” “你这些是什么员工啊,虽然我也怕。” 石米从厕所走出来,摸着下巴:“范先生,你这个剃须刀挺舒服的,不然你借给我,我或者可以做朱诺。” “朱诺?什么来的?”范国富大惑不解。 “湾区歌手。”杉木回答。 “湾区有乐坛吗?”范国富神情竟然真挚,毫无调侃的意味,“我以为湾区年轻人都是听祖国的歌。” 杉木默然以对。 “阿石米,你的提议真的奏效,用那把……什么?” “范先生,是石中剑。” “妖,懒得管它是什么。用那把不断插那道门,外面的疯子就全部死了,哈哈……”范国富狡猾一笑。 “常识而已……”石米脸色骤变,“你们……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此刻,其余三人均对石米报以讶异的目光,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杉木暗叫一声不妙。 石米还不知道事情的因由,只是意识到他们正注视着自己的下巴。石米缓缓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立时意识到事情果真糟糕到了极点。 摸下巴的右手,感到一阵湿润……还有些粘粘的。 是鲜血。 有时候,男人使用剃须刀的时候,偶尔会不经意的在下巴或脸蛋刮破个小伤口,伤口小得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就如当下的石米一样。 在这个时势,即使是傻子也知道那伤口预言着什么。 手指上鲜红的血滴,引发的是无可限量的惊涛与骇浪。潘多拉的盒子,向着这小子无情的开启了。 范国富及桑尼见状,情绪复杂到了极点,他们当下的决定,关乎生死。 石米惊觉的向后退了半步,一声不吭的斜视着杉木。 杉木怔住了,或者说,他装作怔住了……他根本手足无措。 “小孩,对不起。”说罢,范国富站起来,步向餐桌。 第174章《杉木篇:我不配叫这个名字》2 单位内的所有家具,只是营造偷情的情调罢了,因此根本没有什么杂物。桌子上唯一摆放的物事,只有一把石中剑。 洞悉情势的石米连忙退后到走廊旁的墙壁上,不小心碰跌了一个小台灯:“你们……想怎样……” 桑尼这时候也站起来。这个单位的客厅呈小型,仅仅两个成年男人足以堵塞,如果要突破防线相信要通过暴力。 尽管石米身材不薄,赤手空拳的血肉之躯绝对不是石中剑的对手。 三百万美元投标抢回来的仿制品,诚然跟原本的皇者之剑根本无甚物理构造上的分别。从那把剑可以轻易插破橡木来看,这利器锋利无比,甚至连骨也可轻易砍断。 “不要……”靠在墙边的石米浑身剧烈颤抖,他了解到,根本无法轻易冲出人群,逃出单位。 “不拿你命,几分钟后你随时会变成疯子,然后杀了我们。”范国富一脸木然的,堵塞了通往橡木门的通道,并且与桑尼并肩压迫着石米。双方只有大约三米的距离。 “什么?拿他的命?”前进着的桑尼一脸愕然,“我以为……我以为……” “n记,难道我拿把刀切牛扒给你吃啊?用用脑子把,活该你穷过我。” 杉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石米作为他的兄弟,他实在不忍目睹他被活生生虐杀。 “范……范先生,其实我们驱逐他也可以的……”杉木焦急如焚,手心满是冷汗。 “不要帮你朋友说事。”范国富依旧聚精会神的死瞪着如芒刺背的石米,以防他蓦然发难,“友情值多少钱?值不值三百万美金?” 杉木一怔,默然以对。 “连你都回答不出来呢,根本你的朋友在你心目中,连我这把玩具剑的价值都不如,哼哼。”范国富冷笑数声,“何况,面对现实……妖,我学了你的英文哦……面对现实吧。废青,就算现在我们不杀石米,石米最后都会发疯,他意识上都不会是石米。” “但是……”杉木清楚范国富有力的论述,“但是只不过……有可能性可以将失常者变回正常人呢……” “是有可能的,你是对的,”范国富苦笑着,“我两秒后也有可能爆头死了。看,两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杉木陷入苦况中。诚然,石米很有机会变成失常的嗜血疯子,不再认知自己为兄弟而是敌人。 即使此刻杉木发难,瘦小的他也绝对不是两个成年人的对手。 “对不起了,石米。”当下的范国富没有半分犹疑,把石米迫到了最近的房间外。猝然,石米转身狂奔,欲把门疾速关上。 幸运之神庇佑下,石米果真来得及“呯”一声,把门关闭了。可是,范国富还是猛地冲向那道木门。 半秒后,杉木不禁惊呼,因为范国富并非打算撞破门,而是立刻一剑插向了木门的正中位置! 已经来不及了。范国富手上的长剑瞬间插进了木材内,杉木及贪心怕死的桑尼此刻盯着紧贴木门的剑柄。门的另一边传来了石米的一声哀号。 范国富迅速的把剑拔出,剑面沾满了鲜红的痛楚。他破门而入,石米按着一片血红的小腹,退后到睡床的位置。 杉木暗叫不妙。 当下的石米已经无法清楚说话,他喘着气,瘫倒在床上,惊恐万状的注视着缓缓接近的范国富。 “刚刚那个伤口,并不足以致命。n记,你来。” “吓……”桑尼张口结舌的盯着胖富豪向他递来的石中剑,“阿范先生,这些事不要搞我啦……” 说穿了,当下桑尼并非良知发作,而是害怕受伤、感染失常症,畏首畏尾的缘故。 “n记,你竟敢逆我意?我和你老板很熟,我只需要打一个电话,你以后不用上班啦。” 桑尼的神情更加难看:“不要啊!范先生……” “不过呢,如果你现在给我杀了石米,我保证,出去我请你去我旗下做ceo,月薪三万,好过现在很多啦?” 杉木斜视着骤然开朗的桑尼,顿觉一阵恶心感。 桑尼毫不犹疑便夺过了范国富的石中剑,凑近了仅剩半条人命的石米。受创伤的男孩把床单染得一片鲜红,他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本钱。杉木此刻在旁,呆然的目睹着悲剧的发生…… “月薪三万……月薪三万……” “不要啊!范先生……”杉木还是吐出了一句怜悯驱使的话,尽管那对事情毫无用处,“如果不是石米,那我们根本消灭不到外面那些疯狂的家伙,我们也不会苟且生存到现在……” “废青,有没有听过鸟尽弓藏?”范国富漠然回眸,“和,我现在都有恻隐之心作崇,没有杀石米啦,但你看看桑尼多么的兴奋?” 杉木不忍直视,却隐约目睹了n记舞剑般的砍着石米,石米连连惨叫。 “我不要失业……我不要失业……我要月薪三万……” 四溅的鲜血甚至弹到了杉木的脸上…… 不,那是杉木的衣服,不是杉木的衣服。 他,不再是杉木了,杉木已经死了。 那一天,天很灰,就如湾区日常的春天一般。学校外的杉木才刚走出校门,当时候他手中提着一本《吕氏春秋》,正准备回家饱览。 “书虫,你想放学啊?” “搞什么!你想怎样?” “没有,灭虫咯。” 碰巧中学位处玖龙旧区,学校旁边是一条铺满了杂物的小巷,一直是童党结集的地点。 这一区的童党并非为利益为色而聚集,他们的活动宗旨只有两个:一、从欺凌弱者中得到满足感,二、从欺凌更多弱者中得到更多满足感。 每当放学人潮渐渐减少的时候,例如此刻五时许,像杉木这种和善的书呆子,当然成为了逗乐童党的玩具。 由于从来没有被如此多面孔不善的青少年包围,势孤力弱的百科全书还是乖乖的被压在墙上。一个青年手中持着木棍,似乎想执行死刑。 “傻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啊,在湾区读书有用吗,哈哈?吕氏……”木棍少男勉强看到了倒过来的书本的新细明体,“吕氏春秋。哈哈,在湾区,文科早就没有用啦,你读那么多有什么用,发烧烧坏脑子了吗?” “你所以是个婊子,”听见自己心爱的书被侮辱,杉木直截了当的咒骂起来,罔顾安危,“这取决于你如何定义效用,天真该死。” 石米背著书包经过小巷,扫视到一群童党正欺凌着一个弱质男生,心想早已司空见惯…… 不,这次不同,石米听到了“搞什么”。 受害者,正是上课坐自己旁边的好知己,杉木。 木棍一下一下的击打着可怜书虫的背部,手上的《吕氏春秋》被两个少女强行夺去,一下子撕成了三块。 “你们住手!”石米以一个肥皂剧英雄式的姿态出场。众童党回眸,神色充满轻蔑。童党首领冷冷一笑:“找打?” “不是,对不起,大哥,我想一起玩,”石米手提著书包,大步大步的走向童党,“这哥傻逼天天打我小报告,搞到我给老是记缺点,都不知道会不会留堂,你们给我亲自打他一顿啦。” 众人半信半疑的凝视着跨步的石米,杉木则面红耳赤的嚷叫着:“婊子,我那里有打你小报告──” 一个拉链没有关上的书包迎面飞过来,书本沉重的教科书四飞,击中了杉木旁的数个童党。 石米趁有一秒的空档,牵着杉木的手,飞奔逃离现场。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众恼羞成怒的不良青年追逐着两个上气不接下气、缺乏运动的校服男生。 “搞什么!我的吕氏春秋──” “你他妈的,现在还紧张你的书。”石米气急败坏的奔驰,“等下转右在市政大厦,里面有一道铁门,正常是不会锁的,我们搏一搏啦,如果不是不够这班人跑。” 果然,在上天庇佑下,他俩果真打开了铁门,进入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杂物房。外面的脚步声及怒不可遏的叫嚷声不绝于耳,然而渐渐的,远离了两人的听觉范围。 两人喘着气,在黑暗中,终于安全了。 莫名的男人的浪漫油然而生…… “这太他妈的烦人了。”杉木回过神来,石米随即以满口脏话迎接。 “等下你不请我吃一顿披萨,真的太对不起我了。”石米的声音在漆黑中传来。 “什么?” “我的书包报销了啊。傻逼。” “oh对不起……” “算,这是自己选的路,傻逼,不要哭,哈哈。”石米徐徐的推开了杂物房的门,外面的童党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们是兄弟来的嘛,虽然我是兄,你是弟。” “婊子。”尽管口硬,杉木心底里还是无尽感激眼前见义勇为的好知己。 “请披萨啦,说那么多。”石米奸笑着,步出了杂物房。 “没钱……” “哎呀你,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童党,送你回去给他们──” “搞什么!不要啊!住手啊!” “哈,你这个傻逼,真的信了……” “不不不,我现在保证你,如果以后你,石米,陷入困境之时,比如像今天发生的事,我一定出手帮忙,如果不是我就不叫杉木!” “说的那么夸张,那我现在马上找个厕所拉屎……” “闭嘴,你这个白痴,我他妈是认真的!” “行啦,要不要拉钩啊,小学鸡。” “好主意!” 下一秒,两人真的幼稚的拉钩。 “喂,书虫,就这样就准备溜了?拉钩就不用请吃饭?” “当然。” “你妹的,至少请我吃卢太太鸡扒啦,来!” 于是,在半推半撞之下,杉木就满口污秽的被痴餐的石米拉着走。两人就搭着肩头,在倾盆的雨中走向登打士街。浑身湿透的他们,却没有打算避雨,因为当下感受着的,是青春的汗水,纯洁的友谊。 那个承诺,听了作罢的石米或许早已忘掉了,天真的杉木却一直牢记于心,等待报答恩义的一天。 有一种友谊,是最愚笨的,却是最纯碎的,不用心机计算的。 那种感情,在青葱的逝去后,或许无法再寻觅了。 “月薪三万……”石米已经失去了知觉,很可能已经丧生,桑尼却走火入魔般继续在他的身上雕刻着。 杉木跪在地上,抽泣着。他的无力阻止,又无力挽回。 “住手啊!n记,死了啦死了啦,不要碰他啊,可能会感染。”范国富拉扯着桑尼,“你去厨房左边第二个柜拿垃圾袋,把他装起来,然后放在隔壁这间房就好了。” “好好,是的,老板,月薪三万,嘻嘻……”桑尼提着整个表面也漂染血红的长剑,跳舞般步出了单位。 “奴隶是这样炼成的。”范国富的神绪如鱼得水般。 杉木差点儿想呕吐,眼眸却争先的淌出了泪水…… “对不起,石米……”杉木此刻仿如回到了数年前的登打士街,两人肩搭肩漫步着,细谈着彼此怎样认识,途中有什么无聊的倒霉事,尽管以杉木的居多…… 目睹知己在眼前被虐杀的悲痛,跟无法守护兄弟的内疚,拼凑成一个无底深渊,把杉木推向绝望的死胡同。 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和任何人说,当然我假设了外面还有生还者。”范国富说罢,步出了房间,此际房间只剩下瘫倒的石米及跪倒在地上,涕泪俱下的杉木…… “即使你能救我,你也救不了我……” “对不起,我不配……”数个黑色血人汹涌而上,已经扑到了杉木的身上,触目惊心的诡异场面,令人反胃非常。 此际间,杉木已经被烈焰及嗜血者所包围,奄奄一息的他没有多久便会直达黄泉的了。 面对绝望,他却露出一笑。 那绝对并非愤世嫉俗的轻蔑,那是放松一切,放下重担的真挚一笑。 “石米,我总算兑现承诺啦……” 我不是杉木。 我不配叫这个名字。 第175章 《微笑的男人-上》 或许因为刚才运动过量的缘故,身体不断的渗出热汗。 汗与倾盆的泪,却无法排走体内空洞的郁闷感觉。 遇到排山倒海的战栗与激战后,真的需要良久的时间调整心理…… 首当其冲的,诚然是自己的无能。 好像,经过了如此之多的事情,大多危机都是由关天翔引发的,例如后楼梯的杀戮,例如刚才丢坏电筒……而且,很多关键时刻,生与死的分岔口也是由他来决定去路,他却犹疑不决,甚至屡屡出错。 托比文武双全,而且有一只机灵的小猫辅助;阿毛尽管粗暴,却甚少出错,而且枪法不逊;艾西神秘,不过若排除她是内奸的话,她绝对不会连累团队的计划,而且能够偶尔提供推理的方向。 关天翔凝视着黑暗中的艾西,如果这个团队没有他这个负累,他们一早已经逃离这栋诡秘的23层大厦了。 都是他的错……有他在这里,这个团队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中。 第二个问题,就是他们伤亡的惨重…… 失去了桑尼,这个尽管令人遗憾,但关天翔最在意的,是杉木。到底杉木,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到底为何他不让关天翔拯救他呢…… 又失去了一位中学同学。 起初,关天翔说的是最初的最初,他们来到奶路臣街的全华大厦,也不过是想到杰睿的家享受一下毕业前最后的青涩点滴而已…… 不过,是想如以往的六年,挥霍一个晚上而已,上天却不予怜悯,要降罪于他们…… 一次通宵的最后聚会,竟然真的成为了最后聚会…… 关天翔凝望着欲哭不止的托比,刚才她从“我是湾区人”的黑底黄字t恤撕下了一小片,为朗朗猫的左眼包扎了一番。 “托比……手机就快没有电了。”关天翔瞄着托比手机“2%”的显示,她却无动于衷。 或许,朗朗的伤势令她太为痛心及焦虑了。身子晃动着的托比双眸不停的淌着泪,却没有嚎哭出声,或许因为她习惯了坚强。 朗朗猫“喵”了一声,靠近了托比的怀里,舔了一下她脖子上十字架的吊饰,又抬头,轻轻的用鼻子擦着托比的嘴。 从未止泪的短发女孩,紧紧却又小心翼翼的,把凑近的小猫搂紧。 当下的画面,令人心碎了…… 她俩,就像是一对恋人一般。 或许因为众人一直习惯由托比带领行动,此刻当她处于崩溃的哀伤状态,大家也没有走下去的勇气…… “求求你们……”托比抽泣的道,声线颤抖,“给一次机会我……” “干什么啊?”阿毛了解到事态严峻,故此没有于说话中加添脏话。 “说这句的应该是我……”关天翔喃喃自语着。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不过希望你们放过朗朗……朗朗虽然受了伤,但我已经及时帮他包扎好,和猫血液构造和人不同,应该不会受到失常感染症影响……如果他真的发疯,我会做的……”托比晶莹的双眸扫视着他们,更不时滴下数滴悲伤。 “嗯。”艾西说罢,轻轻一笑。 “他妈的不重要啦,如果不是你,我们都死了啦,听你的啦,这波斯猫那么可爱。”阿毛继续拭抹着脸上的泡沫。 那是m国短毛猫,不是波斯猫,关天翔心里暗忖。 “翔呢……” “嗯……嗯?好啊……” 托比并没有因此露出半点欣慰,但还是向他们道谢,接下来把朗朗抱到了地上,让小猫喘息。小猫轻轻的抖动着身体,却依旧可以保持平衡及活动自如,只是速度缓慢了一点儿。 “朗朗……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托比轻轻的抚摸着它那圆圆的头,“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一个跟宠物感情深厚的少女,尽管对外坚强刚硬,内里总会有脆弱的一面。此刻托比,正向着他们呈现这一面。 失去了至亲,这女孩可以失去的,或许剩下小猫的生命罢了。 关天翔瞄了一瞄手表,此刻的时间是17:57。 现在,托比的手机电源应该在五分钟内耗尽,而电筒被关天翔摔坏了……黄昏将至,如果他们不快点儿采取行动,黑昼来临后,没有照明的情况下关天翔们将会危在旦夕…… 金属板已经回复平静,或许是失常者已经被烈火烧光的缘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关天翔蓦然开口,却无法把话接下去。 因为他们近乎穷途末路了。 罕有的,托比并没有提出什么见解,一声不吭的抚摸着受伤的钢琴猫。 “靠,还有什么出路啊现在,不如杀了那个什么游戏管理员算了。”阿毛鼓噪的道。 “4个有可能是出口……还有一个没有尝试过……”艾西吞吞吐吐的道。 关天翔愕然的数着……没错,唯独一个方向并没有尝试过。 众人除了托比朝着天花板望去。 “是不是……是不是……现在就去?”不知怎么的,关天翔的心“呯呯”的跳个不停,或许因为那过度令人紧张的关系。 如果,有可能是出口真的只有4个,那么他们剩下的唯一机会,就在天台了。 有可能是出口2。 天台,一直被认为是一个不可取的逃生方向,因为底层如果被封锁,天台很有机会亦然。 当下的他们,是否绝望了? 不,或许还是该试试…… 关天翔斜视着一沉不起的托比,她空洞的眼神里只有源源不绝的哀伤。 “振作点,”说罢关天翔才意识到这一句经典对白恶心非常,“我们现在去天台啦。” “靠,你想我们是超人吗,不用补充能量啊,吃点东西先……”阿毛苦笑着,“靠,不如我们去8楼储物房把那些干粮吃了,然后再去顶层,决一死战啦。” 决一死战,多么精准的词语。 “嗯……”艾西无甚意见的点头。 蓦然,关天翔想到一件事情。 奇怪,而且诡异无比。 “艾西……”关天翔吞了一口口水,“你阿爸呢?” 事情的起初,他们遇到艾西后,她随即引领他们到她位于22楼的家吃早餐,当时艾西的父亲还跟他们聊了数句…… 当时,父亲并没有跟随他们下楼探索,或许他根本无法了解到事态之严重。没有记错的话,父亲甚至叫艾西帮他顺便下楼买一张六合彩。 真的讽刺极了,但这不是重点…… 首先,关天翔及阿毛竟然从头到尾没有想到这一点。为什么艾西不拉着父亲一同下楼呢? 就算一开始未了解到事情的诡秘之处,数十小时以来总会意识到吧?艾西怎会不提出拯救或寻找父亲的打算? 那是多么诡异的一回事……一个女儿,竟然忘了她的爸爸…… 还是,那男人根本不是艾西的父亲…… “嗯……我爸爸?”艾西恍然大悟,却脸色一沉,“嗯……他……我们等下可以顺便找找他的……” 第176章《微笑的男人-下-1》 火警钟声蓦然响起,他们却置之不理。 他们放轻脚步的往下层走着,此际的后楼梯寂静非常,仿如灾难已经结束了一样。 艾西的回答实在令人寒心。 如果说对象是一个不相熟的陌路人,采取如斯的态度,顶多说是漠不关心而已。 他可是你的老爸啊,怎么会如斯草草了事? 事情……太奇怪了,关天翔却没有空暇去质疑,反正直觉告诉他,艾西也不打算如实相告。 关天翔也没有勇气去探知关于艾西的事情……她根本就是妖怪的化身…… 由于他再没有答话,众人便徐徐的收拾行装,打开了木门。 门外是弥漫的烟雾、微弱的自然光以及满地的尸体与血液。 后楼梯已经充斥着腐臭……真的逗留多一秒也令人窒息。 幸好,他们并没有遇到失常者或者帮派的狙击。是否,他们已经死光了…… 直觉惊觉着关天翔,事情才没有那么简单…… 一分钟的路途里,大家也没有吭声,这次关天翔也没有弄出个失误,把同伴拖进危险里。 8楼储物房,同样是一个人也没有。 顷刻间,一种莫名的诡异感充斥了关天翔的思绪,感觉就像是,这里的人全都消失了一样。 “其实……其他人是不是全部都死了啊?”艾西在漆黑的储物房中,小口小口的吃着手上的芝士条。托比说,那已经是最后一条了。 “除了烦人的警钟,整条楼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啊。靠。”阿毛扫着自己的上臂,关天翔却暗忖,大厦外其实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喷气声,只是声量均衡得根本难以察觉罢了。 火警钟第二次响起。 “其实,我们已经在这栋大厦目睹过很多的尸体……”托比抚摸着可怜兮兮的朗朗猫,“或者剩下的生还者,可能只剩下我们和范国富他们──” “是他妈的范国富,跟我说,是他妈的。” “无论如何,”托比并没有叫停阿毛,只因她也赞同不已,“为什么他们能够生存到现在,只不过是因为被嗜血失常者围攻的时候,躲避进单位,用长剑歼灭敌人。火警钟响起的次数非常频密,显示生还者很少。当然,我不排除有哪些人是在某些单位避难,不过根据尸体数量,可以判断这类人就算有都是极端少数派。” 火警钟,是用作引导居民进入电梯的。电梯,是用作数人数的。如果没有人进电梯,火警钟才会鸣叫,因此火警钟声越渐频密代表着的,是大厦的居民已经呈少数了。 即是可以基本说,他们是仅剩的少量生还者了。 一个念头在一瞬间闪过,会否有些人并非丧生,而是成功逃走了?真的不得而知…… “靠,别他妈的那么多废话啦,天黑之前我们去不到天台,到时我们又麻烦啦。”阿毛蓦地站起来,他所言甚是。 吃过了少量仅剩的干粮后,众人再次出发了,持着手枪的阿毛推开了8楼的防火门,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后楼梯的空间,其余三人及单眼小猫亦然。 阿毛走在最前,步伐稳定,摆出一副领导者的模样。或许他也了解到托比需要时间调整谷底的心情,此刻需要由他带领众人。 关天翔及托比走在最后,托比不放心的抱起小猫,不让朗朗自己走,被宠幸的钢琴猫亦听话的保持默然,只是不时舔着托比白滑的手。关天翔暗自想着,尽管小猫失去了一半的视力,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要不然托比必然如丧考妣,一蹶不振。 从8楼到天台,十多层的距离,估计大概要走十五分钟吧。 因为,关天翔的右脚脚跟已经不行了……这也是他无法跟贴阿毛的原因。他的右脚,已经痛得无法扭动,脚趾也动弹不得。只是,自问无能的他不想再拖累大队的进度,没有告诉他们罢了。 托比似乎察觉到了关天翔一拐一拐的狼狈步伐,却没有心情安慰他或者扶起他,于是走在他的前方,并且没有回头。 关天翔吃力的踏着梯级,每一步也是对右脚的折磨,他感觉自己简直就在骨折的边缘…… 前方的同伴开始跟关天翔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过去连累同伴引发的愧疚却阻止关天翔叫停他们……在浓雾里,关天翔仅仅看到托比一个人的身影,她也从来没有回头询问关天翔的状况。 关天翔咬牙切齿,忍着痛的踏着楼梯,尽管已经筋疲力尽,却只是走了大概两层的路途。 关天翔终究被迫的停下,喘着气,额头及四肢沾满了热汗,眼眸更加快要飙出泪水。 托比继续在前方走着,关天翔必须在十秒内重新上路,否则无法便可能走失。 关天翔蹲下,抚摸着肿伤的脚跟,该死的旧患发作了…… 关天翔抬头凝望着旁边的通风窗,此时黄昏将至,自然光也弱了起来。很快夜幕低垂,他们便要面对新一轮的困境了── 一阵怪异的声响猝然从背后的楼梯方向传来。 第一下声响,经已使关天翔鸡皮疙瘩。 “叩叩……叩叩……” 那就像是……是……皮鞋触碰硬的的声音? 关天翔的背后,传来了两下、两下的皮鞋踏地声,清脆又引人悚然。如果只是普通脚步声,当下的他绝对不会如芒刺背。令他闻风丧胆的,在于那脚步声的诡异规律。 “叩叩……叩叩……” 那是疾速的连在一起的两下脚步声,然后相隔约一秒,才发出另一次的两下脚步声。 懦弱的关天翔不敢回头,直接面对他的境况,同时却无法吭声。托比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了,整个白雾里好像只有他一个般。 那感觉,跟14楼遭遇好像有点儿类似……被同伴抛弃,独自面对惊险。 那两下、两下的皮鞋碰地声越来越响亮,代表着某样东西越来越接近他了。他不禁尝试解释,那会否是生还者呢?会否是帮派呢?甚或,只是失常感染者…… “叩叩……叩叩……” 不,正常人不会用如斯诡异的步伐走路的…… 关天翔的心“呯呯”的跳个不停,浑身的热汗被寒气萌生的冷汗彻底代替。想必……那不会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根据那声响的音量,相信他已经离关天翔只有十米之遥了……浑身颤抖的关天翔扶着楼梯扶手,乏力的缓缓站起身子── “叩叩。” 蓦然,那皮鞋踏地声止住了。 不知名的对方仿佛停下了脚步,原因未明。 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刻才认命大叫求救,是否明智抉择? 关天翔愕住了数秒,背后再没有传出“叩叩”的怪声,关天翔却从来没有回眸窥探。 关天翔太胆小了。每一次的好奇心作崇,结果都是诡秘与惊吓。探头目睹艾西的血头,开门发现石米的尸体,一个个往例告诉关天翔不要回头。 或许……关天翔应该置若罔闻,继续前进吧,反正关天翔也要跟上众人的步伐……不要理会……不要理会…… 掩耳盗铃的关天翔踏前了一级,吃力的继续路途…… 好像诡异真的离关天翔而去了── “叩叩……叩叩……” 关天翔剧烈的喘息着,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跃出来! 关天翔才走了三步,那声音又周而复始。 那不速之客……应该知道关天翔所在的位置,本来停下来窥探着他,待他前进又继续行走,以奇怪的步伐行走…… 雾里的他,一直跟着他的背后。 完全缺乏胆量回头的关天翔强忍着泪及右脚的剧痛,急促的往上一拐一拐的走着。上方并没有传来托比等人的说话声,或许因为他们保持沉默,也或许…… “叩叩……叩叩……”那声音从不间断,而诡异的是,它明显地频密了。那代表着,速度急促了。 如果那是皮鞋碰地的声音,那背后的人正跟随着关天翔加速的步伐,增加了行走的速度。 太诡异了……太诡异了…… 随着黄昏的消逝,黑暗迎来,前面的梯级渐渐显得难以目睹。 第177章《微笑的男人-下-2》 最诡秘的莫过于,如果关天翔背后的是友善的生还者,他至少应该呼叫一句,告诉他们关天翔并无恶意?如果他是帮派,大摇大摆的发出声响、暴露自己的行踪已经愚蠢到极点,即使是这样他不是应该及时制服或击毙关天翔?如果他是失常者,为何关天翔却听不到他们的嚎叫声或者疯癫的咒骂声? 此刻,背后的声响,更像是妖怪或者更诡异的东西…… “叩叩……叩叩……” 关天翔仿如背部被一千根铁针刺中,完全不敢转头凝望背后的东西。 等等,那种奇怪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印象逐渐的浮上脆弱的理智之海…… 是微笑的男人。 微笑的男人,是m国近年一个家喻户晓的都市传说,经历提供者宣称是真人真事。据说,有一晚凌晨二时当事人在夜街上遇到一个男人在跳舞。起初当事人还怀疑他只是一个醉汉,后来陌生男姿态怪异的摆动着,头部歪曲,大得吓人的双眸朝天,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后来的惊吓情节不是重点了。 为何胆小如鼠的关天翔竟然会了解这些,全因他不幸地认识了最为喜爱都市传说的杉木。有一次上课时,杉木便播了一条微笑的男人的影片给他们看。 传说中那个怪异非常的男人,在街上重复着舞蹈般的脚步时,发出的声音,尽管并非每两下停一次,然而也并非正常人的脚步节奏。印象中,影片中的男人穿着皮鞋。 中间也是充满规律性的停顿,更诡秘的是,那脚踏声跟关天翔当下听到的,如出一辙。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声音越显急促,关天翔什至怀疑背后的东西是否原地踏着脚…… 关天翔的步伐还是没有停下来,只因他提心吊胆到了绝顶。可是,他还是没有看到托比……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连番的皮鞋脚踏声,跟关天翔的心跳差不多急促,他喘着气,心脏几乎无法承受那癫狂的诡异压迫感。 “叩叩叩叩──” 寂静里,人最怕的,是莫名的声音。如果是景象,至少能够目视,那顶多是惊吓。 于关天翔而言,听觉的刺激为绝顶的诡异,因为未知萌生的诡异感。 关天翔终无法忍受那癫狂的刺激,趴倒在通风窗旁边的梯级上。 一阵酸痛传遍全身,然而当下关天翔完全没暇理会…… “叩叩、叩叩。”那声音依旧从背后传来,却蓦然停止,就像在等待着关天翔。 数秒后,后楼梯回复一片静谧。 关天翔抹着溢出的泪水,那简直是他人生遇到过最诡异的事情。 到底,背后的东西是什么……他忽然罕有的鼓起了万般的勇气,转身回眸。 看到了…… 什么也没有。 “什么事?翔?”那是托比的声音,从高处的浓雾传来,根据声音粗略估计他们相差大约两层……关天翔走得太慢了…… 关天翔的背后,根本就没有一丝异象。褪色的灰白墙壁,肮脏的地板……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 关天翔还以为,会目睹什么可怖的怪物,在他的背后……看来是他听的恐怖故事太多了…… 在这栋古怪的大厦,他所目睹的诡异事情,真的难以判别是真实或者幻觉…… 他把目光放回前方,等待着托比及众人的来临。 “他妈的什么事啊?”阿毛的声音传来。 天应该接近全暗了, 喘息不断的关天翔强忍着脚跟的欲绝之痛,挨着扶手站起来。由于他贴在墙壁,窗口就在他的旁边,只是相隔不足半米的位置。 他不禁一望旁边的窗口。以夏天来说,今天下午六时的天算暗了,窗口只剩下微弱的光线── “叩叩。” 那画面,关天翔毕生也会牢牢记住,如果他五分钟后还生还的话。 明明脚跟肿痛得几乎无法动弹,目睹了那画面后,他尽失理性的往上跑,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不可以算是关天翔的错,当下的他坚信,即使是梅涛目睹如斯诡异惊吓的景象,都会放声嚎叫,哪管暴露行踪的危险。 上方传来一阵惊呼,由于他全速狂奔的缘故,他与迎面而来的托比撞成一团,关天翔把她一下子压倒在地上,身体紧贴着她。 “做……做什么啊?”托比一脸泛红,关天翔却毫不感到尴尬,因为刚才目睹的,实在过度令人寒毛直竖。 “走……”关天翔奋力站起来,拉着托比的手,往上走,此时阿毛、艾西及朗朗猫也赶到。 “快点走……”关天翔完全不敢回眸,“窗外面……” 刚才,关天翔目睹一个脸色苍白的单眼男人,在他面前的通风窗。凑近窗口的他满脸皱纹,眼神空洞,却不是望着他。他的头部扭曲,仿如脖子断掉一般,并且伸长了舌头。 而且,脸上挂着诡异绝顶的笑容。 在关天翔望过去的一刹那,窗外的头猛地晃动了一下,脖子传出了“叩叩”的声响。 一个贴在窗口上的白脸男人,歪头的男人。 那完全是违反常理的惊吓诡异。 这比起任何关天翔之前遇到的事情更为令人寒心,挑战心脏的极限。 “窗外面……”托比也心知事态严重,立时向通风窗一瞄,“没有事啊,外面──” 关天翔凝视着欲言又止的托比,此际她脸色煞白,一脸呆然。 关天翔的眼眸往后一扫,恐惧如海啸袭来。 窗口,并没有什么白脸歪头的男人。 歪头男,在后楼梯下方的转角位,一动不动的站着。白衣白裤,白色的皮肤,脸上有一只眼不见了。 “叩叩、叩叩。”一向歪左边的头猝然猛地往右一摇,之后又如装了弹弓般弹回左侧。 他的双眸并非往他们的方向望来,而是斜视着天花板。更令人心寒的是,脸上的笑容僵硬,夸张地扬起的嘴部并没有移动。 他的腰间有一条腰带,挂着一把刀鞘,那好像是日本古代的兵器。 “叩叩、叩叩。” 托比回过神来后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抓紧了关天翔的手,全速往高处跑动! 关天翔的背后传来阿毛与艾西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小猫朗朗的呼叫。 “呼……呼……” 心“呯呯”乱跳,托比头也不回的奔跑着,关天翔的脚勉强的踏着梯级,好几次差点儿失去平衡滑倒。 背后再没有传来“叩叩”的声音,可是压迫感却一步一步侵蚀着关天翔空洞的灵魂── 不…… 糟了。 “托比,我们走不到的……” 托比没有予以回应,或许因为她以为关天翔在说晦气话。 “刚刚窗外面,我又看到他看着我们……” 托比愕住了,停下了脚步,此时阿毛及艾西也赶到他们身旁,小猫跃上了托比的肩膀。 “你……”托比的口唇颤动,此刻她也差点儿要失去理性。 关天翔浑身晃动,刚才他们在十秒内跑了两层的距离,他却在两层以上的通风窗,再次目睹了那扭曲的苍白脸孔。 十秒内,从一个窗口移动到了两层以上的窗口。 关天翔们真的无法躲避他。 “嗯……”托比这时候抬头,盯着楼梯的上方,“我们走不到的。” 那歪曲着头的苍白脸孔男,提着一把锋利的长刀,站在楼梯上方的尽头,依旧没有看着他们,却还是如刚才一般,保持了诡异的笑容,并且晃动着头。 “叩叩、叩叩。” 第178章《我们,终究被绝望围堵了-上》 “是打刀。” 他们凝视着开口的托比,她依旧留在原地不动,注视着面前的陌生男人。 歪头男手持的,是一把略微弯曲的日本武士刀。所谓“打刀”,要比太刀短一点,攻击距离稍微短一些,不过锋利非常,相信在杀伤力方面绝对不逊于太刀,机动性甚至超越太刀上倍。 以歪头男十秒内能出现于不同楼层的通风窗外可见,他的速度绝对惊人的不正常。如果他是鬼怪,拥有瞬间转移的那便不用从理性考究了。先假设了他有超群绝伦的爬墙能力,在墙外的管道上攀爬,以一个专业的攀石人员而言,在十秒内爬行两层的距离,先不管安全与否,能否做到也是未知之数。 歪头男不动如山的留在原地,他的头依旧歪曲,眼眸看着天花,诡异的笑容依旧。那人根本对他们毫不畏惧,不过他是否有情感也尚且未知…… “凌哥。” 脸色煞白的艾西咬着下唇。 对,他刚刚才辨认得出。 眼前的男人,正是他们在5楼遇到过的、发动对鹰哥的叛变的赤脚凌哥。 这次是他们彼此的第三次相遇了。 第一次,是梅涛带领他们偷听凌哥与下属的对话,第二次,是叛变。 可是,想不到第三次的相遇,竟然凌哥会成为了如斯可怖的怪物…… 当时,凌哥留着长发,肤色苍白,满脸皱纹,没有右眼……白色的shirt衫,纯白色的丝袜……赤脚……如斯奇怪的配搭,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采用。 当下的诡异歪头男,不论肤色或者装束,跟凌哥根本一样。当时,关天翔已经铁定凌哥是他见过最令人不安的人。原来,他的外貌还可以更诡异…… 凌哥的手下呢?鹰哥呢?难道全数被歼灭了? “凌哥,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也恨鹰哥。”当下阿毛竟还相信眼前的他会理性回应。的确,诚哥背叛鹰哥,鹰哥亦是他们敌人,不过敌人的敌人是否朋友,还是未知之数。 眼前的歪头男完全没有释出善意的举动。 歪头的凌哥眼珠也没有转动,头又如弹弓一样猛地抽搐一下。 “叩叩。” 那并非皮鞋踏地的声响,发出声音的竟然是赤脚的家伙。 “谁是凌哥……”托比并没有遇过凌哥,阿毛却已经拔出了手枪:“他已经失常了。” 关天翔连忙往凌哥的方向一盯。诚然,凌哥的白衣染上了不少黑色的污血。 根据以往的观察,一个人失常,代表着他与所有生还者为敌,而结果只有两个。一,如范国富一样落得悲惨的下场。二,歼灭所有遇到的生还者。 当时,思考能力媲美电脑的梅涛失常后,也保持了理性,甚至可以离间关天翔及艾西,证明失常后并不会完全失去原本的能力。 此刻的凌哥,感觉上却不想保留了原本的能力而已。在5楼被挟持的遭遇中看到,凌哥还是依赖枪械,并且不能及时杀掉鹰哥,那证明了凌哥顶多是一个战斗能力中等以上的成年男人而已。 此刻的歪头男,看起来跟撒旦的化身无异。为何失常后,他会变成了一只妖怪?那跟黑色血液,又有没有关系? 蓦然,歪头男的头再次抽搐着,速度比起刚才明显要快。 “叩叩、叩叩……” 关天翔不禁用手枪指着他,此际的感觉已经无法以不寒而栗来描述了。 “叩叩、叩叩……”歪头男的速度越趋急促,却待在原地,仿如有胶水把赤裸的双脚黏紧了灰白的地面。 “开枪?”阿毛压低嗓子道,语气充斥着惴惴不安,“留名等着看我轰爆他这个不倒翁头啦……” “不要。”托比一手拦住了阿毛持枪的手,“敌不动,我不动。” “叩叩叩叩……” 此刻,关天翔真的感到了极度的毛骨悚然。 凌哥的头,以极速抽搐着,关天翔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孔。此际的他,根本就是鬼上身的模样……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排山倒海的压迫感袭来,众人连番退后,除了扎稳马步的托比。小猫朗朗尽管受伤,还是狰狞的瞪着上方的陌生男。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蓦然,凌哥一个飞身跃前,速度比小猫还要迅速! “靠!”阿毛还来不及扣下扳机,凌哥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托比喘着气,手脚不动,却已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凌哥刚才正往托比的位置冲着来,脸却依旧歪着,望着天花板。他根本不用直视托比,也能够发动袭击…… 本来一秒后,凌哥便会冲至托比的位置,可他却以惊人的速度往左边的通风窗扑去,消失在白雾之中。 “什么事……”艾西咬着下唇,花容失色。 “他并不是鬼魂,他不过是受到失常症影响太久,因为莫名的原因变成了力气、灵活度极不合理的怪物。”托比此际竟然闭起双眸。 “他走了……”阿毛四周环视着,持着手枪的手摇摆不定。 暂时,真的看不到凌哥的身影…… “小心。”托比蓦然张开眼,凝视着眼前的小猫朗朗。朗朗此刻奔到了众人下的梯级,向着下方凶狠的嘶叫着。 此刻的朗朗面前,只有窗外面的气流怪声,并没有什么特别…… 不过,据说猫的听觉比人类灵敏至少十倍,如果他有如此的反应,或许猫已经听到了下层楼梯的怪象。 托比往下走了数步,来到了朗朗的位置,却愣住了。 关天翔当然发现了托比的神色不妥,于是也走下鼠步── 由于白雾减低能见度的关系,真的要走低几步,才能够目睹眼前的身影。 歪头男再次站在角落,脸孔朝天,摆出诡异的笑容。 他又不知道从哪一个窗口窜进后楼梯了。 “叩叩、叩叩。”歪头男的头抽搐不已。 托比压低嗓子道:“完全猜测不到他下一秒的举动,他每一个动作都没有准备的前奏。” 托比说过自己是跆拳道黑带,而根据她数小时化险为夷的能力,相信绝对有丰富的交手经验。当下她感到手足无措的,或许是眼前的对手跟以往的跆拳道对手大相径庭。 失常人士,速度跟正常人差不多,范国富气力无穷,但以上敌人的共通点是,每个动作也有机会能够预测得到。 可眼前的敌人,蓦然就奔过来,踏脚不花半秒时间。这实在是太惊人了。一秒后,他们随时一身血淋淋也说不定。 “呱呱。” 眼前的歪头男吐出了第一句话。 他果然是凌哥,关天翔在5楼好像听到失常前的他在句子尾加了这一个怪异的象声词…… 凌哥手上的剑猝然颤动起来,剑击打着旁边的墙,墙上的油漆随即掉落……那是一把极度锋利,可以一剑刺穿心脏的凶器…… “嘭!” 阿毛双手牢牢抓紧了手枪,此际的他的手枪已经开出了一枪。 关天翔的心脏差点儿随着枪声蹦跳出来。 出乎意料的,眼前的陌生歪头男却没有避开或者扑向他们。那一枪,射中了他的左肩,小洞淌出了黑色的血液,尽管不是很多。 他却依旧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朝天的笑容依旧诡秘。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一阵诡异感油然而生,会否,枪械根本对他构成不了伤害? 这时候,他如蛤蟆一般趴在地上,这时候关天翔方才目睹他的背部。 恶心感涌上心头…… 他的背部,竟然有数个弹孔,每个溃烂的洞都染成了黑色一片。 妖怪…… 那么,是不是游戏结束了? “毛,把剑给我。” “嗯?喔好……” 此刻,关天翔方发现阿毛的腰际插着一柄东西……那是石中剑。 英国的皇者之剑,血红的剑面染上了失常者、石米、桑尼、范国富及小猫的血液,托比灵巧的接过了剑。 夜幕低垂,此际的能见度又降低不少。 从托比于数秒内把范国富砍成血酱可以判断,除了跆拳道外她至少有学过一定的剑法,而且造诣超群绝伦。 凌哥却好像没有因为中枪或者托比举起手中剑而受到刺激,手中的打刀依旧晃动,抽搐的头部不断发出“叩叩、叩叩”的声响。 第179章《我们,终究被绝望围堵了-下》 “呱呱。” 如果凌哥的移动速度如斯疾快,坦白说他们根本没有法子逃走,摆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一条残酷血腥的路:决一死战。 胜算有多少,没有人知道。 “连子弹都杀不到他,应该是因为某种身体变化让他感受不到痛楚,和承受能力超高,不过如果他们砍到他的头,一定能消灭他,因为脑是控制身体意识的器官,身首异处就没有可能运作了。”托比双手紧握剑柄,血剑映照出异样的红色光芒。小猫凑在旁边,摆出一副随时战斗,至死不渝的神情。 很刚强的一个小生命。 “射他的颈或者爆头。”阿毛对着关天翔说。 杀人无数的石中剑,又能否再下一成,干掉眼前的疯癫歪头男呢? 一场关乎生死的战斗如箭在弦。 火警钟声再次奏起── 歪头男猝然踏脚,弹出了旁边的通风窗。 “毛、翔,看后面。”托比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户。 “ok。” 凌哥消失了,他会在哪一个角落再次出现呢? 蓦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眼前。 火警钟声持续之际,歪头男竟然从原本跳出的窗口,飞身跳了回来,踏在梯级上…… 趁他们都不加以防备原来的窗口,在原地折返,多么的险毒。 幸好,一直死盯通风窗的托比也预料到这一个可能。 “翔,小心。” “吓?” 为何托比唯独只跟关天翔说小心呢?想起来,好像她并不是跟阿毛、艾西很多话说,除了必要的关于逃出的讨论外…… 歪头男才停住了一秒,便疾步向他们的方向跑来,彼此相距仅十米以内。 “你他妈的!哥就是吓大的!”阿毛瞄准歪头男的手已经迅速的开出一枪,可凌哥的头却猛然一歪,避开了射向脖子的子弹。 压力底下的关天翔也瞄准了男人,子弹擦过了男人的右脸,留下了黑色的血痕。 那根本毫无作用,必须射中脖子或者脑袋才行…… 颇为令人意外的是,托比却呆立在原地,更惊人的是,她紧闭双眸。 对手眼眸朝天已经奇怪的了,但至少可以通过眼角目睹托比的举动。面对如此深不可测的对手,怎么连眼也不开那么自大? 有一秒,关天翔曾经怀疑过托比血贫发作,关天翔差点儿要扑向她,提防她被凌哥砍中── 凌哥已经跑到了托比眼前的一米距离,挂着诡异笑容的他用力跳起,晃动不已的打刀已经朝着托比的方向劈来。 不要── 谁知,托比蓦然摔倒了地上! 关天翔连忙扑到了地上,想用骨瘦如柴的身体守护女孩,反正也逃不出去了…… 他也想不到原来到绝望之时自己有那个胆量── 他却扑了个空。 托比摔倒了在梯级上,左手用力向前推,顺着梯级的斜度,如坐滑梯一样向下迅速滑动着,刚好置身未落地的凌哥身下。顺着下滑的轨道,托比高举石中剑,一下使劲的往凌哥的头部垂直砍去! 两人的垂直距离只有大约一米,如果那一剑真的击中凌哥,他从脸到腹会增添一条极为之深的伤口,正常情况下必然致命! 托比已经远离了打刀的砍击范围,逆转了攻守,此刻压力在对方。 进攻,就是最佳的防守。 电光火石之间,正下堕的凌哥把刀向旁边的墙一刺,刀深深的刺入了墙壁,凌哥借助刀的反弹力,悬空打了一个翻斗,避开了托比的砍击。 “你们跑!打游击!”托比声嘶力竭的嚷着,在楼梯的尽头秒速弹起来,注视着再次站立不动的凌哥。 阿毛带着艾西转了个位置,又开了枪,子弹击中了凌哥的手臂,黑色血液四溅,凌哥却没有摆出痛苦的模样。 “逃不了……逃不了……逃不了……”凌哥的口中喃喃自语着,诡秘笑容依旧,伸出的舌头甚至滴出恶心的液体。 托比此刻又紧握着石中剑,紧闭双眸。这时候,关天翔方理解她紧闭眼睛的原因。既然凌哥的姿势并没有预示他下一步的行动,那么便要用心倾听。每一步踏地的声量,递增或者递减,预告着那人前进的速度有多快,会否跳跃等等。如果有长期训练、听觉灵敏的话,听觉绝对对躲避攻击及突袭对手甚为关键。 两人一动不动,仿如两个棋艺高手正在每人走一步。 凌哥再次弹起,如猛兽般冲向闭目的托比。 关天翔再次扣下扳机,凌哥的背部增添了一个弹孔,苍白的他却没有因而停下脚步。 枪声响彻后楼梯,如果有失常者,他们的情况便会变得很糟糕。 托比于最后关头蓦然飞脚迎接到来的凌哥,不穿鞋的右脚踢向胸脯的方向,那是跆拳道的标准姿势。 不过,那也未免危险到了极点吧,男人提着打刀,一刀砍向托比踢出的长腿! “不要!”关天翔差点儿飙出眼泪,却手足无措── 托比的脚突然一缩──那只是一个虚攻,骗倒了凌哥。凌哥的打刀已经往下砍了个空,半秒内无法重新提起。托比提着剑,由右至左砍向凌哥的脖子。石中剑攻击范围颇为大,这一剑必然足以砍断对方的脖子。 处于疯癫状态的凌哥,身体扭动成诡异的“弓”字型。 四溅的血液,沾污了托比的脸。 凌哥的脖子现出一个不深的裂口,托比的一剑制造的伤口只有大概数公分之长,并不足以使他人头落地。 两人对峙了数秒之久,凌哥歪着的头开始抽搐,“叩叩、叩叩”的悚然之声不绝于耳。 骤然,歪头男的抖动的刀如飞镖一般直飞向托比的头部,而且是以惊人的疾速。 托比勉强的歪头,刀“啪”一声插在墙上,刀上满是托比的黑发。 幸好,那一刀只是切断了托比右边的些许头发。 “不要!”手不断颤抖的关天翔再次瞄准了男人,一枪射中了男人的肩头…… 他没有任何反应……背上的伤口源源不绝的淌出黑色污血,凌哥却如不死身── 托比把石中剑掷向凌哥,速度比起凌哥刚才的飞刀要慢一截。战斗能力值仿如99的凌哥灵巧的曲身避开,却正中托比下怀。 或许,他预想不到,对手此刻准备逃走。 如巴尔直线传给数秒后的自己,托比刚才飞出的剑,是给一秒后的自己接住的。那一剑,让本来堵塞后楼梯的凌哥被迫让出了一个狭小的空位,那足以让娇小的托比穿过的了。托比以近乎人类的极限速度夺过了尚未落地的石中剑,借助冲力向后转了一圈,挥舞的石中剑在凌哥的双腿膝盖留下了深深的一条黑痕。 “托比……” “走!” 托比拍了关天翔肩头一下,继续全速往上疾跑,他也连忙往上跑着,右脚经过数分钟的休息,剧痛才舒缓了一点而已,又要准备接受马拉松式的煎熬了。 “为什么……” “我们打不过他……”托比持着石中剑,双目透露着慌张,“从头两次的交手,我都还没有摸清他的极限。我还没死,只是因为运气。我唯一胜过他的,只有理性。” 关天翔回眸着,凌哥的身影在白雾里消失,他似乎又停在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 多么诡异。 “我刚刚应该伤及他膝盖的软骨,他应该行动已经非常不便,我们趁机逃走……” 诚然,托比的战斗能力远超关天翔的想像,想不到应对妖怪般的凌哥,她还能够逃出。然而,托比的确是常人的程度而已,凌哥的速度、力气、体格,似乎是到达了一个变态的局面。持续的战斗,最终处于劣势的只会是托比。 这时候,关天翔和托比遇到了在楼梯上方的两位同伴。 “完蛋了……我们被人围……” 阿毛苦笑着,那是极端苦涩的笑。 上方传来了嘶吼般的嚎叫声,而且是来自多于一把嘴巴的嚎叫声。 三天以来,一直垂死挣扎,只是卑微的渴求着得到上帝的怜悯…… 他们,终究被绝望围堵了。 第180章《神给了我两秒-1》 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你不会知道,因为绝望只能体会。 奋力寻求救赎,屡次燃起的希望,却总是落空而回。 人生是一个追逐繁星同时被梦魇缠绕的旋转木马。最后,木马上的你发现,希望从来只是绝望的副产品,繁星,从来就是梦魇。 一切,不过是绝望底下的自欺欺人而已。 “我们……他妈的怎么办……”阿毛手枪已经不知该指向哪一方的敌人,关天翔差点儿想回覆一句“完蛋了”作罢。 光是凌哥一个,已经把他们拖进无尽的危机中,如果加上大量的失常感染者,实在是手足无措。 “枪声吸引了他们……咳咳……”脸色苍白的艾西双手掩鼻,状甚痛苦。 当下的关天翔极度期盼神机妙算的梅涛或者阿坚会如英雄剧的桥段般在某一处出现,然后跟他们联手化险为夷。 可是,在这栋23层大厦里,并没有什么英雄。他们面对的,只是黑童话式的绝望深渊而已。 凌哥尚没有杀到,他们底下的不过是一团白雾而已,不过楼上的失常感染者已经杀到了。 从白雾里转角骤现的他们大概十余人,全都双眼红红,青筋暴现,而且身体的肌肉也胀了起来,他们就像中了化学毒的科学怪人。 不幸上之不幸便是,他们好几个都手持刀棍。 除非他们突然变身成为复仇者联盟,要不然真的可以直接宣告死亡了…… “毛、翔,你们看这上面,放心那只怪物膝盖被伤,应该不会再爬到窗户去。”托比手持的石中剑滴下黑色的血液,沾污了船袜。 尽管没有了运动鞋的保护,只穿袜对灵活度相信有大幅度的提升。双眼紧皱的托比的姿态此刻就像宫崎骏画笔下百战百胜的狼之女幽灵公主,英勇善战的极度缺乏真实感。 托比,求你不要受伤…… “阿翔振作点!”阿毛怒推了愣住的关天翔一下,“我们不可能死在这!” 绝望之时依旧倔强坚守,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态……那是美德或者病入膏肓? 楼梯上方的失常者疾速扑向他们,最近的距离他们不过数米。阿毛一枪轰中了迎面跃来的失常中年男人,它的脑袋随即四溅浪花般的墨黑血液。 它们的速度实在太迅速了……如果他们手持机关枪尚来得及抵抗,火力欠奉的手枪实在难以赶得及敌人压境的速度…… “琳琳?” 危急关头,艾西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关天翔凝视着眼前奔走过来的、肤色苍白的小身影。 一个年纪不过十岁的失常小女孩。她扎着马尾,乌黑的长发与煞白的脸产生强烈的对比。她手上持着一支一米长的铁桶,那不知道是哪里而来的武器。她长大了口,眼神充满哀怨……失常的证据。 失常,就是无限的哀怨与恨之入骨。 不过,尽管失常的女孩全身苍白,还是显出了一点儿的稚气以及可爱依人……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这个小女孩太可怜了── 女孩的棍蓦然劈向关天翔,关天翔慌张的一手撑住了铁桶,这个失常小家伙的气力当然比不上关天翔了。关天翔抢过了她的铁桶,她愣住了,怨恨的注视着关天翔。 此刻,如果关天翔要一手解决这女孩,实在轻而易举。 不过,杀人,是否真的说到做到的一回事?尤其是一个因为受伤而染上失常症的可怜小女生? 关天翔下不到手……他下不到── 女孩猝然放声吼叫,冲着他而来── “嘭!” 千钧一发之际,阿毛的手枪轰爆了女孩的脑袋,小女孩瘫倒在地上,尖叫的时间也没有。 一个卑微的小生命,背负着父母的多少祝福,多少期盼,就这样终结了。 “傻逼翔你干什么啊?每次都在这做梦,毛哥能他妈救你几次啊,放醒目一点就不会被人笑了!” 阿毛的当头棒喝语气厌烦,说话却不无道理。 而且,即使自关天翔放弃,此举也是对同伴不负责任的。托比已经处于九死一生的深水热火里,而单靠阿毛一人也难以守护艾西…… 关天翔搁起了铁桶,左脚用力一踏,一棍挥向迎来的失常女人的头。尽管关天翔最后击中了她的脖子,力度还是足以令她失去平衡,倒在地上。阿毛随即补上一枪:“他妈的这样就对了。” 艾西夺过了关天翔的手枪,哀伤的凝望着地上血流成河的小女孩:“琳琳……嗯。”但她随即振作过来,双手颤动的用枪指着面前汹涌而来的失常者群。 关天翔才回眸打算瞄一下,托比蓦然冲向楼梯下方,一跃而起! 关天翔傻眼了,托比跳上了至少一米半的白雾中,闪闪生辉的血红石中剑仿如神愤怒的灵魂。 据说,石中剑是上帝赐予的一把神剑,拥有此剑者就是皇者。 小鸟依人的脸孔、开朗善良的性格、甜美如蜜的声线……托比简直就是天使。 如果神真的存在,关天翔恳请祢怜悯一下短发女孩,助她一臂之力吧。 阿毛正在撕杀之时,关天翔再次目睹了歪头男的身影。 诚然,歪头男的双脚膝盖淌着黑色的血液,如果是常人一早无法动弹了。歪头男双脚僵直,无法屈曲,但还是可以勉强的往前跃动。 他歪曲的脸上依旧挂着诡秘的笑容,那是多么可怕的忍痛能力……或者他根本没有感受到痛楚。 还在半空中的托比的石中剑已经往歪头男的脖子方向砍去,极度迅速。这时候,歪头男也举起了打刀,胡乱的挥舞着…… 天,那不是胡乱的舞刀,事实上,失常凌哥挥刀的涵盖范围已经重重把跃前的托比封锁了。 “哼,中埋伏啦。” 托比蓦然得意一笑,这时候小猫朗朗不知从那一个方向如弹珠一样飞扑向凌哥的背部! 那速度快得关天翔只是目睹一团灰色的毛球弹向怪物…… 火警钟再次为战斗的亡灵奏起哀歌。 以凌哥一直以来的惊人反应,他必然察觉到了小猫的突袭。 他的腰部以夸张的幅度一扭,打刀已经往小猫的方向猛然拨去── “嘭!” 凌哥持刀的右手手掌不见了。 准确一点,是他的手腕以下都被割断了。飞出的石中剑猛地插往墙壁上,凌哥的右手掌丢在数米外,黑色的血液涌出不已,最惊心动魄的是手掌依旧坚握着打刀。 “你敢伤害朗朗,我杀了你。” “呱呱。” 此际,凌哥的脖子淌血,双脚膝盖淌血、右手也报废,托比就仿如神一般的化身,说她是幽灵公主也没有丝毫的夸张吧…… 蓦然,上方一个失常男人扑向关天翔,手上持着一把颇为长的牛肉刀,速度快得他来不及躲避…… 不知什么推向了关天翔,痛楚传遍全身,他跌倒在楼梯扶手旁,艾西柔软的身躯挨到关天翔的旁边。 那失常男人一个失足,倒在了地上,好像昏倒了,而阿毛还在上方搏杀着。 刚才,如果不是关天翔往扶手一倒,男人的牛肉刀必然已经把他砍成血酱── 压着关天翔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着…… 关天翔望清楚一点,艾西竟然在抽泣着。 “他妈的什么事……”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一问句加上脏话会比较顺畅自然一点── “你这坏人!” 什么? 如果关天翔听到的是“你这个废人”,他倒不会感到讶异,但他的无能如何跟“坏人”勾上关系…… “你食言了……”艾西泪如雨下,却没有远离关天翔的身躯。 食什么言…… 另一边厢,托比及凌哥均失去了利器。 小猫朗朗因为躲避刚才凌哥的挥击,弹到了凌哥的身后,张牙舞爪的狰狞瞪着凌哥。 第181章《神给了我两秒-2》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凌哥立在原地,头部抽搐着。断掉的手掌在梯级上,打刀闪闪生辉。 “你敢拿这把刀,我即刻杀了你。”托比一脸漠然的威胁着,事实上关天翔也不清楚没有石中剑的她有什么法子杀掉眼前的妖怪。 “逃不走,逃不走,呱呱……”凌哥蓦然回应,声音沙哑。 猝然,凌哥一个转身,弹向小猫朗朗。小猫朗朗也怒不可遏的弹向眼前的异妖。 关天翔和托比也心知,小猫没有能力跟眼前的疯子比拼的,那只会是死路一条。 托比向前奔走数步,扑到凌哥的背后── 或许她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也或许她不知道。 那根本是将军抽车。 凌哥利用了托比对小猫的深厚关切,转移攻击朗朗,抛砖引玉,迫使没有武器的托比阻止他的举动。 没有石中剑在身,不知道能够应付眼前的诡异怪物。 凌哥横手已经把渺小的朗朗击中,灰猫也在歪头男的断臂上抓了数下,可那根本对凌哥不构成丝毫的痛楚。 “喵──”毛球随即改变方向,往底层的方向滚动着。 “朗!”托比焦急如焚的往朗朗躺下的位置跑去,跃过了栏杆跳下── 或许她心智已经正中下怀,但泛滥的情感很多时候都会盖过一切的理性── 托比撞倒在墙上,躺在小猫的身旁。 凌哥趴在地上,刚才使出的一拳力度大得惊人,把托比击到数米以外。 本来卷缩的朗朗目睹摸着右肩的主人颤抖不断,扑到她的面前,尾巴卓竖。 托比,眼神透露着苦楚,那并不像是装模作样的扰敌伎俩。 凌哥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对手的下一步棋。 “叩叩、叩叩。” 这头魔鬼,随时可以将托比置于死地。或者他也在猜度对手的潜藏实力,提防陷阱?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惨叫,原来艾西被一个失常感染者拖到了墙边,如果不是那失常者持有武器,她便死定了…… 阿毛此时已经不知从哪里端来了木棍,在更高的位置与数个失常者垂死搏斗着,形势不算太恶劣却无暇解救艾西。 众人在拼命挣扎,此刻关天翔却倒在地上,还在思量着艾西刚才的话。 关天翔,你真是一个废物。 当一个女孩被强行拖动着,下一秒随时性命不保,可你就只懂花时间畏惧,没有去面对。 活该你被踩断脚跟,活该你被骂口吃翔,活该你注定一世被背叛。 经常自卑的关天翔,却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何他的身世值得自卑。 那是因为,你从没有打算去面对你的弱点。 口吃翔。 所言甚是。 骤然涌上的罪咎感于眼眸溢出,浑身一热的关天翔提起了倒地失常者的牛肉刀,恼羞成怒的使劲砍向拖着艾西的失常男人。 那一刀,仿佛要把他毕生的不快与自卑感全然释放。 黑水如浪花般弹满他的身上,男人的腰部差点儿要被他砍断。失常者倒在地上,剩下嚎哭着的艾西。 懦弱的人,你经常自怨自艾,经常自嘲一无是处。 那当然,因为你只懂站在井底,端详别人的成功,却没有想过爬上那口小井。 活该你被瞧不起。 艾西接过了抛向她的铁桶,男孩凑近她的旁边,轻声一句:“对不起,我现在爬上来。”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凌哥的头晃动得更加厉害,仿如托比的死亡倒数。 小猫蠢蠢欲动,摆出一副速战速决的战斗格,却被倒在地上的托比按住了。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凌哥一个突袭,如飞弹一般扑向托比的角落位置。 “嘭!” 凌哥整个身体撞到了褪色的墙壁上,托比抱住了小猫滚到了旁边的位置。刚才的撞击导致沙尘滚滚,能见度更低。 是机会了,托比强忍撞击导致的痛楚,抱着小猫一个箭步奔到了凌哥断掉的手掌旁边── 她左手拾起了大刀,一秒后又奔到墙边,拔出了石中剑。 手持双刀剑的她,让小猫跳回地面。 关天翔奔到了她的旁边:“托比你有没有事……” 托比先是愣住了,或许惊讶为何关天翔这个独男会主动关心别人:“没有,还死不了。” “不要有事。” “嗯?”托比的脸闪过一片泛红,“嗯……” 两人不再对望,凝视着眼前的怪象。 因为撞击力度过份的强烈,凌哥的头卡在破烂的石屎墙上,猛烈的抖动着,好像无法拔出。 当下,他那扭曲的头部,弓子型的姿势,实在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逃不走……逃不走……” 他只懂说这句话。 此刻,不是砍击凌哥的最佳时机吗? 关天翔连忙高举牛肉刀,托比却用手制止了他:“不要,这个是陷阱──” 凌哥如陨石般弹过来,托比推着关天翔跳到了半米以外,朗朗则灵巧的弹到数米外的栏杆上。 “翔,你即刻上去歼灭所有的失常者,再增援我和朗朗。” “嗯。” 此刻,并非斗嘴的时候,即使托比提出的要求不合理,关天翔也应该对她的判断投以信心。关天翔二话不说的往上跑,来到了艾西的旁边。 背后传来刀剑摩擦的声音,相信托比及凌哥的战斗再次开展了。 火警钟断断续续,不过似乎还没有长期停下来的准备。 关天翔跑到了艾西的旁边,阿毛在她的前方,战斗着。关天翔按着右脚的伤处,相信这一次的战斗以后,即使经过长期的休息,关天翔的右脚也无法完全复原了…… “阿翔……”艾西手持关天翔刚才给她的铁桶,睁大眼盯着关天翔。 关天翔高举牛肉刀,跑到阿毛的旁边,一下猛然劈向他面前的失常男人── 一鼓作气的关天翔狼狈的倒了在地上,承受浑身的剧痛,不过刀还是牢牢的插中了那男人的胸脯,黑血四溅。 “你妈的,现在那么有勇气──” “刚刚那秒用完啦。”关天翔苦笑着,被阿毛扶起来。 关天翔好不容易从倒下的男人身上拔出牛肉刀,暂时失常者已经被阿毛及他们歼灭了,不过根据上方源源不绝的吼叫声看来,前来的失常者依旧不断。 看来,是刚才的数发枪声太响了,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了…… “他妈的怎么办啊,上面就这样听好像还有十几条……”阿毛抬头,手上的木棍抖动着。 诚然,他们寡不敌众,下方又有一头能力值极高的撒旦使者,他们直接搏击实在难以取胜。 “你为什么不用枪?”关天翔盯着阿毛,他委屈的苦笑:“你妹的,怎么用啊,有多少子弹可以让我们浪费?” 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手法。 关天翔最讨厌这些句子,说了等于没说…… “捕捉理性的轨道。” 在一旁的艾西蓦然开口,而且口中是梅涛的口头禅。 对……他们应该运用智谋,而不是肉体。 当下,应该如何才能够应付两边战线呢…… 忽然,一个身影撞到他们旁边的墙壁上,那是凌哥,而手持双刀剑的短发女孩再次成功躲避。 一个想法蓦然浮现。 思绪跃进了有可能是出口4。 还记得一开始他们到达垃圾槽底部的时候,底部看起来就像只有腐烂的尸体,并没有失常感染者。事实上,失常感染者只躲藏在尸体的底下。那么,是什么导致它们苏醒,攻击他们呢? 燃烧的桑尼尸身。 底部有极多的尸体,它们会否因为出现新的尸体而骚动呢? 它们骚动,是因为一样东西。 第182章《神给了我两秒-3》 火。 哪管它们是因为被火的光亮吸引,或者被火的热力吸引,它们就是会扑向燃烧的位置。 对。 “有没有打火机?” “什么?” “没有就找啦!” 关天翔再次扑倒在地上,在失常者尸体的裤袋中搜索着。艾西不知是目睹了他的焦急如焚,或者猜透了他的心意,也参与了搜索。 “找男人的裤袋!多数是男人吸烟!” 诚然,能够在十数具尸体中找到打火机,并非必然,甚至机会渺茫。 不过如果找到,或许是扭转形势的一个分水岭。 楼梯下方再次传来托比的吼叫声,以及凌哥撞墙的巨响,惊天地泣鬼神。 “找不到……”关天翔找光了所有男人的裤袋,却没有收获── “找不到打火机,但火柴要不要……” 什么?关天翔连忙凝视着小女孩面前的艾西。她从小女孩的衣服里端出了一盒抵买牌火柴以及蜡烛。 想不到,性别定型有时候可以致命。 “琳琳好像本来准备和他妈妈庆祝生日……”艾西心碎的把火柴及蜡烛递给关天翔。 此刻,先把伤痛抛下吧…… 托比跃到了关天翔旁边的位置,石中剑及打刀依旧在手,身上没有淌血,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明显已经耗费了大部份的力气。 阿毛手枪指着下方的白雾,准备随时瞄准凌哥的脖子。 关天翔也准备好手上的必杀武器,他很希望自己怪异的举动是正确的。 不成功便成仁。 托比不禁分心的喵了关天翔一眼:“翔你做什么──” “小心!”关天翔吼叫着,电光火石之间,托比跃起,凌哥撞到了她本来的位置。 神给予关天翔两秒。 就这两秒,决定了他们的生与死。 阿毛已经向凌哥开出了一枪,子弹往他的位置飞驰。跃起的托比双刀剑准备往他的脖子劈下。 楼梯上方,一大批的失常感染者同时杀到,数量惊人。 而如关天翔所料,他撞过来最终目的并非托比。 也并非他们。 而是关天翔手上燃烧着的一对皮鞋。 根据之前的观察,凌哥从当下的位置弹到他的位置,大概要花两秒。 神给了他两秒。 而歪头的他已经诡异的弹起了。 “叩叩叩叩叩叩──” 剩下一秒了。 关天翔费尽浑身的气力,把燃烧着的皮鞋往空中抛。 众人目睹着两只火光红红的皮鞋飞跃到空中,如黑夜中的红月。 一秒间,心竟然“呯呯”的跳了至少四下。 然后,一个黑影扑往那对尚未落地的皮鞋,皮鞋被撞到了最远的墙壁角落上。 后楼梯空间,随即传出地狱般的吼叫声。 歪头的凌哥撞到了上一层的墙壁上,整个身体也燃烧起来。 歪头男浑身燃烧起来的一刻,关天翔彻底的愣住了。 歪头男扑向皮鞋的一刻,发出了极度恶心的嚎叫声。关天翔隐约看到他把火光红红的皮鞋拥在怀中,犹如飞蛾扑火。 接下来,他的身体在数秒内随即燃烧,整个身体如牛油被点燃一样。 真是极度触目惊心的一幕。 刚才关天翔一下子用光了盒里的火柴,才能在短时间内点燃艾西递来的失常男人的鞋子。起初,他也怀疑鞋子是否真的可以点燃。 鞋子丢在一旁,默默的燃烧着,灰烟弥漫。凌哥在上一层如魔鬼一样嘶吼着,最令人恶心的是,他的声音并不带有恐惧或者愤怒,只有喜悦与亢奋。 “逃不走,逃不走,逃不走……”全身发光的凌哥浑身猛烈抽搐着,这时候上方的大量失常者也嚎叫着。 凌哥为何渴望得到关天翔手上的皮鞋,显然是因为他是失常者,而失常者的特征是渴望接近火。 那么,其他失常者亦然。它们将会冲向凌哥,为了得到火,将会猛烈攻击歪头男,导致自相残杀的局面。 梅涛此刻仿如进入了关天翔的思绪,关天翔的嘴角久违的以夸张的幅度扬起。 捕捉理性的轨道。 阿毛的手枪严阵以待,托比紧握双刀剑,没有丝毫松懈。 一秒后,数以十计的失常感染者已经扑到了抽搐的凌哥身上,如雪球一样越积越大。 不过是火焰雪球。 此际他们简直如身处地狱,嚎叫声响彻后楼梯空间。 失常者源源不绝的扑往火球的中心,他们已经无法窥探凌哥的身影…… 此刻,他们是否隔岸观火就可以了── 火团蓦然四散,十数个亢奋的失常感染者从火球中心向外弹开,好几个弹到墙壁上,一些一动不动,一些血流如注。 浑身起火的凌哥从火团中心弹出,从楼梯间的洞一跃而下。那个楼梯间的洞,连接了23层的空间,在这个高度跃下,除非中途握住什么物事,要不然必然直达底层丧生。 一些火的信徒也冲向洞,如跳水般涌向堕下的凌哥。 差不多十个失常者,就这样成为了卑微的陪葬品了。 心“呯呯”乱跳个不停,关天翔靠在扶手旁边,目睹着最后一个失常怪物跃下,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满地横尸以及黑色血液而已。 上气不接下气的阿毛往楼梯间的洞俯视:“那团火好像在底层……还在烧。” “为什么他们会扑火……”艾西咬着下唇,惊魂未定。 后楼梯底部依旧传出凄厉的吼叫声。 “想得到光,不然就是想得到热力。”关天翔终于叹了一口气,危机暂告一段落了。 “不然就是想得到热力。” 众人凝望着旁边的托比,她旁边的小猫朗朗浑身颤抖着。 “有可能是出口4我们已经用电筒照着底层,那时底层是有失常感染者,不过他们没有反应,电筒都有光,不过他们似乎无动于衷。”托比弯低身想抱起朗朗猫,“所以,他们那么渴求火,是因为火的热力,可能他们本身缺乏热能──” 托比一个失足,扑倒在地上。 “托比!”艾西连忙尝试扶起她。 托比靠在扶手旁,小猫窜到她的怀里,缓缓的轻叫着。 从托比刚才的姿势来看,托比的腰部似乎有内伤。 可能,是因为刚才拯救朗朗的时候,被凌哥的一拳伤得太重。 尽管并非致命的皮外伤,她的腰痛却必然不轻。 “喵。” 朗朗的鼻子轻柔的触碰着托比脖子上的十字架吊饰,眼眸甚至渗出一点点的泪滴。 关天翔心如刀割的,跟艾西扶起了短发女孩。 凌哥……你这个人渣……托比不要有事…… “我没有事……”托比鼓起脸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颜。 逞强。 此刻的关天翔如果抛弃一切礼节,必定会把她拥在怀里。 他这一个废物,仅可以做到这样而已。 “对不起……是我没有用……把你搞成这样……”关天翔跪倒在地上,托比却轻柔的道:“朗朗……有没有事啊……” “喵。” 底下依旧传出疯狂的叫声,如炼狱与凡间出现一个缺口。 关天翔忧心忡忡的扫视着托比的全身,她浑身没有伤口,那或许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经过了与魔鬼般的凌哥死亡搏斗数十回合后,托比依旧保住了性命,那已经是奇迹。 “我们……我们现在休息下先?”阿毛也了解到托比的伤势不轻。 托比却蓦然凶神恶煞:“十秒内,即刻冲进隔壁的消防门,找个单位藏起来!” “吓?为什么?”阿毛一脸不解,托比则注视着眼前的小猫朗朗。 双眼晶莹的小猫朗朗窜离了托比,向着后楼梯的洞怒目相视。 它灵敏的耳朵好像再次发现了事情的不妥了。 第183章《带笑的泪》 托比已经奔向旁边的消防门,一手扯开了救赎的入口。 这时候,洞口已经传出了极度响亮的疾速脚步声,而且越来越明显。 根据声音判断,那东西正以极速冲向他们的楼层! 那,根本不可能是别人,那只会是歪头的家伙。 不过,为何凌哥的生命力可以如斯顽强,被火烧身也可以不死? “进去啦!还看!”阿毛把关天翔和艾西拉向防火门的另一边,“15”的楼层显示牌映入眼帘,关天翔这才发现他们身处15楼。 那他们楼下,会否是14楼呢……不过先不要管。 突然,本来漆黑一片的后楼梯再次出现一团火光,一个火球正从底层的梯级冲向他们。 凌哥…… “翔!”艾西把关天翔整个人扯进了15楼电梯大堂,背后的防火门随即传来一声撞击声,那是庞然大物碰撞铁门才会制造的声响。 嚎叫声不断。 如果不是那道防火门在外面是手拉的,此刻凌哥已经一下撞开铁门,并且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 幸运之神姑且站在他们的一方,一次。 “进来!”阿毛已经打开了最接近防火门的单位的铁门,艾西已经被他一把拉了进去。 “托比呢──” 关天翔的话还没有说毕,那魔鬼般的化身已经拉开了铁门,冲了进来。此刻的他衣服满是烧焦的痕迹,衣服微微起火,或许因为他前后的移动速度太快导致身体承受强劲风力,身体的火已经熄灭不少。 到底要多么快的移动速度,才能够达到这个扑火的效果呢? 在那么短的时间从底层跑到15楼,那是很癫狂的一回事。 他站在关天翔的跟前,头却往天花歪斜,那诡异的笑容依旧。 “逃不走……逃不走……” 如果说眼前的他是游戏管理员,关天翔绝对愿意相信。 因为,他的生存能力实在强得不可理喻。 关天翔连忙提着手枪指着他,却一个不小心再次倒下……脚痛的太严重了。关天翔后退到电梯旁,凌哥的眼睛依旧没有注视关天翔,事实上却随时可以将束手无策的关天翔置于死地。 “叩叩……叩叩……” 好像,每一次凌哥的头晃动也是一次计时,当凌哥的头抽搐到了快速,就会蓦然发动致命一击。 为何之前的电影没有看到过如此酷却诡异的角色…… 为何关天翔会想如斯无聊的事宜,只因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挣扎也没有意思。 如果关天翔是阿坚,此刻他还有机会可以半秒内逃生,甚至可以予以反击。 不过,此刻他只是一个右脚残废的弱质男生而已,已经来不及躲入阿毛的单位了…… 对,如走火入魔的妖怪所说,他真的逃不出去了…… 对不起,他懦弱了。 其实,他明白的,一向想找到出口的目标,不过是在绝望里找到一个自他安慰的假象而已。 不论你如何挣扎,铁线依旧牢牢的勾住你的四肢。反抗的后果,不过是在脆弱的肌肤上增添不必要的血淋淋而已。 关天翔蓦然想起了梅涛在笔记中写上的一句。 你与我终究只是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 终于明白了。 付出一切,都将付之一炬,一切不过徒然。 与其反抗,不如接受? “到最后,都是狗命一条。” 凌哥蓦然开口,吓了关天翔一跳。 一直以来,关天翔以为凌哥只是懂得发出抽搐的怪声以及口中念着“逃不出去”及“呱呱”而已。 他的头部依旧向上倾斜,并没有望着关天翔。身体依旧燃烧着,在一旁的关天翔绝对能够感受高温。 “你敢动阿翔,你就人头落地。” 此际绝望不已的关天翔转头,凝视着手执石中剑及打刀的托比,她双手摊开,脚呈八字形,随时迎头痛击。 “呱呱。” “早就知道你能听懂。” 从利用托比对小猫朗朗的恻隐来引导托比被迫中陷阱这一点,眼前疯癫的凌哥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性,至少可以有限度的思考。 “绝望吧,呱呱呱──” 猝然,半残废的凌哥单手扯着关天翔的衣领,轻易把关天翔举到半空中。 “你威胁我?呱呱。” 托比凶神恶煞,聚精会神的盯着关天翔,神绪根本就是守护阿西达卡的幽灵公主的模样。 “你根本没有武器,我一秒就可以杀了你。” “杀他不需要一秒──” 单手的凌哥,此刻成为了两肢残废的魔鬼了。 心猛然乱跳的关天翔往下跌,本来抓紧他衣领的手掌跌倒在地上。打刀插在墙壁上,刀柄因为抛出的速度极快,依旧晃动不定。 一个身影突然扑向关天翔,关天翔被一道力强行推向旁边的单位──阿毛及艾西身处的单位的门。 那只是仅仅一秒的时间,关天翔却仿如经历了一切。 凌哥扑向关天翔及那个身影,用牙齿咬出了插在墙壁上的打刀,头部猛烈的晃动着。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关天翔保证,那是他毕生听过最恐怖、最难听的声响── 痛楚再次传遍全身,他盯着眼前的地板,一瞬间他已经倒在单位的地上了。 石中剑牢牢的插在木门上,石中剑的劲力使木门“啪”一声关上。阿毛连忙把沙发往木门的位置推,防止凌哥冲破木门进来。 “喵。” 关天翔强忍痛楚,睁大眼凝视着紧紧环抱他的身影。 一阵香汗的味道传进鼻子。 刚才,托比飞刀,打刀劈断了凌哥的手,托比及时扑向半空中的关天翔撞进了这个单位,接下来用飞出的石中剑关门。 关天翔松开托比的手,转身道:“托比──” 关天翔愣住了。 浑身肮脏的小猫朗朗趴在托比旁边的位置,低声哀嚎着。 托比躺在地上,左脚大腿内侧插着断掉的、只有十数公分长的打刀锋利处。 “嗯?叫我?”女孩笑了,露出酒窝,晶莹的双眸却死命忍住汹涌的泪珠。 最痛苦的,莫过于目睹身边的她徐徐步向死神的怀抱,手足无措的你却只能默默站在一角目送,无能为力。 阿毛搬出的沙发堵塞了木门,外面传来一阵阵猛烈的碰撞声,木门仿似快要破裂,情况岌岌可危。 关天翔却一脸愕然的注视着托比轻微颤动的大腿,心仿如被插了千刀,血流如注。 艾西在一旁咳嗽着,眼眸透露着隐隐的忧伤。阿毛也瞄到托比大腿上那闪闪生辉的断刀,六神无主的站在一旁,撑着沙发。 无法接受眼前赤裸裸的事实,却无能为力。 打刀大概插进了五公分之深,鲜血开始从破损的位置渗出,宣告着女孩悲情的未来。双脚微微颤抖,似乎打刀造成的创伤绝不轻微。 最难以忍受的,是女孩脸上强装的笑颜。 关天翔目不转睛的呆望着托比的大腿内侧,躺在地板上的她一脸默然,只是睁大眼睛凝视着关天翔,渐渐放下了生硬的笑容。 气氛绝顶的尴尬。 大家还是一脸默然。 “看够没有啊……色鬼。”蓦然,女孩装作轻松悠然的鼓起脸蛋,那藏在眼眸里的哀伤却骗不了人,“你再看我就报警啦。” 在这个时候,关天翔无法再出卖自己的情绪。 关天翔拉起自己的衣角:“把刀给我……” “不用啦……”托比用手按着关天翔的衣角,她当然知道此举是为了割下衣服帮她包扎。 “不会有事的……只要接触不到这些雾,就不会有事……” “翔,已经接触了啦。” “可能接触短时间的话不会有事!”双目模糊的关天翔站起来,又失足趴倒,慌张失措的四周摸索,寻找着利器。 事实上,关天翔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第184章《缺口的温柔》 仅余的理性告诉关天翔,即使接触雾极短时间,也会感染失常症。 肯尼及梅涛受伤后也立即得到包扎伤口的处理他俩的命运却依旧以失常告终。 当下的关天翔,也不过想在绝望里的寻求慰藉。 “不用啦,翔,”托比装了个鬼脸,大腿却血流如注,“我不会给机会你非礼我的,嘻嘻。” 受伤的托比只是预见到一个悲情的离别,才装作轻松,务求使气氛稍为轻松。 不过,可否不要忍着泪说这些话…… 明明托比在强忍着大腿撕心裂肺的刺痛,还有那一公升的泪水。 实在太虐心了。 托比温柔的笑着,亮晶晶的泪滴却在眼眸中滚动…… 你这个笨蛋。 “翔你干什么啊……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托比凝视着涕泪俱下的关天翔,粲然笑着,犹如秋季的夕阳。 充斥着悲情的季节。 “为什么你要救我那么傻啊……”这一句责备绝对出自真心,“我一点都不值得你救……” 艾西在一旁,自顾自抽泣着,阿毛按着沙发,脸色沉重,依然注视着摇晃不定的木门。 “翔……”托比搁起了那天使般的微笑。 “为……为什么……” 关天翔这个混蛋害了托比。 如果关天翔没有被凌哥擒住,托比便不会舍身拯救他这个负资产,她的左腿便不会被凌哥飞出的打刀所伤。 怎么,童话里的小孩,总能够得到美好的结局。 因为那是童话。 有谁不欲宁愿相信世界是美好幸福的? 在这人间炼狱,一旦犯错,那管愧疚汹涌在心头,你却永远无法挽回。 死的……绝对不应该是短发女孩…… 无法守护的内疚感,侵蚀着脆弱的灵魂。 关天翔,你真是个该死的废物。 该死。 泪如雨下的关天翔,终究无法承受心中泛滥的罪咎感,忍着浑身的酸痛以及右脚脚跟的麻痹苦楚,站起来,扑向门口石中剑的方向── “翔!”托比在关天翔的背后焦急的嚷着:“你有没有尊重过我啊,你现在是想怎样啊!” 此刻屋里三人处于崩溃的状态,如果凌哥此时破门而入,他们必然全军覆没。 不过,那也不要紧了。 反正,他们也逃不出去。 关天翔在震动不已的木门前停下脚步,背对着托比,抽泣不断:“我不值得你救……你知道的──” 触电般的触感。 短发女孩从后环抱着关天翔,浑身颤抖着。 女孩的左腿已经流满血液,托比也开始站不稳了。 “你要是敢轻生,我一定杀了你。” 悸动的关天翔整个身子软下来,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浑然失去理智。 “翔……”托比依旧环抱着关天翔的瘦腰,却没有把话说下去。 关天翔抽泣着:“干嘛……” 托比强忍泪珠,紧紧的搂着关天翔,头靠在关天翔的背上。 那温柔的触感,把关天翔拖进了无法自拔的悲情大海。 明明关天翔跟托比认识了仅仅一天,感觉却好像历尽沧桑、同甘共苦了很久的情侣……或者兄妹…… 这是何等虐待心灵的感觉…… 从来也没有一个女生如斯的重视关天翔。 平时肆无忌惮、嬉皮笑脸的阿毛,眼角竟也沾湿了液态的忧伤。 “你的样子真的很像我以前暗恋的那个男孩哦……搞到我有时候叫错你的名字,”托比抽泣着,蓦然笑了两声,“虽然这个发型难看,不过感觉对了。” 关天翔忽然想起了托比于深储物房的一句话:“你的样子……有点像我以前暗恋那个男孩。” 起初,关天翔还猜测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或者对他的挑逗。 人在面对终结之时,也没有必要撒谎吧? 关天翔罔顾木门外激烈的碰撞,转过身,悸动的把女孩拥在怀里。 人生是一个追逐繁星同时被梦魇缠绕的旋转木马。最后,木马上的你发现,希望从来只是绝望的副产品,繁星,从来就是梦魇。 一切,不过是绝望底下的自欺欺人而已。 “你不要死……” “嗯,我不会死。”托比凝望着关天翔,笑容涌着蜜般的甜蜜,“梅涛的情况让我知道,就算感染失常症,都是可以与失常症抗衡。如果我幸运,是可以击退失常症。” “你怎么肯定……” “因为我还没看过五月天演唱会……每次都买不到门票,哼。”托比纯真的鼓起了脸蛋,关天翔却只是注视她眼角滚动的情绪。 多么俏皮的一个理由。 “明年四月,我陪你排队……我陪你通宵排……”关天翔身子抽搐不已,泪滴已经沾满了脸孔以及衣服…… 托比的右手尾指勾着关天翔的尾指:“嗯。” 五月天《温柔》的钢琴旋律在脑海里浮现,描绘着一副凄丽却残忍的悲凉。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 从门外的声音判断,凌哥快要破门而入了。 “毛,把剑给我。” 阿毛二话不说拔出了石中剑,托比一手接住。 “傻瓜,振作点,不要绝望啊。”托比轻柔的退后,摸着关天翔湿透的脸,“只要我们努力,一定会找到出口的。” 自欺欺人。 关天翔崩溃着,朗朗在一旁低声呼叫。 “你都没有回答我,你在垃圾槽为什么说谢谢我?” “吓……”关天翔竭力回想着,“你不是和范国富理论,不让我一个人下垃圾槽吗……” “嗯……你真的是耳背,连我的声音都认错……”托比淘气的锤了关天翔一拳,“都不知道人家欠了你什么,好心你对人家好一点啦。” 托比所指的,只有一人。 当时,关天翔听到的是女声,除了托比以外,现场只有一个女孩。 恍然大悟的关天翔瞄了一眼默默流泪的艾西,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嘭!嘭!嘭!”此时,木门已经出现一个破裂处,凌哥诡异的笑脸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 天边风光身边的我都不在你眼中 你的眼中藏着什么我从来都不懂 “我们离开这里之后,你一定要和我通宵排队啊。”托比强忍汹涌的眼泪,生硬的装出灿烂的微笑,便推开了关天翔,凑近了小猫:“朗朗,对不起啦!要你担心。” “我们一定会逃出去,我一定陪你排……”眼袋的堤坝作用已经浑然失效,视线模糊起来。 “翔,记住珍惜生存的一分一秒。” 托比别过脸,已经无言以对,关天翔却隐约瞄到她在暗自颤抖。 不知不觉不情不愿又到巷子口 我没有哭也没有笑因为这是梦 女孩,终究放下强颜的欢笑,赤裸裸的悲伤如海啸袭来,在白雾里显得更添悲凉的色彩。 她别过脸,崩溃的哭了。 猝然,一个黑影弹出,凌哥的身子弹向客厅的托比。 一早意识到危机的女孩一剑挥向扑来的黑影,两者撞成一团,猛地向着客厅里飙。 那爱情的绮丽总是在孤单里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玻璃碎裂的声音。 关天翔目送着女孩与魔鬼撞破了客厅的玻璃窗,往浓浓的雾里下堕了。小猫朗朗“喵”一声,径自奔向玻璃的碎裂处,一跃而下。 那可爱的酒窝,只许刻引在模糊的思绪里。 剩下的,只有玻璃窗的缺口,泪人眼眸的缺口。 “如果我们能离开这里,你一定要和我通宵排队买五月天的演唱会门票啊。” 如果有就让你自由 第185章《雨婷篇-信》(1) 漆黑包围了模糊的视线。 女孩很爱漆黑。 因为,漆黑就不用目睹周边的丑恶。 从小到大在这栋大厦长大的雨婷,经常会到储物房躲避外面的世界,一待就是数个小时。 储物房,功能上为摆放清洁、维修用具的地方,却不为管理署使用。甚少上锁的房间里面一直空空如也,只摆放了一些杂物。 孤独的房,承载孤独的人,飘往孤寂的海。 掩耳盗铃,对绝望的人来说,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自我疗伤罢了。 女孩摸着发烫的脸蛋,泪水淌在大腿上。她甚至没有锁上门。 以往,每当女孩崩溃来到这里哭号,她总会祈求天使蓦然打开门,带着希望与幸福,拥抱她,慰藉那濒临碎裂的心。 神,真的会有那么的一天吗…… 大腿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小猫躺在女孩的怀里,不声不吭。 作为多年知己的它仿佛体会到女孩的忧伤。 连最后一个人也离自己而去了,还有什么可以留恋…… 根本没有什么帮派搜楼,一切也是女孩编写出来的。 雨婷不过想编制一个理由解释为何自己没有回到家里,而一直躲藏在8楼储物房。她实在不想别人知道,她来到这里的目的。 只因雨婷知道这里的纸皮箱一直放着麻绳。 雨婷抽泣了良久,在局促的孤寂里,感到了呼吸困难。 在这里已经好十数个小时了,怎么还在哭呢…… 一早熟透这个弃置房间的女孩爬到纸箱的旁边,取出了电筒。 麻绳还在这里…… 每一次,忧郁的雨婷离家出走,来到这储物房,也会端出麻绳,把持在手上好一阵子…… “神,我很懦弱……” 雨婷在麻绳打了一个结。 一个无可挽回的死结。 这个绳系成的圈,刚好可以套进女孩的头。 储物房的顶部还有数条粗水管,可以绑上麻绳…… 泪如雨下。 希望幻灭的感觉,就如沙漠的雨把最后一滴也甘心下完,那太艰难,太残忍,同时却是迫于无奈的。 天使,从来没有推门而入。 如果生命的旅程是一趟人与绝望的一场博弈,那场博弈的痛苦未免无法承受。 雨婷躺在角落,感觉却在死亡之海的悬崖旁挣扎着,随时一个不小心堕入死神手中。 神,地狱真的存在吗? 从来,人没有离开过地狱。即使泪流一天已久,悲伤还是没有放过少女的眼眸。 “舅舅,其实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嗯……嗯……婷婷你去上课先啦,舅舅下课来接你。记住明晚舅舅会和你庆祝生日的。” “嗯……好。”穿着白衣的九岁女孩待在“湾区新世界跆拳道”的牌子旁,目送肥胖的身影匆匆离开。 “婷婷,到时间上课练跆拳道啦,其他同学等着你啊。” 女孩并没有理会老师的呼唤,若有介怀的思考着昨晚的事情。昨晚,在客厅收拾书包的时候,女孩隐约听到发开口梦的舅舅口中喃喃自语。 “阿欣,你赶不赶时间回家啊?” “不赶啊,怎么?” 雨婷在跆拳道学校的外面坐下,跟阿欣说了昨晚听到的话。 “你舅舅……说你是私生女?不是吧。” “嗯……不要和其他人说……” “放心啦!婷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保守秘密啊。”阿欣吻着雨婷郁闷的脸颊。 回忆推进到了第二天上八时半第一堂课的时候。由于老师感冒缺席,课堂改为了代课形式。以往,由于这所小学比较宽松,代课下男同学会一起玩数码暴龙机,而女孩子则会围成一圈,聊聊班中谁喜欢谁,谁喜欢谁。 人缘不错的雨婷,日常必然会参与这些闺密的对话,这次却是例外。昨晚睡得不好,今天一坐下来便摊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了。 “喂喂,听说,雨婷是私生女来的。” 女孩子们以为雨婷睡得正甜,事实上她却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是吗?雨婷爸妈不是去了东南亚传教吗?” “是雨婷这种经常被骗的小女孩才会信……哎呀,还好他睡了。”细心一点听,说话的竟然是阿欣。 “他自己说的啊?” “是啊……听说还是偷情生的私生女,然后让父母抛弃了啊。” “那么劲爆!那我们要找多点人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啦……” 放学的时候,女同学们也习惯互相道别才离开课堂。好几个同学与雨婷说再见的时候也报以异样的目光,雨婷问她们怎么了,她们却笑着回应着“没有,你今天扎的头发很好看”、“没有,我有点头痛”之类的话。 雨婷很清楚她们神色怪异的缘由。连最亲密的好友也要向自己说谎吗…… “雨婷,拜拜──” “阿欣,你没有和别人说啊……” “嗯……没有啊,怎么会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阿欣报以灿烂的微笑。 心碎了。 当天的晚上,是夏季平凡的一晚,雨哗啦哗啦的下着。 神好像想用水冲走这个城市的一切郁闷与哀伤。 上星期常识课考试才听说过有关部门计划实行的“蓝天行动”,说要重夺湾区的蓝天。 雨婷穿着浅蓝色的校服,坐在窗边,凝视着一望无际的灰蒙蒙。即使石屎丛林之上染满蔚蓝,也无法洗走都市弥漫已久的忧伤。 雨婷坐在沙发上,身材纤小的女孩准备迎接十岁的生日,舅舅尚没有下班回来,不过承诺了今晚会跟她庆祝生辰。 短发的女孩却没有闲暇思考舅舅会如何为她准备生日礼物,令她心乱如麻的,是眼前的一封信。那是在舅舅房间的柜中找到的,那柜一直被舅舅锁着,今天却碰巧忘记了锁上。 那是,舅舅的妹妹写给他的家书,以及她的母亲写的信。 家书的第一句,已经是“哥,我对不起你”,雨婷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头。 应否看下去呢……如果看了,便无法回头…… 最后,对真相的渴求驱使下,雨婷还是看了下去。 她本来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同学间、知己间、亲人间,都会真诚相对。这,是在常识课本里学到的。 神也是这样教导雨婷的。 或许世界本来就应这样。 本来。 今天,雨婷已经丧失了对同学的信任,她开始接触到什么是虚假。表面故作友善,背后插上一刀。 本来,雨婷还天真的相信,舅舅是唯一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长大难道是人必经的溃烂。 那是千篇一律的悲剧,不断在湾区的每一个角落发生,如果你没有听说过,恭喜你,你成长于一个幸福的环境。 陈先生,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豪,以房地产起家,坐拥的庞大资产,随时可以买下半个玖龙,富可敌国。 欲望只有三种,财富、权力、女人,而且欲望永无止尽。 尽管一早结婚,并且育有三个势力儿子,五十有三的陈先生当然渴求更多的女色。传闻中,他跟数个城中名模有过一腿,不过坐拥上亿家产的他当然有办法毁掉证据以及堵住当事人的口。 其中一个当事人,便是郭韵宜。她并非著名艺人,并非名模,而是一个标致的大学女毕业生。 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失去双亲的阿宜在网路上被陈先生钓中了。陈先生一早厌倦了城府极深的名模劈腿,他开始渴求纯情的大学生。 那叫作援交。 不幸地,女方怀孕了,不过她患有心脏病,私人医生表示堕胎危及性命的机会极高。陈先生反而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是在房间留下一张空头支票:“我已经在马来西亚买了一栋四层的公寓给你,你搬过去也可以,留在湾区也可以,只要不要将这件事说给别人知道就可以,你知道外面的人知道了,你会有什么下场。” 雨婷喘着气,浑身颤抖不已,才看到一半,信纸已经沾满了泪水。 第186章《雨婷篇-信》(2) 阿宜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资产,不过还是被逼的生下了女孩。没有双亲的她辞去了实习的工作,朋友也不见,害怕被别人怀疑自己。 当然,有第三个人是知情的,那就是与她同居的兄长,懂事的他当然不会将骇人听闻的事实公诸于世。 最后,阿宜在家中生下了一个女婴,年轻女生生下孩子所受的痛楚果然小一点。 阿宜的哥哥回家时,只是目睹一封家书,以及人去楼空的单位。在反覆追查下,哥哥才发现阿宜已经远赴马来西亚,开展新的独居生活。哥哥作为基督教徒,因为痛爱妹妹才把真相隐瞒,他对女婴的怜悯也油然而生。在一番检查后,他终于在屯门一家孤儿院找到了女婴,单身、收入勉强维持生活的他在神的旨意下,成为了女孩的监护人。父母,也再没有回来过,女孩连他们的脸孔也没有看过。 女孩哭崩着,手上的信纸经已被泪水弄湿,难以阅读。 “婷婷?你干什么──”男人站在家门旁,手上的东海王牛乳蛋糕跌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雨婷卷缩在客厅的角落,泪流如注,哀伤的凝视着门口的男人。 “爸爸妈妈不是去了传教吗?” “是啊!婷婷……” “你骗人……” “不是啊,相信舅舅啦……来吃蛋糕啦……” “我都很想相信你……为什么连你都要骗我……” 要一个9岁的女孩承受一个如斯残酷的真相,未免冷血到了极点。 父母根本并非传教的伟大人物,他们只是不负责任的冷血人士。 她不理解。 连自己唯一信任的人也要对自己筑起虚假的高墙。 她却竟然一直相信这一派胡言。 女孩自觉太纯真了。 “婷婷,不要……”看着颤抖着的小女孩穿起拖鞋,舅舅欲速阻止,却被女孩猛然拨开了粗肥的手。 跆拳道学校表现鹤立鸡群的雨婷,轻易的推开了动作缓慢的舅舅,一个箭步跑出了屋门,奔向后楼梯。 “婷婷,我只不过不想你受伤……”舅舅站在门前,无力拾起牛乳蛋糕,眼红了。 一个庆祝生日的晚上,却演变成了赤裸的悲伤。 在漆黑的储物房内,一个小女孩哭了整个晚上。 原来,没有人值得信任。 很多人认为,魔鬼是自然而生的。不。魔鬼是从天上的国度堕落的。 每个人,也曾经是纯洁的天使,对世界充满美好的构想。 受过伤,才会明白到向外界展露自己真正的一面,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悲凉。 所以说,老实的好人在这个社会就是等待被淘汰的一群,哪管应不应该,重点只在于你接不接受。 原来,只有筑起虚假的面孔,把真正的自己藏于深处,才能够苟且偷生。 那太可怕了…… 不过,那才是现实。 自从那一次后,女孩不敢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了。 “舅舅,为什么我叫雨婷?” “因为妈妈想你开心点,好像停雨后的风景,展现希望的彩虹啊。” 雨婷哭号着,这句话到底承载了多少的虚假,自己到底承受了多少个沉重的谎言…… 雨婷把麻绳搁回纸皮箱内,坐回角落,犹疑不已。 上帝不容许了结生命的…… 但雨婷真的心如刀割,无法释怀…… 雨婷犹疑着,吃着裤袋端出的芝士肠,那是朗朗最爱的食物。 有人说,一旦想不开,吃东西是鼓励自己的最佳办法。 然而怎么,此际的芝士肠苦酸非常…… 原来,肉肠被清泪沾湿了…… “喵。”小猫挨近了主人,一如的往的尝试鼓励她。 小猫是雨婷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对象了,一直走下这条艰难的路依赖着纯洁的小伙子。 在中学,雨婷凭着天使般的脸孔以及圆滑的待人处事技巧,成为了级中的万人迷,不少男生也尝试得到她的青睐。 身边的人都说雨婷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可爱女孩,那些人可太不了解少女了。 5a班的学生中,甚至没有人知道雨婷曾经有自闭倾向。 那是初二以前的事情。 那笑着的神情,那虚伪的面纱,不过是社会逼迫出来的自卫罢了…… 自从知悉被舅舅欺骗以后,雨婷一直被忧郁缠扰,她甚至躲在房间里一个星期不上课,以致学校致电舅舅。 伤口总会愈合的,然而那疮疤却永远久留心中。雨婷后来也恢复日常的生活了,不过她恐惧,她厌倦,她痛恨。 那童年的阴影,促使她成为了一个不敢再敞开心灵的寂寞女孩。日常开朗的笑颜,不再了;喋喋不休的嘴巴,不再了;真诚待人的性格,不再了。 畏惧虚伪的女孩,甚至连日常的交谈也不过两三句。她请求老师让她坐在课室的角落单人座位,以免去了跟别人交流的麻烦。 很极端,那却是事实。同学间“变得很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那么静好可惜”“自闭女孩”不绝于耳,雨婷却不顾了。 反正,她也不打算理会这个虚假的世界。 不过,尽管丧失了对舅舅的信任,他还仍旧是雨婷最珍重的一个人。受过伤的她当然清楚舅舅不过想保护自己,不过想让小女生留在童话世界里多一阵子。 现在,连那仅余的生存动力也离雨婷而去了…… 神,似乎已经离弃了小女生。 “神,请原谅我的罪……”女孩撑着身子,准备再次从纸皮箱端出死神的皮鞭── 时间仿如凝固了。 门外传来推门的声音,接下来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反应迅速的托比疾速躺下,关上手上的电筒躲到了角落,小猫跳进了纸皮箱中。 “喂喂,这里有一间房啊……靠,门没有锁啊!”那是一把粗犷的男生声线。 糟了,没有锁门…… 扰攘了十数秒,门外窜进了三个身影,在漆黑中雨婷勉强判别到那是两男一女,都是年轻人。 雨婷的心“呯呯”乱跳,倾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似乎,这三个少年都是被癫狂的人狙击吧……他们也不过是畏惧外面,寻求安全的陌路人而已,不像是会伤害自己。 即使他们想伤害自己,第五十六届跆拳道国际赛东亚区亚军的雨婷,绝对有能力招架。 “你们是谁?”口中依旧咬着芝士肠的雨婷开启了电筒,照着眼前的熟人,却愣住了。 令她过分惊愕万分的,是眼前的其中一位男生。他看起来呆滞非常,而且双眸红肿,脸上淌着泪。 漆黑的储物房,总是爱使人回眸那灰色的过去。 不过,今次是色彩缤纷的。 “喵。” 穿着粉红色校服、灰色校裙的雨婷在全华大厦的铁闸前骤然停下,转身凝视着旁边的小身影。 她久违的笑了。 那只m国短毛猫,卷缩在大闸的旁边的位置,猫的身旁是一个小碗子,里面有着猫粮。 女孩已经遇见过这才数个月大的小猫数次了,一开始她还以为小猫是旁边街市卖菜婶婶养的小猫,不过后来发现小猫只会不时来到奶路臣街的店铺前吃着猫粮,接着便会“喵”一声窜进人群。 正常主人,又怎会任由一只年龄不过三个月的幼猫独自于网教的万人空巷流连呢?那是一只流浪猫。 幼猫细小的身影犹如卡通里的角色,圆大的双眸纯情极了。 女孩心中一阵悸动。她一向喜爱猫狗等的小动物,因为它们不懂虚伪,不懂欺骗,不懂出卖。它们或许有时惹人厌烦,不过至少那是真诚相待的结果,女孩宁愿要一个真实的景象,也不要面对尔虞我诈的恐怖。 小猫似乎很喜欢这陌生女孩,那圆圆的脸轻轻的擦着雨婷的小腿。 “猫猫,你哪里来的──” 第187章《雨婷篇-信》(3) 灰色幼猫蓦然离雨婷而去,步往人群中。女孩苦笑着,此时不过五时许,反正有时间,不如跟踪一下这只小猫吧。 雨婷背着背包,跟着小猫穿过人山人海的孤寂。是日的天特别的蓝,仿似想洗走女孩心中的郁闷。 小猫不断叫着“喵”,一边在奶路臣街穿插着,一边不时回眸瞄着紧紧跟随的身影。 女孩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她不禁好奇,小猫到底正前往哪里。 前方传来一阵男生的呼喝声,中间夹杂着脏话,雨婷不禁咒骂:“不要说粗口啊……” 蓦然,一个南非世界杯足球在雨婷前的视线滚动着,一个穿着西班牙国家足球队球衣,背后印着“梅涛”的男生赶到足球面前,把足球拿起。 似乎他又射失了。 “喵。”纤小的灰猫窜进了一个绿色的铁闸内,雨婷抬头一看,绿色的石地足球场映入眼帘。怎么小猫会窜进了足球场呢? 久违的好奇心驱使下,女孩走进了足球场,此时小猫跑上了看台的第三排,停下了脚步。 雨婷走到了小猫的旁边,却不禁傻眼:猫会吃芝士肠的吗? 一个男生坐在看台的座位上,手中拿着一条芝士肠,似乎是准备喂饲幼猫。他看起来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及黑色牛仔裤。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闪闪生辉的十字架吊饰,看来他是一个信徒。 那男生说不上眉清目秀,却给予了雨婷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女孩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自从9岁以后,她一直紧锁心扉,害怕与外界沟通…… 天色开始暗淡起来,准备迎接夕阳的艳红。 “你也喜欢猫啊?” 雨婷望着足球场狼狈的小男生,默然一笑。 那已经是很罕有的笑容了,日常她根本不会予以任何回应。 男生抚摸着大腿上的小猫,小猫安然的躺在他的怀里,入睡了。 两个陌生人于茫茫人海中相遇,只因一只猫。 两人久久不语,那却浑然不是尴尬的沉默。待托利斯再次在小禁区将足球射出马路,男生再次开口了:“上个月我来踢球,遇到这只猫。” 女孩转头凝望着男生,却又害羞的别过脸。 男生笑着:“那时候我们踢着球,这只猫跑进球场,妨碍了这场球赛。那时候,对面队额人不爽,有几个球员甚至追这只猫,踢了他几脚。” 女孩半信半疑,却被男生温柔的笑融化了心灵。 “我那时候为了救这只猫,和他们打架,差点都报警了。之后我每天放学都会经过这里,都会遇到这只流浪猫,所以就顺便喂一下它。我也试过抱他去少人的地方,以免这里有危险,谁知道它还是跑回来了。” 女孩低头,一边咒骂着那些冷血的人,一边泛起一阵悸动。 “你很特别啊,猫猫平时见人就躲开,但它又怕你。” 夕阳的余光,把女孩的脸照得更加红。雨婷笑而不语。 “嗯……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说不到事──” “我不是哑巴,傻瓜。”雨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是真挚的灿然一笑。 “小姐,你一路都不说话,我怎么知道哦。”男生双手掩脸。 女生搁起笑容,犹疑着,尝试冲破本来筑起的内心高墙。 在和煦的阳光下,雨婷看起来迷人极了,只是那脸容充斥着莫名的忧郁。 男孩似乎洞悉了女孩的心事,也跟随着不语,望着托利斯在门前再次射门。 “那个是不是你队友啊。”女孩终于主动开口了。 “怎么可能呢,我这队赢101比64啊……呐呐呐,穿着球衣那个就是我队友啦。”男生心中一阵荡漾,他似乎也被眼前的陌生女孩吸引了。 “你不用想骗我,你以为篮球吗,101比64。”女孩别过脸,傻笑着。 “想不到你知道啊。”男生一笑,“开心了就好了。” 夕阳的坐台下,两人聊了很久,尽管雨婷很少话。时光仿如停留在艳红的景致下,雨婷不愿时间流逝。 “其实,猫很好啊,至少不会伤害人。”雨婷突然停止笑声,抚摸着小猫的头。男生默然了数秒,仰头凝视着那即将逝去的黄昏:“嗯。”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男生会意的道:“不过,我仍然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即使人经常互相伤害,不过我一直相信,生命有值得我去爱惜的理由。” “真的?” “不是,假的。” “你这个死人头……” 雨婷很少跟人相识一天便敞开自己的心扉,或许是因为眼前的男生给予了她过份的安全感。 “看你那么不开心,我就不问是什么事啦,不过要相信,尽管有很多的不如意,世界都有美好的一面。”男生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女孩若有所思的仰头,凝视着城市上的一片火红。 “嗯。”过了半分钟,雨婷豁然一笑,尽管依旧犹疑,她却好像领略了什么。 男生蓦然站了起来:“对了,你可不可能帮我照顾这只猫。” “吓。”一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请求,不禁使雨婷感到一愣。 “我下个月就要移民啦。”男生轻笑着,“没有办法照顾这只猫,如果没有人管又要流落街头啦。” 少女捏着灰色的校裙,凝视着眼前的小猫。 “呐,我当你答应了啦。”男生漫步走下梯级,又蓦然回首,脱下了颈子上的吊饰。 “干什么……” “那时,我救这只猫的时候戴着这条链,他还很小,或者因为报恩啦,他天天都要跟这个十字架好,我走了他一定会很想着我的。不如给你啦,如果你可以照顾他。” 女孩接过了十字架吊饰,久久不语。 “其实我是不是吓到你了……”男孩红着脸,“对不起你可以当我说笑……” 雨婷并没有正面回应:“你……叫什么名字?” “郑嘉朗。” 雨婷已经忘记了那一次两人是如何在逝去的夕阳下道别,球场看台剩下的,只有抱着幼猫的短发少女,还有抹不走的一段回忆。离别前,男生回眸,抛下了一句:“记住珍惜生存的一分一秒。” 回忆来到了终结之时,只因眼前的男孩开口了。 “为什么叫朗朗的?”那男孩一脸好奇。 雨婷翘起腿,让小猫躺在怀中,并且凝视着男生。 神,竟然在绝望的关头施以怜悯了。 雨婷甚至有一丝怀疑过他是否球场遇到过的男生,尽管他的发型、身型也不同。 不过,实在给予了她不少的亲切感。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你很想放弃,抛下一切于不顾,转过头却会目睹漂亮的画面。 那讽刺到了极点,不过,人生不就是一个失去与得到的过程吗? “哈哈是这样的,”托比再次翘起脚来,让小猫躺在大腿上,“因为每次我每次在家里弹琴,只猫都会爬上凳妨碍我,乱弹一通,所以我就叫他『朗朗』咯。” 那是多么可爱的一个谎话。 这个男孩,狼狈又马虎,又懂事,不过他跟郑嘉朗一样,给予了雨婷一种亲切和蔼的感觉。 想不到,她会遇到一个跟自己曾经暗恋的男生相似的人。 即使在大腿血流如注的时候,雨婷也是这样想的。 雨婷泪流满面,面前是死亡的恐惧以及离别的悲哀,不过她心底里实在很感激遇过这两个男生的。 泪流满面的同时,雨婷却温柔的笑了。 是你们,让雨婷明白到,生命并非只有无尽的黑暗。 “翔,记住珍惜生存的一分一秒。” 第188章《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上》 第四天,04:26。 浑浑噩噩,他们寻找出口的前路竟然来到了第四天。 一方面,惊愕自己遇到了各种来自潘多拉盒子的灾难,却依旧保住了卑微的生命,仍然在艰险的旅途里挣扎求存。 另一方面,却越来越感受到何谓穷途末路。四个有可能是出口,地面大堂门口、天台、窗口、虚线,剩下天台一个尚未尝试,然而根据托比的分析,也知道从天台逃出的机会极度渺茫。 除了找不到出口,身边的人也一个一个离他们而去。最初,杰睿的失踪已经让他们哀愁不已。接下来,肯尼感染失常症并且离他们而去,九死一生;梅涛也跟着跳窗,凶多吉少;杉木也接着葬身垃圾槽里…… 甚至,连她也走了。 作为一个只跟她相处了不足一天的人,关天翔实在不配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情感,跟她更加谈不上共患难的知己。 只不过,她和蔼的磁场,实在让关天翔无从招架。 她那忍着泪的笑,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凉,却美极了。 “翔,记住珍惜生存的一分一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关天翔坐在窗口旁的角落,欣赏着玻璃的碎裂。 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依旧在脑海中回荡着。 窗口破了一个大洞,那是天使与魔鬼同归于尽下制造的一个遗憾。玻璃碎散满一地,地上满是鲜红的血液。 明明已经事发了超过七个小时,那愧疚的苦楚却没有褪去。艾西挨在沙发旁的墙边睡着了,阿毛则到了其中一间睡房。刚才托比及凌哥破窗堕楼、朗朗一跃而下以后,咱们三人只管一直抽泣着,却没有对话。 或许,是因为大家也疲倦了,无话可说了,便各自默然找了个地方,寻求一点儿喘息的空间。 关天翔却一直没有睡,只管凝视着碎裂的玻璃,天真的祈求着女孩会蓦然出现,然后跟他说这只是一场闹剧,大家也可以牵手回家睡觉了。 寂静的客厅,反衬着窗外的喷气声。诚然,在绝对宁静的时候,方会发现窗外的喷气声其实颇为响亮。那感觉就像是身处冷气喷气槽口听到的声音一样。 到底,他们是怎样被拖进这一场杀戮游戏的…… 说白一点,他们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历尽沧桑,受尽屈辱……无辜的他们浑然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大罪,要经历这些无法承受的痛。 他们厌恨这个可怖的血腥世界。这里没有爱,只有杀与被杀两个选择。 终于,卑微的他们决心要冒险一次,务求在邪恶的空间里找到救赎的出口。然而,赤裸的残忍却不断的告诉着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口…… 他们想改变,然而一切的血与汗从来也是徒然。 你与我,终究只是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 或者,人总是不忍对自己坦白的。 上述的,就是他们的人生。 这一个凌晨,不知道第几次哭了……关天翔厌倦了一切,却无法避开── 他止住了抽泣,喘息着。 他的旁边传来了急促的喘气声,柔弱如奄奄一息的小猫。 依赖着昏暗的光线,他目睹一个纤瘦的身影,紧闭双目,暗自哭着。 而且哭得很厉害。 对于艾西这个女孩,关天翔是近乎一无所知的。关天翔仅仅从第一次目睹她穿着校服,知道她是一个中学生。她住在杰睿家旁边的单位,家中住着父亲。 关天翔对于艾西的观感极度复杂。一方面,关天翔好几次被她诡异的化身吓到了,首先是窗外的人头,接着是后楼梯那哀怨的回眸,还有14楼的幻觉…… 关天翔无法相信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一切一切,也警告着关天翔她潜藏危险的杀机。 不过,另一方面,她也看似是一个可怜的柔弱女生。很多时候,她也会沉默着,那天使的脸孔好像渗透着无限的哀愁。而且,好几次她莫名的哭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最深刻的一次,是跟艾西在她家的厨房准备早餐时,她蓦然的流下悲哀的清泪。 到底,艾西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关天翔对她的存有戒心,另一方面却对她生起一丝怜悯。 此刻涕泪俱下的她,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历尽痛苦的小女生而已…… 关天翔想起了托比那忍哭的小身影,一阵恻隐如海啸袭来…… “你……没事吧──” 艾西骤然张开双眸,凝视着关天翔,接着慌张的向后退,喘息得很厉害。 怎么了…… “我是阿翔啊,你怎么了……” 艾西若有戒备的注视着关天翔,脸上是两行泪痕以及夹杂着恐惧与哀伤的脸孔。 天使的脸孔。 她没有开口,关天翔俩对望了数秒,她才低下头来,继续嚎哭着。 此时关天翔方了解到,她做噩梦了。 漆黑的单位内,充斥着漆黑的忧郁与失落。 尽管自觉是一个独男,关天翔也很清楚,当下的艾西极度需要慰藉。 坦白说,关天翔也不禁会害怕身旁的她是一只危险的妖怪,蓦然向关天翔袭来,取关天翔的命。 然而,关天翔却豁出去了。或许因为对女生的怜悯,或许因为事情已经来到了绝望的地步。 “你……你没事吧?” 她没有回答,只管抽泣着。他俩在沙发旁的角落坐下了,艾西一声不吭,注视着满地的狼藉。 气氛尴尬极了,或许因为艾西一直被关天翔指控为妖怪、鬼,以致她对关天翔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愕然极了。 这也是正常不过的…… 两人沉默了许久,她坐在关天翔的旁边,继续痛哭着。 “嗯……”不善安慰女孩的关天翔,也词穷了。 所谓必要的沉默,或许就是这样吧。两人不懂得如何再交流下去了,唯有借助寂静,保持着一个暧昧却舒服的距离。 玻璃窗的碎裂处,吹来一阵微风,很温柔。 温柔得关天翔想哭。 “嗯……其实我……也有做噩梦。” 艾西默然的徐徐转头注视着关天翔,关天翔还生怕她的脸会否不满鲜血,或者张大了鲨鱼般的口。不过,一切也没有发生。 “而且三次呢……三次都是恐怖的梦,都是给同伴抛弃……我真的好怕。”明明想安慰眼前的少女,却转转变成了诉苦,果然是独男。 女孩停止了抽泣,低下头,继续凝望着眼前的玻璃碎。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颤抖极了:“为什么……你不睡……” “因为我怕再做噩梦。”关天翔坦然相告。从第一晚开始,每当关天翔睡觉,也会梦见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或许因为经历太多了。这促使着关天翔完全不敢睡着…… 两人又静默了须臾,艾西拭抹着双眸,咬着下唇,注视着关天翔的鞋子:“你右脚是不是肿了?” 关天翔一愣。对,他知道自己右脚一直传来剧烈的肿痛感觉,不过却完全无暇思考到底肿痛的程度何如。 第189章《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下》 此刻,右脚脚跟的痛楚依旧,关天翔却一早麻木了。听得艾西这样说,他不禁尝试脱下右脚的鞋子,看看伤口怎么样── 痛楚撕心裂肺。他痛苦的喘息着,因为自己粗暴的动作伤及了脚跟的位置。 在女生面前显得如斯狼狈真的尴尬极了,尽管他每个小时也有狼狈的滑稽时刻。 “嗯……不如我帮你吧。”艾西的眼神似乎在征求关天翔的同意。 基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故步自封以及对艾西的戒备,关天翔很自然的吐出了一句:“不用──” 泪流满面的艾西没有理会关天翔,缓缓的跪到了他的跟前,熟练的松开他右脚的鞋带,并且以极其微小的动作徐徐脱着鞋子。 他真的没有感到痛楚,或许还是女生比较温柔细心一点。 “如果脚受伤了,一定要很小心的脱鞋,不然会很痛的,脱鞋的姿势我都是之前学急救的时候学到的。” 关天翔蓦然想起了艾西当时帮肯尼以及梅涛包扎伤口也非常熟练,想必她有丰富的急救经验。 “嗯……”关天翔凝望着眼前的少女,心中交战不断。 被眼泪洗脸的艾西实在惹人怜爱到了极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神秘却又迷人。到底,那哀伤的花容背后,藏着什么样的过去呢…… 如果她是一个正常的女生,又有那个男孩不会对之心动? 可惜…… 不消半分钟,艾西已经把关天翔的鞋子脱掉,袜子随之被脱下── 臭味扑鼻而来,艾西及关天翔连忙捏着鼻子。 三天以来奔走不断,也没有洗过澡,脚跟有臭味也是正常的吧。 蓦然,女生惊呼了一声。 关天翔大惑不解的注视着眼前愕然的女生,她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甚至屏住了气息。待关天翔目睹自己脚跟的时候,也不禁吓了一跳。 尽管光线昏暗,脚跟上的血迹还是清楚的映入眼帘。 由于一直清楚自己有右脚脚跟骨折的旧患,数年来不断复发,没有完全康复过,关天翔一直以为右脚脚跟的痛楚是旧患复发。想不到,竟然增添了伤口。 脚跟外侧的位置,有着深色的血迹,覆盖了大概四分一平方公分的皮肤,看来是长期跋涉,被鞋子磨损的伤口。 血,23层大厦的死亡证。 关天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差点儿想叫出声。 想不到,关天翔的生命以如此的方式来了一个终结。 海啸般袭来的死亡恐惧冲击着关天翔的理性,他踢开了艾西的手,往墙边后退着。 不可能的…… 艾西睁大眼凝视着关天翔,那圆大的晶莹双眸里却没有渗透丝毫的杀机或者哀伤。 相反,更多的是疑惑。 “小心啊!阿翔,地下有玻璃碎,很容易割伤的──” “太晚了……”泪不由自主的再次占据脸孔。 已经流血了……原来关天翔的下场也是跟托比一样…… “冷静啊!阿翔!”艾西扑向关天翔,冰冷白滑的双手抓着关天翔的双肩,“你的伤口已经干了开始愈合了,很小的一个伤口,你没有吧。” 什么? 关天翔喘着气,思量着艾西的话。 “你在进来这栋大厦之前脚有没有受伤?” “没有,只不过以前骨折的旧患……” “就是说,你是进来了才受伤。你的伤口很小,已经开始愈合了,所以放心,没有的。失常好像是受伤几分钟就会发生的事情,但愈合所需要的时间远超于几分钟,而根据上面的血迹和愈合的迹象……我觉得应该至少是数十小时前的伤口。” 艾西的话不无道理。关天翔竭力把自己从绝望深渊拉扯回现实,端详着那个伤口。 那伤口,的确像是很久以前便已经结焦停止流血似的。 到目前为止,关天翔好像还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失常的状况…… “为什么会没有事啊,明明我在流血……”关天翔这才放下了绷紧的神绪。 “不知道……”艾西坐在原地,没有移动到关天翔的旁边。 两人默然,直到半分钟后关天翔蓦然吐出了一句话:“会不会是这个伤口太小,所以我就没有受到感染?” 艾西报以一贯的神秘微笑,不懂回答。 猝然,一个奇怪的念头油然而生,关天翔瞪着伤口:“会不会,是血型的关系?” “嗯……”艾西当然也不懂直接回应,“你什么血型?” “我妈说我不是正常的血型……我是……” “你连自己血型都不知道……”艾西抹去脸上的泪珠,苦笑着。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关天翔盯着右脚脚跟的结焦伤口,“但我很肯定,是一种稀有的血型。” 还记得以上说,关天翔拥有一种稀有血型,亦即罕见的血型种类,只不过关天翔真的忘记了那血型的名称了…… “不过……”艾西温柔的微笑着,“阿翔你没事,就算了。” “其实不可以算。”关天翔却不懂得如何把话接下去了。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这时候窗外的光线亮了一点。 关天翔察看手表,5:58。 准备迎接日光的来临了。 有人说,充沛的日照是人生存的基本。日出的来临,能够为他们带来救赎吗? 一个不要得的残忍念头涌进关天翔昏暗的思绪。 “如果是因为我有稀有的血型,所以才没事……” 不像热情奔放的托比,艾西抬头看着关天翔,没有予以回应,水汪汪的眼眸充斥着疑惑。 “为什么是我……”关天翔双手掩脸。 艾西默然,好像明白了关天翔的话。 如果他们的队伍之中有一个人可以拥有避免失常的免死金牌,那么为何偏偏是关天翔……这个废物? 关天翔不理解…… “阿翔……” 艾西凝视着哭崩的关天翔,关天翔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么多的泪水。 “算了……我们根本逃不出去……”关天翔崩溃着,视线朦胧,“一切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艾西再次以神秘的沉默回应。 过了数分钟后,女孩才端详着窗外的景致,蓦然说:“有一种人,总会相信没有绝路这么一回事。” 关天翔依旧低下头,并没有回答。 “即使面对死胡同,都不会屈服,相信只要努力,必然有改变现况的一日。” 她说的人,是托比吗? 表面乐观的托比,好像就是这种人。 “阿翔,”艾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窗外的一片灰白,“如果你是扯线木偶,你会怎么做?”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有一种扯线木偶,就是即使手脚被绑,都相信只要努力,都有摆脱约束的一日,得到自由。”艾西凝视着迎来的清晨。 “这个……梅涛和你说?”关天翔想起了梅涛于笔记里的话,与艾西的说话不谋而合。 “阿翔,有些事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艾西报以微笑。 “不是自欺欺人吗,扯线木偶怎么会得到自由,一切都是徒然。” “嗯,好傻啊。”艾西笑着。 “不过……”关天翔抹着泪,却接不下去了。 有一种态度,就是即使面对的压迫多么可怕,也不会言退,只会勇往直前。 那或许愚笨到了极点,可是…… 那就是生命。 天终于完全亮了起来,晒干了两人脸颊的悲伤,照亮了两人的心扉。 第190章《这里不是湾区-上》 第四天的早上,火警钟声响彻整栋大厦,断断续续。 经过关天翔和艾西的再一次确定,这个单位是没有其他人的。 他们整晚也没有考究过到底这个单位的住客到了哪里。因为,他们已经预设他们遇难了。感觉上,整个大厦内已经没有其他的生还者。 托比没有回来,他们也再没有听到“喵”的叫声,不过他们也是时候面对残酷的现实。 06:34,他们叫醒了还在说梦话的阿毛,他口中好像还念着梦话。 剩下的,是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团队。 关天翔这胆小的独男、冲动的屁孩阿毛以及神秘莫测的女孩艾西。武功高超的阿坚、才高八斗的杉木、神机妙算的梅涛处事冷静的托比也离他们而去了。 这个组合或许不是最糟糕的配搭,然而好像生存机率远比本来低得多。 “翔,记住珍惜生存的一分一秒。” 托比的话,依旧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对,他们在这场战役之中已经失去了太多。不同的同伴相继牺牲,关天翔不能再如此自暴自弃…… 关天翔要振作起来,努力显得不累事。 他已经犯下了太多无法弥补的错误……如果无法拯救亡羊,当下他便应该补牢。 清晨的光线尚算光猛,照亮了15楼的单位。雾气从玻璃窗的碎裂破口渗进来,由于洞口颇为大,窗外的喷气声更显得响亮,甚至……吵耳。 到底,那是什么声音来的…… “靠,那我们现在他妈的怎么办?”阿毛揉着双眼,明显睡得不太好。短时间内失去了杉木以及托比,又如何能安然入寝呢。 “我去厨房找点东西吃……”艾西徐徐站起来,步向厨房。对,他们也很久没有进食了,如果再不补充一下能量,真的会体力不支。 这一次,关天翔也不打算加以提防艾西会在食物下毒了。他已经没有力再理会各种的风险…… “他妈的怎么办,”阿毛的黑眼圈揭示了他昨晚失眠的事实,“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天台?” 四个有可能是出口里已经试过三个了,除了天台以外。按照常理,那是他们唯一的生机吧…… 厨房里传来开关厨柜的声音,厨房里的艾西忽然道:“其实现在发生的事情很乱……不如我们整理一下……” 对,当下他们只管理会有什么合理的逃生方法,未必是明智之举。他们连自己为何卷进这场杀戮、这里发生什么事情、游戏如何运作也大惑不解……又如何能够战胜游戏管理员,找到离开这里的方式呢? 关天翔站起来,在鞋柜上找来了纸笔:“不如我们整理一下,到底这里是怎样运作的……” “之前托比不是已经整理了吗?有没有人记得?”阿毛望着他俩,这时候艾西从厨房端着一包蓝色的嘉明牌生活面包出来:“我记得。” 关天翔一边把纸和笔递给艾西,一边注视着眼前的嘉明牌生活面包……嗯,还有一天才过期,而且还是未开封的八块装。 阿毛从一早断电的冰箱里找到了草莓酱,如饿鬼的他们已经不理会新不新鲜、过不过期的事情了。他俩狼吞虎咽着,艾西则手抓一块白面包,右手没有停过的书写着。 想不到,艾西的记忆力也挺好的,关天翔凝视着她于白纸上书写的内容,也隐约记得托比的确说过这些疑点。 托比那忍哭的笑容,在脑海若隐若现…… 五、六分钟后,艾西才开口,手上的生活面包才咬下了一口:“大概好像在这三点……第一,计算人数。有一股力量,我们叫他做游戏管理者啊,就是游戏管理员……游戏管理者有计算人数。电梯没有正常的运作,而是每一层停,警钟等等作用是为了吸引人注意这层电梯,方便计算生还者。” “这个他妈的很清楚,梅涛和托比都说过,这个可以忽略。”阿毛拭抹着嘴上的面包残渣。 “第二,接触白雾。王婶每户致电、电梯内『下楼去』等等、停水停电都是导向住户去后楼梯……而杉木说过雾有分窗外雾和窗内雾,后楼梯的雾可能是特别一点,游戏管理者在刻意诱导我们去接触白雾。” “哇靠!”关天翔灵机一触的嚷叫了一声,声线甚至比屋门外的火警钟声还要吵耳,吓得两个同伴一愣。 “傻逼翔,你做他妈的干什么?”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阿毛连番咒骂,艾西则默然以对。 “你先说完……”关天翔心跳加速的喘着气,一时间无法整理凌乱的思绪。 艾西咬着下唇,水汪汪的眼睛显示着不解:“嗯。之后,窗内雾是会令有流血伤口的人失常,失常的人会出现幻想……” “还有一点,就是杰睿有用手机录音说过大堂很危险,叫我们不要去大堂……”阿毛补充一句,紧张的他再次乱抓起头发来。 计算人数……诱导住客往后楼梯……令人失常的雾……大堂很危险…… 阿毛与艾西继续在这几个话题里徘徊着,关天翔根本没有听进耳。一来因为他们说的推论重重复复、千篇一律,二来因为一个诡异的念头正在脑海里萌生着…… 计算人数……诱导住客往后楼梯……令人失常的雾……大堂很危险…… “靠!你妈的,究竟现在发生的是什么事。”阿毛端出了手枪,不知所措的把玩着。 计算人数……诱导住客往后楼梯……令人失常的雾……大堂很危险…… 艾西注视着关天翔:“阿翔,你没事吧,你的样子好像很──” “对了!”关天翔再次嚷叫着,这一次吓得阿毛六神无主的把手枪抛到了地上,口中满是脏话。 计算人数,诱导住客往后楼梯,令人失常的雾,大堂很危险。 托比聪明细心,然而她还是算漏了这一步。她镇静的归纳了主要的疑点,却没有进一步用疑点描绘出一个完整的景象。 当然,当下的关天翔毕竟是灵机一触而已。 “你他妈的干什么啊?你再叫信不信我真的一枪打死你。”阿毛气急败坏的拾回手枪。 “你听我说完,你一定不会一枪打死我。” “愿闻其详。” 于是,关天翔便把他脑海里蓦然浮现的连锁告诉他们。 首先,游戏管理者要住客到后楼梯空间,而动机很可能是要游戏参与者接触白雾,接触白雾会令人失常。 第二,游戏管理者要通过电梯计算住客人数,住客人数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增加,这个动机明显是要计算不同的时间有多少人丧生了。 理解当中关联,一点儿也不难。 当然他们假设了游戏管理者的存在,然而如果这个23层大厦的空间为一个没有意识操控下的异空间,他们实在无法以理性去理解之,那一切推论也失去意义了。唯有相信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操控,才能够忖度下去。 正常住客不会有杀伤力以及杀戮的意识,必须有外力才能导致他们互相残杀。到底,在这栋大厦,有什么因素会减少住客人数? 对,令人失常的雾。 游戏管理者,应该是想通过让住客接触失常之雾,令住客失去理性,互相杀戮,然后通过电梯计算人数,观察住客在失常白雾下死亡的速度。 至于背后的动机,是为了虐待他们、娱乐、甚至没有动机,暂时不得而知── “等等,你好像说得没有错,好像是除非不是,不过那为什么大堂很危险?”阿毛打断了关天翔的话。 “嗯……”本来难得可以顺畅发表伟论的关天翔骤然被阿毛弄得模糊了方向,连忙低头思考着…… 对。 “窗外雾和窗内雾是不同的,根据杉木的说法。窗内雾……应该是可以导致有伤口的人失常的……是不是……可能窗外雾不会导致人失常……所以游戏管理者就会将我们困在这个诡异空间里面……避我们接触这些失常雾气……” “那就是游戏管理者真的不给我们离开……”艾西脸色苍白的道。 “哇靠,”阿毛四周环视着,“那为什么杰睿会去了大堂?” “嗯……”表达能力恶劣的关天翔整理着要说的话,“我们下去底层大堂防火门……打不开那道门的……嗯……” 可能,根本大堂是封锁了的。身手敏捷的mma轻量级冠军杰睿凭着其高超的造诣,闯入了本来被封锁的大堂,却因而遭受游戏管理者的惩罚,而大堂则再次被强行封锁。 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封锁…… “简单的一句,就是游戏管理者最终目标是要我们失常,再观察我们失常后的死亡速度……”艾西咬牙切齿,脸色煞白。 为何之前没有归纳这些疑点?只要稍微一想,就已经能够串连各个这四个怪异的事情……他们思考实在太粗疏了…… “说起大堂不安全……”阿毛凝视着地面,双目无神,“我们一开始是不是在义气哥家里收到以个来自大堂的电话……” 所言甚是。当时候,电话传来了“噗噗”的金属碰撞声音,却没有人答话。然后,关天翔一大叫问对方是谁,怪声便停止,接下来声音便关掉了。 悚然之感再次窜进心窝,关天翔一边回想,不禁感到不寒而栗。 “对不起……我听过你们说过有大堂来电,不过没有听过这个内容……”艾西抬头望着关天翔。 由于当下的关天翔受到恐怖感缠绕全身,他根本无从反应,阿毛便代替他把电话里的怪声约略描述出来,他亦没有说错。 想不到,接下来艾西的话,会那么的具震撼性。 “吓……为什么你们不早点说……”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来电是什么事吗……”阿毛凝望了一脸愕然的关天翔,又转头注视着一脸苍白的艾西。 当下的女孩,再次给予了关天翔些许诡秘的感觉:“杰睿……不是说在大堂打过电话给你们吗……” “是啊……那又──”阿毛的话卡在喉咙里,想必他也洞悉到了事情的不妥。 当时候,杰睿在藏在后楼梯的电话留下了录音,当中的一句话蓦然浮现于思绪中:“我有去大堂尝试用大堂电话打电话给你们,然后一秒之后……” 杰睿作为一个正直的义气哥,相信不会对他们撒谎。他说曾经致电他们一秒,暗示了大堂电话曾经接通过。作为自己单位的主人,杰睿不可能打错单位。 关天翔终于恍然大悟,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们在杰睿家,只接过一个大堂的电话。 他还牢牢记得,那诡异的接通大堂的电话响起之时,他瞄了一眼手表,时间为3:14。 杰睿的录音是在拨通了大堂电话给他们之后才录的,录音的时间,没有记错的话是3:17。 时间,刚刚好…… 阿毛一脸讶异:“但是为什么杰睿没有在电话里面和傻逼翔说事……” “可能……如果出声说事,就会惹来杀机,杰睿不是说过大堂不安全吗……”艾西此刻才听到电话的内容,却竟然立即破解了当中的疑点,关天翔及阿毛真的要慎重反思一下…… “但最后,杰睿还是被那个危险的事给发现……”关天翔喃喃自语着,那“危险的事”,会否就是游戏管理者?或者游戏管理者的棋子?那些“噗噗”的金属碰撞声,是游戏管理者发出的吗? 到底,什么样的怪物会传来“噗噗”的金属碰撞声…… 下一秒,整栋大厦传来了极响亮的怪声。他们三人来不及尖叫,只是对望着,双目无神。 怎么那声音那么怪异呢…… 不。 镇静下来聆听,那是一种混杂的声音,其中一个来源是火警钟声。 另一个,是屋子内的。 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关天翔第四次听到这个声音。 第191章《这里不是湾区-下》 第一夜凌晨的回忆浮现于脑海里。 在这栋大厦里,日常生活里平凡不过的声响,都能够牵动全身的鸡皮疙瘩。 三人对视着,久久不语。火警钟声不绝于耳,却无法掩盖那源源不绝的呼唤。 之前的三次遇到相同的情况,也是由关天翔一人承受,因为他是最没有用处的废物,总会被推往火炕。 不过这一次,还是他去独自面对吧……他不愿再当一个一事无成的负累了。 他的脚步停在褪色的墙旁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靠!他妈的,拼了。” 关天翔使劲的端起话筒,阿毛一副紧张的模样,屏住了气息。艾西一双大眼睛注视着他,双手按着脸蛋上的胶布,看来胶布贴得不太舒服。 这一次,了解到了来者极可能不善,关天翔也没有必要以礼相待,因此选择了沉默应战。 心噗通噗通乱跳,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一如既往,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了“沙沙”的杂声,似乎对方也选择以静制静。 双方的心理战展开了数秒,对方还是开口了。 对方才说出了第一句话,手持话筒的手已经剧烈的颤抖起来。 “哈哈,知不知道我是谁呀?” 那梅姐般吵耳的笑声,在火警钟声的伴随中,更显诡异。 如坐针毡的关天翔一声不吭,猜度着该如何回应。 这是不可能的…… “不说话呀?就是不知道啦。” 关天翔真的不知道。 “你们不要四处藏起来啦,无论怎样我都知道你们在哪。” 这一句话,关天翔第三次听了。 关天翔根本不认识王婶,只从最近数天的经历里知道她是这里的清洁工…… “你是不是……王丽敏,清洁1至10楼的王婶……” “是啊,终于记得我啦你,哈哈哈哈……” 话筒依旧紧贴在关天翔的右脸上,他张口结舌的盯着两位同伴,从他们的神色来看,他们也了解到了事情的诡秘之处。 王婶,又通过大堂电话致电给他们了。 但是,她却在11楼垃圾房死掉了,那是多么令人寒毛直竖的事情。 “没有了我的提示,你们永远都离开不了这里。” 这些话,一路的重复着,关天翔甚至可以把她即将要说的话,一句一句的念出来。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不是我们本来的地方。你们是不是想回去本来的世界?” 她不可能是王婶……她不可能是王婶…… 关天翔本来不认识王丽敏清洁工,不过托比是这里的住户,关天翔牢牢记得她肯定了当时那句年老女尸正是王丽敏。 王丽敏,已经死了。如果说她死前在底层大堂致电给艾西家及阿坚家各一次,然后才不幸的在11楼垃圾房被杀,那倒可以根据常理来理解…… 可是,当下却有一个自称王丽敏的中年女人致电给关天翔,而且也是用大堂电话…… “阿翔,怎么了?”阿毛脸色煞白的注视着关天翔,关天翔却没有给予反应。 “而你们想知道怎么离开的话,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大堂找我──” “王婶,我们怎么下来?” “不是把,下来大堂都要姐姐教,哈哈……” “王婶,电梯坏了,楼梯连接的防火门都封锁了。” “没有,后楼梯没有事,你下来就知道。” “封锁了啊!你现在是不是在大堂啊!”关天翔的声音充斥着不耐烦。 对方止住了数秒,又继续发出极度烦厌的笑声:“年轻人,你下来啦,事情就会水落石出,我会开门给你。” 王婶会开门给他们……她控制了底层大堂? 不可能的…… “到时,你们就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哈哈哈……” 关天翔还记得,第一次王婶说完这一句话,报以数秒烦厌的笑声便把电话挂掉了。一切的谜团也会随着电话的挂上,再次埋葬于神秘之土里。 关天翔绝对不可以浪费这一次珍贵的机会……刚才他问的问题,对方也有予以回应,这一次他应该尽量套取最多的资讯! “王婶!”关天翔以最响亮的声音嚷叫出来,艾西及阿毛均报以讶异之色,“挂电话前,你可不可能回答我……两条问题?” “哈哈哈,怎样啊!问题少年。” “我是少女。” “噢,我说错了。少女,哈哈哈……” 关天翔一愣,她果然不认识关天翔。 王婶一直致电各个单位,并没有任何的针对性。她要呼唤的,想必是大厦里的所有人。 “王婶,如果这里不是湾区,这里是哪里?外面都被火包围?外面的喷气声又是什么事?” 艾西双手掩面,惊呼着,等待着王婶的回应。 王婶先是静默了数秒,接着报以一连串惹人憎厌的尖声大笑,如果不是她的话对他们了解当前困境以及如何逃出有重要影响,关天翔必定立时咒骂数句,然后以耳朵福祉为依归,挂掉电话。 这家伙,哪管是不是什么婶,必然知道真相的一部分。 “哈哈,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啦,你下来先啊,我开门等你哦──” “王婶,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大堂?没有受过伤?” “是啊,一直在大堂等你们,怎么会受伤,哈哈哈……” 托比肯定了11楼垃圾房千疮百孔的尸体就是王丽敏,而根据托比一天以来拼死守护他们,托比绝对不可能撒谎欺骗他们,也没有这个必要。 听筒的另一边,这个“王婶”却宣称自己是王丽敏。明明王丽敏在11楼垃圾房被杀了,可王婶此刻却在大堂说自己没有受伤,并且一直在大堂…… 话筒另一边传来了数秒梅姐般的笑声,便如第一次在艾西家般,主动挂了线。 冷汗从持着话筒的手中徐徐渗出。关天翔把电话缓缓的搁回原处,凝视着墙上褪色的油漆。 不可能的……难道王婶── 一股触电的感觉窜遍全身,关天翔大口大口的喘气,承受着那股突如其来的刺激。 “阿翔?你又怎么了──” 关天翔不顾背后阿毛的呼唤,忍着右脚的剧痛一拐一拐的急促拉开了那被凌哥摧残的屋门,狼狈的步向了后楼梯的空间。 艾西及阿毛在背后紧紧追随着他的步伐,速度比他快得多的他们很快便赶上了他。 关天翔往梯级的下方急步走着……走着……走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地上满是黑色血液,失常者的尸体映入眼帘,昨晚苦战的惊心动魄再次浮现…… 幸好此刻后楼梯似乎没有别人,包括帮派及失常感染者。 右脚的肿痛于当下的关天翔而言已经不值一提,他一早已经麻木了,他甚至怀疑脚步的神经快要坏死。 他在脚伤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来到了下一层,拉开了防火门…… 14楼没有出现,那是13楼。预期之内。 他二话不说,继续往下走着…… 两人在背后跟随着,已经无法阻止他坚决的举动。 12楼。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人是不可能复活的,王婶明明已经死掉了。 难道王丽敏在大堂致电他们,然后因某种原因在11楼后楼梯被杀了,接下来又复生,回到了大堂再次拨出了刚才的电话…… 不可能的── 关天翔拉开了面前的防火门,“11”的楼层显示牌尽收眼底。满地都是失常者的尸体,此刻甚至发出了阵阵恶臭,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 艾西及阿毛这才赶到了11楼电梯大堂,防火门一关上,艾西才大声大声的喘息着,阿毛则上气不接下气的咒骂着关天翔。 而关天翔则没有理会他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猛地拉开了垃圾房的门。 快早上七时了,窗外透进的光线,足以照亮这个狭小的垃圾房里的一切一切。 包括,躺在一旁的范国富的尸体以及…… 关天翔掩盖着脸,当下的真相好想离他近了一点,却又更加无法触摸。 穿着清洁工制服,满身血腥的王婶。 第192章 《与噬人魔鬼重逢-上》 7:00。 没有好东西吃,数十小时以来都睡得不好,昨晚关天翔甚至没有睡,如果不是从不间断的听觉与视觉刺激催使身体的肾上腺素维持极高水平,筋疲力竭的他早已支撑不住,不省人事。 “幻觉来的,吓不到我的……”阿毛听到了关天翔对电话另一边的话后,不禁一愣。 关天翔注视着眼前的年老女尸……不……不可能的…… 第二天早上九时,关天翔在艾西家接听了王婶的电话。当天下午五时,关天翔在阿坚家中在此接到她的来电,由此可以相信王婶一直身处大堂,没有针对性的致电每一户住客,引导他们落后楼梯到大堂找她。 本来,托比说过,王婶可能是替游戏管理员引导住客到后楼梯接触失常浓雾,当时关天翔还半信半疑……一个年老清洁女工,年老力弱,又怎会是游戏管理员的一分子呢? 王丽敏身上伤痕累累,布满伤痕,并无动静…… 到底,一个年老女人是如何在数分钟内,在大堂致电给关天翔,然后再跑上11楼垃圾房呢……而且,她之前也是躺在这里…… 答案是,没可能……关天翔是说,在正常情况下。 蓦然,一个念头骤然而生:眼前的尸体会否可以复生,突然弹起……然后像凌哥一样化身举止怪异的杀戮机器……凌哥不就是可以在数十秒内穿梭楼层吗? 关天翔不禁退后数步,对眼前的尸体加以提防…… 时间一秒一秒逝去,眼前的王丽敏尸体依旧没有动弹。 艾西花容失色的在门外咬着下唇,震惊不已的呆望着女尸,不声不吭。三人之中最为胆大的阿毛咬着手指,犹疑了片刻,战战兢兢的走上前蹲下身。 “他……他是死的。”阿毛的手从苍白女尸的鼻孔位置收回。 “世事都被你看透了……当然是死啦……手脚都已经僵直了……”关天翔这番话是跟自己说的。 对,王婶已经死了,就像他们第一次探索有可能是出口4一样。 “大堂那个……不是王婶……”艾西脸色苍白,睁大眼睛凝视着他俩。 即使荒谬,他们也不得逃避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这两个王婶,很有机会有一个是假的。眼前的清洁女工身穿清洁制服,制服挂着“王丽敏”的牌子,本来还可以勉强说她伪装成王丽敏,不过住客托比的清晰辩证就抹杀决了这个可能。如果根据这个推论,那么致电他们的,很有机会不是王婶。 那么,那声音刺耳如梅姐的来电者,到底是谁呢…… “不如……我们离开这间房……这里感觉很不舒服……”艾西脸色苍白到极点,此刻的她看来正被诡异感包围。 此刻,团队剩下三人,关天翔理应放下对艾西的猜忌,尽量对他俩呵护备至……这样关天翔才对得起一直犯错的自己。 即使这个女孩仍旧存在很多的谜团,有些时候甚至给予了关天翔极度诡异的危险……可是,此刻还是先不要顾吧。 其实,关天翔应否直接询问她人头、14楼遭遇的事情呢…… 关天翔和一脸呆然的阿毛徐徐关上垃圾房的门口,在满布横尸的11楼电梯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 艾西在旁边的位置靠墙坐下,二话不说。 坦白说,电梯大堂内满布尸体,同样地也不算什么“感觉舒服”的环境……不过算了。 火警钟声从不间断,才停止了数分钟,又再次鸣起。 “靠,就是简单一句,电话那个傻逼是伪装的,不是真的王婶。是不是电话录音?”阿毛吐出了这一句后,便陷入了沉默。 “没有可能。”关天翔也有想过这个机会,不过电话里的王婶与他有对答交流,对方必定为人。 但是,为何那股力量要装扮成王婶,吸引他们到后楼梯呢…… “他还叫我们现在下底层大堂,说他会在底层大堂开门等我们……”关天翔呢喃着。 “我觉得这是个埋伏……”艾西如坐针毡的注视着关天翔,“对方伪装成王婶,应该来者不善……而且,如果他要救我们,又有能力打开底层大堂,为什么第一次我们下去的时候底层大堂锁了……” 艾西的话不无道理…… “那我们现在怎么……底层又去不到,垃圾槽又垃圾……跳窗又跳不到……我们去天台?”阿毛苦笑着。 “还有其他出路吗……”关天翔无可奈何的直视着阿毛,他把玩着手上的手枪,神色不对劲。 11楼电梯大堂除了他们外空无一人,火警钟声终于停下,蓦然静谧的环境下,窗外的喷气声显得更为响亮。 “天台很危险怕有埋伏……我之前在窗外见到那个男人……会不会就是天台掉下来……” 阿毛的话,容易理解,却又令关天翔感到毛骨悚然。 尽管刚才努力整理一切疑点,他们还是没有处理阿毛目睹窗外血人的疑团……只能说,这里发生的不合理诡异时间实在排山倒海…… 艾西一脸不解,因为阿毛叙述事情经过时他们还没有与女孩相遇……除了关天翔以外,因为关天翔目睹了她的人头……不过那诡异事件先不要管…… 阿毛说,当时候在杰睿家的厕所目睹一个满脸鲜血的男人,在距离窗口不足一米的窗口堕下…… 关天翔灵机一动:“不过,其实会不会是某一个楼层的窗口掉下来……” “吓?自杀……”艾西双手掩脸,花容失色。 关天翔陷入了迷思之中:“不一定……也可以是被人推下去的……” “我们当时,怪异事情才刚刚发生,在单位里面的人又怎么会突然跳窗啊。傻逼……”阿毛苦笑着,“摆明就是天台出了事,有人好像我们这样想逃生,然后在上面摔下来啦,还要满面都是血……” 的确,那男人是从天台堕下也说不定…… 猝然,艾西莫名其妙的盯着关天翔看,关天翔不禁一愣,生怕她脸上会不满鲜血,甚至张开血盆大口。 原来,关天翔对艾西的戒心没有丝毫的减退,此刻的他甚至准备大叫,然后往后退…… 数秒后,关天翔方发现,尽管艾西的脸色苍白如雪,不过并没有沾上什么鲜血,嘴巴还是那么小。而且,她并非盯着关天翔看,而是关天翔背后的东西。 三人之中,似乎艾西的听觉最为敏锐,或许还是女生比较细心…… 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厦内,显得格外清脆,却那么的让人骨寒毛竖。 它来了。 不,它来了。 咬断手指的恶魔。 以往数次怪异电梯袭来,冷静的梅涛都在他们的身边,作出睿智的决策,果断而快捷,给予他们不少安全感。 想起来,关天翔蓦然想念屈曲左手无名指的他了。 当下群龙无首的感觉,实在令人困惑及迷失。 齿轮声停止,谁也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 电梯,在日常世界是高密度都市中为人类节省时间的天使。不过,在这栋23层大厦,它绝对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它莫名的夹断了一个男人的脖子。接着,他夹断了梅涛的手指,使他后来失常跳窗…… 魔鬼,并非于太初便存在,而是从天上堕落的。 他们一直估计,这部电梯被游戏管理员操控,用作计算人数,而监控视频就是被用作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工具…… 三人疾速的站起来,阿毛的手枪已经对准蠢蠢欲动的金属魔鬼,艾西则不知所措的站在角落。 如果里面有失常的人的话,这手枪应该足以把他的脑袋轰成个稀巴烂。 除非那失常人是不懂痛楚的凌哥,不过凌哥已经跟托比一起堕楼了。 托比…… 阿毛一脚踏在失常者尸体上,握紧手枪柄的双手沾满冷汗,显出了极度的紧张。 金属碰撞的声响响彻11楼电梯大堂……一条光束从电梯门缝渗透出来。 依旧苍白的光线,依旧深红的血地,依旧的诡异。 电梯门边依旧遗留恶心的皮肤组织及血液,那是来自断头男的脖子的…… 涂抹在天花的“下楼去”字迹并没有被抹掉,监控视频在一旁安静的守候,仿佛在偷偷监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空空如也。的没有失常的人,也没有之前躺在地板上、血淋淋的男人人头。 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测,电梯是每一层停留的,那现在电梯只是刚好经过这里而已。 “靠,怎样啊现在?进去还是不进去?”阿毛察觉到并无即时的危险,稍为放松的放下手枪,开始抓起凌乱的黑发。 关天翔这才明白,四天不洗头后,头皮的数量可以如何的惊人。 尤其是肮脏的阿毛。 “捕捉理性的轨道……” 梅涛的座右铭,时刻提醒着关天翔,危急之时必须保持镇静,才能化险为夷,出奇制胜。 那么先思考一下,进去电梯,对他们生存有什么价值?不进去的话,又会怎样? 如果进去,理应不会有什么危机,除非艾西施以攻击。 上一次关天翔怀疑艾西在电梯内灯关上的时候袭击关天翔的脖子,然而事后梅涛却坦然承认那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离间阴谋。 或许,关天翔应该放下对艾西的戒心…… 诚然,此刻的关天翔们根本没有其他去路。底层被封、垃圾槽被封、窗口外有火……天台也不甚安全……那么,他们到底可以怎样做呢? 眼前的钢铁魔鬼把口敞开了十数秒,根据梅涛的观察计算,如果电梯敞开一分钟而没有人走进去,火警钟便会响起。 他们似乎对这个世界的运作模式略知一二……至少知道一些规律。 什么?规律……规律…… “如果大堂被封锁,代表游戏管理者一心想要封锁。唯有找出游戏漏洞方有生机。寻找游戏管理者也无法意料的出口。” 那是梅涛失常前塞给关天翔的a4纸笔记上留下的话,当时候他并没有理会。 四个有可能是出口也被封锁了,因为游戏管理员一心要他们面对失常白雾,于是把正常的出口也封锁了。 唯有找出游戏的漏洞…… 寻找游戏管理者也无法意料的出口── 灵机一触的美妙。 关天翔凝视着一直敞开门的电梯,嘴角久违的以夸张的幅度扬起。 第193章《与噬人魔鬼重逢-下》 “一分钟过去……”艾西抬头瞧着震动不已的火警钟,钟声响彻整栋全华大厦,呼应着梅涛的细微观察。 金属恶魔依旧敞开着铁门,默默静候猎物的进入。墙壁上范国富等人遗下的十数个“9”字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电梯上同时布满血迹。 关天翔转头凝望两位同伴:“本来我们以为要离开这里,就要找到一个出口,是不是?” “是……”艾西无力的回应,阿毛补上一句:“除非不是。” “不过,那么多个有可能是出口又不是出路,因为游戏管理者根本不打算给我们离开!”我越说越兴奋,“如果是这个情况,我们应该做的是,不是找有可能是出口!” “哦,那么应该等有可能是出口找我们啊?”阿毛轻蔑的加以调侃,艾西却似乎意会到了关天翔的意思。 “挑战这个游戏的运作。”关天翔罕有的狡猾一笑。 在一个地狱般的制度里,他们被迫成为杀戮游戏的奴隶。他们竭尽心血寻找离开这个制度的出口,却一直徒劳无功。当下,他们剩下的,只有反抗了。 挑战这个魔鬼的制度。 “有没有特定的……”阿毛收回嘲讽的语气,不过依旧苦笑着。 “这个世界的规律,电梯是关键,他的作用是通过不断穿梭不同楼层计算生还者人数,相信电梯对游戏管理者很重要……如果我们破坏这个规律,游戏就无法继续,游戏管理员必须要妥协。”关天翔俯视着电梯地板的一片血红,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 或许关天翔领略梅涛笔记里的意思了。 在这个绝望的边缘,凡事都应列入考虑之列。 “那我们可以怎么去阻碍电梯运作……”艾西大惑不解的打量着电梯,“里面的按钮都用不了……” “嗯……”被艾西这样一问,关天翔不禁陷入困惑之中。对……他们可以怎样瘫痪电梯运作呢…… “阿翔,记住电梯很快就会关门……”艾西提醒着关天翔。没错,若不当机立断,机会一闪即逝。 警钟声回荡之下,关天翔往血腥的电梯踏进一脚,径自步进金属的世界,两人默默随后而至。 已经屡次进入这血盆大口,而每一次也发生不幸的事情。 关天翔想起离他而去的肯尼及梅涛。 “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清白……”此刻的关天翔莫名其妙的鼓起了一辈子的勇气。 不过,到底如何瘫痪这头巨兽呢…… 火警钟声随着关天翔踏入电梯停止。阿毛把穿着白色运动鞋的右脚端起置于电梯门中:“靠!你妈的,我就不给你关──” “喂!小心啊!”艾西如热锅上的蚂蚁,搂着阿毛的腰把他往后拉。 事实上,如果不是艾西这一次反应神速,触发的危机不敢想象。 就在艾西拉开阿毛的霎那间,电梯门反常的以极速关闭,不消半秒,两道铁门便牢牢合上,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 阿毛及艾西横躺在地上,喘着气,惊慌失措的凝望那映射着电梯灯光的铁门。 如同上一次梅涛尝试阻碍电梯门关上一样,电梯操控者……相信作为游戏管理者,会强行的消除挑战电梯运作规律的阻碍者。 关天翔仰视着那鬼窜的监控视频,悚然之感传遍全身……那就是游戏管理者的魔眼。 老大哥在看着你。 阿毛狼狈的站起来,随口吐出数句脏话,便猛地按下“g”的按钮,如料想之内,那“g”的按钮并没有如常亮起。阿毛焦急如焚的连番尝试其他按钮,不过那些按钮还是没有反应,电梯还是停留在原定的楼层。 艾西则似乎被阿毛的身躯压得酸痛了,还是站不起来…… “嗯?”艾西一脸讶异的仰视着关天翔,然后徐徐的握住了关天翔伸来的手。 “都不知道人家欠了你什么,你对人家好一点啦。”托比的话在关天翔的脑海中回荡不已。在垃圾槽没有丢低关天翔的,原来是艾西……她还在与凌哥血战一役中救了关天翔一把……还说关天翔什么食言之类的…… 艾西,真的是一个神神秘秘的女生,关天翔畏惧,却同时怜悯。 关天翔徐徐扶起了女孩,艾西握紧了他的手须臾才不舍的松开,本来苍白的脸转瞬间染成一片泛红,晶莹的双眸注视着他,却没有吭声。思绪凌乱到了极致的他别过脸,逃避尴尬的氛围。 关天翔连忙察看四周。墙壁沾染不少血迹,天花板的“下楼去”血字提醒着关天翔这里并非本来的世界。在一角的监控视频似乎一直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大哥在看着你…… 等等,那是什么来的? 电梯的监控视频,好像有一点儿的不正常。另外一个小小的黑色镜头,紧紧贴在监控视频镜头的旁边…… “艾西……” “嗯?”艾西从茫然中醒觉。 “你住在这里那么久,有没有见过监控视频相机隔壁有这个东西……” “吓……你说监控视频隔壁……吓,那是什么东西……”艾西脸色苍白的缓步后退,撞到了金属的墙壁上。 这个镜头,比监控视频还要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摄影器材。不过,如果只是看着他们一举一动,为何需要两个镜头呢…… “靠!你妈的,到底搞什么啊!”阿毛开始显露不耐烦的本性,胡乱的使劲拍打不同楼层的按钮,不过电梯还是没有移动── 电梯的灯光关上了,在没有提前通知之下,情况跟第一次进入电梯如出一辙。由于一早有心理准备,他们亦没有发出讶异的惊呼。 关天翔有一刻思量着艾西会否趁灯光灭掉时向他们施袭,下意识的提高惊觉……然而,这情况并没有出现,黑暗中除了阿毛的污秽咒骂外暂时尚算平静。难道是他多虑了…… 渐渐地,大家回复镇静,阿毛也乖乖的停止了对电梯粗暴的对待。 须臾,电梯金属门打开,大堂微弱的光线迎着他们而来。 三人并没有立时离开这个漆黑空间,相反愕然的逗留在电梯内。 “傻逼翔……你的挑战呢,怎么挑法?”阿毛在关天翔的旁边,提起了手枪。 “我们不要动,不要离开电梯,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对,这个电梯的运作规律,理应预设了进来的人在电梯开启后会立即离开,然后电梯便可以移动往下一层,计算下一层的人数…… 那么,如果里面的人不愿离开,电梯又拿他们怎办呢?如果他们一直待在电梯里,电梯唯一具攻击性的金属门也伤不了他们。 “靠!你妈的,好主意,就不走。”阿毛原地坐下,似乎他已经放下戒心。 三人在电梯中静默不语,等待着电梯下一步的行动。电梯却没有关上,广播器也没有发出声响。 此刻,就像猎物与猎人的一场博弈。 “请你给我们离开这里。”关天翔蓦然说出了一句话,“如果不,我们不会离开。” “靠,你和他很熟吗……”阿毛苦笑着。诚然,关天翔连对方是谁也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因为电梯内有录音功能,大堂的控制装置能够播出里面发出的声音,游戏管理员理应听到他的话。 蓦然,电梯金属门以正常的速度关上……大家屏住气息,直到电梯真的完全回到了原来的绝对漆黑。 到底,游戏管理员打算如何回应他们── 电梯动起来了,而且是以正常的速度。 电梯动了,在他们不离开的情况下! “真的……真的动啦……”艾西的声音在漆黑之中传来。黑暗的环境里,伸手不见五指。 “电梯向下走着!”阿毛极度的兴奋,甚至拍打起金属墙壁起来,“靠!你在个傻逼翔,有点脑子哦。” 关天翔也难掩心中的激动,想不到电梯终于往下走了…… 他们,终究得到救赎── “等等……”黑暗中,传来女孩的声线,语气不甚欣喜。 失望,永远源于存在希望……少年你太年轻了,艾西是第一个觉悟过来的。 数秒后,电梯停下来,阿毛的欢呼声停止。电梯灯光蓦然亮起来,艾西及阿毛疑惑的脸映入眼帘。 他俩还没有开口,电梯门已经徐徐的打开…… 关天翔首先目睹的是“10”的楼层显示牌。原来楼层只是下降了一层……那即是这个游戏管理者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挑战,继续着那个程序──“10”字楼层显示牌旁边,一个血色身躯贴着墙,正在晃动…… 艾西已经不自禁的尖叫起来。 那不是一个身躯而已……而是两个人。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紧贴在墙壁上,双目空洞的盯着关天翔看,眼神充斥着无奈及畏惧…… 另外一个男人,手持水果刀,跪倒在女人的身前,背向他们,一刀一刀的插向她的身体。女人的身躯早已千疮百孔,鲜红的血液沾满一地,整个身体染成一片血红…… “你想抢我家产……想都别想……哼哼……”男人喘着气,手起刀落,语气充斥着变态的兴奋。女人肤色苍白,已经没有反应,早已死亡,这男人却依旧一刀一刀的插着她,口中念着一些他们不明白的话…… 极度恶心的一个景象。 “他……他疯了?”阿毛跟他们依然逗留在电梯里,张口结舌的凝视着10楼电梯大堂的残杀画面,“很恐怖啊──” 不,他们不应该发出声响,丁点也不应该。 疯癫男人本来聚精会神的蹂躏着女尸,阿毛的一句话却引起了他耳朵的注意── 陌生男人极速的转身,一踏脚,高举水果刀冲向他们! 他满脸鲜红的血液,下身则满布黑血,舌头从嘴巴位置伸出…… 整件事情最压迫的地方在于,他们并没有机会离开电梯拔脚逃跑,而电梯亦不会关上……他们处于一个走投无路的状态! 艾西后退到电梯的角落,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千钧一发之际,阿毛举起了手枪,向着眼前的疯癫男人迎头痛击── 清脆的一声巨响。 艾西吓得挨在金属墙上,“呼呼”的喘着气。 眼前的男人头部中弹,刚好在电梯口躺下,一动不动,离电梯内的他们只有一米的距离…… 如果不是阿毛这一次反应出奇地敏捷,男人便会冲到关天翔的位置,一刀插向关天翔的胸膛……真是触目惊心。 恢复冷静思考一下,眼前的情景并不难理解……一个失常男人产生错觉,残杀着一个无辜的女性。 在这栋大厦,每一个决定就如象棋里的残局,一个不小心便可以找来无可挽救的杀戮。 那个满身血腥的女人,眼眸还是朝着关天翔的方向……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艾西惊魂未定的盯着眼前的尸体。 关天翔大口大口的喘气,竭力使自己恢复神绪,回到理性的思考…… 阿毛端详着手上的武器,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其实这个监控视频监察我们,我们不如打坏它。” 或许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要啊,危险……”艾西竭力阻止,速度当然远比不上阿毛手上的凶器。 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电梯里,关天翔依旧看到阿毛的手枪冒出些许烟,及瞠目结舌的阿毛。 关天翔有不祥的预感。 “他妈的,射不中……哇靠!” 阿毛的惨叫,伴随着电梯门的蠢蠢欲动。 两边的金属门正在关上,而且是以极度疾快的速度! 关天翔的脸色史无前例的苍白,他怀疑甚至是变透明了。 两秒内,电梯必然再次变成密闭空间,而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不得而知,不过必然充斥着灾难! “靠!”阿毛蓦然再次发出凄厉的叫嚷,待关天翔正疑惑他为何有此反应之时,背部感受到一股劲力。 “啊……”艾西被失常男人绊倒,瘫倒在电梯前的地上。关天翔向前踏了几步才找回了平衡,一回头的时候悲剧已经发生。 艾西靠在电梯金属门上,无力的拍打着金属版,双眼通红。 齿轮声越显微弱,数秒后10楼电梯大堂回复了本来的寂静无声。 那只代表了一个事实:电梯移动了,而且离他们很远。 按照以往的经验,电梯应该会每一层打开……关天翔反应过来,忍耐右脚的痛楚,激动的狂奔到防火门前,使劲打开门。 关天翔不愿再失去同伴了。 “阿翔!阿翔!”艾西在背后呼叫着。 数秒后关天翔已身处9楼电梯大堂。大堂满目疮痍,十数具堆叠的失常感染者尸体发出阵阵恶臭。 电梯并没有在9楼电梯大堂打开…… 电梯的规律已经被他们破坏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得到什么救赎。 关天翔气急败坏的喘着气。 电梯并没有打开…… 关天翔瞪大双眸,一脚使劲踢向电梯门。 ?电梯并没有打开。 ?艾西从后赶到,微弱的声线焦急到极点:“阿毛呢?” ?关天翔无声的回应让艾西的双眸再次涌出哀伤。 第194章 《瘫痪》(1) 7:18。 两个微微颤抖的身影在9楼电梯大堂电梯口,靠着肮脏的墙壁呆呆站着。 电梯大堂一片寂静,就如从来没有发生过杀戮的空间一般,诡异到了极点。 尽管眼睛早已疲惫不堪,关天翔还是流下了两行泪痕。艾西在一旁拭着清泪,她这个易哭的女孩始终无法承受当前的现实。 阿毛,在一瞬间消失了。 一切来得极其突然,刚才他还在调侃关天翔挑战游戏的建议……蓦然就发生了如此令人心惊肉跳的事情。 如果不是阿毛使劲把他俩推出电梯的空间,舍己为人,他俩也会成为游戏管理员的囊中物…… 阿毛…… 关天翔厌恨这个世界……他们被困在最坏的时代,从来没有一丝空间从危难与悲伤中得到解脱。最令人悚然之处是,你与他从来无能为力,只能目睹一次一次的失去。 要不是他刚才带两人步入电梯的梦魇之口,此刻阿毛可能还在他身旁,口里充斥着难听的脏话。 多么亲切的脏话……他宁愿听一千遍、一万遍也不欲面对眼前的遗憾与无奈…… 关天翔你这个废物……不是说好了不要再目睹同伴离去吗…… 无可承受的震撼,他却没有闲暇去慢慢沉淀…… 艾西终于靠墙坐下,尽管双眸却依旧充斥哀伤与忧心,心情已经平复些许。诚然,艾西是个大哭包,此刻却比关天翔理性冷静得多。 “我们……一定会救阿毛……是不是?”艾西的话语气渗透着安慰的味道,唤醒了关天翔思考的味蕾。 对……已经哭够了,不要沦为负累…… “阿翔……”艾西徐徐靠近了关天翔。 关天翔一手拭抹脸上的两行泪痕,瞄了一眼手表:7:18。 阿毛才消失了数分钟。 关天翔一定要救回他,即使赌上手上的一切…… “我们会,一定会。”关天翔盯着眼前唯一的同伴,予以坚定的神情,心中激动不已。 阿毛牺牲自己把他俩从电梯的魔手拯救出来,关天翔必定要救回他…… 回到正题。困着阿毛的电梯到底去了哪里?或许到了某个随机的楼层?此刻电梯金属门牢牢关上,关天翔也再没有听到电梯的齿轮声。 “我觉得电梯应该去了大堂……”艾西轻易的猜透了关天翔当下的疑惑,“电梯之前都会给我们全体离开再关上门,为什么这次会禁止阿毛离开……应该是因为阿毛攻击监控视频的行为刺激到……” “游戏管理员。” “嗯,”艾西淡淡的莞尔含笑,“而我们一直相信游戏管理员在大堂……” “你说得没有错……”关天翔低下头,苦苦忖度,“那阿毛现在很可能是被游戏管理员在大堂拘留……” 他们回到数分钟前的沉默,各自埋头苦思。 他们之前采用了阻碍游戏规律进行的方式,然而游戏管理员非但不为所动,而且更监禁了他们的一个同伴…… 那是因为两件事情: 一,他们破坏游戏制度的同时自己也身处电梯内,把自己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二,他们干扰游戏制度的程度似乎不足以对游戏管理员造成障碍。 如果可以化解这两个问题…… 蓦然,关天翔兴奋的嚷叫吓了艾西一跳:“我们要威胁游戏管理员,迫使他和我们谈判!” 乍听起来,多么怪异及不自量力的想法。 坦白说,当下的他们只是任人鱼肉的可怜虫,连摆脱游戏管理员的操控也无能为力,又如何谈得上跟异度空间里的游戏主人平起平坐呢? 他们凭什么逼使游戏管理员跟他们“谈判”…… “如果我们能够破坏这个规律,阻碍电梯运作,除了梯门之外游戏管理员没有可能伤害到我们,游戏管理员就逼不得已要接受我们的要求释放阿毛,或者最低限度和我们沟通!” “但是……我们怎么阻止电梯运作?”艾西没有否定关天翔的意思,只是一头雾水,“刚刚我们都没有能力去阻止电梯每一层停……还是你指,用枪尝试射坏视频?” “嗯……或者啦……”关天翔想起刚才阿毛的遭遇,“如果镜头是用来监视游戏进行,那毁镜头,游戏可能会被迫停止……” “我觉得不行啊!翔……”艾西咬着下唇,水汪汪的眼睛残余着哀伤的泪珠,“刚刚阿毛不应该射监控视频……我觉得如果游戏管理员真的可以控制这栋大厦,就算监控视频坏了,那电梯都会回到去大堂……然后他很可能有办法修理监控视频……监控视频这个似乎是个小问题。” “那怎么阻碍运作……”关天翔无法驳斥艾西的担忧,却已手足无措。 不错,如果电梯能够回到大堂,那么除非他们造成无可挽救的伤害,游戏管理员很可能还是无动于衷。 两人陷入苦思的沉默,黄金时间一闪即逝。 “阻止不到的,就让它瘫痪。”猝然,关天翔的嘴角扬起梅涛的夸张笑容。 “瘫痪?”艾西张口结舌。 “当电梯再次开启,我们不给机会他离开那一层。”关天翔把这癫狂得要命的提议描述出来,“方法就是,将一个坚硬而巨大的物体卡住电梯门。我们不要给电梯会去大堂,拿游戏管理员就无法修理任何事!” 艾西静默了片刻,像是正一丝不苟的评量这尝试的可行性。 不消十秒,她轻轻的点头,情绪镇静了不少:“或者,你所描述的坚硬而巨大的物体……可以是单位里面找到……” “哪个单位?” “我相信,是任何一个。” 关天翔转身,打量着面前半敞的橡木门。 范国富的幽会单位,并没有锁上。 然后,关天翔了解了艾西的意思。正常的单位必定会有一些巨型的坚硬家具电器,或许能帮得上他们。 里面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关天翔也不管了。直觉告诉他,单位内并没有人,而且口袋里的枪,赋予了他闯进去的勇气。 顶多,是勾起失去石米的悲痛回忆而已…… 关天翔不顾一切,推门而进。 鲁莽的他,这次有幸运之神的眷顾。 数天以来这个感觉极为罕见。 跟杰睿家一样的单位间隔,极为相近的装潢设计,最大的差别或许是地板并没有铺上akb48的地毡。 屋内寂静无声,或许是所有人也逃走或者丧生了,他猜度着。 数分钟后,他绝对确定了,这单位并没有半个陌生的人影。 “那我们……应该用什么来卡住电梯?”关天翔自言自语着,环视四周……坚硬又巨大的东西……难道是电视机? 会是那台笨重的电视机吗? “电视虽然尺寸很大,但是……好像不够长?如果电梯强行移动到其他楼层,电视机未必足够长度卡住……” 艾西又一次捕捉到了关天翔的思路……她是怎样做到的……关天翔尽量隐藏着心中的讶异,因为那对眼前的难题起不了作用。 关天翔的焦点转移到了门口旁的长台…… 不,长台尽管长度足够,然而它只是木造的,面对金属怪兽的猛然冲撞,必然不堪一击…… “不如冰箱?” 在关天翔苦苦思索的须臾之间,艾西已经身处厨房。 此刻的艾西尽管还是一脸焦急,处事却极为理性及镇静。 第195章《瘫痪》(2) 关天翔打量着艾西指着的冰箱。现代化的灰色金属外壳,约两米的高度,厚厚的机身…… 坚硬又巨大的东西。 事情总算稍微从绝望走回正确的轨道。 “嗯。”关天翔苦笑着,思量着可以如何把冰箱从厨房搬出电梯口,“但冰箱那么重,怎么搬得动……” 艾西二话不说,打开了冰箱的柜,停电的冰箱还是保留了一阵凉快感。艾西把里面的冷藏食品、饮品逐些逐些的端出,放在桌子上。 对,首先要减少冰箱的重量…… 数分钟后,关天翔及艾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金属冰箱内的物品全数移离。艾西还是一脸茫然:“但是,冰箱还是很重……” 门外传来火警钟声,那是阿毛失踪后的第一次…… “我来……”身材瘦弱的关天翔实在无力承载庞然大物的重量,然而总不能让女孩搬搬抬抬吧……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把劲把冰箱往前拉,冰箱应力倒向他的身躯。双手因突然承受的巨大重量而抖动及发痛,艾西在一旁忧心忡忡的帮忙扶着冰箱:“阿翔,小心……” 端详着眼前这庞然大物,关天翔实在不敢相信单靠两人能够抬得动,不过别无他法了……难道要他放弃他的同伴…… 拯救阿毛的迫切渴望给予了关天翔意想不到的动力,关天翔勉强的撑着沉重的冰箱,感觉上那至少五十公斤……艾西在半倒的冰箱后使劲的推着机身,冰箱终于往前移动了少许,发出了摩擦地板的刺耳声音。 关天翔要救回阿毛……关天翔要救回阿毛…… 托着沉重机身的双手颤抖不已,掌心早已经渗满热汗,如果不是意志高昂,关天翔真的会体力不支倒下。 此举最为吃力的,是一边要承受数十公斤的重量,一边要忍受右脚加剧的痛楚…… 关天翔竭尽全身力气,将冰箱拖到了协会单位的门口,艾西连忙打开门,随即掩盖鼻子。 外面的失常者尸体散发着难以忍耐的恶臭……不过艾西还是默默承受,在堆叠的腐烂尸体堆中清理出一条可供冰箱通过的通道。关天翔把冰箱使劲一拉,不小心汗手一滑,冰箱猛然向着关天翔压过来── 艾西一手把关天翔猛地拉开,要不然关天翔的身躯会被沉重的金属压扁了…… 缠住关天翔右臂的幼手迅速的缩回,艾西一声不吭的别过头。 关天翔愕然的呆了数秒,接着茫然的弯低腰,把冰箱拉向电梯的方向…… 拉动横躺在地上的冰箱,速度要慢得多,所花气力也更甚。 又花了数分钟的时间,狼狈的他俩总算把冰箱搬到拉到了电梯口前的位置,关天翔竭尽一辈子的气力,把冰箱抬起……在艾西的帮助下,冰箱直立在电梯口的位置,冰箱的高度刚好可以进入开启金属门后的电梯空间。 “阿翔……” 关天翔注视着声线薄弱的女孩。 “我觉得到时候电梯打开,我们或者来不及将冰箱推进去……” “怎么会呢?”关天翔皱起双眉,梅涛不是胸有成竹的说过电梯在没人进去的情况下会开门一分钟吗? “一分钟是在正常情况下,”瞪大双眼的艾西竟然又猜透了关天翔的疑惑,“如果游戏管理员知道我们想用东西塞住电梯,他或者会立刻关门,好像梅涛和阿毛那样……我们两个要搬那么重的冰箱,很难能快过电梯门。” 艾西所言甚是……怎样办呢…… 或者,他们应该设置一个机关。但是,何来一个机关呢? 思索半分钟,关天翔灵机一动。 “等等我。”关天翔抛下一句便一拐一拐径自步进宴会单位。 不消半分钟,关天翔把一张木凳子狼狈的搬到电梯大堂,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们可以将冰箱向电梯口打斜摆,用在张木凳承托住冰箱上半部,到时电梯一打开,用力踢开木凳,冰箱的顶部就会跌进去电梯的空间里面,而另一半在电梯口,那冰箱在半秒内就会堵塞门口!” 这绝对是一个可行的做法,木凳子本来预设了可以承受人的重量,即使是近一百公斤的人坐下去也不会出问题,重量大概五十公斤左右的冰箱应该不会压烂木凳子。 在危急关头,关天翔竟然想到如此绝妙的方法。 艾西没有说什么,只是莞尔憨笑。 依照刚才的提议,他俩把木凳子摆放于电梯口的位置,并且尝试使之承托冰箱的重量。老实说,过程并不顺利,冰箱好几次撞倒在金属电梯上……不幸中的大幸是他们在第四次终于成功了。 冰箱打斜压着底下的木凳子,保持了巧妙的平衡。只要他们一使劲踢开木凳子,冰箱便会向着电梯的方向倒下,刚好堵塞了电梯金属门开关的位置。 他们花尽了所有方法,最后迫不得已才采用这个强硬的手段……通过瘫痪制造的威胁,巧妙极了。 双手痛得发红的他俩四肢乏力劳役了十数分钟,终于体力透支的瘫倒在冰箱旁边的空地上。 按照这里的规律,电梯在不久后应该会打开,然后他们的计划便可以开始了。 关天翔和艾西互望了一眼,浑身湿透的她向关天翔柔柔一笑。 “我们是不是一直等下去……” 关天翔先是一愣,抬头凝望着女孩,却保持沉默,因为不懂回应。手表显示着8:01的时间,电梯已经离开良久,还是没有来到9楼。 中途,大厦内间断的火警钟声,显示电梯应该还在其他的楼层。阿毛,会否还在电梯内呢,或者逃往了其他楼层,或者已经丧生呢……他们唯有相信电梯会来到这一层,因为此刻筋疲力竭的他们已经无力往其他楼层再次搬弄如此沉重的东西…… 9楼电梯大堂内,光线尚算充足,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喷气声,白雾依旧浓罩大堂。腐烂的尸体堆叠在一旁,他们的位置则远离尸体,在电梯口的旁边。此刻,两个本来甚少倾谈的男女独处一室,等待着魔鬼的再临,却没有交流的意欲,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等待的时间,短则一分钟,长则一个小时也说不定。不过,关天翔跟艾西的交流,仅仅限于逃生策略方面……过往的一些诡异遭遇难免使关天翔对她忌讳三分…… “你……你喝不喝……” “吓?” 关天翔接过了艾西递过来的五百毫升瑞士天真牌雪山矿泉水,她自己也打开了一支,向小嘴灌。那是刚才在冰箱里端出的饮品之一,其余大部份也是什么红酒什么伏特加…… 口渴到极点的关天翔当然无法抗拒当前的诱惑,扭开了瓶子便大口大口的喝起来……此刻的水甘甜无比。 他俩靠着电梯旁的墙壁挨下,两人相距半米左右……因为关天翔不敢靠得太近。 难得的寂静,难得的歇息,显得极不真实,一个同伴此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还可以安坐电梯口前休息……当下的关天翔被愧疚缠绕。 关天翔抬头,盯着坐在他旁边穿着湿透的黄色连身睡衣裙、举起双手的艾西,这时候她正尝试撕下额头上的胶布…… “不要,小心……” “吓?哇──” 关天翔把矿泉水往艾西的脸上的胶布倒了一点点:“我怕你撕胶布会不小心弄伤自己……用水湿一下会好点……” 艾西先是讶异,似乎一时不习惯关天翔的关切。事实上,关天翔只是无法忍受自己一直目睹同伴的牺牲,不忍再重蹈覆辙而已…… 艾西把头挨在褪色的墙壁上,关天翔则弄湿了她的两块胶布,然后如履薄冰的开始小心的徐徐撕下额头的胶布。关天翔一边撕,艾西一边皱着眉头……终于,女孩额头的湿水胶布被整块撕下了,那伤口…… 关天翔愣住了。 第196章《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那是一条大概四公分长的血痕,胶布也只是仅仅能够掩盖。血痕早已经结焦,但看起来伤口挺深的…… “为什么会有这个伤口……”关天翔好奇的问道,之前竟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因为他还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 艾西没有回答,咬着下唇,凝视着对面的墙壁,发着呆。 关天翔没有再问下去,又缓缓的开始撕下她脸蛋上的胶布。 火警钟声成为喷气声以外的唯一奏乐,就如同酒店的住客习惯飞机声一样,他们因听到火警钟声而感到安宁……真讽刺…… 关天翔终于把两块胶布也撕下,艾西脸蛋的伤口跟额头的伤痕差不多,看上去像是严重的伤口,可能在受伤的时候趟出过很多血……那像是利器割下的伤口……究竟艾西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眼见少女并无意欲回答,关天翔把胶布随意乱丢,又提起了剩下一半矿泉水的水瓶……这女孩真奇怪。 艾西别过脸,凝望着通风窗的光线之处,逃避着关天翔的视线。 “其实我认识5楼那两个女孩子……” 本来陷于困惑之海的关天翔转头注视着她。 “姐姐叫做甄妮,阿妹叫做摩羯座……甄妮是不会伤害阿妹的……” ?关天翔抬头看着艾西动人的脸孔,撕下胶布后的艾西,脸蛋美到了极点,加上她穿着那湿透的黄色睡衣把身材完美毕露…… ?“甄妮是一个很爱妹妹的好姐姐,他们两个相亲相爱,很像双胞胎那样,又怎么会残忍用枪杀害摩羯座?” ?关天翔忍不住瞄了她的雪白大腿两三次……再次看到了…… ?艾西没有注意到关天翔那尴尬的视线:“是因为妒忌。” ?甄妮与摩羯座从小到大都是一起生活、形影不离的姐妹。甄妮小时候性格开朗爽直,摩羯座则害羞得多,有点不懂世事的样子,经常闯出祸,然而爱?护至亲的甄妮每一次都会挺身而出,为摩羯座遮风挡雨。两人样貌讨好,街坊邻居总爱称赞她俩为漂亮的小花。 ?然而,白云苍狗,幸福有开始必有尽头。甄妮不知缘故地在中一患上暴食症,曾经看过医生,最终放弃收场,跟妹妹一起做的日常护肤也置之不理。最后,本来一个健康标致的小姑娘,成为了一个不修边幅、满脸痘痘的痴肥女生,终日独留家中,只因她没有勇气面对外面异样的目光…… ?尤其是,当别人听见她是摩羯座的亲姐。 ?“什么?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啊。” ?“不重要啊,姐姐对人有礼,姐妹各有优点。哈哈。” ?一句句客气说话背后潜藏着嘲弄的讽刺。 ?天意弄人,摩羯座并没有像姐姐一样患上暴食症,健康的成长。今年22岁的她,玲珑的身材,洁净的面孔。摩羯座不善待人礼仪,经常祸从口出,然而因 为外表讨好,经常被亲戚及男女性友人称赞,说错话也成为了“可爱的失误”。她的社交圈子亦很广,经常有很多男孩尝试接近她,得到她的青睐。相反的,尽管甄妮为人友善,有情有义,温柔体贴,却因为身材的缺憾,一直被别人忽略,从来没有相熟的朋友。 ?最为致命的导火线,在于摩羯座甚至无意中抢走了甄妮暗恋的男孩。过往甄妮一直努力追求,努力博取男孩的喜爱,男孩却一直对于甄妮态度冷淡。前年,摩羯座跟甄妮偷偷恋上很多年的一个邻居在一起了。 ?为何这个社会那样的不公?为何自己永远比不起妹妹? ?妒忌心汹涌而生……然而,甄妮一直将之抑压在心里,因为甄妮是无辜的,一切只是源于自己的不幸……长大后,甄妮依旧对待摩羯座关怀备至,即使心有余悸亦尽量藏起,当一个完美的姐姐。 ?“失常只不过是你并不习惯背后隐藏的事实……”艾西口中呢喃着。她好几次说过这句话了。 ?“那你的意思是,甄妮杀摩羯座是因为失常,引发妒忌?”关天翔凝视着艾西。 ?“或者是……”艾西靠在墙边,离关天翔只有半米远。 ?“这栋大厦的游戏规则,根本是将人内心深处抑压住的恐惧赤裸裸呈现出来。”艾西声音淡然,“每个人表面只是一个虚伪的躯壳。人为了迎合别人,尝试隐藏自己的过去。称之为失常的事情,只是长期匿藏在意识的深处。” ?艾西蓦然说出的话不禁把关天翔扯进了过去的回忆…… ?或许肯尼表面是个听话、温顺的男孩,背后却一直潜藏着叛逆的性格,只是他一直加以抑压,于是失常后他便露出了叛逆的真本性…… ?或许梅涛貌似一个乐于领导众人的角色,然而心底里总认为别人在利用他的才能得到好处,失常后口中满是对世间自私自利的痛恨。 ?或许甄妮生活上对妹妹爱护有加,潜意识中却一直埋藏妒忌的根源,失常后便无法隐藏对妹妹的嫉恨…… ?或许……每个人心目中也有阴暗的一面,只是你不愿去承认。诡异之处不在大厦,在每一个你与我。我们正面对的恐惧之物,到头来是真正的别人与自己。 ?两人再度陷入半分钟的静默。 ?“艾西……” ?“嗯?”艾西盯着关天翔。 ?“其实……”关天翔终于鼓起勇气,“其实你家里那个毛公仔到底是哪里来的……” ?“毛公仔?”艾西睁大眼睛,温柔的凝视着关天翔,“毛公仔很可爱啊,我很喜欢他!” ?“你到底是怎样将那只公仔在窗外拿进屋……”关天翔坦然说出了久藏心中的疑问。 ?她先是傻眼,似乎感到了接着怀着天真少女情怀的憨笑:“我在冒险乐园用三十元夹回来的啊,哪里是在窗外拿回来?” ?当时关天翔看见那毛公仔时,艾西也是这样回应的。她的语气丝毫不像是撒谎……关天翔陷入无尽的迷思当中。 ?“那……你爸爸呢?” ?“我爸爸?嗯……”艾西摆出一副不欲详谈的模样,“我都不知道……我们有机会,可以去22楼找一下他的……” ?艾西果真有古怪…… ?“他不是你爸爸吗,为什么你不关心他──” ?“阿翔……”艾西掩着脸,声线微弱得惹人可怜,“我很累,不如我们先不要说这些事情……” ?谈及亲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在这栋大厦里,不是更应该担心亲人的安危吗,真的怪异到了极点…… ?不过,关天翔还是识趣的搁置了这个疑问…… ?“介不介意告诉我,你上次说我『食言』是为什么……” ?“嗯?”艾西双手放下,“哪次……” ?“昨晚我们在后楼梯和凌哥搏斗,你推开了我,然后说我食言……” ?艾西先是一愣,接着皱起眉头:“我好像没有说哦……” ?“吓?”关天翔感到一阵悚然,“你肯定?” ?艾西真挚的盯着关天翔好一会儿,接着失声笑着:“没有啊,如果有可能是你听错啦。” ?关天翔不会听错,关天翔很记得她说过的……如果艾西真的没有说过,那么当时候跟关天翔说话的人是谁…… “梅涛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艾西蓦然扯开了话题,“一个情感丰富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关天翔感到一头雾水,话题转移得太快了…… “他只是不习惯做一个情绪泛滥的人,然而这个是他本来的性格。” 艾西的话使关天翔寒意渐生。关天翔认识了梅涛数年,然而却对他的性格并没有充分的了解;艾西才与梅涛认识了一会儿,她凭什么断定梅涛的背叛? 除非梅涛告诉了她……不会。梅涛提醒过关天翔要小心这个女孩,而且一向谨慎的他又怎会将自己的事情随意告诉一个陌生而且神秘的女生? “不用那么怕,我只是习惯观察。”艾西洞悉了关天翔的讶异。 “……观察?” 女孩抬起头来,甜甜的凝视关天翔,没有胶布的脸蛋更为迷人:“阿翔,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你怎……怎么观察?” “阿翔,”艾西没有收起那甜丝丝的酒窝,“有些事情不需要观察。” 电梯金属门内的齿轮声,送走了关天翔的一知半解。 第197章《那嘶吼来自撒旦》(1) 关天翔本来被艾西的一番话弄得模糊的思绪,在电梯有动静的弹指之间反应过来。 关天翔迅速站起来,准备好面对迎来的挑战。 第四天,8:27。 电梯蠢蠢欲动,他们则严阵以待。关天翔从口袋里拔出手枪,对准电梯门。 木凳子并没有在过去一小时因受压过度而断裂。现在它依旧尽忠职守,承托着数十公斤的冰箱。 艾西也站起来,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电梯里究竟有什么等着他们?或许是阿毛,那是最理想的情况……或者,里面空空如也…… 齿轮声停止了,预告着两秒后即将发生的变化。 艾西比关天翔更快反应过来,一脚使劲把木凳子踢向半开启的门,然而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又怎会有足够的力量踢倒木凳子呢? 想到这里关天翔忘记了脚跟的旧患,为一动不动的木凳子补上致命一脚! “啪!” 木材断裂的声音,清脆利落。接下来是重物击中金属的巨响,声音响彻15楼电梯大堂。 关天翔与艾西露出难以置信的兴奋,那疯狂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冰箱的上半截刚刚好躺在电梯内的地板压着破碎的木凳子,另一截则处于电梯口的位置。 电梯金属门敞开,空间内苍白的灯光照射着空空如也的空间,没有人,没有任何异样。 电梯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没有关灯、没有关门、没有上下移动。 关天翔一鼓作气对着电梯大喊:“你究竟是谁?” 关天翔相信,对着电梯问问题绝非愚笨之举,他相信游戏管理员绝对会开启窃听功能,偷听他们的对话。若游戏管理员要予以回答,只需使用电梯的广播器。 电梯广播器,本来是当电梯故障的时候才会使用的……真是讽刺。 “你绑架了我们的朋友,你要把他交出来。” 此刻的关天翔,竟然跟一部电梯在谈判……多么荒唐的事情。电梯依旧没有动静,他开始怀疑它是否根本没有收取声音的功能。 “只要你把他交出来,然后带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就不会瘫痪电梯──” 电梯门蓦然猛地强行关上! 艾西惊呼,双手掩脸,不敢正视眼前发生的变化。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门并没有顺利的关上,只是夹着那灰色的庞然大物。 冰箱的表面只是添加了强烈撞击造成的痕迹,几乎完好无损。 电梯门,似乎无法关起来了,瘫痪制度,成功。 电梯的门迅速的打开,再一次夹击冰箱!当下的电梯就如被赋予了灵魂一样,那金属门就如猛兽的锋利牙齿,准备好摧毁任何阻碍电梯的反抗者。 再一次巨响,冰箱依然没有出现缺口或变形。面对如此惊心动魄的画面,艾西紧张的退后几步。 显然,游戏管理员是觉察到堵塞物的出现,于是尝试通过电梯门的力量清除之。原来日常使用的机器可以变成凶残的砍首台…… 接下来是数十回的搏击,冰箱出现稍微的变形,然而机身依旧稳固的抵抗着电梯门的冲击。 每一次的碰撞都惊心动魄,每一次关天翔都不禁担忧冰箱会否承受不住金属的摧残……不过,似乎艾西选择冰箱是明智之举。 数分钟后,电梯门终于停止强行关上的动作。冰箱依旧在本来位置,顽固的坚守着蝼蚁的尊严。 关天翔奋力隐藏心中的亢奋,那久违的希望之感实在太过振奋人心:“快点放了我们的朋友。” 电梯依旧没有回答的迹象。 此刻关天翔只听到急促的心跳,艾西默默的守候着,等待将会出现的事情。 “阿翔……”艾西语气充斥着惊慌,“你看看墙上……” 从女孩目不转睛的视线可以肯定,她指的“墙”是电梯内的金属墙……正面的那一面…… 天……身边的温度仿佛下降至冰点,关天翔鸡皮疙瘩的退后数步,凝视着那幅金属墙上的血腥。 刚才由于急着安置冰箱的位置,以便瘫痪电梯的运作,关天翔真的没有留意那电梯的金属墙…… 跟之前一样,电梯的金属墙上满布“9”字的刮痕,不过那并非重点……墙上满是血红色…… 之前,关天翔目睹的血迹不过是少量干掉已久的血迹,可当下他看到的…… 是大量鲜红的血迹,溅满了电梯的整幅墙。根据血液四溅的范围判断,血液拥有者似乎极短时间内全身溅出大量的血液…… 关天翔往电梯地面一看,地面也满布大量的血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的他无法知悉,他只是知道,电梯内必然发生过极度残忍的杀戮…… 上一次和阿毛进入这金属空间的时候,墙壁上也没有那么多的血液。 现在,阿毛也不在电梯里……只需要数秒,也会洞悉到当中的恐怖…… “阿毛……”脸色煞白的艾西终究再次淌下清泪。 关天翔深深吸了一口气,尝试使自己镇静:“我知道你听得到我们说的,你再不回答,你的电梯以后都不──” 电梯的门并没有再度关上,门后的电梯却竟然自己向下移动了!而且是以极快的速度! 艾西见状,连忙用力按着冰箱下半截,关天翔也迅速了解了她的用意。 因为电梯正向下移动,冰箱已经离开了本来的电梯地板,很快便会丧失平衡,丧失卡住电梯的适当角度! 关天翔也连忙按紧冰箱,然而电梯之力实在非常的强悍。 此刻,电梯下降了一米多左右,他们看着电梯顶,以及黑漆漆的电梯隧道。 电梯现在想以暴力压烂冰箱,然后逃走! 按住冰箱的手已经筋疲力尽,然而关天翔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因为关天翔要救回阿毛,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要!离!开── 半秒后,关天翔的勇气全数殆尽。 艾西吓得整个人倒在地上,失神的关天翔差点儿把整个冰箱断送,因为当下关天翔极之需要用双手保护耳朵…… 魔鬼般的嘶叫声从电梯内传出,那就如巨兽怒不可遏的怒吼,响彻了整个9楼电梯大堂。 那声音刺耳到了极点,根本是挑战人类耳朵承受的极限! “广……播……器……”艾西倒在地上双手掩耳朵,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苦状。 那声音必然是来自广播器的,因为电梯内空空如也,唯一可能发出如斯怪声的源头,就只有那该死的广播器而已! 不过,关天翔却无法用手枪摧毁广播器,因为电梯已经下降到一半,现在只是依靠冰箱卡住它防止它往下逃走,而冰箱撑出的缺口小得无法进入…… 到底,那是什么声音来的……那感觉,就如有一千只毒虫在噬着耳膜一样……实在是太过刺耳的噪音了…… 有一刻,关天翔甚至以为自己要聋了。 那声音……乍听起来,有点儿耳熟…… 有点像,用刀子使劲刮玻璃的刺耳声音…… 不过,那噪音持续近一分钟了,而且音量不比火警钟小…… 耳膜快要爆炸的关天翔,一个不留神,冰箱被猛力往下扯的电梯撬起,速度之快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要啊!”艾西失足趴在地上,眼光光的看着冰箱离开地面── “啪!” 冰箱的底部狠狠的卡在电梯口的门框顶部。 幸好,冰箱优胜的长度依旧勉强足以阻碍电梯的移动。电梯开始转变碰撞的方法,开始上下的迅速移动,一下一下的往下猛然碰撞! 那不可能是普通的电梯……那是有意识的杀人机器…… 第198章《那嘶吼来自撒旦》(2) 接下来的数秒,关天翔白白看着电梯快速上升,然后猛然往下一扯,之后重复这个惊人的动作……每一击的力度何其之大。 “啪!”终于把伤痕累累的冰箱切割成两半。 下降着的电梯迅速离开他们的视线,冰箱的上半截遗在电梯内,余下的躺在电梯口,零件散满一地…… “不要啊……”关天翔在噪音中喊叫着,却无力挽回…… 惊险随着电梯门狠狠的合上告一段落,电梯内的噪音蓦然而止…… 关天翔瘫倒在地上,耳鸣持续,疑惑排山倒海的涌进思绪,然而一切都没有答案。 “阿翔……” 他们或许永远逃不出去,留在这里,背负世人的罪,用卑微的生命去作出补偿。 “阿翔……” 或许,面对失常的每一个人,是活该的。 “阿翔!” 状似痛苦的艾西已经等不及呆若木鸡的关天翔反应过来,拉着关天翔的手,往防火门狂奔过去! “怎……怎么了?”大惑不解的关天翔跟着一块跑,强忍右脚脚跟的痛楚。艾西不发一语,只管喘着气,使劲的打开防火门。 洞悉当前的状况后,关天翔发现对噪音的形容绝对无误,那嘶吼的确来自撒旦…… 尽管没有看过恐怖片的印象,关天翔却不太认为会有电影提及会嘶吼的电梯。 如果你说电梯会用金属门夹断东西,那倒反而比较容易理解……不过,电梯又怎会发出如斯惊人的刺耳频率呢? 多么令人不寒而栗的超现实诡异。不过,更诡异的是它引起的惊涛骇浪。 他俩站在满目疮痍的后楼梯级上,艾西依旧紧紧拖着关天翔的左手。 “快点走……”艾西脸色惨白的拖着关天翔的手往梯级上方逃走…… 刚才,如果不是艾西及时拉着关天翔逃离9楼电梯大堂,他们即将要投入新一轮的搏杀了。 魔鬼般的电梯才离开了9楼一霎那,事情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处于与游戏管理员博弈关系之中的他们,顷刻间堕入一个岌岌可危的劣势局面。 就在刚才的一刻,9楼的其中一个单位的铁门,冲出了一个怒吼着的男人,那想必是失常感染者…… 他们待在9楼良久,这个失常感染者也没有从那单位冲出来,或许他本来并没有察觉到关天翔和艾西的存在,可怎么突然如斯的激动呢…… 他们才刚离开防火门,那疯癫的男人已夺门而出,并且向着他们的方向咆哮。 男人穿着白色背心,肚腩凸出,穿着黑色的冒牌裤子,赤着脚……那红眼暴现的眼眸,那张开如猛兽的口,那苍白的肤色……跟垃圾管道底部的失常感染者特征如出一辙。他应该连基本的沟通思考能力也丧失,此刻只是嗜血的怪物……或许是感染失常症已久,病入膏肓的关系? 男人再次怒吼,并且扑向他们! 一早拔出手枪的关天翔这时候胡乱的向着眼前疯子的头部开出一枪── “啊……”关天翔的身上沾满鲜血……艾西靠在一旁,急促的在喘气。 关天翔的身上满是失常者的墨水黑血。腹部中枪的男人扑倒了他,他的绿黄色格仔衫瞬间被染上一片乌黑…… 幸好失常男人已经不省人事,相信已经丧生。关天翔瞄准了他的头部,却射中了腹部,幸好同样是致命的位置。 艾西连忙靠近关天翔,胆战心惊的把压着关天翔的尸体推到一旁…… 关天翔站起来,被艾西扶着,她抓着关天翔的左手,忧心如焚的用虚弱的声线连番询问:“你有没有事……” “没有……”当下关天翔不忍再松开她的双手,因为关天翔目睹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看来极为焦心…… 怎么了,她好像想哭……女孩剧烈的喘着气,双眼通红的盯着关天翔,神色有点不妥。 关天翔上气不接下气的俯视着眼前的失常者尸体:“这个男人明显是受到刺激才会夺门而出──” 那刺激不就是电梯的怪异嘶叫声吗? 游戏管理者必然了解到关天翔和艾西是尝试破坏游戏的对象,那么游戏管理者会尝试施以惩罚……不过,他俩不踏足电梯,游戏管理者不能够通过金属怪物处置他们,因此……电梯便发出了吵耳的噪音。 那种噪音对关天翔和艾西来说,绝对是万般煎熬,不过那对于失常感染者呢……或许是呼唤,号召它们来歼灭他和艾西…… 那9楼发出的噪音,已经在短时间内呼唤了关天翔面前的男人了……那么,刚才的噪音那么响亮……会否…… 糟了。 关天翔静心聆听着后楼梯下方回荡的声音……那是无数的脚步声,急促而且越来越大。 而且还有怪兽嚎叫的地狱声响,仿如呼应着刚才利器刮玻璃窗般的魔鬼咆哮。 右脚残废的关天翔额头飙着冷汗,好像气数已经耗尽了…… “啊……啊……” 关天翔转头看着掩嘴喘息的艾西。他从来没有目睹过她如斯痛苦的惨状,难免感到愕然。 “艾西怎么了啊……”关天翔一脸讶异,怎么艾西猝然感到了呼吸困难……这里空气不是跟过往三天差不多吗…… 不……艾西的神色简直是仿如快要窒息的模样……关天翔开始焦心起来,连番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艾西没有回答,蓦然双脚一软,摔倒在地上。 “艾西!” 后楼梯下方的脚步声量越来越响亮,甚至可以“嘈吵”描述。初步估计,至少有十余个失常感染者,正涌着他们的位置而来…… 燃眉之急是先逃离这里。关天翔看着状况痛苦的艾西,她躺在楼梯上,四肢乏力。 关天翔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艾西发生什么事情了。 哮喘。 哮喘患者,在空气不流通,例如浓烟弥漫的环境,会很容易出现气管收缩的症状,另外一个情况便是当患者情绪过分激动,气管也会收缩……如果不及时服用哮喘药,将会因无法呼吸昏迷,甚至……甚至…… 或许她有诡秘的背景,关天翔亦一直对她忌讳三分,她甚至可能是可怕的血淋淋怪物…… 然而,她可是关天翔最后一个同伴。 相处了数十个小时,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突发事变,关天翔已经有一点点的依赖这神秘女孩的陪伴。不过,此刻他如何营救女孩呢…… 第199章《真的很对不起》 楼层下的咆哮声及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亮,相信不消二十秒大批失常者便会汹涌而至,再不拔脚逃走,他们必然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艾西,你有没有药……” “在……在……家里……”艾西虚弱的瘫倒,快要失去知觉的模样。 艾西的家在22楼……此刻他们身处9楼……他能够如何带艾西跑那么长的距离呢,何况他是一个右脚近乎残废的瘦弱小子…… 关天翔,你还在想什么,你还有考虑的余地吗?你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吗? 因为畏惧而犹疑,最后却因犹疑而失去。 关天翔不想再失去了……他不要连唯一的同伴也无法守护…… “靠!他妈的,拼了。” 关天翔弯低腰,抓住她的双臂,扶起她的弱小身躯,双脚用力伸直…… “啊──” 撕心裂肺的痛苦,自右脚脚跟传来。关天翔必定是疯了。 最近数分钟一直感到隐隐作痛,只是持续的惊险及诡异使关天翔一直忽略了。 尽管背负着的只是一个娇小玲珑的中学女生,然而突然添加的重量还是让关天翔的脚跟难以承受。 关天翔失足滑倒在楼梯上,艾西的身躯压在他的背上,四肢乏力的他感到绝顶的痛楚。奄奄一息的艾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暗示了他只有数分钟的时间。 如果数分钟内,关天翔无法到达22楼,并且找到艾西的哮喘药,眼前的女孩便九死一生了…… 背后传来更加响亮的嚎叫声……事实上他们此刻就是九死一生。看来旅程还是要来到终结了…… 不,不可以这样。 关天翔想起离他而去的同伴……失踪的石米及杉木……对他关怀备至的肯尼……凭智慧引领他们逃出难关的梅涛……满肚义气的杰睿……还有因为他而牺牲、口吃的阿坚。 还有,正在靠在关天翔背后喘气不已的女孩。一滴滴泪珠从女孩的脸上淌在他的脖子上…… 或许是四天以来的煎熬累积了太多的压力了,或许是替即将来临的厄运感到无能为力了…… 事实上,高中学生经历如此诡异的杀戮,是何等残酷的事情。 异样的感觉窜遍全身,怎么眼前的景象好像有点儿熟悉……奇怪了,关天翔并不认识哮喘的朋友啊,可此刻怎么好像勾起了什么回忆…… 奇怪了,这种感觉在数天以来并非第一次…… 再次用力踏脚的关天翔,奇迹似的在楼梯上重新站了起来。他咬紧牙关,脚跟的痛楚早已置之不顾。皱起眉头的他使劲的抬起了左脚,向上层踏出了第一步。 好不容易的一步,然而总算顺利了。 “不……要理我……他们冲上来了……你救我……会害……害死了自己……”艾西一边无力的喘气,一边以虚弱的声线吐出每一颗字。 “不要说话……”关天翔只是生怕她的话催下眼泪。 诚然,那些失常者不会离他们的位置很远,它们魔鬼般的叫声响亮得刺耳。 关天翔渐渐习惯强烈的痛楚以及艾西的重量,花上九牛二虎之力,前进了十级阶梯。艾西柔软的胸脯及小腹紧贴着他的背部,他的双手又抓紧了她白滑的大腿……这些对于一个独男来说是何等的刺激,然而此刻他并没有空闲去享受。 “求求你……阿翔……”艾西的喘气声越渐急促,滴下的眼泪越来越多。 “我不会丢下你,你不要再乱说话!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说罢,关天翔一鼓作气,提脚,使劲的往上疾步走…… 终于,那些被撒旦咆哮引来的嗜血失常者已经出现在十数米以下的位置……大约十余个,有男有女,每一个都青筋暴现、双眸发红,身体不同部位淌着黑漆漆的血液。 唯独跟想像不同的是,它们好像没有想像中平凡。 它们身体肿胀,满身的肌肉及看似快要爆裂的血管实在令关天翔吞了几口口水。 情况不妙。 关天翔一边加快脚步,趁它们还未发现他的行踪前离开,一边察看它们的行为。 它们疯狂的叫嚷着,一大堆的撞倒在9楼电梯大堂的防火门上,因为防火门在后楼梯位置是“拉”的而非“推”的,它们只是一块的撞到在门上,撞成一团,场面怪异极了…… 它们是被噪音吸引过去的吗?它们目露凶光,发出绝望般的凄厉呐喊,似乎它们不甚喜欢撒旦的咆哮。 或者,游戏管理员是利用了它们对这种刺耳的声音的憎厌,吸引它们来消灭声音来源── 糟糕了。 一个失常的男性抬头注意到了关天翔,愤怒的大叫着。它没有说话,只是像野兽一样,奔向关天翔和艾西。其他失常居民也因而注意到关天翔,怒吼着,一样冲着关天翔而来,而且是以疾速! 嗯……顶多以后坐轮椅算了,如果能够逃出这里的话。 千钧一发之际,关天翔背负着艾西,以超越所能承受的速度,往上飞奔! 速度远比想像中快,然而背负女孩的瘦小身躯却未能轻易摆脱正欲赶上的它们。 关天翔勉强的从口袋里拔出手枪,糊里糊涂的向后方开了一枪。枪声贯彻后楼梯,然而却没有击中任何一个失常怪物。 “阿翔……不要……不要救我……”艾西重复着类似的话,然而气息逐渐薄弱。 “你振作点,不要死!”关天翔差点儿淌下眼泪,尽量加快脚步,然而最接近的怪物跟关天翔只有五米的距离。他疯癫的嚎叫着,冲着关天翔来。 关天翔拐了个弯,找了个绝妙的角度,向他发了两枪。 天,其中一枪终于击中他的头额,他的额上涌出黑色的血水以及脑浆,呕心的景象使关天翔不忍回头。 关天翔在数分钟内竟击毙了两个敌人,对于他这个全能废物来说,可以申报健力氏世界纪录…… 可是,噩梦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们。其他的怪物因枪声更加的亢奋,爬着楼梯继续追逐着孤立无援的他俩。 聚精会神向上奔驰的关天翔,头也不回的胡乱向后方开了数发枪,也没有理会到底怪物们有没有被击倒。 即使关天翔如有神力,奇迹似的到达了22楼的尽头,亦即天台的楼层,这些嗜血怪物按照推测应该能够一直追到最后,他还要先消灭它们再找哮喘药,然而艾西撑到那么久吗…… 或许少女说的没错,关天翔救不了她…… 关天翔,你这个废物。 你是癞蛤蟆。 你是口吃独男。 这些话在脑海中回荡着,好像有点儿印象,可关天翔却不太记得是在什么情况下,由谁对他说的…… 关天翔忍痛的麻木继续奔跑着,他感觉到右脚好像快要骨折了…… 突然,一个重重的身躯压倒在关天翔的背上,艾西失去平衡倒下,他亦因重压而趴倒在楼梯上。勉强回眸的他看到一个失常的成年女性抓着艾西黄色的衣领,艾西已经不省人事。 “不要!”关天翔撕裂的喊叫在后楼梯回荡着,他只可以这样做,因为他已经站不起来…… 那失常的女人没有理会他,准备对艾西施袭── 她的胸脯涌出浓浓的黑色,整个身躯失去平衡滚下楼梯。艾西被丢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要…… 关天翔把手枪对准眼前的数个怪物,然而子弹已经耗尽,运气亦如是。 他轻轻的苦笑,往地上躺,强烈的晕眩袭来,泪水从眼眸不断涌出。 视线逐渐黑起来……或许,即使费尽心血,命运还是操控在神的手上。 真的很对不起…… 在昏死过去之前,他隐约看到失常者的嘴巴涌出呕心的黑色液体。 第200章《金发混血男》(1) 晕眩的感觉。 头部隐隐作痛。 关天翔张开双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简直快要被迫疯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他好像……他好像…… 数秒前的关天翔还身处一条无限长的楼梯……他和同伴本来正在往楼梯下方走着,他不知怎的越走越慢,他们却越走越快……他只是听到他们的嘲笑声,他凄厉的呼喊着,尝试叫停他们,他们却笑得越来越响亮,而关天翔一直在那条楼梯走了很久……很久……那根本是一个无限轮回的深渊……根本没有尽头…… 关天翔喘着气,耗费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惊觉那是一场噩梦……他应该睡了好一会儿。 怎么这数天关天翔才睡了四次,却发了四次噩梦……第一次,万千尸手向着身处井底的他伸来,同伴却离他而去……第二次,好像是……嗯……他在一个高处被同伴推撞堕下……第三次……14楼遭遇……同伴离他而去,剩下他一人独自面对诡异…… 被同伴出卖的感觉,真的太令人悚然了…… 当下的关天翔身处一个黑暗空间内。 微弱的月光从左边的窗口渗进来,勉强的照亮了“13”的楼层牌。 此刻的关天翔身处13楼的电梯大堂。 那是真实的吗?他勉强坐了起来,身上的痛楚已经消退不少,然而右脚脚跟的痛楚变本加厉,伤势好像恶化了…… 关天翔打量着四处。漆黑的电梯大堂并没有任何异样。 再没有怪物的疯狂嚎叫,再没有电梯齿轮的声音── 吵耳的火警钟声响起。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关天翔看到躺在他旁边的身躯。一个穿着黄色连身裙的女孩,胸部轻微起伏着。 刚才惊心动魄的遭遇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关天翔摸着后脑,尝试整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电梯逃之夭夭,瘫痪计划以失败告终……电梯发出刺耳的噪音,吸引了十余个失常感染者……关天翔背负着呼吸困难的艾西,一直往楼梯上方逃走,往上跑了几层以后,体力不支的关天翔无力的倒下了……然后…… 等等,按照事情发展,他们理应已经死了。因为那些失常者应该会对瘫倒在地的他俩施以致命一击…… 关天翔连番环视周遭环境……不,他肯定这个大堂的设计、间隔就是全华大厦。 关天翔怎么没有死……或者,他们从头到尾已经死了呢…… 蓦然想到这一点的关天翔不禁鸡皮疙瘩。在事情的开端时,梅涛曾经抛出过一个解释诡异事情的猜测,就是他们一早已死掉了。死的原因不重要,重点是他们一早离开了现实世界…… 等等,艾西不是哮喘发作的吗? 关天翔立刻忧心忡忡的爬到她的身边,察看她的情况。 她没有皮外伤,身上有多处零零散散的污垢,然而并没有流血的迹象。关天翔焦心的为她把脉……还有心跳。 而且她的呼吸畅顺,并没有哮喘发作的迹象。 关天翔不禁松一口气,本来因无法拯救女孩萌生的罪咎感消退着…… 然而,哮喘发作的时候不是必须立即服用激动药才能自救吗? 刚才艾西不省人事前也没有服用任何药物……现在的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到底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刚才惊险的逃跑,好像是在早上八点多……现在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关天翔连忙盯住手表,不禁一愣。 20:01。 他们昏迷了十个小时有多。 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俩不是在后楼梯昏迷的吗,即使说怪物蓦然全数丧生,关天翔也应该在后楼梯醒来啊…… 13楼电梯大堂……跟关天翔和艾西刚才倒下的后楼梯位置差不多。到底,是谁把他们带到这里呢? 不过,周边就是一片寂静,根本不像有什么人在监视着关天翔和艾西……头部疼的他低下头,注视着旁边睡得正甜的女孩。还不是……已经睡得不太好了…… 黑暗中,月色照着艾西玲珑的身体和鼓鼓的脸蛋。多么标致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啊。 连番退后。关天翔讨厌自己…… 艾西的脸颊提醒着关天翔目前的处境……局势依旧不明朗的时候,竟然生起污秽的思想了。 艾西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关天翔仔细端详,发现女孩全身冒出冷汗,眼角沾湿了…… 艾西又做噩梦了……她梦到了什么,以致要喊“救命”? “艾西……”关天翔尝试叫醒她,她张开眼盯着关天翔,却目露惧色,慌张失措的后退着。 关天翔先是一愣,忖度着她发了什么噩梦。 艾西贴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注视着关天翔,眼角渗出泪水。 “你怎样……我是阿翔啊,你不认得啦?”关天翔徐徐的尝试接近她。她好像终于辨认到关天翔了,没有再予以回避,只是抽泣着。 “你做噩梦?” “嗯……”艾西低下头,自顾的哭泣着。 “和上次在9楼发的噩梦一样?” 艾西听罢,抬头瞄了关天翔一眼,尝试整顿着情绪,点了点头。此刻的女孩就如一只可怜的小猫…… “你们终于醒了。” 突然而来的男性声线,把关天翔吓得魂飞魄散,他退到墙角,往声音方向望过去。 由于光线严重不足,关天翔只能够勉强看到一个身影,在通风窗口的旁边。根据刚才的声音,那是一个成年男人。 面对突然的陌生人,关天翔的手乱摸,搜寻着自己的手枪── “你的手枪没有子弹。” 关天翔放弃了搜寻,对,没有子弹,那同时代表这个男人已经检查过他的手枪。他稍微放下戒心,因为他想到,如果这名陌生男人要取他们的性命,根本不用等到此刻他俩清醒时才干。 关天翔对自己说,他是没有恶意的。 昏迷前惊心动魄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记起了最后一幕──怪物的嘴里涌出黑色的血液。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你救了我们?” 他微笑了,没有回答。 女孩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拭抹着清泪,不发一言。关天翔扶着艾西的身躯,看到男人走近他们。 他找了个他们对面的位置,翘起腿坐下,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打火机。 男人点着了打火机,他们立时看清楚他的模样。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高个子的年轻男子,从那灰金色的长头发以及亚洲人的轮廓,关天翔判断他应该是一个中西金发混血男。蓝眼睛里充满神秘色彩,尖下巴布满约莫半公分的胡须。总括来说,他算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只不过神情极其沧桑。 “谢谢你救了我们,”关天翔尝试整顿心情,“请问你是怎样将我从哮喘中拯救?” 他保持着微笑,凝视着搁在电梯门口旁的哮喘药。 一个随身带着哮喘药的男人……怎么那么巧?难道他本身是哮喘病人? “我叫阿刊,日俄金发混血。”阿刊小心翼翼的提着打火机,“刚才遇到你们,顺手出手相助。” 艾西只管一直微笑以对,并没有吭声。 “谢谢。我叫阿翔,这位是艾西。”关天翔的语气流露无尽感激。 不过,如果单靠一人之力,击退至少十数个失常的敌人,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男人从黑色的大衣取出了数条巧克力条,他们接过来,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 “如果还没吃饱,我还有三文治。” 关天翔欣然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第201章《金发混血男》(2) 尽管关天翔相信眼前的他是仗义之人,是拯救他们的恩人,在他们进食的数分钟里,他并没有说什么。 艾西低下头小口小口的咀嚼着冰冷的火腿芝士三文治,没有打算说话的迹象。 或许她依旧疲惫。那么打破沉默的责任就落在关天翔身上了。 “恕我直言,为什么你会叫阿刊?” 对,关天翔从来没有听过人改如此一个不吉利的怪异名字。 谁知阿刊脸色一沉,依旧没有回答的打算。 关天翔一怔,他是否问了一些敏感的话? 如果别人问关天翔为何叫“阿翔”,他并不会给予这个反应。 “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叫。”他最终还是露出了微笑,语气充斥着勉强的客气。 关天翔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别人的事就不要去管了。他啊对于面前这个神秘的金发混血男连片面的了解也没有,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在这里。 “介不介意告诉我们,你最近几日的经历?”关天翔又开口道。 这次,他倒立即回应了,然而回答非常简单。 “我遇到好多发狂的人,尽管从他们追逐中逃脱不是难事──” 艾西仰头直视着阿刊。 “我本来寻找一个人,不过现在不再需要了。”阿刊别过脸。 他们也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替他感到难过的同时,其实他们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多少人在这里丧失了同伴,孤独地在挣扎求存,卑微地期待着可以改写厄运。失去友人的痛心疾首,或许成为了这里的共鸣── 门蓦然被撞开,一个身影大摇大摆的冲进13楼电梯大堂。 关天翔还没有反应过来,艾西还没来得及尖叫,那身躯已经倒下,好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 阿刊把手上的武器轻轻放回黑色大衣的内袋,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多么惊人的速度,关天翔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一脸平静的阿刊,金发混血男轻轻一笑:“失礼了。” “阿翔……”艾西指着尸体口部的伤口,脸色苍白。 关天翔盯着那口部的伤口,也不禁一愣。 那尸体的口部涌出黑色的血水……而且……而且…… 口中有一个洞。 还记得后楼梯失常者、帮派等人口部出现的血洞,喉咙涌出的血水…… 熟悉的感觉窜进心里……竟然……竟然…… 关天翔转身,凝视着一脸淡然的男人。 “我已经遇过你们好几次,”阿刊淡然的笑着,“每一次你们在被敌人追赶,刚好我经过,顺手清理一下他们。” 关天翔喘着气……简直不能接受…… 那些的洞的中的洞由陌生男人造成的他是怎样做到的呢??他端出了… “但是,我们在后楼梯,正在看到怪兽口里露出现血洞,看不到你开枪。”艾西一脸镇定,这也实实在在出乎意料。男人们露出了疑惑:对不起 “我习惯被别人看到我啊。” 一个男人,在炎炎夏日穿一件黑色大衣,已经是怪异之举,他的杀人方式、造句也出乎关天翔的意料……从 人不花一秒时间,而和枪械开枪也没有发出声音 …… “你们不需要知道太多。”癌症继续微笑,“总之我不会伤害你们──” “对不起。”一笑,“好吧!谢谢你救我们!” “但作为同路人,我们很明白了很多点明白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们好难建立信任,希望你能足够明白。”关天翔一脸不明白的打量着旁边的尸体。 “我施以怜惜。”癌症的话语让关天翔陷入沉寂。 艾西瞪大眼:“这把,只是普通的手枪,普通的手枪只能够装正常的金属子弹,并装不到你所说的──” “你假设他是普通手枪。”阿刊截住了艾西的话。 艾西会意一笑:“不过你这么说,都不需要每次都射喉咙,如果要造成喉咙的伤口,不单止要非常精准的枪法──” “这个不是问题──” “而且你在目标的左右侧面开枪,都会射爆脸皮,而造成不到他们一直所见,张开口就见到的一个洞口。你必须要在目标正前方或者正后方才会做到这样的一个伤口。”艾西终于把话说完。 “杀人是一种艺术,对不对。”阿刊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口,关天翔差点儿以为他要吞枪自尽。 眼前的人,竟然杀人去到一个地步,会注意死者的死状是如何……如果没有超高的造诣,实在无法维持那样的一种坚执。 原来后楼梯的敌人口中生出的血洞是人为的……然而,这男人是怎么做到百发百中……不止是击中目标,而且是目标的口……还要从正面或背后射击,才能够造成如此精准的伤口…… 印象中,网上近月的确提及过一些军事强国研发的新型致命子弹,例如m国的“rip”子弹,击中身体一处后爆开的锋利刀片可以炸爆人体的所有器官……不过,这些子弹造价不菲,这个男人怎么会拥有?何况,这混血男是如何拥有可使用特别子弹的特殊枪械的……本身,拥有枪械已经是天荒夜谈了…… 这个男人的背景,必然不简单── 蓦然,艾西旁边大喊:“是肯尼啊!” 什么? 肯尼不是死了吗?一直活着? 正陷于混血男的疑惑的关天翔焦急的滑到那身躯旁边。。 那血液。不过,从他的衣着还有发型,关天翔还是可以确定的,他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肯尼。肯尼当手腕受到伤害,试探袭击他们,我戒了。 他们让他逃离之妻……然而,失败的他还是难逃一劫。 肯尼的口吐出大量黑色的污血,他连关天翔以及艾西都没看清楚,喘息了几次,他才轻松一下。 一个这个,而且是极端痛苦情况下。。理性告诉。肯尼已是面目全非。 关天翔怒不可遏爬到凶手的面前就杀了他? “我明白你曾经痛过,但他已经是你朋友。”态度诚恳,然而面容不改,对杀人似是没有任何情绪的。 甚至激动的拽起他的大衣领:“为什么你要绝情……连活口都不留?你不会知道我和他有过多深的交情,你不会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阿刊脸色一沉:“因为如果留下他活口,下一秒你就已经身体异处。” 火上加油,愤怒不可逾越的关天翔甚至有拳击的冲击。 “阿翔!接受现实啦,阿刊都是为我们好!”艾西一副悲不自胜的样子。 关天翔亦清楚怪罪于金发混血男并非理智的行为。 只是,失去兄弟的痛实在缠绕内心太久,终于要寻求一个爆发点。 “你根本认为生命是廉价的……怪不得你叫阿刊。”关天翔冷冷的扬起嘴角。 接着是狠狠的一巴掌。 下一秒的关天翔躺在电梯大堂的地板上,抚摸着热烫烫的左脸。 “这里没有人没有失去过,请节哀。”阿刊冷静的收起手,刚才的一巴掌明显地只出了两、三成的力度。 被陌生男子这样打一顿,关天翔非但没有恼羞而怒,反而清醒了一点……阿刊说的没错……是关天翔太感情用事了……他枪击肯尼也是迫不得已的…… 怅然若失的关天翔徐徐站起来,走到肯尼的身旁:“我一定会找到离开的方法,为你讨回公道。” 第202章《鹰哥》(1) 第四天,20:59。 在这栋名为“失去”的荒诞大厦里,挣扎的途中经验丧失太多,关天翔实在畏惧会对之感到麻木。 哭了,因为怕以后不哭了。 对,金发混血男刚才杀死的,并不是肯尼,只是一个精神失控、不分敌关天翔的失常人士。肯尼,在后楼梯的失去理性之时,已经死去了。 一切,从他们踏进这栋诡异大厦之时,已经回不去了。在这个会令人发狂的世界里,必须建立新的思维模式,方可以保持一线生机。 关天翔最后盯了一眼肯尼的遗体,把最后一滴哀伤从肮脏的脸上抹走。即使背负着无可比量的哀伤,他们还是必须再次踏进征途。 “那我们……去哪里?”大家也沉默了良久后,关天翔方启齿。 阿刊并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瞄关天翔一眼。艾西盯着关天翔:“不如……我们去9楼看看那里怎样……之后再找出口?” 9楼,亦即他们刚才尝试瘫痪电梯的位置。刚才,电梯强行压烂了冰箱,离开了9楼位置……接着一大堆失常感染者便冲着关天翔和艾西而来。 到底,现在9楼变成怎样呢? 关天翔默然点头,并且尝试从丧失同伴的痛楚中寻回理性的轨道…… 寂静的后楼梯,跟以往一样死气沉沉,甚至传出阵阵扑鼻的腥臭。在前往的途中,关天翔再次目睹炼狱般的惨况,一具具尸体叠在楼梯不同的位置,俨如炼狱的景象。它们应该就是早上追逐关天翔及艾西的失常感染者…… 它们死去时惨状非常相似,衣服脸上都沾满黑色液体……关键是,它们好像都是口部中弹丧生的,因为它们的口部都沾满大量血液,喉咙现出一个个的血洞……看来阿刊并非自吹自擂,这一切一切,也是由他的神秘手枪造成的。由于大家都步步为营,移动速度颇为慢,好使关天翔有足够的时间把尸体逐一端详…… 他们身旁的混血男一声不吭,口里甚至含着朱古力条……似乎已 经习惯这种大规模的杀戮……到底,他一直以来也是如斯冷酷,或者是经过数十小时的地狱煎熬,才迫出了这种漠然无情的性格? 那神准的枪法……又是如何锻炼回来的……老实说,阿刊的枪法必然超群绝伦,刚才一枪轰掉肯尼先不用说,而且单人匹马甚至可以把难以对付的失常怪物一举歼灭……这男人,到底有着什么背景…… 如果说托比是最接近神的女孩,这男人似乎就是神。 整个楼梯梯阶染满一片的黑漆漆。烟雾弥漫,却好像已经没有起初的浓厚。 “阿刊,你在楼下杀过多少人?”艾西的话直截了当,关天翔也猜透她所指的事情。 “我有多少颗子弹,就杀了多少人。我只会杀已经发疯的人,和残杀无辜者的人渣。”金发混血男淡然一笑,多么的轻描淡写,语气就像跟他们谈及刚才下午茶吃了个花生酱多士般悠然。 混血男口中的“残杀无辜者的人渣”,是意指这里的帮派吗? 还记得当时脱离帮派后,追赶他们的帮派口中也生出了血洞……那一次也是阿刊在暗角干的好事? 确实有点令人不寒而栗,因为这位新同伴根本就是死神。 关天翔对他的背景实在一无所知。 关天翔不禁开始想,阿毛到了哪里……噬人的电梯墙壁上出现的大量血液,到底来自哪里呢……如果按照常理推断,那些血液应该来自阿毛…… 关天翔吞了一口口水。 或许阿毛因为尝试破坏游戏规律,触犯了游戏规则,因此电梯关闭,将他强行运送到了底层,施以极刑……这推断,残忍却合理不已,要不然怎么会短时间内增添了那么多血液,而阿毛不见了呢…… 白雾覆盖着后楼梯,他们根本不知道后楼梯下面有什么事物。慢慢往底层走,无惊无险,不禁使关天翔产生一种错觉:现在的关天翔根本身处在现实世界,此刻只是正在帮母亲丢垃圾── “小心。” 一只男人的手臂把关天翔用力按倒在地上。关天翔抬起头来,目睹阿刊一早从黑衣里拔出黑色手枪:这次是两把黑色手枪。关天翔看清楚了一点,那的确真的只是两把跟帮派手枪款式如出一辙的手枪…… 表面上而已。 下层传出大量失常者的嚎叫声,无数段战栗的逃跑经历浮现在脑海里。 “不是吧……”艾西站在最后,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十数个疯癫的人往他们的方向袭来,而且是以最快的速度。阿刊的反应也是神速,他已经一个箭步踏在关天翔及艾西的前方。 令关天翔至为大惑不解的是,为何他要出手拯救关天翔们两个陌生人呢?明显地,他们并无任何实质利用价值。一个是弱质女流,另一个是经常累事,而且脚跟严重发炎的残废独男。他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面前的凶猛怪物已经肆无忌惮的跃起,准备扑向阿刊的身躯。其中最快的一只,跟阿刊只有半米的距离── 阿刊一个轻盈的转身,躲开怪物庞大的身体,它嚎叫着,瘫倒在梯阶上,嘴角涌出黑色的喷泉。短短的霎那间,原来混血男已经对准怪物开出了一枪,无形、无声、无误。 一个失常的少女张牙舞爪的冲着关天翔来,他手上并没有任何武器,只管一直向后退── 阿刊右手的手枪高举,下一秒失常少女倒在地上,嘴巴血肉模糊。令他惊愕无比的是,金发混血男的枪法准绳度的确是百分百的。 阿刊向下奔驰,黑色大衣飘起,双手交叉的杀戮着。 接下来的数分钟,他及艾西呆站着,看着阿刊把一个个失常的家伙击倒,在不费吹灰之力的情况下。 “只剩下最后的一点弹药了。”阿刊冷酷的踏在一具具血淋淋的躯体上,为双枪上子弹。后楼梯回复本来的寂静,满地却是疮痍。 张口结舌的关天翔,目睹阿刊打开了通往9楼电梯大堂的后楼梯。地上满是横尸,可是他却开始感到麻木…… “阿翔!” 他们俩已经身处9楼电梯大堂,艾西的语气犹如有惊人发现。 关天翔连忙拉开防火门,大步踏进漆黑的电梯大堂── 关天翔愣住了。 微弱的光线下,一个男人躺在电梯口的血泊上,穿着一件背心,身材健壮,皮肤黝黑……左脸有一道十多公分长的红色疤痕。 如斯狰狞的脸孔,不会长在第二个人的身上。 原来他还没有死,不过命不久矣了。 三人围着那中年男子,艾西冷冷道:“谁说要好好的教训我?” 艾西绝少露出如斯愤世嫉俗的神情……不,她从来也没有。或许,当时摩羯座被秃头男蹂躏的画面深深的刺激到她的神经…… 鹰哥乏力的按着腹部的伤口,轻轻的瞄着眼前的艾西。 关天翔忆起当时帮派打算把艾西以及摩羯座──即那美女交给手足“享用”,事实上摩羯座也受害了。 多么恶心下贱的想法。要不是凌哥蓦然谋反,以及阿坚发难成功、牺牲自己,艾西必然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她当下对鹰哥的愤恨,绝对能够理解。 可是,为何鹰哥会在这里?他的基地不是在5楼吗?即使爆发内讧,战斗范围理应在10楼以下,怎么鹰哥会带伤来到这里?说起来,自从逃离5楼后,他们对鹰哥的下落一无所知,他们只是遇过帮派的手下,以及诡异非常的失常凌哥而已…… 第203章《鹰哥》(2) “他是谁?”阿刊盯着关天翔,似乎不理解为何他俩摆出一副认识鹰哥的模样。 “天人堂王大鹰。” 众人迅速把视线移到眼前的帮派老大。他的双瞳转向他们的方向,急促的呼吸着,虚弱的气息显示他缺乏突袭的能力。 何况阿刊右手持着的手枪头正指着鹰哥的太阳穴。 “你就是5楼帮派的老大?” “……是。” 金发混血男阿刊的态度由丝毫的疑惑瞬间变成极度的狰狞,拉弓一脚痛击鹰哥的伤口,鹰哥痛叫一声,嘴里吐出鲜红的血丝,本来腹部的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 关天翔和艾西对视着……鲜红的血……根据他们的观察,似乎失常的过程需要数分钟而已……那么鹰哥的血液还没有变成黑色,即使他是刚刚才受伤的…… 关天翔及艾西一脸愕然的凝视冷酷起来的阿刊。阿刊跟他有着什么恩怨,忽然发起难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关天翔走近他。 “我们和那班叛变的人渣枪战,最终两败俱伤,最终我苦苦挣扎,逃到这里……咳咳!”鹰哥停止凝望阿刊,口吐鲜血,想必命不久矣。 关天翔察看他腹部的伤口,尽管血肉模糊,关天翔几乎可以肯定那并非子弹的伤口。那就像……就像是一种奇怪利器导致的伤口。 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然而关天翔却说不准那是什么…… “年轻人,老子都不想再活啦……你尽管一枪杀死我,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鹰哥凝视着阿刊,似乎已经来到了绝望的境地。 “你很快会知道。”阿刊用手枪连续拍打鹰哥的脸颊,力度不小,语气轻佻到极点,“你想去黄泉啊?我偏偏不让你死。” 关天翔与艾西也一脸讶异,眼前的混血男对他俩如斯有情有义,对眼前的帮派老大态度却一百八十度改变……真是摸不透…… “或者你想我一枪杀了你?这样做,你要受尽地狱般的折磨几十分钟才会死,虽然我手上的枪的子弹击中的话是98%致命,对你是100%,不过你提出的话我都很乐意换上正常子弹,为你效劳喔。” 阿刊完全像是换了个人。刚才和蔼可亲、微笑挂在嘴边的他,现在根本成为了一个冷血的变态虐待狂,听罢关天翔不禁鸡皮疙瘩。 “射口?”鹰哥语气急促,像是承受过量刺激,“难道──” 阿刊把一把手枪硬生生的塞入了他鲜红色嘴巴的深处。含着枪柄的鹰哥痛苦的呻吟着,说不出话。数秒后,阿刊把手枪拔出,手上的金属武器染成血红。鹰哥连咳了数声。 “哼哼……”鹰哥苦笑,“靠,我今生无愧。” “将你知道的所有事说出来,你说,到底怎样才能逃出这栋大厦?”关天翔趁鹰哥尚未变成失常者,打算从他口中得知更多东西。 “哼哼,逃出?”鹰哥勉强的笑着,口部流出更多鲜血,“是不是那次我在5楼训导你训导得不够……你们一心想逃出,却没有思考过到底逃出的意义是什么。在这里很好,想杀人就杀人,想玩女人就玩女人,还有一个特别的刑场给我玩。” “特别刑场?”关天翔不禁一愣。 “将反抗的捕获居民,割伤几个,全部丢去垃圾房的管道,然后他们自然会变成嗜血怪兽,之后谁兄弟或者捕获的敌人胆敢逆我们的意思,就解除他们的武装,将他丢掉管道,玩困兽斗,哼哼……” 艾西惊呼着,关天翔也霎时大悟……原来垃圾槽里的失常者的伤口都是帮派造成的。那些袭击杉木的失常感染者并非曾经想从有可能是出口4逃走的人,而只是被鹰哥亵玩的可怜虫。 6楼金属板的血液,想必是帮派将无辜的伤者推出管道的时候沾到的吧…… 真的太令人毛骨悚然了……竟然用如此方法残害无辜的人……关天翔怒不可遏的瞪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凌哥呢?”艾西木然的问道,语气充斥着冷酷的颜色。 “谁来的。”阿刊目不转睛的盯着鹰哥,话却是对关天翔及艾西说的。 “背叛我的人渣,”鹰哥笑着,“我真的有眼无珠,这个人跟了我一年,我那么信任他,差点给他成为二把手……是他令我痛失所有……” 原来凌哥的地位在帮派曾经那么高,那么他怎么还要背叛鹰哥呢…… “如果不是这个杂种,我的手下都不会全死了……” “什么?”关天翔呆望着艾西,她也露出惊异的神绪。 “当时,我们两个阵型搏斗中,战斗室在后楼梯进行得如火如荼……慢慢我方凭着人数优势,已经取得压倒性优势,我还很肯定我有一枪是击中那个人渣的背部……不过,没多久……” 鹰哥说不下去,艾西吐出一句:“变成了怪物?” “哼哼,原来你们都遇到他,不过你们好运啦,竟然还有活着。当时我在尸体堆里面藏着,其他兄弟一个一个给那些疯子杀害,他还好像抢了我们天人堂的宝刀……而且最恐怖的是,我很肯定,他爬了出窗户,然后就消失了。这样疯狂的行为,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吸食毒品出事了……”鹰哥脸色苍白,映衬着鲜红的嘴唇。 “毒品?”关天翔皱起眉头。 “那个人渣一直有吸食古灵精怪的毒品,不怕告诉你们,我们天人堂有进行毒品买卖,谁知道那个人渣完全没有买过,一直有在外面买,但是来源我因为信任那个人渣,一直都没有去追究。我叫了他不要玩这些东西,但是他开始了回不了头了,不过奇怪的是他日常的言行举止和一个没有吸毒的人一样,所以我们都没有再说他。” 艾西凝视着关天翔:“会不会凌哥他……” 对,或许凌哥蓦然从一个正常人变成如此怪异的杀人机器,跟那些服用的毒品有关……但是,有什么毒品会令人体能大增、甚至可以轻易爬墙的呢……如果有,怎么他们平生没有遇到过那样子的吸毒者? “和你们说,不需要可怜我,这栋大厦简直是天堂。自从老爸过身之后,我老妈为了养活我,去了考警察。你知道吗,我自小就当老妈是我偶像,很尊敬警察,很相信这个社会制度正义的。我小的时候每个星期都会准时看警讯,因为我最尊敬的职业就是警察。”或许自知即将离开人世的关系,鹰哥突然坦诚聊起自己的身世。 阿刊向他狰狞的脸孔吐了一口痰:“没有兴趣知道你老妈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天,我老妈死了,我从舅舅的口中听到我老妈是被人奸杀的,凶手是某个药剂公司的太子爷……陆少。其实是我老妈被派往调查一个药剂公司,怀疑将大量海洛英和冰毒运售到墨西哥的案件,我老妈是侦查一次交易收集到足够证据之后,行踪暴露,他就被奸杀了。我舅舅上法庭告那个贱人,然而经手人只是承认强奸及谋杀的罪名,并没有供出到底是谁派他来做这些下流的事。告诉你,只要有钱又有手段,法律面前根本不是人人平等,你想告一个亿万富豪,根本就难以找到任何证据,因为他们做事干脆利落。” 听罢关天翔不禁一愣。 ?“这个社会法律根本就达不到所谓的正义,而只是沦为被权势垄断,伤害百姓的一个地狱。经过那次悲痛之后,我曾经吸毒、打架,进过很多次教管所,一直自暴自弃,误打误撞之下最终加入了天人堂。自此以后,我发现只有用非法手段,才可以对付不正义的事情,还我老妈一个公道。” “不过我多年以来默默建立起这个帮派,想通过背后聘请杀手去生擒那个人渣,多年以来都不成功。告诉你,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临终都成就不了自己的目标……” 鹰哥咳嗽着,整个下巴都是血,“小孩,这里很好啊,又可以随意惩罚你所痛恨的人,又可以调戏人质,又有美女──” 中年老大的话止住了,嘴巴上多了一个洞,嘴唇破裂,更多的鲜血涌出。 阿刊咬牙切齿、凶神恶煞的对鹰哥的嘴巴连发十多枪,鹰哥的整个头破碎的血肉模糊,极为令人反胃。 “对不起,这只狗说得太恶心。”阿刊若无其事的把手枪搁回满布血腥的黑色大衣里,对着他俩悠然微笑,犹如春天的微风。 第204章《最后的挣扎》(1) 老实说,现在关天翔与艾西身处岌岌可危的局势里。 相比被帮派绑架以及被凌哥追杀,现在的情况好像要严峻得多。当时候至少有武功高强的阿坚或托比守护在旁,然而,现在关天翔与艾西孤立无援,身边却是一个陌生的变态枪手,随时可以将他俩置于死地。 首先,他们已经不知道他为何手持两把可以射出神秘爆破子弹的手枪,对他的来历也毫无头绪,至少是关天翔。艾西说过自己是一个善于阅人的少女,她或许已经对金发混血男阿刊的背景有透彻的猜测,只是一直藏于心里…… 阿刊站在尸体的一旁,一脸木然,眼神空洞。 极致深不可测的一个人……最令关天翔惊讶的在于他对于鹰哥的残暴对待。没错,鹰哥说话挑衅,神情也狰狞,然而关天翔顶多也会漠然以待,不会动武杀害他,反正受重伤的帮派老大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阿刊不但动武,而且还残酷的把鹰哥的头轰成血浆……直到现在关天翔还是不敢多望一眼。 如果他根本不认识鹰哥,怎么蓦然动起那么疯狂的杀机? 艾西掩盖着嘴巴,愕然的凝视了眼前的尸体,接着跪低,开始替鹰哥搜身。 “你……干什么……”关天翔还没有从阿刊的敏感变态举动引起的震惊中抽身。 “可能鹰哥说谎……可能他知道事情的内幕……或者有线索在鹰哥的身上……”艾西摸着鹰哥的裤袋。 此刻,似乎搜索一下也没有坏。关天翔若有介怀的注视着在一旁不声不吭的混血男,生怕他会蓦然提起枪轰掉艾西。不过,即使真的是那样,关天翔也没有办法阻止…… “正是找到了这些……”艾西搜索完毕,把找到的东西也瘫倒在肮脏的灰地上。关天翔真惊讶,一个男人的裤子可以装下那么多东西…… 一把黑色手枪,那是预料之内的。然后是一个啡色的钱包,这个也挺奇怪的,怎么在这栋逃不出的大厦还要带着金钱在身……然后是一抽钥匙……一包纸巾……还有一只黑色的名牌手表…… 这男人真奇怪,裤子装起那么多物品,不是很不方便吗? 艾西检索起啡色钱包,似乎没有什么收获。 “看来我们都不能够在这个男人这里找到线索……”艾西低下头。 那么是时候重振旗鼓,思考接下来的事情了。 9楼电梯大堂并没有异样,除了发现了重伤的鹰哥以外。断裂的半部冰箱依旧在电梯口,印证着拯救阿毛的失败…… “从地下大堂逃走是没有可能的。”阿刊吞噬着巧克力条。 关天翔惊讶他有如此确定的定论:“为什么?” 他神秘的笑着,一言不发。 阿刊给予了关天翔一个感觉:他知道些什么。 金发混血男一直有着一种异样的魅力──讨好的五官、总挂在嘴边的轻笑、神秘的背景。感觉上,他跟艾西或许有点儿像……然而,对事实的真相,或许阿刊了解得更多。 白雾感觉上好像没有两、三天前般浓烈,而且他们一早已经习惯了能见度低的情况。会否,是白雾的源头中止了,而白雾却不断流失,以致烟雾浓度不断减少呢? 警钟声响起,他们当然不予理会。 关天翔的思绪却徘徊在凌哥的谜团……如果鹰哥没有撒谎,凌哥的确由一个正常人变成失常者了,而且伤口是由鹰哥造成的……不过,为何凌哥并没有成为普通的嗜血怪物,而是拥有超凡造诣的诡异爬窗怪物呢? 还有,鹰哥说凌哥屠杀了他的所有手下,自己却逃过一劫……他的意思似乎是,他并非被凌哥所伤,伤口是后来才出现的…… 关天翔蹲下来,察看着鹰哥的尸体──由于头部中弹十多枪,惨况不堪入目,为了避免再看到惨不忍睹的碎裂头部,使自己再一次的呕吐,关天翔靠近了他的腹部,端详他本来的伤口。 鹰哥身手应该不错,从他在5楼神准的枪法也足以显示其高超战斗力及丰富用枪经验。那么,是谁的枪法超群绝伦,能够置鹰哥于死地呢? 关天翔注视他腹部的伤口,那个洞很深,至少有5公分深度── 不,不,不,那不是一个洞!看起来更像是…… 大约三公分的伤痕,只不过是很深的伤口。 伤痕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是被利器所伤的。 然而,仅仅三公分长度的刀伤,又怎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创伤呢? 关天翔把脸越凑越近伤口……黑色的血水塞满了伤处…… 然而关天翔还是看到了令人倒抽一口凉气的物体。 关天翔看到了一块剃刀片,牢牢的卡在伤口的深处。 那刀片非常细小,根本就是刨铅笔用的小利器而已,说割伤皮肤表面倒算合理……现在的剃刀片,却实实在在的插在了鹰哥腹部五公分的里面,穿过了皮肤组织及肌肉组织,割断了小肠。 到底要多少的力度才能把如此不具杀伤力的微型刀片插进那么深的位置呢? 谁又能够有如此魔鬼般的神力? 诡异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一幕幕过去轮回上演,曾经的美好,却遮盖不了目前汹涌而来的危机感。 鹰哥只是刚刚受伤,那么刀片的拥有人,也是刚刚才离开鹰哥…… 火警钟声结束,四处回复寂静,却使关天翔更添不安感。 艾西此刻也看到了真相,脸色煞白的瞧着关天翔。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小心。”金发金发混血男乍猛的把关天翔及艾西拉到他的背后,关天翔不明所以的盯着他看。 阿刊是否大惊小怪?四处的环境没有什么不妥,除了令人反胃的鹰哥尸首……最令人寒心的,应该已经是混血男本人了。 然而数秒后,关天翔便明白阿刊的动机。 或许是阿刊的听觉出奇的灵敏,他比他们早了很多察觉到电梯的不妥……不过,为何阿刊的听觉如此厉害呢? 随之而来的,是齿轮的转动声。然而,真正使阿刊惊觉,疾速拔出双枪的,是伴随齿轮声的……金属碰撞声。 电梯来了。 那些猛烈碰撞的声音,不像是由人类发出来的。 因为正常人类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力气。碰撞声震耳欲聋,甚至连后楼梯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有一刻,关天翔怀疑过会否是阿毛……不过,阿毛绝对没有那么夸张的力气……不会是他…… 那就像是电梯墙壁要被撕破的声音,惊心动魄。 声响从上层传出,并且越来越响亮,代表着电梯正往他们的楼层前进。 阿刊双手悠然自若的转动着双枪,聚精会神的把焦点放在那电梯口。 “走。” 对,电梯似乎有着无可限量的危险。 关天翔及艾西急步走到了防火门时,他方发现阿刊站在原地,凝视着电梯口的方向。 “那你呢?”关天翔把防火门打开,盯着阿刊,他却无动于衷,不像打算跟随他们离开。 阿刊的神秘微笑也使关天翔更加确定他的意向。 “为什么你不走?”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那你是吗?” “至少我可以拖延时间。”阿刊回眸一笑。 这时候,电梯口传出的声音震耳欲聋,电梯应该很接近9楼了…… “阿翔!你再不走,我不会放过你。”金发混血男睁大双眸,骤然凌厉的语气使关天翔心生惊讶。关天翔跟阿刊又不是相熟,怎么语气好像跟关天翔出生入死的同伴似的…… 第205章《最后的挣扎》(2) “咚!” 21:28,关天翔目睹了科幻动作片里才会出现的夸张情景。 艾西尖叫起来,关天翔则张口结舌的,目睹着事故的发生。 电梯口的金属门爆裂,出现一个很大的破裂洞口,电梯门的零件支离破碎。电梯槽映入眼帘,从中可以窥探到金属门内的电梯仍旧继续往下飞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由于电梯的速度太快,关天翔实在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而且,关天翔也没有空闲去理会电梯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目前的景象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阿刊此刻的微笑着给予了关天翔绝顶诡异的感觉:“不错不错。” 关天翔魂不守舍的盯着眼前的异兽。骨瘦如柴、不断涌出黑色血液的身躯、脸色苍白如死尸的他,正是理应壮烈牺牲的阿坚。 他竟然有力气在金属电梯门中撞出一个大洞来了……那需要何等疯狂的力气,关天翔甚至不肯定失常的凌哥有没有这个夸张的能力。 关天翔还牢牢记得当时受伤的阿坚誓死掩护他们,博取一个让他们逃离5楼的机会……当时候,枪林弹雨,阿坚还挡在准备射击他们的持枪帮派面前,怎么可能…… 关天翔不相信人会复活……阿坚怎么可能依旧生还呢? 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阿坚应该是失常了,并且于刚才用剃刀片重创鹰哥,之后因为某种原因进入了电梯,然后再次于此层出现。 刚才他从电梯口猛然撞了出来,电梯并没有为他打开,他便以自己的力气,强行摧毁了金属门……多么可怕的力气。 之前的关天翔或许已经低估了阿坚的力量,或许金属于他而言也仅仅是脆弱的发泡胶。 当下的他,简直就是另一个失常的癫狂凌哥。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事实无法确定,然而关天翔脑海里却肯定了三件事情: 一,阿坚变成了失常的怪物,已经不是之前和蔼的独男。 二,阿坚杀伤力惊人,身上伤痕累累依旧有力气撞毁金属门。 三,从阿坚狰狞的眼神可以确定,他现在把他们看成猎物了。 不,是把关天翔看成猎物! 阿坚如事兽般仰头嚎叫,微弱的月光下关天翔依旧看清楚他在盯着关天翔,眼神极度狰狞凶神,关天翔简直有下一秒就要身首异处的惊栗感觉。 阿刊声嘶力竭的对着关天翔喊叫:“走啊!” 艾西拉着呆了半响的关天翔,冲出防火门,下一秒失常阿坚已经浑身撞到防火门旁的墙壁上,墙壁的表面因而碎裂,尘土飞扬。 果然,阿坚已经不认得他们……人的认知能力实在很脆弱。 “往下走啊!”艾西拉着关天翔的手,往下飞驰。 关天翔绝对不想连累她,然而关天翔的右脚自背负艾西逃走一役,已经无法再发力,现在的逃亡远超人体负荷能力! “啪!” 关天翔回眸一看,万般悚然于心头,因为一大块长方形金属物体正往他们疾速飞来! 如果他俩不作躲避,下一刻他们的脊椎骨便可以报销了。 惊慌失措的关天翔连忙扑倒在地上,拖着艾西的手使劲往下扯──他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如此敏捷的反应──奔跑着的艾西被他一拉,失足滑倒在地上,“啊”一声。 然后,他俩躺在梯级上,盯着防火门从他们的头顶瞬间飞过,“嘭”一声巨响,铁门牢牢的插入了面前的灰白石屎墙壁上,尘土飞扬。 关天翔和艾西喘着气,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怪异事情。 阿坚竟然将整道门撞飞了……很疯狂的力度……“惊心动魄”已经不足以形容当下情景的夸张程度,说他是魔鬼也绝不为过。 “窗外面……”艾西猝然惊呼,待关天翔向着通风窗望过去时,却什么也看不到。 阿坚冲了进后楼梯空间,头不断转动,在雾及尘土之中癫狂地寻找着他俩的足迹。 天,如果阿坚再次锁定了关天翔和艾西,下一次他们还能够苟且避开攻击吗? 电光火石之间,危机意识浮现的关天翔左脚一跃,猛拉着女孩,向下面楼层继续狂跑! 阿坚终于察觉到了逃亡中的他们,瞳孔睁大,如地狱魔兽般勃然大怒的嚎叫,一跳已经跃到他们背后数米的位置── 如果凌哥在这个杀戮游戏里的角色设定是最为诡异的化身,那么阿坚的狂怒必然就是惊栗的极致。 背后传来猛烈的爆炸声音。关天翔回眸一看,阿坚所在的位置竟然爆炸,浓烟扑鼻而来。 阿刊从楼梯上方疾速奔出,手势熟练的再向阿坚投下一个手榴弹。关天翔无法于浓烟之中找到阿坚的准确位置,他是否已经被阿刊的炸药所杀?亦或他敏捷的逃过了手榴弹的致命一击,或者炸药根本伤害不了他…… 本来按照原有的世界观来判断,托比应该是将人类的体能、技术、反应推至绝对极限的人物,她的战斗能力在正常人类可以承受的合理水平的界限。 关天翔尚未见识阿刊极限的一面,因此不敢判断之,然而阿坚及凌哥的战斗实力实在难以用人类的角度观之。他俩本来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奉命来到这个游戏为他们带来灾难。 游戏设定,并没有预设他们可以离开。 关天翔也没有空闲理会为何阿刊会持有手榴弹了,拖着艾西加快脚步向下逃跑。 “翔!” 艾西激动的喊叫着,关天翔回过头来注视前方──关天翔不愿预见的灾难发生了。 四个失常的血人堵塞了楼梯,而且它们刚刚察觉到奔跑中的他们。 如果这一刻他们有火就好了,可以轻易的引导失常感染者飞蛾扑火……然而,他们并没有打火机,火柴亦在上一次与凌哥对决中耗尽了…… 不管了,走投无路的他们只能背水一战。关天翔从梯级中跃起,向最近的怪物的腹部一踢── 他反应不过来,被关天翔的一脚击中小腹,失去平衡往后倒。其他怪物看罢似乎勃然大怒,如僵尸一样扑向关天翔! 关天翔一个箭步,拖着艾西越过其余的怪物,继续往下狂奔。 “翔,下面啊!” “哇靠!”肾上腺飙升的关天翔目睹眼前数个身影,才知道他们被失常感染者包围了。 上下都有失常感染者,看来他们气数已尽…… “这边!” 处变不惊的艾西忽然往左转身,拉开了12楼的防火门。 关天翔随之跳了进去,刚好在防火门闭上前的一秒关上,冲力驱使他连续打了三、四个滚。 艾西这个逃生路线极之聪巧,因为这栋大厦的防火门在后楼梯里是“拉”的而非“推”的,因此失常的怪物向他们冲来时都来不及停下脚步拉门,全部都狼狈的撞在门上,发出极度响亮的碰撞声。 12楼电梯大堂尚算干净,除了电梯口的那具腐烂的尸体…… 他们初时发现的无头尸体,依旧原封不动的瘫在电梯口…… 防火门的玻璃上,满是黑色的液体以及青筋暴现的眼眸。 尽管这样,它们在十秒后还是懂得扯开防火门,进来猎杀他们的……到时候,他们又可以如何招架? 此刻的关天翔四周张望,寻找着栖身之所。 对! “我们进去!” 还在喘息着的艾西被关天翔拖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着最近的单位木门撞去…… 第206章《阿刊篇:不错不错》 “你的敌人不在那边,看过来。” 阿坚转头盯着枪指自己的混血男。 刚才的两个手榴弹阿坚都成功躲避,然而爆开的火花仍是燃起了阿坚的衣服。 然而,他却没有予以理会,因为他已经失常了。 此刻的阿坚,满脑子只是怨恨与杀戮,他愤恨这个世界,愤恨一切存在的事物。 这是阿坚,骨骼精奇的暗器高手。 他已经忘记了如何说话,或许是因为怒怼已经侵占了他脑海里语言的部分。 他往着眼前这个枪手扑去,任何阻止他杀戮的,都是不可活的东西。 阿刊双枪,向着眼前的怪物迎头痛击。 尽管情绪激动,失常的阿坚还是保留了原有惊人的反应,他在空中竟然默然往左移动,避开了子弹的猎杀。 从来没有人可以躲避阿刊的子弹,那的确远超阿刊的想像。 “不错不错。”阿刊双脚如摩打一样疾奔,避过阿坚突然飞来的暗器──剃刀片。 剃刀片“嚓嚓嚓”的插在墙上,至少有十余块,而阿刊竟然全部躲开了。 阿刊露出不合理的微笑,跨梯级的往上奔驰,一路双手交叉的枪击眼前的武林高手。 他就如一个走火入魔的隐世高人,阿刊心中暗忖。 然而自己也不输多少,只是速度上比这轻盈的家伙要输一截。 阿刊的手枪如自动瞄准的一样神准,全部子弹都向着下层发疯的敌人飞去。阿刊甚至已经预知阿坚十分一秒后的位置,子弹同样不放过那些方向。 然而,阿刊却从来没有遇过一个如此夸张的对手。 烟雾中,金发混血男盯着阿坚以已异于常人的奔走轨迹移动,动作快得几乎看不到过程,预设的方向并不准确,子弹根本射不中他。 天,这东西本来就是怪物,阿刊失声笑着,从大衣取出巧克力条,含在嘴里:“真好玩。” 怒瞪似是放下防备之心的阿刊,阿坚连忙施放剃刀片。 只要反应稍迟半秒,任何一块刀片足以夺去阿刊的性命。 混血男飞身一跃,避开了刀片,含着巧克力条,忖测着形势。 这家伙的体能似乎还能持续好一阵子,相反的自己不擅长于持久战,如果不速战速决,等同自掘坟墓。 但是,应该如何击退一个懂得停住子弹的怪物呢? 阿刊没有遇到过这种人。枪法如神的他遇到过很多,而且没有一次失败的经历。 然而,那些只是“人”而已。 当下他面对的,是来自异世界的地狱使者。 阿坚苍白的脸上流露着莫名的亢奋,那仿佛是复仇前的变态狂魔应有的表情。 地上已经淌满黑色血液,阿刊不禁怀疑阿坚是否有那么多的生命精华。 阿刊停了下来,尽管貌似镇定,事实上已经耗费不少气力。 突然,阿坚往下飞奔,不花一秒已经摆脱阿刊的视线。当然,白雾降低能见度也是事实,然而这样的速度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阿刊吞下整条巧克力,心中暗叫不妙。阿坚接下来的目的地,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这头魔鬼伤害到那对男女,阿刊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混血男连忙飞跃下楼梯,追逐着阿坚的步伐。 “快点把家具搬过来!” 关天翔使劲的支撑着木门,门外的失常怪物没有放过他们的迹象。 艾西焦急的把沙发搬到木门前,并且走向饭桌:“翔,我们的做法是消极的,我们迟早都会撑不下去!” 关天翔把沙发搬到木门前,思考着艾西的话。 没错,以它们的数目,把脆弱不堪的木门撞破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他们不能弃阿刊于不顾! 关天翔奔进厨房,寻找着适合的用具。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艾西在厨房一角找出一把尖头的菜刀。 关天翔“嗯”了一声,接过菜刀,尽量保持镇定的步出厨房。 此刻的木门已经穿了一个洞,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进来。 不消多久,他们的防线也会崩溃。关天翔奔到门前,一刀劈向那粗手。 ?白色的手臂被关天翔生生的砍掉一半下来,手臂涌出大量黑色的汁液,砍下的部分依旧在动弹跳着,恶心的画面令人骨寒毛竖。 ?木门的正中心也破出一个大洞,其中一个失常的怪物把上半身探了进来。关天翔连考虑的时间也不花,一刀刺进他的喉咙── ?他痛苦的呻吟着,声音不堪入耳。黑色的血液弹满关天翔的双手及刀,关天翔使劲的把刀拔出,退后数步── ?“啪!” ?一声巨响,接下来关天翔及艾西也被灌满了恐惧的冰水。 ?整道门被扯破,阿坚踏在沙发上,苍白的脸朝着关天翔看。 ?“嘻嘻……”他的头歪曲着,脸容扭曲着,仿如地狱的妖魔。 ?关天翔连忙把艾西按倒,自己也扑倒在地上。 再一次,他们幸运的躲开了死神──数块剃刀片在他们上方飞过。 阿坚忽然怒哮,往关天翔的方向跑去。 他从口袋里端出了两把匕首。 活该的,他是否有一个百宝袋? 关天翔以最快的速度站立,迅速端起沾满黑血的菜刀迎击! “啪!啪!” 阿坚发出悲鸣,停止了向关天翔冲击。他的身后是阿刊的身影,嘴角还有啡色的巧克力碎。 “不要尝试动手,你只要有流血的伤口,都等于生命的终结!”阿刊喊叫着。 没错,刚才关天翔是拿自己的生命去赌博的。 阿坚转身拿着双匕首疾跑向阿刊,关天翔想他应该把剃刀都用光了。 他的背上增添了两个弹孔,血水如喷泉涌出,阿刊终于射中他的身躯。 然而,伤势加重的他非但没有减慢速度,相反以更疯狂的力度飞驰向阿刊! 阿刊一个箭步避开了阿坚的冲击,阿坚撞倒在墙上,响亮的碰撞声伴随着失控的怒哮。 接下来,他却失心疯似的飞扑向艾西! 这是关天翔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艾西也没有退路了──她的背后是墙壁。 如果关天翔再不行动,艾西或许会被阿坚撕成碎片。 阿刊的双枪已经开出至少二十连发,全部也击中无意躲避阿坚的背部,使得他减缓了速度,然而还是向艾西扑去! 电光火石之间,关天翔还是选择了冒险,高举菜刀,打横向着阿坚的手臂劈去! 意料之外的是,阿坚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半秒后黑血飞溅往关天翔的脸上……他的左手臂被关天翔锋利的菜刀整个砍了下来! 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却持匕首向关天翔猛挥过来! “阿翔!”艾西哭号着。 由于与阿坚相距太近,关天翔根本无法避开他的攻击。阿坚竟然宁愿牺牲自己的一只手臂,也要换来一次突击关天翔的好机会…… 下一秒,关天翔也要成为血人的一分子了。他淡然一笑,一开始拼死保护他而牺牲的小独男,想不到最后反过来杀害自己。 命运总是讽刺的吧? 突然,关天翔被猛力推开,他退后几步,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撞开关天翔的阿刊躺在地上,双手吃力的撑住阿坚的右臂,抵抗着他的匕首。 阿坚咆哮着,匕首已经刺到阿刊的胸部衣服上,再进方寸便可造成创伤。 阿坚的颤抖不已的左臂不断涌出惊心动魄的血水,木地板已经染满黑色。 关天翔拿起菜刀,准备砍向阿坚的脖子! “不!要!过!来!” 阿刊的叫喊警告着关天翔,“他随时会趁你不留神发难,拿你命!” 对,然而,关天翔的生命比你的生命贵重吗?要关天翔眼睁睁看着你被撕成碎片吗? 关天翔受不了,情不自禁的一刀劈向阿坚苍白的脖子。 谁知,他忽然把头迅速转向关天翔,张开血盆大口精准的咬住了关天翔的菜刀! 关天翔的双手松开刀柄,后退数步,感到难以置信,无能为力。 这头根本是魔怪。 阿坚的血滴满阿刊的全身,匕首已经快刺进他的胸部。 艾西在一旁,束手无策,泪流满面。 “啊──” 阿刊的气力终于比不过这头怪兽,双手一松,整把匕首刺进了大衣里的身躯。 “不要啊!”关天翔激动的哭喊着。 鲜血一泄如注,关天翔预见到了末日的到来。卡 首先刺中了癌症的心肠,即使不立刻死,他的生命应该是最后的几十秒了。 猝然,锋利小的刀。关天翔惊讶他手枪有这个功能时阿坚的脖子已经断掉。阿坚失去平衡,后退数步。躺在地上的癌正对着敌人发疯似的开枪,每一个枪正中红心──阿坚的腿。骨头已经开了一个洞。微笑起来,嘴角却渗出鲜红的液体。 第207章《我在现实世界闯进来》(1) 一场激烈的战斗,换来的最终还不过是两败俱伤的悲情。而这一次,对关天翔带来的冲击更甚…… 跟托比与凌哥一役感觉截然不同,这一次矛盾的多了,因为交战双方也是关天翔的同伴,而且是关天翔的恩人。 阿坚救了关天翔一命,当前失常的疯癫状态改变不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记住我叫阿坚,阿坚的坚,阿坚的坚。” 那么的一句,第一次听起来滑稽无比,此刻回眸却发现那是催泪的声调。 当时他们深陷险境,老实说,如果不是阿坚舍身为他们遮风挡雨,关天翔、阿毛、艾西一早死于乱枪之下,便不会与8楼的托比与朗朗猫相遇,更不会有后来的遭遇。 此刻的关天翔,背负着阿坚的灵魂,关天翔实在不想辜负当时他的壮烈牺牲。 然而,此刻的关天翔比较为血流如注的阿刊感到痛心疾首。 一个男人,完全不认识关天翔与艾西,他们为何走在一起,只是一个极为偶然的相遇……他却舍身救了他们数遍。最后一遍,却落得了如此凄惨的下场。 关天翔盯着他那不断涌出浓浓鲜血的胸脯,匕首依旧牢牢插在上方,看来刺穿了心脏。 这实在惊人极了,正常一个人心脏被刺穿,理应会即时吐血而死……阿刊却非但没有即时丧生,而且还能说话…… 当然,此刻的他脸色惨白,情况极为不妙。 到底,他为什么要付出自己的生命来拯救他们两个陌生人呢?刚才,如果不是混血男一把推开关天翔,替关天翔承受阿坚的刺激,此刻那把匕首应该插在关天翔的胸口上…… 关天翔蓦然想起了为了拯救他而弄伤大腿的托比……同样,又是因为他的失误…… 他这个废人,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个无辜的同伴? 托比忍泪的笑,再次浮现在那脑海里,虐心的感觉汹涌而至…… 对不起…… 阿坚一直是冲着关天翔及艾西而来的,如果阿刊是要明哲保身的话,丢弃他们,以他敏捷的身手,要逃到数层以外绝对不成任何问题。 如果说他们是他的至亲,那事情倒稍微合理,然而他们并不相识…… “开口……”艾西焦急如焚的从厨房端出一杯水,往阿刊的嘴里灌。阿刊颤抖的张开嘴,却依然不改轻松的语调:“不要水,有没有朱古力?” 关天翔手握着他胸上的染血匕首,他却轻轻一笑,仿如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不要拔出来,已经病入膏肓了。” 艾西跪在地上,膝盖沾满肮脏的血液,身子轻微颤动着,两行清泪涌出双眸:“谢谢你……” 阿刊在生命的尽头,却竟然能够保持淡然释怀的笑容:“不需要谢谢我,我只是为了自己。” 多么奇怪的话。他们跟阿刊只是相处了很短的光阴,他的语气却好像是对出生入死的知己说似的。 有谁为了自己而守护其他人? 其实,如果纯粹为了生存下去,关天翔应该立即杀掉阿刊。如果此刻施以怜悯,阿刊在十分钟内也会感染失常症,然后失去理性、不分敌我的大开杀戒。 失常的阿刊……程度或许不下于失常阿坚。 当下,关天翔绝对清楚理性下应该做的事──然而他却下不了手。来到这一刻,他已经不在意生存不生存了。 “阿翔,有义气是好事,但是你一时的心软可能会招致杀机。”阿刊的口依然流出血液,关天翔不声不吭。 “如果让我知道这个女孩少了一条头发,我会杀了你。” 关天翔很想对眼前的恩人许下承诺,发誓他必定会守护艾西……可是,他对自己并无信心,只是默然以对…… 看泗滂沱的艾西与关天翔对望,阿刊笑了起来:“不如给我一条朱古力?” 艾西泪流满面,终究从他染血的黑色大衣里搜索,端了一条朱古力。 这个人真是怪异,关天翔拭着泪水,心中暗忖。 金发混血男的伤口涌出太多的鲜血了,而且伤及心脏,即使不会立刻丧生,也必然命不久矣。 阿刊接过朱古力条,含在嘴里,若有所思。 漆黑的单位里,大家也喘不过气来,大家不忍看到过去,不忍面对现在,不忍构想未来。 “嗯,你们听着。” “我在听……”艾西涕泪俱下,喘着气。关天翔也聚精会神的,靠近了阿刊。 “我在现实世界闯进来。” 绝顶的震撼。 关天翔绝对没有预想过,阿刊会说出那样的一句话。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什么……”艾西双手掩嘴。 当下受到的震撼,可以说是数天以来最大的。 四天以来,他们千方百计尝试离开这个可怕的异空间,却一直没有成功。牺牲了多少同伴,历尽了多少绝望,淌下了多少泪水……还是没有找到出口。关天翔心底里相信,这个空间并没有返回现实世界的出口。 然后,眼前蓦然有一个人跟关天翔说,他从外面闯进来了。那是何等程度的一个冲击呢? “8月12日,凌晨1点左右……我在外面进了这栋大厦。凌晨两点,游戏就开始了。” “怎么进来的……”关天翔不敢相信阿刊的话。 “跳窗。”阿刊淡然道。 “怎么可能……”关天翔脸色煞白,“外面的世界是指?” “网教,”阿刊把朱古力条从口中徐徐拔出。 网教。 关天翔也近乎忘了全华大厦位处网教。 原来,他们此刻正位处湾区玖龙网教奶路臣街的全华大厦的12楼。 现实世界依旧存在,而这亦是阿刊句子的意思。 不可能的……关天翔立刻凝视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渗进窗户,他却依旧无法窥探到任何“现实世界”的画面,那不过是一片浓雾。 外面怎么可能是现实世界?窗外的白雾是怎么回事……外面的气流声又是怎么回事……已经过了数天,还是没有救援队或者军队施以救援,又是怎么回事……怪异的电梯运作、这里的一切一切诡异事件,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如果外面是现实世界,救援部队早就来到了……”关天翔差点儿激动得要抓住混血男的黑色衣领。 对,他们一直相信自己身处异空间,或者游戏程式,或者灵异空间……总之不会是现实世界。 不可能。 从白雾开始、外面没有什么声响的一霎那,关天翔已经近乎杜绝了外面是现实世界的可能,因为他实在无法想像这个诡异的环境会出现在本来的世界,除非你跟他说,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城。 受惊过度的他,退后了数步,在沙发躺下,愕然的凝视着窗外的白雾。 “你们要相信我,外面真的是如假包换的湾区,一切都很正常的运作着。”阿刊迫切的望着关天翔,“我知道,有一个神控制了这场阴谋。” 不出关天翔所料,阿刊果然知道些什么…… “什么阴谋……神是谁……”艾西尝试镇定下来,倾听阿刊的诉说。 “这个,是一个困兽斗游戏,”阿刊神色忽而凝重,“由一个我都不认识的神秘势力控制。他一心想封锁你们,不给你们离开这栋大厦。” “为什么那个势力要这么做……”关天翔皱起眉头,神色难掩惊愕。 “我也不知道,”阿刊道,“我不是所有事都清楚。” 事情怪异到了极点,当下被告知身处现实世界的关天翔已经承受着海啸般的思想震撼,那就如中世纪的农民,忽然被告知的心说是错误的,地球围绕太阳运转一样。 “我知道你们惊讶什么,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外面会没有声音,或者说,那些奇怪的气流声音。一股神秘势力的确存在,不过我不清楚他是怎样做到。”阿刊微笑,嘴巴却开始微弱颤动,“不过,在我冲进大厦之前两分钟,大厦四周已经开始出现怪雾,由底部开始,很快的向顶层弥漫。” “外面的世界没有雾?”关天翔张口结舌。 “大厦到处都雾,但远离大厦的世界都一切正常。” “为什么会没有人发觉……”关天翔简直无法相信。 这里是网教,湾区的闹市,如果一栋大厦重现浓雾,必然会有人发现,然后报警处理。即使军队不出现,警方也必然派出飞虎队、救援部队尝试闯入大厦。当下,却见不到有任何救援的蛛丝马迹。 “那时候是凌晨,奶路臣街已经没有人了,这个就是我来这条街的原因,”阿刊皱起眉头,“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人来救援。”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 第208章《我在现实世界闯进来》(2) 因为单位的大门被阿坚弄破了个大洞,所以关天翔能清楚看到电梯大堂亮了起来。 电梯在这一层打开了。不是什么令人讶异的事情。 关天翔大惑不解的凝望着阿刊:“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但是现在菜说──” 阿刊蓦然整个身子弹起,拔腿往门口冲去。 关天翔打算阻止,然而站起来已经花了关天翔一秒,此刻的他已经跳过了门外的尸体。 一个心脏中刀的人,能够撑住不及时死亡,说话已经是很惊人的表现,何况是有力气站起来,拔脚跑呢…… “干什么?”艾西惊呼,和关天翔奔出了单位,来到了12楼电梯大堂。 在电梯灯光照明下,满地都是尸体,是刚才的战斗死亡的失常居民,全部口里都淌血。 他俩盯着电梯里的男人,他穿着黑色大衣,灰金色的长发、俊朗的外表、含着巧克力的嘴巴。 “你干什么?”关天翔一头雾水。 “记住,这里是现实世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被封锁,也都不知道幕后黑手,不过外面还是网教,还是湾区!大堂肯定已经被封锁,唯一希望是向天台走,可能会找到游戏的漏洞!时间不多啦!” 什么? “游戏是8月12日的凌晨2点开始!游戏长度是72小时!是72小时!时间不多啦!” 阿刊报以最后一次的微笑,手上的双枪往监控视频的方向不断开枪。 接下来不到半秒,电梯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关闭。因为,他的举动破坏了游戏的规律,跟阿毛一样。 不过,这一次阿刊明显是刻意换取游戏管理员的惩罚。 电梯大堂回复了顷刻的寂静,接下来关天翔和艾西听到了响彻整栋大厦的爆破声。 刚才阿刊的举动,现在回想起来也不难理解。 ?一个已经受重伤的人,如果淌血伤口暴露于空气中,他不久便会感染失常症,然后成为残暴的嗜血魔鬼。 ?何况,一个能够干掉高手阿坚的神秘神枪手,失常后必然更加疯癫。 ?因此,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心知必然丧命,宁愿趁早牺牲自己,通过破坏电梯,引导游戏管理员将自己强行封闭在电梯空间里,然后引爆身上的手榴弹──尽管关天翔不知道他的炸药从何而来──然后尝试摧毁电梯的运作。 ?直到此刻,还是没有听到警钟声。此刻的电梯或许已经因为手榴弹爆炸受到严重的破坏,无法继续使用了。 关天翔发着呆,回想着阿刊刚才说的话。 这里是现实世界。他们身处一个神秘势力进行的一场困兽斗游戏中。他们被刻意封锁,唯一的封锁漏洞可能在天台。 游戏时间为72小时,4230分钟,259200个一秒。 阿刊怎么会知道这些,关天翔和艾西也无从得知。这个人,从出现到离去,也是一个无可解答的谜。 关天翔瞄了一眼手表,现在的时间为23:03。今天是8月14日,如果游戏维持72小时,而开始时间为8月12日的02:00…… 关天翔不禁一愣,游戏已经经过了69小时零3分钟…… 心中的震撼汹涌着。 如果阿刊没有撒谎,游戏还有2小时57分钟便要结束了。 为何游戏要维持72小时?为何不是48小时、不是96小时?游戏结束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会得到救赎,或者死神之吻? “阿刊是不是在说谎……”想了良久,关天翔一脸愕然的凝视着艾西,她则沉默不语。 这个人,他们完全不认识,而且他说出了如此离谱的论述,又怎叫关天翔有信任他的理由呢? “我觉得,”艾西猝然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他不像在说谎。一个人死前,通常会说出自己心里面的真话,所以我相信鹰哥说母亲的故事是真人真事。而且,阿刊以死来拯救我们,不会故意弄虚作假,构思这个故事误导我们。现实世界,应该没有被地狱之火摧毁。” 关天翔也不认为阿刊的语气像吹嘘。 “就是……外面的现实世界依然存在。” 艾西没有回答关天翔,看来她也不甚确定。 “会不会……”关天翔等待艾西抬起头才继续说,“会不会,外面真的现实世界……只不过在这栋大厦身处浓雾包围的异度空间,浓雾就是构成了一道异度空间的时空隧道……” 这个说法,能够解释为何只有这栋大厦被浓雾所包围充、外面没有喷气声以外的声音、而且出现了常理不能够解释的灵异事件…… 同时,这个说法亦没有与“阿刊没有撒谎”这个假设构成矛盾。阿刊只是说他从现实世界闯进来,然而关天翔和同伴们不是同样的从现实世界闯进来的吗?他和同伴们于8月11日毕业晚宴,8月11日晚上22:00左右进入全华大厦……如果这栋大厦是一个异度空间,那么他们从踏进大堂门口开始,便离开了现实的空间,进入了这个诡异国度。阿刊说自己是跳窗进来,或许该窗口让他进入了这个空间。 又或者说,在游戏开始前,即8月12日的凌晨2时之前,他们进入的只是一栋完全正常的豪华大厦……当游戏管理员启动这个杀戮游戏时,他们便离开现实世界。于现实世界的人看来,全华大厦的人全体消失了,同样的,于他们眼中,外面的世界消失了。 艾西并没有回答,她的神色看来不太对…… “艾西……” “我听着……”明明她没在听,心不在焉。是否阿刊的离去过分的震撼? “艾西……” 女孩向关天翔看过来,一脸失落的神绪,关天翔很少从这女孩的脸上目睹这样忧郁的画面。 “你觉得阿刊另外两句是什么意思?” “哪两句……” “天台是出口,和这个游戏维持72小时。” 说罢,关天翔很自然的凝视着手表,现在已经是23:11。 如果根据阿刊的计算方法,游戏时间剩下169分钟。 游戏开始,代表着他们踏进无尽的杀戮,即使他们耗尽心血,也无法找到离开的方法…… 那么,游戏结束代表了什么呢? 这个其实是一个极度棘手的问题……如果根据最简单的推论方法,“游戏”开始代表“杀戮”开始,那么“游戏”结束理应代表“杀戮”结束。似乎,游戏结束是一个祝福,好像代表着他们即将要离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空间了。 想到这个,关天翔不禁感到一阵希望的萌生。 对,可能这个根本只是一个试炼游戏!这个游戏,是在考验在这里每一个人的生存能力,最终适者生存,能够在疯狂的喋血中熬到了72小时的人,就可以在游戏结束的时候离开。 至于如何离开,关天翔们是否会回到现实世界……这些他不得而知,然而同样的也不需要深究,注重结果就可以了。 关天翔连忙把这个乐观不已的想法告诉艾西,关天翔甚至差点儿兴奋地要抓住她的肩膀。 “游戏结束……就可以离开?”本来一直木然的艾西不禁一愣。 “应该是……应该是!”关天翔睁大眼,喘着气,“只要我们熬多两个几分钟的时间,就有机会被游戏管理员带离这个空间!” 艾西同样没有予以回应,咬着下唇,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失去神采。 怎么了…… 不,关天翔的推论……好像有点不妥。 如果阿刊肯定,游戏开始后72小时必然为游戏结束,那必然代表一样东西:一个状态的结束。那状态,应该就是这个会使人失常的杀戮环境。如果这个状态“结束”,他们必然会得到新的“待遇”……这个,应该是所谓游戏的标准规则。 然而,那新的“待遇”会是什么呢……谁说那“待遇”必然是好的事情……谁说那“待遇”就是“回到现实世界”? 如果那“待遇”是被游戏管理员摧毁呢? 关天翔油然的骨寒毛竖起来……当然,一切也只是基于空想,并没有事实根据…… 不确定,相信概率。 第209章《二十五万九千二百个一秒》 假设说,这个异度空间只是为这个杀戮游戏而设的呢?如果是这样,游戏结束之后,这空间会否自我毁灭?如果毁灭,他们会否同时被毁灭? 同样的,灾难的结束方式也并非不合理…… 艾西别过脸,一脸忧郁的模样。坦白说,她经常露出神秘的轻笑,同样的经常大声嚎哭,然而关天翔实在没有看过艾西如此的脸色如斯阴沉……弄得关天翔也不敢跟她说最悲观的游戏结束方式了…… 是否,经历过太多的失去后,人的内心终究会变得只剩下灰与黑…… 关天翔不以为然的瞄了一眼手表……23:20了。 关天翔们正在步向游戏的终结。到底当下,他们应该想办法安稳地生存下去直到72小时的游戏宣告结束,或者应该冒险去闯一闯呢?关键全在于游戏结束后他们的下场会如何,他却不可能知道…… “唯一希望是向天台走,可能会找到游戏的漏洞!时间不多啦!” 阿刊最后的话蓦然浮现于思绪…… 等等…… 不,阿刊的话暗示了一件事情。 关天翔凝视着窗外灰暗的雾,疲惫的思绪继续运转……没有火警钟的伴奏,竟然有点不习惯…… 阿刊说游戏即将结束,然后要他们往天台走…… 游戏结束,是他们一厢情愿选择相信混血男的。那么他叫关天翔去天台,尝试逃走,也是正确的说法。 的然游戏快要结束……为何还提醒他们寻找出口呢? 因为游戏结束,或许代表着不幸的事情即将发生。 23:24了,再想下去也不是办法…… “艾西……我们不如尝试一下去天台啦。” 艾西头也没有回过来。 “艾西……” 她仿如听不见关天翔的话似的。有一刻关天翔甚至心想,她会否一回过头,是一副血腥的诡异脸孔……如果是那样,当下的关天翔也招架不来…… 关天翔鸡皮疙瘩了一会儿,然而很快的振作起来。想必,艾西是灰心了吧……面对身边那么多人的离去,难以不心情低落……想起来,整段旅程,不论谁在团队中,也没有谁尝试去慰藉艾西……或许因为她身份诡秘,而且甚少发言吧。 “艾西。”关天翔情不自禁的搭着她的肩,她身体轻微抖动,意外的凝视着关天翔。 “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关天翔勉强一笑。 天,那好像是关天翔数天以来第一次安慰同伴……她先是愕然,接着蓦然的露出不耐烦的模样:“你不要搭着我……” 关天翔不禁一愣,难得主动予以亲切关怀,竟然落得被厌烦的下场……怎么了。 关天翔连忙缩开搭着她肩头的手……以往艾西也没有这般冷漠的…… 艾西再次别过头,声音冷淡:“我们去天台吧。” “嗯……”关天翔一脸茫然。 仔细想一下,整个大厦的后楼梯,只有一个部分关天翔是从来没有到达过的。 22楼以上至天台的楼层。 整栋大厦不计算底层有23层,扣除了“4”的数字后,最高是26楼。 关天翔从没有涉足的四层楼层以及天台,数十小时以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天台又到底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实说,关天翔实在不知悉为何阿刊坚持要他们往天台走。他怎么知道底层必然不是出口? 后楼梯的空间,在夜间显得格外诡秘,底层传来一阵阵的尸臭,难闻到了极点。 不过,此刻的大厦感觉真的怪异极了。应该说,是因为以往过分的荒谬,此刻荒谬的静止,使关天翔感到了极度的不舒适。没有火警钟声……或许阿刊果真将电梯摧毁了,破坏了游戏制度。那么,游戏的72小时计时应该会继续吧? 同时,除了满地的横尸,他们在后楼梯并没有遇到任何生还者或失常感染者……或许,这栋大厦里,关天翔和艾西是仅余的生还者了。 很夸张、却可能是事实。 关天翔往上走着,竭力跟随艾西的步伐,蹒跚的脚步却无法走近她。自从她刚才抗拒关天翔的关切以后,关天翔再没有跟她说过话。当下感到的,有四分疑惑,剩下的是六分的委屈。 艾西一边搭着梯级,一边头也不回的凝视着窗外的方向,甚至没有看过关天翔一眼。 奇怪了,艾西明明一直对关天翔态度和爱,是否因为关天翔刚才太无能,无力阻止阿刊的牺牲,使她对关天翔灰心呢…… 右脚已经痛得站不稳,不过艾西非但没有将就关天翔,反而加快脚步,越走越急。 怎么了…… 关天翔再次瞄了一眼手表,23:41。 “不如先去22楼……” 前方蓦然传来了女孩的声音,充满询问的语气,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头也没有回。 22楼,亦即杰睿家及艾西家所在的楼层。 “我想去看看我爸爸怎样……” 关天翔蓦地一愣。 关天翔对艾西这个少女几乎一无所知,就是知道她有一个父亲。数天以来,她没有提及过母亲,她的母亲应该不在大厦中了。还记得当时候在22楼艾西家进餐的时候,他们遇到过艾西的父亲,他还吩咐女儿下楼时顺道买一张六合彩,然后艾西便带着他们离开家了。 中途,关天翔曾经提起过要否去找艾西的父亲,女孩反应好像有点儿难言之隐,却没有说出口。第二次,在等待瘫痪电梯的时候,关天翔亦提起过她的父亲,艾西更说不要说这个话题…… 不论怎样,艾西本来就对父亲漠不关心,现在怎么倒要主动提出去找这个男人?不是奇怪到了极奇怪吗? “好……”关天翔低声道。他现在根本没有原因阻止艾西这样做,一来距离游戏时间完结还有超过两个小时,他们也快到达天台了,没有什么急的理由;二来关心亲人的安危,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艾西加快了脚步,抛离了关天翔十多级的楼梯,这个时候关天翔再次目睹她大腿的东西…… 防火门拉开的声音。 艾西的步伐焦急起来,她根本没有理会过关天翔,便冲到了大堂。关天翔忍着右脚的痛楚,来到了大堂,熟悉的感觉袭来…… 故事的开始,22楼。 第210章《零钱罐》 由于光线昏暗无比,关天翔只可以勉强目睹“22”的楼层显示牌……大堂空无一人,一阵灰沉的感觉充斥着狭小的空间,地上满是污血……那些应该是杰睿兄弟前往袭击他们的时候遗下的。 火警钟声没有再度响起,22楼大堂变成了灰暗的花园,播下了孤寂的种子。 艾西家的门敞开着,而杰睿兄弟的家门也没有关上。 女孩已经站在自己的家门前,准备踏进门内的空间。黑色铁门上“学业进步”的挥春依旧,门内却已经满是白色的雾气。 “艾西,不如我们先去看看杰睿家里?” 艾西没有理会,走了进自己的家中,关天翔叹了口气,也跟随着走进去。 艾西家一片静谧,关上的窗帘把整个世界关了起来,精致的家具,营造了一个幸福家庭的氛围。 如果他们没有堕入这场残酷诡异的游戏之中,艾西和家人可能正幸福快乐的生活着……现实,从来不让你往美好的路线走。 艾西才一进屋,便走进了走廊,语气有点怪异:“爸爸……” 没有人回应。 站在家门位置的关天翔,听到走廊传来了数声门的开关声响,然而艾西还是没有找到父亲。 关天翔徐徐的走向厨房,与艾西一同弄早餐的回忆浮现……当时候,关天翔正对她的身份感到大惑不解,尽管此刻亦然。 关天翔步进厨房,一阵口渴的感觉涌现,他随即自然的打开冰箱……果然如艾西之前所说,冰箱里唯一的饮品便是朗健美茶。他端出了一支朗健美茶,大口大口的喝着,这时候艾西的声音传出:“爸爸不在这里。” 这个关天翔实在不懂回应。坦白说,对身边的人的离去,他已经感到半分的麻木── 蓦然,关天翔想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怎么之前没有思考过? 他走到厨房的煮食炉旁,一脸疑惑的扭着开关── 他不禁一愣,煮食炉的火生起了。 “艾西……为什么停电停水停网络,不过煤气依然可以用?” “这栋大厦的煮食是用石油气桶,定期由石油气公司上门更换,而不是大厦系统供应。” 关天翔居住于沙田第一城,算是设施完备的大型住宅,家中的煤气也是使用较先进的大厦统一供应系统。煤气桶,是一些旧式大厦还在使用的煤气供应方式,每个单位煮食炉底下都会放置一些大型的石油气桶,通过使用桶中的石油气生火。难怪游戏管理员没有办法停止石油气供应了,因为石油气并非由大堂控制── 等等,石油气桶……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的关天翔不禁一愣。 石油气由桶子释出……一个桶可以储藏气体,然后将之释放。 关天翔想到了楼梯底层的那个金属桶。 杰睿在电话录音中提到,他下楼时发现了十个一样的金属桶堵塞了楼梯底层,于是将其中一个金属桶放置到了楼梯底的位置。当他们下楼时,并没有找到其他的桶子。 关天翔把这个疑点告诉艾西,她默然的想了想:“你的意思是……” 金属桶子里藏着的,未必是液体,可以是气体,就如煤气桶一样。 那么,到底楼梯底层的桶子,是藏着什么样的气体呢? 关天翔自然而然的吐出了一句:“窗内的雾。” “你证明不了。”艾西向着关天翔拨了一记冷水。 不,不确定,相信概率。 “可能……可能那些桶就是会释放气体,所以释放完,游戏管理员就将金属桶收回,以免引起游戏参与者怀疑,所以我们下去就只是看到杰睿收起来的金属桶!” 那听起来合理不过。十个那样的桶子,如果储满了浓缩的失常气体,应该足以使整个后楼梯成为疯癫地狱。 如果是这样,似乎这个游戏空间还是要依照物理定律运作,而并非一个纯粹的幻想空间,雾气的确要有确切的来源。 那么,这里到底是哪里…… “我去换一件衣服……” 说罢,艾西“呯”一声关上自己的房门,剩下了一脸愕然的关天翔。 关天翔是否说错了什么……怎么对他的推论如此冷淡……他不是说得很合理吗…… 他走到客厅的中间,把空空如也的朗建美茶胶瓶随意丢在地板上── 怎么地上好像湿漉漉的……由于光线颇为昏暗,他看不清楚。 一个正常的家居,应该都会有电筒之类的家电照明设备吧?至少也应该有火柴?关天翔连忙在客厅组合柜寻找着……找了大概一分钟,他果真找到了一个小型电筒。他把电筒打开,却失声惊呼。 艾西连忙从房间中跑出来,也现出恍然失色的模样。 地板上,满是血液……污黑色的血液,从客厅沙发的位置,沾满了客厅门口的位置。他战战兢兢的用电筒照射四周── 那是多么令人骨寒毛竖的景象。墙壁上满是黑色的手印,似是某人猛力挣扎的痕迹……毛公仔置于电视机旁,增添了数分诡异。 “我爸爸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伤口。” 关天翔用电筒照射着站在关天翔跟前的艾西,她换了一身装束。白色的紧身背心,把那娇小却丰满的身材原形毕露……轻便的牛仔短裤,短裤的口袋却塞满了东西,仍旧是那双白色布鞋。 当下的艾西换了衣服,同样是极致的漂亮诱人,不过实在不太配合她本来文静神秘的气质……而且,牛仔短裤也让关天翔看清楚了那大腿的东西…… “在我们离开这个单位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我爸爸有一个流血的伤口……而他是o型血……我知道了这些伤口接触雾气是会令人失常的时候,我们已经身处其他楼层,我爸爸都百分百已经成为了感染者,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没有必要回来找一个失常的老爸……” 如果艾西没有说谎,她此举也能够理解…… 艾西的父亲应该在单位内已经成为了失常感染者,血液淌满一地……最后他离开了单位,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丧生……极有可能死于阿刊的神枪之下。 关天翔不禁好奇:“是吗?伤口?” 艾西默然,甚至没有盯着关天翔看。 “节哀顺变……”关天翔说着这句话,艾西没有回应,依旧站在原地。 尽管艾西终于对于一直冷待父亲下落一事做出了解说,还是不减关天翔的疑惑……此刻,艾西整个人的态度变得怪异了起来。 是否,因为剩下关天翔这个废物,根本无法逃出这栋大厦,于是女孩已经再无法萌生任何的希望? 难道,那又是他的错……他不禁再次自卑起来…… 由于沉默的气氛极度尴尬,他连忙把电筒往其他地方照…… 很有青春味道的摆设,跟其他单位相比绝对别树一帜── 那是什么? 他的电筒往鞋柜上的零钱罐照,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零钱罐上,除了堆叠着的钱币外,还有一只手表。 他如坐针毡的放下电筒,拿起了那黑色的手表。 坦白说,手表有什么诡异的?怎么又大惊小怪了? 那……是一只黑色的运动手表。 澳洲名牌,运动手表外形精美,佩戴舒适,而且有很多额外功能,广受欢迎。不过,好像每一只手表的价钱也至少要2000元,因此也不是所有人也能够负担…… 数天之内,他却不只一次看到黑色运动手表了。 怎么诡异感汹涌而来,只因为他在鹰哥的身上见过同一款的手表…… 他肯定,是一模一样的。 或许他可以镇静下来,告诉自己,一栋大厦里,有两个人佩戴同样的名牌手表,实在没有什么好值得讶异的…… 不过事情是,他已经看过至少五、六次了。 人目睹一些认知为“不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会自行的将之忽略,不过会将那五官感觉储存在记忆中。在后楼梯中,关天翔看过很多地上的尸体及失常者的手腕也有佩戴手表,因为这是平常不过的事,因此他不会刻意注意那是怎样的手表…… 现在,他从记忆空间搜寻着,却愕然发现,他看过很多这里住客的手中也有佩戴这一款的手表。 真的,会有那样的巧合吗? 全华大厦为中等收入的住宅,住客应该以基层为主……真的会有那么多人负担得起melbo手表吗?更何况,是同一款式? “艾西,这个手表是你阿爸的?” 艾西一怔,接着魂不守舍的点头:“是,不用一百元就能买到。” “怎么可能……”关天翔不禁啧啧称奇。 “约一个月之前,我在大厦大堂的信箱找到一张表店的宣传单张,单张写着,为了庆祝新店开张,一个月内用99元优惠价就可以订购2只原价2299元的手表……所以我看到那么便宜,就打电话去预定了,等爸爸生日送一只表给他做礼物……他11号生日……” 原来艾西也会准备礼物给父亲……11号,不就是游戏开始前的一天吗? 父亲生日,却遇上这些诡异的事情……真是晴天霹雳。 艾西的解释,解答了关天翔的疑惑,这个大厦的住客,应该全部也收到了信箱中的宣传单张……由于优惠价极之便宜,不少住客也致电订购黑色运动手表,才导致了这个局面…… 不过,99元买价值接近4500元的东西,不是有点不合理吗? 这并非当前要解决的问题…… 等等。 本来被手表覆盖的零钱罐位置被移开后,关天翔看到了罐中有一个东西…… 那是…… 那是,干电收音机。 第211章《所以,收音机》 从一开始,他们便犯下了一个颇为严重的错误。 而到了这一刻,关天翔才觉悟了起来。 他们苦苦尝试寻找逃出的方法,不断尝试寻找出口……到了最后,却徒劳无功。 然而,他们一直忘记了一样很重要的事情:尝试跟外界联络。 网络自从第二天的凌晨开始便无法跟外界连接,那表示了他们可能身处网络无法触及的异度空间。不过,他们会否可以通过一些通道与外界联络呢?例如他们听到的消防车声……会否是他们的空间短暂接通了现实世界? 而他们因无法连接网络,于是便放弃了接通现实世界,他们却忽略了另外一个连接现实世界的通道…… 大气电波。 关天翔怎么可能忘记了?这实在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他拿着那银色的收音机,那看上去就像一部旧式手机,却相信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为什么会有这部收音机……”一种熟悉感窜遍全身。 “4月才用的。” “嗯。” 那是所以收音机,是其中一款湾区中学文凭考试中文科试卷三及试卷五聆听部分考试期间批准使用的收音机。四个月前,关天翔考试也是使用这一款收音机…… 而艾西的回答,也告诉了关天翔,她也是今年考的高三考生,跟关天翔同年。 绿袖子的音乐蓦然从脑海里奏起,那的烦厌又亲切的节奏让关天翔分心了一阵子…… 艾西递来了耳机,关天翔疑惑的把耳机接驳所以收音机,并且开启了收音机,关天翔的左耳与她的右耳各戴一边耳筒。 如果大气电波能够连接到湾区的电台,那他们或者就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当然,事情没有如斯顺利。 “沙……” 关天翔一脸又是愕然又是失望,艾西则坐在沙发上,穿着白色背心、短裤的她散发着青春少女的味道。关天翔盯着她的大腿看,真不理解这个少女怎么了。 “电台连接不上……”关天翔拐个弯,回到了绝望的死胡同。 其实,本来关天翔也不应该寄予厚望…… 艾西转着电台的频道,她灵巧熟练的转着,关天翔不禁疑惑。 “商台雷霆881……903……湾台第一台……第二台……”艾西一丝不苟的尝试着不同的电台,然而耳筒传出的只有沙声的杂音…… 如果他们的大厦身处湾区,理应是可以接收大气电波的…… 关天翔吞下一口口水……果然,他们到了异世界。 “艾西,为什么你那么熟电台频道的……” “我以前有听说摩星岭四号……” “云海那个?” “和阿祖。” 之后,关天翔再搭不上话,静静的聆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沙沙……”的声音…… 关天翔开始不耐烦了,但是仍旧乖乖的坐在艾西的旁边。 “沙沙……”艾西继续调教着电台的频道,然而一直没有反应。 “靠!搞什么啊!”关天翔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烦躁,在女孩面前鼓动起来。 愕然的女孩盯着关天翔把整个零钱罐往数米外的走廊抛,零钱散落一地,发出烦扰的噪音── 艾西愣住了,仿如感受到极度的震撼。初时的数秒关天翔还没有了解她惊讶的原因,听到了耳筒传来的声音后,却不禁感到一阵激动。 艾西刚好调到的频道,蓦然传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声音。 如果不细心倾听,只会认为那也是千篇一律的“沙沙”声。不过,如果仔细一点,会察觉到当中有一些古怪的杂音。 艾西一脸愕然,把所以收音机的声量调到最高,有一点吵耳,不过总比听亲爱的绿袖子要舒适不少。 “沙沙……” 关天翔的心“呯呯”乱跳,他却聚精会神的尝试倾听那沙声背后的节奏…… 那并非一个规律的节奏,而是一个完全不规则的声音,不断出现变化……就像一首歌曲在背后同时播放一样…… 等等。 一首歌在播放。 关天翔张口结舌的望着艾西,她一声不吭,咬着下唇在倾听着。 “是什么台?” “新城第一台。” 电台,最常见的声音有两种,第一种自然是电台主持人的声音,另一种便是播放音乐。 电台主持人总爱播放不同种类的歌曲,可以是脍炙人口的外国经典歌曲,也可以是上个星期才面世的湾区歌手最新主打……电台,与乐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此刻,那沙声背后的节奏,极之像是一首歌曲── “感谢我不可以……住进你的眼睛……”艾西低下头,竟然用普通话哼出了一句歌词。 对。 诡异感袭来,的确耳筒传出了类似这一句的声音。 那……好像是一个男生的声音。这是一首歌吗?关天翔好像没有听过…… “不完美的所有美丽……” 艾西孤自的哼着,关天翔却不知道这首歌是什么歌来的…… “艾西……” 她没有回答,还在哼着。 关天翔不知所以的,在一旁坐了接近两分钟,尝试听出那首歌的歌词,搜索着模糊的记忆,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终于,艾西听了下来,关天翔才轻声开口:“是歌?” “嗯。”艾西的态度一反常态。 关天翔心中不禁萌生出希望之火。如果那新城电台频道背后的声音真的是一首播放中的歌,那么播放中的歌曲很可能是电台正在广播的证明! 关天翔喘息着,肾上腺素飙升。 如果电台正在播放,他们又能够在这栋大厦听到,那么证明了,他们的确与现实世界依旧有着联系。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电台的声音那么的模糊?为何连接那么差? 耳筒传出的声音再次被沙声覆盖,再听不到任何的电台频道声音。 “会不会是,这个异世界游戏空间,依旧可以连接到现实世界的空间,所以电台都是能接收到的?”关天翔凝视着艾西,她却以默然回应。 或许现实世界中的全华大厦依旧照常运作,而他们身处的大厦处于一个平行时空,一切大厦的环境设定跟原来的大厦如出一辙,两个世界同步运作。不过,当中有一些接驳两个世界的裂缝或者时刻,例如他们不小心因为在某时某地踏进了大厦的门口,启动了这个裂缝,堕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可以如何离开呢? 艾西蓦然露出一副极度愕然的神色,关天翔也立时明白了当中令人闻声色变的缘由。 “特别新……” 耳筒里的声音依然杂乱,难以辨别,然而刚才关天翔可很清楚的听到了这三个字,后面的字句听不清楚。 关天翔先假设那是电台中正广播的声音。“特别新”到底有多少个配搭? “特别”和“新”也可以配搭成成千上万个不同的字句,不过如果是连续的三个字,那似乎有一个可能性是在电台广播中最常见的。 特别新闻报道。 艾西一声不吭,静心的聆听着,关天翔差点儿禁不住喉咙里的冲动,放声喊叫。 播放新闻了…… 关天翔把耳筒塞到耳朵最深入之处,务求把当中的内容听得最清楚。 那必然是关键! 耳筒中不断传出“沙沙”的杂音,关天翔却勉强听到背后有一把女生正在说话。 太明显了……必然是新闻主持正在报导新闻! 然而,关天翔无法听清楚当中的内容。 实在听得不清楚…… 关天翔越趋紧张,口部剧烈的颤动起来…… 在听到“特别新”后已经十数秒了,还是什么也听不到。 或许……或许是接收得不好! 关天翔蓦然把收音机高举,尝试调换位置。或许,转换了位置,所以收音机就能够重新接收现实世界的大气电波! 而关天翔的举动让艾西的耳筒被硬生生的扯下,她一脸不解的愣在原地,却没有重新戴上耳筒。 关天翔提着所以收音机,跑到窗边的位置,喘着气。 耳筒依旧只是传出杂音,背后的全部也听不到。 不可以……一定要听到…… 关天翔不断的在客厅转换位置,一边打醒十二分精神倾听着耳筒里的声音…… “路臣街全……” 听到了!听到了! 双手一早沾满冷汗的关天翔愕然非常,因为那明显是指“奶路臣街”…… 奶路臣街全华大厦! 多么惊人的事情…… 外面世界,注意到了他们的大厦…… 兴奋的关天翔差点儿要尖叫起来,然而他却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 他连忙转换了一个位置,一边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世界,是否看到了一栋所有人都消失了的大厦?还是怎么了?他们找到拯救大家的方法吗? 还是没有听到。 关天翔不断尝试着转换位置……却徒劳无功。 不可以的,他感觉到真相就摆在面前,不可以让它溜走……不可以…… 他一口气,冲往了厕所,雾气拥着他而来。 他却竟然听到了。 “来神信……” 耳筒再次剩下纯碎的沙声。 第212章《信徒》上 在听到“来神信”之后的数分钟,关天翔也只是听到“沙沙”的嘈吵杂音。他连忙按紧胸口,生怕“呯呯”乱跳的心快要从那经不起刺激的躯体跃动出来。 早已沾满冷汗的所以收音机,被搁到了地上。它无法再发挥任何作用了。 艾西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他也沉默着,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当然不能平复,到底刚才听到了什么? 到底“特别新闻报导”里说了些什么?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特别新闻报导,意指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而且十分重要,于是要暂停本来正广播的节目,而向听众公布最新消息,而且提到了他们的大厦,那么那个“来神信”想必是描述他们的处境。 “艾西……” 艾西抬起头望着关天翔,似乎她也陷于迷惘之中。 “『来神信』可以代表什么……” 相比“特别新”,“来神信”这个配搭怪异罕见的多了。三个也是关天翔懂得的单字,然而拼凑在一起,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关天翔不明白…… 当然,不能够排除的是,“来神信”前后或许会有其他的字眼,加起来才是一个电台想表达的完整意思…… 而且,会否是同音字呢?例如等等,那么事情就更添复杂了…… 自问日常不关心时事──那也是关天翔通识成绩名落孙山的原因──然而“来神信”这个字眼从来没有于生活中出现过……关天翔相信,字眼前后必然有其他的字,只是收音机无法接收到的关系。 知道这代表什么与他们最终能够逃出大厦攸关,因为关天翔颇为肯定自己的确听到那特别新闻报道提及到全华大厦。 那么,到底外面的世界怎样看这件事呢? 或许关天翔应该尝试猜测前前后后到底是什么词语…… “未来神信徒。” 关天翔把眼睛睁到最大,恍然失色的打量着吐出这句话的女孩。 她只是说了五个字,却足以震撼关天翔的思绪良久。 未来神信徒…… 原来,“来神信”缺乏了两个字,才能够拼凑成一个意思。 一个完整的意思。 尽管不关心时事,关天翔绝对了解艾西中的是指什么。 “你在说哪个东非组织?” “嗯。”艾西一脸漠然。 关天翔低下头来,心跳更为急促。未来神信徒,近年崛起的一个地下神秘组织,最近数月几乎每个星期也出现于纸媒的头条、新闻报道员的口中。 未来神信徒背景非常深不可测。近年才成立的组织以极速增强势力范围,活跃于东非等地,事实上却一直得到世界各地大财主背后的鼎力支持。 新闻经常制造舆论说,将未来神信徒标签为一个神秘组织,因为它一直提倡反西方霸权、反人类至上主义。他们的组织宗旨是,反对西方建立起来的全球化体系,指责该体系只是被西方社会利用作一个牟取暴利、剥削贫穷国家的卑劣手段。表面的宗旨或许给予人一种“关怀弱小”“平等理想”的世界观,极为正面。然而,为了达成贯彻这些反对西方社会的理念,未来神信徒却采用了极为激进的暴力方式。2010年,柏林举行了欧盟经济合作高峰会谈,会谈前数天柏林市中心引爆破坏力惊人的殉国者炸药,导致四十六死十七伤,未来神信徒承认了责任,并且发表公开信向全球西方文明宣战。初出茅庐的未来神信徒立刻成为了全球新闻、经济、文化、宗教等范畴的讨论焦点。主流势力及媒体当然狠批未来神信徒为邪教、宣扬暴力主义,而且采用了伤害无辜市民的暴力方式,对全球安全造成严重冲击,全球国家应该携手合作歼灭神秘主义。数年以来,屡次出现未来神信徒精神领袖被捕获以及击杀的事件,媒体屡次将事情描写为世界和平的胜利,然而这些事件客观上却加深了两者的矛盾。去年,未来神信徒策划了三藩市的神秘袭击,再次震惊全球。 除了表面“神秘组织”的形象,有很多舆论提出过,未来神信徒是一个宗教组织,因为它具有一套完整的教义。未来神信徒被传宣扬末日论,而且以绑架大量第三世界的无辜小孩供神秘的宗教仪式。更有人指出,未来神信徒与近月多宗东非大量失踪人口勾上关系。 艾西能够单凭“来神信”三个字便想到“未来神信徒”这个完整意思的词语,相信是因为该组织的神秘背景吧…… 等等,失踪…… 该组织导致东非多人失踪…… 那些在苏丹、肯亚等地失踪的人口,数月来累积至少过千,而且速度有增加的迹象。东非的各个国家连番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却没有找到那些失踪人口,造成非洲各地恐慌。未来神信徒亦一直被传与东非人口失踪事件有关,然而未来神信徒从来没有确切承认。 那些人……到底是如何失踪的? “艾西,你认不认识未来神信徒……” “现在几点?” 关天翔一愣,接着瞄了一瞄手表,00:49。 “就快1点……”他心中暗忖,原来他们已经耗掉了那么多的时间。 “还有一个钟就到72小时的时限。” “嗯。” “好好享受剩下的一个小什么阴啦。” “嗯……嗯?”他不禁感到愕然,艾西说话怎么如此怪异? 他把头望过去,脸色蓦然发青,时间仿如从此凝固于一瞬间。 不可能的…… 关天翔的双眸前数公分的位置,是一把手枪。 一个女孩持着手枪,面如土色。 一时间,时间仿如凝固,关天翔简直停止了一切的思考。 那幼手食指贴紧板机,随时可以在关天翔的脑袋开一个名为“死亡”的洞。 怎么了…… 阿刊自从将手枪投掷向阿坚后,手枪丢掉在12楼的单位中,关天翔也没有在意手枪的下场怎么样了。为什么手枪此刻会落在女孩的手中呢? 根据情况判断,必然是趁着关天翔没有注意的时候,女孩偷偷将之捡起并且藏在黄色连身睡衣裙之中。 “玩笑不是这样开的。”关天翔苦笑着,很希望他额头前的枪头只是同伴的一个幽默恶作剧。 “关天翔,你真的是一个白痴。”女孩天使的脸孔猝然露出魔鬼的绝情冷笑。 关天翔难免鸡皮疙瘩。 “你……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女孩搁起笑容。 “你……”关天翔无言以对,坦白说,他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 原来,艾西牛仔短裤口袋里塞满的东西,就是阿刊的手枪。 事情的起初,关天翔完全对眼前的女孩一无所知。在目睹了她窗外的血腥人头后,关天翔便开始对之畏惧万分……之后的各种遭遇,也使关天翔极度忌讳眼前的诡异少女。关天翔一度认为她接近关天翔与同伴,只是想找一个机会陷害他们…… 然而,之后的事情渐渐改变了关天翔对她的敌人形象。经历无数次在绝望边缘的游走,关天翔已经慢慢由完全厌恨这个诡异女孩,变成半信半疑,最后成为了怜悯这个爱哭的女孩…… 半分钟前,关天翔还牢牢相信艾西是他可以信任的同伴…… “你究竟是谁……你不是我同伴吗?” “是啊。”艾西露出一贯的温柔笑颜,“你有没有见过同伴会用枪指着自己?如果有我就是你同伴咯。” 关天翔很想瞒骗自己。 “你到底是谁……” “你猜一下。”女孩咬着下唇。 关天翔沉默了下来,此刻他必然没有逃走的机会,因为他稍微移动,女孩的枪必然能够轰掉他的脑袋。 “我最讨厌被背叛。”关天翔吐出了一句,除此之外无言以对。 “一厢情愿。” “我要一个真相……你和我说……” 女孩听罢,露出一副轻蔑的笑容:“你已经摸索到一部分。” “这个是一个游戏?” “从头到尾都是。” “你谁知道……” “傻子,你猜一下?”艾西微笑道,“顺便一提,我建议你就不要发抖,一会不小心刺激到本小姐,我怕你人头不保,作为你的同伴我会很痛心的。” 第213章《信徒》下 关天翔无法停止浑身的抖动,因为眼前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实在过大。 “这个游戏,是不是由未来神信徒策划……” 女孩微笑。 “原来你也是组织的一分子……” “很意外?”女孩装作无辜的样子,“小翔翔是不是要姐姐安慰一下?” “你们怎么制造这个游戏场景出来……” “不关你的事。”女孩淡然,“反正你只是游戏的奴隶,游戏怎么运作关你什么事。” “游戏的奴隶……” “从游戏的开始,这栋大厦的所有人已经进入了本伟大组织设计的一个空间里面,看着你们尝试逃走真的有趣。” 当下的关天翔,简直无法相信,事情背后的策划者真的是未来神信徒。那么外面世界的全华大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这个游戏到底是如何开始? “你们不可能做到……”关天翔故作镇定的说。 “你不需要理会我们如何做到,我都说了你只是一个被玩弄的奴隶。”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们,你们有什么目的……” “目的?奴隶和我说目的?”女孩傻气的笑着,“你只需要知道,你们是一定无法逃走。” “一个出口都没有?” “最搞笑的是,你们这班小蝼蚁,一直以为可以有办法离开这个游戏。看着你们由充满逃生欲望,到陷入绝境,本小姐真的看到很兴奋。” “兴奋……”关天翔还是没有相信眼前的处境是真的── “就算你是游戏执行者,为什么你现在要这么对我……” “本小姐要在游戏世界完结之前离开,难道要我带着你离开?傻子……” 不,会否艾西…… “你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关天翔盯着她,“我要知道为什么……” “哈哈,你以为本小姐失常?”艾西摆出一副滑稽的模样,“如果我失常,早就已经杀了你,不需要用那么多的时间去解释,是吧?” 她说得对。 “不过我现在不打算杀你这个傻子。” “为什么……” “这个游戏,还有一个小时就会完结,反正游戏结束后,这个由我们信徒建构的游戏世界都会被毁灭,我何苦浪费子弹?” “这个游戏世界会被毁灭?那你不会死吗……” “傻子,我自有我的办法离开。” “你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 “嗯,是啊,其实是假的。” “吓?” “这样说你是不是会舒服一点?和你经历那么多,我都不太忍心和你说这些那么残酷的事实,由你继续做扯线木偶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好。” “游戏结束后我会怎样……” “哼哼,很快你就体会到。” “你是游戏的设计者……” “执行者。”艾西笑道,“我根本就没有老爸,根本不是学生,根本不是叫艾西,一切不过为了骗你这个傻子而编造,坦白说,很好玩。” “你对托比怎样……阿毛呢?” “傻翔,你真的很天真,你整天都理你那些所谓的『同伴』,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身边的人根本当你是傻子。” “你不要再说,我的同伴不会这样……” “继续啦继续啦,我喜欢听安徒生童话啊,”艾西露出甜丝丝的笑容,“嘟”着嘴,“说一个秘密给你听,其实托比和阿毛已经在天台烧烤呢,他现在等着你去加入啊。” “不会的……如果你是游戏执行者,那你大腿的瘀青和伤痕是怎么回事?”关天翔终于把内心的疑问道出,那已经纠结在心中依旧。一直,他就是看着艾西的双腿大腿内侧的瘀青,那瘀青严重的不像是普通碰撞会得出的。 “我们信徒的神圣仪式,和你解释又有什么用?”艾西狠狠一笑,“你以为发生什么事?我给人虐打?噢善良的翔翔喔……” 关天翔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你救了我好几次……你现在是在开玩笑……如果你是游戏执行者,当我们是奴隶,为什么你要救我那么多次……” “基于某种原因,傻翔你在游戏途中是不能死的,”艾西“哼”一声,“你身边的人都可以牺牲,我为了要观察你,伟大的组织先派遣我来保护你。如果不是我在这,你应该第一日就命丧大厦啦,废物。” “不是!你骗我!你有好几次为我哭啊……” “傻翔……其实我很可怜你,”女孩皱起眉头,“但我真的无法不嘲笑你,你竟然在相信我的眼泪是真挚的。” 关天翔彻底的愣住了,想不到该如何回答。女孩的神情坚定,完全是一副真挚的模样,毫无说谎的味道。 关天翔曾经以为,艾西曾经一心一意的为他好…… “你说过我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嗯,那么好记性的你,你真的一个很特别的人……”艾西扬起嘴角,“怪胎一向最特别。”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关天翔懒理艾西会枪击他的风险,失控的用双手敲击着自己的头部,尝试令自己醒来。 关天翔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我是你就省省吧,等游戏结束啦……”艾西放下手枪,“我真的不想伤害你这个奴隶,如果你想,现在可以杀了我。” 什么? 艾西把手枪掉在地板上,坐在沙发,睁大眼凝视着关天翔。 杀了艾西……他怎么做得到。 他喘着气。 艾西是游戏执行者……这个关天翔从来没有想到……曾经他还很理想的设想过,艾西是一个可怜的少女,只是表现得神经兮兮而已…… 关天翔宁愿自己一直也对艾西予以绝对的不信任,那么到了这一刻便不用承受如斯惨痛的冲击…… 不,如果他谨慎一点,根本不用来到这一刻。 当你对一个人建立了情感的基础后,那人蓦然告诉你,你什么也不是,那种创伤根本无可弥补。 当下,艾西明显地是利用关天翔的恻隐之心及软弱,来跟关天翔开一个玩笑。她根本了解到,关天翔并不可能下手,然后便会对关天翔加以调侃。 如果跟随理性的步伐,艾西只不过是一个一直欺骗关天翔情感的游戏管理者,她也有参与害死关天翔身边同伴的游戏执行…… 关天翔应该杀了她。 “要不要把枪给你啊,考虑那么久。” 关天翔从沙发弹开,瘫倒在地上。 “傻翔,就是因为你太容易相信别人,和做人不果断,你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一个给你害死。” 关天翔很想反驳她,然而关天翔知道她说得没错,她的每一句话却非常残忍的插穿关天翔脆弱的赤裸心灵。 关天翔,只是一个优柔寡断的负累。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怎么做?” “为什么你要给希望我,给幻想我,我还以为自己认识到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泪如雨下的关天翔,本来冷漠的笑搁起。 关天翔已经不顾什么未来神信徒举行什么游戏,这个游戏可行不可行,游戏目的为何,游戏完结后会怎样的等等了。 关天翔只是不明白为何到了终结之时,他还要承受这个被友人彻底背叛的冲击。 他哭,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豁出去,拼命背负着哮喘发作的女孩跑楼梯,即使右脚脚跟快要碎裂。 他哭,因为他想起了那个掩护他,为他而流泪的女孩。 他哭,因为他终于了解到,一切也不过是谎言。 其实他一早应该醒觉到,他这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经常连累别人的独男,凭什么值得别人去珍惜? 而他却一直相信这荒诞的一切。 “为什么你要和我说,不给我继续当你是同伴,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关天翔竟然大胆的抓起少女的衣领,她抓起了手枪,不过尚没有出手。 她好像有一点的难过,不过就那一点点。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她选择默然。 “杀!了!我!” “你不会杀自己的。”艾西的冷笑如冰雪中的月,“就算你杀自己,这个只是游戏空间,你在游戏里死,只会重新开启一次杀戮游戏,然后一切都会重头来过。你只会重头经历过一次被背叛的惨剧,我的意思是,你那么天真那么傻,哈哈。” 第214章《梦瑶篇-他叫我艾西》 关天翔剧烈的颤抖着,松开艾西的衣领。 “对不起!阿翔,”艾西咬着下唇,天使的脸孔却藏着魔鬼的心脏,“你真的好很烦。” 接着,是一下头部的重击。 “很谢谢你救了我和阿翔。” “小姐,你只睡了几个小时,就起来了?”混血男报以微笑。 烈日当空,13楼电梯大堂。瘦弱的独男还在一旁趟着,昏迷不醒。 女孩站起来,坐在混血男的旁边,近乎贴着混血男的身躯。 “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缺乏戒心,并不是明智之举。” “那我也没有必要和你保持距离,我选择相信你是好人。”女孩淡然一笑,“如果你要杀我或者侵犯我,刚刚数小时你已经可以做到,不需要等到我死了才动手。” “如果我现在要动手,你也阻止不了我。” “也是因为,我坐在角落或者坐在你隔壁都是没有分别。” “嗯。” 两人会意而笑。 蓦然,阿翔喘着气,口中呢喃着“等等我”之类的话,眼睛却依旧紧闭。 “放心,他只是做噩梦。”男人从黑色大衣里拔出了一条朱古力条。 “他这四天每次睡觉都做噩梦……”女孩沉思着。 “我也是。” “每一次?”女孩抬头凝望着混血男。 “每一次都做噩梦,而且内容惊心动魄,可能和这栋大厦的烟雾病毒有关。” “但是除了你和他,其他人都没有特别做噩梦。” “不是,你也有。” 女孩默然数秒,接着继续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有,左手擦伤了一点。” “你是什么血型?” “你问这个干嘛?” “可能和血型有关系,其他人受伤会变成失常者,不过你和我这个同伴就没有事。” “你这个同伴是稀有血型?” “原来你也是。” 混血男微笑:“tyua阴性,听说你们汉人只有0.2%的人拥有这种稀有血型,但东欧民族比例就高很多。” “可能就是因为血型特性,如果伤口小,渗入体内的毒气少,感染程度低,就只会是做梦的时候才会失常。” “失常?”阿刊眉头皱起。 “失常只是不习惯背后隐藏的事实,”女孩把脚翘起,“人最恐惧的,只是真实的自己。” 阿刊无言,因为他的确在梦中经历自己的心理阴影。 “就是,我和你那个男朋友早就失常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请不要误会,”女孩的笑闪过一阵无奈,“不过意思的确是这样。” “嗯。”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有哮喘药。”女孩凝望着放在电梯旁的激动药,“你就好像神派来的使者一样,在我即将断气的时候,救了我一命。” 混血男却没有理会女生,凝视着通风窗的位置,女生把视线转移一下,也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女孩甚至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 “没事,放心。”混血男拥着女孩,不过还是没有拔出手枪,甚至没有站起来。 女孩极度不理解混血男为何如斯冷静,即使是具有高超跆拳道造诣的托比,也不会摆出如此镇静的模样。 通风窗外,一个苍白的脸凑近玻璃,头歪向左边,双目朝上看,一动不动。 他竟然还没有死…… 女孩与阿刊一直坐在电梯口旁边的位置,同样打量着凌哥。凌哥并没有采取行动,不过其不动声息的姿态实在令女孩顿生寒意。 “他很危险,可以在窗外瞬间移动……” “我知道。” 阿刊牢牢的搂住了娇小的女孩,直到半分钟后,一直贴紧窗边的苍白怪物跃动起来,瞬间消失于两人的视线。 阿翔还在昏睡中,口中喃喃自语。 “我和这只怪物交过手,单靠枪械是杀不死他。” “的确是这样,为什么你还那么淡定……” “因为我们交过手,他应该很清楚如果敢靠近到我半米的距离,他就会身首异处。不过,他凭着稍微比我疾快的速度,在窗外爬来爬去,我根本无法接近他。因此,在我无法远程杀他的同时,他也不能够接近我。” “嗯。”女孩认为没有必要了解细节。 “啊!对不起……”混血男这时才醒觉过来,尴尬的松开抓紧女孩的右手。 “不会,”女孩淡然一笑,“我大概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有一段怎样的经历。” “我也看得出你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少女。”混血男苦笑。 两人回复沉默,而凌哥亦没有再回来。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女孩蓦然打破寂静的氛围。 混血男向女孩望过去,女孩续道:“可不可能给两个我。” “你怎么发现的……”混血男首次露出了讶异之色。 “在你拥抱我那一瞬间,你的大衣里面的东西我全部都看到。那么热的天气,穿着那么厚的大衣,一定有特别企图。”女孩微笑着,“不需要介怀我,我不过是习惯了观察。如果你要杀我,现在都可以做到。” “我不会杀一个刚刚才拯救了的人。”混血男苦笑道,“为什么你想要?” 女孩挨近混血男,两人对答了数句。 混血男脸色一沉,两人靠在一起,不声不吭。 混血男很想吐出几句话责骂女孩一番,数秒后却只是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我艾西。”女孩把目光转移到阿翔身上。 “那你真名呢?” “对不起,无可奉告。”女孩傻笑,“你呢?” “阿刊。” “不会有人叫这个名。” “那你不是叫艾西。” “我的假名很不合理,你的名就比较难以令人相信是真名。” 混血男愣住了两秒,真挚一笑:“是咯,都不知道谁作这个名出来,傻瓜。” “嗯。”女孩微笑。 痛不欲生。 关天翔很想抚摸自己的头部,刚才艾西枪柄的一击下手颇为重。不过,他好像没有昏死过去,只是一直处于头疼的状态一会儿而已。 他无法这样做,只因双手双脚被捆绑了。 他勉强的张开双眸,在漆黑的环境中扫视着,不禁一愣。原来,他还身处艾西的家中。 他嚎哭着。 第215章 《方格》 根据游戏执行者艾西的说法,游戏很快便会结束,然后这个游戏世界便会自我摧毁了。 她不像说谎。 关天翔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学生,只是在毕业宴后想跟同学最后疯狂一晚而已,然而,却没有原因的成为了游戏的受害者。这个游戏,他不知道身处哪里,到底是异空间或者游戏程式,或者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个游戏,关天翔不知道它有着什么的终极目标,为什么要将他们扯进如此残酷的杀戮。 这个游戏,关天翔不知道它是如何开始,同样也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终结,终结后又是怎样的一个画面。他甚至开始模糊了自己是谁的概念。 诚然,关天翔对这个游戏世界的大概构造有一定的认知,因此女孩把那真相告诉他的时候,他也并非感到彻底的惊讶。 游戏的真相如何荒诞都好,至少关天翔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在意的,只是为何女孩要这样待他而已。一路上走来,原来女孩不过是游戏的一部分,她不过负责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不容许他有三长两短,才舍身拯救他。而他,却一心一意的认为那是因为女孩在意他的安危,重视这段关系。 傻翔,一切也不过是谎言。 越是愿意赤裸的敞开心扉,投入一段美好的幻想,越是会落得遍体鳞伤的局面。 关天翔,真的太天真了,原来他从头到尾也是一个被背叛的可怜傻子而已。 此刻的关天翔生不如死,实在很想了结这个痛苦的旅程,然而艾西的话却如当头棒喝:“就算你杀自己,这个只是游戏空间,你在游戏里死,只会重新开启一次游戏,然后一切都会重头来过。你只会重头经历过一次被背叛的惨剧,他意思是,你那么天真那么傻。” 关天翔当然无法单凭艾西的几句话,理解到背后游戏的运作,但如果那是真相,了结生命换来的不过是另一场杀戮梦魇的开始,他实在更为惊惧死亡。如果在游戏的72小时时限中以生还姿态完结,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过…… 关天翔不想再想了,他宁愿在绝望的死海中浮沉,也不想再苦苦思索下一步应该怎样做。 他躺在沙发上,单位没有其他人,艾西一早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了孤寂伴他等待游戏的终结。他身处的,只是一个由神秘组织未来神信徒建构的游戏,而这个游戏,不让里面的参与者离开,而游戏时间为72小时── 等等,72小时……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双手被牢牢捆绑,无法看到左手的手表。他四周扫视,寻找着客厅中的时钟…… 没有。他尝试站起来,却发现双脚也被捆绑了。 艾西,竟然对他那么狠毒…… 关天翔是否只可以等待游戏的结束了?或许,从头到尾也接受绝望的怀抱,事情就不会来到如此难以接受的地步。 从来,关天翔也逃不出这栋大厦── 蓦然,漆黑的客厅中传来了一阵怪声。 或许因为已经患上严重的荒谬疲劳,这些怪声也不能够再次刺激关天翔的神经。就算那是来自魔鬼的吼叫,那就让他来吧,关天翔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那微弱的怪声再次传出,好像是从门口的方向,然而关天翔却没有打算去判断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关天翔甚至没有注意那声音的特点。 不过,随着那怪声持续,于绝望中沉沦的关天翔才向门口方向一望。 关天翔却没有预设过门口的景致是这样。 女孩家的黑色铁门根本没有关上,而是半敞开的状态,而他在意的是那门缝中的一个光点。 漆黑之中,看到发光的东西,总会令人愕然一番,尤其当那不是火光或灯光的时候。 那是一颗黄色的明珠,在离地半米左右的位置停留。 那到底是什么来的? 正当他还在思量的时候,那颗亮点猝然接近着他。 如果他并非处于一个心力交瘁及绝望的状态,只要稍微有一点的求生欲望,他必定会大声尖叫,然后远离那诡异的亮点。 黑夜之中,那就如迷失的鬼魂。 那亮点移动的时候,发出了连续的摩擦声,那好像金属轻微触碰的声音,然而他却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概念。 他很想吭声,却因为极度的震惊说不出话。 那亮点已经跟关天翔相距半米的距离,而且没有减慢过接近他的速度。看来,他这一次难逃厄运了── 一阵温柔的触感。 那东西,紧紧的贴着他的脸孔。那毛茸茸的感觉,融化了人的心灵。 那亮点,是一只眼睛。 知道了那是什么后,他禁不住崩塌的泪水。 “喵。” 朗朗在他的身边卷缩着,没有打算离去。 “喵。” 这只小猫绝对非凡,它会忠心的跟随着主人步伐,跟主人形影不离。即使女孩坠楼,小猫依然奋不顾身的跟随跃下,只是为了陪伴在主人的身边。 朗朗和托比,就像一对情侣。 不过,此刻,它独自来到了22楼找到了关天翔,不管它是有意或者无意,他也颇为肯定托比没有跟随而来。 托比,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猫从高处跃下亦可以避免一死,当时托比坠下时或许拯救了小猫,然而自己却无法避免一死,小猫因为知道主人已经离开世界,才会独自行动。 而且,关天翔看到了小猫脖子上的十字架吊饰。 那是谁挂上去的,为什么要挂上去…… 托比。 关天翔尝试猛力扯着双手,花了十余秒便松开了麻绳……原来那么容易松绑。 关天翔把脚下的麻绳也解开,整个人松弛下来,接着他把小猫朗朗拥在怀中。小猫也没有抗拒,明明托比就说它很抗拒别人的。 不知怎么的,关天翔竟然想起了当时候与托比离别的时候的情景。 “托比,是不是你?” “喵。” 关天翔感觉到,好像这只猫被注入了女孩的灵魂,尽管那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不过不要紧了,他把小猫拥得很紧,它也在舔着他脸。 “对不起,我做不到……” 关天翔辜负托比了。他无法珍惜生存的一分一秒,因为他根本无法生存下去。这个游戏,注定要将他永远困于绝望之境,他可以做的只是作无谓的挣扎或者接受现实的残酷。 小猫仿如感受到了他的无尽失落,不声不吭,躺在他的怀中。 游戏结束之时,尽管承受撕心裂肺的痛,有它的陪伴,或许是上天的一点慰藉吧…… 他愣住了。 游戏结束? 由于双手已经获得自由,他连忙瞄了一瞄自己的手表……光线不太足够。 关天翔四周环视着……很快找到了电筒。 怎么电筒还在这里?怎么游戏执行者艾西不将之带走…… 关天翔把电筒打开,首先是四周扫射着,艾西家没有什么异样,跟他被击晕前差不多。接着他看到了小猫的状况,不禁松了一口气。 “喵。” 小猫,先前被范国富插伤的左眼被托比悉心包扎,跟它跃下之时没有什么大碍。小猫站起来,在关天翔的身边爬动着,一切行动正常。 “托比……”关天翔呢喃着,接着终于盯了一眼左手的手表。 01:19。 看来关天翔根本没有晕倒多久,顶多是数分钟的时间,艾西应该也在不久之前离开了这个单位。 还有41分钟,这个游戏便会完结了,如果阿刊及艾西没有撒谎。 这41分钟,关天翔应该做什么好……坐以待毙? 他站起来,电筒胡乱的扫射着。 所以收音机依旧被丢弃在地板上,地上除了散落一地的钱币,还有一支喝光的郎健美茶…… 等等,桌子上的是…… 关天翔走近餐桌,尝试看清楚一点。 他愣住了,那竟然是两把手枪,阿刊的手枪。 还有……那是什么? 他捡起了手枪旁边的黑色球体,那大小跟一个高尔夫球差不多,重量也差不多。 那……是手榴弹。 哪里弄来了一个手榴弹? 惊愕之中的他把炸弹小心翼翼的搁回桌子上,以防失手引爆了它。 为什么艾西没有拿走手枪……甚至留下了一颗手榴弹?退一步,手榴弹是否由其他人遗下的? 整件事情已经有不少不合理之处了……艾西是游戏执行者,负责观察游戏中的关天翔…… 然后,游戏结束前一小时她蓦然击晕关天翔,然后自己会离开这个将被摧毁的游戏世界。 那么,她如何离开呢? “喵。” 关天翔俯视着缠着他的朗朗,却在玩弄着那东西。 一秒后,他往后退,跌倒在沙发上,浑身发抖。 怎么他会那么惧怕那只浅蓝色的东西?他竭力在回忆空间中游走,却没有找到答案。 好像是回忆……好像他经历过什么……然而,他真的说不出究竟发生什么事。他就是,很憎恨毛毛。 关天翔肯定,那是不忍回眸的过去,然而却实在无法说出当中的细节。 那或许是初小的事情?或者高小? 自从来到了这一所大厦后,关天翔对毛公仔的观感便由绝对的憎恨变成了万般的畏惧。 因为,当时候关天翔把它从杰睿的家抛出后,它竟然在艾西的家中出现了。 小猫把电视机旁的毛公仔玩弄着。 关天翔喘息着,良久才恢复神智,走近它,将之捡起。 那是一只狰狞的怪物,关天翔暗忖,而且好像有点儿像妈妈面的那只蓝毛毛…… 怎么关天翔会突然这样想? 关天翔摇着头,尝试让自己清醒一点,并且将毛公仔端详一番。 那只毛公仔身上的浅蓝色毛好像掉了不少,不算浓密,或许已经是陈年货了。不过,即使是这样,毛公仔还是洁净非常,看来拥有者对之悉心打理,经常清洗。 而且,这个毛公仔也没有任何破损,看来还保养得不错── 不,有破损。 毛公仔的底部,肚子的底下有一个可以伸进手的破口。 关天翔坐在沙发上,细心检视一番,方发现原来那并非破口。这个布偶,是一个将手偶,亦即玩偶有一个洞,可供手伸进去。 他浑身颤抖着,模糊的回忆交杂在一起,使他不舒适的喘着气。 他想起了杰睿家的那只毛公仔……那只毛毛玩偶,跟这一只的外表、大小、材质根本如出一辙,然而此刻他小心端详,方发现有一点点的不同。 这只公仔好像要比杰睿家的那只旧得多了……而且,他很肯定杰睿家的那只并非将手偶,而是普通塞满棉花的布偶一只。 所以关天翔抛出的毛公仔,并非这一只,艾西并没有通过妖法将他抛出的毛公仔接回来…… 原来关天翔误会了这一点……那么艾西是本来就拥有这一只毛公仔的吗?如果是,她怎么不证明给关天翔看?要告诉关天翔,这一只是一只将手偶,而非肯尼拥抱的杰睿家毛公仔,很困难吗? “喵。” 火警钟一直没有奏起,窗外的喷气声及小猫的呼叫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声响。 关天翔张口结舌的凝视着毛公仔,怎么它好像勾起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他怎么记不起了?到底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以致他那么痛恨毛公仔? 他好像保留了回忆的感受,却记不起当中的细节…… 他的手不经意的塞入了毛毛将手偶的洞里──嗯? 纸张的触感。他连忙把当中的对折纸张拿出来,将之摊开……那是……中学词语簿的黄色方格纸? 怎么会有一张那样的纸在毛公仔之中? 他大惑不解的用电筒照射着那张黄色方格纸,它是a5大小左右的一张纸张,看来残旧发黄,纸上却什么都没有…… 或许,没有什么特别吧,不过将这张陈年旧纸放在毛公仔里干嘛呢…… 他把纸张重新对折,准备塞回毛公仔── 不。 纸张的背后有一些字。 满脸疑惑的关天翔将之反转,目睹了纸张上的字眼。 “在无限大的梦想背后,阴郁荒凉的世间里,就算偏离常识也不坏吧” 这好像是一句歌词?他心中暗忖:感谢分享…… 怎么了?那好像是他的字体?怎么了…… “喵。” 捏着纸张的双手颤动不已,差点儿要把那脆弱的纸张撕成两半。 门外传来爆破的声音,根据回音判断应该是来自后楼梯的…… 手榴弹爆破的巨响,以及女孩的哀号。 关天翔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上,双手仍旧牢牢的捏着那张纸张,凝视着纸张右下角的字,思绪进入了浑然癫狂的状态。 “翔……即使你不会记起,但我爱你。” 第216章《梦瑶篇-最后给予的祝福》 “没有错,我们又见面啦。”女孩的语气平淡,心中却泛起汹涌的情绪。 在22楼,梦瑶第一眼便认出了男孩。四年以来,男孩衣着改变了,个子高了不少,人显得更无精打采,然而相貌轮廓也是差不多。 “阿翔……我好想你……”女孩在厨房背着男孩弄早餐的时候,泪珠在眼眸里滚动,呢喃着的话却不想让他听到。 男生一早忘怀,女生却念念不忘。 明明一直拼命走出一条平行线,命运却要安排他们再遇。后来,女孩才知道,一早搬到沙田的男生只是参加中学聚会而已。 多年来,女孩尝试离开他的人生,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一个巧合…… 幸好,男孩似乎并没有记起女孩。 感谢我不可以住进你的眼睛 所以才能拥抱你的背影 喘息不断。后楼梯的雾气已经没有先前的浓,能见度提高不少。 自从遗下了两把手枪以及一个手榴弹后,女孩便独自起行。她甚至连任何防身的装备也没有携带。她本来可以从厨房中带一把刀具防身,然而那会拖慢移动速度。 她本来可以带备那两把手枪,然而她还是决定留给他自卫。 女孩身上只是带备了家中的打火机以及一个微型手榴弹,从阿刊手中得到的武器。 女孩往底层奔跑,左手持着燃烧的杂志,右手则提着鸡蛋大小的手榴弹。手持火源,是为了引诱那头怪物接近她。 此刻是一场赌注,只要稍一不慎,火源吸引后楼梯的大量失常感染者,仅持一个微型手榴弹的弱质女孩根本无法招架。不过梦瑶相信,整栋大厦只是剩下阿翔与自己两个生还者了。还有,那魔头。 女孩一边往底层跑,过量的运动量已经让体质虚弱的她喘息不已,只要稍微不小心,随时会哮喘发作。 而且手中的燃烧杂志散发的浓烟,已经让女孩开始感到了有点晕眩的不适,呼吸急促起来。 而且,那下身撕裂的痛楚数天以来还没有消退,女孩忍着痛楚,把泛滥的委屈藏在心底里,双腿酥软的继续跑着。 很痛……很痛…… 女孩越过一具具交叠的尸体,体质虚弱的她好几次差点儿跌倒。 她紧紧的抓紧了手榴弹,只要目标一出现,她便会引爆之。当时候,阿刊说这是可以解决那头怪物的方法。 女孩续道:“可不可能给两个我。” “你怎么发现的……”混血男首次露出讶异之色。 “在你拥抱我那一瞬间,你的大衣里面的东西我全部都看到了。那么热的天气,穿着那么厚的大衣,一定有特别企图。”女孩微笑着,“不需要介怀我,我不过是习惯了观察。如果你要杀我,现在都做到。” “我不会杀一个刚刚猜拯救了的人。”混血男苦笑道,“为什么你想要?” 女孩挨近了男人:“你大衣里面的手榴弹炸不炸得死凌哥?” “如果你掷中他,一定杀得死。” “我们之前用火烧他,他都死不了。” “这只是特制手榴弹,对极坚硬的金属就无效,但爆炸点方圆一米距离的人类目标必死无疑。” “嗯。” “不过你没有可能掷中那只怪物,他移动速度比我还要快,连我都没有信心可以用手榴弹消灭他。” “的确,投掷的方式是不会杀到他,我绝对不会比你的反应快。” “你的意思是?” “如果引导他扑向我,我立即引爆的手榴弹,节省了将手榴弹抛出去所耗费的时间?” 混血男脸色一沉:“按常理是有机会做到……但你是不是疯了?” “如果消灭他的方法只有同归于尽,那绝对不是疯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害死自己……我不会给你牺牲自己。” “求你,我知道你一定明白我的感受……” 男人一怔,注视着梦瑶。 “你一天在这,这只怪物都不会袭击我们,不过如果你不幸地离开我们,我和他是不可能招架的。我们两个,最多只能活一个。” “我没有反驳你的理据。” “我不会让他有事,所以求求你,我只不过和你一样,有要守护的人……” “但他不是你男朋友?” “他不是,”女生无奈一笑,“他是一个我生命里面很重要的人。” 男人想起了自己的往事,脸色一沉,梦瑶当然察觉到他红肿的双目。 有再多的遗憾用来牢牢记住不完美的所有美丽 梦瑶一直把微型手榴弹藏在黄色连身睡衣裙里,卡在内裤中,为的只是不让那男孩发现。 “啊……”女孩一个不小心,狼狈的绊倒在地上,趴倒在地上,强烈的痛楚袭来。 男生从来不知道,女生的腰部一直剧痛,只是她苦苦隐藏。 女孩肩膀颤抖着,很想哭,然而她忍住了,因为现在不是哀号的时机。 只要通过不断的在后楼梯的各个窗边摆弄火源,才有更大机会吸引窗外的失常凌哥袭击她,然后梦瑶同归于尽的计划才能够达成。 女孩撑起身,忍着浑身的酸痛,继续往下跑,祈求凌哥察觉到她。 没有人比梦瑶更了解阿翔。 阿翔尽管怕事、无胆,然而以他重视关系的性格,如果知道了这个同归于尽的手榴弹计划,阿翔必然不会让她来做牺牲品,而强行自己执行。如果没有交代任何事情便离开阿翔,他必然会忧心如焚的到处寻找自己。 为了让阿翔不知道计划,并且不阻止梦瑶离开他,女孩唯有被迫伤害他的心一次,伪造一个自己的身份出来,让他对自己死心。在前往天台的一路上一改和蔼的态度,变成极度的冷酷默然,不过为了让阿翔相信,自己真的是游戏的执行者。 梦瑶击晕阿翔,不过想争取更多时间,防止他来寻找自己,破坏计划进行。她捆绑阿翔的绳索绑上了生结,只需要很短时间便能够轻易解开。 女孩甚至担心自己离开后,阿翔无力保护自己,于是舍弃了自己的安全,在餐桌上遗下了两把阿刊的特制手枪及一个手榴弹,自己只提着一个手榴弹,进行一场必死的赌博。 女孩,近乎对游戏一无所知。她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进入这个游戏,为何会进入这个游戏,游戏目的是什么。梦瑶根本不清楚什么是未来神信徒,那只是临时即兴的一个演说。她根本不是什么游戏执行者,她甚至不肯定这个游戏的进行意义在于哪里。当她听到男孩欲了结生命时,她焦急的阻止,临时撒谎说自杀会重启杀戮游戏,然而那不过是要阻止男孩伤害自己而编造的谎话。 她只是知道,游戏即将结束。结束后,只有两个可能:游戏参与者无法逃出,或者被杀、或者被迫参与其他游戏游戏,或者参与者得救并且回到现实世界。 如果游戏结束意味着前者,那么她根本兄弟无措,因为游戏参与者应该无力与游戏管理员搏斗。不过,如果是后者,阿翔便有机会能够生存下去。 欺骗男孩已经让女孩极度揪心了,不过一切一切,也不过为了让他有一线生存下去的机会。 梦瑶此刻博取的,是一个数值不明的机率。 我的心事蒸发成云再下成雨却舍不得淋湿你 即使男孩一直都记不起自己,甚至将自己说成梦魇,她也只是一直把委屈久久压抑,不忍让他记起那些经历。蒸发的思念,就只能一直往那孤寂的海飘荡。 只因为男孩对她太重要。没有他的世界,不过是一片灰暗的苍凉。 女孩所做的一切,不过为了让男孩遗忘了她。女孩不介意自己在男生的意识里消失,她只是希望,男生能够遗忘过去,勇敢的走下去。 遗忘,是女孩最后给予的祝福。 躲在安静角落不用你回头看不用珍惜 孤自默默承受一切委屈,也是一种幸福吧? 女孩终究淌下了泪。 “翔……即使你不会记起,但我爱你。” 第217章 《有可能是出口 5》 此刻,思绪就如泛滥的怒潮,无法平息。 00:34,还有26分钟,杀戮游戏便会终结。 关天翔猛地拉开后楼梯的防火门,再次回到了杀戮游戏的现场。 漆黑的后楼梯,寂静无声。 糟了。 关天翔身处22楼的位置,焦急如焚的往下一拐一拐的跑动着,手电筒四周乱扫,寻找着她的踪影。 关天翔怪错她了……关天翔怪错她了……关天翔开始怀疑整件事情是否神对他特意开的一个玩笑。据说,要对一个人形成第一印象只需花三秒,而偏见凝聚后,近乎没有回头的机会,最后只会化成遗憾的雨,洒在苍郁的荒凉上。 那只毛公仔,并非关天翔在杰睿家往窗口抛出的一只。女孩并不是妖怪,她并没有任何的妖术…… 脚跟的撕裂已经病入膏肓,他猛力拐弯的时候失足跌倒在地上,膝盖仿佛要碎裂。 “对不起……”他握紧拳头,浑身颤抖,冷汗狂飙。 那方格纸的歌词是他写的…… 他怎么可能忘记了? 他叫关天翔,高三学生,听父母说小学的时候有严重口吃,初中时期却莫名的出现大幅好转,由中三的时候搬到了沙田第一城,修读历史和地理,学无所成,废物一个。 关天翔印象中,非但没有送过毛公仔给任何一个女孩……他甚至没有跟任何女孩有很深的感情…… 他肯定他没有认识过一个叫艾西的女生。 好像是…… 想起来,关天翔连为何他憎恨毛公仔他也忘记得一干二净了,真是怪异。就像拼图中有关键的一块永远无法寻回,他也无法修补记忆空间的这个缺口。 但关天翔记起了,毛公仔里的字句是他小时候很喜欢的一首歌的歌词,不过他连歌名也无法记起…… 他双手握着楼梯扶手吃力的站起来,朗朗猫一直跑在他的跟后,没有吭声,反而是随风晃动的十字架不断发出金属的轻轻碰撞声。 他手持着电筒,咬紧牙关,继续往下跑着,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女孩的名字,后楼梯持续回荡的,或许只有他的呼叫与凝聚而成的遗憾。 “对不起!阿翔……你真的很烦。”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还以为女孩要抛弃自己,以游戏执行者的身份离开这里,剩下自己坐以待毙。 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声及艾西的哀号后,关天翔瞬间了解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捆绑关天翔的绳子那么容易解开,难怪女孩在桌子上遗下了那么多的武器。 她才撒谎留下关天翔在家后,便独自出去面对了莫名的危险。刚才换上一身轻便装,只不过为了接下来方便行事。 关天翔尚未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不过如果要抛下他才能行动,必然是随时丧命的赌博。 女孩并不是游戏执行者,一切也不过是谎言,一个为了守护关天翔而编织的谎言。他一直以为相比托比,艾西只是一个诡异的喊包,一直为关天翔带来战栗的危机,关天翔也一直对她满口批评…… 手榴弹已经爆炸了,难道她…… 关天翔不值得她那样为之付出,绝对不值得…… 艾西你这个傻瓜。 关天翔丢下液态的软弱,继续往下奔驰── 他真的很怕,继续跑下去会找到已经牺牲的艾西。目睹无数同伴牺牲的他,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她的痛。 不知跑了多久……还是没有发现女孩。地上是一具具的尸体及黑色血液,然而他认得艾西的装束,里面并没有她── 左边的通风窗。 那一副骇人的面孔,蓦然停留在关天翔旁边的窗上。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那苍白无血的诡异,往上望的双眸…… 还有那口中含着的雪白脖子。 不醒人事的艾西,脸上两道泪痕,摧残着关天翔脆弱的心灵。那泛滥的悲伤,是为他而淌下的吗? 凌哥把艾西的脖子含在嘴里,那对于他而言似乎并非一件棘手的事情……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艾西,是去找凌哥决一死战……刚才爆炸的手榴弹,似乎并没有奏效。 怎么凌哥依然生还的呢?而且,怎么女孩会知道…… 当下,关天翔再没有感到万分的畏惧,更多的是泛滥的虐心及怒不可遏。 口中咬着女孩身上的衣服的怪物,停留在他旁边的窗外,却好像没打算对他施以袭击,那么是要挑衅他吗? 朗朗睁大右眼,狰狞的瞪着窗外的魔鬼,想必是因为他杀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主人。 “天台。”魔鬼含糊的说罢便一跃而上,爬着通风窗旁白的水管,很快便离开了关天翔的视线。 艾西,怎么你要那么傻…… 凌哥此举明显是要引导关天翔上天台拯救女孩,意图不明。 托比已经为了关天翔而被凌哥杀害……他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泪如雨下的他往上层跑动着……他一定要救回女孩……一个他记不起,却似乎对他很重要的人。 拐了一个又一个的弯,跑上了一个又一个的梯级,关天翔怀疑自己的右脚快要再次骨折了,凌哥却一早远离他的视线,连声音也听不到。 电筒照射着前方,关天翔仿如踏进了一个无尽的轮回楼梯,跟“14楼遭遇”的感觉如出一辙。 不,他要撑到去天台,即使要牺牲右脚…… 地上满是泛滥的悲哀。 01:39,依照凌哥惊人的速度,此刻他应该已经身处天台了。 关天翔撞在一道沉重的铁门上,门的表面沾满泪水与热汗。 连接天台的门同样被锁上了。那是意料之内的,只是他无法接受。 不要…… 哭崩的他无法自控的撞击着铁门,铁门并没有玻璃窗口,无法窥探外面的情景。 神,不要这样对他。 他奋力的持续撞着门,碰撞时发出响彻后楼梯的声响。 双手快要脱臼,那道门却还是坚不可摧。 即使是手榴弹,也无法摧毁眼前的门,因为那道门的另一边,好像有沉重的东西堵塞。 关天翔又无法像凌哥一样爬窗上天台…… 游戏管理员的设计,就是从来不让他们离开。 不要……关天翔跪倒在地上,无力的抽泣着。怎么女孩要这么傻,编制一个个绝情的谎言来把他挽留在安全地带…… 他一直以为,他最痛恨被背叛……此刻才发觉到,被别人守护的悲凉更加难受,那一点也不值得…… 绝望再次降临于他的周边,他连最后一个守护在身边的人也无法留住。 关天翔,你真是个废物。 游戏快要结束了,随着一切的悲鸣,他知道这游戏的本质了。 一个要参与者绝望的游戏,即使竭力挣扎,最终勾在四肢的铁线都会强制你向游戏低头。 “喵。” 小猫添着关天翔肮脏的右脚,朦胧的视线目睹正往着楼梯下方走的小猫。他不相信猫有如斯强烈的灵性,然而朗朗是绝对的例外。 “托比……我救不到他……” 还记得托比提醒关天翔要对艾西好一点,关天翔却做不到……或许托比一早已经察觉到艾西是为关天翔着想的同伴? 朗朗猫没有理会关天翔,往下怕冻。连小猫也要抛弃关天翔? 不……不要…… 关天翔抽泣不已,勉强站起来,跟随着朗朗猫迅速的步伐。 小猫一路没有回头,他亦一路的跟随……一路上,满是自他责备……真奇怪……小猫打算到哪里去? “喵。” 走动了十多层的距离,他快要无法动弹……小猫站在一个缺口的旁边,似乎欲进去……他不禁一愣。 不,不,不,他明白了…… 小猫一个轻身窜了进去,“9”的楼层显示牌映入眼帘。 这一层的防火门被阿坚暴力摧毁了。 鹰哥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9楼电梯大堂的中间……这里是…… 失常阿坚出现的楼层。 关天翔恍然大悟,擦了擦双眸。 当时候,他把防火门摧毁,并且将电梯金属门也撞毁……那么,电梯门就有一个足以窜进的大缺口,供关天翔进去电梯槽! 灵机一触的构思,震撼着关天翔的思绪。 关天翔脚步蹒跚的走到了电梯口,目睹了那条电梯槽。地上满是疮痍,血水及金属残骸遍满一地。 他感激的抚摸了小猫毛茸茸的额头一下,它晃动着身躯。此刻的他真的感觉倒托比就在他的身边。 怎么他当初没有想到,可以从电梯槽前往天台逃出…… 由于电梯槽需要定期的维修,电梯槽应该设有可以前往的通道……就例如,电梯的顶部,应该有一扇暗门,可以通往电梯槽。 时间无多了……肾上腺素不断飙升,他一脚准备踏进那漆黑的电梯槽── 他双腿一软,如坐针毡的趴倒。 电梯的齿轮声传来,从底层的方向……电梯正朝着这层的方向前来……不,金属魔鬼已经来到了。它以正常的移动速度,来到了9楼电梯大堂破烂的电梯口。它的灯光并没有亮起,一反常态。 它并没有打算停下来的迹象,明显地只是经过这里,然后刚好因为电梯门被弄出个大洞,他才会目睹掠过的电梯……一切也是拜阿坚所赐。 关天翔不顾一切的,飞身扑进了电梯,他甚至还没有注意里面到底有什么,因为他只要稍微迟疑一秒,便要错过唯一拯救女孩的机会了。 小猫轻盈的身躯一个飞身便窜进了电梯,这时候正往上飙升的电梯已经离开了9楼电梯大堂,前往无尽的黑暗。 想起来,电梯运作一反常态,是可以理解的。阿刊受重伤后,单人匹马闯进了电梯,枪击监控视频触犯游戏规则,电梯猛地关上后形成密闭空间,然后混血男引爆身上的手榴弹…… 手榴弹并不足以将整个电梯炸毁,不过里面的墙壁因为爆破已经往外凸出不少,顶头的led灯光也毁坏了。电梯中并没有阿刊的尸体,地上却鲜红的血液相比之前增添不少,似乎是阿刊破坏了电梯运作,电梯计算人数的功能丧失了,阿刊的尸体被游戏管理员处置,而电梯再没有发挥本来的功效。被毁坏的电梯,只能够勉强维持上下移动的基本运作。 因此,提醒生还者接近电梯的火警钟声也再没有响起的怪象,亦得到解释。 此刻的他,就像乘坐垂直轨道的列车…… 电梯一片漆黑,电源关上了,里面不像有什么危险……关天翔把电筒四处照着,继续了解电梯内部的情况──嗯? 电梯的顶部被炸开了一个洞……那应该是阿刊闯入电梯,引爆手榴弹导致的。关天翔拭抹着脸颊的泪水,萌生起希望……那洞口,应该勉强可以让一个人爬上电梯顶,前往漆黑的电梯槽── 电筒在这个时候,才照到了电梯中央那东西。 那是…… 那是一个如洗衣机体积大小的正方体金属装置,整个也是黑色的,除了一个屏幕显示器。原来关天翔一直站在那么庞大的物品旁边。 那屏幕显示器在正方体装置的顶部,关天翔大惑不解的用电筒照着那表面…… 电梯无预警的蓦然停下,关天翔如坐针毡的惊愕着。 “喵。” 关天翔瞄着手表,手表显示着“01:44”。 那正方体装置的屏幕展示着“00:15:04”。 因为强迫症发作,他的手表时间是调教到跟最准确的湾区天文台时间一样的,同一分同一秒,而且每两个星期就会检查一次确保绝对准确,因此不会有任何的误差── 手表显示“01:45”,而正方体装置显示“00:14:59”。 果然,游戏运作72小时便会结束。 嗯,他瞬间恍然大悟了,浑身冒出冷汗。 这个装置,是一个倒数计时器,那么数到“00:00:00”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直觉告诉关天翔,那极有可能代表着,死亡。 他鸡皮疙瘩起来,因为他强烈的感觉到那是一个毁灭性极强的炸弹……由游戏管理员在移离阿刊尸体后安置的炸弹。计时炸弹默默的在显示着剩余的点滴光阴,然而时限一到,一切或许会化成焦土。 这个游戏结束后,他们根本无法逃出,游戏世界将会崩塌。 关天翔的第一个反应是奋力尝试推动那金属的巨型炸弹,并且寻找着任何的按钮……或许游戏管理员并不预设有人会闯进电梯,这个末日炸药可以手动停下来…… 推不动……太沉重了……而且没有按钮……他也随即想到,就算他推得动,他又可以推倒哪里去?这个炸弹还是会爆炸,这栋大厦始终都会爆炸。 关天翔绝对无法像电影中的拆弹专家一样,弄停眼前的巨型炸药。他只是一个没用的中学生,而最诡异的是,这个计时炸弹有一个金属的正方体外壳,根本无法打开窥探里面的情况。 游戏管理员应该是在装置以外的方式控制炸药的…… “00:14:42”…… 关天翔醒觉到,其实…… 不,不论怎样他也要救回女孩……他不想怀着遗憾死去…… 关天翔把左脚踏在金属扶手,右脚踏上一米多高的炸药装置表面,用力一跳,双手已经触碰到金属天花板,及那缺口。 缺口上,是无尽的黑暗,然而那即将通向光明。只要他双手用力一撑,应该足以爬上那电梯的电梯顶部。 “喵。”小猫缠着他的脚,似乎想跟着他一起走。他淌下了泪,却莞尔一笑,他固然清楚人死不能复活,小猫当然并不是什么女孩的化身,然而它就像托比留下对他的祝福一样。 关天翔把小猫抱到肩膀上,它轻易的保持了平衡。 “我们来啦。” 只是剩下14分钟,在14分钟内,一定要拯救女孩,并且找到方法离开这里。 这一次,关天翔一定会做到。 关天翔一脚踏在计时炸药的顶部,放在电梯顶部缺口边的双手用力的撑,双脚竭力的往上踏,他和纤小的同伴踏进了无尽的征途。 第218章《梦瑶篇-窗外的血腥人头》 “爸爸,生日快──” 一巴掌,把手持手表的女孩击倒在地上。 女孩来没有来得及反应,男人沉重的手已经伸向女孩,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我什么都没有了!全没了!”男人怒不可遏。 “你干什么……不要……” 散发着浓郁酒精气味的双手猖獗的抽打女孩。 虚弱的女孩浑身颤抖着,无法摆脱身材粗壮的醉男人。 自从两个月前开始,父亲便开始嗜酒,情况日趋严重。 尽管父亲学历低,却因为其体魄精壮及无可比量的毅力当上了建筑工人,尽管家境清贫,却能够过着尚算安稳的生活。 “爸爸,你为什么哭?”七岁的梦瑶睁大眼盯着卷缩在沙发上的男人。 “你妈妈……” 父亲并不忍让自己的爱女承受如斯赤裸的残酷,不忍让她发现自己的母亲曾经是性工作者。尽管曾经舍弃工作与父亲结婚并且生下梦瑶,其职业特质终导致家庭关系破裂,母亲离婚后会到内地生活,以后不再理会父亲和她。 “也是爸爸没有用。” 大人的世界总是不能够理解,洞悉力极高的梦瑶却一早知道了母亲与父亲根本相处不来。一个妓女,本来就难以拥有健康的婚姻生活。尽管结婚后,母亲已经放弃了性工作,成为家庭主妇,邻居、亲戚的闲言闲语一直对家庭生活造成冲击。作为一个被抛弃的女孩,梦瑶当然渴求一个愉快无缺憾的家庭,然而懂事的女孩也明白到父亲承受的痛必然更甚。 “爸爸,不要哭啦,我还有你。” 梦瑶与爸爸,一直过着不富裕却平凡快乐的生活,每晚父亲从建筑地盘回家,女儿也会煮好一道道的佳肴,盛好热烘烘的白饭,慰劳辛勤工作的爸爸。 父亲当然也很爱女儿,自从痛失妻子后,男人只剩下这个可爱懂事的女儿赋予他生活下去的理由。家境不太好,于是他数年以来一直努力在地盘工作,为求的只是存下一笔钱,供女孩读大学。 然而,命运却在两个月往灰暗的深渊走。 父亲在一次高空工程中失足堕下,左脚严重骨折。尽管没有生命危险,建筑公司却因为父亲无法再承受高度危险性工作的理由,决定停职冻薪。嗯,停职冻薪这个说法很动听。 清贫的男人根本没有买保险的习惯,那只是富裕人家的玩意,因此家庭的收入出现严重问题。 湾区,就是这样一个多劳多得的社会,工作受伤,只是你没有付诸努力保护自己,“鸟尽弓藏”在这国际都会译作“自由市场”。 因为恐惧无力维持家庭生活,父亲迷信赌博,务求碰碰手气,却屡次输掉大量金钱,维持三餐也开始出现困难。因为爱女心切,他不忍告诉女儿自己已经失业的事实,跟她说自己只是转到了公司的文职工作,然而聪明的梦瑶一早知道父亲的困境。 自从失业后,父亲终于承受不了那排山倒海的家庭压力,终于培养了嗜酒的习惯,每晚都喝,情况日渐严重。梦瑶因为担心酒后乱性的父亲会自残受伤,一直在父亲失去神智的时候陪伴在旁,当然亦因此遭受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最初,每晚醉酒的父亲只是神智不清的随口咒骂着梦瑶,随后开始出现拳打脚踢的粗暴举止,每次梦瑶只是默默哑忍,并且在父亲不醒人事后将他扶到床上,盖上被子以免他晚上着凉…… 而父亲生日前的一晚,悲剧终究发生了。 “不要……” 弱质纤纤的女孩根本无法与粗暴的男人对抗,男人神智不清的亢奋咒骂着:“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 “爸爸,是我啊,小瑶啊……”梦瑶涕泪俱下。 被粗暴抽打的女孩畏惧,却不忍用旁边的玻璃花瓶击打自己最爱的父亲,生怕他会受到创伤…… “我什么都没有了!全没有了!”酒醉的男人尽情的疯狂抽打着,刮打着梦瑶天使般的脸孔,竟然端起那玻璃花瓶,猛然掷向梦瑶的脸孔。 玻璃碎散满一地,梦瑶双手掩盖着脸,天使的脸孔给锋利的玻璃碎划出了两道又长又深的血痕,苍白的脸添上触目惊心的血红。梦瑶悲鸣着,无力制止无情的虐待。 男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伤害的是自己日以继夜也拼命守护的爱女,他只是知道今晚的球赛让他输掉了两万元,来月的三餐无以为继。失去妻子已经让他久久未能找到倾诉的对象,久久积累的压力终于爆发了出来,发泄在最无辜的哮喘少女身上。 被打的女孩手中还牢牢的紧抓一只手表,那是女孩本来要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她本来只是想给父亲一个惊喜。洞悉力超伦的女孩当然知道父亲压力大,本来只是想一尽女儿的责任,在他生日的时候好好陪伴他。 梦瑶一早知道那是父亲喜爱的款式,只是久久不敢浪费金钱买下。尽管只是优惠货品,那是女孩一个星期午餐挨饿只吃三文治,用苦苦存下数十元买下的。 本来欲趁父亲一进家门给他一个惊喜,换来他的欢颜,最后却遭受了如斯惨烈的…… 脸色煞白的梦瑶被推到完全打开的窗边,那没有窗花的窗口极度危险。那是上悬式的窗户,窗框是往上推开的,而此刻窗户正往外推到最高的位置,在白雾下女孩也看不清楚那窗框…… 女孩管不了为何窗外那么多的白雾,她更在意男人对她造成的创伤。 撕心裂肺的痛楚如雷击窜遍全身……为何连爸爸也要这样对待自己…… 男人极度粗犷的抽打着,女孩的头被撞到了上悬式的窗框外,可怜的身躯也剧烈颤抖,披头散发。幸好只是头卡在窗边,要不然梦瑶甚至会失足堕楼…… 可怜的女孩忽然想到,如果此时吭声,便会引起邻居的注意……当下发生那么不光彩的事情…… 绝望及畏惧的女孩忍着泪,把小嘴紧紧闭合,丁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女孩的身躯继续剧烈颤抖,本来秀丽的长发因抖动变得凌乱起来,就如一团正在抖动的黑色毛球。女孩脸上血痕的鲜红色已经沾满脸孔,伴随煞白的脸蛋及无法止住的泪水── 旁边单位的窗口位置,蓦然现出一个人头。 本来正在晃动头部的可怜女孩徐徐转头,看到了那望向她的男孩。女孩连他的脸孔也没机会看清楚,已经吓得吭不出声,三魂出窍的竭力往后退,头部回到了窗内的空间,却因而被兽性大发的父亲动怒摔到在地上,女孩的腰部传来撕裂的痛楚──她晚归到大堂的时候,才被一个健壮的男生撞到了腰部,一直隐隐作痛…… 旁边单位传来声嘶力竭的沙哑大叫,那是一把男孩的声线……糟了……被发现了……或许是因为男生看到了血流满面、披头散发的自己……并且也看不到窗框,因此以为看到了一个人头? 哭不成声的女孩。 当察觉到了旁边有邻居伸头出窗外后,她更加不敢吭声,以免再次引起邻居的怀疑,唯有忍着泪,每一下都心如刀割…… 如此粗暴的对待,并非一个中学女生可以承受。女孩喘息得越来越厉害,呼吸渐渐困难…… 数分钟后,男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昏倒了,剩下了满地狼藉及卷缩在窗边,快喘不过气的女孩。哮喘发作的女孩嚎哭着,奄奄一息的爬到桌子旁边,拿了激动药往嘴里喷…… 好不容易恢复了呼吸后,女孩凝视着被父亲粗暴击打弄得满脚淤青……还有满地的血水及委屈…… 到底,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女孩很惧怕……很痛…… 浑身颤抖的女孩脸上沾满血痕淌出的血液及泪水……本来只是想与父亲欢度他的生日……当下怎么…… 然而,思考细密的梦瑶当然了解到,面前的粗暴男人当然依旧是把自己当作宝贝的父亲,刚才的行为只是失去理性、酒后造成的家庭悲剧。 她实在很爱父亲……他是阿翔以外一个很重要的人。 如果了结生命,要让父亲如何活下去。 为了让父亲清醒过来后不知道自己对女儿做下了无可挽回的事,痛不欲生,无法停止抽泣的女孩勉为其难的撑起身,拐着步把醉酒的父亲清洁一下,拉回了睡房的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时,睡床经已沾满无可挽回的泪水。 女孩很痛…… 她忍着猛烈的痛楚,打扫了客厅,想用清水清理自己的伤口,却发现大厦停水了。最后,她耗掉了半卷纸巾才把浑身的血迹及地上的狼藉清理干净…… 而且,因为她很肯定自己在窗外目睹了旁边单位的邻居,为了隐瞒这个事情的悲剧,女孩把拆下已久的窗花重新装上,并且关上窗帘。 她只是希望,随着窗帘的掩盖,这惨无人道的乱伦惨剧可以永远被隐瞒过去。于是,即使日后遇到了阿翔等同伴,梦瑶还是当作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 当晚,女孩根本睡不着。 本来,梦瑶以为事情可以渐渐淡忘,然而逃亡的途中却不断挑起当时悲剧的感觉…… 当被阿翔咒骂为妖怪的时候,难免感到一阵的委屈,那只是女孩在窗外被父亲施暴的一刻,而刚好被男生目睹。在迷雾下,男生便以为是一个朝下的长发人头蓦然望向他。 听到当阿翔用“轮奸”来要胁女孩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崩溃了。 目睹摩羯座被秃头男凌虐的画面,令女孩难免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 “艾西……” 梦瑶才张开双眸,竟然再次目睹父亲,仿如被灌下恐惧的冰水,脸露惊色的往后退。 贴在墙壁的女孩喘着气,抽泣着…… 刚才的是梦境……眼前的不是侵犯自己的父亲……是阿翔。 在大厦已经第二次梦见被父亲蹂躏的过程了……上一次醒来,也是看到阿翔在旁边……多年以来因忧郁症自然而生的出神入化的观察力,让女孩一眼便知道了男生的思绪正在忖度什么。 在此刻,世界上只剩下阿翔一个可让梦瑶依赖。她很想扑上去,柔弱的躺在男生的怀中,嚎哭一场,然而她知道,她不可以这样做。 本来性格忧郁的女孩,处事沉实镇静,并不经常淌泪,只是自从被侵犯后,压力一直处于崩溃的状态,女孩才会经常哭崩。不过,她并不会告诉别人,她不可以这样做……那样会害死爸爸……而且过度亲近阿翔也会害他忆起一切…… 女孩所做的一切,不过为了让男孩遗忘了她。孤自默默承受一切委屈,也是一种幸福吧? “你做噩梦?”男孩疑惑的尝试予以关切。 “嗯。” 下一秒,阿翔会否拥过来,慰藉女孩脆弱的心灵? 数秒溜走,阿翔无动于衷,剩下独自默默承受梦魇的可怜身影。 第219章《令一个人绝望的游戏》(上) 光线,代表仅存的希望。 一片微弱的橙黄包围天台,那是莫名的光与烟雾混合而成的画面。 天台仍旧被烟雾重重包围,即使仰视天空,也不过是一团模糊的橙黄,不过烟雾外好像有很多的亮处……因此,天台比较明亮,不用依靠手电筒也可以清晰目睹整个环境。 终究……关天翔还是来到游戏的尽头。 想不到,刚才从电梯槽中爬动,右腿可以爬动是多层,而最重要的是,刚好全华大厦的电梯槽的其中一边设有铁梯,情况仿如垃圾槽。 如果没有那条铁梯,近乎残废的关天翔根本无法到达电梯槽的顶部,并且开启了通往天台的那道如坑他盖的铁门。而门却刚好没有锁上。 这或许是凌哥设下的陷阱,引导关天翔来到天台。尽管是这样,关天翔也会义不容辞的堕入这个潘多拉的诅咒。 右脚的肿痛就如被十多颗大头钉同时钉穿皮肤一样,撕心裂肺,然而关天翔却不予理会,至少还走得动……关天翔喘息着,却没有打算停下步伐。 九部大约两米高度、形状不同但大小相若的长方体机器置于屋顶的各处,因为并没有发出声响,相信经已停止运作。这些不过是湾区市区大厦天台惯常设置的机器,相信跟游戏运作并无关系。 除了这些机器之外,天台并没有其他的东西,整齐排列的长方体机器形成了一个“井”字的小迷宫,每部机器之间都有一条约两米宽度的通道。 在大厦的天台,那窗户听到的气流声音更甚,此刻身处户外,更加听到吵耳的气流声……那好像,从大厦底下的四方八面传来,位置越高声音越响亮,于是底层声音来到天台便震耳欲聋。雾气不断从底层升上来,就如火灾现场。 关天翔闭上那铁门,站在天台的其中一边,谨慎的打量着环境。旁边是一道门,那是通往后楼梯的防火门──表面竟然用一块块的金属板封锁了。难怪刚才竭力撞门也没有奏效…… 关天翔站在火红的大厦天台,小猫从肩膀灵巧的跳到了他的脚旁。 此刻,关天翔的目标明确,首要是拯救女孩,然后在那电梯计时炸弹爆炸、摧毁游戏世界前带着她离开这里。 如果理性分析,关天翔是可以放弃的了,因为他不可能达成任何一样。先预设当下的情况,凌哥把艾西生擒,并且捉到了天台,而在他身旁的窗边喊叫着“天台”,是为了通过艾西而引诱他前往天台,那么到底此刻艾西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如果关天翔有阿刊的精准枪法,或者阿坚的暗器神功,或者托比的灵巧反应,或许可能跟凌哥周旋数个回合。然而,他不过是一个平凡的独男,甚至右脚也近乎残废,尤其是经过了十数层的梯级奔走以及攀爬铁梯后。诚然,能够闯进天台,已经远超了他本来能力可以达到的程度。 要达成以上两个目标,必须与凌哥决一死战,战死的很可能是他。 关天翔步步为营的往前踏着步,在喷气声喧闹不断的环境中寻找着艾西的身影。由于害怕暴露踪影,他一声不吭的前进着,朗朗猫也莫名的安静下来,仿佛跟他建立了默契。 手表显示着01:49,似乎刚才拼命急速攀爬铁梯争取到不少时间。关天翔一边走向那九个同等大小的长方体机器,一边提防着凌哥的突袭。 只要听到一声“叩叩”,关天翔必然立即予以痛击,否则必然人头落地。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即使关天翔走近了“井”字形的机器阵,依然没有发现艾西或凌哥的踪影。他甚至怀疑他们是否身处天台,或者离开了…… 强风吹佛起来,额头一阵冰冷的湿润……下雨了。之前数天一直没有下雨,因此关天翔也意识不到原来游戏世界也会下雨…… 渐渐地,雨势滂沱,天空迎来了第一记雷轰。朗朗猫晃动着身子,似乎不太喜欢湿透的感觉。 心“呯呯”乱跳的关天翔不敢闯入那“井”字的迷阵中,那根本跟引火自焚如出一辙,如果他是凌哥绝对会埋伏于阵中,待他闯入陷阱区域时,他便如鱼得水。 关天翔渐渐加快速度,围着机器迷阵的外围拐着步,并且祈求艾西身处天台边缘的位置。 艾西……艾西…… 然而,半分钟后,关天翔环绕了天台,还是没有找到女孩的踪影。性子开始急的他准备冲进那迷阵中的时候,却目睹了那个画面…… 最接近关天翔的两米高的机器,顶头是一双脚。 女孩的雪白的脚。 关天翔近乎疯癫的淌下了泪,在狂风暴雨中奔向那部机器。 那双脚并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女孩一早失去意识。 机器的旁边有一些凸出硬物,可以让他瞬间爬上去。 他最需要担心的,是那是一个死亡埋伏,然而他已经管不了。 数秒内的他爬上了那机器的顶部,顶部刚好容得下他和女孩还有刚刚跃上的朗朗猫。 “艾西!”他失心疯的摇动着女孩的身躯,那实在是很残忍的画面。 昏迷的女孩横躺在金属实心的顶部,依旧穿着白色的背心以及牛仔短裤,然而脸部、手部及小腿满是瘀伤,只是没有淌血。 本来,关天翔一直只是看到她的大腿莫名的伤痕以及淤青,此刻她全身也是。到底,凌哥对她做了什么…… “艾西!艾西!”哭崩的他焦心的检查着女孩的脉搏……依旧有心跳。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不过似乎奄奄一息。 雨水无情的击打着他俩的身躯,他继续猛烈的摇晃着女孩瘦小的身体,情不自禁。 “叩叩。” 雨中的他以极速四周张望,却立时目睹声音的来源处。 在离他们最远的那部机器的顶头,站着一个苍白的身躯。 那魔鬼般的身躯,朝天的歪曲头部,那空洞的眼神,不会属于第二个人。 “逃不走……呱呱。”凌哥在雷轰一刻,伸出了舌头,品尝着雨水的酸涩。 关天翔站在女孩的跟前,聚精会神的凝视着眼前的大敌。 这是终结前的对决。 “你究竟是谁。”关天翔还记得托比说过,这头怪物依旧保持了本来的理性,尽管满身墨黑色的血液,身体状况亦反常。他肯定处于失常状态,只不过那状态似乎跟正常人相差太远。 他的两臂被托比砍下一半,双腿的膝盖也有很深的伤痕,不过他就是仍旧可以活动。 “叩叩叩叩叩叩……” 凌哥歪曲着的头抽搐不已,蓦然开口让关天翔震惊不已:“这个游戏的神。” 原来这头抽搐怪物真的会直接回答关天翔的开场白。他之前甚少开口,就算是开口也仅仅是“逃不走”之类的没有意义的口头禅。 “你对这个女孩子做了什么!”泪雨之中的关天翔握紧拳头,怒不可遏的瞪着这个游戏的神。 “在个游戏好不好玩?”凌哥的头部朝下着倾盆之雨的夜空,诡异的笑依旧,“本来我不过打算趁游戏结束,将在个生还者捉上天台玩,他还以为引爆手榴弹的速度会快过我撞开他的速度,呱呱。我还故意开了电梯槽道铁门给你进来,想不到你真的敢爬上来。” 关天翔猛地一怔,一切果然是刻意的摆布使然。他稍微分心的瞄了一眼手表,现在的时间是01:51,时间仅仅剩下9分钟…… 他却束手无策,因为他尚没有办法依靠武力击倒眼前处于疯狂状态的凌哥,看来只可以依靠才智。9分钟内,要击倒这头怪物。 “我要知道,这个是什么游戏。”关天翔浑身颤抖着,因为雨水的冰寒以及莫名的恐惧。狂风猛然吹来,身躯不容易站稳。 此刻的他就如受到某种严重病毒侵蚀,成为了此刻的异能怪人……身体质素得以大幅度提升……之前听鹰哥说过,他一直有吸食一种奇怪的毒品,那会否跟他现在魔鬼一般的战斗力有关呢?如果有关,那又是什么类型的毒品呢?又由谁提供呢…… “这个游戏叫『绝望』。”凌哥的声线撕裂得诡异,好像喉咙快要长刺,“一个永远逃不出去的游戏,好不好玩?上次遇到你们,我不过想监察一下你,顺便玩玩,谁知道你们那个女流在这和我搏斗,我才会不小心撞他下去,不过最后我将他撞回窗里面,玩弄的好开心啊呱呱。” “玩弄的好开心……”关天翔心中的是寒毛卓竖起又是怒不可遏,实在不敢想像托比死前被这头变态的怪物怎样凌辱了。 关天翔握紧了拳头,怒气霎那之间化作无比的力气,他却无计可施。 “这个游戏世界是如何建──” “问问题,是要付出代价。”关天翔还没有反应过来,凌哥已经已极速跑而来,一个转身避开了朗朗猫的爪击,冲着他而来。他连忙挥拳,下一秒却后悔挥出右手的动作。 第220章《令一个人绝望的游戏》(下) “啊……”关天翔痛苦的躺在雨水满布的机器上,发现右肩已经出现一个牙齿印的伤口,血流如注。那痛楚,简直是右脚脚跟肿痛程度的十倍有多……他隐约瞄了一眼,手臂与右肩连接的位置好像断裂了不少,伤口深度至少五公分…… 关天翔剧烈的喘息着……整只手随即染成一片血红,血液滴滴答答的淌在金属的表面,触目惊心到了极点,到底凌哥是如何做到如斯具破坏性的撕咬……右手看来将要永久残废了。 朗朗猫在关天翔的旁边一动不动,束手无策。 “反正有8分钟,我就顺便帮一下你了解一下你的葬身之处。”凌哥消失在迷雾之中,关天翔抚摸着半断裂的右手不断转身,难以判断他身处何方,只能够听到他那怪异的声线。 右手带来的痛楚极之强烈,好像断掉了一只手一样……满手已经沾满鲜红的血液,根本来不及止血。想不到会未战先衰……大量丧失血液的关天翔,或许会因而体力不支昏死。而且……最大的问题是…… 他绝对清楚数分钟后的他会怎么样。 “8月12日,凌晨2点,这栋大厦成为密闭世界,里面的人,不能逃走。游戏内容你显而易见,至于游戏最终目标是吗,作为一个执行游戏的神,不需要知道,我只需要清楚游戏的执行职责。”凌哥继续传出头部抽搐的悚然声音,“和最后的两个生还者说解游戏,真的非常有趣。” 处于地狱般的撕裂之痛的关天翔,不禁一愣。他和艾西,是最后的生还者? “你的执行职责是什么……” “想知道?” 一个诡异的身影从浓雾中飞来,这次关天翔有心理准备反应过来,左手拔出口袋里的手枪已经随时扣上扳机── 被击中的却不是关天翔。 艾西的身躯被击倒,从机顶摔下,女孩卷缩在地上,却还是没有反应。朗朗猫扑往艾西的方向,离开了机器。 “艾西!”被地狱痛楚缠身的关天翔跪下,模糊的视线凝视着机器下那奄奄一息的身影,手臂的血溅满湿透的金属表面。 “神的职责只有三个,”凌哥歪着头,跟关天翔一同站在机器顶部,他的头却依旧朝着灰暗的雨天,“第一,确保游戏之中没有人逃走。曾经有人试过跳窗,只不过跳得不够远,如果跳得远我就要阻止他们。”凌哥的头90度朝天空,张开的口灌着雨,“不过,想不到游戏提早结束。” 游戏提早结束容易理解,因为阿刊把计算人数的电梯炸毁了。不过,跳得够远就可以逃离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你们就这样跳下去,就会丧生于火之中。也很可怜,以为来到天台就可以逃走到,他们一来到天台,就给武装游戏执行者击杀啦,还有一个给人爆头掉了下去。” “难道是阿毛见到那个血人……”关天翔立时把疑点及凌哥的话拼凑着,他还记得阿毛目睹一个满脸血腥的人由高处堕下……他仿如被灌下恐惧冰水,很多的谜团突然得到解答,然而那却告诉了他一个绝望的真相:游戏设定有这个魔头,他们必然无法逃出。 “第二,就是找你这些对病毒有抗体的人。我一路上都有通过爬窗户监察你的一举一动,发觉拥有特别血型的你如果只有细小伤口,只会出现局部性感染,血液不会变成黑色。”凌哥伸出舌头,关天翔却如坐针毡的缓步退后。他口中的“病毒”,明显地是指失常症,感染后血液变黑色、杀戮同伴的精神错乱。 凌哥甚至可怕得,连关天翔有细小伤口,并且没有失常的事实也清楚,或许是因为当时在艾西为关天翔疗伤的时候,凌哥一直在窗外窥探……但是,关天翔好像没有发现他啊。 老大哥,原来就是凌哥。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病毒……” “摧毁要摧毁的世界。这种病毒一侵入身体,就会影响脑部思考,出现幻觉,人本身最恐惧的事情就会以最真实的方式呈现在眼前,就好像身临其境那样。”凌哥继续喝着从天而降的肮脏雨水,“但是偏偏有某些人,天生是对这种病毒是有抗衡能力,神就要在游戏进行期间监察受伤良久但没有出现病毒症状的生还者,再进一步改善病毒的破坏力及覆盖面。” “为什么我会……为什么我的血型会没有受感染……” “病毒会通过后楼梯的雾扩散,在没多久之前已经通过窗户扩散到天台的位置,所以关天翔很快都会遭殃喔。” 绝顶的惊惧袭来,关天翔真的无法想像这个“神”会知道他的名字,看来游戏管理员对他们住客的背景有充分的认识。 “从游戏开始,不断出现的火警钟声、拨打电话──” “王婶──” 还没有把话说完的关天翔被蓦然冲来的凌哥撞倒,右手剧痛的他跌到了艾西的身旁,血水染满地面,剧烈的痛楚窜遍全身。 “不要插嘴。甚至在断尽所有楼层单位的资源,也是为了给你们去后楼梯享受这种病毒带来的幻觉盛宴,嘻嘻。” 果然是这样……王婶的电话也是游戏的设计罢了…… “第三个,是神参与游戏的主要目的,”浑身湿透的凌哥蓦然发出如乌鸦鸣叫的笑声,“令一个人绝望的复仇。” “令一个人绝望的……复仇?” “这个游戏表面上是找出病毒的漏洞,然后修改这个病毒可以摧毁一切的撒旦恶魔。实际上,这个游戏不过是要让一个人失去所有,堕入绝望的深渊,嘻嘻……” “王……王大鹰?”关天翔想起了凌哥对鹰哥作出的叛变行为。 “这个世界的进步就是基于复仇,”凌哥双眼发红,舌头伸到极长,如日本的妖怪,咬字因而含糊不清:“这个下流之徒,令我失去了一切!是这个游戏,你们某程度上都只是陪葬品,真正的目标是这个人渣。他真的以为避开了我的屠杀?我要杀他,一定要杀了他,我的职责,是要让他生不如死。令他失去身边的人的尊重!失去他的朋友!失去活动能力!失去生存的意义!处于完全逃离不到的情况,就是我的游戏任务。” 凌哥稍微停顿了一下:“那个人渣以为我是可以信任的帮派继承人……错啦,尝试亲近他,不过是为了一个复仇的机会。在游戏中途,我策动了一半的天人堂兄弟倒戈哪个人渣,你知道嘛,这个自卑的废物家人死光,只不过依赖天人堂兄弟对他的所谓尊重而感到丝毫的骄傲。谋反,最后消灭了他整个天人堂,令他唯一珍重的事情都没有了,绝望=处于一个无法逃出的深渊,就系是最痛快日子来临的时候,哼哼……” 关天翔不禁感到骨寒毛竖,为了令一个人感受到绝望的痛苦而制造这个诡异的游戏,是何等自私、挥霍、变态的行为。 牺牲了上百个无辜市民的性命,甚至让他们处于一个可怕诡异的杀戮环境之中,背后关键目的竟然就是为了复仇? “幼稚。”关天翔轻蔑吐出一句,想不到凌哥却没有勃然大怒。 “幼稚?人类一向幼稚。明知无法逃离,都坚持挣扎,不幼稚?游戏设计者就是有这样的资源建构一个这样的游戏,为了报仇,什么都做得出。” 手表显示着01:56,只是剩下4分钟了。 “翔……” 关天翔低下头,看到了艾西虚弱颤抖的身躯,焦心的跳到地面,来到了艾西的身边。 无法动弹的她哭号着:“你为什么要找我……你这个笨蛋……你的伤口……” 她盯着关天翔血淋淋的右手,情不自禁的淌着汹涌的泪。 关天翔心碎了。想起了弱质的少女为了拯救他而历尽的痛苦,他的脸部再次混杂雨水和哀伤:“我是蠢才……但我不会舍弃你……” “不要……快点逃走……求求你……”女孩目睹关天翔那血染的右臂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就算你有抗衡病毒的能力,都只不过是局部性,最后你也是会感染。”凌哥说着,“这种病毒的局限就是,对于某种身体特征的人,如果接触病毒的伤口很小,是不会受到全面感染,只会在精神松弛的时候,才会出现病毒感染的精神错乱,例如在睡眠中的时候。但是,如果伤口够大,你的思考应该也是会全面崩溃,除非你的意志非常坚强。” 关天翔不禁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怪物的意思。之前他每次睡眠之中,每次梦境中也出现被背叛的诡异经历……还有处于茫然状态中的他目睹同伴的血脸…… 原来关天翔一早局部失常了。 他根本无法拯救女孩,他不断淌血的右手或许已经被失常病毒侵蚀着,很快,他便会变成失去理性的黑血怪物,杀戮眼前守护他的少女。 关天翔已经不关心能否逃出,只是不想身边唯一的女孩也要遭受痛苦。即使此刻他毁灭自己,艾西还是会被凌哥虐待……尽管绝望摆在眼前,他也无力面对…… 他摸着女孩湿透的脸孔,那悲伤无法以文字描绘。 “艾西……你不要死……”关天翔抱着她,哭崩着。 “翔,为什么你会那么天真。” 关天翔愕然抬头,拭抹泪水,四周环视,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眼前的关天翔依旧身处全华大厦的天台,然而身边的环境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发生了什么事…… 凌哥消失了,狂风也不再。 天空不再是橙黄,剩下单调的灰蒙蒙,降下的雨水竟然化成了怨恨的血红。 关天翔张口结舌的扫视大厦天台的四周,那种汹涌袭来的诡异感实在无法言喻。 因为,当下目睹的情景实在令人惊心丧魄到了极点。 白雾褪去,外面的景象蓦然变得极度清晰,却竟然是一望无际的城市废墟……网教……玖龙……不,甚至是湾区岛也成为灰暗的废墟。有看过一个灰暗无光的废弃湾区吗? 第221章《降血的死域》(上) 所有的大厦就如死寂的钢铁坟墓,死城中找不到半个人影,也没有行走的车辆……只剩下一个石屎森林的空壳……一栋栋灰暗的大厦就如废弃的钢条插在荒废之土,死气弥漫。奶路臣街旁边的朗豪坊只是一条灰色、外墙碎裂不堪的铁柱,眺望远方,玖龙港铁站的高耸入云的五栋擎天半岛也剩下空空的躯壳。湾区岛……就像灾祸后的焦土,完全不像以往车水马龙的金融中心。雨水滋润着苍凉的都市,那却是液态的血红,怨恨的祸水。 最为令人胆破心寒的是,维多利亚港也化为无水的干枯地狱,那只是一个下陷的巨坑。因为身处的23层大厦天台位置不够高,关天翔无法确定坑中有没有东西。 湾区,被摧毁的湾区……那是关天翔有生以来目睹过最触目惊心的画面。原来,全华不是唯一出现诡异变故的地方……整个湾区也沦陷了…… 湾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所有城市中的人呢?就算是发生严重灾祸,至少也应该会有尸体吧?何况,什么灾祸会导致外面这个局面?怎么全华大厦没有遭殃?大厦的雾怎么蓦然退去了?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天会降下血…… 无数个问题如浪潮般汹涌而来,关天翔却把目光移往刚才开口的那个女孩。那把声音熟悉到了极点……他目睹了女孩的模样,愕然一怔。 一个全身苍白的女孩一动不动的站在天台的边缘……仔细端详,竟然是托比。 她穿着离别前的“我是湾区人”黑色t恤及超短牛仔裤……然而,关天翔同时不敢断定她的身份。 女孩空洞的眼神盯着关天翔,异样的熟悉感窜进他的思绪……那跟14楼遭遇里,艾西的诡异神绪如出一辙……都是那么的引人悚然。 与托比重逢理应是欢天喜地的事情,然而她的外貌让关天翔毛骨悚然,而且在这个废弃都市中出现未免让人怀疑…… 最引人鸡皮疙瘩的是,她的腹部插着一把……石中剑,然而伤口处却没有淌出任何的血红或者墨黑,苍白的身躯仿如干尸……最令关天翔毛骨悚然的莫过于她那扭曲的四肢动作。 一个正常人,被利器贯穿腹部,怎么还会有气力站起来,而且样子如斯淡然? 她不是人来的……绝对不是…… 浑身再次灌进冰冷的色彩,关天翔颤抖着,左手紧抱虚弱的艾西:“你想怎样……” “废翔。”关天翔才回首,却看到了发白的阿毛莫名的爬上了天台,在血雨中大口大口的猛咬自己的手,“你这垃圾,真的不死都没有用。” 关天翔惊慌失措的注视着他。阿毛不是在电梯中死了吗?怎么会猝然出现……而且以如斯诡秘的姿态…… 最为触目惊心的是,阿毛咬着双手,手指一条一条的在关天翔面前被自己撕咬下来,在他肮脏的口中嚼碎,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手指断裂处却没有淌出一滴血液,除了苍白还是苍白…… 恶心感涌上心头,更多的是惊愕与畏惧。 “不会的……为什么会这样……”无路可退的关天翔端起手枪。 请告诉关天翔这不是真实的…… 这个时候关天翔却目睹全身煞白的杉木站在本来凌哥的位置,同样脸色煞白:“被知己背叛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他的眼珠不翼而飞,两个陷入的洞没有任何的血水。杉木一如的往的转着圈,从没有停下来…… 不过,转动的……只是他的头部……脖子的皮肤组织撕裂,头却还是不停的360度旋转着……没有停下来…… 那并非正常人能够做到的动作。 见鬼了。 关天翔浑身剧烈颤抖,鸡皮疙瘩,冷汗直冒。 怎么他们全都没有死……却变成了这般诡异的妖怪…… 没有血的妖怪,在喋血的雨中大摇大摆。他们脸容扭曲,而且以s字形的姿势徐徐接近着关天翔,就如没有骨骼的生物……血色的雨水淋湿了他们,此刻仿如地狱来的恶魔。 关天翔拭抹脸上的血水,几乎全面崩溃,却因为要保护怀里历尽痛苦的女孩,尽力的维持着镇定。换转是以前的他,必然已经吓得昏死过去。此时,他才惊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冷,感到绝顶的空虚。 “为什么你们没事──” “我们从头到尾都没事,一切不过是欺骗你的演技。”杉木的头的血雨中不断转动,关天翔毛发倒竖的把艾西拥得更紧,却束手无策。躺在关天翔怀里的女孩浑身颤抖着,似乎还没有目睹眼前的诡异景象。 “口吃翔,永远也是给人欺骗的废物。”托比从肚子猛地拔出了石中剑,利剑摩擦肉体的声音恶心非常,女孩的脸上却不沾痛苦,任由肚子现出一个洞。 关天翔毛发悚然的盯着她腹部的洞,洞口竟然没有淌出任何的液体…… 短发女孩开始晃动头部,发出“叩叩”的声音。 为何会这样……关天翔拔出手枪,指着托比……跟她相处的什么实在很难忘,她的离去亦令关天翔极度难受,然而关天翔眼前的只是托比的躯壳,一个注入魔鬼灵魂的躯壳。 “你这些人,预设了被人愚弄,真的可怜。”阿毛放声的嘲笑着,张开口伸出舌头,抽搐的头部同样现出“叩叩”的怪异声音。关天翔的手枪转移到他的身上,却不忍扣下扳机…… 杉木的头部一边旋转一边剧烈转动,同样发出“叩叩”的声响。 关天翔搂着女孩,手中的手枪蠢蠢欲动,待他们发难关天翔便出击。 “你不要逼我……我不想杀同伴……”关天翔平生最讨厌就是被背叛,同样他也不忍伤害他认识的人。 “吓?你还以为我们是你同伴?当你死傻逼而已!”阿毛蓦然捧腹大笑,所有手指却已经被咬断,全塞在嘴巴里,一些掉在地上。 另外两人同样诡异的尖声笑起来,加起来的声量刺耳得关天翔频临失控的局面── 崩溃的绝望原来才刚刚开始。 网教周边的大厦逐步倒塌,维多利亚港的坑口猝然出现大量苍白的人……不,那些根本不是人……成千上万的苍白妖怪往着被摧毁的城市前进,在沾满祸水的喋血街道上以极其诡异的姿势,以古怪的步姿涌向关天翔身处的大厦,发出撕裂的嚎叫。 关天翔剧烈的喘息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之前一直在大厦中,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却竟然发现外面的世界早被摧毁,更出现那么多的妖物…… “为什么你们要出卖我和艾西……”提心吊胆的关天翔吐出一句话,一边因为感到一阵寒凉而颤抖着。 “嘻嘻嘻嘻……”托比以“s”字型接近着关天翔,跟他相距只有五米左右的距离,排山倒海的压迫感让他窒息…… “嘭!”恍然若失的关天翔终于禁不住恐惧,对女孩开了第一枪。 子弹幸运的击中她的头部……竟然那么精准,尽管关天翔本来瞄准她的提着剑的右手……不过……托比的额头破了一个洞,伤口跟腹部的剑伤一样没有液体淌出来,托比亦没有任何痛楚的反应…… 第222章《降血的死域》(下) 他们的身体就像没有神经意识的尸身……他们……是人是妖? 多么令人不寒而栗…… “垃圾翔!垃圾翔!”诡异阿毛在旁边蓦然急促的步向我,压迫感排山倒海,我闻风丧胆的向着他猛地开火,好几枪击中了他,然而即使千疮百孔,他却还是无动于衷。 这时候,大厦的四个天台边缘出现那些妖怪,他们的鬼手慢慢的涌进了天台的被血水覆盖的平面,口中呢喃着关天翔不明白的话。 关天翔六神无主的拥着艾西,双眸通红:“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和艾西──” “只有你一个给人出卖。” 本来躺在怀里的艾西脸色煞白的凝望着关天翔,声线薄弱得诡异,煞白的舌头徐徐伸出。 关天翔心碎了。 “从头到尾,也是只有你一个被我们玩。”脸上毫无血色的艾西并没有离开关天翔的身体,口部却如鲨鱼般张开,恶心的气味从喉咙溢出。 14楼遭遇的惊栗感骤然涌现于思绪中。 关天翔猛地推开诡异的女孩,在血泊中猛地往后退着,却早已被重重包围。 连艾西也要狠心背叛关天翔…… 其他背叛关天翔的同伴同样张开鲨鱼般的口,徐徐包围了关天翔。大厦的四边那些海中来的妖怪密密麻麻,全都露出鲨鱼般的血盆大口。 冷汗直冒……撒旦降临了……撒旦降临了…… 不过,此刻不知怎的,相比起畏惧,关天翔更加感到的是绝顶的憎恨。 这些人……是关天翔一直信任的同伴……却竟然要出卖关天翔…… 怎么要这样……枉关天翔一直真诚相待……原来到了最后,都是一个可耻的笑话。 蓦然,包围关天翔的上百个鲨鱼口不若而同的发出刺耳的声音:“废物……废物……废物……” 关天翔已经无法分辨是由谁说的,然而实在震耳欲聋,并且在空间里回荡不已。那实在极度的烦扰! “我不是!”耳膜剧痛的关天翔倒地,痛苦的击打着地面,击起的血水四溅。 “你只不过是废物,一事无成的败类!” “你这些垃圾应该被淘汰!” “废物!” 耳边不断回荡着汹涌的嘲讽说话,关天翔已经无法一一驳斥,内心感到莫名的委屈与愤怒……怎么说话要那么狠毒? 即使关天翔真的有缺憾的地方,然而那是他想的吗?出生前他选择当个废物的吗?有问过他吗? “我不是!我不是!”他开始失去理性的用双手掩盖耳朵,脸颊沾满了腥臭的液体。 可是……最令关天翔毛发倒竖的是,即使他紧紧掩盖耳朵,声音却好像从耳朵中传出一样,还是同样的响亮。 “废物!废物!废物!”数以百计的怪物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些侮辱性的嘲讽,声量吵耳得快要把关天翔逼疯。 站在关天翔一米之外的艾西,漠然的笑着他的无能,那实在太呕心了。 “杀了他。”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在耳朵中传来。 被困于血雨中的他,已经没有多理会说话者是谁,身处哪里等等……此刻只是感受到频临缺堤的怨仇。 “杀了他。” 不,无论如何艾西是他的同伴,他来到天台也是为了营救── “杀了他。” 她不是关天翔的同伴,她只是多次欺骗关天翔感情的可耻之徒。 不……她一直以来只是为了关天翔才承受那么多的痛…… 傻翔,你还要被欺瞒愚弄到什么时候?你环视当下的情景,那一个真的正在为你好?任人鱼肉很有趣吗? 关天翔的内心交战不断,此刻的思绪仿如人格分裂。 “杀了他。” 对,关天翔被众人背叛了。当初,他曾经以为他们都是他的好伙伴……原来……原来…… “杀了他。” 关天翔喘息着,心跳极度急促,潜藏的怨恨以几何级数涌现。 “杀了他。” 对……对……杀了她……杀了这个欺骗我的贱种……才能一雪被背叛的委屈……这些人离弃我……同样地不值得我怜惜……真诚地献出自己,最后却被浑然欺瞒……那种委屈感,绝对无法承受……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当然杀。 一股诡异的干劲猝然窜遍全身,关天翔大声嚎叫着,握紧的左手一拳挥向艾西的鲨鱼口。 艾西并没有避开,被关天翔一拳凑到了地上,其他妖怪却没有停止侮辱的说话。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关天翔口中不约而同跟随耳朵里的声音一同念着,狂怒渐渐化作发泄的兴奋。 艾西躺在血泊里,鲨鱼口闭起,尝试站起身。 “杀了他!” 关天翔再次一拳的凑向艾西的脸,这次力度更甚。她再次倒地,想不到她不堪一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耳边继续传来烦扰的声音。 “谁是垃圾?你才是垃圾!贱精!败类!人渣!”挥出了第一拳后,关天翔的怒火已经准备浑然释放,再没有回头的打算。 “去死啦你!你这个人渣!我要杀了你!”关天翔狠毒的咒骂着。 怒不可遏的关天翔此刻只是一心要杀死所有背叛他的人……一个不剩。他不顾右手的强烈痛楚,双手把艾西整个人猛地捧起,大吼着:“要杀了你!” 女孩被关天翔使劲一抛,撞到了在旁边的长方体机器,大腿撞到了机器的金属凸出物,承受了沉重一击。 关天翔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浑身的热血沸翔,那种仇恨建构的欲望,实在太令人痛快兴奋了…… 他讨厌被背叛……他最讨厌……最讨厌……他要杀光背叛他的人……一个也不剩……这样他才算捍卫了基本的尊严……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关天翔伸出舌头,如猛兽般狂吼。 他要杀光你们…… 他盯着艾西,准备冲向她,予以致命一击── 思绪蓦然混乱起来。 浑身颤抖的艾西躺在机器旁边,双手抱住右腿抽泣着。 那个抱着腿的姿势……还有腿上的伤痕…… 明明正处于复仇的痛快中的关天翔,脑袋蓦然疼痛起来……不,是极度的剧痛……无法止息…… “啊……”关天翔喘息着,此刻如有万千毒虫蛀进脑袋般,抱头躺在血滩上,凝视着眼前抱着腿的少女。 那种感觉,仿如脑部遭受严重刺激……此刻思考近乎停顿,思绪进行着一场狂怒与惊愕的博弈…… “啊!” 耳朵里“杀了他”的声音蓦然停止,身边的所有异怪、诡异同伴,蓦然停止了动作,时间仿如凝固在一刹那。 艾西抱着右腿的姿势……那些疤痕……关天翔以前看过。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本来全身发白的女孩,蓦然回复了血色,女孩盯着关天翔,哭了。 怎么了……关天翔的脑袋好像快要撕裂……视线已经模糊得剩下一片血红……急促的心跳成为了当下唯一的节奏── 一记强烈的巨响,来自那灰暗的天空。身边的所有楼层,瞬间极速崩塌,托比、阿毛、杉木与艾西,以至所有妖怪也在弹指之间随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艾西本来躺着的位置剩下模糊的一团空气。 身边的一切,在十秒内完全消失,剩下无人的楼层,剩下周边的白雾,剩下混沌的苍郁。 第223章《灰色回忆的旁观者》(上) “喵。” 喘息不已的关天翔魂不守舍的凝视身旁正舔着他小腿的朗朗,恍然环视身边一切。 围绕大厦天台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却再没有落下血红的祸雨。单凭四周灰白色的雾可以判断,此际关天翔身处日间,但明明不是快凌晨二时吗……在天台上恍然失色的他,仿佛置身日照的云海之中。外面并没有丝毫的声响,连本来刺耳的喷气声也再听不到。 本来环绕天台的巨口怪物以及背叛关天翔的诡异同伴都统统消失了。 洁净的身躯毫不沾染一滴血液,不论鲜红或者墨黑……关天翔甚至忘掉了右脚脚跟的撕裂肿痛……更荒谬是,本来血肉模糊、几乎断裂的右肩,此刻丝毫无损……那久违的健全感觉,一度令关天翔怀疑自己是否关天翔。 刚才对同伴猝然而生的愤恨,也浑然消退。 关天翔剧烈的喘息,数秒前他还被杀戮的快感充斥内心,那种强烈的变态兽欲猝然蒸发了。此际想起杀人,他只感到一阵不可理喻的恶心……可刚才怎么会如斯兴奋,无法自拔呢? 真的令人毛骨悚然……刚才他目睹的炼狱城市,是否幻影而已? 想起来,凌哥呢?艾西呢?他们到了哪里?游戏倒数还剩下多少时间……他连忙瞧着左手,却发现手表不翼而飞…… 他脸色一白……怎么一切变得违反常理……到底游戏是否还持续着?还是,这里是游戏结束后的世界? 糟了……难道游戏结束后,关天翔永远要被困在这个虚无天台里…… “有没有人啊?” “喵。”只有朗朗猫回应关天翔的呼喊。 关天翔在天台的九部长方体机器中焦急的搜寻众人,却没有发现同伴、凌哥或者任何生还者。被浓雾占据的天台,仅剩他及灰毛小猫。 他一边找,一边设想最糟糕的情况──如果刚才那些嘲讽关天翔的妖怪只是幻影,那么游戏中真实的关天翔到底怎样了……关天翔要拯救的女孩怎样了……刚才关天翔不是猛然袭击她吗…… 排山倒海的疑团,充斥着疲惫不堪的混乱思绪…… 关天翔停下脚步弯下腰喘息着,灰色小猫却蓦然离他而去,往着一个方向徐徐前进,脖子上的十字架随着身体的晃动发出轻微的碰击声。 “朗朗!”关天翔拼命跟随小猫轻盈的步伐,来到被白雾包围的天台一角。 在目睹眼前的画面时,关天翔只管张口结舌。 那已经超乎常理的程度…… 关天翔和小猫身处的天台边缘对开,竟然是一个……不,两个篮球场。他只是目睹两个户外篮球场的三分之二,远处及两旁都被浓雾覆盖。他吞下一口口水……天台外不是应该为空气吗?怎么会是跟天台高度相等的平面? 他揉着双眸,惊愕失色的凝视着……端详一番,那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篮球场。 那是幻觉吗?他稍微镇定思绪,战战兢兢往着天台边缘走……还有一步便到达篮球场的空间了……他的右脚往操场的边缘踏过去── “哇!”他如坐针毡的往后瘫倒,惊心动魄并不足以形容当下承受的震撼。 操场的绿色地面明明在关天翔的脚下,他却踏了个空。刚才踏下去的……只是空气……如果不是立即反应过来,他必然失足堕下,命丧诡异空间。 他气急败坏的喘息着,躺在地上盯着眼前诡秘的幻影。面前显示的只是一个虚拟画面,而非一个实体。为何会如斯怪异?一定是幻觉使然…… 那两个户外篮球场实则同时是一个标准的千禧学校操场,浅绿的油漆象征着挥洒汗水的绿茵青春。 异样的熟悉感窜进脑海……这所是小学或者中学?怎么关天翔好像有薄弱印象,却说不出那是何时何地的记忆…… 操场湿透了,滂沱大雨源源不绝──那不是血雨,是真真正正的水滴。“哗啦哗啦”的节奏传来,天台却丝毫没有沾湿的迹象,完全违反常理。 “喵。”小猫挨在关天翔的大腿旁,毛茸茸的感觉比起眼前的一切要实在得多。或许,眼前操场的虚幻投影与关天翔和小猫身处的天台属于两个隔绝的世界── 蓦然,触电般的感觉。关天翔的右手掌停留在朗朗的头上,再没有离开过。 此刻脑海中在没有泛滥的疑问,思绪很确定该场景的时间是关天翔六年级的某一天,绝对不会出现误差。 关天翔也不知道是如何蓦然忆起的。 “喵。”小猫瘫倒在关天翔的旁边,一声不吭,他俯视着它:“我是不是在做梦?” 它轻舔关天翔的手掌,没有回应。 关天翔肯定,眼前的学校景象储藏在记忆的某个抽屉……想起来,他对小学记忆模糊不已,或许因为日常没有多去想,而此刻终于刻意记起了?不过,即使他猝然记起某些片段,记忆怎么会以如此实在的方式向他呈现? 这时候,他注视到了操场旁边的一张横凳……横凳坐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学生,乌黑的长发,白皙的肤色,胀鼓鼓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愁云下的雨……明明只是一个十岁小女孩,脸上的神绪却如斯苍郁。 蓦然,又是雷击般的刺激,他蓦地想起了这个女孩的一些背景。 一个受忧郁症缠绕的寂寞女孩。 一直被哀伤情绪困在死胡同的她,渴求忘记一切的伤痛,却无能为力。近乎自闭的她放学后总会到小学操场旁边的长凳呆坐良久,沉淀忧郁的思绪,直到伴随的黄昏逝去,才背负书包孤自缓步走回家。其他同学一早习惯看到在长凳上呆坐的她,在背后闲言闲语,女孩也置之不理。 关天翔苦苦思索……关天翔小学的时候有遇过这女孩吗?她给予关天翔极度熟悉的感觉……关天翔却记不起她的名字…… 大雨倾盆洒下,却冲不走女孩日积月累的郁闷。操场旁边的学生正乐不可支地玩各式各样的游戏,纯粹的欢乐反衬女孩的悲郁。童年的无虑,离女孩很远、很远…… 骤然,一直发呆的女孩站起来,徐徐走向操场。关天翔大惑不解的把视线转移到雨中唯一一个瘫倒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男生,年龄跟女孩相若。他躺在操场的中央,任由雨水蹂躏,脸上沾满的却是泪。 “那个男孩是……”关天翔一头雾水的,睁大眼端详着熟悉的画面。 善于阅人的女孩瞬间看透男孩心扉无可奈何的苍凉。性格孤僻的寡言女孩习惯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以洞悉代替说话,慢慢培养了异于常人的洞察力。被锁进内心孤寂之中的她,因眼前崩溃的男孩而感到虐心不已。 浑身湿透的男生被女孩牵回了有盖的横凳上。不沾情感的雨落下,校园的大部份学生经已离去,剩下两个陌生的孤独身影。 “为什么你自己一个睡在篮球场。”女生说出了数天以来第一句话,泪流满面的男生以沉寂回应。 “这只是什么来的。”女孩注意到了男生手中抓着的蓝色物品,“是不是妈妈的那只怪兽?” 关天翔愣住了,数段散碎的回忆在脑海里猛地拼凑,然而他还是无法忆起这两个小孩。 男孩一直没有吭声。 “虽然他是怪兽……但是……”她露出久违的甜笑,鼓起腼腆的小酒窝,“很讨人喜欢啊。” 一直俯头的男生抬起头,端详眼前的她,动人的脸孔映入眼帘。女孩把毛毛锁匙扣抱在怀中,歪着头:“怪兽叫什么名字?” 男孩迟疑数秒,说话吞吞吐吐:“啊……毛……毛毛。” “毛毛毛?” “不……是……是……毛毛。” “嗯?”女孩在那毛公仔的里头找到了一张黄色的格子簿纸,端详着上面的歌词。 “什么歌的歌词啊?”女孩苦恼着。 “日文……歌……” 女生一怔,犹疑数秒后才含羞的开口:“可不可以……给张纸我?” 反正那张纸已经没有意义了,男生直接给了女孩。女孩站起来准备离去,却又转身回眸:“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关……关天……翔。” “嗯。” “那……那你呢?” 女孩报以甜丝丝的笑,背负沉重的书包默然离去。 男生当时浑然不知,女孩患有严重忧郁病,必须每月复诊两次,依靠吃药才能维持生活。他懵然不知,女孩实在很迷恋那句窝心的歌词,也因此喜欢上了毛毛。 “喵。”小猫乖乖的坐在关天翔身旁,竭力记起女孩的他感到一阵撕裂的头疼……他小学好像有一个他很喜欢的女生……叫……小玲。然后,那一天关天翔送毛公仔给她……却失败了,还被全班同学奚落,于是奔到了操场崩溃大哭…… 关天翔记起了……那么这女孩之后怎样了?关天翔还有再遇到她吗? 那陈旧的操场画面如播放完的电影消失之,天台的另一个方向却出现同样超现实的映像。关天翔转过身睁大眼睛,霎时拾回那画面的记忆。 眼前的画面是中一时,中学的校门。 自从那一次巧合的相遇后,女孩开始注意关天翔,尽管那个男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害羞小子,当时确梦瑶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可以交心的男孩。 机缘巧合下,两人考入同一所成绩平庸的中学,尽管两人在不同班别。中一到初二,每天放学时,女孩都会寻找“碰巧遇到”阿翔的机会。 “你去哪里?”女孩莞尔一笑,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男生不知道,微笑对忧郁的她来说是多大的尝试。 “我?我……我回……家里……”不习惯跟女生交谈的阿翔含羞答答的摸了摸头。 “你住哪里?” “骏……发花……园……”男孩口吃的情况并没有改善的迹象。 凝视着虚幻画面的关天翔不禁猛然一愣……对,他曾经住在骏发花园……中三才搬到沙田第一城……他并非忘记了,只是一直没有在意,此刻却怎么感到如梦初醒…… “那么巧的,我也住得很近。” “嗯……”男生还是没有洞悉女孩之意。 “那……” “不如……一起?” “嗯。”女孩含笑,跟阿翔向着网教方向走,阳光仿佛特意为两个孤寂的身影变得柔和。长久深藏内心的女孩,一路上没有吭声,本性害羞的阿翔也没有主动开口。 越来越多的记忆从迷失的深渊再次涌进思绪,关天翔喘着气的凝视眼前两个青春的影子,步进那回忆的街道中。 自此以后,女生每当放学都会尽量早一点赶到校门,装作刚好碰到男生,然后两人一同走回家。正因这样,然而两人一同放学行走回家渐渐成为习惯。每次回家的路上,两人也是并肩的保持沉默走着,保持一定的距离。 其实,女孩根本住得不近骏发花园,从油麻地走回奶路臣街的路途对一个背负沉重背包的哮喘女孩来说需要耗上十数分钟。 只因郁闷的女孩在回家的路上体会了什么是温柔。 朦胧视线前的画面变成网教街道,某种强烈直觉告诉关天翔,这是初二时期的街道。 “那么巧的。”女孩又“无意”在校门遇到了阿翔,阿翔却吞吞吐吐:“我今天……罚留堂……” “我也有课外活动啊,可以等你。”女孩的声线如蜜糖的甜丝丝。 “嗯……那6点……这里等……” 男生当然不知畏惧入群的忧郁女孩从不参与活动,当天女孩只是找了个位置郁闷发呆。鲁莽的他最后迟了十分钟,然而女生还是一直在校门默默等候。 “其实……你叫什么名字?”男孩蓦然开口。过往一起回家的路途,两人也甚少交谈。 女孩一如的往的报以腼腆的含笑,在网教浑浊的局促中喘息不已。 其实,把名字告诉男生对女孩不构成任何损害,只是…… 曾经放开怀抱的女生遭受创伤,自此恐惧被外人了解自己,那或许是阴影残留下来的阴霾吧。 男孩察觉到女孩的脚步有欠稳固。其实,在过去一起走回家的路途上,男孩已经察觉到她颤抖不已的双腿,却没有询问女孩怎么了。 “不如坐一会?”女孩指着行人路旁边一个空空如也的寂静小公园。 才刚刚七时,公园便剩下空无一人的游乐场设施与两个在滑梯顶部的小身影。 “其实……你是不是一直……有事不……不开心……”男生吞吞吐吐的道出疑问。 女孩凝望那瘦小的身影,面孔泛起艳红,内心萌起悸动……世界从来是灰色的,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尝试接触她内心的孤寂。 突然有人走进自己的生命,难免会感到激动和害羞…… 市区的烦嚣蓦然停顿下来,此际女孩只是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女生喘息着,滑到滑梯的尽头。 “是不是……我搞到你……不开心……”男孩吓坏了,连忙滑到女孩的身旁,凝视那微微颤抖的身影。 女孩纤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着,眼角快要沾湿。 “你得脚怎么了……”阿翔惊呼的凝视着女孩裙边的右腿,之前裙子下垂,男孩并没有在意女孩的大腿,现在却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被人欺负?”男生惊呼着,那些疤痕很长很深,像是用利器猛地刮出的损伤。 “没事啊……”女孩别过头把裙子往下拉扯,遮盖大腿的一条条伤疤,并且拼命隐藏眼角泛起的情绪。 “你是不是……自残……” 女孩喘息越渐急促,朦胧的视线凝视着旁边的草丛。 “你不开心……和我说嘛──” 女孩掉下第一滴清泪,提着背包站起来,往前走了数步却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呼吸困难。 男孩忧心忡忡的跑向女孩,频临窒息的女孩却孤自从口袋里端出激动药,往嘴里喷……或许情绪过分激动导致气管急剧收缩了…… 虐心不已的男孩忧心的把女孩扶起,依旧喘气的女孩却头也不回的,含泪寂然离去。 关天翔一怔……原来ta曾经认识一个患有哮喘的女孩…… 当时阿翔当然不知道,梦瑶成长于一个充斥着缺憾的离异家庭。 在莫名的原因下,小学里不少同学也知道了女孩母亲曾经是性工作者。本来妓女很难拥有完满婚姻,那勉强建立的破碎家庭在女孩七岁时便黯然崩溃了。 由于梦瑶一向比较沉静不健谈,很容易成为被调戏的对象。同学的观念根本无法接受妓女母亲,他们非但没有同情女孩,更将这家庭惨剧当作低俗笑话调侃之。起初只是随口一两句,后来因为女孩并没有回嘴,便变本加厉,乐极生悲。童言无忌,往往成为别人的童年阴影…… “以后会不会走阿妈的路。” “你阿爸是客人?” 这些堂上解闷的无聊讥讽,对于一个缺乏母爱的单亲女孩来说,是心如刀割的创伤。女孩不善于寻找宣泄的渠道,渐渐患上忧郁症。负面情绪在寂寞沙洲中屯积,蒸发成绝望的雾霾缠绕身边。慢慢的,女孩脱离群体,成为孤独的女生。 在荆棘多刺的世界,稍微踏出安全范围就要千疮百孔,剩下遍体鳞伤的悲凉。 然而,即使把自己困在孤独的角落,女孩思绪里还是回荡着凉薄虐心的调侃。“你要以阿妈为榜样啊。”“读什么书啊,退学去做吧。”“你那么好看,客似云来啊。”有好几次,基于她讨好的外貌及母亲的前职业,她甚至遭到男生的性骚扰,问她有没有兴趣卖身。 第224章《灰色回忆的旁观者》(下) 每晚女孩回家吃过饭,清洁碗碟后总会躲藏在灰暗的房间哭泣。无力改变,于是无助的抑压自己…… 一个灰蒙蒙的雨天,一班不良男生围着她,肆无忌惮的搂着她的腰,更把她的白色校服从左肩扯下,讥讽她是娼妓……那冒犯行为绝对是性罪行,然而讨厌与人沟通的女孩已经没有举报的动力了…… 这个世界……不值得女孩去接触……它……很可怕……很深不可测…… 不断遭受精神摧残的女孩终究堕进不见底的深渊,无法自拔的自残起来。 希望幻灭的感觉,就如沙漠的雨把最后一滴也甘心下完,那太艰难,太残忍,同时却是迫于无奈的。 创伤,永远不曾褪去,唯有更甚的创伤才能抹去旧有的痛楚。 每次偷偷锁上房门,用刀片割自己的右腿,那淌出的红,那泛起的痛,就是思绪里的全部。再不用面对生命的无奈,再不用思虑莫名的苦痛…… 那种释怀的快感,难以言喻。 胡乱伤害身体……是失常之举……太残忍…… 失常,只不过不习惯背后隐藏的事实。 本来,事实就是残酷的,怎么要装作一切正常?不割伤肉体,外面的世界就会美好起来吗?把一切抑压,笑颜相对,把梦魇如礼物般华丽包装,生活就会漂亮缤纷起来吗? 残忍的,从来不曾是自己。 失常从来也是事实,如果社会要将之称为失常。都市的陌路人,在虚假的烟幕下压抑久了,竟然把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当成了所谓的失常…… 渐渐,天色黯淡了。 那虚幻的游乐场褪色,渐渐变成了另一个画面,那是两个星期后的中学校园。现在时间是── 7时半多一点,关天翔蓦然确定了。天色渐渐昏暗,校园7时就要关闭,校工在8时也要离开…… 男生却把女生牵到操场旁边的学校泳池观众台背后。 “干……干什么,会让校工捉的,被训导主任罚……”女孩不明所以。两人一直躲藏在隐蔽的观众台后,直到8时,校园剩下他俩,男孩拖了女生出来,离开泳池。 “关天翔,你干什么啊……”女孩大惑不解。她相信正直的阿翔不会侵犯或伤害她,但傍晚犯校规逗留在学校里干嘛? 男孩二话不说,牵着女孩奔向空无一人的操场。天朗气清的湾区傍晚,无垠中悬挂几颗淡黄,一阵青春的烂漫。 那令人窒息的灰蒙蒙里,真的会有几许亮点吗? “阿翔,你想去哪里──” “你等下就知道啦。”男孩首次对着女孩完整的吐出了一句话。 女孩以为阿翔准备将她带到操场的中心,然而她错了──男孩竟然牵着她来到了三层高的教学楼的墙壁,一条连接往学校天台的直梯旁边。 “爬上去?你是不是傻了……”女孩指着直梯旁边的“请勿攀爬”的标示,“被人发现可能会记大过……随时要求退学……” 男孩取过了女孩的书包:“嗯。” 叛逆的浪漫。 背着女生背包的阿翔率先来到了广阔的天台,把女孩牵到平台之上,女孩却彻底呆住了。 “为什么你书包在天台……嗯?” 除了书包意外,还有一部木结他。 “你会弹吉他啊?”女孩一头雾水的坐在天台中央,男孩提着吉他,狼狈的开始弹奏第一句……弹错了。 女孩禁不住失声轻笑,傻气地道:“不用勉强哦──” 男孩左手再次按着钢线,再次尝试着,这一次成功了。女孩搁起刚才调戏的笑容,静心端详那乐曲里的忧伤。 那是……一首日文歌曲,然而女孩知道歌词的意思,那是毛公仔里格仔簿歌词所属的歌曲…… 在无限大的梦想背后空荡无物的世间里 虽然连恋慕与思念都好像会被击败一样 阿翔把最后一句也弹毕,女孩吭不出声。 良久,她才开口:“你练了很久?” 那只是自言自语。歌曲弹奏得正确无误,歌词也几乎没有出错。那是和田光司的butterfly,卡通片的主题曲,歌词里的苍伤却诉说无奈绝境下的挣扎。女孩自从接过男孩格簿纸的歌词,便立即搜寻了这首歌,里面的歌词或许是女孩在夜空下唯一的慰藉。 一切一切,大概是因为阿翔上次在游乐场中猜到女生自残吧? 其实,男生消失两个星期就是为了苦练这首歌曲。因为不懂结他,要耗费大量时间记下每一个段落要按哪一条线。一个不懂得日语得口吃男生,到底要苦练多久才能够无误地唱出十数句歌词呢? 男生呢喃着:“就算绝望……也有些事你愿意坚持下去吗……” 女生低下头来,咬着下唇,数秒后苦笑:“有些事……根本无力改变……” 的然无力改变那绝境,倒不如对袭来的痛楚麻木,忘掉不快的一切?女孩知道,生命里有太多太多从来都无能为力…… “送……送给你。” 梦瑶一愣,接过了男孩从书包取出的毛毛玩偶,寂然。 阿翔怀着仅有的勇气面对女生,“我在……西玖龙中心苹果商场买回来……” “你一直将这只那么大的毛公仔塞在书包里面?”梦瑶皱着眉,端详着毛茸茸的浅蓝色物品。 男生先是一怔,接着惊慌失措起来:“嗯……毛毛尾巴下面穿了一个洞……我买了才知道,换不到……对不起啊……” 女生扁着嘴,数秒后却淘气一笑:“这个不是什么洞,这种公仔叫将手偶……” 本来傻笑着的女孩取出了毛公仔里的物件后,愣住了。 那是一支除疤膏。 “谢谢你两年前在操场安慰我……我看到你右脚很多伤痕,好像你很不开心那样,昨天在药房买……不要伤害自己啦……就算绝望,都不可能放弃希望啊……” 即使是染上停滞印象的笨拙翅膀 也必定能飞起来吧onmylove 女孩纤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咬着下唇,别过脸。她抱着自己的右腿,腿上十数刀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血红伤痕,叫人虐心不已…… 关天翔浑身猛然一震,破碎的回忆片段蓦然交叠凑合着……眼前女孩抱着右腿的姿势太叫人熟悉了…… 那画面深深烙印在男生的记忆中……每一刀,都是苍凉命运无助的宣泄…… 刚才,关天翔就是看到了近乎一样的抱右腿动作……难道因此离开了满布妖怪的地狱空间,来到这个回忆世界? “为什么哭……”看着女孩伤痕累累的右腿,阿翔也甚是难过。 泪流满脸的女孩没有回答,抱着右腿自顾的崩溃。 对于旁人来说,阿翔的一番话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寒暄,对于长期缺乏关怀温暖的忧郁少女来说,却是何等催泪的疼爱。 只是因为,女孩太寂寞了。 女生淌下的泪滴多少源于发现原来那只布偶原来是送给她的。今天上学的时候,女生目睹阿翔在课堂被人抢走了受伤的蓝色布偶,男生被拳打脚踢了许久才在地上夺回了那毛公仔…… 在无限大的梦想背后阴郁荒凉的世间里 就算偏离常识也不坏吧? 一切,也就是为了安慰女孩的一刹那?就是这样? 女孩柔弱的哭了。 人为了避免受到创伤,纷纷筑起虚伪的外壳,划下了不可逾越的界线,慢慢的,这个世界的色彩浑然褪去,余下苍郁的孤寂,一段段的回忆剩下灰白的悲凉。 又有多少人,愿意踏入那界线,让别人脆弱的深处脱离冰点? 在郁闷里挣扎久了,女孩把内心的苍凉牢牢藏起,却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真挚的关心她。 即使是染上停滞印象的笨拙翅膀 也必定能飞起来吧关于我的爱 这男生在苍郁女孩的生命中,就像煎熬里的玫瑰。 尽管,对于男生而言,她只是一个朋友,男生从来只是一心相助,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她…… 女孩说不出当下感觉,但……什么是爱,女生好像体会到了。一切都很幼稚,却是纯碎的温柔...... “在这……那你肯说……你叫什么名字了吗?”男生道。 女生听罢呆了半饷,擦了擦眼睛:“你很想知道?” “那……” “我可以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事……” “嗯?” “你答应我,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女孩抽泣着,每一滴泪也是为他而流的。 “嗯……”男生浑然不知为何女生蓦然这样说。 “不准食言。”女生伸出沾满泪滴的右手尾指,两道泪痕映得很惹人怜爱,美得让人想哭…… 男生窝心的勾着女孩的手指尾,懵懂的他固然不了解,自己在忧郁的孤独女生心里有多重要。女孩当然知道,男生这种把自己的百分百献给世界的人,在社会中会承受多么沉重的打击,因为她也曾经是这样。 男生再次开口:“那你叫什么名字?” 舒梦瑶。 关天翔低下头,绿黄色shirt衫已经沾满了泪滴。 这么好听的名字,怎么关天翔竟然忘记了。 她是关天翔六年级认识的一个女孩。 蓦然,画面由天台变成了苍白的医院。关天翔愕然的注视着,完全记不起这件事情…… 在那缺乏色彩的病房中,梦瑶握住了刚刚醒来的头部被包扎的男孩的手。 “阿翔……”泪崩的女孩看到张开眼的他,差点儿想靠在他的怀里。 为了练好那首歌曲鼓励女孩,男生翘了当天所有课,并且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餐,在当晚准备离开天台的时候,在准备爬下铁梯的时候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堕下。庆幸的是堕下高度只是9米左右,并不致命,而且男生刚好跌到了草丛之中,减低了冲撞的伤害,身体多处没有大碍,头部却不幸受到严重碰撞。 “嗯……嗯?你是……”阿翔抬头注视女孩,皱起的眉头诉说着疑惑不解。 女孩从阿翔父母的口中得知,阿翔头部受创,有中度脑震荡,出现记忆混乱的现象。医生强调,那并非失忆,一切记忆不会消失,然而患者会对过去少部分经历或者认识的人出现记忆整合困难,如果不是不刻意在伤者面前通过说话、动作刺激他串连某部分的记忆,他将难以整合事情的来龙去脉,要竭力回想才能够整合到一个完整的回忆认知。 不幸的巧合下,男孩对女孩的印象模糊了,难以拼凑对女孩完整的认知记忆,他甚至连两人每天回家的记忆也无法清晰整合。 那一次,梦瑶在从地盘赶来医院的父亲怀里哭了许久。女孩搂着阿翔送的毛公仔,泪水早已滴湿了玩偶…… 阿翔的父母跟梦瑶说,会为阿翔申请转校,初二的下学期将会转校到一所玖龙旧区的一所男校,来年也会搬到沙田第一城居住。而且,父母与阿翔倾谈过,发现他对于高小的记忆似乎最为模糊不清。 女孩当然清楚,男生于高小的时候有被欺凌的可怖阴影,因为好几次阿翔被欺凌的时候,邻班的女孩都在远处看到了。 哭崩中的梦瑶想起了阿翔被欺凌的情形,雨中哭号的惨状……阿翔面对的悲痛,远远超出女孩的想像。女孩深知,某程度上也是因为男孩被人欺凌的机缘巧合,自己才会遇到哭崩的男孩。如果强行刺激阿翔,迫使他记起女孩的一切,很可能会同时使他忆起被欺凌的悲痛经历…… 女孩凝望着毛茸茸的公仔……如果不刻意让阿翔记起自己,或许他会淡忘高小被蹂躏的一切委屈……忘记追求女孩失败的痛楚、被欺凌的无奈、被瞧不起的自卑…… 女孩听说,男孩醒来后,口吃的问题出现明显的改善,对答如流,咬字清晰多了,只是无法整合部分记忆。转到新学校以后,沟通能力回复正常的他或许可以真正忘掉过去,开展新一页的人生……更漂亮的人生…… 徒劳无功竭力挣扎能够,如果逆来无法对抗。 尝试。遗忘。 是女孩最后给予的祝福。 转身女孩便泪如雨下。 回忆画面全部剩下的印像…… “没有错,我们又见面啦。”那是梦瑶在大厦跟关天翔说的第一句话。初时关天翔还以为第一次见面是在窗外的那一次。 关天翔根本不认识一个叫艾西的女孩,那只是梦瑶刻意编造的一个名字,为了不让男孩想起自己而编制的名字。 那毛公仔亦不是关天翔从杰睿家抛出去的那一只……那是关天翔初二的时候亲手送给女孩的。 一路上,这女孩为了让关天翔继续遗忘被欺凌的绝望,才竭力隐瞒。即使懵然不知的关天翔吐出无数虐心的咒骂,她还是选择委屈吞声。 一切一切的谎言,却是那么的温柔。 这女孩,为了守护关天翔,背后承受了多少的委屈,淌下了多少的哀伤? 关天翔无法自拔的哭崩着……从头到尾关天翔也错判了…… 女孩所做的一切,不过为了让关天翔遗忘了她。 梦瑶……对不起…… 关天翔抓紧拳头,朦胧的视线环视四周。 关天翔一定要离开这里……回去游戏世界,把女孩拯救…… 泛滥的情绪无法再被承载,然而关天翔必须振作起来…… “喵。”小猫往一个方向奔走着。 关天翔抬起头,朦胧的视线凝望着眼前的身影…… 第225章《存在了数秒的世界》(上) 泛滥的雨。 梦瑶虚脱乏力的卷缩在机器前,紧抱疼痛不已的右腿,在绝情的雨里孤自抽泣。 数秒前,阿翔使尽全身拼劲向她的脸颊挥拳,更粗暴的将她扔到机器旁,右脚大腿撞到机器的凸出硬处……右腿仿如被一条铁柱硬生生的刺穿,真的痛不欲生……堕地的一霎时腰骨仿如要碎裂,女孩站不起来…… 更甚的是锥心的痛。 尽管右手躺着黑色污血的男孩受失常症侵蚀才会如斯粗暴,刚才的暴力对待对女孩是切肤的刺激。因为,那是她内心一直依赖的男孩。 梦瑶不间断的哭号着,朦胧的视线隐约目睹躺在黑色血滩上的失常感染者。此际他双手摸头,咬牙切齿,仿如脑袋快要破裂。男孩剧烈的大口喘息不断,口中呢喃着女孩并不理喻的话,身体剧烈的抽搐。 绝望了……游戏时间所余无几,女孩却无法让男生在这场诡异的杀戮中幸存,回到现实世界。 “对不起,到最后还是救不到你……”梦瑶自知并非什么救世主,她只是想拯救慰藉了她伤痕的一个男生…… 女孩也很愕然,自己默默孤恋一个男孩四年。 一种离去的孤恋。 那幼稚的情感,却比一切都要纯粹。 凌哥站在一旁,苍白的脸悬挂诡异的笑。身处迷雾的他根本无法窥探两人的举动,只是凭着两人发出的声响,判断两人的位置。单凭阿翔的吼叫声,足以可以判断他已经全面感染病毒。 男孩继续嘶吼,右肩流淌源源不绝的怨恨,染满沾满污雨的天台地面,把筋疲力竭的梦瑶吓得花容失色。 “阿翔……不要有事……”承受着剧痛的女孩自言自语着,却深知无能为力。 “啊!”阿翔声嘶力竭的咆哮,蓦然弹起来,踏在黑血与雨水交叠的硬地上,向着卷缩的梦瑶猛地冲过去,张牙舞爪,准备施以致命的终结一击。 想不到,最后还是无法拯救男孩…… 弱质纤纤的女孩紧抱伤痕累累的大腿,双眼终究不忍的绷紧,泛滥的哀伤溢出脸颊:“阿翔,永别啦……” ***************************** “为什么你会在这……” 他的嘴角徐徐扬起,却不声不响。 跟他在游戏中重逢,远超所料。 更令关天翔目瞪口呆的是,他的左手五只手指健全。 明亮天色下,大厦天台依旧被浓厚的白雾覆盖,外面的情况不得而知。不过,自闯进天台,事态变化全然脱离现实想象。哪怕再逗留久一点,关天翔会把冲上天台及惊心动魄的战栗经历淡忘。 他俩坐在云海里的天台边缘,双脚伸出白雾之中,朗朗猫靠着他的大腿旁,托比不是说它畏惧陌生人的吗…… “其实你是谁……”良久,关天翔才又迟疑的启齿。 “问你自己。” 那似乎是一个滑稽至极的问题。眼前的人不论样貌、身材、衣着、声线也跟梅涛如出一辙,怎么还需要犹疑? 然而,眼前这人有太多诡秘之处……本来的断裂中指此刻竟然完好无缺……而且明明他已经跳窗了,还发出凄厉的叫声,怎么依然生还……而且淌下黑血的他理应失常了……怎么现在会无伤无损的出现? 关天翔很希望眼前的人是不折不扣的梅涛,然而他无力相信。 “为什么你不直接回答?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关天翔开始对眼前男孩的产生一种强烈的怪异感……关天翔好像……有点儿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尽管只是在他开口前的百分之一秒。 “为什么你会怀疑我是谁?” 讶异涌上心头,关天翔在他开口前的一刹那便感觉到他会这样说…… “因为明明……明明你断了手指……断手指是不会复活的……和你明明跳窗……不合理……” “刚才你所目睹的不是都很不合理?” 关天翔蓦地一愣,刚才因为承受失落回忆的冲击,反而对这个问题置之不理……他凝视着前方的朦胧,苦苦组织着刚才经历的事情。 首先,关天翔在天台遇到凌哥及梦瑶,凌哥解构游戏真相,并且对肩膀溅血的他说稀有血型的伤者始终都会全面感染失常症……然后他目睹一众同伴以妖怪的形象嘲讽他……被背叛的强烈恶心感窜遍浑身……怨恨泛滥的他虐打艾西……目睹她抱着大腿后,一切诡异景象烟消云散,一切对被背叛的怨恨骤然匿迹……剩下被白雾包围的无人孤寂……然后他便目睹那早已遗忘的回忆…… 等等…… “凌哥自称游戏的神,他说的事应该千真万确……我是稀有血型,对失常病毒有抗体,小型流血伤口接触雾气只会造成局部性失常,是精神状态松弛的时候才会出现失常症状……” “然后呢?”梅涛一脸漠然的眺望远方的虚无。 “跟着刚刚我肩膀有个流很多血的伤口……”关天翔注视着右肩,不禁吞下一口口水,“虽然现在右肩完好无缺──” 等等。 感染失常症的时间理应只花数分钟……由刚才出现肩膀的伤口到现在,到底经历了多久?心跳急促的关天翔恍然大悟的瞄了一眼左手背── 手表不见了,但明明关天翔有戴上。 这个白雾空间真的绝顶诡异及令人费解,一切似乎脱离常理…… 不过,单凭直觉关天翔必定经历了超过数分钟。根据凌哥的说法,他理应早已全面感染失常症。不过此际他怎么会完好无缺,并且身处这个怪异环境── 关天翔骤然一怔,心“噗通噗通”乱跳不停。 全面感染失常症后,会怎样? “这种病毒一侵入身体,就会影响脑部思考,出现幻觉,人本身最恐怖的事情就会以最真实的方式出现在眼前,”凌哥的话在思绪里浮现,并且回荡不已。 幻觉……最恐怖的事情……以最真实的方式出现在眼前…… 关天翔蓦然扬起嘴角,泛滥的疑问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你干嘛学我?”梅涛眼神空洞无光,语气依旧冷淡。 关天翔再次提前预计到他的话,内心不禁感到讶异。 “之前我右脚有个细小的伤口,局部性感染失常症,只会是精神松弛的状态出现失常幻觉。睡觉就是精神松弛的时候,为什么我会每晚睡觉都梦见恐怖经历,一切只是失常症状底下的幻觉!” “你梦见什么?”梅涛面如土色的瞧着环绕他俩的白雾,朗朗靠在他的大腿闭目养神。 “有好几个梦……给同伴遗弃在井里面……嘿同伴由高处推下……梦瑶化成妖怪……给同伴在一条无限长的楼梯抛弃……不过最后也是围绕一个元素……”关天翔喘息渐趋剧烈,仿如揭开了隐世秘密的烟幕,“背叛。” 背叛。 对,关天翔平生最畏惧被人背叛,由小学到此刻都是。对别人付出百分百,最后却落得被离弃的苍凉……那种孤独的空虚,是多么的难以承受…… “所以我梦见给同伴遗弃出卖……不过是『被背叛』的幻觉,而失常症状就会令这种被背叛的幻觉以极真实的情况向我呈现!所以我在失常梦境里面就以为自己身历其境,其实一切也是梦的幻觉!” 如果沿着这条思路,14楼遭遇的疑惑也迎刃而解。第三个噩梦经历里,关天翔发现自己被同伴离弃,甚至来到不存在的楼层,听到了杉木的信息……多次重复的从窗户跳出去音讯。 托比曾解释过,她正值睡觉之时,曾经在关天翔旁边不断重复播放从窗户跳出去,那很可能是失常梦境受到外来环境影响,背叛的元素混合了外来元素,建构了如斯诡异的一个失常梦境…… 第226章《存在了数秒的世界》(下) 梅涛冷笑:“梦境是幻觉,幻觉一定是梦境。” “所以我后来完全感染失常症的时候──”关天翔本来想径自说下去,却被梅涛的话刺激到思考的味蕾,猝然愣住。 对,怎么关天翔有如斯严重的思想漏洞呢? “你意思是……我现在在幻想?我在幻想世界?” “是你自己说。”梅涛扬起嘴角,左手的无名指重复屈曲着。 关天翔皱起眉头,低头苦思:“我内心最恐惧被背叛……刚刚受重伤的我应该已经全面失常,周边环境就变得好像……好像之前的失常梦境那样令人毛骨悚然……整个湾区变了地狱一样的废墟,而我的同伴都以背叛我的姿态出现……之后我感到无比的愤世嫉俗……是!就是这样!我失了常,所以先有刚刚的恐怖超现实遭遇!” 梅涛……果然是思路清晰的鬼才! 关天翔猝然忆起有一次在清醒的时候目睹了梦瑶的血脸……那是在后楼梯又22楼前往17楼的时候……当时候他正注视着苍白的后楼梯墙壁发呆,一边想着梦瑶如果不是妖怪也是颇为不错的女孩……当时候的意识仿佛灵魂出窍,茫然到了极点。现在,他却肯定艾西并非什么妖怪。 因为精神松弛到了极致,理性思考停顿,失常症刚好于那个时候发作,他便出现了“梦瑶是背叛我的同伴”的幻觉,并且以极度真实的画面展现。原来,他一早出现的失常幻觉……当时他还处处猜忌梦瑶…… 对,刚才于天台目睹的诡异画面能够以失常症发作解释。如果拼凑凌哥对失常症状的描述以及同伴失常的表现,失常者似乎的确会幻想目睹自己恐惧的事情……然后丧失理性,成为杀戮的怪物…… “符合理性的轨道。” 刚才所目睹的地狱画面,真实得完全没有幻觉的味道……这种失常病毒真的可怖到了极点,全然瞒骗了大脑及五官…… 那么,此刻的关天翔在游戏世界怎样了?在发疯的胡言乱语?或者已经死掉── 蓦然,一股冷流窜进体内……刚才……刚才关天翔伤害了梦瑶。 难道关天翔把梦瑶重创了……此刻她到底怎样了……愧疚如梦魇瞬间渗入躯体每一处……关天翔咬牙切齿起来……刚才只是感到无比的愤恨,丝毫没有让理性喘息的空间…… 糟了……刚才关天翔耗尽全力把她仍到机器旁,那一下的猛烈碰撞或许足以致命……即使不致命也足以重创女孩…… 关天翔剧烈喘息着,通红的双眸渗透了忧伤,内疚塞满心扉…… 关天翔不可能再令她受伤了……已经够了…… 不……此刻继续自责下去也无补于事……当下燃眉之急是找办法离开当下虚幻的记忆空间,并且回到即将崩坏的游戏世界守护女孩……关天翔竭力镇静下来,半分钟后理性才重新占据思绪。 关天翔先要弄清楚,自己身处哪里。 “为什么那个地狱的失常幻觉会突然消失?而我刚刚还见到自己失去了的回忆片段……情况还非常真实──” 真实。 失常症,就是让人出现幻觉,幻觉中最恐惧的事情会以最真实姿态呈现。此刻关天翔身处的环境极度真实……那么,他是否还身处幻觉之中? “我是不是还在幻想着?但为什么现在完全没有被背叛的愤恨?” “你这样问我,你以为我是上帝?” 关天翔低下头苦思不已……刚才他目睹梦瑶抱着大腿的惨状,然后才来到了这个回忆空间的……嗯? 怎么艾西大腿会受伤…… 因为他失常后幻想到梦瑶背叛他,愤恨之下暴力弄伤她的大腿。而她抱着大腿的姿势,大腿上的伤痕── 让他想起了那段失落的记忆……与梦瑶的经历。 他尝试扣连着数不清的疑点…… 难道……某些突如其来的外围刺激会激发脑部对失常症的抗药性? 不,这并非天荒夜谈,有一个切实的例子可以辅助论证。 “当时……断手指的你本来失常,但是因为我说了一句事,你随即跳窗?” 梅涛随即淡然回答:“你记忆中是不是这样?” 不用犹疑,正确无误。 当时候关天翔询问梅涛是否把关天翔当作朋友,他便崩溃着跳窗了。失常症发作的人,根据观察必然竭力杀戮,怎么会选择自尽?那或许是因为失常中的梅涛脑部受到关天翔的话猛烈刺激,抗衡了失常的幻想,跳窗……是为防再伤害同伴! “是!所以失常感染者受到刺激,幻想恐怖事情的症状是可以抗衡,至少在某程度上!刚才我受到梦瑶抱着大腿的姿势刺激,脑部突然记起和他相处的记忆,离开了失常的诡异幻想,但是……但是可能幻想会持续……而因为脑部受到回忆涌现的刺激,所以我刚刚以很真实的形式『观看』自己的回忆片段,其实是失常症的幻觉症状依旧,不过幻想内容由『被背叛』变成了『回忆』!” “好像是?”梅涛扫着小猫毛茸茸的背。 “不过,”关天翔随即疑惑起来,“为什么回忆幻觉结束后我没有回到正常状态,继续幻想并且遇到你?” “失常幻想好像是遇见到自己最恐惧的事情?那么现在的幻想呢?”梅涛一脸镇定。 “现在的幻想……”关天翔一愣,霎时理解了梅涛的话,“没有错!” 现在,关天翔想必幻想到自己最希望遇到的事情。 失常症,预设了一个人受到感染后会幻想最恐惧的事情以真实姿态展现,然而失常症如果得到抗衡,而幻觉持续下,幻觉内容或许是希望目睹的事情。 怎么关天翔会遇到梅涛,而非其他人……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清楚此刻最需要推理造诣最高的同伴救助,协助他离开游戏拯救女孩……于他而言,梅涛一直是队伍里最聪慧的一人…… 或许是这样。 接下来是数秒的沉默。 “原来你不过是我的幻想。”关天翔终究无奈苦笑,难怪他一直感到可以预测眼前这个人准备说的话,真正的梅涛或许已经于火海丧生,眼前的冷面男孩只是源于他失常症底下的幻觉。 惋惜,此刻却并非惋惜之时。 他没有回答,默默抚摸着朗朗。 蓦然,环绕他俩的白雾渐趋昏暗,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关天翔感觉到周边的幻觉世界开始崩塌…… 不,与其说“崩塌”,不如说是“融化”。关天翔开始看不清楚周边的一切,白雾渐渐剩下一片白茫茫。 关天翔很快便洞悉了,这个只是他于失常症状影响下建构的幻想世界,如果他想逃离这个幻想空间,空间自然会迅速崩溃…… “时间过了多久……”他一愣,蓦然想起在游戏中本来只是剩下数分钟,关天翔从失常后到现在,在幻想世界中逗留了良久……看来不下半个小时。 糟了……由进入失常幻觉到现在已经经历半个小时,游戏世界里的末日计时炸弹一早爆炸,大厦会崩塌并且堕入火海,而梦瑶也…… “有科研显示,梦境里面的你仿佛经历了很长时间,例如是几天,在现实个梦境长度却不过是几秒。当然,部分梦境都可以持续数小时,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梅涛屈曲着无名指。 关天翔灵机一触,梅涛的话不无道理。从目睹遗失了的经历到此刻,整个或许只是一个醒觉的过程,由失常幻觉中重拾理性的过程。经历过程时,置身幻想世界里的他以为过了很久,在游戏世界中或许只使用了数秒。 直觉告诉他,醒觉的他准备要回到杀戮游戏的世界,而游戏世界已经进行死亡倒数了。 时间极度有限,快要耗尽…… “不确定,相信概率。”他呢喃着。 “这句谁说?” “托比。” 离开这个空间的直觉越趋强烈…… “谁是托比?说起,你刚刚不断提起的梦瑶,是谁?”关天翔幻想出来的梅涛,果真似模似样。 关天翔先是静默数秒,然后露出真挚的微笑:“他是一个我生命里面很重要的人。” 梅涛一声不吭,而这实属意料之内,因为他的谈吐也不过由关天翔的幻想意识建构。 关天翔蓦然确定,游戏尚未结束,一切一切的幻想不过耗用了数秒的时间……看来游戏世界的真实思考渐渐恢复了…… “其实,逃出了这栋大厦,外面又是一栋要逃出的大厦。” “嗯?”关天翔预设到了他的话,却感到一头雾水,他却没有加以详述。 关天翔环视周边模糊发黑的一切,也不打算追究下去了。 “我想问多你一个问题……”关天翔环视着周边昏暗的黑雾,强烈的直觉宣示着他即将回到游戏的事实。 梅涛凝望着他,周边的雾暗淡无光,他的视线朦胧了,很快幻想便要完结。 “有个炸弹安置在大厦中央的楼层……相信足以炸毁游戏空间,而我阻止不了它爆炸……可以怎么逃离?” “如果情况不是发生在现实世界,理性轨道全然失效,我根本不能为你解答。” 那么即是绝望了吗── 霎时的震撼,把无数个看似不相连的疑点扣连在一起,关天翔立时确定了一件事情。 双手禁不住的颤动,因为关天翔实在无法承受当下的震撼。 那或许不可能……事实却从来出人意表。 或许,真的是这样。 下一秒,一切被虚无的黑暗浓罩,刚才的幻想世界,荡然无存。 第227章《01:59:24》(上) 01:59:24。 温柔的触感。 环绕的空气瞬间凝结,那冰点却是如斯温暖。 男孩的肩膀沾满女生如泉的哀泪,冷冰冰的染血躯体牢牢的抱紧颤抖不已的微暖身影。 “小瑶,对不起,要你独自承受那么多。” 女孩的双肩抖动不已,男孩的背影早已化作模糊的雾。 01:59:38。 后楼梯防火门的碰撞声,超出凌哥的预料。 浓雾之中的阿翔是否已经虐杀了女孩,此刻欲从防火门逃之夭夭? “那个废物以为自己可以逃走成功?”凌哥漠然的用舌头舔着下巴的须根,对犬儒的他报以轻蔑耻笑。 右肩受重创的阿翔不断胡言乱语了好一阵子,进入全面失常状态,即使是身旁的女孩想必难逃被残杀的悲凉。刚才,凌哥清楚听到猛烈的碰撞及女孩柔弱的悲鸣,阿翔袭击少女是铁一般的事实。 执行游戏的神往着声音处悠然自若的步行着,步姿轻盈得诡异,抽搐的歪头发出“叩叩”的异响。 已经已让王大鹰堕入绝望深渊,复仇目标经已达到。 在阿翔等人在9楼遇到王大鹰之前,他早已被执行游戏的神折磨得生不如死。当王大鹰与阿翔对话时,凌哥其实躲藏于通风窗外停留偷听,想不到王大鹰胆敢告诉别人逃出了自己的追捕。 在杀戮游戏里,没有人可以逃离自己的魔掌。 从伪造身份加入天人堂,在帮派中得到王大鹰及众兄弟信任,再在游戏里大肆煽动对王大鹰的终极叛变,一切也控制在他的掌心与计算。 王大鹰,一个从少失去双亲的孤儿,从来卑微得一无所有,唯一令他自豪的,仅剩江湖里子弟对他的敬重。要令这可怜虫永堕绝境,对凌哥来说只不过入小菜一碟。 诚然,通过一些金钱诱惑、妖言惑众,他真的煽动了天人堂一半的兄弟倒戈王大鹰,杀戮过后所谓的老大不过沦为不外如是的中年男人。 王大鹰身手敏捷,骨格精奇,精通十八般武艺,单单一块暗器刀片又怎能将他重创得瘫倒地上?阿翔等人浑然不知,王大鹰从失常阿坚的死亡诅咒中逃离后、遇到阿翔前,经历了痛不欲生的折磨。 为何王大鹰无力动弹,是因为猝然出现的凌哥用怪力当场摔断他的腰骨及腿骨,然后带着诡秘的笑离开。鹰哥无法离开地面,形容废人,同时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欠奉……痛失身边一切后,以这种方式结束卑微的一生…… 那种通过复仇获得的快感,实在太令人振奋。 就是这个男人,让执行游戏的神痛失一切。 他很清楚,杀戮游戏在半分钟左右便会终结,置于大厦电梯内的末日炸弹将会随即爆炸,没有千分一秒的误差,没有人可以停下默默倒数的魔鬼丧钟。一切楼层包括天台也即将被无尽的火吞噬,尚可存活的只有灰烬及苍凉。 凌哥自知无法逃过一劫。冰冷耳朵的对说器植入了微型炸弹,只要他尝试离开大厦或者尝试拔出耳际的炸弹对说器,自动搜寻位置的炸弹便会自动启动。不过,即使这死亡威胁消失,游戏执行者也不打算逃离。反正,“逃离”这个选择从来没有摆在眼前,社会里他本来就一无所有,社会才是他要逃离的游戏。 死,听起来不渲染毫厘的悲郁。生无可恋,梦魇缠绕的他不过是出卖尊严的蝼蚁,与绝望为伴注定是数十年的厄运。 这杀戮游戏简直如天堂,自己拥有撒旦般的惊人身体机能,垄断的武力,可以轻易在大厦外墙水管上下爬动,在这里,自己就是掌控一切的神。再不用卑躬屈膝,反过来迫使万物拜倒于膝下…… “我是这个游戏的神。”凌哥伸出舌头,亢奋一笑,自欺欺人的享受着社会中从没觅得的自豪,烟幕后却是难言的苍郁。 某些受尽奚落煎熬的人,做梦也渴求劳役世人的一刻。 的然半分钟后要离开尘世,倒不如跟阿翔来个了结。 大厦的杀戮游戏,从不预设参与者能成功逃出,一切挣扎不过可悲的徒然。 自以为顽强的卑微生命,从来多么的滑稽。 凌哥加快脚步接近发出声响的后楼梯防火门,准备跃起随时咬断阿翔的脖子。 正当他欲踏脚之时,却不禁一愣。 凌哥的左肩头瞬间穿了个洞,黑血如泉涌出,仔细端详竟是一个子弹孔。当下感到的,并非痛楚,皮肤仅剩一阵痒痒……此刻的他经已成为一个失去神经感觉的麻痹活死人。 拥有惊人武术造诣的凌哥,弹指之间已能判断枪击的准确源头。 “连最后杀我的机会你都要浪费。”凌哥摆出一副轻蔑的冷笑,下一秒便可以把不自量力的对手撞个粉碎…… 而他决定了摒弃恻隐。 游戏执行者猛力踏步,往着枪击源头──电梯槽的铁门疾速奔走。他不消半秒已经穿透浓厚的白雾,电梯槽铁门右边,不断枪击他的身影映入眼帘。 如凌哥所料,这小子的枪法还是跟后楼梯的时候一样逊,没有一枪击中目标。那是消音枪,在嘈杂的喷气声之下,根本完全听不到开枪的声音,凌哥却可以依靠注视阿翔手指扣动扳机的动作判断他到底射出了多少发子弹。 “再见啦,废物。”青筋涌现的右腿使劲一跃,冰冷身躯从阿翔七、八米以外的位置如炮弹袭来。如果阿翔被击中,必然全身骨碎丧生,事实上他也不可能躲避得了── 垃圾槽的金属门依然牢牢紧闭,站在门旁的男生却蓦然用左手把本来藏在背后的残废右手疾速端起,将之贴在铁门表面,搭在门柄之上。 01:59:45。 “为什么……” 执行游戏的神绝对预料不了,阿翔会抓住了他的致命弱点。 凌哥预设那是一只满布黑血的右手,下一秒却大错特错。 泛起火光的血腥右手,从下臂到手指尖也燃烧着,而火正往上臂急速蔓延。 阿翔一早知道,受感染的漆黑污血极度易燃。在后楼梯对抗凌哥时,男生也是通过燃烧鞋子歼灭大量失常感染者,如果不是凌哥拥有惊人生命力,也早已葬身火海。 正常躯体,当然不会那么容易便燃烧起来,为何当时凌哥才触碰到焚烧的鞋子,转瞬间便浑身燃烧起来? 很可能是因为失常者的黑色污血有某种元素,导致血液特别易燃,于是满布黑色血液的失常感染者,便成为了自焚之徒。 尽管如此,失常者却因为身体发冷,极之渴求热力,只要稍微感觉到火焰的存在,便会无法自拔的涌向火头。 为何阿翔骤然洞悉了这一切,只因浑身发冷的他也渴求火焰,只是他竭力抑制失常的思绪心魔。 那是一个天赐的巧合,刚才阿翔扑向艾西的时候,竟然巧合地从失常幻觉里局部抽离,恢复了部分的神智,竭力与愤恨的失常症抗衡着。此刻,理性及对女孩的情感稍占上风,他才得以对抗凌哥。 他失常了,然后醒来了,拼命的与脑内的魔鬼纠缠。 耳边不断传来幻觉的吼叫声,叫他杀了梦瑶。 缺少一点坚定的信念,阿翔便会随即回复失常的杀戮状态。 刚才,他从梦瑶的牛仔裤口袋端出了打火机──那是女孩用作燃烧杂志的打火机──并且拍打防火门诱导凌哥前来,然后用手枪射向他,引导他冲向电梯槽,再在凌哥冲向自己的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用打火机焚烧自己满布黑血的易燃右手,将之牢牢贴紧铁门表面。 “嗯……”痛忍热力的阿翔也没有想到了自己竟然自残了,原来被火烧比右肩的痛楚还要撕心裂肺。 凌哥的冰冷身躯对火焰的渴望,就如搁浅的鲨鱼欲得到海水的滋润,无法自控。 凌哥伸出舌头,失去理性的往关天翔的火手直冲。 由于阿翔的右手肩头处经已呈半断裂的惨状,溅血的右手形同残废,近乎断裂,如果残臂遭受猛烈冲撞,必然随之断掉。 尤其是,当冲着而来的是疯癫的凌哥,而咬紧牙关的阿翔左手握紧一条铁门旁的水管,身体稳固停留原地。 “阿翔!”艾西在旁边哭号着,当下完全不知悉阿翔的计划,目睹自焚的男孩,崩溃而哭。 四年前,男孩鼓励女孩停止自残,此刻男孩却自愿与死神交易…… 男孩也感觉到自己疯了。 巨响响彻整个天台。 铁门被粗暴撞飞,往漆黑的电梯槽疾速堕下。凌哥的口咬着阿翔火光红红的断裂右手,浑身立即焚烧起来,无法自拔的跟随铁门堕下那深不见底的孤寂之中。 男孩清泪飙下,大口大口的喘息不已,右肩汹涌着黑色的生命精华,残忍的血腥画面却属预想之内。 除了牺牲残废的右手外,男孩根本别无他法。男孩无法于数秒内找到一样东西沾有大量黑色血液,并且可以于一秒内疯狂燃烧,而且让凌哥无法预料,蓦然改变方向踏进陷阱。 必须超出神的估计,才有击溃祂的一丝可能。 即使是执行游戏的神,也绝不会猜想到犬儒的阿翔拥有舍弃右手的胆量吧? 的然残废的半断臂只会成为负累,倒不如忍痛舍弃。 男孩痛苦的呻吟不已,那切肤般的死去活来没可能言喻。牺牲的程度极度夸张及残忍,不过…… 男孩只是想尽余力,在绝境下尝试拯救女孩。 如果付出这一切,足以拯救到她脱离绝望的悲凉,就足够了。 01:59:48。 是时候了! 尽管断掉了一只手的阿翔快要昏倒,同时思绪受到局部失常幻觉的干扰,他还是咬紧牙关,左手把口袋里的手榴弹打开,放在手中两秒,随即使劲抛往电梯槽,连翻后退。 因为梦瑶刚才告诉了他,手榴弹在开启三秒便会爆炸,理应没有有误差,一切都是混血男对女孩的提醒。 如果开启后把手榴弹即时抛进电梯槽,轻盈的手榴弹将会于三秒到达位处大厦中央左右楼层的电梯顶部,手榴弹的爆炸很可能会引爆电梯内的末世炸弹,那么整栋大厦便会炸毁,他与梦瑶也会即时身亡,此举等同引火自焚。 不过如果抛出的手榴弹在电梯槽顶处爆炸呢?电梯槽顶处是电梯运作的关键,顶部设有一个电机,电机负责卡住电梯钢缆,而钢缆的移动则决定电梯前往的楼层。手榴弹当然无法炸毁坚不可摧的钢缆,然而如果目标是电机呢? 01:59:51,手榴弹在电梯槽顶部爆炸,灰尘从铁门的缺口位置激起一阵浪花。 黑色血水染满半件衬衫的断臂男孩咬牙切齿,他所渴求的事情发生了。 电梯槽顶部的电机被炸毁得不成形,本来电机承托的沉重钢缆“啪”一声往下疾速堕落。脱缆的电梯随着扑火的凌哥和铁门一同往下堕,在数秒内必定到达底层。 01:59:53。 第228章《01:59:24》(下)1 在电梯槽爬行前往天台之时,男孩已经开始猜度着一个极度诡异的问题:为何游戏管理员要将安置炸弹的电梯移动到大厦中央的位置? 为何不将电梯移动到大厦顶层、底层,而偏偏是核心位置? 阿翔在电梯槽里百思不得其解,苦思之下却无力建构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在白雾弥漫的幻觉空间浑然崩塌之际,男孩的脑海蓦然浮现一个全然合理的解释方向。 炸弹破坏力并非无限,必须被置于大厦的中央层数,才能够确保炸毁的范围足以覆盖上下各十余层的距离。换句话说,炸弹的爆炸力有限,如果于其他偏僻位置爆炸,或许不能瞬间摧毁整栋全华大厦。 那么,如果末日炸弹在底层爆炸呢?底下十层空间可能会立时被火焰吞噬,较高的楼层以及天台却或许可以得到短暂幸免,至少是短暂的幸存。 一切的恍然大悟,不过是因为幻觉世界里梅涛消失前的一番话,巧妙的贯通了阿翔一直模糊凌乱的思绪…… 距离末日来临仅剩7秒。 此刻,每一秒的流逝却如度日。 阿翔强忍右肩断裂处撕心裂肺的痛,不自禁的苦苦呻吟。当下的行为绝对挑战人体极限,正常人断臂当下必然痛到昏死,何况他只是一个弱质的瘦男。男孩当下不但要忍耐窜遍全身的煎熬,还要与思绪的失常病毒交锋…… 最重要的,当然是守护泪崩的女孩。 断臂的一霎那,男孩还以为自己要即时不醒人事放弃了,却目睹女孩脸颊苍郁的孤泪……那泛滥的雨,是为自己而下的…… 这女孩,为了守护自己,默默付出了多少,暗暗承受了多少? 被死神缠绕的阿翔,当下实在不忍心让梦瑶独自面对苍凉,从来也不应该…… 男孩急促拐着步靠近颤抖不已的女孩身旁,剩下独臂的他失去了平衡的能力,每一步也快要倒下似的。断臂处血肉模糊,污黑的脏血源源不绝的流淌,男孩的衬衫已经沾满因伤处剧痛而飙出的哀泪。 忧心如焚的梦瑶睁大眼睛,愕然背后是两道悲情的轨迹:“翔……你的伤口──” “去机器里面!”阿翔神绪罕有的狰狞凶恶起来,眼角却飙出几滴泪……因为当下的他太焦心于她的安危。 时间所余无几了……迟一秒机会便渺茫一点…… 女孩目睹阿翔触目惊心的创伤,经已心如刀割,却还是忍着泪扶着无法平衡身躯的阿翔奔向九部机器之中的位置,朗朗默默跟随在背后。 每踏一步,搀扶着男孩的雪白幼手便沾上更多的生命精华……梦瑶感觉到喘息不已的男生脸色越来越虚弱,仿佛快要昏迷倒地。 梦瑶一边忍耐右腿肿痛,一边虐心的抽泣:“翔你不要有事啊……你有事我怎么办……” 男孩,对梦瑶真的太重要了……目睹阿翔淌下一滴泪,对女孩来说已经痛如切肤。当下男孩受创的程度,已经不是女孩可以孤自承受的揪心…… 其实,梦瑶的内心很脆弱。 阿翔心中清楚,即使自己能够消灭凌哥同时炸跌安置炸弹的电梯,让终结游戏的炸药改变位置,生存机率还是渺茫,因为大厦底层根基会被炸毁,上层终究很可能会往其中一个方向倒塌,最终天台还是会受到猛烈冲击。或许,刚才的举动只是足以拖延死亡的到来…… 末日炸弹揭示着悲凉的绝情真相:游戏本来就不容许任何人离开,即使是游戏执行者凌哥应该也预设会葬身这里,无法逃离大厦世界。 这一切尝试,不过是九死一生的赌博,绝望里的顽固挣扎。 然而,在幻觉世界里梅涛最后的一句话,使阿翔的思绪泛起海啸般的冲击…… 现实世界。 或许大厦并非处于什么虚构空间,并非处于一个游戏程式…… 现实世界。 有这样的可能吗?但是,怎么可能? “如果情况不是发生在现实世界,我没有可能用理性轨道为你解答。” 现实世界。 梅涛的话如雷击,迫使阿翔把数天以来的怪异经历急速串连,无数疑点……最终,却蓦然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在幻觉世界里的虚无混沌里,阿翔脑海不断的重整思绪,排山倒海的疑点由胡乱的拼凑,渐渐的互相扣连……最后竟然得出骇人的猜测。 在游戏开启,即第一天2:00过后的数十分钟左右,阿翔听到了窗外响亮的、似乎由很多很多人制造的脚步声。先游戏永远处于一个空间,那么如果游戏开始后大厦便离开现实世界,怎么还会听到脚步声呢?当时候,由于怪异之处比较微不足道,大家也没有在意,想起来却是怪异到了极点…… 何况,阿翔很肯定在游戏的第一天晚上九时许听到消防车的声音。或许,大厦一直被某种怪异的喷气声覆盖,以致在大厦以内的人听不清楚气流噪音以外的杂音,包括真实世界的城市声音。不过,或许就是因为消防车发出的警报声过于响亮,以致就算是嘈杂的喷气声也无法阻隔它传进大厦的内部。 以上的,都只不过建基于空泛的猜测,然而确确切切摧毁阿翔思考观念的,是摧毁游戏的末日炸弹。 如果全华大厦是一个游戏程式,一切理应可以违反物理定律,游戏进展理应任由游戏管理员以无限能力操控,那么结束游戏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用炸药的方式,而且是破坏力有限的炸药。他只需要按几个按钮,游戏世界理应就会被摧毁。最引人大惑不解的是,怎么游戏管理员没能力制造一个破坏力更强、随意放置也可以瞬间毁掉整个游戏世界的炸弹?可以推断一切还是局限于现实,游戏管理员受制于现实限制。 阿翔无法因而断定,却不禁思量着现实世界论的可能性…… 梅涛的话千真万确,如果大厦身处超现实世界,游戏参与者根本对非现实世界的物理原则没有概念,对外面空间的情况一无所知,根本无法计划如何逃生……如果这里果真是虚拟空间,那么游戏管理员想当有垄断武力,不论怎样逃生也是徒然。 只有外面是现实世界情况下,梦瑶才最有机会存活下来,如果大厦上半部分是以倾斜的方式倒塌,就如饮罐的上半部被屈曲,天台便有机会倒塌向旁边的大厦。 从脱离失常症状到现在想到的一切推论,看似无懈可击。 阿翔并没有那么聪明伶俐,无法每秒都有绝妙的构思建奇功,他终究只可以是个呆子……以上的一切一切,是他从爬电梯槽的时候便开始细心忖测的,而在幻觉世界混沌之时苦苦蕴酿出更具条理的推论。如果不是出现幻觉,三魂出窍的男孩根本无法思考到这一切。 苦苦忖度,只是为了拯救那个曾经被自己遗忘四年的她。 第229章《01:59:24》(下)2 梦瑶搀扶着虚弱的阿翔,与小猫急步赶到机器群之间。失血过多的阿翔浑身乏力的紧靠旁边的不知名机器,奄奄一息。视觉逐渐模糊,心血所剩无几的他还要同时跟失常症状的梦魇搏斗。 右腿剧痛的梦瑶心如刀割的搀扶着男孩,双手已经沾满男生断臂处溅出的墨黑色血水。 “杀了他……”噪音在男孩耳边回荡不断…… 阿翔咬牙切齿,思绪不断提醒自己那是幻觉使然,尽管无法杜绝那汹涌而生的怨恨。 快撑不住了……不……必须撑到最后……不可以丢下女孩孤自承受……她已经孤独的为自己淌下无数的泪了…… 男孩咬紧牙关,尽管涕泪忍不住,那却是无比坚强。 01:59:58。 “阿翔……”在旁的梦瑶皱起眉头,泪珠在晶莹的双眸滚荡。 连呼吸也乏力的男孩听罢没有回应,只管集中力气应对当前的危机,眼角却泛起哀伤。 01:59:59,阿翔用左手捉紧了机器的一个手把,身子挨近了女孩,黑色血液沾满白色紧身背心,以薄弱的声线吃力的吐出一句话:“捉紧我……” 聪敏伶俐的女孩不消一霎那便明了男孩的计划,却激动得不懂回答── 02:00:00。 游戏启动72小时。 时间仿如凝固在瞬间,阿翔还以为身边的一切要在瞬间化为灰烬── 底层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远超两人想像的猛烈颤动。尽管从来没有经历过地震,阿翔却几近肯定那震动的强度至少为黎克特制9.0。 小猫如坐针毡的紧靠阿翔的双腿,如果不是阿翔使劲浑身气力抓紧那机器的把手掩护梦瑶,他及女孩必然立即失足趴倒。白色背心沾满黑色血液的梦瑶躺在阿翔的怀里,抽泣不已。 即使男孩仅仅剩下一只手,还拼命的拥抱着她…… 四年前学校天台的日语歌曲在女孩脑海中回荡着,同样是天台……可这次,女孩哭崩得更厉害…… 大量浓烟从四面八方涌上天台,那明显跟一直目睹的烟雾不同。电梯果然堕到了底层位置,末日炸弹计时结束爆炸,引发了史无前例的火灾。 那画面多么惊心动魄……此刻天台正开始倾斜,往一个未知的方向倾塌。空气瞬间炙热如炼狱,朦胧的天空霎时间被映得一片橙红。 阿翔相信,最底下的楼层已经被爆炸瞬间炸毁,根基已经彻底被毁坏。就像玩层层叠时,底下的一块根基的核心积木被端出,结构被摧毁,因此上面的积木失去平衡的往其中一个方向倾斜塌去…… 乍听起来惊心动魄,在阿翔眼中却经已是最乐观的情况。如果电梯里的末日炸弹在大厦中央的位置爆炸,炸弹相信会在数秒内将23层大厦化成灰烬。 倾斜倒塌的速度越趋急促,心跳亦然。依偎的男女及灰猫渐渐因倾斜角度增加而失去平衡,倒在机器面向天空的表面上,万有引力使他们贴紧了机器的表面。 阿翔虚弱的吐出一句话:“有机会……就跳……” “那你呢……”梦瑶靠在阿翔染血的胸膛上,语气充斥惊惶与疾首的痛心。 “我们一起。”阿翔紧闭双眸,单手把女孩搂得更紧,“我答应你,我不会食言。” 女孩听罢,紧咬下唇,哀伤源源不绝。 大厦继续倾斜,情况逐渐失控,生存的机会越渐渺茫……阿翔强忍剧痛,视角朦胧得快要伸手不见五指,心中默默祈求神能够怜悯一下女孩。 “千其不要向对面马路倒塌……求你……”男孩心中默默哀求。 如果外面是现实世界,接下来有两个可能性。第一,大厦向着奶路臣街对面马路的大厦崩塌,承受冲击力颇大,碰撞到大厦的一下可能已经摧毁了整个结构,一霎那被摧毁,生机渺茫。 如果大厦顶处正往同一条路的邻旁两个方向倒塌,全华大厦与即将承托倾斜大厦的大厦相距并非两条行车线,而只是3米左右的小巷,那么全华大厦的天台可能勉强挨往隔邻大厦的天台而短暂时间,数秒后大厦才完全往下倒塌。 的然神要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忆起自己与梦瑶的经历,那么阿翔亦祈求祂可以拯救一下女孩……男孩从来不信神的存在,然而此刻他真挚的渴望有一个真善的存在,可以代替他守护梦瑶。 “我知道我颓废、我木独、我愚蠢、我一事无成、我没有能力守护一个对我那么好的女孩子……求求祢,让梦瑶生存下去……要我断多一只手都在所不辞……” 男孩苦苦哀求,眼角掉下那纯碎的泪…… 他出发找最爱今天也未回来 途中那些细节没有太多的记载 大厦已经倾斜三十度以上,还没有停止下堕的迹象,如果倒塌的方向是同一条马路,应该早已撞到旁边的大厦了。浓烟及高温充斥着不断倾斜的大厦…… 大厦此刻可能正往着对面的马路倒塌,甚至这里根本并非现实世界,大厦将完全被摧毁……阿翔双目紧闭,身子越站越不稳,女孩的身子不断颤抖…… “求祢……要我死换取他没有事也可以……” 其实男孩心底里清楚,一切的努力从来都是徒然的。即使击溃游戏的神、即使逃过爆炸的摧残……还是无法扭转大厦即将崩塌的命运……他很想很想让梦瑶生还下来……事实上却无能为力。一切显得自欺欺人,从来绝望就占据了一切。 但为什么不放开竟吊在悬崖旁边盼待 难道信尚有份礼物等他去拆开 大厦不断的崩塌着,除非奇迹出现,建筑只会以极速碰撞到相隔两条行车线的大厦,如此强烈的离心力很可能会摧毁大厦结构…… “阿翔……”艾西紧紧靠着大幅度倾斜的机器表面,此刻仿如身处断裂的铁达尼号,船身往着大西洋的冰海沉没。 如果大厦继续往地面崩塌,不消三秒一切便会结束。 还是绝望了吗…… 怎么,童话里的小孩,总能够得到美好的结局。 因为那是童话。 有谁不欲宁愿相信世界是美好幸福的? 谁若碰到这个他还望可将那美意带回家 流落事外恐怕太快叫他看化爱情电影小说也太虚假 绝望充斥了身边的一切。 阿翔掉下泪,竭力的把女孩搂紧:“梦瑶,对不起──”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大厦剧烈震动,灰尘一霎那侵占周边的空气。 抑压已久的阿翔放怀哭崩了。 此刻,全华大厦天台竟微妙的搭在旁边的一栋楼层的天台边缘。 那是全华大厦面向奶路臣街另一边的一栋层数要少得多的大厦,此际全华大厦的天台呈60度以上,倾斜得非常要紧。 此刻严重倾斜的全华大厦向下的边缘,刚好搭在了那栋矮大厦的天台边缘。该天台并没有人,只是一个设置了数部机器的平面。 外面的世界……竟然还存在…… 完全难以置信,然而那却发生了...... 此刻,两人距离那天台不过大概五米的高度距离。如果从机器的位置摔向天台,顶多会骨折,然而绝对不会丧生。 连男孩也无法相信竟然做到了,最为令他惊讶的是,当下倾斜的大厦竟然没有即时撞毁── 然而时间极度短缺,即使出现奇迹的交叠,大厦底部已经被摧残,全华大厦数秒后必然继续崩塌下去。 女孩却无力从那机器滚下去…… 哭崩的阿翔终于竭尽浑身的气力,左手将怀里无法动弹的梦瑶一把推向那楼层的天台── “啊……”梦瑶沿着倾斜表面滚向那硬地上── 成功着地了…… 已经虚脱的男孩却还被全华大厦的机器牢牢卡住。他并没有遵守刚才许下的承诺,跟女孩一同逃离。 第230章《面对眼前终结的消逝》 其实,那从来都是不可能的,男孩只是勉强有足够的气力推下女孩,那之后便耗尽气力,无法自救。本来已经断掉一只手,失血情况极度严重,如果没有异于常人的意志力,也不可能挨到这一地步,把女孩送到安全的地方,最终还是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刚才美丽烂漫的承诺,不过是为了慰藉女孩的脆弱心灵罢了。 尽管自己一直被认为是个废物,从旅途的开始,他便屡次的为同伴带来严重的灾难……至少……至少…… 男孩想不下去了……失血过多的他终究眼前发黑…… 面对绝望,女孩选择麻木,男孩却选择了倔强……或许,从头到尾,扯线木偶也是无法逃离扯线者的摆布……然而,面对绝望的他还是不甘于舍弃挣扎。 也许……是因为内心那坚执的爱吧…… 人就是幼稚得可怜的生物,为着虚无缥缈的情感,不顾一切拼命,即使明知不会有结果的一天……或许,生命从来也是幼稚的…… 梦瑶在矮楼层的天台,目睹着男孩躺在天台倾斜的机器上,筋疲力尽──这次,真的筋疲力尽了…… “翔!”女孩竭尽力气大叫,却兄弟无措。 刚才大厦短暂连接矮楼层不过是一个奇迹机率的巧合,现在大厦的上半部分还是渐渐的倒塌,炙热的烟雾继续从全华大厦的底端往上冒…… 梦瑶目睹全华大厦向着下方迅速倾斜倒塌,灰尘袭来,天台准备离开了她朦胧的视线…… 飘荡的灰尘、肆虐的火焰、汹涌的哀伤。 “翔……”梦瑶无法动弹,清泪洒满一地,无法接受眼前的离别。 大厦崩塌之时,瘫倒的阿翔蓦然想到,自己终究还是食言了…… 对不起。 最后即使走进浮砂沉没中也会发出光亮吗 临近破灭一下要是信任童话还是有望看到天际白马 剩下的,只有血与泪,还有临到终结的泛滥情绪。 男孩想起了与女孩在夜空的天台下弹吉他的烂漫…… 还有……每天一起走回家……那路上无可取替的温柔…… 爱是什么,男孩不知道,然而他体会到了…… 回忆里女孩的笑容,美得令阿翔想哭。 “你知道嘛,我也爱你……小瑶。” 苍苍的天。 回光返照的感觉。 尽管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觉,神却在耳边告诉关天翔,此刻的他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 冰冷的地面蹂躏着每一处肌肤的缺口,血水早已遍满每一处触及之地。还是,那些只是眼角滴出的多余泪水? 早已感受不到痛楚的身躯,在地板上动弹不得。背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声音带着惊愕的颜色,即使视线模糊的关天翔亦能清楚目睹。 他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这几天来的点点滴滴,以接近光速涌进思绪,卑微却带点情绪。 面对眼前终结的他再次哭了。 因为,他终究记起了…… 拾起遗失记忆的一霎,不过是一分钟前的事。如果不是一个微妙的巧合,关天翔已经错手伤害了她。 幸好,最终还是杜绝了无力挽回的遗憾……尽管自己必然无法存活。 其实本来也活不了,不是吗…… 梦瑶…… 视线早已模糊得无法窥探眼前景象,脑海里只有女孩腼腆的脸孔。 乏力的身躯放弃挣扎,准备迎接死神的君临── 右手一阵温柔的质感,那种感觉……很熟悉…… 骤然,撕裂般的头疼疾速消退,乏力的眼皮渐渐松弛。本来思绪的绷紧、肉体的痛楚蓦然而退…… 剩下的,只有一阵虚无的释怀感,摄氏二十度许的微温。 那感觉……感觉像是脱离凡俗的束缚,终于获得自由的安宁。再没有忧伤、没有无奈、没有绝望…… 关天翔终于张开双眸,眼角却不沾清泪。 那无垠的深蓝,让人敬畏却同时妒忌…… 因为实在太美了。 关天翔徐徐环视四周,此刻已经无甚愁绪,无甚惊愕,或许因为他已经死了? 此际的他,身处一条无车的街道上…… “喵。” 他坐起身子,抚摸着身旁的小猫。它浑身洁净,双目有神──怎么会有双目。 而且……他的右手竟也健全。 不知怎的,此际内心静如止水,毫无考究的欲望。 浑身的痛楚,虐心的包袱,全如烟消如云散,仅仅剩下一个洁净的身躯…… 关天翔轻松站起来,朗朗窜到他的后方。他回眸,目睹了倾塌成败瓦的大厦残骸把道路堵塞。建筑材料泛起火花,如炼狱的火海,永无止境的燃烧着怨与恨。 这里是奶路臣街。 他,终于逃出来了。 苦苦挣扎,不过为一个逃离绝望的救赎。 火海的灰烟飘往那清晨五时许的无际深蓝,却不沾污色泽的神圣。 小猫蓦然逆火海的高温走,轻盈的身躯步往街道的另一端,关天翔紧紧跟随。街上寂静无人,街市摊档也没有营业……仿如死城,却不显丝毫的诡异── 街道的尽头。 一个身穿白色紧身背心及牛仔短裤的纤小身影背着关天翔,默默凝望着前方。 关天翔毫不狐疑地走上前……牵上她纤幼的白手。朗朗缠着她雪白的双腿,依偎着──女孩浑身的瘀伤、污迹也不翼而飞了。 “小瑶……”关天翔感受着那小手的微温,释怀安宁之中带点悸动。 她转过头来,淡然一笑。此际,关天翔确定自己看透了她内心的世界,悲郁之中却是纯碎。 嗯,我们逃出了。 他俩面前是一条不见尽头的道路,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讶异。那无止境的道路,结尾就是旅程的尽头,破晓的光芒正等待着他俩。 小猫径自往前踏步,渐渐远离视线。 “行?”关天翔凝视着女孩,她报以甜丝丝的莞尔。 深蓝的天际下,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步向那救赎的出口…… 嗯,破晓前的色泽,很柔美。 三天前倏忽爆发的奶路臣恐袭,以大厦爆炸作血腥终结,震惊全球,湾区哭了。 第231章《1107》(1) 脚步声,徐徐的节奏,在不见尽头的残旧走廊回荡。 绝不许暴露行踪。诚然,摆脱一切潜在跟踪,已耗掉逾一半路途时间。 鼓噪的他脸露不忿,以往会面,对方即使不安排专人体贴接送,至少会选可达度高的会谈地点。 又怎会……选一个需长途跋涉前往的偏僻工厂大楼……这里的肮脏……又渺无人烟…… 他不以为然的闷哼。是次对方仍然不懂人情世故,尚未开始倾谈,交易成功的味蕾已经大打折扣。 尽管,他肩负着国家的未来,是次会谈不成功便成仁。 此际背负着的冒牌l背包刚刚才从街头市集购置,而且是买一送一,送的那个被丢置于街边垃圾桶。冒牌背包跟土气的装束,甚至是昨晚才剪的秃头,乡土风味的黑超,不过是伪装成游客的伎俩,提防被路人猜疑身份。 诚然,一个久居外国者,又怎会在一个不毛之地被人倏然怀疑猜忌,更何况是次计划不曾被别国机构注视……即使被间谍捕捉,身上也毫无机密──一切资讯尽在脑袋里。 一切安排,只是基于上头的指示── 1107,到了。 于凡俗人眼里,眼前的烂铁不过空巷里数十道铁门其中一道,而且“1107”的金属牌子黯然失去光泽,褪色的笔画难以判别。 他从口袋端出皱折斑斑的纸条,谨慎翻查着地址……正确无误。收到会谈地址时,他曾大惑不解的连番质问查证,对方却屡次保证。 十七年来与三教九流砥砺切磋,小至名门代表,大至邻国秘密大使,思绪都不沾丝毫紧张。这一次,握住1107号房的门柄的右手却沾满冷汗,情绪绷紧如拉扯至极限的橡胶圈…… 诚然,今天的交易比以往关键千倍万倍── 门没有锁上。 不管怎样,路还是要走……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便推门而进── 他愣住了。 椅背面向他的电脑椅迅速转动过来,坐着的人腼腆含笑。 “没有人通知我王生不来。”他在电脑椅对面的一张木椅子坐下,语气漠然。 “我来不是一样?”穿着红色旗袍的年轻女人翘起腿,淡然一笑。 “暗号正确,”他故作幽默,“小姐,不说清楚我会以为自己走错1107号酒店房。” “如果你当做事,会谈是不是会开心点?” “贵公司派美女做代表,是不是想增加促成这单交易的机会?”他装作镇静的凝望眼前的女性,初次见面却经常被那销魂的双眸迷倒。 “嗯……愿者上钩的。”女性俯头玩弄手指,盯着他神秘一笑。 “小姐,为什么要选在工厂大厦倾谈?” “好像这里有情调点?”女性把身子挨前,眯起双目。 “小姐你真幽默,交易完成后真的要约小姐你喝一杯。”他微醉了。 “因为是次讨论内容是最高度的机密。”女性客气微笑,坐直身子,“不如我们说正题?” “正题是,怎么称呼?我叫雷蒙德。” “叫我q。” “小姐,我会喜欢真名,亲切点。” “先生,你说雷蒙德是真名啊。”q扬起嘴角,“回到正题,本机构初步接受贵府的建议。” “想不到椅子都还坐热,交易经已完成。”雷蒙德翘起二郎腿,谨慎环视四周,“我想确认自己没有走错酒店房间,贵药剂公司愿意接受供应甘药给我国的交易要求?” q摇着头,却悬挂笑容:“之前贵府向王生提议过以高价购买甘药。对此,王生欣然接受,尚需拟定的只是细节,此并非今日讨论范围。” “明白。”雷蒙德击掌,预示到交易即将完成。 “容许我不厌其烦简介一下甘药?” “我又怎么会厌倦美女的甜声。”雷蒙德诙谐一笑。 “甘药改良自本公司旗下去年研发的兴奋剂,成分以甲卡西酮甲卡西酮为主,混合少量苯丙胺α-甲基苯乙胺及自制化学合成物,成份详情恕无可奉告。研制成功以来获得世界卫生组织认证,可售予欧盟国家的公立医院及私家医院作治疗贫血、营养不良及脑部疾病──” “这很清楚,该兴奋剂迅速获英、德、义公立医院广泛采用,除在法国尚未通过国内药剂测试,大部份欧盟国家可以投下信任一票,兴奋剂未来两年相信会攻陷东亚市场。贵公司业绩优厚,享誉国际系众所周知。” “上次会谈,贵府代表提出希望本公司修改兴奋剂成分,研制作另类用途?” “没有错。我国有关部门一直注意这只兴奋剂,并且向贵公司购入作医疗用途,发现医疗效果显著,但同时对脑部并不安全,一次服用超过0.5克会令人精神错乱、被害妄想、幻听、发冷及丧失理性,必须极谨慎控制份量方可避免相关副作用。” “的确。” “上次会谈中,我国请求贵公司将甘药加以改良,成为适合军事用途的生化毒气。”雷蒙德的话直截了当,“我国竭力搜寻可迅速摧毁敌方之余不会破坏该城资源的武器。” “小妹颇有兴趣了解一下。” “在大规模战争中,关键战役多涉及城市攻防,特点在于建筑物密度极高。以现今一日千里的军事科技,摧毁敌城不费吹灰之力,只需通过大规模轰炸,甚至投掷核弹就足以将之夷为平地。然而,一个致命的弊病,就系大规模轰炸会对受袭城市设施,例如铁路、建筑物、水源造成难以挽救的摧残,核武器的破坏程度更加毋需多说。即使夺取到敌方城市,城市资源已经受损,战略价值有限。” “或者更优胜方式,就是派遣军队压境,直接肉搏战斗。通过军队攻克城镇,夺取城市后基础设施都会获大程度保留,然而此举为双刃剑。第一,损耗军力,尤其系当攻克敌国大型先进城市时,不经腥风血雨无法攻陷之。第二,就是进攻效率必然受制。” “以上两种攻城手法也是近代军队采用的方式,不过始终无法达致一个的可迅速攻克城市,又避免大幅破坏城市设施的双的情况。故此,我国军事研究院近年寻求新时代先进武器达到这个宏大目标,而其中最为可行的方向,就是研制生化武器。经过一番审慎评估,研究人员相信,生化气弹是可以达到──” “迅速攻克城市,和城市破坏最小化。”q套弄纤幼的手指。 “没错。军事科学家报告指出,我国军队要攻陷敌国大型城市时,只需派遣精锐战机队闯入敌城空域,大量投放生化气弹就足够。我姑且假设生化气体为x。当数以百计的气体x汽弹于城市不同地方爆破,大量x气体将满布城区。x化学物质,通过呼吸入侵脑部,令人精神错乱,丧失理智,最终互相杀戮。如果在受袭城市每个角落都有目标吸入气体x,情况就立即失控。敌方受感染国民将自相残杀,除非敌城具有极先进防毒设施或军力,否则根本无法控制城市感染状况,城内出现大屠杀,伤亡数以十万计。如果情况顺利,敌方会被迫弃城。最后,我国只需派遣军队进驻城市,消灭剩余的少量残余受感染者就足够。只要x令敌方短时间内大幅受感染,并且在适当时候毒气效果消失,就可以迅速攻克敌城,同时避免对城市设施造成太大破坏,敌城战略价值以几何级数飙升。” “雷蒙德你描述到好像电影桥段这样,最近小妹才看了一套生化危机科幻片。” 第232章《1107》(2) “q,你我都知道,我国假想敌在三年前成功秘密研制人工智能机械人,十年内将海量生产,取代坦克成为地面杀伤力最强的秘密军事武器。而且,好多欧洲国家已经暗自研制生化武器,只系一直封锁相关资料。第三次世界战争表面上遥不可及,然而近十年情况急剧转坏,秘密军事竞赛如火如荼,只要爆发导火线火上加油,足以灭世的武器就会向世界呈现。现在不是拍电影,是在说国家安全。如果要同敌国抗衡,发展生化武器是必须的。” “嗯,明白,军事博弈亦非本公司关心之事。那就由我简介一下甘药的效果。甘药,兴奋剂改良成分后的化学物质。本公司上月在药剂厂进行的临床实验结果显示,实验品如果带有会淌出血液的伤口接触甘药气体约十分钟,甘药会渗入血液,实验品随即感染甘药病毒,血液产生化学作用而变黑,身体发冷,体温维持在大概34.2度至34.5度。甘药会通过血液入侵脑部,感染者会出现妄想症状,对身边任何正常人产生烦躁情绪,情况急速加剧,造成非理性杀戮行为。感染病毒者最终会因狂躁过度,失血过多而死亡,过程可短至数小时,长至数十小时。” “听小姐你这么说──” “叫我q。”q打断了雷蒙德的话。 “q,听你这么说,本人反而对感染者如何对身边的人产生敌意颇有兴趣,因为本人实在无法想像……” “最重要是结果,并非过程。不过的确雷蒙德你主动提出,我不妨补充一下。本公司进行了临床实验,参与者感染甘药病毒后2小时后进行全身换血,清除体内甘药,恢复理性的他忆述当时感官经历,表示感染后会出现极真实幻觉,目睹令他畏惧的事情,幻觉逼真如真实体验。参与者会对旁人产生憎恨情绪,最终动起杀机。最惊人系,感染者并不会自相杀戮,研究报告指相信系因为感染者血液散发气味令感染者本身感到不安,幻觉内容因而不会引导感染者杀死其他感染者,而杀戮没有黑血气味的正常人,所以实验中一般感染者共处实验房间都并无出现残杀行为。小妹了解的有限,如果阁下有兴趣我会试试找份报告给你端详一番。” “不需要啦。依你所言,甘药药力完全符合本府期望。想问如果实践在军事层面呢?” “本公司会将甘药注入浓缩金属气桶,只需加以改良,就可制成毒气弹,在袭击目标大幅度扩散。” “嗯……” “你有保留,小妹可以给实验报告你看。”q脸露微笑。 “q,我不是这样的意思……不过你们如何找到活人进行这种高风险实验?” “嗯。”q莞尔一笑,雷蒙德识趣的会意,也没有打算追究,反正人口贩卖、失踪等等事情在第三世界屡见不鲜。 “坦白说,甘药有没有缺点?” “让我组织一下……有三样最重要。第一,本机构尚未确定有没有某种人对甘药有自然抗体,这一点需进行进一步研究。” “例如在……某种血型者?q你好像说甘药通过血液传播?” “没有错,可能有某些稀有血型者对甘药有抗体,完全免疫或者感染速度缓慢,如果贵府要攻击的国家民族刚好有相对高的百分比有对抗甘药的稀有血型,毒气杀伤力会受制。不过放心,只需通过实验找出持有抗体者,再加以改良甘药,化解漏洞不过时间问题。” “明白。”雷蒙德睁大眼盯着q雪白的长腿,语带相关。 “第二,病毒以暂时平均需要10分钟方会完全入侵脑部,不过只需几个月时间,本公司会大幅缩短病毒感染时间。” “太好了。然后是最后一个?”雷蒙德猥琐的视线从不移离。 “最后,本机构需承认甘药目前最大不足,是最快只可通过带血伤口进入人体。” “我都一头雾水,为什么毒气无法通过呼吸直接感染?” “并非无法通过呼吸感染。因为化学构造问题,呼吸作用会排除甘药的化学物质,如果缺乏淌血伤口者长期吸入毒气,在200小时左右,最终都会受感染,然而感染速度会比血液感染缓慢好多,详情不便透露。” “200小时就效率太低……” “不过贵府请放心,如果交易成功,本公司将注入大量资金及科研专才研究,五年内必定可解决弊病,同时甘药杀伤力、传染性必然更上一层楼,远超想像。” “勇敢。” 两人接着又讨论了关于毒气细节及军事层面应用的构想。十数分钟后,雷蒙德终于打断q的话:“谢谢q小姐──” “q就可以。” “谢谢q说这么详尽的解释,本人会向本有关部门解释你所说的所有细节。不过本人今日特意来,主要目的是要与贵公司达成初步交易共识。请问q是否可代表贵公司给予一个初步答复?” “绝对没有问题,小妹是公司高层。” “嗯。”雷蒙德内心浮起一阵讶异,尽管眼前的女人举止成熟,渗出浓厚女人味,然而相貌不过三十岁左右,保养得好也顶多三十一、二…… “请问贵府上次是不是提出了一个价钱数额?” “嗯,不知贵公司──” “恕我代表公司拒绝。” “嗯……”雷蒙德暗自忖度,的确q主动提出会面,必然有心促成交易,当下拒绝只不过是讨价还价的手段。 雷蒙德咳了一声:“我国提出的价额,足以买下一个小国的所有土地──” “我计算过,应该买到两个有余。”q微笑,态度镇静。 雷蒙德脸色一沉,暗自计算底牌:“如果是价钱问题,本府愿意再提升20%……” “恕我再次拒绝。” 雷蒙德的双手渗出冷汗,心跳急促,有关部门向他表明,是次交易不容有失,只因生化武器关乎国家安全及国际话语权。 “希望贵公司了解,自从零八年本国面对经济萧条的忧虑,本有关部门经已连续两年出现赤字,军事发展资金极为有限。如果贵公司认为未够,我们最多加25%,这个是最大──” “雷蒙德,小妹意思是,在单交易,贵府不需要付出金钱。” 雷蒙德愣住,一声不吭。一所庞大的国际药剂集团,在竞争越趋激烈的全球化市场中,怎会不趁这千载难逢的时势多挣一笔?己方提出的价钱,可是骇人听闻的天文数字…… “这个夜市公司委派我约见贵府代表的原因。”q擦了擦鼻子,“我方期望促成交易。本机构可以为贵府提供大量甘药气体,并且将以浓缩气桶方式运送,至于实际份量、运送方式就并非今次要倾谈的内容。另外,本公司可安排一次大规模甘药测试及提供毒气制作方式资料。” 雷蒙德睁大双眸,抖动的双手出卖了难掩惊愕的自己。 这三个条件,任何一个也价值连城,即使是本来提出的惊人天价,必然少于三个条件凑起来的实际成本。最耐人寻味的是,怎么药剂公司愿意自揭底牌,把甘药的制作秘方直接拱手相让给客人呢?何不保留之吸纳丰厚的长期收益? 背后,必然有不可限量的惊天阴谋。 “那……贵公司开出的条件是?”雷蒙德开始忖度,如果这药剂公司并非为钱财,会为了什么不惜挥霍资源。 “本公司打算举行一个大型实况活人甘药实验,有两件事情,期望得到贵府鼎力协作。” 雷蒙德一声不吭,脸色必然困惑到极致。 “希望阁下听完小妹说的,再评价条件合理与否。” “愿闻其详。”雷蒙德一头雾水的托了托黑超眼镜,大惑不解。 第233章《1107》(3) “首先,本公司之前做的甘药临床试验,不过是少量参与者,实验结果不可推广。这个非常冒险,无法确保甘药实战效果。本公司必须进行一次具广泛性测试,方可确保毒气对大部份人具感染性及杀伤力。正因甘药针对城市,本公司希望在真实城市举行一次活人测试,目标为测试城市环境下的人被迫接触毒气之下,杀伤力及感染速度如何,行为如何,以及有没有尚未发现的种类的人对甘药有全面或局部抗体。” “想请问实验选址打算在?”雷蒙德内心充斥无数质疑。 “湾区玖龙市区的一栋单栋住宅大厦──” “对不起!你他妈疯了吗?”雷蒙德激动的站起,脱下黑超,椅子往后退了半米,“啪”一声撞到褪色的墙边。雷蒙德耗费数秒才逐渐镇静,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了解阁下想法,我起初听王生提出时都觉得不甚合理,不过请你听我说完。”q一脸恳切的请求,眯起眼。 “你继续……”雷蒙德喘着气,把黑超搁在椅子上。 “我相信阁下最大的关注分别是可行性太低,和选址唔应该在一个保安严密的国际城市。” “没错,你明白了。”雷蒙德重新坐下,竭力调整思绪。 “本公司了解贵府假想敌为先进国家,拥有不少人口300万以上之大城市,城市大厦密集、人口密度高。湾区正属贵府假想敌典型城市的同一种类密集城市,而且人口血型百分比分布与假想敌国民人口血型百分比分布不谋而合,如果是湾区进行这场实验,再从中汲取经验,必然大幅增加贵府使用甘药的实战效果。” 雷蒙德不声不吭,事实的确如q所述。 “可行性方面,本公司经过长期反复商讨、研究,认为在一栋大厦进行活人测试绝对可行。首先,整个实验打算进行72小时──” “细节不必,言简意赅。” “实验开始将安排在凌晨。在实验前一段时间,大概两个月前,机构会在选中的大厦四周安装会喷出浓雾的装置,在实验开始时,装置释放的浓雾会隔绝大厦窗户及外面视线。同时,装置运作期间发出的噪音会隔绝大厦外的杂音,实验人员都会通过各种方式,令住客想办法接触甘药。” “等等,你肯定浓雾足以阻隔视线?” “m7492型白色烟雾燃烧机,小妹知悉贵府军队最近两年有广泛使用,去年更加增添了三十部作军事演习用途。” “好。继续。”雷蒙德惊讶q做足资料搜集。 “该栋被选中的大厦……以下我简称『大厦』。大厦有一部电梯、一条连接天台及各层的后楼梯和垃圾处理管道后门,全栋单栋楼不计算底层23层。公司将安排于凌晨时分,在大厦对面马路部署好的实验人员,带甘药气桶闯入大厦,封锁大堂、后门及连接天台及后楼梯的门,令住客无路可逃。” “如果住客跳窗呢?” “跳窗逃生是没有可能。因为大厦已经安置了烟雾燃烧机,就算他们跳窗,都会堕入燃烧机范围,热力下化成烧焦尸体。就算他们有办法跳到很远,脱离烟雾燃烧机的范围,他们都会堕楼丧生。底层不需多说,是没有可能的,因为就算掠过燃烧机都会因高温烧死。” “实验如何进行?”雷蒙德拭抹着额头的冷汗。 “在后楼梯底层放置甘药浓缩气桶,将毒气扩散至整个后楼梯,效果可维持超过72小时,即使实验后期气体浓度骤减,都足以造成感染。实验人员会通过各种方法吸引被封锁在大厦的住客到后楼梯,包括停电、停水、用干扰器瘫痪大厦连接网络及大气电波,迫使住客与世隔绝,下楼接触甘药。” “居民可以坐电梯──” “不可能。电梯控制位于大堂管理处,封锁大堂的实验人员将停止电梯正常运作,用作计算生还人数,实验人员会在电梯监控视频隔壁安置一个体温检测器,加上监控视频,电梯去到每一层打开,都可以计算该层接近电梯的生还人数,顺便观察感染者行为。实验人员会通过敲响警钟,吸引住客注意电梯。” “如果住客进了电梯唔肯离开呢?或者……破坏监控视频?” “正常住客行为是不会有能力破坏电梯运作,只要监控视频和体温检测器可以照常运作就没有问题。如果住客真的尝试破坏监控视频或体温监测器,实验人员会控制电梯将少数反抗分子送往大堂,及时处决。” “嗯……但是就算是这样,住客不接近电梯,躲藏在单位,也是无法计算准确人数,对吧?” “对,所以人数计算不过为约略估算。实验焦点在于观察感染者是真实城市环境的不正常举止和观察有没有人对甘药有自然抗体。本公司会搜集所有被困大厦者的血型、身体状况等资料,实验人员会一路追踪他们。” “如何做到?” “大厦总共69户,公司人员会伪装成钟表零售商,以低价售卖名牌手表给大厦住客,手表是实验人员精心研发,外表及表面功能和名牌手表一模一样。手表可显示身体机能、位置等资料,资讯会即时传送到外面的秘密实验中心,当然前提是佩戴者在实验期间有佩戴特制手表。” “如何逼他们戴……” “不需要逼,只要有一半住客上钩,我们已经有充足实验。” “那这个实验完结时,你们怎样做?” “实验人员会在电梯安置一个破坏力极强的炸弹,在实验启动72小时后引爆,因为感染者血液非常易燃,因此将引发大型火灾,将大厦内一切证据毁尸灭迹。” “那实验人员呢……怎么逃走?” q的嘴角蓦然扬起:“很遗憾。” “贵公司……打算杀人灭口?”雷蒙德吞下一口口水,脸色略显苍白。 “本公司有办法找到的人员全部也是犯了严重刑罚的穷人,例如死刑、终身监禁等等,我们会通过私下手段将他们引渡。如果他们愿意牺牲,接受训练进行实验,我们会为他们的家属提供终身生活资助,数额颇为丰厚。” “湾区……湾区是法治社会……哪里可以带到这些犯人出来。” “没有人说过在湾区找犯人,”q微笑,“世界很大。” “你所说的计划太疯狂……虽然我提出的质疑你都一一解答……”雷蒙德忖度着,“不过有一点,我完全无法接受。” “愿闻其详。”q刻意的抬高双脚,令得雷蒙德睁大双眼,美人计似乎得逞。 “本人不追究波及无辜市民的道德问题……这个计划,在湾区市区,封锁一栋大厦进行活人实验……封锁大堂可行,因为大堂管理员根本无力反抗……不过,你说实验维持72小时?” “没有错。” “没有可能!湾区治安属r洲顶级,如果发生那么严重的封锁大厦事件,还要在网教发生,特种部队不消半小时必定赶到,迅速攻陷大厦!实验一定行难道!” “因此,实验需要贵府鼎力相助。” 雷蒙德一声不吭,静待q把话说下去。 “希望贵府可以协调一下d非组织未来神信徒,公开承认是次封锁大厦事件为组织策动的袭击。” “未来神信徒……未来神信徒是全世界各国嗤之以鼻的恐怖组织,本有关部门是不会狼狈为奸。贵公司如果要和恐怖份子合作,大可以私下联络他们谈判──” “表现上当然是这样。”q轻轻一笑,“不过心水清者都知道,小妹此际正正和未来神信徒代表商谈紧。” “你……”雷蒙德目瞪口呆,q口中的却是铁一般的肮脏事实。 “操控恐怖组织,以烟幕换取第三世界石油资源、经济利益,早已司空见惯,只是广大市民永远不会知道,小妹绝对理解贵府需要。” 第234章《1107》(4) 雷蒙德脸色一沉,尽管事实理应早被不少外国有关部门最高层知悉,作为富可敌国的药剂厂代表,了解此污秽真相并不值得称奇。全球财力最丰厚的恐怖组织未来神信徒,实质只是己国背后创建及操控的棋子,通过植根d非,袭击西方国家煽动国民反第三世界仇恨,继续支持有关部门挥兵中亚及d非。一切,其实不过是自编自导的烟幕而已…… “本公司计划将封锁大厦事件对外包装为震惊全球的恐袭。最近,反西方组织未来神信徒,有两名骨干成员比中美联合反恐行动击杀,令未来神信徒同z国关系极度恶劣。未来神信徒一向心狠手辣,以血腥袭击报复敌国,例如柏林爆炸案、三藩市机场爆炸案。因此,这个时候袭击湾区闹市,制造恐慌报复z国符合组织作风。整件事情,只需包装为未来神信徒挟持大厦,封锁一切出入口,以炸弹威胁有关部门,并宣称在大厦散播阿杜木卡。” “阿杜木卡……”雷蒙德不禁一愣,“最近在d非杀死数万人的撒旦病毒?” “没有错,不过『撒旦病毒』只不过是俗称。阿杜木卡病毒可怕杀伤力及传染性极高,而未来神信徒过往一直宣称成功研制阿杜木卡病毒的生化雾气,这个完全fit晒是次实验环境。近月阿杜木卡导致全球海啸般的恐慌,各国恐惧病毒会传播到己国境内,87个国家对病毒肆虐的苏丹、埃塞俄比亚及肯亚发出黑色旅游警示、禁止d非航班前往。如果未来神信徒宣称,只需声称燃烧机制造、用作阻隔视线的烟雾含阿杜木卡病毒,必然引致全城恐慌泛滥。” “阿杜木卡病毒极可能肆虐全城,瘫痪社经运作,造成股市暴泻,楼价狂跌……”雷蒙德恍然大悟,无法想像q会提出如斯夸张的计划。 “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如果未来神信徒宣称在大厦散播阿杜木卡病毒,全城必然有汹涌的压力,迫使有关部门撤离并且封锁附近的网教区域,防止阿杜木卡病在市区散播。在封锁隔壁、无人冲击情况下,这个实验绝对可以维持72小时,然后由实验人员亲手引爆炸弹结束一切。” 雷蒙德一声不吭,半分钟后才吐出一句话:“这是疯狂的。” 或许就是因为药剂公司知悉己国有关部门背后操纵未来神信徒,才愿意促成这实验计划……如果没有恐袭烟幕,实验根本无法于都市进行。 “另外,本公司希望贵府和湾区警队某位高官沟通一下,提醒警方不要刻意冲击这栋大厦,隔壁奶路臣街,实验后也不要搜集到任何关于实验的证据公诸于世,那就行了。” “湾区警队某位高官?” “阁下绝对清楚小妹指边位。本公司搜查过,某湾区警队负责官员在贵府是有一笔涉及千万元美金的洗黑钱记录,贵府一直知道但选择隐瞒,如果执行法律,相信他都要坐很久监……” “完全明白。” “是次实验,本公司愿意包办费用、人手,贵府只需联络未来神信徒公开承认恐袭责任就足够,这个就是交易条件。” “恐怖组织挟持大厦……有什么要胁条件?我意思是,表面上?” “释放最近给z国有关部门监禁的两位组织精神领袖──” “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贵公司付出不菲,敢问真的值得?”雷蒙德不禁苦笑。 “其实湾区除了是极度适合办甘药实况实验的环境,王生还有另外一个私人原因。” “嗯。”雷蒙德点头,这属意料之内。 “王生年事已高,他根本不关心金钱,只是希望完成一个心愿。” “一个心愿?就是进行活人实验?”雷蒙德一脸茫然。 “令一个人绝望的复仇。” “一个人……那个人住在这栋大厦?” “没有错,王生对他恨之入骨。王生年轻时从事药物买卖,生活艰难。当时,有一个帮派首领的母亲因为私人恩怨诬告王生从事贩毒生意,背后伪造大量证据,弄虚作假,王生几经艰苦先避过刑事责任。后来,那个十恶不赦的帮派首领屡次派蒙面大汉骚扰王生家人,甚至……”q低下头,甚是难过。 “是?”雷蒙德皱起眉。 “二十九年前,有一班不知名蒙面人绑架王生妻子,当时王生正和妻子在街上,王生追不上蒙面人,最终王太……”q还没有说下去,雷蒙德已经做出了“明白”的手势。 那场轰动的奸杀案,尽管事发数十年前,却骇人听闻,烙印于雷蒙德的心中。1987年,巴黎市中心,一名三十二岁亚洲籍女子被蒙面人士于小巷拐走,警方一星期后才于尼斯旧城区搜索到蛛丝马迹,经过一番追查,于一栋空置已久的3层仓库的顶层找到手脚被绑上的女子尸体,当时仓库内空无一人。警方表示,女子口部被封,满身瘀伤,下体受到严重创伤,地上沾满血液,相信一星期以内不断遭性侵,而且从女子骨瘦如柴身材显示可能一星期内根本没有进食,最终体力不继,而且仓库门口被钢锁锁上,并无仓库,怀疑饥饿及氧气不足死亡。警方发现仓库铁门、墙壁有大量血手印,有合理理由相信受害人于凶徒离开现场后曾一度尝试逃走,经长期挣扎却发现无能为力,因仓库位置隐蔽,外界绝对不会察觉有人受困。由于犯案证据太少,警方最后也无法追查凶徒下落,案件最终无疾而终…… 雷蒙德揪心起来:“因此,这个实验……到头来……” “杀一个人易如反掌,不过就这样杀死他未免太便宜他。王生痛失妻子以来,相信背后策划者为该人,苦苦追查却找不到证据,因此一直渴望一个机会,制造一个密闭环境比这个杀人狂魔,体会一下被封锁、无法逃出的绝望痛苦。” “到底要多憎恨一个人,才甘愿耗费一切令他受苦?” “一切?”q抬头,“对于王生来说,金银如浮云。复仇的快感,就是一切,而且这个人罪有应得。” “嗯……” 两人又谈论了关于各项交易的细节。最后,雷蒙德站了起身:“好!谢谢q小姐──” “q。” “谢谢q清晰表达了贵公司意愿。容许我总括一次,贵公司愿意提供甘药毒气供应、实验、制作方法,而希望本有关部门联络协调实验。” “协调实验……这个术语我喜欢。”q调皮一笑,“其实本公司开出的条件非常合理,如果实验不幸出现失误,本公司一律按照国际不成文规定负责。刚才提及的活人实验计划书,小妹已经吩咐了工作人员递交比贵府相关部门。” “本人会再和上头交代,在一个星期内会给予回覆。” “雷蒙德,如果有空,上机前随时可以找我。”q把一张卡片递给雷蒙德,意有所指一笑,雷蒙德兴奋不已的盯着她迷人的脸颊,因为卡片上写了某酒店的房号。 待q准备步出单位之际,雷蒙德却忍不住叫停了她:“不好意思……” q回眸,皱起眉头。 “本人实在好奇,亲爱的王生会对边位如此深仇大恨。” “卑贱小人,不值一提,不过说了都无伤大雅。”q继续步出单位,“姓王名大鹰。” 第235章《机密档案217904》(1) 严正警告: 档案内容属机构至高级别机密,阅读者如非获机构上级书面授权批准,严禁泄露档案之任何内容,否则机构将根据守则惩罚处置。 备注一:以下本机构将以“机构”称呼。 备注二:以下一切时间按照湾区时间(hkt)。 备注三:以下一切通过交涉取得之特别授权,将以“机构交涉”列明补充。 1.基本资料 名称:甘药机密实验计划 进行日期时间:8月12日02:00至8月15日02:00(72小时) 地点:z国湾区玖龙网教奶路臣街39号全华大厦(以下简称大厦) 实验需要人手:104人(10人为场内监察及研究人员,94人为场外监察及研究人员) 实验目的:实验计划主要目标为测试化学气体甘药于72小时内对实验目标造成之杀伤力,详情于机密档案217937交代 2.实验过程 2.1前期准备 2.1.1偷听装置 实验开始前60天,实验人员于大厦后楼梯其高二层的通风窗旁边墙壁位置安装微型偷听器,偷听器于实验期间将用作观察实验品行为用途。由于安装偷听器行动于深夜进行,大厦后楼梯并不设有监控视频,安装位置不显眼,暴露机会极微。偷听器于实验开始时将自动开始录音,录取音讯将直接传送至外部实验中心电脑。偷听器电池足以维持90天运作,确保电源充足。 2.1.2大厦外烟雾 实验开始前30天,实验人员通过机构交涉得到大厦管理处及业主委员会特别授权,将十二部m7492型白色烟雾燃烧机安置于大厦一楼对开平台四端。实验人员将十二部m7492型白色烟雾燃烧机添置类近大厦散热机外壳,伪装成普通散热机,避免被住客怀疑。十二部m7492型白色烟雾燃烧机将置于平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三部,燃烧机将覆盖大厦四个方向。实验开始时,燃烧机自动启动,机器表面温度将严密控制于摄氏170度至200度之间。机器表面的透气孔将燃烧,经实验证明不会导致附近建筑材料起火。燃烧器将喷出大量灰白色泽的高浓度烟雾(详细资料于机密档案217652交代),对外杜绝外界对实验认知,对内阻隔视线,使实验品与世隔绝,被迫使用后楼梯逃生。根据实地测试,燃烧机烟雾可将能见度减至不足半米水平,并且覆盖至少八十米高度,隔绝大厦内外视线接触。燃烧机启动后,半小时将隔绝大厦内外视线。 机构交涉:机构已通过伪装维修公司身份与大厦管理公司零峰集团有限公司达成协议,大厦管理公司将以更新大厦电力系统,须增添散热器材为由增添十二部散热机,增添费用表面上为零峰集团有限公司负责,实质为机构所负担。经过交涉,业主委员会一致通过是次免费添置散热机的计划,详情于机密档案217920交代。 2.1.3特制实验手表 实验开始前30天,全华大厦的每户信箱将被邮寄一份以优惠价99元订购2只原价2299元的melbo黑色运动手表的优惠券,手表为实验人员特别研制,设有录取音讯、体温量度、心跳量度以至各种检查佩戴者身体状况之功能,若试验品戴在手腕,资料记录将即时传送至场外实验中心电脑,务求量度试验品于感染甘药后的生理反应以及通过录音功能研究实验品的行为举止。手表设计、功能详情于机密档案217921交代。 备注:在寄出的69户中,总共有38户以优惠价购买特制实验手表,符合实验人员本身30户的预期。 2.1.4封锁出入口 实验开始前30分钟,实验人员将武力封锁正门及垃圾收集管道后门,大厦管理员将被即时处决。底层大堂将成为实验监控中心,所有进入大堂的非实验人员将被及时处决。机构将聘请一名高级专业杀手于大厦外隐蔽位置狙击任何冲击大厦人士。封锁大厦部署详情于机密档案217923交代。 2.1.5运送甘药化学气体及炸弹 实验开始前30分钟,实验人员闯入大堂时将顺道以3架手推车从对面大厦运送十个甘药金属气桶、炸药及干扰器至大堂。气桶将于实验开始时移动至后楼梯底层位置,于后楼梯空间释放甘药。同时,手推车将承载摧毁大厦之炸弹。由于浓缩金属气桶以类石油气桶为外壳,炸弹以洗衣机包装覆盖,并不会引起外人怀疑。 2.1.6电梯装置改动 实验前30分钟,取得底层大堂控制权后,实验人员将停止电梯正常运作,并于电梯内监控视频旁位置添置微型体温感应器。感应器构造详情于机密档案212827交代。 2.2实验进行 2.2.1截断水电供应 实验开始时,实验人员将通过大堂控制截断大厦单位水、电供应。 备注:由于大厦由石油气桶提供各单位石油气,并非由大厦统一供应,因此无法于大堂截断单位石油气供应,然而相信对实验影响有限。 2.2.2开启网路及大气电波干扰器 实验开始时,实验人员将启动网路干扰器及大气电波干扰器,截断大厦讯号及大气电波接收。干扰器详情于机密档案216541交代。 2.2.3电梯运作 大堂实验人员拥有电梯控制权,正常电梯运作停止,将用作计算每层生还居民人数。实验开始60分钟后,电梯将于大厦最顶层26楼开启,若该层有试验品进入电梯,实验人员将通过监控视频及体温感应器计算人数。即使实验品不进入电梯内部,实验人员将根据监控视频旁边的微型体温感应器,计算电梯附近的生还实验品人数。如1分钟后没有实验品接近电梯监控视频及体温感应器监视范围,警钟将敲响并且维持3分钟,增加该层实验品注意电梯开启的机率。如果3分钟后依然没有住客进入电梯,实验人员将停止计算该层人数,下降一层,重复上述运作模式。完成底层统计后,电梯将返回26楼,重复上述运作模式。如果试验品阻碍电梯运作,实验人员将视乎情况,严重毁坏电梯者将被送往大堂及时处决,以免妨碍实验进行。 备注:监控视频及微型体温感应器检测范围无法探测所有位置,计算人数仅作估算实验品死亡速度之用。 备注:电梯顶部将会写有提示试验品使用后楼梯的文字,并且关上电梯,关上电梯灯光,以造成威吓效果,迫使住客使用后楼梯逃生。 第236章《机密档案217904》(2) 2.2.4致电行动 实验人员将伪装大厦清洁女工的身份以大堂管理处电话逐单位致电,引诱实验品离开单位,前往后楼梯,方便实验进行。致电行动将于8月12日8:00开始。伪装声音人员将代入真实大厦清洁工王丽敏的身份,增加可信性。根据工作时间表,王丽敏女士于实验开始期间并不身处大厦工作,使用其身份具真实感。 2.2.5于后楼梯释放甘药化学气体 实验开始时,实验人员将于后楼梯底层摆放十个甘药浓缩金属气桶,开始释放甘药,预计3小时甘药将覆盖后楼梯空间。实验3小时后实验人员将气桶移离后楼梯。实验将通过不同方式引导,迫使居民使用后楼梯逃生,长期接触甘药,模仿紧急情况时生还者通过后楼梯逃生的情况。正常情况下,持有流血的试验品将身上有血液未凝固的伤口接触甘药,将受感染,血液呈黑色,全身急速流失体温至34.2至34.5度左右,并且出现幻觉,对旁人产生负面情绪,引发互相袭击之情况。感染者于数小时至数十小时内将因狂躁过度,失血过多而死亡,准确死亡时间因体质而异。 2.2.6引爆炸药 实验接近结束时,电梯将装载计时炸弹,移动至13楼,亦即大厦中央位置。实验结束时,即8月15日02:00,计时炸弹将爆炸。炸药爆炸力经过室外测试,足以破坏力波及方圆50米,绝对可将全华大厦全栋炸毁,不留下实验迹象、生还实验品及实验人员。 2.3事件对外形象 2.3.1形象概述 是次事件将被描述成近年崛起的反西方恐怖组织“未来神信徒”于8月12日凌晨于大厦发动的袭击,恐怖分子占据大堂,挟持所有住客,散播阿杜木卡毒气,并且威胁引爆炸弹,详情于机密档案223492交代。 2.3.2媒体 机构将通过特殊手法向各大主流媒体、网络媒体、脸书发布大量资料,描绘事件的袭击形象。计划预期,主流媒体将把是次袭击与未来神信徒扯上关系。通过机构与各媒体的交涉,两所湾区主流媒体表示将协助报道,将事件描绘成百分百的袭击。媒体资料详情于机密档案222494交代。 3.预计官方部署 3.1隔壁奶路臣街地区 于外部而言,事件为袭击,而恐怖分子宣称大厦内有数颗殉国者炸弹,若引爆可触发方圆100米的严重破坏,而且组织宣称已经于大厦释出阿杜木卡毒气,由于病毒具高度传染性及杀伤力,警方必须紧急撤离及封锁大厦附近的地区,进行长期大规模封锁,让实验顺利进行。 其他 机构其他交涉细节不会于本档案透露,详细数据请参考机密档案218922。 4.实验突发事件 4.1第一日02:46:警方紧急撤离大厦方圆100米内所有居民,涉及奶路臣街、渡船街、的士道街、sz街、gd道及新填地街所有大厦,由于撤离迅速并且制造极少声响,经评估后认为撤离行动制造的声响对实验影响有限。 4.2第一日03:14:数名实验品,一名实验品偷闯控制室并且尝试拨打大堂电话,大量实验品闯进后楼梯底层,人数无法确定。当时实验人员正于后楼梯底层安置甘药浓缩金属气桶,大堂防烟门尚未封锁。实验人员处决闯入大堂实验品,一名男性实验品逃至金属气桶位置,最终被击毙。另外有迹象显示有目睹事件居民逃离现场。所有于是次事故中丧生的实验品尸体被移往电梯大堂,方便实验人员处理浓缩金属气桶,大堂防烟门随即被封锁。实验人员于收拾气桶时发现遗失1个甘药浓缩金属气桶,怀疑被某实验品夺去,为了不干预实验环境,决定停止搜寻失踪气桶。 4.3第一日03:32:三名实验品透过后楼梯闯进天台控制区域,天台实验人员以灭声枪扫射,其中两名实验品中枪身亡,另外一名男性实验品头部中枪后失足坠下天台,实验品尸体被处置。 4.4第一日18:52:一名实验品于12楼尝试阻止电梯关闭,实验人员控制电梯门强行闭上,夹断一人脖子,头部遗留于电梯,头部被实验人员移离电梯范围。 4.5第一日21:01:大厦外传出响亮消防车声,经查证实为一辆消防车违反湾区封锁隔离指令擅闯禁区,随即被警方驱赶,相信对实验进行并无大碍。 4.6第一日21:05:数名实验品于10楼尝试阻止电梯关门,以硬物阻塞电梯门,最终一名男性实验品左手中指被夹断。 4.7第一日21:33:大堂实验人员察觉到垃圾收集管道传出杂声,根据声音判断相信声音制造者为数个受感染者,无碍实验进行。 4.8第二日9:57:有实验品于2楼在电梯内张贴求救纸条,字眼为“请于16楼电梯大堂商量”。为免该求救纸条影响实验结果,求救纸条被实验人员于大堂电梯处移除。 4.9第二日11:59:一名男性实验品于9楼在电梯金属墙上书写“9”的字眼,毁坏电梯,实验品被送往底层实时处决,尸体被实验人员移离电梯范围,字迹被抹去。 4.10第二日13:23:数名实验品于9楼在电梯金属墙上用利器刻下多个“9”字,由于实验品于关灯时刻写,实验人员于实验品离开电梯才发现毁坏电梯迹象,无法处决实验品及清除电梯的刀痕,经过商讨认为无碍实验进行。 4.11第二日15:58:大堂实验人员察觉到垃圾收集管道传出枪声,怀疑实验品尝试从中逃出,实验人员以硬物撞击后门警告实验品远离管道后门,根据声音判断实验品自行离开管道,无碍实验进行。 4.12第三日7:10:三名实验品,包括一名男性实验品x于10楼进入电梯后不离开,实验人员控制电梯往下层移动。其后两名实验品离开电梯,实验品x以枪械企图破坏电梯闭路电视,电梯强行关上,并且将该实验品移送至底层大堂处决,尸体被实验人员移离电梯范围。 4.13第三日8:27:貌似实验品x相识试验品于10楼以冰箱堵塞电梯通道,电梯强行移动,并且透过电梯广播器发放特制高频率噪音,吸引感染者接近电梯,防止实验品阻碍电梯运作,事故顺利解决。 4.14第三日21:28电梯被感染者暴力摧毁开关门,并破门而出,实验人员无法将之处决,电梯经修复后勉强维持运作。 4.15第三日22:02一名男性实验品用炸药毁坏电梯,经实验人员于底层大堂抢修后,电梯可勉强维持运作,然而闭路电视及微型体温传感器损坏严重,无法修复,计算人数的数据记录中止。 4.16第三日23:04,大气电波干扰器出现间断性故障,故障问题及时得到修理,对实验影响有限。 4.17引爆大厦炸弹后,发现两名实验品离开并且生还,被湾区救援人员送往广华医院治理,原因有待进一步调查,生还实验品将被特别处理,以防泄露任何实验内容。 5.实验结果 5.1大致成功,甘药能透过流血伤口感染实验品。关于特制手表收集的身体状况资料,请参考机密档案217909。 5.2甘药感染速度因人而异,根据特制手表的体温数据显示,感染速度为4分钟至16分钟,视乎体质。 5.3少部分实验品在甘药发作时,如果受到巨大刺激,例如说话,可能局部恢复理性、情感及自我认知,原因有待进一步研究特制手表记录及更多针对性的临床实验。 5.4实验发现,实验品长期吸入甘药,身体机能如速度、敏捷度、力气、持久力等将提升,增加程度视乎体质,原因有待进一步研究。 5.5特别实验人员表示,观察到血型为tyua阴性血型及rt阴性血型的实验品,如果有小型伤口接触甘药,只会出现局部感染,只有大型伤口才会全面感染甘药,原因有待进一步研究录音及更多针对性临床实验。 备注:详细实验结果报告,请参考机密档案217911。 第237章《苍白走廊的尽头》 微弱的杂声窜进双耳。 思绪一时间堕入虚无的漩涡,迷失于混沌之中…… 头很疼,仿如准备撕裂。 明明关天翔正在道路上行走……明明还牵着她的手……明明破晓的日悬挂在眼前,怎么猝然就陷入黑暗之境? 关天翔尝试在黑暗中摸索── 天台。炸弹。倒塌。失常。背叛。幻觉。失忆。执行游戏的神。 天文数字量的词汇蓦然涌进混沌里的思绪,凌乱,却似乎很关键…… 想起来,被关天翔牵手的女孩是谁?关天翔怎么会跟她在路上走……什么天台?什么炸弹?什么倒塌……什么游戏? 本来牢牢的完整记忆,猝然如瞬间倾塌的骨牌,于思绪无法寻回。 关天翔开始喘气起来……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只有……只有── 苍白,纯粹的苍白。 身处黑暗中,完全意识不到刚才根本尚未张开双眸。 杂声,是空调制造的。 苍白的,是天花,洁净的天花。 “你终于醒啦……” 关天翔呆滞的把头往左靠,凝视着床边哭泣的女人。 泪是为关天翔而流的吗?怎么这个人的脸孔有点儿熟悉…… 头真的很疼…… 雪白的被铺把胸口以下的身躯遮盖,洁净的单人房内只有关天翔和那女人──以及安置于面前墙壁上,三十二寸左右的高清电视,正播放着新闻报道。 泪流满面的女人站起来,笨拙的身躯焦急的往门口奔走出去,关天翔却置若罔闻,反而被电视新闻的内容弄得恍然失措。 电视的影像画面中,竟然是一栋倾塌的大厦,数之不尽戴着面罩的救援人员拼命的在火海之中搜寻着…… 关天翔注意到了影像画面的旁边的描述…… “奶路臣炸弹恐袭,至少225人死亡,仅2人生还” 奶路臣……奶路臣…… 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不禁萌生疑惑,湾区绝大部分市区建筑结构稳固,即使楼龄五十以上的楼层也绝对不会出现如斯严重的倒塌起火的事件── 杰睿家里不是身处奶路臣吗?怎么会发生如斯严重的灾难……杰睿安然无恙吗? 脸色骤然转变的关天翔立时欲从口袋端出手机,下一秒却更为茫然。当然,关天翔下一秒醒觉到手机不在口袋,然而那并非重点…… 以往习惯使用右手拿手机,此际右手却没有知觉。 左手把被铺掀起,才愕然发现自己身穿蓝白格仔睡衣── 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因为关天翔目睹了右肩被包扎得密密麻麻,却…… 却没有……却没有右手。 真的诡异到了极致……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右手…… 三魂出窍的关天翔差点儿喊叫出声,究竟当下身处哪里── 不,竟然还用想。这里是广华医院,因为窗外是窝打老道的景致。 思绪杂乱的关天翔继续凝视着电视的映像,摸索着身边的陌生。 这单奶路臣恐袭,程度严重的电视台新闻报道完全忽视其他本地及国际新闻,只是密集式重复报道网教的状况……来到医院前,到底关天翔…… “关天翔先生,你终于醒啦?” 关天翔把目光转往门口穿着白色连身制服裙、戴着浅蓝色口罩的年轻护士。她示意关天翔不要乱动,然后温柔的开口:“医生已经来了,你先休息一下。” 这时候,电视屏幕分别显示两张个人相片,一左一右,一男一女,顶部标示着“恐袭生还者”。 关天翔恍然的彻底愣住了,情绪瞬间绷紧到崩溃边缘。 “关天翔,你真的很坚强,救援人员在新都大厦的高层露台发现你,警方猜测是全华大厦倒塌的时候,角度奇迹的刚好令你堕下去。”护士喋喋不休的说着,眼神流露真挚的激动。 关天翔却不声不吭。 “当时候你断了右手,流了好多染化学毒素的黑色血,本来舆论都断定我们无力挽救……不过广华医院上下医生护士不愿放弃全力抢救,以最快速度帮你换了血,而且重新缝合右肩断手伤口……” “我昏迷了多久?”关天翔惴惴不安的四周环视,一切霎时显得极度缭乱…… 女孩皱起眉头,接着一笑:“但是实为──” “对不起,你叫……梦什么?梦瑶,嗯。这件事已经搞到我很不舒服,小姐不如给点空间我,不要再和我提起这件事啦!好不好?”阿翔语气强硬得把梦瑶吓坏了。 “嗯……不好意思……”梦瑶花容失色,脸色透露着难过,“我……我只不过想尝试记起──” “记起什么?”阿翔粗暴的呼喝起来,“被恐怖份子绑架很开心吗?小姐你完整的走出来,所以就那么兴奋想记起发生什么事,然后可以和别人说是吧?” 梦瑶的轮椅移近男孩,一时焦心起来:“不是……阿翔──” “阿什么翔?我和你很熟吗?我在恐袭里面没有了右手,好几位朋友都无故丧生,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大厦里面,我现在情绪已经很混乱,小姐你还要逼我记起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在我的伤口撒盐啊?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好!对不起……”梦瑶眼角沾湿起来,身体颤抖着。 男孩别过头,喘着气。 两人静默了良久,日落后的天幕黯然失色。 “遗忘他啦。”男孩语气干涩,“能够将那几天的经历抹去,或者是一种祝福。” “嗯……”梦瑶呆在原地,朦胧的视线目睹男孩的轮椅渐渐远离。 移动中的轮椅蓦然止住,阿翔却头也没回:“永别啦。” 女孩抖动着身躯,目送着男性生还者再次启动轮椅,默默的远离…… 阿翔恨不得趁早离开这个女孩,以后不要再看到她的脸孔,那泪流的眼神真的很痛…… 再给我两分钟让我把记忆结成冰 别融化了眼泪妳妆都花了要我怎么记得 尽管阿翔绝非天之骄子,他亦大概猜测到背后的来龙去脉。从电视报道中知悉生还女孩醒来后出现失忆症状,以及刚才目睹女孩脖子的异状后,阿翔被迫相信那残酷的猜测…… 全华大厦的封锁事件,背后由某机构策划操控……或许是未来神信徒……似乎,整个城市也不知大厦内曾发生如斯可怖的失常游戏,并且将事件简单直接的定性为袭击。事实上,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是人质,更像是杀戮游戏的参与者…… 自从发现自己跟女孩脖子均有针孔及出现轻微发炎后,阿翔便推测两人很可能被动了手脚。阿翔刻意寻找女孩,不过为了观察她的脖子,以及了解一下她是否真的没有游戏的记忆。 某股力量,本来不预设游戏参与者会离开大厦……他俩最终却突破万重封锁,于游戏结束后奇迹般活下来,该组织必须杜绝外界对游戏的认知,不惜通过低劣的手法令两人失忆,忘记游戏经历……而因为莫名原因,或许是身体构造或曾感染失常症引起的抗体,阿翔并没有完全失忆。 男孩控制着轮椅,一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前进着,一边强忍泪水,因为他把女孩弄哭了,尽管迫不得已。 醒来后的数小时,男孩一直寻找理由说服自己与女孩相认,然后牵着她的手面对世界的荒凉── 太天真了。 如果该组织使用失忆针之类的精神药物,在两人昏迷期间于脖子注射,那么他们必然假设两人已然忘记大厦游戏的内容。如果他们不惜冒险潜入医院注射失忆针,可见游戏保密对他们极度重要。 试想想,如果组织发现生还者依旧持有游戏的记忆,那么他们会如何处置? 格杀勿论,或者同等程度的威胁。 那并无丝毫夸张,如果组织有能力进行如斯大规模的封锁,蒙骗全湾区甚至全世界,杀人对组织来说易如反掌。一个不惜杀戮上百无辜居民的组织为达到目标,有什么做不出。懵懂莽撞的他,如果从自己口里泄露游戏内容,可能惹来杀身之祸。永远保守,真的那么容易吗?阿翔尚不确定自己会否出现失常症遗留下来的幻觉症状。如果在精神松弛时出现幻觉,无意对外透露游戏内容,绝不足为奇。 即使幸运的成功保守……那样压抑的生活……会快乐吗…… 那是神的诅咒……男孩绝对宁愿忘记大厦的一切,至少还可无比幸福的生活下去。此际,似乎就只能永远于阴霾下挣扎。 然而,女孩似乎浑然遗忘了游戏,甚至把男孩也忘记了。 若为一己私欲接触女孩,只会把她拖进水深火热之地。要在跟自己共患难的女孩面前悠然自若,避口不谈大厦的72小时经历难上加难,若不小心告诉之,女孩便堕进遭到灭口的危境。何况,再度闯进女孩的人生,本身就很可能迫使她忆起那不堪的三天…… 残酷,却真实。 男孩蓦然想起梦瑶初二时为何选择离开自己……让他遗忘,基于最温柔的纯粹。 轮椅随着苍白的河流飘荡到苍白的尽头,电梯为离开的人徐徐打开。 走廊回荡着另一架轮椅推进的声响。 男孩欲回头,最终却默默的,把轮椅驶进了电梯,离开女孩所在的底层。 世事如斯讽刺……过去,女孩为守护男孩,不惜远离,让他遗忘了自己…… 原来,换转是男孩,也会重复相同的动作。 的然那段回忆是沉重的包袱,那么就留给自己全盘承受,以后活于压抑梦魇之中的,只有自己好了…… 他与她,就如两条交叉的线,女孩拼命制造的距离终究在过去数天缩短到零,此刻却是回到正数的时候了。 从来没人说过,幸福就是交会在一起……距离才让是温柔,那么自己绝对会跨出那一步。 如果再重来会不会稍嫌狼狈 爱是不是不开口才珍贵 孤身默默承受一切委屈,也是一种幸福吧? 再见了。 金属空间密闭一霎,男孩猛地敲打着金属门,放声嚎哭。 第238章《扯线木偶与扯线人》(1) 你与我终究只是渴求自由的扯线木偶。 陈宁,17岁,高三学生,人称杰睿。 话筒搁在耳边,双手却早被冷汗沾湿。 此际,大堂内布满陌生身影,他们全戴上了防毒面罩,全身被特制黑衣密封,手执重型枪械,似乎为杀戮而来。 湾区,全亚洲最安全城市之一,怎会倏忽出现武装分子?这栋残旧的住宅有什么值得被这班人挟持? 他们外相装束绝对不像湾区警察,也不像正规军队……似乎更像恐怖份子。大堂门口被不知名障碍物堵塞,他们正忙碌工作,杰睿却摸不清他们有何行动及企划…… 不管怎样,这伙人于网教闹市出没绝对超越理性想象范围。 目睹管理处柜台上四溅的鲜血后,杰睿几乎肯定他们是恐怖份子。管理员的尸体不见踪影,想必早被移走。 此刻,杰睿表现惊人的冷静,如果换了别人目睹如斯惊心动魄的异象,必然失声尖叫,暴露行踪后凶多吉少。 杰睿疾速奔下楼梯时,早已察觉后楼梯烟雾弥漫,并在底层目睹十余个金属桶子。知悉事态严重的他将其中一个桶子搬到后楼梯底部,以防被别人移走。杰睿察觉到大堂异样后,凭着敏捷的翻斗窜进大堂,躲过大堂陌生者的视线,来到布满鲜血的管理处柜台。 柜台处于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然而须极谨慎行事,方不会被武装分子发现。 然而,当他打算拨电话到自己的单位,联络阿翔等人之时,不幸却要降临…… 连接后楼梯及大堂的防火门被猛然打开,好几个居民闯了进来,制造过份明显的声响。杰睿霎时自知九死一生,疾速放下了话筒,一个翻滚窜回后楼梯的位置。 “你好?你好?你好?” 话筒里传来一把男性的声音,杰睿却早已窜离大堂。 大堂随即成为枪林弹雨,满是风声鹤唳,大量居民的身上开出数个名为“死亡”的洞,好几个跟杰睿一样逃到后楼梯的防火门旁,他拼命关上门,门后传来源源不绝的枪声。 胸口中了一枪的杰睿血流而注,猛地喘气……怎么会发生如斯泯灭人性的杀人事件,简直是屠杀…… 不,如中学同学发现自己失踪已久,必然会下来搜寻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必须予以警告…… 身中多枪的杰睿口部淌血,然而还是竭力从口袋端出手机──手机并无讯号。唯有留下一个音讯,将之抛到后楼梯底金属桶旁,祈求同学会猜到自己的手机密码跟前田敦子有关联。 他却放不下心,千钧一发之际,还想为友人留下更多线索,让他们清楚手机藏于楼梯底。 他用手沾了胸口汹涌的红色,虚弱的身躯靠在防火门上写着字。 “b……o……t……t……o……m”那是指楼梯底。 “j……e……r……r……” 失血过多导致神智不清的杰睿已经看不清字体,他甚至把“j”写成了意思差天共地的“i”,第二个“r”甚至还没有写完,门后便传来了新一轮的枪声。 最后,第二个“r”便差了一划,变成了“p”…… 杰睿没有把字写完,只因他无法设想,那些子弹竟可射穿防火门。 有些扯线木偶,永远无法察觉四肢的扯线。 王丽敏,61岁,全华大厦夜间清洁工人。 “杨老板,我今天真的没时间,工作表写了我做到夜晚11点就走的啦。” “王婶,人手短缺啊,如果你今晚不留在垃圾房收拾杂物垃圾,明天的维修器具哪里有位置放啊。” “杨老板放防8楼杂物房就可以了啊,那里长期空──” “杂物房明天都会摆满啦,你今晚留在这清垃圾房啦,或多或少是因为你之前懒惰,才会搞到垃圾房那么乱。” “喂!老板,你说句公道话好哦,那些杂物是你吩咐清洁工人放在这里的,我这些小角色哪里有说话的权利?” “不要和我吵,总之今晚在这,收拾好了才能走,否则明天把制服给我然后走人,就这样!” “杨老──” 旧式电话的回荡着“嘟──”的绝情,王丽敏放下电话,无尽委屈涌上心头。 本来还以为今晚可赶紧午夜前归家煲汤给夜更的儿子喝,根据老板的命令,收拾垃圾房后已经凌晨,儿子早离家工作了。 全华大厦清洁人手不足是铁一般的事实,然而劳役一个老年女人,未免太不近人情,而且还要即日才予以通知…… “唉。” 所谓骨气,于艰难的阶层眼里,不过是华而不实的奢侈品…… 有些扯线木偶,察觉到束缚,还是被迫屈身。 郑思凌,39岁,流浪拾荒者。 这夜圣诞,气氛特别的热闹。 五光十色的朗豪坊正门前熙来攘往,一对对依偎的情侣,挽着手步进那金银色的世界。一家大小的快乐画面映入眼帘,氛围注入安宁。 圣诞,本来就是欢渡喜庆的日子。 “凌哥。” 阿凌愕然,却依旧躺在天桥底,凝视着仅一街之隔的万人空巷。 一条街,就是他与幸福永恒的直线距离。 “圣诞快乐。” 一丝讽刺窜进双耳,他却抬不起头端详眼前陌生者──从没这个习惯。 “我特意来联络凌哥,因为我们知道你和一个叫王大鹰的人有颇大恩怨。” 凌哥对于眼前的女人知悉自己身世并不称奇,在网教游荡数年,无什么闻所未闻。 如果不是那一件事,此际阿凌或许正拖着一家四口到朗豪坊吃着圣诞大餐,至少在喜事家品尝着芝士牛肉锅,平凡却满足。 就是因为那贱种,使美好的梦只可沦为永远的想。 作为骨格精奇、无比坚毅的轻功好手,凌哥于国内轻功比武大赛称王称帝,获得无数的掌声如浮云般廉价,甚至得到教授国立武术学校的机会,前途无可限量。然而,他却为了一位欲移民往湾区的青梅竹马,舍弃大好前途,与女孩来到国际都会,体会着平凡…… 不过,阿凌已经知足,他已心系这女人很多年了,一直只是欠缺谈婚论嫁的资本。 第239章《扯线木偶与扯线人》(2) 本来,从一个瘦弱小子努力挣扎奋斗,成为家喻户晓的轻功选手,也不过为了得到她的青睐。对,没有她,得到的世界什么也不是。 四年前,阿凌才刚与妻子结婚,不争气的失业兄长却向高利贷公司滥借数十万,于澳门赌场输了个清光,最终导致被黑道追数十万的债,淋红油、恐吓等等司空见惯。后来,阿凌才知道追债的帮派就是于网教太子衔头甚大的天人堂。 自从被黑道缠绕,阿凌与妻子本来温馨的生活便受到摧残,压力如无止境的尘土累积,口角渐成日常习惯,而且越演越烈…… 悲剧终究发生。 阿凌妻子在回家途中,在小巷被莫名窜出的蒙面男人砍伤右臂及性侵。警方查案无能为力,因蒙面凶徒随即逃离案发现场,现场亦没有设立监控视频,案件无疾而终…… 妻子对于受缠扰的不安及焦虑终于越过临界点,终于在医院归来的那一晚,与阿凌狠狠吵了一场,捡拾了所有东西,再不回头。 他,本来大好风光,却牺牲丰厚的收入远赴都会,一切为了所爱。而今,这个他疼爱的人没有共患难的意志,就这样带着单程票远去了。 阿凌,一个安守本分的便利店店员,从来不过渴求淡淡的甜。在失去以后,阿凌自暴自弃,丢弃卑微的收入,与兄长闹翻,从此再没有归家,最终沦落成为流落街头的浪子。 此刻凝望网教街上那些成双成对的温馨,真的是心酸又是愤世嫉俗。 某些受尽奚落煎熬的人,做梦也渴求劳役世人的一刻。 王大鹰,这个男人害他连蚁民仅余的尊严也要失去。 “你说你想怎样。” “我知道你有t5h74型血病,所以有种药丸很适合你。” “那和蹂躏这个贱人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阿凌想了须臾便答应,尽管他不谙接下来事情会往最荒谬的死胡同拐。 有些扯线木偶,以为扯线者会对它施以怜悯。 ***************************** 王绍坚,18岁,双失青年。 这天,阿坚罕有的离家,出发到家旁的天桥底,找他唯一的良伴。 事缘两个月前,阿坚发现储物柜空空如也,离家买营多面的时候,注视了天桥底一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 初遇时,那人抗拒与阿坚倾谈,心地善良的隐青却在天桥底留下一包生活面包,让拾荒者维持基本的尊严。 他是绝顶的善者,因此被社会所唾弃。好人,永远受尽煎熬,教科书却总教人当个好人,纵容别人成为自己鱼肉的箭靶。 颓气的流浪汉,从没感激之言。 购置干粮似乎是阿坚离开全华大厦的唯一目的。每当经过那肮脏的天桥,总会遇见那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的男人,无业隐青总在他的红白蓝胶带里塞入数包生活面包。 只管在镁光灯外暗自付出,从不计较由谁怜悯自己。如果幸运,或许可避过路人的嘲讽及斜视── “要不要一颗?” 阿坚抬头,这是眼前的男人第一次开口。男人手持一颗白色圆形药丸,大概如一颗绿豆般大。 阿坚立时退后数步:“你哪里有钱买回来……” 他尽管纯良,也绝对清楚拾荒者正在滥药。奇怪,拾荒者连两餐也无以为继,怎会有钱向黑道购买毒品呢…… 男人当然不会透露,药丸由一个秘密组织免费供应,每星期十四颗,每天早晚必须服用两颗。神秘组织以防万一,每星期给他十六颗,多出的两颗用作后备。 当时,阿凌首先一愣:“这些是什么药丸……” “表面上是感冒药丸,常人无法辨别。” “实际上呢?” “一种特殊化学药物,如果t5h74型血病患者服用一年以上,化学反应会令身体机能大幅提升。对于一位轻功好手,根本是画龙点睛,锦上添花。” 阿凌一愣,无法接受世上有这种电影桥段才出现的仙丹,而且惊愕对方知悉自己的背景。曾首屈一指的轻功武师,此际竟堕落至拾荒为生…… “那如果我吃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次要的就是强身健体,我们组织当然知道t5h74型血病是非常痛苦的一种罕见长期病患,人到三十岁个人就全身发白无血色,间断性出现晕眩,容易发病──” “我不需要嘲笑侮辱。” “凌哥你听我说。长期服用这种药丸,你不单止可以回复常人的健康,而且体质更超常人,在耐力、反应、忍痛能力方面──” “你到底想怎样?” “凌哥,大家好来好去……那个王大鹰──” “叫他做『人渣』,他不配有名字。” “本人深知他对你非常过分,害你家破人亡。同样,本组织亦痛恨之,因此想同你联手搞场大戏,让这个人渣痛不欲生。” “如何做到?靠我变成超人然后生擒他?”阿凌当然不谙为何此组织要给麻烦一个帮派首领,却倏忽萌生兴趣。 “我们希望安排你进入天人堂,接近那个人渣,然后,得到他和兄弟信赖,最后予以致命一击。我们会帮你重新建立一个身份,由于他并不认识你,你用伪装身份加入天人堂,表现出色,然后带头背叛他。” “如何致命一击?” “这个是一个很庞大的计划,详情必须保密,不过到时候必定会告知你,大概是明年8月中的时候。” “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帮忙,要找个一无所有的拾荒者?” “哈哈!凌哥,我们有尽力找,不过目标合作伙伴须符合两大条件。一,痛恨这个人渣,有兴趣策划复仇;二,有t5h74型血病,因为这种罕见血病患者才会对药丸产生最大的身体变化,这种药丸对非患者如砒霜。” “的确,没有人比本人更痛恨这歌杂种。” “正是如此,而且只有你有足够根底带灾难给他。凌哥身手如神如魔,加上药物助长,必定非常厉害。” 愤世嫉俗的阿凌当初依旧抱持半信半疑的态度看待之,不过参与复仇计划近乎没有成本。 本来就一无所有,只因一切早被夺去。生无可恋,被梦魇缠绕的他不过是出卖尊严的蝼蚁,与绝望为伴注定是数十年的厄运。 阿凌不知计划内容,但如果药丸真的奏效,他便能一雪前耻,把那老鹰痛虐一番。 “在这场戏之后,那个人渣会有什么下场?” “下地狱,”神秘男子笑道,“不过重点是,第一站是人间地狱。” 凌哥观摩阿坚的神绪,瘦弱不堪,脸色发白,双眸无神…… “小孩,你有t5h74型血病?” “嗯?你怎么知道……” 阿凌一愣,全湾区不足百人有此罕见病患。 “以后,我每个星期给两颗你,你当饭后甜品吃了他。” “不可吸毒……” 阿凌用力捉紧阿坚瘦弱的手臂,服用药丸已久的他已经感受到药丸的功效:“小孩,我见你一直对我有恩我才奖赏你。到底是我们吸毒,还是这个社会吸毒?为什么社会蝼蚁受尽权力份子劳役,却无力捍卫仅有的尊严?到底是谁中毒?你会答我……” 阿坚还未来得及拒绝,阿凌已塞了两颗药丸进他的手心:“我们被欺压太久啦,命运不容许再任人摆布!” 隐青听罢不声不响,却径自把药丸塞进口袋,喘息着转身远离天桥底的身影。 第240章《扯线木偶与扯线人》(3) 阿凌并没有告诉之,这种化学药丸只需第一次,便会乐不思蜀,严重上瘾,只不过能保持仅有的日常理性。 阿凌当然不知,眼前看似瘦弱的善良小子是懂得z国武艺的暗器好手,尽管只是私下培养的兴趣,如果加上毒品效果,他的能力必然升堂入室,超群绝伦。 阿凌的舒缓药一直放在口袋里,那只是紧急的药物。组织告诉他,在计划中,他如果受伤,必须及时服用舒缓药,要不然会出现严重的幻觉、狂躁等吸毒常见的症状。 他也预想不到,在大厦里受枪伤后服用了舒缓药,身体机能会出现魔鬼级的飙升……毒雾影响下,移动速度、力气、持久力、忍痛的程度直达人体巅峰。即使身躯被一刀一刀劈中,受创的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痛楚,只因皮肤神经一早麻痹。最骇人的是,凌哥发现自己竟可轻易在大厦外墙窗户旁的水管上下爬动……即使是身怀轻功绝技的高手,爬动水管也会颇为吃力,此刻自己竟然上下移动得悠然自若,跳动距离亦大幅提升,感觉绝不现实。 秘密科技研制的化学药物,真的深不可测…… “我相信,你下一个月一定会回来找我……” 本来,阿凌不过想答谢这一直默默为他赠送微温的人。 他并不打算给阿坚,反正他不会参与计划之中。他,真的以为自己帮了男孩。 夜幕低垂,城市回复亲切的冷漠,冷雨落下,伴随阿凌在天桥的底部进入梦乡。 寒风刺骨的季节,想不到阿凌会睡得那么甜。 因为,尚有数个月,他便可以复仇了。 有些扯线木偶,欲摆脱一个圈套,却落入另一个圈套里。 陈允强,34岁,夜班消防员。 8月12日,21:11。 “游马地消防局!” “什么事?” 陈允强把重型消防车在游马地街道上疾驶着,拐了个弯来到了宝宁大厦对开的弥敦道。这时,对讲机传来消防局肥黄那厌烦的声调。 “总部叫你撤回!立即!违抗命令会被革职!” “撤回?”陈允强轻笑,充满气魄的道,“我去意已决,就算你革我职都义无反顾。” 旁边的消防员同事帮他在句尾补上一句颇具侮辱性的脏话。 “老陈,听我讲,就算让你去到奶路臣街,警方都不会批你进去。” “我要知道原因,”陈允强继续驾车在弥敦道飞驰着,车顶发出消防车警报声,“奶路臣街怀疑出现火警啊,为什么不去救火?那班恐怖份子在度欺压我们湾区人,难道袖手旁观?为什么消防局会禁止救火?人命来的!” “老陈,我只是奉命行事,你想呈英雄都不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消防车掠过富运商业中心,理应人来人往的行人路上渺无人烟,平时座无虚席的n记剩下一个柜位在运作。 “因为恐怖份子向外公布,如果有任何武装部队、闲杂人等、车辆、直升机接近奶路臣街,他们会实时引爆炸弹。” “哇靠,那我们也要死了?”旁边的林叔畏首畏尾,“恐怖份子谁不搞,来搞湾区,都不知道得罪了他们什么。” 肥陈的话让充满正义感的陈允强堕入矛盾思量中。的确,救人要紧,而且从电视直播也发现,整栋全华大厦附近浓烟密布,很可能出现了严重火灾,若不及时灭火,必然造成上百人罹难的灾厄。 然而,如果接近奶路臣街刺激到恐怖份子引爆炸药──他们宣称大厦里已经安置了殉国者炸药,在之前的柏林恐袭中,陈允强经已见识过那微型炸药的可怕摧毁力,如果于奶路臣街引爆,相信会导致数条街的石屎森林成为火海,连朗豪坊也可能殃及。 消防车已经驶到雅兰中心前,雅兰中心几乎没有半个人影。网教,平均每平方公里13万人,此际却化作死城。 陈允强魂不守舍的,把车向左拐驶入山东街。 恐怖份子竟可研发出那么骇人的炸药……这次网教恐怖袭击的最坏结果,绝不轻于美国911袭击。 “而且,恐怖份子宣称在大厦周边散播了阿杜木卡病毒,为此警方已经封锁了附近的网教街道。警方是不可能容许你进去。” 陈允强无言以对,因为他也清楚湾区人对于阿杜木卡病毒的畏惧。 那于东非肆虐的病毒,是杀伤力远超沙士的可怕新型病毒,而且传染性极高,而且传染源未知,若不封锁隔离散播了病毒的全华大厦,一个不小心便会将这世纪病毒扩散开去,保守估计也将造成至少数万人死亡。 警方封锁隔离大厦附近范围,也不失为顾全大局之举。 “掉头啦,阿陈,肥黄奉命行事而已……”林叔开始临阵退缩,“反正去到奶路臣街,警方都不会给消防车进去,我们都没有相关部门批准。” 陈允强继续倔强的驾驶着,消防车掠过整栋关闭、死气沉沉的朗豪坊商场。 山东街道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因为前面的路段被堵塞了。陈允强目睹远方道路架起的三重铁马,一班忙碌消毒的人员,还有……一辆正驶来的警察电单车。 前方,就是警方封锁区。 “停!”警察电单车驶到了陈允强车门旁,那是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男性警员,敲打着玻璃窗。陈允强没好气的打开玻璃窗,斜视着警员。 “消防局不是得到通知严禁接近封锁区吗?” 陈允强答不出来,抬头凝视着前方灰蒙蒙之中散漫天际的雾。 那想必是全华大厦传来的烟雾,然而怎么会是灰白色的……而且已经波及好几条街的天空……难道那就是阿杜木卡毒气? 灰白的雾散满天空,如云朵。 或许这是陈允强看过毕生最离谱的画面之一──山东道网教路段除了停泊了的十数辆警方车辆及救援车辆外,竟然一辆正常车辆也没有。 “你们不能进来,请回。”警察交代了数句威严的说话,便回到了封锁的铁马之后,继续指挥着街道消毒的工作。 湾区人的沙士阴影回来了…… 陈允强在正面车窗眺望远方……海富苑及柏景湾在尽头……整条街道,也被重重封锁。事实上,整个警方封锁区非常广大,牵涉数条主要干道,然而最可怕是近乎一点声音也没有,如死城。 现在,俨如战争状况。 陈允强驾驶着的消防车发出了警报声,成为街道唯一的韵律,响彻虚幻的网教。 “你们这些恐怖份子,一定会得到惩罚。”富正义感的陈允强终于认命,把那消防车在广阔的山东道掉头,向着游马地消防局折返。 有些扯线木偶,只顾追逐墙壁的影子,忽略了影子的主人。 ***************************** 杜家敏,13岁,中一女学生,就读袁朗地区名校。 今天,她如常不舍的从那吃人的苍白自修室返回家中,准备饭后开展新一轮搏斗。 “妈妈,我回来啦。”小敏把装满石头的背包搁下,听说背包越重,成就越高,未来越光明。 “煮好饭啦,快点过来吃,看半个小时新闻就去读书啦。” “读什么书?” “复习三个星期后的数学测试那课啊。” “吓,三个星期后才测试啊……” “敏敏,在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斗兽场,如果不努力提升自己的话就会──” “会被社会淘汰,一辈子抬不起头嘛。”小敏苦笑着,“我的意思是,两个星期后有份试卷要交,好像要做了那个先。” “这样啊,你看十五分钟新闻就好啦。” 母亲回到了厨房,收拾着碗碟。 “妈妈,为什么外面发生恐袭,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不在意?我很担心啊,我有一个工作被有关部门要求继续封锁现场啊,如果病毒扩散出湾区各区那怎么办啊,我们住哪里啊?还有爸爸上班路上都被封锁了,因为西九龙走廊封了,今天早上走别的路塞车啊,搞到迟到了5分钟啊,真是麻烦!” “嗯,我意思是……人质可能会死的啊……” “人总有一死,天天都有人死,不要是我们死就行啦。”母亲从厨房走出来,轻吻小敏的脸蛋一口,“网教的人死,我们袁朗嘛。” “不是啊──” “怎么不是啊,难道谁死我都要关心默哀啊?现在开慈善堂啊?” “我意思是……这件事好像很重要……好像很关键……” 母亲睁大眼一愣,接着灵机一动,“啊!都是小敏聪明!妈妈应该录下直播画面,可能常识科会考……不是,是一定会考!乖女儿!要准备好啦!今晚给你看半个小时新闻啦。” “嗯,多谢妈妈。”小敏乐不可支,设想着自己考进医学院后的灿烂人生。 有些扯线木偶,以为自己是扯线者。 第241章《扯线木偶与扯线人》(4) 张思欣,23岁,新入职电视台采访记者。 “我现在就在警方封锁区的现场啦,看到这里山东街停满了警车,警方封锁区一片宁静,警方暂时并灭有采取任何行动,情况维持僵持状态。现在交给新闻部。” 拍摄记者阿克把沉重的摄影器材搁下,拭抹额头的汗水,“我们休息几分钟先。” 张思欣与阿克坐在封锁区铁马外允许记者直播采访及逗留的山东街行人路边缘,封锁区外甚至连记者车辆也不可以驶进。 “一条街人影都没有一个,很少见。”思欣作为电视台的新闻部花,随便的数句话已足以迷倒任何的未婚男性。 或许,已婚男性也一样。 “放心,有我在。”血气方刚的阿克向思欣递来了一支冰凉的cold水。 她轻轻接过,扭开樽盖大口喝着:“里面的人质很无辜。” “其实我们这些局外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未来神信徒恐怖份子怎么对待大厦人质。” “没有错,到现在组织都没有发布任何人质的相片或者录像,其实他们可能已经被杀,只不过是群众恐慌殉国者炸药和阿杜木卡病毒,先群情汹涌要求有关部门封锁隔离这个区域。”思欣低下头皱起眉头,状甚疑惑。 “你会不会质疑?”阿克盯着一脸热诚的美女,心里泛起一阵悸动。 “当然会啦,于我而言,这不是简单的恐袭。” “你是极少数会怀疑恐袭性质的新闻从业员。除了你之外,很多资深传媒人都上电视、今天早上的都市论坛说这次是一个天价的威胁,因为未来神信徒发布了公开消息,如果过了72小时都不释放在z国被捕的两位组织精神领袖,就会引爆全华大厦的殉国者炸药……” “我是不懂,为什么要在湾区搞。” “报复之前z国反恐行动──” “如果向z国报复,为什么会选择湾区呢?选择一个警力那么强的地方?还要在闹市?”思欣睁大眼睛,语气坚定。 “那你要问恐怖分子啦。”阿克摊开双手苦笑。 “阿克啊,你不要那么随便啦,你不质疑事件内幕吗?”思欣皱起眉头。 阿克低下头,瞄着矿泉水包装上的广告:“喂,有夏日大抽奖优惠哦──” “阿克。”思欣一脸不忿的注视着男人。 米尔凝视着女生的花容,叹息一声,肮脏的汗手轻轻揉着眼眸:“就算不是恐怖袭击又怎样?” “你觉得不是恐袭,为什么不去探寻真相?真相不重要吗?”思欣欲步步进逼。 “真相重要,不过真相不是发掘的,是编造的。”阿克苦笑着。 女子愕然:“那哪里会有真相啊……” “小欣啊,媒体都是照样报导,我们说真相是恐袭或者不是恐袭,大众都是会信的啦。就算有人怀疑,任何事件都有这些独特见解者,大众只会视都市传说自娱一下,不会当真。”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作为第四权,我有道德责任追寻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给予最准确的信息市民啊。” 阿克盯着眼前神绪纯粹的漂亮脸孔,那种入世未深的赤子之心,坚定的双眸,那么的熟悉…… 阿克不声不吭,数秒后才开口:“直觉告诉我,你会置身险境。” “为什么?” “即使不是恐怖袭击,背后有其他原因,一定有势力不想你去发掘,而那个势力必定轻易可以搞定你。何况,上司都不会给你报导度加上怀疑真相的内容。”摄影师神色凝重,“小欣,在社会生存,要学会妥协啊。” “阿克,你要知道,做新闻从业员必须持有抱负,不可能因为受到压力就放弃向大众揭露真相。”美女主播露出纯粹的微笑。 阿克无言以对,只管含笑。美女口中的硬道理,根本没有驳斥的余地,那笑容更勾起男人入行的初心…… 只可惜,社会从来不谈什么道理不道理的。 思欣才加入电视台半年,已经深得电视台的宠幸,新闻部更破例容许她穿短裤报导新闻,相信跟她的美貌与富观众缘有关。如果不是因为她天生丽质、声线甜美,之前好几次在facebook的出位言论已足以让她被革职十次了。 或许,她还入世未深,不谙什么谓生存之道,什么谓被迫折服。 她很快便会体会到的了,阿克无奈的苦笑。 有些扯线木偶终于奋起反抗,终究落得四肢残废、遍体鳞伤的满目疮痍。 ***************************** “事情进行得颇为顺利,昨天凌晨才封锁大厦,今日外面媒体、各国有关部门都一面倒出来谴责未来神信徒,今天的湾区报纸头版,全部都是关于恐袭。”q笑着,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中托着手提电脑。 男人翻阅着今天的各份报纸:“湾会时报……恐袭网教,全球恐慌……星报……东非邪教,挟持全华……香岛日报……恐怖黑夜,瘫痪网教……哈哈。” “而主流湾区市民似乎都相信真是恐怖袭击,而且沉伦在阿杜木卡病毒的恐慌之中。网教以往的繁忙街道,就算是弥敦道,都没有路人。” “根本就没有什么阿杜木卡病毒,不过q你看?真理是被创造的,而不是发现。” q含笑,坐到男人旁沙发的位置。 “似乎,可怜的鹰在实验里面玩的很开心,到现在都不能出来。”男人吸着瘀,呼出的污气诉说着年轮。 q头靠着男人的肩膀:“那你预设他门出不来嘛,安排轻功高手郑思凌负责管理游戏,又有谁可以离开呢。” “凌,哼哼。”男人咳嗽着,“另一只可怜的扯线木偶。” “之前我们给了那么多翁药丸给他服用,身体机能一定出现严重变异,只要受伤,接触甘药化学气体,他的身体技能,无论是速度、耐力、灵活度、忍痛能力都会有大幅度的提升,到时候他就好像撒旦一样,无人能及。叫他在里面负责守住大厦所有出口和折磨那只狗,实在是很好的想法。”q窜进男人的怀里。 “这个做法其实很危险,我们都没试过真的混合嗡药化学物质和甘药化学气体对身体的效果,只是系预测过会大幅提升体魄,到底幅度多少还不清楚。” “不过,有一个事经过实验肯定了,感染甘药病毒后服用舒缓药,是可以保持基本理性,只不过在生理机能出现怪异转变,有点副作用例如是头部会抽搐和皮肤会没有痛楚感觉等等。” “2006年z国轻功武术大赛冠军,竟然沦落到要在网教街头做拾荒者。还好我派人接触他,他和王大鹰有深仇大恨,刚好又有特殊血病,适合服用嗡药丸。” “我们吩咐了他负责监察任何怀疑对甘药有抗体的实验品,一有任何更新资料就透过对讲机和场外实验人员报告,禁止任何人离开大厦和好好照顾那只鹰。” “刚刚两个是废话。实验结果依靠实验人员就可以收集大量资料,而且,以计划的封锁措施,根本足以杜绝任何实验品逃离。和他吩咐那么多事,不过是等他以为他在我们实验占重要地位,其实他于我的利用价值不过是和王大鹰玩开心点,哼哼。那只废鹰在大厦和那只怪物困兽斗,想必很刺激。叫他向我们汇报最新实验资料,不过是引诱他戴上那个耳边的微型对讲机,对讲机其实是炸弹,只要他尝试除耳机,或者背叛实验人员,炸弹就会将他炸成碎片。扯线木偶,永远都系扯线木偶。” “这个我在实验部听说过。”q含笑。 “不过很可惜,我们聘请的世界级杀手进了游戏里面。”男人轻轻一笑,似乎不甚介怀。 “他在实验刚刚开始的时候,在实验大厦旁边的狙击位置毫无征兆的跳了进实验大厦的窗口里面,这个我真的预设不到……是我信错杀手……” “不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自责,聘请杀手不过是为了确保没有大厦外的人会阻止实验人员闯入大堂,闯入过程的然顺利,杀手背叛不成担忧。”男人冷笑。 “不过,小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无故跳进去大厦。我在聘请杀手前,很清楚聘请杀手杀人的风险,所以只可以聘请一个高级杀手,而且是百发百中的专业精英,最后就找到他。享誉国际,暗杀过十个以上的国家政要,击杀率98%。”q把桃木桌上的红酒杯递给男人。 “为什么不是百分百?”男人接过酒杯戚眉。 “他声称有一次自己施以怜悯。”q腼腆一笑,“我在聘请他之前,我接触过好几个r本、m来西亚、n蒙古的殿堂级杀手,他们都坐地起价,而这个人是说不收我们一分一毫,只是要我们以后保护一个人。” “什么人?” “他不肯透露,说成事后会通知我们,可能害怕交易失败会连累人。不过我翻查过他的数据,都不知道他有和大厦有人任何联系,所以大惑不解。他还不断质问,到底我们聘请他背后的计划是什么,实验人员唯有透露少部分可透露的片面数据,例如实验时间长度、将会封锁某区域、封锁大堂等等,他很想知道事发地点,不过我们在实验当晚才告诉他,以防他涉密。” “哼哼,”男人挞着手指,“不需要理会,不会影响结果。” “不过他在实验最后数小时,用手榴弹摧毁了电梯,闭路电视用不到,电梯到达底层的时候,实验人员只是见到一具尸体。” “美事,实验采集的资料已经很足够,更何况,实验最终目标根本不是收集数据,最终目的不过要搞那只鹰。” “不要介意,小妹其实好奇,搞那么多事,只是为了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复仇──” 男人仰天苦笑:“这个世界,是由仇恨拼凑。冤冤相报何时了,就是因为仇恨永远延续,社会才可以无限进步。” “我有个假设性问题想问下你。”q微笑,“如果真是出现某些无法预计的情况,有实验品逃出并且生还,我们应该采取什么策略?在他们进医院前杀了他们?暗中在医院下毒?” “不要动不动就杀人,收买医护人员,在他门住院的时候打一支失忆针就好了。” “我们药厂的确有失忆针可以轻易令人局部失忆,不过不知道道会否存在微小的风险……如果──” “q,记住,总有些人要成为绝望中的光芒,才能够令到扯线木偶感受到生活依然有可以喘息的一面。” q一愣,静默了数秒,却恍然大悟的微笑。 “是的!王生。” 扯线者。 第242章《相遇、离别与重逢》 熙来攘往的路,很让人窒息。 失常只不过不习惯背后隐藏的事实,这句话,终究会明了。 水泄不通的西洋菜南街,万人空巷中是一副副土色的脸孔,陌生得竟萌生熟悉感。 每副面纱的背后,承载独一无二的经历,当中揪心萌生的惧与恨,久久藏于世界的某处…… 人却不打算面对那赤裸的事实,于是筑起高高的墙,予以华丽包装,把那真实的皮肉以虚伪的外壳永远掩盖。 因此,就幸福了,就幸福地麻木了。 当那华丽的衣裳要破出一个洞口,目睹真实的自己时却陌生了,畏惧了,认为那皮肤恶心、险恶…… 他忘记了,她忘记了,它们全都忘记了。 那是自己。 被遗忘、被舍弃的每一个自己。 失常的,从来就是根本。 天色逐渐暗淡,周边闪闪生辉的广告招牌,却无力照亮每个人的心扉。 社会,大舞台,七百万个演员,没有观众。 男孩于人群里穿插──路人似乎并不打算让独臂的他有更多喘息空间。 越过一个又一个路口,男孩终于离开了局促的西洋菜南街,踱步前往洗衣街的方向。 橙黄的天,柔柔的慰藉着心灵,可有多少人曾花两秒抬头感受卑微的心意? 渐渐离开人群的拥挤,拐了个弯来到了行人稀少得多的洗衣街。 我回头,寻找着那纤小的身影── “喵。” 这只猫善于在人群里穿插──家猫通常畏惧密集人群。 或许遗憾之中,唯一能让人会心微笑的,就只有这只奇迹幸存的猫。医生跟我说,警方发现我时这只猫在露台的旁边不断的叫嚷,似乎认识我,左眼受伤却没有大碍,更因为最后一刻在身边守护着我而于网路被疯传为“灰毛天使”…… 上万个赞好的背后,他们浑然不知背后的故事…… 尽管事发已经两个月,当中的片段历历在目…… 我注视着脖子上的十字架吊饰,不禁苦笑。这段不堪的经历改变了我太多,性格上、言行举止上……然而,我依旧并非一个信神者。 这片大地是一片被诅咒的荒凉,我实在无法笃信……不过正因如此,我实在渴望有神的存在…… 小猫熟悉的走在我面前,这时候人群已经越来越少,前路剩下数个孤独的人影,月已经无法映照他们的外相,也许只因他们从不会抬头。 每个人,终究是寂寞的,一切的笑颜,不过是虚假的面纱── “喵。” 朗朗停在前方的转角位,卷缩着。 夜幕低垂,终于可以躲起来,暗自嚎哭,嚎哭世界的荒诞…… 我凝望着路边的游乐场。 这个残旧的小天地,承载过的回忆,无法量度…… 今天不在吗……嗯…… 正当我欲远离那初中经常逗留的滑梯之际,眼前目睹的情景却让我改变了主意── 游乐场设施背后一个隐蔽的角落,一个身影正── 不要。 我气急败坏的拼尽全力奔向那熟悉的身影,她就坐在玩具小屋的底部,独自一人。 “你做咩──”女孩凝视着我,先是惊愕──绝对的惊愕。 我注视着她背后的物品,压低声量:“那个事情不是──” “没有事啊……”女孩脸色苍白,咬着下唇,“先生你──” 我扑到地上,失去右手后无法平衡身躯,可我还是竭力的爬向她的背后:“比我……” “没有事啊……”女孩的神色更显不妥。 “给我!”我难以按住内心的悲伤,左手已伸到她的背后,柔弱的她却捉住我的手,情绪绷紧:“你不要烦我啦……”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答我!”我的喘息越趋强烈,左手摆脱女孩,欲夺过她身后的东西── “够啦!” 我愣住,凝望着用刀片指着我,身子剧烈颤抖的梦瑶。 时间仿如凝结于一秒,我盯着那刀片锋利的尖端,那尚未干掉的鲜红。 她双腿由牛仔裤伸延至膝盖的淌血伤痕,此际终于映入眼帘。 内心由汹涌的忧心与愤怒,瞬间注入虐心的颜色。女孩持着刀片的幼手,由轻微的抖动,到乏力的松驰,刀片“啪”一声掉在红色的胶材质上,继续染红。 我也再没有抢那樽药物的欲望,无力的靠在玩具小屋的铁柱支架,承受着急促的心跳。 刚才如果不是及时阻止,此际必然无尽后悔…… 因为,刚才我在行人路上目睹女孩正举着一个药物樽准备往嘴里灌…… 女孩背后的,是安眠药,里面至少三十颗,一次过大量吸食必然致命。 幸好,今天我来得早了一点…… 没错,每晚来公园经已成为我的习惯。 尽管远离女孩,然而出院后不久的一个傍晚,我便目睹她在这里独自抽泣,其后却发现原来每晚也是如此。当下我真的很揪心,然而却无法踏入她的世界……只许犬儒的每晚躲在公园的暗角,偷偷窥探着女孩,生怕有一晚她会在公园伤害自己…… 今天,遗憾差点儿便无可挽回。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声线沙哑的道,反正路人听到也只会将之当作男女的打情骂俏。 女孩低下头,泪珠在眼角滚动,不声不响。 “不要……”目睹着她的两道泪痕及颤抖的双肩,眼角莫名的沾湿。我竭力自制…… 数秒后,却不争气的,与女孩一同的抽泣着,甚至浑然崩溃。 这两个月,简直就是煎熬。 近乎每晚睡觉也梦见小瑶,然而她却总是悲郁的哭号。我深知,她的内心空虚、寂寞,我却清楚必须远离她,无法慰藉她那脆弱的世界…… 我真的很想念……每一分,每一秒。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还以为……我还……” 我还以为,我的离开会为她带来幸福。那条交叉线的距离终于无法量度之际,得到的却是如斯的悲凉…… 女孩抽泣得不成声:“对不起……不是因为我,你就不需要受那么多苦……” “为什么……” “我和你在堕楼前一定身处大厦天台……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天台你在露台……是因为我的错,你才会断手……不是我……可能你现在四肢健全……我……对不起……我无法原谅自己……”脆弱的女孩涕泪俱下,催下了我更多的情绪,纯碎却复杂。 一切也错了。 第243章《相遇、离别与重逢》(2) 当初在医院时,关天翔满心打算瞒骗梦瑶,让她不去理会大厦游戏的经历,一心一意的予以守护……关天翔却没有思考过,为何当时她会锲而不舍的追问游戏的记忆…… 原来,她对关天翔的严重伤势感到疑惑了,更妄想是自己害得关天翔断臂,于是欲找关天翔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释除那无法承受的愧疚……关天翔却……关天翔却…… 关天翔却怒责她一番,放下一句干脆的“永别了”,便转身离去。 单从当下的证据,实在无法推断出关天翔被女孩害得失去右手,世上也许只有关天翔一人知悉断臂的真相。这一切,不过是女孩自责萌生的不合理幻想。 关天翔还以为,自己的苛责,会让女孩不再接触那危险的真相,怎知她却堕入错误的深渊,差点儿…… “自残……我知道无补于事,但每晚睡觉都梦见你因为我而断手……我真的很辛苦……很辛苦……但我发现……原来以前的方法不奏效……” 之后的事情已经不用加以描绘也极之赤裸,女孩自残后发现原来自残也无法对泛滥的自责麻木,最终步上服药自杀的路途…… “为什么你要那么傻……”关天翔含泪凝望着水汪汪的眼睛,抖动的身躯。 傻的,其实是关天翔,女孩从来清醒,处处为关天翔考虑。 怎么她会为了关天翔的伤而自责,是因为她还记得关天翔。本来关天翔没有为意,知道目睹她大腿被刀片割出的血红。 上一次自残,应该是初二的时候吧? 关天翔,因为女孩的失忆严重得把高小初中的关天翔也忘掉了。 原来,她不过遗失了大厦的记忆,因此必然不知关天翔在大厦期间已记起她,在医院不认识关天翔的举动,不过是撒谎…… 女孩,撒了四年的谎了,却贯彻始终。 全黑的天,覆盖两人的世界,路过的陌路者也没有人注意到哭号中的泪人。 从大厦逃出后,只不过来到了另一栋无法逃出的大厦。 两个人,默默互相欺骗着,讽刺却催下狂泪。 无能为力,无力改变。 仿如堕进万年孤寂的他俩,不再吭声。他俩拼命把对方的灰色回忆埋葬,互相越走越远,最终的下场却剩下灰暗。 为了保护梦瑶,关天翔绝不能跟女孩相认,尽管她此刻心里只有关天翔── 关天翔……怎么你会这样想…… 关天翔注视着泪流满面的脸孔……其实,把她弄得伤痕累累的,原来都是关天翔,进驻了她的心扉,却要远离,剩下她孤独的面对世界。 努力隐藏那真相,最终却害得女孩遍体鳞伤。 关天翔,你这个人渣。 保守游戏秘密仅两个月,关天翔已充斥绝顶窒息。原来,独自承受回忆的包袱,是很痛很累的…… 关天翔又如何能想象,女孩为他守候了多少个寂寞压抑的黑夜,背负了多少年的包袱? 关天翔竟然,还欲自私的让她孤独走下去…… 朗朗猫低吟着,不知怎的关天翔也目睹它的哀色。 托比……不是叫关天翔好好保护梦瑶的吗?现在关天翔干了什么好事……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如斯,女孩还是没有止住那情绪…… 关天翔蓦地拿起丢在胶材质板上的刀片,梦瑶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右腿已经划出一条数公分的线条。 不痛,一点也不痛,只因感官反应是相对的。 “你是不是傻了啊……”梦瑶夺过刀片,大惊失措的挨近关天翔的小腿,哭得更厉害── 关天翔再次夺过她的刀片,她无力反抗,只能目睹关天翔左腿血红的色泽。 “你干什么啊,不要啊……” 目睹她崩溃的哭状,关天翔揪心到了极点,然而关天翔还是拼命的继续自虐着。一来是基于自责…… “关天翔……关天翔!”梦瑶目睹关天翔发疯似的不断刮着双腿,血痕满布── “够啦!”梦瑶猝然抱住了关天翔的双腿,粉红色的紧身背心沾满了双腿的血液,关天翔的癫狂行为也蓦然而止。 嗯,十多刀,是有点痛,活该的。 “你是不是傻了啊?这个对自己?你这个傻瓜!”女孩无力的夺过关天翔手中的刀片,抛往远处,朦胧的双眸狠盯着关天翔,却透露着汹涌的忧伤。 “如果你明白我的感受……”关天翔苦笑着,因撕裂般的痛楚而喘气不断,“将心比己,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害自己啊!小瑶。” “哪有可比性──你叫我……”女孩一愣,情绪如泉水涌出,“你……你记起来了?” “不是,”关天翔的眼角再次淌下泪滴,却报以一笑。 “我从来没有遗忘过。” 女孩听罢,颤抖得很厉害,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相遇、离别与重逢。 那时的我还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离别 逐渐崩坏的心不断的寻找你的身影 公园并没有灯光,洗衣街的店铺逐渐关闭,天上罕有的现出一颗亮点。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俩也没有说话,汹涌的血流出很多,却总会结焦,关天翔一直只是仰视着那颗微弱的星,与它倾谈了很久。 不知道走出这一步是否正确,然而……然而…… 再不打算回头了。 若是能传达至你耳边我还有许多话想告诉你 我愿用我的所有换你不变的笑容 接触女孩后,关天翔必然不能透露任何关于游戏的事情,以后的人生,就默默哑忍,或许……就当作发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吧。只要女孩不知道就好了…… 孤身默默承受一切委屈,也是一种幸福。 “那只猫……叫什么名字?”梦瑶终于开口,凝望着旁边卷缩的灰毛猫。 “你很想知道?”关天翔抚摸着它的背,小猫低声叫着。 女孩拭干眼角的泪,咬着下唇,晶莹的双眸真的很美…… “你答应我一个事情。” 女孩愣住了。 “你答应我,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关天翔随口补上一句,“不准食言。” 原以为那不愿舍弃的心愿是最遥不可及的一颗星 尽管那辽阔的天空就像那无止尽的明日 “阿翔……” 女孩本来干净的脸蛋霎时再次淌下两道痕迹,可她勾着关天翔的左手尾指,温柔的泪是甜丝丝的。 逃不出去,只因那救赎的出口并不存在。 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真相从来是绝望的,不过就凭着虚空无垠的那一颗亮点,关天翔还是愿意走下去。 窒息的绝境之中,关天翔几近肯定,如果唯一的亮点也要熄灭,关天翔会随即放弃一切…… 然而,星星却总挂在天上,从不离开。 那是星星,那是坚执的爱,那是舒梦瑶。 经历了多少,从相遇一刻,到黯然的离别…… 此际,却终于重逢了。 而这一次,关天翔再没有勇气放开那温柔的身影…… 人,总是麻木的挣扎,为了那莫名的爱。爱是什么,世人不断予以解读,事实上却不得而知。 或许,爱并非如想象中波澜壮阔。 或许,爱不过非理性的冲动…… 嗯,情感总是令人误闯危险的领域。 那是诅咒……让人不敢摒弃生活的诅咒,即使历尽沧桑。 那诅咒的外壳里,或许渗透着甜蜜的幸福吧。 “你这个坏家伙,肯说那只猫叫什么名字了没有啊。”女孩拭干了眼角残余的哀伤,柔然的笑了。 关天翔依旧笑而不语,让她淘气的击打关天翔的大腿。 笑着笑着,怎么再次哭了...... 关天翔并没有告诉她,只有不予回应,才可紧勾着她的手,一直不放,直到漆黑的悲凉终于被柔软的光线解放。 第244章《深夜遇到的人,千万不要理会》 那不祥之物,又在阴暗处跟自己说话了。千万不要尝试回答,甚至转身找它──它就在不远处窥探着你。 那是,2011年9月的炎夏,梦魇的诞辰。 “要不要我送你去公交车站?” “不用啦……我走过那么多次,认识路啦。” “不是啊,你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 “哎呀,你也是女孩子,下星期见啦。” “唉,你真的是傻妹……” “嗯。”她莞尔一笑。 贴着“出入平安”的铁门关闭的“啪”一声,门外的少女耸了耸肩,或许是思绪放松的缘故,背负的吉他感觉不算太重。 无垠的夜幕,悬挂的光点,淡淡的草腥。 原来,都市烦扰之中还存在可供喘息之地。 就读大学一年级的她在锦上路一条静谧的小路缓步走着,瞄瞄手表:21:49。她跟父母说自己回大学宿舍收拾东西,晚点才回网教的家,事实上却偷偷来到锦上路观星及弹吉他。 青春烂漫,尽管归家要长途跋涉。 锦上路是近年急速发展起来的郊区,自从交通配套越趋成熟,基于山水优美之缘故,越来越多钢铁森林里的人向往这净土的静谧。 “只差一点点即可以再会面……” 少女悠然的哼着,踏过尚算平坦的石屎路。说是“尚算平坦”,只因附近不少新开辟的道路也未经铺平,有些甚至满布裂痕及杂草,难以涉足。 由于有人居于高尚独立屋住宅,道路也经过细心铺设及打理,粗略一瞄其实跟玖龙塘差不多,差异或许在于都市绝迹的星海。 踏进10时的锦上路道路渺无人烟。要归家的已经返归,街上的狗只也全回屋了,少女只好独步,迎来的华美三层独立屋一栋又一栋,告别的孤独守夜人一条又一条。 “天龙居”的华丽云石牌子逃离视线,本来的淡淡清幽感匿迹。 拐进无街灯的昏暗小道后,女孩逐渐感到一丝的惴惴不安。或许,于郊市的黑夜独步,夜阑人静总予人不适之感。 街道旁一字排开的丁屋残旧不已,外墙的白砖满布污垢,有些更被猖獗的藤草覆盖。街道两旁的丁屋没有亮起灯火,漆黑的尽头却是她的目的地…… 脚下的街道俨如不属于生人的世界,压迫感迎面而来,挂在嘴边的歌声骤然而止。方向感不逊的少女清楚记得,尚要步行约十分钟才能到达大马路的公交车站,乘坐公交车回玖龙市区。 伸手不见五指的女孩只好开启所以手机的灯光照射着前方。周边的草丛摆动声很让她吊胆提心,或许因而让女孩一直有种不祥直觉,狐疑有人在跟踪她。事实上,这种不安感已屯积了两星期了……或许,不应一个女孩独步吧,这次有欠谨慎了── “呜哼……呜哼……” 女孩蓦然愣住,脸色煞白,如果不是震愕导致脑海空白一片,也必然失声尖叫。双手冒汗的她在原地愣住,掩盖小嘴。 是……幻听吗?少女竭力镇静下来,前方的诡异却未曾褪去。 “呜哼……呜哼……” 静谧的街道前方,是一把隐约的哀哭,微弱却凄厉。 那人好像哭得很厉害……就像满怀哀怨一般……由于缺乏街灯照明,她完全看不到前方哭号中的人,环视周边却只目睹置于身旁的金属牌子: “德信置业,房租查询” 一股寒水淋往女孩,仔细地听,前方的诡异哭号其实更像不止的傻笑。 “呜哼……呜哼……” 绝顶恐怖的怪小丑构想在脑海疾速萌生,恍然若失的女孩下意识的关闭手机光源,黑暗里渐生退缩之念。 此际缠绕女孩的疑问就是:还要前进吗? 事实上,公交车站置于前方,而她也不知有其他路通往车站。如果因为惧怕前方莫名的哭声,她大可以转身跑回朋友的家度过一晚,不过倔强的她从来不做这种懦弱之事…… “呜哼……呜哼……” 踏前一步,耗费半分钟的点滴,半公升的勇气。徐徐的脚步在寂夜显得古怪,跟那诡异的哭合奏着难以言喻的阴森乐章…… 每前进一步,那古怪的哭号更显清晰,而且少女渐渐发现那异响并非从地面发出…… “呜哼……呜哼……” 快点儿……没事的……没事的── 哭声不再至于前方,女孩在路中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因为,那声音处于自己的左侧── “是你……不是……是你……嘻嘻嘻嘻……” 她鸡皮疙瘩起来……那是对话吗?声音却来自同一个人……自言自语…… 少女犹疑片刻,终究把头往左转,漆黑之中却看不清……那好像是一栋废弃房屋的轮廓,屋子一楼的方向传来一阵阵莫名的自语。 少女后退着,纤小的身体却触碰到旁边的一个金属牌子── “德信置业,房租查询” 喘息成为了女孩唯一的反应,当下她确定了自己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眼前传出哭声的村屋,是待放租的空置物业……深夜不应该有人的…… 不应该有人的。 “呜哼……呜哼……”由于那像是失声状态下的哭号,夹杂着急促的喘气,女孩无法判断发声者的性别…… 深夜里,渺无人烟的小街传出诡异的哀嚎已属战栗的极致,更何况是在废置的空屋外发出的…… 本来轻松的情绪骤然而退,化作排山倒海的汹涌诡秘。 是否应该拔腿就跑向公交车站呢?还是应该…… 堕入选择困难的女孩不自觉的触碰到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照亮了眼前的废弃屋子…… 哭,止住了,少女只是听到疾快的心跳。 一楼露台,一个姿态怪异的男人,一双无神的双眸,凝视着她。 灯光昏暗下,女孩无法端详那男人的衣着样貌,只能隐约目睹他的姿势…… 她倒吞一口口水,连忙关掉灯光并且加快脚步,往着小路的尽头拔腿…… 一个陌生男人,在废弃屋子的一楼露台上,手脚摊开的坐在一张折椅上,四肢抽搐着,头部往上倾,在灯光照射下,就像……就像…… 就像怪谈里,深夜虐杀路人的疯子。 这疯癫的人一直躲在昏暗无人的角落,窥探着深夜里路过的人…… 或者,只是窥探她。 喘息不断…… 女孩患有颇为严重的哮喘,如果步伐过急会导致呼吸困难,但此刻她却无法止住脚步,不敢回头…… 那陌生人姿势……就像中邪一样── “啪!” 寒毛卓竖的她频临崩溃的边缘,本来急促的脚步却骤然止住。 或许因为自少追看过不少灵异节目,少女绝对相信刚才的声音非由什么好事导致……那就像── “啪!” 静谧的诡异之中,惊魂未定的女孩不敢回眸,感受着心跳的急促。这次,声音更为响亮……到底怎么了……她懊悔着,此际已经错失回到朋友家避难的机会,因为举止癫狂的怪人就在身后…… 脸色苍白的少女六神无主的喘着气,脑海一片空白。她大可以大步疾跑,尽快到公交车站,然而公交车通常要等候至少十分钟,即使侥幸跑到大马路也可能要面对被男人追杀的危境。 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画面,女孩不敢想象。 “呜哼呜哼……呜哼呜哼……”背后再次传来哭声,然而这次更加急促,而且声线响彻整条街…… 骤然,身后传来微弱的摩擦声……仔细一听,可以判断出是在数米后的地面传来的…… 女孩终究握紧拳头,回头注视── “是你……是你……” 那男人,趴倒在地上,头朝着女孩沙哑的呼唤着,哀怨的神情猥琐怪异,而且微弱的声线怪异。刚才,他从露台堕下了,却不见损伤…… 少女已经做足逃跑准备,只因眼前趴在地上的简直是绝顶的疯子── “不是我……”脸色苍白的男人蓦然卷缩着哭号,四肢扭曲不断,传出“咯咯咯”的关节声,腰部扭动如妖怪,还传出浓烈的体臭…… 天,这根本不是人……他口中的说话意指── “绝对是你!嘻嘻嘻嘻……”男人猝然摊开四肢,瞪大双眸的傻笑。 天,他刚才……在自言自语…… “嘻嘻嘻嘻……”那笑声越趋诡异,男人浑身抽搐,如蜈蚣一样猛地扭动…… 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孩转过身疾步走着,欲逃跑的她却怕惊动眼前怪男的神经── “不是我!不是我!呜哼呜哼……呜哼呜哼……”男人蓦然抱头嚎叫,声嘶力竭的自言自语如精神撕裂的狂者。 女孩的尖叫,响彻空巷的每一处,她一边惨叫,一边拔腿跑!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嘻嘻嘻嘻……”关节屈曲的“咯咯”声从不间断。 救命……救命…… 少女在黯淡无光的肮脏街道上急促狂奔,浑然不敢回眸察看男人有没有追过来…… “美女,这个星期又来看星──” “关门快点走,快!”少女把吉他粗暴的搁在窗边的座位,吉他袋传出断线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她连忙补上一句,“谢谢司机大哥!” “小姐,差三个人才满座──” “我来补我来补!司机快!”浑身颤抖的少女端出一张绿色的钞票,塞进了中年发福的司机手中。他收到了钱,二话不说的“啪”一声关上折门,启动引擎,载着未满的公交车在锦上路的大道上往西洋菜南街奔驰。 “哼哧哼哧……”剧烈喘息的少女从污迹斑斑的车窗窥探刚才的街道,一边端出激动药往嘴里喷…… 街道上,没有人……可刚才“呜哼呜哼”的诡异哭笑却在耳际回荡不已,如不散的梦魇。 深夜遇到自言自语的人,千万不要理会…… 第245章《诡异面孔,窥视自己》(1) 西洋菜南街,空虚里熙来攘往,寂寞里五光十色。 围城内无数陌生面孔的包围下,依然有知心的伙伴相伴,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 “什么?你说你在锦上路遇到一个神经病?还在一楼露台跳了下地叫你……所以你就搞烂了吉他?”小心手提音箱,单手玩弄着一个迷你木吉骰,跟背着木吉他的芷筠并肩在拥挤的山海之间穿梭。 “是啊,他的姿势、神情都不是正常人……还在这自言自语……神经……我很狼狈那样跑了去做公交车走,刚好有公交车,不然我就麻烦了……”芷筠昨晚糟糕到了极致,不只被惊吓一场,三年的木吉他也在公交车上摔坏了。 “芷筠,其实你不需要故意说以个恐怖故事来合理化你搞坏吉他了,认了我不会笑你的……”小心眯着嘴笑,语带嘲讽,扭计骰的色泽越钮越乱。 “啊心同学,你不如挖个洞钻进去?”芷筠生硬一笑,使劲击打她的肩膀。 芷筠与小心,是西洋菜街头表演的常客,两人经常表演自弹自唱,也有些时候小心会找来自己的男友所以拿个卡通木箱一起合奏。尽管唱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流行曲,然而胜在选曲引起共鸣及两人声线甜美…… 最主要的,当然是两位表演者夺人目光的相貌。 芷筠留着啡色的平阴长发,晶莹的双眸,白皙的脸蛋。白色的背心配上薄薄的黑色冷衫,配上蓝色牛仔短裤及黄色拖鞋──即使外出也穿拖鞋,很有邻家女孩的感觉。接近160的身高,娇小玲珑的身姿,修长的腿,看起来就像个文静得来活力充沛的可人小妹。小心相貌没有那般夺目,但也富青春气息。她戴着潮流特区买来的cap帽,剪短的马尾,啡色的隐形眼镜配以从不间断的傻笑。蓝色牛仔外套当作衬衫穿着,黑色的短裤及高筒鞋,打扮略嫌造作,但总算是个可爱的妙龄少女。 两人是一年级的大学法律系学生,因为同样热爱自弹自唱而一起于西洋菜街演出,也渐渐累积了一班固定的听众── 小心轻托帽:“傻瓜,你把吉他给我,我拿回家里看看有没有得救啦……” “不用你……我认真的,昨晚那个男人──” “芷筠……你看看……”小心摆出一副愕然的神绪,煞有其事的停下来注视前方,芷筠被吓得却步,思绪凌乱的凝视前方的人山人海。仔细端详,眼前只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交叠着…… 在这个都市,尚能目睹其他画面吗? “干什么啊……小心……”芷筠提心吊胆的拉扯着小心的衣领,本来一脸惊异的小心却猝然装出鬼脸:“男人啊!不恐怖吗。” 芷筠恍然大悟的一拳击往小心的肩膀,恼羞的道:“喂啊,你不信我!你这样算是──” “其实我很难信你啊!傻瓜,怎么信你啊。”小心肆无忌惮的失声嘲讽,“你说那些经历完全是一个都市传说的桥段好不好。” “都市传说?”芷筠傻眼了。 “算啦,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回去睡觉啦!傻瓜,小心遇到……男人,嘻嘻。”小心句末的怪笑让芷筠顿生寒感。 两人于山东街的交叉路口道别后,芷筠独自向着奶路臣街的方向走,背负着的吉他让她更添疲惫,无力思考昨夜的诡异遭遇…… 那,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个正常男人,怎会摆出那般姿势……而且……而且突然从露台跳下三米下的地面……女孩不知那男人最后怎样了,其实理论上她应即时报警,不论是保护自身安全或者为那神经失常的男人安全着想,在三米堕下,随时可以骨折…… 不过到了此刻,少女已经不确定昨晚的猎奇遭遇是真实或者幻觉,最近精神状态欠佳,若深夜于无人的街道上独行,恐怖氛围令她萌生幻觉也并非不可能…… 何况,又怎会有人无故躲于空置的丁屋内? 幸好此刻筋疲力尽,芷筠根本没有想入非非的空间,要不然就会再次失眠,阻碍学习,而她昨晚正是这样,学习进度远远追不上课堂进程了── 一个小黑影窜过芷筠雪白的腿旁,她连忙转身,首先目睹身旁的“星际城市”牌子。如果不是今天山东街的路人稀少,芷筠也不会立即目睹那只正奔跑的灰色小家伙。 “奇怪……” 这只幼猫怎么在山东街上流连呢……灰白纹的短毛猫在湾区十分普遍,从纤小的身形判断它仅两个月大,如果是家养的应该不会让它在街上独自奔走,只因太容易受伤了……嗯? 左腿感到一阵湿答答,女孩俯身一盯,讶异不已。左腿怎么会有……血? 女孩抬头,才目睹那灰猫染红的后腿,沿途遗留一滴滴的生命精华。 “不是吧……”芷筠拿出茉莉花味纸巾拭去腿上的血红,忧心忡忡起来──那只小猫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 尽管疲惫,芷筠却背着吉他,跟随着小猫的步伐,在网教的街头左穿右插。她是一个具同理心的女孩,尤其目睹小动物受伤,总会于心不忍。 11时许,人潮渐散,夜晚里却依旧局促。说起来,怎么今晚的路人好像特别少…… 只有娃娃大小的幼猫急促跑动,不时回眸“喵”着,女孩的呼唤却没有把它喊停……背负重物的女孩体力透支,双腿渐渐酥软,却硬着头皮坚持着── 小猫一个箭步拐进了寂静的上海街。 “哎呀!你这只猫……”眼前的路段让芷筠狐疑了须臾之间,但还是顽固的走下去。深夜时分,每经过一个粉红色的牌子,独行的女孩也会提心吊胆起来── “喵!”小猫蓦然转过身,往着芷筠的方向猛跑。当女孩欲把它抱起之际,双手却增添两道血红的爪痕。 “啊……嗯……”芷筠因痛楚跪倒在地,小猫与少女保持一米距离,狠盯着她,双眸透露着杀气。 芷筠迟疑的盯着浑身颤抖的小猫,却很快的洞悉了事情背后的原因。 这或许是一只历尽不是的流浪猫,曾受人类虐待及抛弃,于是对陌生人产生厌恶感及恐惧……还那么幼小,已经经历如斯的沧桑…… 第246章《诡异面孔,窥视自己》(2) “好可怜的猫……”芷筠站起来,揪心的徐徐步进灰猫── “喵!”小猫张牙舞爪,耗尽拼劲嘶叫,却步的女孩讶异着,正常的猫只,会如此具侵略性的吗? “小猫……”芷筠虐心的蹲下来,抽出了手帕,接近小猫── “喵!”灰毛的小家伙退后两步,戒备的双眸死盯芷筠,却沾湿了。抖动的右后腿继续淌血,染满了肮脏的地面。 “猫猫不用怕……姐姐是来帮你的……”痛楚让芷筠眼角淌下清泪,她却罕有的露出了温柔的笑,轻抚小猫毛茸茸的额头。起初数秒幼猫还会抗拒的晃动着小头,露出牙齿。 少女把手帕凑近它的右后腿之时,小猫敏感的在她的小手爪破一个缺口,女孩还是忍痛用手帕柔柔的印于小猫的后腿。手帕染满血红,看来流浪猫的伤势颇为严峻…… 女孩焦心的从背包端出了一支半满的蒸馏水,往动弹不得的小猫后腿淋洒着,灰猫连声低吟,渐渐镇静下来。 “猫猫,你主人在哪啊?”待清洗了伤口后,芷筠才注意到自己满手鲜血,不到半岁的猫的脚爪原来颇具攻击性── “小妹妹,那么晚在这做什么啊。”一只粗糙的脏手肆无忌惮的搭在芷筠的肩头,她转头一看,猥琐的中年脸孔被人一拳揍过去。他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女孩隆起的胸脯及雪白的大腿,不怀好意的扬起嘴角。 可耻。 “走开。”女孩嗤之以鼻的晃动身躯,尝试摆脱那路段的唯一一个男人,他的手力却不少。 中年男的面目狰狞:“穿那么多干什么啊?你是不是──啊……” 男人哑然,抓紧芷筠肩头的手莫名的松弛,芷筠摆脱了男人,却发现小猫早已溜走。她不顾一切,连忙加快脚步追赶那只顽皮的幼猫。男人在背后呼喊着,可少女固然置之不理。 “小猫!” 一团灰色的物体倏忽从左侧窜过,往女孩后方奔驰。 “不要走啊……”心力交瘁的芷筠回头奔跑着,呼吸逐渐艰困,灵巧的小猫总是那么调皮── 前方的小巷,传来一阵低声的悲鸣。就像是……一个男人的哀鸣…… 不明所以的芷筠徐徐接近,往昏暗处一盯,脑海剩下彻底的愕然。 刚才骚扰她的中年汉,在后巷湿透的纸皮箱旁卷缩着,浑身颤抖得很厉害,似乎受到了严重的身心创伤。他的脸容悬挂扭曲的神态,恐惧深不见底。 芷筠保持了警觉,这道德崩坏的色男刚才还欲占她便宜,此际她却还是不忍的止住脚步,默然注视表现异常的他。奇怪了,刚才他还猥琐的端详着自己的身躯,不足半分钟却可怜兮兮的叫痛…… “对……对……对……”男人睁大双目的盯着芷筠,吞吞吐吐的语气貌似有苦难言。 男人似乎腹部受创,却没有淌血,似乎受了内伤。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于街头被揍呢?而且,“对”即是什么意思…… 一阵寒流猝然窜遍女孩的浑身。 “对对对……”中年男人注视着欲接近他的少女,惊恐万状的往后巷深处退后着,似乎并不欢迎女孩伸出的手…… “喵。” 女孩环视四周,视线范围内没有途人,倒不如先抓住小猫,然后报警求助。女孩把视线抽离小巷中的男人,正欲踏步把眼前的小家伙抓住── “是你……” 一阵凉风骤然刮来。 芷筠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回眸注视小巷的方向。 那湿答答的小巷,竟然传来了一把阴寒的声调。刚才女孩只是注意着小巷的入口处的纸皮箱及猥琐男,却没有留意黑漆漆的小巷内部有什么。 少女战兢的斜视着被黑暗吞噬的肮脏小巷──在黑暗之中什么也无法目睹……但那声线……那声线…… 由于声线怪异,芷筠无法判断说话者的性别,只感觉到当中的恐惧与悲哀……而且非常熟悉…… “不是我……不是我……” 芷筠感到压惊的骨寒毛竖,转身便急步逃离令人窒息的后巷。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嘻嘻……” 那些诡异却莫名的哭笑,来自同一把声音,在不见光的小巷里无限回荡着,那是炼狱的音律。 如果后巷里传出两人的声响,也可以让芷筠相信是两个陌生男在对话。然而,如果是一人在自言自语呢…… 基本上,只有一个可能── 芷筠已经远离后巷,却依然听到后巷里传出的三个字,清晰不已。 奶、路、臣。 “神经……”芷筠被吓得脸色惨白,脑海一片空白。 芷筠正是住在奶路臣街的一栋大厦,而这个诡秘的男人竟然知道。 难怪最近十数天,总觉得被某人跟踪……女孩堕入了岌岌可危的祸海之中…… 昨晚女孩在锦上路,那男人在锦上路。 今晚女孩在上海街,那男人在上海街。 近乎如出一辙的自言自语,只是增添更令人悚然的“奶路臣”。 说是巧合,近乎不可能。 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从锦上路跟踪到上海街…… 那副诡异面孔,一直在街道暗处窥视自己……太令人寒毛卓竖了…… 少女越想越惴惴不安,尤其因为道路上渺无人烟,只有一辆停泊在旁的全私家车。 越是寂静,越是挑动脆弱疲惫的神经。 一种不舒适的氛围缠绕呼吸困难的芷筠,她急步离开了小巷所处的街道,“山东街”的黑白长方形牌子映入眼帘。然而深夜之中,街道也是一个人也没有,静谧非常……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嘻嘻嘻嘻……”背后依旧传来男人的惨笑,微弱却诡异。 陌生感窜进女孩骨子里,那种被跟踪窥探的感觉如毒虫钻进脑袋,无法压抑。 “呯呯呯呯呯呯……”心跳急促的异常,呼吸更甚,身子动弹不得。 视线模糊的女孩终究抵不住汹涌的不安而猛然回头。 “哼哧哼哧哼哧哼哧……哼哧。” 凌晨的网教,人海蒸发,剩下百分百的静谧,寂寞却早成习惯。 因此,死寂被手袋里的喧闹划破之时,总会鸡皮疙瘩的愕然一番。 “为什么太阳会一直闪耀?大海为什么冲上岸?” 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阿斯抽出冷冰冰的手机,瞄瞄屏幕,如释重负。 “无来电显示”。 她把电话搁在耳边一声不吭,高跟鞋的“哒哒”声宣示着时间并未凝结。 “喂。”手机另一端的开场白不冷不暖。 “你终于肯打过来?”感觉占了上风的她轻蔑一说,穿过一个又一个已经收拾的摊档。 “喂。”对方的声线不沾情绪。 “听不到?你聋了?”她羞恼的宣泄着,仿如傲立道德高地。 “喂。”另一边表现更像电话录音。 第247章《喂。喂。喂。》 “我说!你!聋!了!”面红耳赤的她差点儿便要把电话狠砸到地上,“你这个贱人!打电话给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听!搞得我要自己一个人走回家里,看你又在外面玩!我知道啦──” 本来,阿斯还打算把两年来相处积聚的仇怨一次过宣泄,却被对方冰冷的声线打断。 “你来找我好不好?” 她愣住,在花园街的中心停下来。阿好一向怕她大发雷霆的,怎么此刻却毫无悔意?她怒不可遏的破口咒骂:“你在个死贱精,不如死了算了──” “你来找我好不好?” 很怪异。 大惑不解的阿斯调整了肆无忌惮的态度,深呼一口气:“你,想怎样?” “你来找我不好?”他只是在重复这句话,不乏冷淡。 汹涌的怒潮逐渐化作泛滥的疑惑,她迟疑数秒:“老地方?” “在哪?” “花园街。”阿斯闷哼着,就看这男人弄什么花样。 “我也是在花园街。”那是数秒后的回答。 她愕然,随即环视四方──明明空无一人啊。 而且,阿好过往绝少涉足花园街,他经常嫌这里肮脏拥挤,难道他倏然转死性了?她瞄了一眼手表,此际经已是3:29,阿好又怎么会无故于凌晨流连网教呢? 事情略显怪异。 “那你在哪?”阿斯继续缓缓前进,高跟鞋的碰地声渐生不宁感。 “你在哪?”阿好的语气丝毫不沾感情,不像以往情绪起伏大的男友。 “我不是说了花!园!街!你是不是自从那晚就傻了?”阿斯的忍耐力濒临耗尽,扫视灯光昏暗、满布杂物的街巷。 自从那一晚,阿好的情绪波动的确增幅不少,相反女人则没什反应──她早已麻木。 死,绝非最残酷的判刑,夺去所有才是。只要达到了目标,就不要讨论什么仁义道德──只有折磨无辜的她,才是惩罚那人的最好手段。 可自从狠下毒手后,阿好却经常半夜惊醒,凌晨时分窜到浴室大哭,一蹶不振。 懦弱,是阿斯对他的唯一形容。 “花园街哪里?” 女人顿时觉悟,花园街太长范围太广,不说出准确位置他当然找不到自己。 “三月料理对面的服装档口,十秒不来杀了你。”她站在档口旁边埋怨着。 奇怪,三月料理对开的摊档售卖熟女时装,所有衣服均被老板娘拿走了,摊档只剩下一个个衣架,一个个人形模型及“大出血特价”的牌子,又怎会发出阵阵恶臭呢…… 那阵异味相信是从摊档旁的一个坑他传出的,这里的卫生果然欠佳…… “你也在是三月料理?”对方压低声线,语气依旧冰冷淡然。 炎夏的夜,一阵局促的湿热黏满汗流的肌肤,令人骤生烦躁。 “喂。”电话另一方再次传出冰冷的语气。 “你喂什么啊?到了没有啊?”女人环视漆黑的周边,却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喂。”声音更显鬼窜,却使她惴惴不安。 “喂。喂。喂。喂。喂……” 不断莫名地重复的语句,让人心生畏惧,尤其是在本来人来人往,此刻冷冷清清的市集。 阿好……到底发什么神经? “喂。喂。喂。喂。喂……” 阿斯四处张望,却没有目睹半个人影,凌晨的网教如失落的孤城,回荡着的只有自己的呼叫。 “你干什么啊……没事吧……”她的态度终究软化,只因思绪已濒临崩溃。 “喂。喂。喂。喂。喂……”那如录音的声音轰炸着疲劳的耳膜。 “阿好,你不要吓我啊……”阿斯苦笑起来,双腿却猝然猛颤,“你到底在哪……” “喂。喂。喂。喂。喂……”不沾情感的话,说给恍然若失的人听。 “阿好!阿好!”她放下令人战栗的电话,在花园街焦心呼叫着,换来的只有沾染畏惧的喘息。 阿好是一个精神状态正常的成年人,怎会蓦然表现怪异起来?到底…… “我不信鬼……我不信鬼……”她苦笑着,尽管自己干了发人心寒的亏心事。 她不会回来的……不会回来的…… “喂。喂。喂。喂。喂……” “你……到……了没有……”她咬紧牙关,凄冷的汗沾满发寒的身躯。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嘟──嘟──嘟──嘟──” “哼哧……哼哧……”她终究受不了令人窒息的听觉冲击,挂掉通话,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街道恢复宁静,不宁静的却从来只有自己。 女人气急败坏的端详四周,那些人形模型栩栩如生,就如真人一样,在摊档上窥探着栗栗危惧的她。 到底阿好在── “为什么太阳会继续闪耀?” “啊!”蓦然而来的旋律,化身诡异的梦魇,吓得她把手机丢到湿答答的地面,沾满污液…… “无来电显示”。 阿好又打过来了……她把电话搁起,电话继续播放着歌曲。 “为什么海水会冲上岸?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世界末日吗?因为你不爱我...” 在压抑氛围下,歌曲显得格外恶心,女人狐疑片刻还是接听电话,第一时间嚷出一句:“你在哪啊?” 十秒的沉默,如半个世纪徐徐逝去。 “到了。” 阿斯听罢,先是如释重负,正欲责骂男友言语怪异之时,却寒毛卓竖的苦笑起来:“三月料理对面的摊档……你肯定?三月……” “到了。”阿好的回应如卡带般重复。 她走到三月料理前,却没有目睹任何人,战战兢兢的回到死寂的摊档:“阿好……你不要玩啦……” 手机背面是湿答答的触感……它刚才触碰地面时弄湿了。一向洁癖病入膏肓的女人把肮脏的手机移开耳边,开启电话扬声器。掏出纸巾欲抹手之际,屏幕的光线却照亮了左手沾染的手机液体。 “到了。”手机的啦叭如是说。 “啊!”绝顶的惊吓近在眼前,触摸手机的左手并非沾染污水,而是…… 血红。 浑身颤抖起来的女人把手机灯光往地面照── 鲜血、鲜血、鲜血。 血液,从摊档的底部蔓延至自己的脚下。 她刚才没有怀疑过,这几天都是无雨的阴天,路上怎会湿答答。 怎么……卖时装的摊档会有鲜红的液体…… 她不会回来的……太怪异了…… 喘息急促的接近窒息的女人,用手机灯光到处乱扫,她绝对有理由相信阿好已经发疯了,至于地上的血── “到了。” 嗯,到了。 她被吓得躺倒地上,鸡皮疙瘩。 当摊档被灯光照亮时,有一个人形模型,是肉色的。 一个男性躯体,紧靠摊档铁柱边,双眸双白就如直盯她,口部溃烂破裂,似乎受了非比寻常的创伤。 灯光欠奉下,第一时间还以为是个塑胶模型…… 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正是阿好。眼眸里的惊恐、不安、无奈,诉说着受尽的折磨。 嗯,到了。 “喂。喂。喂。喂。喂……” 毛骨悚然成为思绪里的唯一,濒临崩溃的她已经不敢再回答那声音。 阿好数年来一直以“无来电显示”的身份致电自己,而男人的声调在电话中听起来差别不大,她第一时间断定是男友了,反正他没有否认…… 电话里的人,同样也没有承认。 那么,他是谁…… “喂。喂。喂。喂。喂……” 海啸般的压迫感侵蚀着灵魂,她正劝说着自己这是梦而已…… 不,她回来了……承载着祸水而来…… “喂。喂。喂。喂。喂……” 连拔腿逃走的胆量也欠奉的她,不敢直视阿好的惨状,空白的思绪也没有能力推敲男友为何惨死在此处…… “喂。喂。喂。喂。喂……” 好像,陌生男人的来电声音并非只从电话的喇叭传出……还有……还有…… “喂。喂。喂。喂。喂……” 鸡皮疙瘩的她,此际才恍然目睹,坑他里的一张苍白的脸,紧贴坑土盖,瞪大双眸死盯着她,口部重复着同一个字。 不是她,是他。 到了。 第248章《我等一个请吃朱古力的人》1 “喂。喂。喂。” 芷筠把电话放下,讯号接收太差,不过反正她也到了。 粥店的门被打开,精力满泻的小心坐与芷筠对坐,摆出一副“例迟”的厚面皮模样,整理过乌黑的马尾后便从口袋端出一个迷你扭计骰:“芷筠啊,你这个废青为什么那么任性,突然十点约来游马地吃粥,不是大学边吃──” “大水牛粥,快说。” “这个粥不要葱,加一条油条,啊!要两条。” 芷筠落了单后,捏着手指,指缝间渗透着烦躁与不安。 察觉异状的小心手持扭计骰,皱起双眉:“芷筠?这次我迟到那么多你都不吵那么奇怪……傻瓜你不要吓我啊……你是不是……” “嗯?”芷筠魂不守舍的与小心对坐着,手指皮快要被指甲戳破。 “失恋?你的手怎么……”小心靠近了她压低嗓子──店铺里除了她俩,其他都是常客,包括一个身穿黑色布外套,一对爱派闪光弹的肉麻情侣及几个穿着土气的大婶大叔,而这里的食客都习惯了宁静。 “不是……”芷筠魂不守舍的徐徐摇头,晶莹的双眸只管盯着扭计骰。她也无力告诉小心,手上的伤痕是流浪猫造成的。 “失智?像啊……哈哈……” “去死啦你。”芷筠别过头,被愁绪填满的神绪不再玩味,让小心一时哑然。 “其实……你是不是……有了?你的肚子好像大了……” “吓?”芷筠再次直视小心,接着语带嘲讽的睁大眼:“你说什么?我的肚子哪里大?你就大……” 小心摸着头“嘻嘻”傻笑,让芷筠顿生寒感:“说笑的,好啦,筠小姐,你肯说什么事了没有啊。” “长期制造噪音。”芷筠鼓起脸颊,露出一副淘气的美态。 “也是。”小心傻笑着,扭动着迷你扭计骰──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癖好,不论在何方,无时无刻都沉醉于闹变扭之中。 一个貌似罗兰姐的阿姐熟练的将两碗热烫烫的粥置于木桌上:“油条等一会!” 小心把热滚的水牛粥推向芷筠的面前:“根记粥店上的快,又好吃,又便宜──” “小心。”芷筠一本正经的吐出一句,“你上次提起那个都市传说究竟是怎样……” “上次?吓!不是吧……”小心掩嘴傻笑,把扭计骰搁到桌上,“你故意约本小姐从将军澳坐公交车来网教,就是和我讨论都市传说?” “锦上路那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芷筠脸色凝重,“我上个星期在上海街再次遇到他。” 小心第一时间予以狐疑,悬挂嘴边的笑仍旧轻佻,“这次是外星人?还是地下人?” 待芷筠一丝不苟的把锦上路及上海街的诡遇娓娓道来,小心才尝到氛围的局促。 “之后你进了医院?”小心瞪大双眸,这时候一碟油炸鬼被砸到桌子上,两碗粥却原封不动。 上海街当晚,芷筠因哮喘发作于街上昏迷,经路人报案后救护车把她迅速送往广华医院,当晚在亲姐陪伴下出院,医生说她身上并没有伤处,昏迷期间似乎并无受到任何袭击,而当场亦没有发现任何人,包括猥琐的男人。然而事情似乎没有那般简单,还留下了一个个诡秘的问号…… 自己昏倒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晚的猥琐男人,怎会无故倒在地上?他到了哪里? 小猫又到了哪里? 小巷里怎么会传出自言自语? 那人跟锦上路的疯子是同一人吗?如果是,为何要跟踪自己?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报警求助啊……”芷筠脸色颇差,已经好几天失眠了。 “怎么和警察说?有个神经病在你隔壁自言自语?有个自言自语的人暗恋你?” “好啦我当你不是说笑啦……那个男人是不是三个下巴?” 芷筠当然不谙问题用意,于是小心把扭计骰塞回裤子里:“之前和你说那个都市传说呢……发生在沙田城门河单车径……两个月前,一个吓着微雨的凌晨,一个女大学生由沙田骑单车回宿舍,骑到城门河的火炭路段突然听到沿路汽水机机顶的摩擦声,女学生停下单车,目睹一个怪男人在机顶看着他,指甲在这刮金属面,同时在这自言自语,吓到女孩子跑走了。据在个女孩子在网上说,那个男人是三十岁以下,披头散发,皮肤很苍白,两只眼反白,而且是三下巴,没有胡须……” “水份很高……”芷筠手托着尖尖的下巴苦笑着,大学总是充斥这类令人毛骨悚然的都市传说,本来并没有什么值得称奇的…… 自己却经历过类似的惊奇事情……不过于锦上路时她并没有时间端详疯子的外表,于上海街更加连男人的身影也看不到,哪有时间确定男人是否三下巴呢…… 小心忽然神色凝重的搭着芷筠的肩头:“不过你这阵子还是少点晚上出门啦,昨晚花园街死了一男一女,死的很恐怖。” “嗯?为什么……”芷筠歪着头,头顶空调喷出的凉气侵蚀白皙的肌肤。 “我在生果日报看到……好像说两个人有背景的男女,不过没找到凶手……最恐怖的是,两个尸体在花园街市集的井盖下面被发现,两人喉咙都穿了一个洞,但就没有其他严重伤口,而且被杀手塞进了井道,不知道为什么杀手会用这个手法杀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个神经病有关系,不过你以后晚上还是留在宿舍啦。” 芷筠一声不响,原来花园街发生了如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喵。” 芷筠惊呆的注视门外窜过的黑影。 “小猫!”芷筠蓦地弹起身,失心疯似的奔往门口,却没有注意地滑,失足趴倒在地砖上,右手把身旁桌上的一碗粥打得半翻,热滚的白粥沾湿了满布红疹的双手…… “干什么啊!小女孩!”旁边一个大婶的语气充满埋怨,被打扰的情侣不忿的望过来。 “对不起!”少女还没等小混混破口大骂,已率先站起来,一个箭步扑门离开了粥店。 “芷筠!”小心的呼唤换来门关上的“呯”一声。 再次目睹灰毛幼猫实属意料之外。一只后腿受伤的幼猫,可以如何与自言自语的疯子扯上关在这? 小猫在街道上不断拐弯,还偶尔回头凝望女孩,后腿依旧血红一片,芷筠近乎肯定它就是上星期遇到的那只。 “猫猫……”穿着人字拖的少女速度受限,只能勉强跟在那只过度活跃的猫后,呼吸逐渐急促。 总觉得,这只猫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背景── 一种异样却熟悉的诡异从四面袭来,芷筠连忙回眸──没有人…… 怎么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呢…… 那疯子的自言自语及关节屈曲的声响在脑海浮现,这已导致她好几天失眠了。 小猫轻盈的身躯拐进花园街,芷筠的步伐猝然迟疑起来。前方是花园街公园,小猫怎么到公园里呢?公园却半个人影也不见── 刚才小心的提醒并非无道理,花园街昨夜才发生了一单离奇凶杀案,犯案手法极度凶残── “呜呜……” 纤小的小臂沾染一阵寒凉,只因听到一把古怪的哀嚎。她下意识的往后一瞄,悚然窜遍全身。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从身后的后巷徐徐爬出来,四肢颤抖不已,不断的怪嚎着。 那不就是……疲于奔命的女孩在突如其来的恐惧震撼面前动弹不得…… 那个疯子,正准备转过头来── 右手蓦然感到一阵触感,很温柔。 一辆灰黑色的轿车五人车从身旁迅速掠过,恶臭的烟味污染了氛围。 下一霎,女孩被轻轻的拖到了转角的花园街公园内,举止怪异的人不复见。 一脸茫然的少女一头雾水的盯着松开手,步向小猫的背影…… 芷筠实在难以接受刚才拉她的是谁。 第249章《我等一个请吃朱古力的人》2 男孩手提着物品,在小猫身处的长凳旁悠然坐下,灰猫扑到他的怀里,可怜兮兮的低呼着。 那件黑色的外套……他根本就是刚才根记,被粥淋到手的小混混。 怎么可能?芷筠才离开了粥店不消两分钟,刚才小混混连粥也未开始吃,又怎会那么快结单,并且来到了这个公园呢?而且,他怎么会接触这只猫…… 事情转变得太快、太突然。 转角的疯子没有再怪叫,随之而来的却是不解及……被陌生人占便宜的不忿。 “先生。”芷筠在长凳前停下脚步,睁大的双眸透露着不满。 小混混却不予回应,甚至头也没抬,让面红耳赤的芷筠更为尴尬。 “我和你不认识,你干什么突然牵我的手?你知不知道……” 芷筠呆住了,因为小混混掏出消毒用具,为小猫处理着后腿的伤口,依旧无动于衷。 少女暗自忖度着,这只猫原来并非流浪猫,却是由这个态度傲慢的小混混所养的?可为什么猫会四处乱跑呢?还有小混混为何对提问没有反应?这算是什么态度? 芷筠怒气忡忡的站在他面前,拳头握紧:“先──生──你是不是失聪啊?请问你可不可以答我问题呢?你是不是不信我会报警──” “坐下。”小混混低声的道,却依旧低头注视灰猫。 “嗯?”待再次听到怪人的嚎叫声从背后传来,芷筠吓得花容失色,随即扑到小混混身旁的长凳位置上,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 那个在地面爬动的怪男人,在公园对开的行人路站起来,环视着,似乎寻找着谁…… 就是要寻找芷筠啊。 想到这里,恐惧占据了终究软弱的女孩,被降伏的双眼沾湿了。如果这时候被发现怎办── 一只暖暖的手,从脖子后触碰着少女的右肩,把她的小身躯轻轻拉下。 不消半秒,那怪人把目光转往灯光昏暗的公园,眼神充满凄厉,却看不清他的容貌。 少女躺在小混混的肩膀,被同一个男人触碰两次的她愕然颤抖,却不敢吭声,只是惊魂未定的抓着男孩的袖子。 数秒后,怪人拐着步踏脚跑离公园的位置,一辆大型货车驶过后,公园回复固有的宁静。以良好治安闻名的都市,仿似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 小混混终于松开了手,若无其事的轻抚身旁的小猫。 危境褪去后,回复理性的芷筠警觉的退到长凳边,双颊泛红的打量着莫名其妙的男生。刚才因为目睹举止怪异的疯子,才没有挣扎及大喊……他刚才搂着自己的肩,把自己拥在怀里…… 这陌生男子两次肆无忌惮的行为,绝对构成性罪行。 更多却是大惑不解……他……他刚才的举动是在保护自己吗?如果当刻他没有把女孩拉下,会否疯子就会发现到她? 少女以戒备的双眸,注视着不言不语,为小猫消毒伤口的黑发男生。他看似二十岁,比自己要大一点……身高约180公分,标准的身型让他看起来像半个荷里活影星……留着乌黑的日系长发,高鼻子尖下巴,晶莹的双眸,黑布外套配上深蓝色圆领t恤、黑色的牛仔裤及黑色高筒子鞋…… 那绝非湾区人的脸孔……有欧洲人的轮廓……却同时富亚洲人的味道……细心端详,才察觉到他绝对不是一个典型小混混,相反像一个日系潮流打扮的……中西混血儿? 事情变得太快,爆棚的资讯让女孩傻眼了,必须耗上半分钟消化……上星期六晚,她在锦上路遇到了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而星期日晚再次于网教上海街遇到一只猫,最终她哮喘昏迷……刚才,再次遇到猫及疯子……然后遇到一个可以一分钟由根记粥店到达花园街公园的外国男孩,而他……是流浪小猫的主人? 根本是胡乱拼凑的故事情节……算了。 外国男一直把小猫抱在怀里,一脸和蔼的他从外套里端出一条超市有售的肉肠,撕开了包装,幼猫随即扑过去,幼猫咬下一口肉肠,神态滑稽到极点。 目睹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猫,外国男轻扫着柔软的猫背,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俊朗的外表看得本来不忿的芷筠脸颊泛出红晕。 “可不可能给一条朱古力我?” 依旧低头的男生说出了标准的广东话,磁性的声线仿佛要融化心灵。 “什……什么朱古力?”芷筠触电般的愕然,拉了拉身上薄薄的黑色冷衫,男孩却只管继续轻笑。 这少男不像有意侵犯自己,反而像是令自己离开了险境……刚才两次身体接触却难免让芷筠百思不解。 拥抱一个不爱的人,感觉无法言喻。 接下来尴尬的十秒,小猫盯着呆若木鸡的少女,“喵”一声。 “刚刚你还在粥店,为什么又会那么快来了这里……”芷筠突然发现男孩的双手红肿了大半,想起自己将热粥弄到了男孩的手,内心竟然泛起一阵罪咎感:“是不是那些粥──” “不是,”男生第一次凝望少女,眉清目秀的外表散发神秘的朝气,让芷筠不敢直视,“我皮肤对猫毛敏感。” 少女不解的盯着双眸晶莹的小猫:“猫……是你的?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不──” “戴手套不方便,而且白哉不习惯软胶材质。”外国男竟然洞悉了少女的心意,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支黑色的钢笔,迅速的在右手转动着。 “嗯?”芷筠注视着男生,“白哉?” 外国男口里的白哉理应指那只猫,然而它怎么被取了一个r本名字?难道这外国男独爱r本文化…… 如果小猫属于男孩,怎么之前遇到小猫时男孩却不在身旁? “一个月前,我遇到白哉。他在一间宠物店的独立玻璃柜里面,和其他猫隔壁,据店主说,这只m国短毛猫有过度活跃的怪病,容易暴躁,曾经无故攻击其他小猫。”外国男左手轻按着小猫毛茸茸的额头,吃得饱满的它舒适地高声“喵”叫着,惹人怜爱。 芷筠不谙该如何回应之际,他继续转动钢笔,再次开口:“白哉后腿有带血伤口,明显是店员用皮鞭、绳鞭打造成的伤口,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少女注视小猫的后腿,那伤口的确像器具造成的,原来那只猫后腿的伤口是虐待所致……猫狗受残酷对待司空见惯,更何况是表现异常的猫? “我向店主提出买白菜,但他怎么都不肯卖,声言担心精神异常的猫会将主人抓到重伤,宠物店负责不起,其实不过是怕给客人发现白哉曾被残酷虐待。” “那猫为什么在这……”芷筠不忍的轻抚着小猫,它却猛地一震,退后数步窜到外国男身旁颤抖着。看来,这只猫受过的心理创伤不少…… 少男不予回应的含笑:“白哉的确过度活跃,容易暴躁,但店主根本没有体谅过这个是他先天性特质,他都无法自控,就予以虐打。” 少女凝望着脸色一沉的男生,终于放下了戒心的淡笑:“你不像是坏人。” 外国男手上的笔停下。 不知为何,这男孩的神绪及态度让她豁然放松,尽管跟一个陌生人如此谈天起来颇为荒谬──这个星期的事故,可以“荒谬”归纳之。 外国男望过来,轻轻一笑:“你很冷?” “嗯?”芷筠歪着头,可爱极了。 “差不多30度,你为什么还穿那么厚?”外国男红肿的手继续轻抚着小猫,盯着马路的红绿灯。 第250章《凌晨3:27的信息不要看》1 少女也不知道此际有三十度那么热。女孩身体虚弱惧寒,即使是夏天也会穿一件冷衫,久而久之养成了一个习惯。女孩身穿白色的小背心及黑色冷衫,衬上牛仔短裤,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文青女气息。事实上,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文青,闲暇不会用作吃喝玩乐,而是玩玩吉他、到咖啡店看本小说。 芷筠终究鼓起脸颊,淘气的道:“哼,那你也穿着外套啦,有资格说我吗?” 男孩轻笑:“我读中大,住附近,好像经常在根记遇到你。” 少女一愣,说起来,自己最近两个星期才开始光顾这家店,十多天内来了几遍,每次总会遇到一个穿外套的长发男孩独坐一旁的二人卡位,每次都是点大鸡粥及豆浆,却好像没有怎样吃…… 不,好像一口也没有吃过,那么点来干什么? “嗯,我读港大一年级。”尽管对这少男颇具好感,少女没有打算再透露什么,反而霎时间面红红的低下头,“是啦,刚刚你干什么……碰我……” 外国男不声不吭的收起钢笔,将小猫抱到地上,静默十秒才淡然开口:“一到晚上,都市就会有很多疯癫的人出没,记住要好好提防。” “嗯?”芷筠呆然,“你在说……” “人来人往的网教,一踏入深夜,就是危机四伏的地狱。”男孩柔然一笑,“在街上穿着人字拖,不会不舒服吗?” 外国男转话题转得太快,让少女无法触摸。 “嗯……不会……很凉爽啊。”芷筠低头注视着双脚。在网教街头逛的话,她必定穿这对黄色拖鞋,尽管残旧,那却是亲姐两年前给她的生日礼物。 穿着拖鞋却令女孩散发一种独有的可爱气息。 03:26,摄氏30.5度。 湿热的房间被沉闷侵蚀,让笼子里的人喘不过气。 汗流浃背的阿甲,却不欲开启空调,离开高温的煎熬,只因他不愿关闭那开得正大的窗户。 关上窗,与外面的嘈吵划清界线,便要承受恐怖的寂静。太静,便会睡不着,事实上最近两晚也因此受失眠的苦。 上星期才发生了那般令人寒毛卓竖的命案,尤其受害人是自己的同伴,又怎能安然就枕呢?每天也提心吊胆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口中破出一个洞…… 窗外车辆驶过的声响、男女的叫闹,成为了阿甲定神的慰藉…… 03:27,一分钟在漆黑之中好不容易的溜走。 这是最沉重的一分钟,因为当天,他和另外三人就是在03:27开始围捕那无辜的混血女孩。每当想起那纯情的女孩受尽折磨,阿甲起初还会内疚一番,此际却已经没什感觉──人的同理心终究会耗尽。 更为令阿甲惊惧在意的,是上星期发生的变态血案。 同样的在凌晨3时半左右,一起参与围捕女孩的其中两人,在花园街被虐杀了,尸体被塞到了街道的坑他盖下。怎会那么凑巧…… 是复仇吗?但是,复仇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女死者的凶手包括那两人呢……不过最令人悚然的是,如果杀了他俩,那么自己…… 当初收下巨款下手杀女孩,却想不到会惹来如斯的诅咒…… 阿甲躺在硬邦邦的单人床上,环视四处的黑漆漆。自从好奇阿斯遭遇不测,杀手还没有被捕获,胆小的他已经甚少离开家,三餐也吃家里的出言一丁罢了,不过刚才倒走到了楼下的n记吃宵夜,一小时前才返归。为了使自己安心下来,他甚至在窗户装上窗框,把门口重重锁上,确保家中安全。 睡不着,于是拿起手机,在屏幕上乱扫着,镇静内心的不安── “你收到一个新信息。” 阿甲先是愕然一番。上星期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心烦气躁,令他不想跟任何人联络,于是封锁了所有的信息联络人──除了他。那么,此刻的一个新信息,必定是阿里传给他的。 他按下了“阿里”的按钮,不禁一愣。 阿里正在线上,下方是简洁的一句:“我失眠了”。 在湾区生活,跟别人在网上沟通,通常会使用广东话口语。以往跟阿里联络,也是使用口语的,顶多夹杂几句英文脏话…… 突然看到了中文书面语的信息,竟然感到一阵寒凉。或许,阿里也被好奇阿斯的命案弄得六神无主,无法进入梦乡? 阿甲在信息中输入了“我也失眠”。 “他们两人得到报应了。” 在沾满臭汗的被铺里目睹这句,是绝顶的诡异。好和阿斯是自己的同伴,阿里怎么会用“报应”来形容他俩的死…… “你说是什么啊?”阿甲输入。 “睡不着了?”阿里迅速的输入了这一句。 “你知道为什么我睡不着吗。” “或许你口干了。” 阿里日常只会说一些绝顶无用的废话,不过尚可以跟别人沟通……睡不着跟口干之间存在什么关系?而且,阿里于深夜来找他,真的纯粹关心自己是否失眠了?没有其他动机? 不过说起来,一直躺在睡床上,嘴角也干涩了,倒不如到冰箱拿点喝的……阿甲缓慢的站起身,打开房门。 “你寂寞吗?”阿里再次传送怪异的信息,让阿甲不知如何回答。当阿甲刚刚走到冰箱前时,却再次收到一个信息: “你寂寞吗?” 又是这样?难道是迫使自己回答吗?你以为自己是谁? 阿甲开始感到厌烦了,不想再回复这个曾经的办事伙伴。当他正准备打开冰箱之际,漆黑之中的手机屏幕再次显示一个新信息: “你还是不要拿饮料了。” 先是愕然,接着是捧腹的大笑。天,你这个傻子以为自己是谁,别人在家中的行为哪用你管? 阿甲揉了揉大鼻子,一把劲拉开了灰色的冰箱── “啊!”阿甲失足倒到地上,撞到背后的木门,咬牙切齿的浑身颤抖着。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却不见有个大道让之离开。 除了触目惊心,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画面。 一只苍白无血的断臂,打横的放置在冰箱中间的一层,其他的饮品、冷藏食品如常放置,井井有条……那只无血的手臂尽管不沾血红的色泽,从皮肤的材质来看,手臂似乎还未发硬,是不久之前才被割下来的。断裂处血肉模糊,然而是一个完整的平面,杀手下刀干脆利落。 在冰箱内煞白的灯光照射下,断臂更显可怖。接下来的数十秒,阿甲只管瘫倒在地,大声惨叫着。 因为,他实在无法接受。上一次打开冰箱好像是……他离开家出发往n记的时候,即两小时前左右。当时……冰箱里肯定没有这鬼东西!那么…… 第251章《凌晨3:27的信息不要看》2 阿甲提心吊胆的从完全崩溃恢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终于慢慢扶着门框站起来,斜视着那冰冷的尸手…… 那……肯定不是玩具手……是如假包换的一条断臂。 天,是谁放下去的?谁潜入了自己的单位?这断臂是谁的?种种诡异的不敢忖度的疑问迫着阿甲而来,他的头脑一片空白,除了想到了一件最关键同时最危险的事…… 那人,怎么可能潜进自己的屋? 阿甲忽然想起阿里刚才的那一句叫他不要拿饮料的话……他为何要这样说?难道他知情?那么,这是一个恶作剧? 阿甲失去神智的按下“录音”的按钮,破口大骂着:“靠,做什么把手放进去冰箱啊,很好玩吗……” 当36秒的咒骂录音传送了出去后,阿里却没有听过,又传送了一个新的信息。 “我很寂寞,陪我看电视好吗?” 阿甲不敢直视冰箱里的白手,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部残旧的电视机。到底阿里怎么了,又叫他去冰箱找东西又── 阿甲做了毕生最坏的一个决定,而那也令他决定的后悔。 他竟然因为阿里的信息,下意识的按下了电视的开关,那画面令他不禁把手机抛到了地板上,发出“啪”一声。 怎么可能…… 电视屏幕,竟然显示着一个固定的画面,而不是深夜回放十万百千次的肥皂剧画面。 阿里的笑脸。 他脸色煞白,口部穿了一个洞,从嘴巴贯穿了喉咙处,似乎是某种硬管或子弹造成的,嘴巴鲜血如注……他的双眸往上看,露出诡异夸张的笑── 重点是,他肯定死了。 阿里已经死了。 跟自己电话的阿里已经死了。 当下,阿甲短时间内已经得出了一个清晰的定论。 阿里的死法跟好及阿斯一样,口部被不知名物体贯穿。好及阿斯的死法已经变态至深……而阿里…… 阿里被杀后,甚至被凶手拍下照片……然后……然后…… 然后凶手来到了阿甲的家,把电视调到了dvd的频道。 因为,阿甲此刻目睹了电视机下的dvd机正播放着一只碟…… 阿甲失心疯的躺到地上,阿里的死状在漆黑的单位之内显得格外的令人惊心动魄。他鸡皮疙瘩的凝视着还敞开着的冰箱,这个时候,他理解了一切。 或者,他有必要理解的一切。 那只手的中指,穿着一个银色的戒指。 那是,阿里的手。 这个凶手,很可能同时杀害了好及阿斯,三个死者的共同点只有一个:一起密谋杀了那个女孩。 剩下的唯一生还密谋者,就是自己。 这也是为何变态凶手带着这录影带及阿里的手,来到了阿甲的家。他播放着阿里死亡的画面,关掉电视,并且把尸手放在冰箱里,等待阿甲发现的一刻…… “哇靠!靠!靠!”阿甲的心“呯呯”的猛烈乱跳,他根本无法接受眼前极度病态的事实。 那个人,来过这个单位。 或许,他不曾离开过。 手机再次震荡,从屏幕中阿甲再次目睹了一个来自阿里的信息。电话于这夜,成为了“惊栗”的代名词。 的然阿里已经死了,那么此刻谁使用着阿里的手机,用电话跟自己通话呢…… “现在,只是剩下你了。” 阿甲提起手机,已经失去应有的理性思考能力──当下冲击实在太严重了。 有人正追杀他…… 有人正追杀他…… 现在,只是剩下你了。 事实上,他已经因为陷入崩溃状态而扑进了睡房,并且“呯”一声关上了门,把它锁上。 三魂出窍的阿甲按下录音,通过咒骂掩盖自己绝顶的恐惧:“靠!你妈的!究竟你是谁!” 房间恢复诡异的寂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阿里”已经读取了他的信息,却还没有作出回应。 蓦然,房间内的某处,传出了一种怪异的金属摩擦声。 “嚓。嚓。嚓。” 那就像是……像是磨刀的声音。 一阵突如其来的悚然之感窜进阿甲的身体,在房间内怎么可能有这种声响呢? “嚓。嚓。嚓。” 惊魂未定的阿甲只能够确定那是来自房间内的声音,却无法找出来源。他喘着气,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怪象…… “嚓。嚓。嚓。”那怪异的摩擦声越来越明显,无法言喻的诡异感占据了男人的身躯。阿甲终究接受不了这种精神煎熬,大声的喊叫:“谁!” 寂静的两秒。 两秒,是阿甲最后可以定神的时间。 从归家到上一刻,糊涂的阿甲在漆黑之中也没有注意到那衣柜的透明玻璃门。 那衣柜置于床头位置,两道门是用薄薄的透明玻璃为门身的,以使之美观,同时任何人也可以通过玻璃从衣柜外目睹关闭着的内观。 为何此际阿甲会发现到,是因为衣柜内传出了一句话。 那不是任何人的声线……不是阿里……不是陌生人…… 是自己。 那句话,正是自己刚才口中吐出的“谁”。 那人,用电话录音了。他,就是“阿里”。 在漆黑之中,阿甲终于清楚的目睹那衣柜内的人。 他的脸贴着玻璃柜门,通过玻璃注视着他。他诡异的笑,苍白的脸孔……右手拿着发亮的手机……还有…… 左手的一支钢笔。 “嚓。嚓。嚓。” 不是他,是他。 那人,一直藏在衣柜里安静的盯着他。 11月,灰暗城市的炎夏褪去,迎来一阵凉凉的秋意,黄昏的淡黄洒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阳光尚算和煦,让寂寞的森林恢复了些微的温暖。 芷筠在网教街道的人海里穿梭,未到放工时分,街巷不算拥挤,让她们懂得呼吸城市的空气。 两个月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许芷筠本来忧心过度了。自从遇见外国男那天起,自己并没有再遇到过任何怪异事情,也再没有见过那自言自语的疯子……或许,是因为她避忌逛夜街的缘故,亦可能因为她遇到的男孩,为内心增添不少安全感。 女孩在根记粥店的门前停下,下午茶时段的粥店客人稀少,此刻只有一个秃头阿伯及那个外套男。 “喵。”店门旁的小身影扑到女孩面前,踏在黄色的拖鞋上,舔着她雪白的腿。 “猫猫。”芷筠莞尔一笑,弯低腰抚摸白哉毛茸茸的背。这两个月经常在网教街道碰到小猫,它后腿的伤已经完全康复了,身体也强壮不少。今天,阿加再次把他放到了街外自由活动了……什么等别人喂朱古力,真的不明不白。 白哉突然离开了芷筠,一个箭步窜进了人群之中,芷筠倒不再担心它会被行人踏伤,反正两个月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挂着“欢迎光临”的店门被敞开,最近门的二人卡位仍旧坐了那常客。 男孩抬头,向着身穿黑色冷衫的文青少女,和蔼一笑:“秋天你都是这样穿着。” 芷筠穿着一件纯蓝色的t恤及短裙子,外面仍旧是一件黑色冷衫。男孩穿着一条牛仔裤,仍旧是那件黑布外套。本来,芷筠只是因为是日不用上课,四处乱逛一下,谁知真的碰到了这个男孩。 “喂呀你,是不是不良青年,不用上学的吗。”芷筠坐下,注视着桌上一口也没有吃过的鸡粥及半杯豆浆──每一次他也是点完不吃,而且只是喝一半。 阿加轻轻含笑,手上的钢笔迅速的转动着:“芷筠小姐,你不是一样?” 自从那一次于公园的相遇,女孩便对这大学生产生了好奇。之后的数十天里,她又经常于根记粥店遇到这独自一人的男孩,有时候她会走进粥店,跟他聊数句,两人也因而相熟了不少。不过,每当谈及背景之类的,男孩也不会正面回答,只是淡然一笑。 第252章《凌晨3:27的信息不要看》3 “我休息啊,我很勤奋的。”芷筠娇俏的双手托着下巴,水汪汪的双眸盯着长发的男孩,“遇到本小姐是你的福气啦,平时五天都要上学啊,不过因为下个星期测试今日才不用上学。” 阿加静默片刻,蓦然开口:“肚子饿不饿?” “嗯……嗯?”芷筠歪着头,扁着嘴。 “你肚子饿的话可以吃我的粥。”阿加依旧转动着手上的钢笔。 芷筠盯着那碗依旧微暖的鸡粥,事实上,她的确还未吃午饭,此刻饿坏了。 “我……我自己叫就行啦,你吃吧──”女孩正欲举手叫老板娘,却被阿加按住了。 “不用啦,反正我没有胃口,你吃吧。”阿加微笑道。 “你……真的不吃?”芷筠迟疑着,狐疑着男孩怎么坚持要她吃这一碗粥。 “嗯。”他倒不像开玩笑。 “哼,你是不是下了迷药在这碗粥里面,想害我啊。”芷筠扬起嘴角。 “傻妹,我怎么敢这样对律师小姐啊,我没钱请律师啊。”阿加真挚的笑让女孩的小脸蛋泛起一阵红。她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起来,整个人顿感温暖。阿加只管盯着她,那微微的笑藏着百般的哀愁。 那郁郁的神绪,是女孩从未从男孩脸上目睹过的。 “阿加……你怎么了?”芷筠傻眼的盯着他,接着放怀的傻笑,“是不是开始后悔把粥给我吃了啊,哈哈傻瓜。” 他淡然一笑,双眸比以往晶莹。芷筠真的是个傻气可爱的少女。 “其实,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来粥店,你都是点鸡粥和豆浆,但是你次次都不吃粥,豆浆又剩下一半的?”芷筠的嘴角沾了点白粥,就像喝过牛奶后的小猫般淘气。 阿加不予回应,低头玩弄着手上的钢笔,神绪有点儿不妥。 芷筠愣住了,难道她问了个敏感的问题?鸡粥倒不像是什么敏感的话题啊…… 外国男手上的笔停止转动,盯着玻璃门的神色有点儿不对。下一秒,他把钢笔塞回口袋,站了起身。 “阿加?你干嘛……”少女呆望着不声不吭地走向店门的男孩。 “喂呀,你怎么突然走了啊。”芷筠狼狈的结过账,一同离开了粥店走到阿加的身旁。男孩并没有回答,急促的步伐似乎并非闹着玩。芷筠忖度着男孩的目的地,同时心想是否自己又说错话,勾起了男孩的伤疤…… 他在红灯之时竟大步的横过马路,好几辆公交车及的士也差点儿要撞到他,把紧紧相随的女孩吓坏了。 两人终于平安无事的横越了马路,六时的天色渐化一片红晕。芷筠喘着气,她的身体质素很逊,直到现在也没进步过。他俩身处一个运动场的旁边,前方是一个打开了的绿色铁闸。 阿加呆立原地,凝望着前方的一个女孩步进铁闸内…… “你认识那个女孩子?”芷筠猜测着,那是一个身穿粉红色校服的女中学生,短头发,身型颇瘦,背负一个书包。 这女生,正跟随着一个灰色的身影。刚才阿加必定是在粥店里目睹白哉被这女孩跟踪,于是紧紧相随。 绿闸里面是一个绿色的石地足球场,一班年轻男生正踢着球,中间夹杂不少脏话。 奇怪了,灰猫怎么会窜进了这种地方呢? 那短发女孩跟随着白哉走上了那残旧的看台,从二十米外芷筠也能清楚目睹,小猫跑到了第三排凳子,走到了一个男生的身旁…… 混血男徐徐越过绿色的铁闸,走向那看台,大惑不解的少女尾随着。 火红的天空,太阳最后给予的拥抱,让秋城增添几许暖和。球场上撕杀不断,看台上却是另一个世界。 “你都很喜欢猫啊?”那穿着球衣的男生对着短发女孩道,白哉躺在男孩怀里休息着,甚是悠然。 “上个月我来踢球,遇到这只猫。” 相遇的两人对话很少,主要都是凝视着足球场及依旧和煦的光线,沉默成为了最温柔的习惯。 这对男女的笑,看得令人触动不已。上一次真挚的笑起来,是什么时候了,有些人或许不曾记起。 混血男与芷筠坐在后台第六排的位置,混血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下方的男女,每一句也清楚听到。 “对了,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这只猫。”球衣男向着短发少女道,“我下个月要移民啦,没有办法照顾这只猫,如果没有人管它就要流落街头啦。” 芷筠注视着那孤身离开的身影。短发女孩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白哉靠在她的身旁,低声呼叫着。 “你好可爱啊!猫猫。”短发女孩终于豁然一笑,抚摸着小猫,声线甜如蜜,“谢谢你啊。” 芷筠不明所以,这女孩怎么突然向白哉道谢了? “你以后,就叫做朗朗啦。”短发女孩笑着,双眸却淌下清泪,“我是郭雨婷啊,多多指教……” “喵。”小猫抬头注视着戴上一条项链的短发女孩,圆滚滚的双眸从来只有纯情。 阿加与芷筠依旧不声不响的坐在看台上,目送着女孩及小猫的身影。艳阳的褪去标志着这都市小插曲的落幕,天色逐渐黯淡,足球场的灯柱也全亮了起来。 “就是白哉他……嗯……” 芷筠注视着呆住的阿加,他哭了。 阿加不声不响的注视着绿色的铁闸,双眸水汪汪的诉说着百感。日常一脸淡然的阿加,竟然骤然崩溃起来了。 看来,女孩误以为小猫是流浪猫,决定了收养它,还替它取了一个新名字。那么,白哉以后也不会回到阿加身边了? 哭,是因为不舍?如果不舍,怎么不阻止那女孩,告诉她事实的全部? 芷筠连他感触的原因也摸不清,更谈不上予以安慰。两个人就这样,呆呆的坐在空空如也的看台上,直到淡淡的月再次悬挂于孤城的夜空。 “我真名叫白哉。”阿加声线沙哑,泪依旧不止。 每个人,都有不忍回眸的过去,他亦然。 二十多年前的冬天,一个年少轻狂的e国男生来到了湾区的金融公司工作,因而认识了居住的r本女子。两人终决定了一起的走下去,并且诞下了一个可爱的金发儿子,不久这个幸福的小家庭便移到了父亲的老家莫斯科生活下去。 他们的儿子眉清目秀,而且聪明过人,待人有爱。从幼年到12岁,他都跟父母在莫斯科度过安逸的日子,4岁时还多了一个淘气的妹妹。两人当然有的e罗斯名字,然而r本母亲还是为他俩改了r本名字──白哉和千奈。 白哉对父母很孝顺,也对小妹千奈宠爱有加,邻居也经常赞他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英俊小男孩。尽管跟学校的男生混不来,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会有很平凡的快乐童年,直到11岁的那一个冬天。 “可不可以给一条朱古力我?” 糖果店的中年男职员抬起头,注视着一个金发的英俊男孩。 有亚洲人轮廓、肤色稍黄的男孩。 “可不可以给一条朱古力我?”金发男孩纯情的重复一遍,把数个铜币搁在糖果柜台。 那中年汉子轻蔑的笑,把铜币扫落地,以正宗的俄语厉声道:“我们不卖朱古力给──杂、种。” 一抹唾液弹到白哉的脸蛋上,一个高大肥胖的男生带着一众男孩靠近了他──他们是白哉的同班同学。 “杂种!杂种!嘻嘻。” 白哉从未受到如斯程度的侮辱,除了委屈就是不解。 “为什么你们这么说我?”白哉内心纯情不已,“什么杂种……” 那面目狰狞的胖同学把瘦弱的白哉推到了糖果店的门口,推开了木门,把他推到肮脏的雪地上。 第253章《凌晨3:27的信息不要看》4 “你不知道什么是杂种?”胖男及其他男生步出糖果店,把他围在白茫茫的寒地上,“你看看你的肤色和血差多远,就知道你有多杂种!嘻嘻……” 一众e罗斯男生往白哉的脸喷着唾液,羞辱着有r本血统的他。 “我……我……我和你们一样!”白哉忍受腰部的剧痛,拼命尝试坐起身子,却立时被力气大得多的金发胖男孩一脚踩向心口,惨叫一声。 “我们一向不欢迎外来人,这里只容许e罗斯人存在。外人在这低一等,何况你啊,哈哈。你看看你,e国人的金发,不过r本人的双眼,e国人的轮廓,不过r本人的肤色……真的,好像中了辐射一样啊!哈哈哈哈……” 一众比白哉高大壮健的多的坏男孩捧腹大笑,一个特别高的男生忽然走到白哉面前,手执一支樽装朱古力酱:“杂种,想吃朱古力啊,我请你吃,嘻嘻!” 白哉被众人按住了身,高大的男生把朱古力酱向着白哉的口里猛塞,狂喷着。 “不……好……不要……” 白哉涕泪俱下,弱智的他却只能任由狂妄的众人蹂躏着自己,口里的朱古力酱溢出嘴角。 “好不好吃啊?好不好吃啊?好不好吃啊?嘻嘻。”胖男生狠狠的踢了他的小腹一下,其他的男生一同的殴打着白哉的全身。 “不要……”白哉浑身剧痛,身边却没有人施以援手。 当天的雪地,沾满了血红,以及泛滥的哀伤。 白哉当然知悉自己并非纯正e国人,他有一半亚洲母亲的基因,使他看上去也有点与众不同…… 他只是不解,哪有什么问题……为何因而就要被唾弃…… 自己,也不过在人群里显得独特一点而已,就这样而已,最后却被遗弃在荒凉的深渊之下。世界不曾给你自由选择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却对你的身份肆意进行主观横蛮的批判…… 球场结束,人流逐渐稀少。不论街灯再亮,也照亮不了那些脆弱的心灵。 “所以……这只猫叫白哉是因为……”芷筠静心的聆听了阿加的故事,恍然的弄清了什么。 她终于明白了,男生相遇之时为何问她可否请自己吃朱古力,为何他说自己一直在等待一个请小猫吃朱古力的人。 那只小猫,就是白哉,就是那被欺负的小男孩。 阿加别过脸,欲掩饰脸上的脆弱。 自从阿加在宠物店发现被排斥的灰猫,知道了它有过度活跃的精神问题,因而被店主虐待后,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惨淡的身世。 小猫,其实跟自己一样,不就是被世人所排斥的可怜家伙吗? 他俩没有缘故的来到这荒谬的世界。没有缘故的被标签为怪胎,品尝着被遗弃的切肤之痛,躺在冰冷的雪地,承受不可承受的孤寂。 事实上,阿加把本来的金发染成了黑色,也不过为了使自己在湾区这个华人社会显得没有那般特别而已。 他早已畏惧独特。 “我等一个请白哉吃朱古力的人。” 因此,男生每天让小猫到处乱窜,不过是想等到这只小猫,终有一日,在人海里遇到愿意接纳自己的那一位。 他和它,也不过请求一个纯粹的接纳而已。 他和它,也不过想买一条朱古力而已。 从来没有苛求更多,不敢苛求更多。 “阿加……”芷筠静听男生的自白,也禁不住淌下了几滴泪。 足球场剩下两个哭号中的泪人,发呆似的注视着绿色的石屎地。 “我父母也是r本人,居湾的r本人。” 阿加转头注视着芷筠,芷筠的双眸也因淌泪而通红了。她的轮廓,白皙的肤色的确有r本人的味道,不过必须细心一点才能察觉到跟华人的分别。 “我小学因为缺乏父母辅助,广东话就说得准,和同学不是很熟,放学都只可以自己玩……不过,都不需要因此自卑啊。”芷筠回忆起年少的自己。 每个人,都有不忍回眸的过去,她亦然。 “世界未曾原谅过我所引致的违和,但我都未曾在乎过。”少女柔然的笑了,“你不需要介怀人的的目光啊……至少……至少……” 混血男注视着芷筠,月色下泪崩的女孩如玫瑰,脆弱却漂亮极了。 “至少……还有人愿意在你身边啊……至少……”脸蛋通红的芷筠说不下去,剧烈的喘息着。 两人无言无语的,恢复了沉默。 “你笑起来好像我阿妹。”依旧泪流的阿加忽尔淡笑,朦胧的视线看不清眼前少女的轮廓。 “是……是吗……”芷筠擦着红肿的双眸,却不自觉的再次笑了,“那你不如叫阿刊?” “嗯?”阿加搁起了笑容,双目透露着不解。 “有没有听过北回归线阿刊、北回归线摩羯座?”少女注视天上淡黄的月亮,“其实阿刊和摩羯座是星座来的,虽然湾区市区看不到星……” 阿加当然知道,一个是巨蟹座,一个是摩羯座。 北回归线阿刊,北回归线,北纬23.5度。 北回归线摩羯座,南回归线,南纬23.5度。 芷筠注视着漆黑的无垠天空,“我觉得,两个人相遇,是不是无法避免离别的句号,就好像两条交叉直线,最终只会越走越远……如果两个人好像两条回归线那样,永远沿着平行的轨迹走,永远相距47度……那就永远都不用离别咯……” 阿加注视着芷筠,无言以对。 孤独的世界里,真的有这种微妙的平行关系吗? “如果我叫摩羯座,你叫阿刊,那……” “傻阿妹。”阿加蓦然一笑,“我才不要这个不吉利的名。” 芷筠扯着他的衣袖,鼓着脸撒娇着:“哎呀,你还说做人阿哥,哼……你会后悔。” “我知道你不会自己走开了。”阿加双眼止住了泪,装了个鬼脸。 芷筠听罢歪着头,接着倔强道:“怎么会啊,如果是……那……” “如果是,你就差我一条朱古力。”男孩的声线从来没有那般温柔。 “傻阿哥,贪吃鬼。”芷筠笑着用手指戳男孩的嘴巴,疲惫的身躯不自觉的挨往他的肩膀。 她,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城市的烦嚣从不因他俩而静止,反正他们也不在乎。 平行线的比喻很美,而美的东西多少藏着凄美。 白哉终究遇到那个请他吃朱古力的她了。 悬挂着的淡黄,终究慰藉了都市角落里,带着疮疤的人。 2011年11月23日,晴,47度,和暖。 第254章《拥抱,竟是最虐心的距离》1 柔和的光线陪衬着热滚滚的粥,本应是温馨的画面。 桌上的微温,蕴藏了甜丝丝的过去与现在。今天食客不多,他也坐回了这个最近门口的二人卡位,每次如是。 因为,她说这位置才能从玻璃窗目睹对面店里的小猫。 “哥哥,你不食?” 男孩抬头,凝望着那白皙的脸孔,那清纯的双眸。 根记粥店,一对男女,一碗鸡粥,一杯豆浆。 “你这个傻妹。”他皱起双眉,“趁热吃啊。” 她淘气的“哦”一声,拿起羹轻吹热乎乎的粥,脸上只有幸福的色泽。 女孩扎了一条长长的马尾,啡色的髪尾搁在胸前。淡淡的双眉,反衬着圆大的啡色双眸,洁白的小鼻及永远露笑的粉红嘴唇,胀鼓鼓的脸蛋…… 她真的很美,很惹人怜爱,不是吗。 “哥哥,为什么你每次来都不吃。”女孩才啜了一口热粥,水汪汪的双目注视着男孩。 “我不喜欢吃粥,”男孩拿起那钢笔转动着,“我只喝豆浆。” “那给一半我喝。”女孩不等他回应,已经从旁端出一支饮管,塞进黄白色的玻璃杯里啜喝起来。 他笑了。 “笑什么啊你?”女孩睁大双眼,脸色泛红的用手轻按男孩的嘴唇,“不准笑,不准笑!” 他止不住笑,笑容背后是竭力止住的情绪。 这个17岁的女孩,叫千奈。 白哉知道,那是他听过最美的名字。 男孩12岁的时候,俄借父亲重病逝去,母亲无力在莫斯科独立养大两个小孩,于是带着白哉与千奈回到熟悉的湾区生活。男孩跟母亲及千奈一同于湾区生活了六年之久,聪明伶俐的他很快便掌握了广东话,只是不懂书写口语而已。 只是18岁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他才被迫离开两人。出走三年,母亲不幸病逝,还就读中学的千奈缺乏照顾,白哉才从外地回来照料妹妹。 他还以为,未来会是甜美的音韵。 或许,美的东西多少藏着凄美。 千奈嘴唇沾满白粥,却莞尔一笑,可爱的神情令人情不自禁。 “这里的粥很好吃啊。哥,我们以后多点来这里好不好啊──” 他情不自禁的忽而捉住了少女白滑的手。 湿润的触感。 千奈因为过度的震愕,说不出话。 白哉舍不得把脸远离千奈的嘴唇,温度仿佛飙升几度,世界停止了转动。 “哥……你怎么可以……” “我爱你。” 白哉模糊的视线凝视着浑身颤抖的千奈,她的双眸沾满悸动与哀伤。 世界绝对不会原谅他引致的违和。 蓦然,女孩手上的羹掉往鸡粥里,她按住胸口,痛苦的哀号着。 “千奈!”白哉焦心起来,双手紧抓她的肩膀,店内的人却如身处另一维度,完全没有施以援手的打算,或者说他们根本察觉不到两人。 “啊……”千奈的身体抽搐着,脸色苍白起来,口里蓦然吐出鲜血。 “千奈!”白哉惊愕的涕泪俱下,目睹周遭的环境化成黯然的灰白,根记粥店的场景及千奈猝然如幻影般无影无踪。 剧烈的喘息。 白哉张口结舌的张望四周,熟悉的地方,陌生的氛围。 那好像是山东街。密集的高楼在两旁整齐排列,店铺的名字他也懂得背诵,除此之外却看不出是一条湾区街道。 街上的车匿迹,两条行车线就如机场的跑道畅通无阻。行人道并无行人,店铺全数关闭,两旁的大厦外墙苍白褪色。整条街,俨如末日后的孤城。 怎么可能,突然就从根记来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了? 白哉知道。在这灰白的街道上,每喘一口气,也感受到空气里的苍郁。 街道的尽头,一个黑影,站着注视着他。 白哉急促的步向那影子,两人相距数十米,街道上仅他俩。白哉一路走,一路思索着,千奈到底去了哪里…… 两人相距十米,从黑色背心拔出的手枪已狠狠对准了那诡异的黑影,随时可以了结他的生命。 “你想杀我?” 那人并没有掏出任何的武器,只是如石像般站立在马路中心,凝视着持枪的白哉。他露出了一排肮脏的尖齿,嘴角裂开些许。白哉只有震愕,只因那绝对违反常理。 那人的轮廓、身材、衣着,跟自己如出一辙,只是肤色灰白,牙齿锐利,双目的眼珠极小。 就像,自己内心的梦魇。 “你是谁。”混血男淡然的盯着眼前貌似自己的怪人,随时扣动板机。 “我?”那人歪着头,“我是你。” 莫名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白哉四肢如被千针刺中似的,撕心裂肺的痛使他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体。 “我是你。”那人诡异的笑,怪异的肤色,就像被魔鬼缠身一般。 “你不是!”白哉崩溃的在地上打滚,头部仿如即将撕裂,一片空白──除了泛滥的罪恶感。 “我是你,你是我。”那灰金头发的怪人拐着步走向他,伸出舌头,“正确来说,我因你的罪而生──” 白哉紧按左腿血肉模糊处,手枪跌到地上,凄厉的吼叫着。 明明,灭声子弹准确无误的射中了怪物的左腿,怎么自己的左脚都莫名其妙的受创了。 “你不用想杀我。”金发怪物的左腿穿了一个洞,麻木的脸容却不像承受了什么痛楚,“我就是你,你杀我,等于杀自己。” 白哉苦苦挣扎,灰白的地面沾满了伤口溢出的血液。 “我因你而生,我是你内心的罪。”怪物的舌尖滴下肮脏的唾液。 “不会……”白哉紧抱左腿,眉头紧皱。 “你接受不了我?”怪物失心疯的笑着,“因为你畸形的价值观,罪才会萌生,我才会存在。” 白哉很清楚他在说什么,却不予接受这凄厉的现实。 “乱伦的杂种,罪无可恕,嘻嘻。” “不是!”白哉双手抱头,眼泪不能飙出更多。 那怪物依旧注视着他:“是你害死他,所以我存在,嘻嘻。” 这时候,白哉才注意到地上的鲜血。触目惊心的血从前方的小巷蔓延至脚下。当下,白哉已经泪流。 “千奈!” 他揪心的站起来,忍耐左腿的痛,奔往那漆黑的后巷…… 那画面,对男孩来说,是终生不愿见的地狱情景。 他把口吐鲜血的千奈拥在怀里,泪如雨下。 “千奈!千……”泪人凝视着双目紧闭的妹妹,她的口里是一个贯穿脖子的弹孔,及汹涌的血。如果不是行凶者粗暴的把枪械塞进嘴巴里开火,是不可能造成这般创伤的。 而且,那是必然致命的。 “快点醒……快点醒……”白哉涕泪俱下,就如屯积了千年的雨,终究承托不住。 不会的……不会的…… 千奈死了。 “是你害死他。”金发怪人步近白哉,“变态的兄长。” “我没有……” “如果不是你恋上他,你根本没有必要回湾区和他同居,他不在你身边,他就不会成为被杀目标。” “不是……”白哉倒在地上,卷缩身体,浑身抽搐如疯子。 “是你!你很清楚谁指使杀他,你知道杀他的目的也是,因!为!你!” “不是!不是!”白哉崩溃的痛哭,如被虐打的可怜小猫,双手乱抓地板,弄得满手伤痕。 “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你最心爱的千奈!你的罪是不会被宽恕!嘻嘻嘻嘻……” “不是……” 白哉心知,是他害死千奈的。 那凶手,就是要让他丧失所有。而他,丧失所有了。 苍白的世界褪色,周遭回复固有的黑漆漆。 “今夜又不自觉的寻找你的身影,无法丢弃充满回忆的信……” 手机的闹钟铃声,播放着杉木博马斯特的爱。 回到现实的男孩浑身冒汗,脸颊都是泪。 床头的电子时钟显示着:“02:39”。 “不是我……”男孩抱头的痛哭着。 男孩根本没有在根记吻过千奈,根本没有挽过她的小手。他也不曾遇到那诡异的“自己”,也没有到过灰白的街道。 这精神问题,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了,自从千奈的惨剧发生后便加剧了不少,现在连梦中也会复发…… 第255章《拥抱,竟是最虐心的距离》2 或许,他太想念千奈了,那罪咎也成为往后的梦魇,挥之不去。 他绝对自知,骨子里爱着谁。 那是十一岁的时候。 “杂种!嘻嘻!”高长大了子的人拿出了第二支朱古力酱,准备往瘦弱的金发男孩嘴里喷。 “喷他!喷他!喷他!”旁边围观的男孩渐多,冷漠的路人纷纷散开,反正欺凌与他们何干。 沾满泪水的脸颊被涂上更多甜酱,众人哗哗大笑,唯独被奚落的他独自哭号。 “哥哥!”一个小身影猝然从人群嚟挤出来,扑到伤痕累累的混血男孩身旁。 “杂种兄妹。”胖子调侃的语气恶心到极点,其他人相继回应。 “你们不可以这样对他啊,住手!”千奈张开双手,站在躺在地上的男孩旁,弱小的身躯却实在如螳臂当车。 “是你自己拿来的。”胖子轻蔑一笑,一把将女孩也推到雪地上。 “千奈!”白哉无能为力的哭号。两人就这样,吃了很多拳很多脚。 那缓慢的数分钟,天是灰色的,或许渗了一点点的血红。没趣的童党玩了个够后便离开了糖果店,丢下浑身瘀伤的他和她。没有人伸出援手,就让他们躺在肮脏的雪里。 女孩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靠着砖墙,用手帕清理着白哉身上的血。她满手瘀伤,却不予理会。 “你过来干嘛……你傻了啊?”白哉的泪从来没有停住,除了肉体的痛楚,同样接受不了亲妹被殃及。 “你就傻了啊!我难道看着阿哥被人打死啊。”比白哉小四年的千奈温柔一笑,把男孩脸上的朱古力酱及鲜血抹干。 零下三度,对他俩来说不算太冷,至少白哉在寒凉之中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暖。 “对不起,阿哥没有用,保护不到你。” 那条朱古力,是买给千奈的。刚才千奈就在糖果店外等候亲哥买糖果,想不到最后竟落得被人痛揍的下场。 伤痕累累的男孩恼羞的紧握拳头:“我一定会报仇……” “不用啦,不用理他们,最重要你没有事。”千奈紧紧的躺在白哉的怀里,紧闭双目。男孩自然的把脆弱的身躯拥着,感受着躯体的微温。 千奈是第一个,请他吃朱古力的人。当整个世界也要把他遗弃之时,只有这女孩把他扶起来,对他温柔一笑。 12岁时,母亲带着两人回家,然而母亲多病,家庭只能靠着以往存下来的钱过活,家里的杂务也是千奈负责。体弱多病的白哉一直待自己的妹妹很好,同时却对千奈日久生情了。 畸形,却无法自拔。 或许值得庆幸的是,高三的时候白哉因为成绩彪炳,获得莫斯科一所名校经济学系青睐,母亲便放心的把他送往了遥远的故土。 白哉也以为,只要离开便能淡忘对妹妹的不伦情感了。 可他每晚做梦还是遇见千奈。每当想起她那温柔的笑,内心总是一阵莫名的悸动…… 数年后,居湾的母亲不幸病逝,白哉终究敌不过自己,从e罗斯回到了湾区与千奈同居。 这些年,就读高中的千奈成长了不少,成熟的脸孔同时带点青春的气息,就是一个标准的苗条淑女。她待白哉还是像之前一样的温柔,声线还是那般甜美。 千奈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在这苍白的世界里,也只有她向孤立无援的白哉伸出了手。她,就是白哉的全部。 白哉是个极度理性的人,他却恐惧自己会踩入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永不超生。 每个下午,男孩总会带着千奈四周游玩,就当是尽了自己作为兄长的责任。除了冒险乐园、公园,最经常去的就是根记粥店。尽管抗拒中式食物,因为千奈独爱粥品,他还是愿意经常带着满口笑容的女孩到粥店吃下午茶。每次都是鸡粥,豆浆一起喝,每人半杯,刚刚好。 他俩就像热恋的情人,在残酷里互相依偎。 白哉很清楚,他俩有血缘关系,这种违反伦理道德的感情是会被诅咒的。他只能一直压抑,把那赤裸的情欲藏在内心的某一处,却埋葬不了。 每个晚上,千奈堕入梦乡之时,另一房间的白哉总会卷缩在床上嚎哭着。 别人无法体会。 再次与千奈一起生活,根本是出于他的一己私欲,反正就算他留在莫斯科,也会有居湾亲戚照顾妹妹。他根本是屈服于内心那畸形的情感,才选择了这条折堕的道路,为的就是再次见到她那独一无二的笑容,慰藉那寂寞的心灵。 这种情感,是不被容许的。 一个寂静的晚上,男孩按捺不住内心泛滥的情绪,进了千奈漆黑的房间,一把把女孩紧紧拥在怀里。 “千奈……我很辛苦……” 千奈的背心沾满白哉的清泪,熟睡着的她却从来不知。那一晚,男孩只是一直把她拥着,崩溃至终于要孤身离开的时分。 明知这是条被世界遗弃的路,怎么还是走下去呢? 拥抱一个不敢爱的人,感觉无法言喻。 拥抱,竟是最虐心的距离,因为最终只能默默的目送着怀里的她,越走越远。 溺爱亲妹的他固然清楚,自己不可再做任何越轨的行为,他宁愿独自默默压抑那不伦的欲望,也不忍让千奈受伤。 要折堕,就自己折堕好了。 可千奈不会回来,却是残酷的真相。她在数个月前,已经死了。 警察在深水区的一条后巷发现她,她口部穿了一个洞,法医证实是子弹造成,却不知子弹来历。当晚,白哉因重感冒留家休息,千奈外出,却因而遭到不测。让警方追查凶手对他并无意义,一来难以捕捉这班凶徒,二来他宁愿用自己的手法处理了这件事情。 只需一点功夫,他便找出了参与谋杀的四名帮派分子。 那天,他躲在家里哭了很久。 若他坚持跟随女孩外出,悲剧就不会发生。 而且,如果不是自己选择与千奈同居,千奈也不会成为攻击对象。 那是他的罪,无法得到解脱的罪,化成梦魇摧残剩下来的他。 千奈怎么要如斯狠心,丢下自己一人了? 怎么,童话里的小孩,总能够得到美好的结局。 因为那是童话。 有谁不欲宁愿相信世界是美好幸福的? 失去千奈的白哉,就如无法飞起来的鸟,就只能绝望的苟延残喘。因为,千奈就是他的全部。 他,就只可以怀着仅剩的失去,孤身含着泪,蹒跚的走下去。 “但说这些你都已经听不到了如果奇迹出现是否能再一次对你说” 白哉红肿的双眸近乎张不开,他在床头乱摸,终究还是拿起了响闹不断的手机。 无来电显示。 “谁。” “嘻嘻嘻……” 听罢,他已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死四个人还不够?你也想死?”男孩故作镇定。 “还失去的不够多?” “已经没有事可以失去。”他淡然一笑。 “错。你一分钟前还有,不过现在可能没有──” 白哉挂掉电话,一把劲冲到了家的门,拉开了铁门便冲了出去。 他实在很怕,下一秒便要再次承受失去的悲凉。 第256章不必珍惜的相遇,不值惋惜的离别 二月渐到尾声,寒冬却不曾褪去。 凉风刺骨的网教街道,行人不多,氛围显得凄冷。 那只灰色小猫再没有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而他,也再没有在这里遗下足迹。 “c筠,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先回去啦。” “嗯。” “傻瓜,不要有事啊。” 小心难得说话没有调侃的意味,只因芷筠出事当晚她也在医院的长凳上担忧得泪流满面。 那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让芷筠与死神掠过。 自从渐渐放下对自言自语的疯子的畏惧后,芷筠与友人出夜街的次数频密了起来。那晚凌晨,女孩与三个友人到了富运唱k,直到凌晨2时半才离开k房。才步出弥敦道的行人道走了一个街口,过马路时,芷筠被一辆灰白色的五人车迎面撞到,轿车煞了车却无法阻止悲剧发生。芷筠被车撞至倒地,立即被送往广华医院。送往医院后,医生证实芷筠并无生命危险,不过左腿轻微受创,留院休养三晚才出院,刑事控告的事情,就交由了亲姐处理。 幸好这数天是新年假期不用上学,给予了时间让芷筠休养。数天以来的出外归家,只有小心也会陪伴在旁。她甚至把这一周的补习时间也延迟了,就是为了能照顾知己。 芷筠站在奶路臣街的全华大厦大堂门口,早晚只有摄氏十数度左右,踏入十时的街道人烟稀少。 女孩终究还是很在意。 怎么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本来,阿加和芷筠一个星期总会有三四次的见面,最经常的是在根记粥店遇到,有时候也会逛个街,看个电影之类的,有好几次芷筠也会深夜打电话给阿加,聊至天荒地老。他俩的关系仿佛暧昧,却永远保持适当距离,如一对亲昵的兄妹。总之,那段什么也是快乐的。 可是自从芷筠在弥敦道发生车祸以后,阿加便再没有找过她。芷筠也狐疑过阿加是否遇到了点棘手的事情,于是不断的致电找他,他却从未接听,电话也只是一个剔。 其实,女孩有种颇为负面的感觉。尽管阿加可能连自己发生车祸也不知,女孩总感觉被离弃。 就算有要事要办,留下一个消息很麻烦吗? 不过,反感的背面便是担忧,以及挂念。 这次,女孩步离了全华大厦的苍白大堂门口,往着那熟悉的方向走。穿着的黑色卫衣只是勉强能够保暖,尤其是在刮起风的街道…… 她一愣,凝望着灯火通明的餐厅。 “根记粥店”的招牌有点褪色,女孩也有两个星期没有光顾过粥店了,当然上一次也是与阿加一起。 最接近门口的二人卡位站着一个身影,他似乎正在结账。桌上又是一如往常的,一碗鸡粥,半杯豆浆。 芷筠内心泛起一阵激动,盯着徐徐推开玻璃门,低着头的男孩。 他……怎么了。 由于受到颇大的震撼,女孩吭不出声,只是注视着他的身影。 从这个角度,男孩肯定察觉到目瞪口呆的女孩,却不声不语的转身离开,脚步甚是急促而不再犹疑。 芷筠不解他的举动,一直跟随着,男孩却不曾回头,仿佛不认识这r本少女。 “阿加!” 他一直走一直走,步伐不沾犹疑的旋律。 右腿尚肿痛的芷筠每走一步都感受到针刺般的痛,她却不曾停下来,无数的问号从疑惑的海接连涌现。 “你停下好吗……” 阿加停下脚步,却不回头。他站在硬胶地砖的边缘,这里正是他俩相遇的花园街公园。跟半年前相仿,空无一人,却少了灰猫,还有一个温柔的黑发男孩。 自从那次于足球场的对话后,阿加便不再染黑发,头发回复自然的灰金色,显得冷酷得来带点帅气。 此际的他表现极其古怪,让芷筠猜不透。 “你这个星期去了哪,你知不知道人家会担心啊?”芷筠焦心的道,走到了男孩的跟前,情绪如泛起的浪。 阿加的额头、脸颊红肿,有多处瘀伤,情绪却依旧淡然。他仍旧穿着那件黑布外套,孤独的身影在黑夜里显得沧桑。 如果不是被别人出尽全力拳打,皮肤是不会留下那么严重的瘀伤的。女孩没有听说过阿加跟他人有仇口,为人也和蔼友善,与党派不会有任何瓜葛…… 到底,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加不言不语,髪阴遮挡了他的双眸,或许他根本没有看过女孩一眼。 女孩深呼一口气,镇静自己,再吐出一句话:“阿哥,你遇到咩事啊,为什么你……比别人能打?” “关你什么事。”阿加扬起嘴角。 阿加的态度一反往常的好哥哥形象,此际就如陌生人般,震撼着女孩的心灵。他到底怎么了…… 此际,狐疑着的女孩留意到男孩的左手一直下垂。 “你的手怎么了……”芷筠揪心的想把他的左衣袖拉起,男孩却把手缩开:“没事。” 他的左手应该有点事情。 芷筠固执的,扑前抓着他的衣袖,男孩脸露不忿:“不要搞我。” 女孩却强硬的拉开了衣袖,目睹手臂的情况后,双眼睁大:“你……你……” 男孩迅速后退,把衣袖扯回原位,别过脸,咬牙切齿。 “为什么会这样……”眼前的芷筠喘息起来,泛滥的情绪涌来。 男孩的左手背满是血痕,似乎是刀片造成的,伤口已经结焦,也使那刀痕拼凑的一个英文单字更显清晰。 私生子。 “为什么……”芷筠目睹男孩不动的左手,也判断得出他的左手关节甚至手骨也受了重创。她一直把男孩当作一个重要的人,目睹他受伤害也骤感忧心。 “在蓝桂芳,几个y国佬笑我『杂种』,他们要搞事情,我就奉陪。”男孩轻笑,语气平淡如水。 “所以他们把你打成这样?还用力在你的手刻字?你有没有报警──” “你不要再问。”男孩不冷不热的语气似乎在抑压着汹涌的情绪。 芷筠也知道阿加偶尔也会到蓝桂芳喝酒,也知道“杂种”对混血儿来说是极度的侮辱,尤其是有童年阴影,曾被虐打的他。 但是……女孩接受不了。 “人家说你,你就和人家打架啊?”芷筠崩溃起来,语气忧心得来带点责备,“你不用管其他人怎么说……为什么你要介意人家的眼光啊……” 女孩不解。她知道男孩曾经在年少的时候,被歧视被调侃…… 但她还以为,足球场的那一晚,自己的劝告能够把男孩从梦魇里拯救,不要再介怀这些闲言闲语…… 男孩再次遇上惨剧,真的让她感到无比的虐心。 男孩低头不语。 “你那么瘦,怎么打得过别人,为什么要打架啊?”芷筠这句说话出发点是充满好意,却挑起了男孩的敏感神经。 “我喜欢打架。”阿加搁起笑容,语气锋利如冰,“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指指点点?”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女孩错愕半秒,呼吸逐渐急促,面红耳赤:“我是你的谁?我担心你啊,一个星期不见了知不知道我好怕──” “怕?我的事不用你管,就算我被人打死都不关你的事,回去西洋菜街弹你的烂吉他啦。”阿加步往公园的长凳,简直目中无人。 一向待芷筠如女朋友的阿加,蓦然说出如斯凉薄的说话,让少女心如刀割。 “你这样算是什么意思……”女孩从后追赶,抓住了他的衣服摇晃,“你真的很固执──” 男孩下一秒的举动,是女孩始料不及的。而下一秒,也摧毁了这一段关系,彻彻底底。 女孩倒了在地上,手按着左边的脸蛋,鲜血从刀痕涌出。 那是一个三公分长的伤口,不算深,却割碎了女孩清纯的心。 芷筠的左腿根本尚未康复,刚才男孩的右手使劲刮过来,把女孩撞到了地上,此际左腿的痛撕心裂肺。 男孩手提那支钢笔……不。那并非钢笔,女孩从来也误会了。那是一把貌似钢笔的刀片,只是刀尖被笔盖遮盖。 女孩,一直以为阿加很重视自己,刚才轻蔑的语气已经让她大感震惊……怎么……怎么此际…… 阿加用刀刮伤了她的脸颊,甚至把她推倒在地,似乎使用了十成的气力。 要建立一段信赖的关系需要多久的光阴,要摧毁之却不花毫厘。女孩彻底的心碎了。 “你闭嘴!”阿加不断的喘着气,双手颤抖着,“你以为你很明白什么是杂种?你不会明白,你永远都不会,因为你不用承受我的童年!你以为你自己什么都知道,你给我听着,你什么都不知道!” 女孩当然不会明白,当一个人被骂杂种的时候,那种被孤立的感觉有多么的虐心,多么的无能为力。 芷筠的质问,或许无意的触动到男孩深处的伤疤了。 有些人,总会有着无法疗愈的伤口,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而自己却如可怕的梦魇。 泪流满面的少女,震愕得说不出话,只是躺在硬胶地板上,虐心的哭号着。凉风刮来,凝结女孩不再跳动的心。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真的是我阿妹?那么白痴?哈?”男孩失控的怒吼着。 男孩说到,一切是女孩一厢情愿的幻想。 “我从来没有当过你是我妹,”他猝然喊道,“你只不过是我无聊解闷的人,人与人从来都是这样!” 脆弱的心就如被插上千刀万刀,芷筠涕泪俱下,不敢直视这冷血的混血男。 “什么阿刊,什么咩摩羯座,哈!这些那么低能的名字,只有你这样的傻逼才会作的出!什么23.5度,真他妈好笑,什么25.5度,环保啊?老是在这说说说!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 “不会……”芷筠喘息剧烈得气管急促收缩,缺氧的她眼前发黑。男孩的每一句,都是刺心的切肤之痛,并非体弱的少女所能承受。 她只是不明白,怎么世上就没有一种纯碎的关系。 “哮喘妹,我当你是千奈的替代品而已,傻──” “够啦!”芷筠哭号不断,脸上混杂鲜血与哀伤的浪花。 替代品。 女孩知道,阿加曾经有一个亲生的妹妹。 她只是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被利用作填补这段关系…… 男孩独步往着马路的方向走,竟然弃女孩于不顾,剩下无法呼吸的女孩,瘫倒在地上。 泪流不止的女孩接近窒息,她好不容易才从裤子里端出激动药,往嘴里喷。 不止的泪,并非药物能治的…… 阿加不知,芷筠的父亲在她很少的时候已经回到r本工作了。从来缺乏父爱的芷筠,一直很渴望有个哥哥,可以慰藉她那脆弱的心灵。她为自己改了“摩羯座”的名字,只是寄望自己终可以遇到一个可以保护她的哥哥,他就是“阿刊”。 她也曾天真的以为,阿加就是上天给她的一份礼物。 原来,自己不过卑微的替代品。 其实,什么甜言的誓言,什么蜜语的承诺,在某些微不足道的摩擦下,也只会成为虚浮的谎言。 不必珍惜的相遇,不值惋惜的离别。 ?怎么,宁愿相信希望的人,最后终究剩下遍体鳞伤的灵魂? 那种窒息的感觉,从不会忘记。天再没有亮起来,简陋的公园承载的,也不再是甜丝丝的回忆。 一幕幕的什么,成为灰白的画面,仅剩深不见底的苦涩。 第257章《永远的平行轨迹》(1) 喧闹的都市,霎那间踏入浓烈的黑,剩下守夜人孤独的守着愁绪。雨如泪下,寂寞的人哭了起来。 她一脸淡然的把金发男从弥敦道马路拖回行人路一旁,他的双目红肿,似乎刚才崩溃很厉害。 “哉。” 金发男四肢乏力的瘫倒在信和中心的铁闸外,张目注视着旁边的身影。短头发,白皙的瓜子脸,配上晶莹的双眸,穿着一件黑色皮衣。 他柔然一笑。 “还笑,哈,就是还死不了啦。”阿丽调皮一笑,轻拍一下金发男的肩膀,“刚刚你差点被车撞。” “有没有酒。” 阿丽搁起轻佻的笑,不语。她徐徐从裤袋里端出一包香烟,抽出了一支,递向金发男,他却无动于衷。 “我出于职业道德才不给酒你,我才不要听你泄露的机密。” “那你杀了我。”金发男的傻笑着,沙哑的声线沾染苦涩。 阿丽淡然的点燃了香烟,塞往小嘴里,呼出一口口的朦胧。 “无牵无挂,你说多好。”金发男端出钢笔,轻轻的转动着,凝视着对面的金大福珠宝。 “因为无牵无挂,我才敢接近你。”阿丽呼出一口烟,“至少我身边的人,不是离开,就是全死了──” 金发男猝然把钢笔狠砸到地上,站起来,使劲的踩踏着。 “哉。” 他的喘气急促不已,越踩越用力,就像要把钢笔踩成碎片般。 “哉。” 他把手往外套里塞,似乎要端出个什么来。 “哉!” 阿丽把金发男拉下来,扶着那浑身颤抖的冰冷身躯。女子绝少目睹他软弱的一面,上一次是数个月前,千奈被杀的黑夜。金发男情绪波动,右手使劲的敲打着信和中心的大铁闸,发出一连串巨响。 那是,代表失去的声音。 “你要发泄的,就打我,不要引起事端。”阿丽诚恳的注视着他,尝试镇静他翻滚的情绪。 金发男听罢,抖动的双手停止了敲打,“啪”一声挨倒在铁闸上,下巴沾满了苦涩的泪。阿丽无法看清被金发掩盖的双眸,却绝对能看穿他内心的虐痛。以往金发男处事比自己要冷静十倍,今晚他遇到了的事情必然难以承受。 路过的数个陌生人对他俩置若罔闻,两人表面上只是平庸的不良青年,一个嗜酒,一个嗜烟。 “你放心,他们担保,不会再派人搞芷筠。”待路人散去,阿丽压低嗓子,“他们不过想要钱,收到款项自然不会自找麻烦。” 芷筠的父亲在r本创业,设立了一所小型的高风险投资公司。谁知,公司遇上了本地金融危机,投资项目全数崩溃,破产的公司黯然倒闭。失业事小,处事冒险的男人更与最不该惹的某东京地下集团扯上关系,因为他曾向集团借了五千万日元的非法高利贷作投资用。在大都市,没有资产抵押担保的话,绝对难以借到那么多的钱。不善管理资产的父亲,就因为是次经济危机,一切付之一炬,无力还庞大的借贷。近日,他为了逃债而人间蒸发,引起了集团的愤怒。的然集团无法通过正式法律追讨欠债,剩下的就是江湖手段。 阿加只是知道这些了,反正不用知悉更多,这类冲突缘起不过因为钱,司空见惯。 那个地下集团一直与阿加有合作关系,一些本地的争执矛盾,集团会自行处理,但如果是r本以外的目标,就会找阿加帮忙。 阿加在e罗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由一个书生变成地下世界知名的嗜血杀手,没人知道,因为他没有朋友。 或者说,他不敢有朋友。 如果朋友的定义宽松一点,也只有阿丽可以包括在内。两人敢一起相处,也不过因为大家本来没有牵绊,即使得罪某势力也不怕害死对方。 五千万日元,对于坐拥花不尽资产的阿加来说,并非无法负荷的数目。 地下集团处事心狠手辣,并不会退一步海阔天空,逼迫别人的手段只有杀戮与杀戮。那次,地下集团给阿加下的指令只有两句:虐待逃债男人的二女,直至她请求杀手结束生命才处决。 虐杀,很残忍却受行家欢迎的谋杀手法,因为这样才能让受害者感受入心入肺的痛。 自从母亲病逝,阿加便不再从事杀手工作,反正累积的财富可维持一辈子的生活。为何他金盆洗手后会重返江湖,不过因为千奈离去让他无法释怀。内心剩下的,只有灰暗的哀,血红的恨。 生命,在阿加手上如游戏一般廉价。过往的四十九次任务,击杀率是百分百,震撼政界及地下集团界。极度年轻,却极度致命。 本来,只需花数小时,芷筠的死讯便会出现在a1头条,然后阿加便会整理好行李,离开湾区这悲郁之地。不过,一个个微妙的事件,却把他拖进了女孩的世界,无法自拔。 阿加已经跟踪了女孩两星期,每晚都在人来人往的网教大道上跟随。做事一向心狠手辣,这次却难以铁石心肠。 只因,他准备虐杀的是一位r本女孩,年纪跟千奈一样,甚至在同一个月生日──都是魔羯座。天使般的纯洁脸孔,明亮的双目,白皙的脸蛋。或许她很少笑,甚至经常摆出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跟爱笑的千奈不同。但是每次在人海窥探那背影,总会令杀手忆起那记忆空间的人。 那个永远无法拥抱的人。 男孩惧怕漆黑,在无光的寂寞里,更会想起那个温柔的她。 蒸发的思念,不是就往那孤寂的爱飘荡了吗,怎么又在头顶倾盆而下? 女孩前往锦上路的晚上,阿加一直从后跟踪。他知道,在郊外虐杀一个弱质纤纤、孤立无援的少女,可谓易如反掌。然而,每次目睹她的身影,总会想起千奈,下不了手。 那晚,被悲郁缠绕的阿加在一间废弃屋子露台上,啜喝着半公升的伏特加。俨如行尸走肉的他经已失去猎杀女孩的欲望,相反承受着愧疚与虐痛。 第258章《永远的平行轨迹》(2) 是他,害死千奈的。 喝着喝着,酒量一般的他已经尽失理智,放任的崩溃起来。 其实,只有私人医生及自己知道,阿加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医生说,这种精神病是先天隐性,后天才有机会显现,如果患者性格内向忧郁,病情将会严重。患者日常表现正常,但如果情绪激动过度,思绪混乱,便容易出现精神分裂症状,患者会出现幻觉,会出现双重自我,一把声音于脑海与自己对话,造成自言自语、情绪崩溃、四肢颤抖发麻的情况。并发症维持五至十分钟,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这样,男孩才强迫自己表现淡然,以免情绪波动大,便容易出现精神分裂的并发。 如果不是男孩拼命低调隐藏,他早被关进精神病院了。 自从金盆洗手,与千奈同居后,他的精神状态有大幅改善,不再有精神分裂的幻觉了。 直到,命运之轮夺走了他生命里的唯一,也是一切。 千奈离去后,阿加日夜如行尸走肉,情绪波幅极大,精神分裂病患恶化了很多,那幻想出来的声音频密出现,不断的责骂自己害死了亲妹。 那是内心罪咎造成的病患,如魔鬼缠绕着本已悲郁的男孩。他多次服用医生调配的控制药,却因为情况严重,帮助不大。 锦上路的那一晚,喝醉的男孩才目睹自己要虐杀的女孩掠过小路,以为自己目睹千奈了,脑海混乱的瞬间崩溃。并发症下,那诡异的声线在脑海里骤现,事实上却只是自言自语,身体抽搐。哭了一整晚,直到日出之时,泪人才在草丛里醒来,红肿的双眸看不到未来。 自从那一次以后,阿加相信女孩并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却已经提高戒心。同样,他已经对虐杀少女没多大动力了,相反把对妹妹的感情投射往这r本女孩身上。 芷筠跟千奈,只是都市里拼命微笑的女孩罢了,她们都是无辜的,罪一直在自己。 第二晚,混血男怀着狐疑的情绪,在隐蔽处窥探芷筠。到了上海街,目睹女孩的举动后,阿加的煞气兵败如山倒。 那女孩……竟然为缺憾的小猫清理伤口…… 阿加在街角呆立,凝视着芷筠体贴的蹲下身子,为叫痛的小猫清理后腿的污血……她的手被过度活跃的小猫发难抓伤了,鲜血四溅,她痛得淌下泪……却…… 却柔然的笑了。 就这样的一个画面,让阿加心如刀割。外套沾满苦涩的泪,模糊的双眸注视着温柔的背影。 或许,她从来不爱笑,但笑起来却跟千奈的神绪一样的温柔,就如荒漠里仅有的泉,就如寂夜里唯一的月。 只要目睹千奈真挚的笑,他便知足了。因为,只有千奈愿意接受被遗弃的人,躺在他的怀里,露出纯粹的小酒窝。 那只小猫,就是男孩的心灵,被世间遗弃的小伙子。阿加无法自拔的代入了小猫,除了被群体排斥的缘故,也因为他和猫,都有无法治愈的精神病患。 因为独特,故此被世界孤立,躲在丑陋的角落,直到日落后才敢回到茫茫人海。 又有多少人,愿意接纳这些被抛弃的灵魂? 朦胧的双眸凝视着微笑的少女,无法从悲海里自拔。她沾泪的笑,美得让人想哭。 “你干什么啊!傻逼──” 两行泪滴的男孩,不加思索就往那侵犯芷筠的大叔嘴巴挥拳。中年汉子应声倒在地上,嘴角淌血,状似痛苦。 “你有本事搞他。”语气如冰冷结霜的利刃,背后是紧靠理智边缘的哀伤。 “我搞这个女孩──” 狠狠的一脚。他毫不留情的,一边哭一边使劲怒踢大叔的腰部,直至终于崩溃得无法动弹。 躲藏到小巷深渊里的他,整个人被哀伤覆盖,并发症的摧残随着灰色回忆涌来。那个自己,又回来了。 是你,害死了千奈。 不是,我没有。 是你,是你,嘻嘻。 阿加抱头哀嚎,卷缩身躯,怪异的自言自语着。他自知是疯子,那是神下的诅咒,他也不会违抗。 芷筠并不认识这被诅咒的混血男,他却把少女当成千奈,毫不理性,就如每个卑微的生命。 女孩浑然不知父亲逃债,不知处境岌岌可危,而且有两帮人瞄准了她。 自从上海街的那一晚,阿加联络了另一个杀手,同时是联络中介的阿丽,取消了这一单虐杀交易,甚至请求摆平杀害少女的事。当发现了虐杀芷筠的目的不过因为钱财,阿加毫不犹疑的,倾家荡产为芷筠暗地里顶下了庞大的高利贷款,集团也承诺不再暗算不涉事的芷筠。 他无力再目睹另一个可爱的女孩受到摧残。 不过,即使阿加摆平了一波,另一波因他而起。 仇恨无法结束,只有不断的变本加厉。自从千奈被杀,阿加轻易的找到了参与虐杀的四人,并且绝情的杀戮泄愤。这四人并非密谋者,他们不过劣质的帮派杀手,收了钱做事。从四人口中,他也确定了背后的密谋者是谁。 za。一个他痛恨的犯罪集团,财力雄厚,手段卑劣,从事运毒及女性人口贩卖。阿加曾与一些有关部门合作,参与了围捕za首脑的行动,却因同伴的失误,使自己的杀手身份暴露。 暴露身份,对于杀手来说,是绝对的梦魇。这一次,也使千奈无辜被殃及。 阿加十分了解za的首脑,只因两人交过手,有着一定的怨恨。他是个有变态嗜好的中年人,知道了阿加有份围捕za的精英分子,绝对会施以复仇,不过并非直接将目标杀死。 杀一个人,太容易,而且意犹未尽,毫无乐趣。 令那人失去一切,才是真正的谋杀。 然后,千奈便永远离去了。生命是那么的脆弱,尽管你多么着紧。 向四人复仇后,阿加以为za不会再报复,反正四人不过湾区帮派的小子而已。谁又会想到,他们再次缠绕自己,这次的目标却是自己同样要猎杀的芷筠。 第259章《永远的平行轨迹》(3) za的人或许以为,自己一直跟踪的女孩,对于自己很重要,尽管那是事实。 芷筠被车撞到的那一晚,阿加扑到了医院,哭了良久。 “你不够我斗,你甚至连我身处哪里都不知道。49次暗杀记录?嘻嘻。” “你想对这个女孩子怎样……” “你以为我会杀他?嘻嘻,我不会,原来你是冷血,杀了你亲人,你都不绝望。不如我们玩点特别的事?”电话里的声音不断傻笑着,如诡异的小丑,“你就算阻止到多次的暗算,你都阻止不到他被车撞,嘻嘻。如果你再不离开他,我怕下次我派一男人潜去他家里……” “不要……”阿加在广华医院门口瘫倒,因为他并非这个za的对手,只能被玩弄于指掌。正面交锋的话他有胜算,然而他却无法保护身边无辜的人。 这个变态的首脑,已经对杀戮失去兴趣,他就是要自己失去一切,包括千奈,包括芷筠。 其实,男孩一早知道,那些接近千奈的怪人,正是za委派的人。上海街的中年汉是第一个,第二个是花园街公园的男人,那晚男人只是被阿加迅速打残,趴到地上哀嚎而已。自从花园街的那一次以后,阿加以为危机终于过去了,直到芷筠被车撞伤。 女孩以为男孩离他而去。 其实,男孩一直就在身边,默默地守护着。 芷筠出院的那一晚,阿加就在医院旁的街巷里,偷偷窥视。但是,他不敢接近芷筠…… “杂种,嘻嘻。” 弹指之际,男人被猛力推倒在地上,脖子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刀片,阿加一早察觉到背后的人了。 za的爪牙,他一眼就看出。 “在街头用不到枪,就只有用笔?嘻嘻。” “只要你再提一句杂种,你就人头落地。” “嘻嘻,杂种,你当我是谁?你试试咯,你看看你这个女孩会发生什么事。你怎么搞我,他就怎样承受。”他悠然地站起来,此际暗巷窜出几个大汉,围住了混血男,刚步出医院门口的芷筠在小心陪同下往前走着。而阿加也目睹了芷筠的前方转角,站着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阿加的拳头握紧,却自知成了囊中物。 “杂种,打我啊!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得很厉害吗,混血王子?哈!”男人哈哈大笑,一把重击他的胸口,把他推到暗巷里。 如果阿加动手,单凭一支钢笔已经足以击倒眼前数个大汉,而且是在十秒的瞬间。然而,他必然来不及拯救水深火热中的芷筠。他清楚,女孩的左腿受创,行走不便,如果还要被袭击…… 不要。 大汉一脚踢向阿加的腹部,他失足瘫倒在肮脏的水滩,无尽的委屈。 “看看?高傲的混血杀手,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真的是悲哀啊,嘻嘻。” “你们不要搞那个女孩子……不关他的事……”金发男孩咬牙切齿。 “哈哈,不想她有事?那就你有事啦,不过你的话,下手就十倍,嘻嘻。” 几个大汉尽情地虐打着瘫倒在地的阿加,突然勾起他11岁的回忆,让泪珠在眼眸滚动,只是死不让之下堕。 “嘻嘻嘻!嘻嘻嘻!” “杂种!杂种!” 阿加被一个大汉扯着衣领,整个捧起,额头往旁边的实心墙壁猛地撞。 “啊……” 额上满是血,阿加却咬牙切齿,不敢反抗。 只要芷筠没事,这些屈辱算什么…… 另一个瘦男端出一条木棍,往他的左手猛然挥出──手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阿加再次被推倒在地,四肢及腹部不断被使劲痛击,口部吐出鲜血。 毫不知情的芷筠,终于在小心伴随下,离开朦胧的视线。 “刚刚谁用笔挟持我的?嘻嘻。”男人拿起阿加的钢笔,拔出笔盖,锋利的刀片往他的左手背刺去。 “啊……” “不要反抗啊,你不小心弄伤本大爷,那个女孩子就没有啦!嘻嘻。” 那只手,被刻下了最侮辱的字句。男孩双眼张不开,鲜血汹涌,沾满了肮脏的地,大汉的虐打却没有停止下来。 每一脚,每一棍,也痛不欲生。 “杂种,不要再给我见到你和这个r本妹在一起,如果不是下次他就不是进医院那么简单,嘻嘻嘻……” 孤单,成了最讽刺的慰藉。 众人远去,剩下头破血流,左手骨折的混血男。他的全身都是刀痕及瘀伤,有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将死了。 即使是死,他也不会转弯。 至少自己抵受这般虐待,可以让芷筠平安无事。她当然不会知道,男孩也不打算让她知道,他为何会受重伤。 这次男孩被迫屈服了。尽管枪法神准,阿加也无法独力对抗这心狠手辣的集团。即使可以解决医院外的所有敌人,第二天za同样可以派人去虐杀女孩。 太恐惧,只因回忆剩下失去。 根据za的言辞,如果要女孩往后平安无事,似乎就只有自己离她而去。摧毁男孩唯一拥有的关系,也就是za首脑的主要目的。 男孩杜绝了一切的联络方式,转换了电话,以后不再理会她。他也管不了女孩会担心,会感到被抛弃,就让自己当个贱男吧。直到一晚,在粥店外遇到穷追的芷筠,男孩心里甚是悸动,却终究硬下心肠,狠狠地在她脆弱的心灵划破一条痕。 “哮喘妹,我当你是千奈的替代品咋,傻瓜。” 不。 因为千奈离去后,男孩更清楚,玫瑰不是脆弱的生命,却使他更珍惜。 他很爱芷筠,甚至每次与她外出也环视四处会否有人尝试伤害她,随身也带同激动药,就是害怕女孩气管出事。 那些快乐的什么,男孩永远不会忘记,却是时候放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承受失去了。千奈是无辜被牵连的女孩,阿加不要芷筠成为第二个。 回忆的画面化作碎片,就如他与她的关系,终要褪去。 阿丽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的伙伴。男孩从钱包里端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他和芷筠数个月来唯一的合照,相片里的他依旧淡然,女孩却纯情地笑了。 “对不起……” 刚才对芷筠狠下毒手,男孩已经极度揪心,理智告诉他做法正确,那些委屈,就独自承受。如果放手才能避免失去,他也不会犹豫,顶多是孤单的背离泪流的她,步往那绝望的深渊。 男孩从不觉得阿刊和摩羯座的比喻不知所谓,相反却因而感到无比虐心。女孩感到幸福,只是因为她看到了不会分离的两条线。 平行线,代表着的,是47度,永恒不会再遇的距离。 命运的残酷,只有男孩体会到。他不敢拥抱千奈,同样的也不敢拥抱这个她。 拥抱,竟是最虐心的距离,因为最终只能默默地目送着怀里的她,越走越远。 男孩永远无法走得太近,只因身上的刺会弄得女孩遍体鳞伤。 但他却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就是在卑微的角落守候着,为她默默遮风挡雨。 只因拥有着仅剩的失去,才情愿刻下永远的平行轨迹。 不苛求会得到什么结果,只要女孩能够挂着笑容,快乐的步往属于她的未来。 她温柔地笑,真的很像千奈,令男孩不忍却不禁含泪偷看。 第260章《施以怜悯的百分二》 手机猛地响起,划破了空气的沉寂。 男子掏出手机,手机屏幕显示着“2014年1月1日”,下方是大字体的“无来电显示”。 “你好。” 男子一听便判断到对方的身份,语气淡然:“交易条件如何?” “没有问题。在任务后本机构会暗地保护那位人士。不过本机构必须确定一件事情──” “21岁,没有江湖背景,普通市民一个。” “真的不可能透露是谁?” “8月,我自然会告诉你。” “明白。事情会安排在8月中的某夜凌晨。” “地点?” “有建网,详细到时透露。” “不错不错。” “久仰先生大名,听闻阁下的击杀率是100%──” “98%。”男子扬起嘴角,“剩下的2%是我施以怜悯。” 怜悯,是因为无法磨灭的情感。 黯淡的两年逝去,街巷挤满来往的人,塞车更趋严重。尽管如此,都城的低温还是让人体会到百般寂寞,柔然的淡月也被埋没在阴霾之下。 繁华背后,被遗弃的人仿如置身被隔绝的世界。目睹街上成双成对之际,孤独的人经常分不清虐心感源于自卑或者嫉妒。 不修边幅的男人挂掉电话,在纸皮堆叠的栏杆旁呆坐。 “喵。” 男人抬起头,被长发遮盖一半的视线凝望着奔走的火苗。敏捷的它在拥挤之中左穿右插,仍保持着高速──那是它的强项。 小猫一跃,灵巧地扑到男人的腿旁,额头轻轻的擦着他的牛仔裤脚,低呼几声。 男人久违的微笑,在孤独时分绝无仅有。 “朗朗……朗朗……” 一位纤瘦的少女急促地从后赶来,对陌生男腼腆一笑。男人抬头,那是一位年约高中的短发女孩,相貌挺可爱夺目,双眸不算大却晶莹,脸蛋胀胀的,身穿一件白色运动厚外套,下身却只穿一条薄薄的牛仔短裤,露出雪白的长腿,在寒冬里散发着独有的青春气息,活泼而不造作。 “喵。” “这只猫好可爱。”男人对灰猫微笑,“快点回去主人身边。” 朗朗不欲离开,悠然地轻舔着男人的手。其实,他就是原来的主人,只是女孩不知悉。 “喔,不重要啦,难得他不怕陌生人。”短发女孩甜笑,卷曲着发尾,她一向待没恶意的陌生人友善。 男人礼貌微笑,轻抚着活泼的灰猫,却不许它窜进怀里。成年的灰猫身型增长不少,精神抖擞,身上更散发着一种少女独有的香气,让它更讨人喜欢。 男人戴着一副粗框眼镜,跟整身的装扮不太合衬。他身穿黑色大衣,戴着黑色冷帽,浓密的胡须诉说着两年以来的沧桑。他看起来,就像个踏进四十的成熟男人,藏着无穷的故事。 “为什么他叫朗朗?”阿加轻笑,竭力把舍不得离开的朗朗推到短发女孩的脚旁。 女孩搁起笑容:“嗯?嗯……” “是不是因为他会弹琴?”阿加站起身,拍走身上的灰尘。 短发少女鼓起脸蛋傻笑着,把顽皮地朗朗抱起:“哈哈,他那么有才华就好啦。” “喵。”小猫仿如听懂了少女的话,连忙不忿地回嘴。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少女报以莞尔,把朗朗抱到右肩上,往着奶路成街的方向走。 阿加依旧独坐原地,气温在傍晚骤降,于他而言却不差多少。这些年来,他好几次目睹女孩带着小猫下街散步,只是小猫没有察觉到男孩的存在,女孩也不知他就是朗朗以前的主人。 看到以前的伙伴得到少女的宠爱,多少感到一阵温暖,可那也只是换取了一瞬间的快乐。 对面马路很多店铺也提早关门了,除了那间依然灯火通明的根记粥店,以及旁边的24便利店。粥店的人流仍旧多,貌似罗兰姐的阿姐手脚仍旧快,相信那碗鸡粥仍旧暖。 男孩足足两年没有踏足粥店,只因害怕遇到她。 讽刺的是,从未吃过一口鸡粥的男孩,竟然蓦地思念起那阵阵的余香。 讽刺的是,男孩最欲忘怀的柔情,七百个昼夜以来一直于回忆空间回荡不已。 讽刺的是,离别的虐痛褪去后,却化作了尖锐的回忆,摧残着孤独的影子。 怕寂静时分,怕孤独承受,怕想起嘴角沾了点粥的女孩。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便利店步出,步进旁边的粥店。阿加睁大双眸,注视着那穿着黄色拖鞋的女孩。 熟悉,却迫于无奈地陌生下去。 那女孩正盯着玻璃窗,似乎正窥探粥店的环境,像是找人多于打算光顾。 找谁? 男孩偶尔也会从远处目睹女孩踏足粥店,她每次却只是站在门外,通过玻璃窗窥探一番。芷筠很久没品尝过粥品了,或许缘于那不可磨灭的伤疤。 脸上的刀痕并非严重创伤,只需清洗一下,休养两个星期,绝对不会留下疤痕。真正的创伤,烙印于心里。 店门旁的二人卡位空出来了,他和她却不再坐下。 窥探着那空空如也的座位,是因为不舍?本来内心镇静的男孩,忽然揪心起来。三年了,怎么女孩还是念念不忘。 或者是自己想多了…… 他宁愿是这样。 肆无忌惮的辱骂,划破脸颊的血红,不负责任的失踪,还不足以令女孩痛恨卑贱的自己吗? 蓦然,男孩注视着对面马路骤现的画面,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一个黑影闪过,用力抓着芷筠雪白的幼臂,扯着她往行人道的右边方向奔驰,女孩喊叫着,却无法摆脱那粗粗的大手。 警觉的阿加疾速站起来,轻盈的身躯跨过铁栏,一个箭步奔往对面马路。 不要……芷筠有哮喘的,又怎能跑得那么快……那是谁…… 那男人抓着女孩疯狂跑动,女孩似乎欲挣扎却只懂喊叫,他俩拐了个弯离开了混血男的视线。混血男不顾一切地全速奔驰,越过繁忙的马路,在人群里迅速穿梭。 不要……罪咎从男孩的内心溢出,随之而来是泛滥的焦虑。男孩的双手开始颤抖,喘息急促。 他短时间内无法判断那陌生男的背景,却相信不怀好意。他已经端出钢笔,锋利的笔尖随时可以划出个令人一秒内躺下的缺口── 转角的路口,散发着满溢的咖喱香味。 阿加在暗处倏忽停下脚步,凝望着林记鱼眼前的两个身影,不禁一愣,双手颤抖不断。 “两串鱼蛋不辣。”一把男声道,粗犷却豪气。 “呼哧……呼哧……”芷筠在旁喘息着,语气充斥着埋怨,“你啊,干什么怕那么快……” “我看林姐就快要收档啦,就走快两步咯。” “喂呀,那里只有两步啊,二百步都有啦……你买回来给我就好咯,还拖着我跑──” “给老板娘见一下我最可爱的未来女朋友啊。” “哼。”女孩的脸颊泛起红晕,“谁说答应你了。” 两人各人提着一串热烘烘的鱼蛋,暧昧地对话着,步往大街。 阿加低下头,扯下那顶冷帽,遮盖模糊的双眸。芷筠从旁掠过,却没有把混血男认出来。 他俩终于远去,男孩在鱼蛋店旁的寂静角落愣了良久,时间如疲惫的时钟,分针时针停顿于一刹,失去跳动的动力。双手抖动得厉害,花上了十分钟才能控制。 还多心地以为芷筠受到袭,原来那男人不过是女孩的…… 摄氏十度的寒凉下,阿加勉强苦笑了起来,承受着孤单的心跳。 嗯,其实没有什么值得揪心的。 的确有一个厚重的肩膀让她依偎,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吗? 他从外套里掏出一条朱古力,塞进了嘴巴里,感受着甜里的苦涩。眼角沾湿了,他也知道那只是一种对哀伤的敏感症而已。 原来,一直念念难忘的,只有自己。女孩早已放下过去,牵着另一个他走下去,剩下傻瓜般的自己,躲在角落,卑微地为女孩默默焦心。 每个傍晚,阿加也会来到街上,长期身处隐蔽的角落。留胡须、戴冷帽、穿大衣也不过为了装扮成一个沧桑成熟的男人,不让女孩发现自己的存在。于别人眼里他或许是个失意的败类,或许是个可怜兮兮的流浪汉──他不管。 世界不曾原谅他引致的违和,而他也不在乎。 这两年,阿加一直没有从事任何职业,反正生活不成忧虑。每个炎热、寒凉的黑夜,他也会从后偷偷跟随芷筠,生怕za的人仍旧会找她的麻烦。尽管一直没有事情发生,芷筠身边也有很多友人相伴,阿加还是没有停止过这种习惯,只怕万一她遭遇不测,自己会懊悔终生。 七百天了,每天如是。在暗处窥探她的,从来并非梦魇,只是披着残酷面纱的孤独天使。 男孩甚至放不下心,接了一单来头不小的杀手工作,其实也是为了女孩。他尚未清楚确切的场地,只知道是在有建网区的某条街道。他尚未清楚确切的时间,只知道是在8月中的时分。他甚至尚未清楚确切的任务,只知道跟狙击有关。那机构似乎处事高度保密,而他也不打算追究顾客的来头──那是他的作风。 而且,那机构为自己开出了天价,然而他却拒绝了。钱财如浮云,只有芷筠重要得他无法失去。他相信,如果这机构以后可以保护女孩,他便可以放心的离去了。 这两年来,精神分裂症日益严重,如果出现并发症,不止出现幻觉,而且身体会抽搐起来。医生也说,即使服用大量的精神抑制药物,也无法阻止病情恶化。如果按照这不明朗的趋势,不消两年男孩便会失去理智,必须长居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阿加当然对女孩放不下心,他当然知道放不下她就是病情恶化的症结,同时却无法阻止思念的诅咒。如果自己必定会倒下,就必须在末日来临前,找到别人为自己保护女孩。默默在背后守候,女孩不曾知道,男孩也不曾期待她回头的一霎。 不敢走得太近,却不忍走得太远,遗下孤单的她在茫茫之中,尽管孤单的从来只是自己。 把最后一口朱古力也吞下,苦涩过后并无回甘,那哀伤之中却总带点温柔吧。 平行线的比喻很凄美,而凄美的东西多少藏着美。 眼泪沾满了黑色大衣,他也知道那只是一种对哀伤的敏感症而已。 哈哈,白哉你这个多虑的白痴。 第261章《这个世界的时间仅剩三秒》 金属门迅速关闭,苍白的世界围困着男孩。 “不错不错。”淡然地笑。 随手开启了微型手榴弹,这个世界的时间仅剩三秒。 胸口沾满污血的男孩,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即使此际禁不住回眸的冲动。 数十小时前,混血男才把后楼梯里遇到的每个背心男嘴巴也开了个血洞。无声,却致命。 一个箭步躲过了枪林弹雨,窜进了烟雾弥漫的5楼,电梯大堂里满地横尸,遍地沾染血红。大厦的状况诡异如电影情节,那对阿加来说却一点也不重要。 过往的一天,男孩在烟雾弥漫的后楼梯奔走不断。二十多个小时以来他没有减慢过步伐,就是为了寻找那个遗失了的她。 混血男当然一早知道芷筠住哪层,然而9楼的单位只是剩下满地狼藉及血液。从各种迹象显示,女孩应该被人强行带走了,然而这些人是谁,身处哪里,男孩浑然缺乏概念。 男孩已经搜索过很多的楼层,却还是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本来为了拯救女孩而参与的任务,最后却成为残害女孩的梦魇。 真是讽刺。 男孩当初真的想不到,命运要待自己如此残酷。 这个杀手的致命伤便是,对于任务背景毫无了解的欲望。最终导致的,便是不知道原来杀戮的事件正发生在全华大厦,亦即女孩的住处,而女孩当晚就在大厦里,无法离开。 几率有多么的低,真的算不准。 这是罪,而且无可挽回。如果他早一点探知到任务的地址是在全华大厦,那么他便可以提早想办法阻止女孩进入大厦,事情便不会演化成当下局面,他也不需要从旁边的大厦跳窗进全华大厦。 命运如梦魇,迫使着男孩伤害无辜的她,他终究也无可避免。 踏进了散发血腥的单位,死亡的气息覆盖了可以吸进的空气。男孩却丝毫不畏惧,因为“死亡”就是他的代号。后楼梯依旧传出不间断的枪声,男孩却置之度外。 无数的男人尸体在单位内堆叠,他们的身上都是子弹造成的伤口。阿加知道网教西有一个强势的帮派暗地里藏着枪械,却不肯定是否跟这班背心男勾上关系── 在这里。 男孩目睹地上乱丢的黄色拖鞋,染了点血红的色泽。 那松弛熊的拖鞋,唯独芷筠一个才会穿。 混血男的喘气声剧烈起来,他忧心如焚地环视单位的四处,却很快的止住了搜索。 单位的尽头,一个奄奄一息的小身影卷缩着,微微颤抖。 男孩哭蹦地扑到女孩跟前,汹涌的除了震惊,也就只有泛滥的哀伤。他不敢相信,女孩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的衣衫不整,一条海军蓝的牛仔短裤被丢置于身旁,下半身赤裸,大腿伤痕累累……不用问也知道她遭遇什么程度的蹂躏……胸口及腹部均有子弹的伤口,淌出的血红,好比男孩无法止住的泪。少女的脸色煞白,红肿的双眸似乎已经哭得厉害。 那些泪,终究是男孩一手造成的。 “不要……”男孩丧失理性的,从黑衣里端出止血的用具。 女孩半昏半醒,因失血过多,脸色显得苍白,似乎挨不了下一分钟。她无力地张开了双眸,目睹了慌忙为自己止血的男孩。 “为什么你在这……”虚弱的声线柔和地垂下四溅的哀伤。 “你坚持住……”涕泪俱下的阿加端出大量的药水,往女孩的伤处洒,少女纤幼的手却按住了他,尽管抖动不定而无力。 “哥……求求你。” 阿加知道女孩想怎样,也清楚背后的原因。 作为一个造诣极高的杀手,阿加绝对能准确判断子弹的杀伤力。即使女孩身上的是普通子弹,却轰中了胸腹,失血根本无法止住,而且内脏相信已经受损。 更何况,伤口在这栋大厦里就是地狱的单程票。阿加不知机构背后的阴谋,事实却是如斯残酷,一点点的血红便宣判了死刑。 一切抢救也是徒劳,女孩的灵魂正被死亡吞噬。 只是阿加无法接受。 “对不起,芷筠……”男孩喘着气,四肢乏力地跪了下来。 “坏蛋,不要哭……”女孩的声线,微弱却依旧甜美。目睹男孩不止的泪,芷筠的双眸也再次沾满了无法抑压的悲郁。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泪,怎么还弄哭自己呢? 怎么离别的人,总爱淌泪,笑着远去不是最幸福的事情吗? 刚才,芷筠真的很恐惧。 当被那下流之徒凌辱的时候,世界仿佛要堕入深渊里去。倔强的勇气瞬间崩溃,剩下脆弱的灵魂孤独承受。 更令她如丧考妣的,是连亲生姐姐也对自己狠下毒手。面临价值观的崩溃、前所未有的屈辱,眼前的画面只剩下灰暗。 当下,绝望里的她并没有想起别人。 芷筠失血过多,浑身乏力,却勉强地尝试撑起身挨近男孩,双手颤动着。 男孩的声线剩下无比的揪心:“你做咩……咁样失血会更多──” 满身血红的女孩躺在阿加的怀里,冰冷的身躯颤抖不已,更多的血水溅出。 “坏蛋……”少女终于崩溃起来,每一滴泪也淌进男孩的心窝。 她很讨厌他,非常讨厌,到最后却还是不舍。 这些年来,有不少男人亲近女孩,博取她的一丝欢心,她却还是不曾动心。明明不会路经那条繁忙的街道,女孩还是不忍地到粥店的门口,看看那张桌上会否放了一碗鸡粥及半杯豆浆,当然还有一个把弄着钢笔的男孩。 有些人,就如窜进了自己的心窝里般,总是无可取代,尽管你永远也找不出原因。 阿加把冰冷的她拥着,倾盆的泪取替了长篇的话,只因一切语言也无法拭去愧疚。 为何付出了自己的世界,还是无法让女孩微笑地走下去? 男孩曾经以为,这不过是个卑微的愿望。 血腥的杀戮场内,两个泪人靠在一起,悬吊的空气沾染莫名的悲郁。 “你是不是又要走……” “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阿加把女孩拥得更紧,黑衣沾满女孩的生命精华。 芷筠朦胧的双眸乏力,却终究莞尔一笑,如灰白里最后的云彩:“哥……我以后……请你吃啦。” 泪流的男孩先是一愣,瞬间却浑然崩溃,顿失理智。 女孩竟然…… “如果我叫摩羯座,你叫阿刊,那就……” “傻阿妹,我才不要这个那么不吉利的名字。” “哎呀,你还说做人阿哥,哼……你会后悔。” “我哪里知道你会不会自己走开了,那我不就亏本了。” “怎么会啊,如果是……那……” “如果是,你就差我一条朱古力。” “傻阿哥,贪吃鬼。” 男孩在足球场上胡乱许下的无聊赌注,女孩到最后一秒却依旧记住。 傻瓜。 女孩淌下了最后一滴泪,嘴里挂着甜丝丝的笑。 本来滑稽的诺言,此刻如冰冷的刀锋,刺穿混血男的玻璃造的心扉。 “傻妹,我才不要你请……”男孩拥着冰冷的纤小身躯,泪水积聚成不见尽头的悲情大海,把一切理智瞬间淹没。 她离去了,也不打算回眸,丢下懵懂莽撞的自己在黯淡的苍凉里,这算是什么意思。 天,还是让他再次的失去。 苍白无力的回忆画面逝去,时间缓缓流动,世界也只剩下两秒。 男孩嘴巴吐出鲜血,发冷的身躯剧烈颤抖着,在疾速下滑的电梯里,只可紧靠着扶手,直到同归于尽的一刻。 离开那单位的男孩,在苍白的世界里悲痛欲绝,本来也只是浑浑噩噩在大厦到处流连,陷于无尽的杀戮与沦落之中。 直至遇到了那对奄奄一息的陌生男女。 不知是否天意弄人,这女孩患有颇为严重的哮喘,难免让男孩忆起了芷筠。那樽默默为少女守候着的激动药,想不到最终反而拯救了一个陌生的女孩。 这个忧郁的女孩丝毫不像芷筠,却同样的脆弱。 失去了芷筠,实在不忍再目睹眼前的女孩受到任何的损伤了。 尽管混血男清楚,计划设计是不会让任何人离开的绝望游戏,一切挣扎不过自欺欺人,他起初也不忍给予两人虚假的希望…… 最终,却还是选择把尚且知道的细节,告诉他俩。 舍身把两人救出火海,也只是为了减免一下男孩内心的罪咎而已。 绝望前,竟放弃不了坚执的爱。 剩下最后的一秒。 男孩笑了,尽管那充斥着无奈的苦涩。 最悲凉的命运,莫过于牵挂却无法牵着。怎么来到终结,平行线仅剩孤独的尾音了。她,只存在于充斥着笑与泪的回忆里。 或许,含泪的笑是最美的,因为尽管逃不了被命运蹂躏的悲郁,她却依旧愿意为了那唯一的你鼓起那小酒窝。 女孩低头,尴尬的鼓起脸蛋,“摩羯座,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奇怪呢……” “这个名很好听,”男孩温柔一笑,“一直都是。” 眼角最后一次的沾湿,因为他又在回忆空间里,目睹了她带泪的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