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来信》 第一章、第一封信 1. 出了地铁站，钟世桓被刺眼的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涌入耳朵的是上午十点还没有散去的早高峰的喧闹。 路上的汽车挤在机场高速的入口，仿佛早一点通过狭窄的入口，就可以通向无边的坦途，也好像卡在喉咙的一口冰激凌，恨不得一下子吞下去，享受刹那间的清凉爽快。 钟世桓对这一切已经司空见惯，他在路边的这座写字楼已经工作了快十年，见证了这里从繁荣到沉寂再到熙熙攘攘的过程。在沉寂的那几年，正是钟世桓所在的公司最艰难的时期。 今天算是个重要的日子，公司经过了将近10年的发展，随着新产品研发的成功和渠道铺货的展开，公司的业绩达到了上交所的门槛，过去的坎坷和阴霾看起来要散去，一个成功的故事好像马上要有了回报。 然而，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会出意外。 世桓刚走出十层的电梯，公司的玻璃门就打开了，走出一个男人，人事部的总监罗子浩，他看到世桓便停下脚步。 “哦，辛苦了。难得的休假，你真倒霉呀。”子浩对世桓说，他比世桓大一岁。 “我早就有预感，觉得不太妙，这种第六感何必这么准呢？”说完，世桓又压低声音道，“老大心情怎么样？” 对方皱起眉头，摇摇手。 “也难怪，他才说上市成功就要包条船好好庆祝一番，马上就出了这种事。现在里面在做什么？” “委员会的人都齐了，就差您了” “哦。” aic公司的日常管理有一个叫做“管理委员会”的组织，重要的事情会拿到这个会上讨论做决定。 其实世桓本来在休假当中，主管公司整体销售的他几乎一年365天都在忙，难得趁着五一前休息两天陪陪孩子，但是昨天凌晨传来的消息让他不得不第一时间返回办公室。 匿名信 “尊敬的刘教授， 了解到您和aic公司正在进行人工智能领域的数据分析合作，目前准备完成第二期的测试报告。我想跟您汇报一下aic公司的实际情况，请您客观了解是在和谁合作，以及给您可能带来的风险和损失。 aic公司的董事长周国明，本身号称是人工智能专家，实际他只是个统计学毕业的学生，之前的几款产品，在算法上实际效果都不好，最后的输出结果完全都是靠人工干预和输出，发布的报告也都是篡改了数据。他们对外宣传的准确度是完全达不到的，号称99%的准确度，测试集其实只有63%啊，很多客户在试用产品后都拒绝采购，原因就是和宣传的水平差距太大，谁都不想拿自己的业务冒险。 aic的公司人员混乱，董事长和ceo钟世桓内斗严重，您与他们的合作很可能会遭遇一些陷阱，以您的身份和地位，我建议您千万不要淌这个浑水，以免影响您的前途啊。 aic公司也快没钱了，他们账上的钱只够3个月了，他们只是想借助您的名声去圈钱，这对于您在学术界的声誉可是很大的伤害啊，您要慎重考虑啊。 这封信完全真实，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提供更多的内部信息。另外，这封信我也会发给您的研究院领导，请您保护好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走进委员会的会议室，周国明给世桓扔过来一张纸，这是一封写给aic公司最重要的外部合作伙伴：国家人工智能研究院的邮件。研究院是aic所有软件产品算法的最重要背书和实验合作方，如果研究院停止了合作，aic所有产品的公信力就会一夜间损失殆尽，更妄谈商业化与销售了。 读完这封信，钟世桓还是吃了一惊，倒不是举报信写得多么恶毒，而是可以看出来写信之人非常熟稔和这种研究机构打交道的套路，文字措辞都是直击七寸。 研究机构不太在乎金钱，最在乎的是学术地位和公信力，作为中国人工智能算法顶尖教授的刘思齐，更是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信中的文字直指名誉、公信力、造假、篡改，并且杀气腾腾的表示邮件还会直通机构大领导，这显然充满了对学术机构生态的洞悉和把握，绝非普通小白的泄愤行径。 更诡异的是，虽然信中大部分的词汇都是描述，但是几个重要的数据，比如准确度，确实有几版产品的内测准确率就是如此。看起来是出了“内鬼”了！ 世桓往下看了看，邮件地址是[emailprotected]，不由得抬头看向了cto李明道。 “邮箱ip？” “查过了，美国匿名，随便可以注册，无法追踪。” 世桓又看向周国明：“咱们怎么得到的？” “信是写到了研究院公共邮箱，刘教授的秘书和咱们关系好，把截图给我们了”，说完，周国明重重敲了敲桌子，愤怒的说： “这是很恶劣的事件！一定是内外勾结，阻击我的上市计划！一定要把内鬼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下作！” 世桓放下信，又扫视了一下屋里的委员会成员：除了董事长和cto，还有负责产品运营的张岚以及负责行政人事的刘默然。 作为公司的创始人之一，世桓也是混迹销售圈20年的老江湖了，从99年在中关村喝白酒分思科路由器额度开始，世桓在外企圈、民企圈一直沉沉浮浮，举报、投诉、招标日制造车祸、ktv钓鱼执法的事儿也见得多了，他心里倒是没怎么慌张。 世桓只是有些奇怪： “只是一封无法查实的匿名信，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2. 今天的会议开了大约有2个小时，委员会的成员们围着白板画起了脑图。 竞争对手？ 简直的一定的！ 内外勾结？ 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具体的信息？ 在突遭打击的情绪里，人们不由得调动仅有的推理技能，猜测着一切可能的答案。 一派人的逻辑是“条件论”：谁接触泄密内容最多？谁最了解这些测试数据？ 另一派人是“动机论”的信徒：信息可以二次传播，但是只有有获利动机的人才会做出和竞争对手勾结的事情。 张岚和刘默然是坚定的动机论，这和他们的从业经历有关，无论是品牌公关还是政府关系，从来都是有因有果的事情。 董事长和cto更倾向于从条件论来寻找“内鬼”，明摆着嘛，这信息又不只一类，难道还有几个“内鬼”串通作案？ 世桓不怀疑的是内外勾结，上市前被竞争对手打击，这个本子简直不要太普通。但是从动机和条件上来看，能掌握如此多信息，且有动机和竞品串通的，想必是个欲求不满的高层啊。 因为钱？因为恨？还是，因为感情？？ 想到这里，世桓不觉得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进了小说的情节。为了情？简直匪夷所思。 世桓没想到的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第二章、如影随形 1. 内鬼归内鬼，世桓并不特别放在心上。他心里盘算的还是南京的那个客户，从疫情前到现在，世桓在这家车企亲自盯了三年，整个流程自动化的软件项目，立了又停，停了重启，南京路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的叶子，也是。从城市停摆到车水马龙，世桓几乎见证了这个城市的死而复生，也期待着这个总价超过3000万的项目能为aic公司的上市做出临门一脚的助攻。 当然，世桓内心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算算这张单子的毛利，应该在代理商那里给自己留下一块肉，不光在家里能挺起腰杆，想必那辆amgg55，努力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离开公司，“内鬼”的事情就交给了公司的法务和审计部门，虽然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抓“内鬼”的章法，但是自证一下清白，好堵住刘教授的嘴，总归也是要做的，公司的pr部门也不能是摆设，危机公关的稿子也要写起来。 但是“内鬼”会是一时兴起，泄了愤就“事了拂衣去”么？ 尽管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掠过心头，世桓还是摇摇头把这些暂时丢到脑后。 既然休假被打乱了，索性去趟南京吧。 2. 初夏的南京，还没有那么暖和。 世桓的高铁到达南京的时候，还飘起了小雨，阴沉的天让人心里很难快乐起来，加之温度的下降，走出车站的世桓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大意了，早知道就应该把羊毛外套带过来，世桓心里懊恼了一下。 但是很快世桓就钻进了出租车，心里盘算着晚上自然又少不了一顿招待，既然来了一趟，自然要连生意带放松一起照顾一下。 电话响了，是银龙的cio白总。 “世桓，你就不要来公司了，今天不太方便，晚上直接到餐厅喝一杯吧！” “懂，没问题啊。白哥晚上见。” 世桓本来就懒得去客户单位走过场，这种一半关系一半产品的项目，恐怕很多时候关系的成分还要远大于产品力。 不过现在时间尚早，世桓一边告诉司机换了目的地，一边刷起了手机。 突然，手机振了一下，一条陌生的短信闯进了屏幕: enjoyit（享受它） 发短信的号码是00858303036445，世桓觉得这显然是个电信诈骗，不去理它就好了。 只是，什么时候骗子也都开始讲英文了？ 3. 4月的秦淮河边，傍晚虽然仍然寒风习习，但是一长串依着河景为生的餐厅还是灯火通明。世桓百无聊赖的晃了一个下午，终于等到了客户的1号关键人物，银龙客车的cio白世贤。 白世贤是典型的南方人，大学在南京上的，毕业后去了美国的德克萨斯大学读数据分析专业，最后在美国混了个数据科学家的title（职衔）。美国不好混，但是白世贤回国后在银龙客车，一手建起了以大数据为核心的信息化系统，从生产制造到渠道管理，实现了效率和营收的双升，妥妥的是时代前沿的弄潮儿，在集团内部一时炙手可热。 不过作为已经和白世贤相处了3年的世桓，在他的眼里白世贤的样子更为具象化：有点小清高的的知识分子。在他身上，不能说钱没有用，但是首先能取得他的信任，甚至是“赏识”是必不可少的。 白总可不是谁的饭局都参加的啊。 今天的白总到的有点晚，落座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他讪讪的说到，是为了送孩子上课外班。在公司忙了一天，下班也是不得安生。 世桓随着白世贤打着哈哈，就把两个人的酒杯斟满。 “白哥，咱们这么长时间了，都是自己人。这个bpa（业务流程自动化）的改造项目，算起来去年立了项，今年该实施了吧？” “小钟，不要着急嘛！我告诉你个消息，我马上要提集团副总了，加入董事会也是之日可待。虽然有几个竞争对手，但是我跟着老大可是很多年了。等我上去了，这个项目都是小菜一碟！” 虽然有些狐疑，但是凭着白世贤这几年的风生水起，世桓也不敢不信。 “那可是大事啊，回头这单成了，我也跟公司老板讲一下，弄点儿原始股给白哥，咱们荣辱与共啊！” “好说啊，兄弟。这样，你明早九点半到我办公室，把项目概要，建设周期和目标再讲一下，我把相关部门的人都叫过来，咱们再明确一下项目进度”。 世桓兴奋的又举了一杯，他望着满脸兴奋的白世贤，自己g55的小想法又不免涌了上来。 什么“内鬼”，都是幻觉，去他的吧。 3. 早晨8点，世桓就接到了白世贤的电话。 “不要来了。昨晚咱俩吃饭被人知道了，举报信到了董事长。” “不至于吧，吃个饭又能怎么样？这也有人举报？” “吃饭没什么。但是举报信写得很难听，我发给你，你阅后即焚，赶快回去排查一下。你们一定有内鬼！” “内鬼”这个词一下子打到了世桓的某个神经上，他急忙打开白世贤传来的图片。 第二封信 “尊敬的崔董事长， 我们对您和您的企业有着极大的尊敬，我们也知晓您的企业是行业翘楚，正在计划进一步提升效率，冲击世界级企业。但是您的cio白世贤行为不检，于昨晚8时和供应商aic公司的高管钟世桓一起晚餐，席间收受大量现金贿赂，商定要把aic公司的产品引进您的集团，并从中分利。 我们对于aic公司是非常了解的，创始人叫做周世明，其人号称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出身，但实际上只会讲空话骗人。公司的产品质量很一般，大部分都是委托外包公司开发的，其中使用算法的部分极少，实际测试数据也很差。为了能在演示时让客户满意，他们篡改了很多数据，并通过行贿的方式请专家背书。这样的产品进入您的公司，对于您的业务有着极大的损失。而白世贤这样的cio，也实在有愧您的栽培和信任。 我们还掌握了很多aic公司的造假证据，如果您需要，可以进一步和我们联系。一切后果，还请您三思。” 世桓的第一反应是从床上跳起来，警惕的环顾四周，仿佛有双眼睛，在某个角落盯着他。 难道昨天餐厅里有认识我们的人？ 是aic的竞争对手，还是白世贤的竞争对手？？ 是偶然相遇还是刻意跟踪？ 世桓有点儿慌了神。 第三章、白日梦魇 1. 世桓受了很深的打击。 白世贤的意思是，能如此了解他们的行程，这件事铁定是“内鬼”所为，如果不能查出来干掉，接下来的bpa项目就不能开展。虽然一封捕风捉影的举报信并不真的能把白世贤怎么样，但是为了避嫌，所有合作只能暂停了。 快煮熟的鸭子飞了，钟世桓的大g显然也泡了汤。 更诡异的是，追着世桓步伐的邮件，究竟是谁写的？能如此了解世桓的出差信息，除了他的助理和几个委员会的人，并没有更多的人。 难道“内鬼”就在身边？ 越想越觉得诡异。 在灰溜溜回京的路上，世桓不禁拿着手机反复端详，难道手机被植入了木马，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暗中监控了？想到这里，手机好像感觉都发烫了，世桓的手一抖，险些把手机扔了出去。 助理小张？ 是他给自己订的票，这个小伙子27岁，办事一贯稳当，本来是市场部的专员，在一次公司饭局上被钟世桓看上，借调过来做助理。日常除了安排世桓的行程，就是帮手下的销售经理们统计回款，计算业绩。2年多了，一次错误都没有出过。 子浩清楚自己的行程，也知道自己去见白世贤。但是对于是不是有个饭局是一无所知的。 当然，猜测有个饭局，也不是难题。 收受大量现金？世桓是老江湖了，白世贤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大家的利益交换早就超脱了简单的金钱来往。而且这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的。 沿着掌握我行程这条路去推断吧，到底谁有嫌疑呢？要不就出在委员会这几个人当中？ 2. 世桓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黑色的对话框： “你无法想象只是因为你不敢想象。 熟悉即是陌生，微笑即是恶毒，美言即是杀戮。” 旋即，黑色的对话框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边框开始扭曲，开始生长，先是填满了屏幕，接着竟然从屏幕中探出，化成一张巨大的嘴，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伸向世桓。 世桓惊恐的大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向周围望去，向身边的人求救，却发现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自己在这辆飞驰的列车。 无法呼喊，无法求援，列车越开越快，而黑色的巨口已经罩住了世桓的脸，一片漆黑笼罩而来...... “先生，先生？” 列车员的呼唤把世桓从噩梦中叫醒，睁眼的一瞬间，光明、喧闹、列车疾驰的声音都一下子涌了进来，世桓仿佛从地狱一下子返回了人间。 再看手机，屏幕上静悄悄的。这时世桓这才发现，手心已经全是汗水。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是有短信进来： “你无法想象只是因为你不敢想象。” 发信人：00858303036445。 世桓仿佛一下子掉回到刚才的梦境里，浑身被冰冷刺骨的感觉包围了。他小心的看向四周，一切如常，显然这都是在现实中。 “你是谁？” 世桓颤抖的回复了3个字。 信息被拒收了。 3. 周国明忧心忡忡的回到家里，180的身材，略有发福的身材，一张发白的国字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来自“内鬼”的举报信还在继续，本来他还寄希望于这是哪个员工一时心生不满的泄愤行为，搞一下就会消停。但是世桓传来的这第2封信显然更像是个开端，周国明开始觉得有一张黑色的网开始向他的头上笼罩过来，而自己却充满了无力感。 今年是公司冲击上市的最后一年，3年辅导期，现在正拼尽全力冲业绩，做合规。损失了南京的项目，今年的业绩预期就差了一大块儿，怎么去补这部分收入，高管们都还没有想法。 叹了口气，周国明来到透明的落地窗前，拿出一支水笔在玻璃上勾勒了几个线条。 事实上，周国明手里已经拿到的举报信已经有5封了，每封信都精准的打击了aic公司的业务关系。学术机构、大客户、投资人、监管部门、甚至证监会。 精妙的布局，显然不是某个人一时兴起所为。 周国明把5封信的的信息做了一个汇总，主要的举报内容涉及5类： 产品伪劣、客户行贿、财务造假、现金流危急、内部斗争。 虽然举报信写得捕风捉影，但是在产品线名称、财务数据、客户关系上也不算全然是空穴来风。就算是内部斗争，虽然大家都不愿意承认，但是周国明和钟世桓在业务发力点上总是有无法统一的地方。 如果不是多人组队的“内鬼”行为，那就是在委员会这个级别，出了问题！ 周国明颓然的陷到沙发里，觉得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 这把剑是什么？ 是投资人的对赌协议。在aic的前几轮融资里，都和投资人签署了对赌，规定在2023年需要公司ipo上市成功，否则需要按照年息10%计复利的方式对股份进行回购。 这不是几十万几百万这么简单，都是上亿的资金，复利滚几年，就变成了巨额债务。很多顺风顺水的企业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临门一脚没有成功，一夜之前从天之骄子沦为老赖候选。。 周国明作为公司的最大股东和实控人，时刻都在担心这个噩梦不要成真。 此时的他，甚至想拿个话筒对“内鬼”喊话：这位朋友，你说个数，咱们了了这件事吧！ 第四章、匪夷所思 1. 会议室里坐着周国明、周国明的助理lisa和法务部的佟以正。 董事长明显不太有耐心：“不行就报警，上点儿刑侦手段，把“内鬼”揪出来！” 佟律师则显得沉稳许多。 “现在的匿名信都是似是而非的表述，谈不上机密信息泄露，你说是恶意造谣诽谤，那就还得自证清白。如果说造成了经济损失，最直接的证据是有因为这个被撕毁的合同，造成的退款，或者股价的下跌。目前报警不被受理的可能性很大啊。” 周国明觉得有道理，但是这么憋屈，也不是他的性格能忍的。 “我们不能干坐着啊，总得做点儿什么，我看这内鬼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下来！” “当然，当然。董事长，但是您先好好想想，接下来的现实压力肯定就是舆论、市场、投资人，需要准备个预案给各方个交代。” “你的意思是？” “攘外必先安内，必要的时候，总需要人背锅。” 周国明一语不发，陷入了深思。 2. 钟世桓给手机装了两个版本的杀毒工具，把可能的木马都查杀一遍，但还是不放心。 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一单，给自己换了一台苹果。据说封闭的操作系统，总比安卓安全些。 但是，是谁在搞公司呢？ 外部的竞争对手，恐怕无非就是大数科技、长岭智能这几家呢，他们资历比aic更老一些，也都在争取ipo，搞垮aic成为人工智能服务第一股，这个逻辑倒也讲得清。 不过，真要花钱搞定委员会的人，想必也不是小数目。委员会这几个人身上的股份和期权，真上市了大几千万也是有了，被收买的话，可是个大价钱。 值得吗？ 委员会的人里边呢？ cto李明道是个海归直男，工程大牛。接触产品信息足够多，但是你让他知道客户的大门冲哪儿开，显然勉为其难。 cmo张岚？虽然是女性，但能做到这个职位，理性思维一定不差。她有可能么？看不出哪里特别不可能，权且做一个怀疑对象。 做ga（政府事务）的刘默然，她家老爷子是工信部的退休干部，一直靠关系吃饭，家里生活环境优渥，为了钱做出这种事？难不成是为了情？ 委员会还有谁？只剩董事长和自己了？我们俩？ 世桓不禁哑然失笑。 五年前，周国明和钟世桓一起创业，打造了aic这家公司。风雨五年，起起伏伏，创业公司能经历的坎坷和喜悦，大家都是一起经历的。aic就是两个人的命一样，怀疑谁也断然不能怀疑到这两个人身上。 这毕竟不是玄幻电影啊。 3. 晚上七点，钟世桓的妻子准时下班了。周子芳嫁给钟世桓已经5年，见证了钟世桓在这5年的奋斗。 和钟世桓对兄弟义气格外看重不同，周子芳一直对周世明印象不好，觉得周世明精气神好的时候，梳个背头，油腻的很。特别是一双三白眼，周子芳听算命的说过，这种面向是刻薄寡恩，两面三刀的角色。 意见归意见，好在这5年也算是快熬出头了，眼瞅着享受“不上班自由”的梦想竟然踮着脚快够上了，周子芳自然最近对老公的态度也是好了很多。 今天回到家，周子芳发现钟世桓明显的闷闷不乐，而且好像本来说要在南京待几天，结果一个晚上也就回来了？ “世桓，是出什么事了么？” “哎。公司的事，客户收到了匿名举报信，造我们的谣，害得客户要把合作停了。” “造谣？造谁的谣？” “不是说了嘛，造公司的谣。” “世桓，我在企业的纪检监察，你可要小心，造谣最后都会落到某个人身上，那才有杀伤力。给公司抹黑造谣，可是很容易就被辟谣平息下去的。” “造个人的谣？反正现在还没有看见，不会造我的谣吧？我招谁惹谁了。” “反正你小心吧，没事最好。” 听了妻子的话，钟世桓倒是没有放在心上，都是一起创业的人，谁还能把屎盆子往元老头上扣？扣了也没人信啊。 倒是这个奇怪的短信，先后两次，同一个号码，透着一股邪性。 想到这里，钟世桓禁不住往窗外的看了看，天已经黑了，星星眨着眼，一片晴朗和祥和。 4. 停职检查的通知到达手里的时候，钟世桓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尊敬的钟世桓， 您好！我们在此通知您，经过公司内部调查和审查，我们不得不采取停职措施以确保公司的正常运营和维护公司的声誉。 具体而言，您将被停职，即停止履行任何职责和责任，直至我们完成调查并作出最终决定。在此期间，您将不能进入公司的任何场所或使用公司的任何资源。停职期间，您将继续获得工资和福利待遇，但需遵守公司制定的所有规定和要求。 我们希望您能理解这个决定的必要性，并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我们将在调查结束后尽快与您联系，以就您的情况进行详细说明和讨论。 最后，请注意，停职并不意味着您已被证明有罪或违反了任何规定。这只是我们为了调查而采取的一项预防措施，以保障公司和员工的利益。 感谢您的合作！ 此致 敬礼。”。 钟世桓第一次觉得，这是个真正严重的事件了。 而且看起来，他的“敌人”不止一个。 第五章、私人侦探 1. 停职检查通知带来的愤懑、委屈和不甘，对于钟世桓来说很快就过去了。 容易把人往好处想的他都没有想拿着通知去找周世明对质，以至于只是简单问了问法务部停职的原因。 “因为公司近期知悉的匿名信，大部分都指向了您，举报您在担任ceo期间，有大量违反规定的行为，所以我们只好暂时停止您的工作，以便做进一步的审查。” “周董知道么？” “是的，周董也是无奈之下做出的此项决定。” “那内鬼的事情呢？造谣的人总得有人管吧？”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会在适当的时候，结合证据继续排查和追责。” 这是外交辞令，显然公司在抓“内鬼”的问题上，打算拖一拖。 不过，拖一拖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最近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钟世桓反倒有些习以为常了。 2. 周世明和董事会做的汇报，和世桓听到的不太一样。 在董事会层面，大家了解到的是因为钟世桓掌握了太多公司的信息，非常具备泄露信息的条件。至于动机，也许竞品给了太多的好处，而且南京银龙客车的标隐隐约约也有倒向竞争对手的嫌疑。 钟世桓是内鬼？ 大部分人是不相信的，但是匿名信的攻势最近愈演愈烈，累计有18封之多，而最近的举报信，确实也对钟世桓的行事与私德进行了攻击。 非常时期，有人背锅还是必要的。 但是这个时候的钟世桓，顾不上为自己分辨。因为世桓始终认为，“内鬼”是自己和公司最大的敌人，既然失去了在公司获取信息和排查的权力，世桓觉得，需要自己上手了。 3. 凭着手里仅有的几封信，世桓试图去寻找线索。 世桓把举报信都还原成文字，然后用电脑把关键字提取出来，进行排列组合。他想看看到底从高频词里究竟能发现什么。 世桓想知道的，并不是造假、贿赂这些名词，这些名词已经司空见惯，也无从判断“内鬼”的身份，重要的是那些常用的口头语和语气助词，它们代表了一个人的语言特征。 在第一封信里，出现了四次“啊”。 根据统计，70%的女性在表达的时候，更喜欢使用“啊”这种语气助词来结尾。而男性更倾向于简洁有力的结尾。 女性+公司核心信息。 世桓决定从委员会的女性开始调查。 4. 张岚最近的状态也不好。 一是自己母亲的身体出了点儿问题，手术后一直住在医院，老父亲自己高血压，高血糖，所以跑前跑后都是张岚自己要去折腾。 二就是最近自己的弟弟做生意赔了本儿，时不时就来找她借钱，虽然也是恼恨弟弟不成才，但是毕竟是亲弟弟，总要出手。虽然老公现在也不过问，当时以后要是还不上，估计也是个雷。 再加上公司最近出的事，张岚也是觉得后背发凉。“最好这件事不要惹到我身上，平平安安最重要。” 开车进了小区，张岚心不在焉的把车停到车位上。 在她离开车位后，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出来。他轻手轻脚的上下看了看这辆黑色的奥迪，“啪嗒”，把一个黑色的磁吸小盒子贴到了骑车后保险杠的下边。 而黑衣人的手机上，gps信号也显示了锁定：bj，东四环28号，合生小区停车场。 5. 钟世桓约了刘默然见面。 虽然停职期间，和在职员工沟通是个忌讳，但是钟世桓毕竟是元老，余威尚存，谁知道过了这一阵风头，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呢。 更何况刘默然和钟世桓也算半个同学，在读研究生的时候都是北大的校友，于情于理，刘默然都不能拒绝和世桓见面。 地点在国贸附近的一间咖啡厅。 “关于我停职这件事，你知道多少？”钟世桓开门见山。 “很少，我以为老周和你沟通过了，停职就是走个过场”。 “没有，我就是被通知的。” “啊。那，会不会是个误会？” “不确定。说是有人举报我，默然，你有知道是举报了什么？” “我也没有看到信。只是提到你在做项目的时候，给客户行贿，自己留返点。但是，我觉得奇怪的是，这种事不管有没有，举报了就是个麻烦事。世桓，你是最近有得罪什么人么？” 钟世桓认真观察刘默然的表情，也揣摩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看起来非常真诚，但是，谁知道呢？能写出连环举报信的人，想必城府也已经深到无法从表面观察到异样了吧。 但是钟世桓还是找到了机会，在刘默然去洗手间的时候，他把一个长得很像纽扣的gps发射器塞到了刘默然手包的夹层里。这个小设备做得非常逼真，就算被发现，大半也只会当成扣子收起来吧。 毕竟国贸这个地方人多眼杂，聊了20分钟，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结束了谈话，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就在道别各自离去的时候，刘默然突然回头叫住了世桓。 “别太相信任何人，也别太相信你自己。” 还没来的及问清这句话的所指，刘默然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6. 妻子去上班了。 钟世桓在自己的书房里正襟危坐。 当私家侦探的兴奋感和探知真相的神秘感，让钟世桓不由得有些紧张。 张岚的轨迹看起来中规中矩，早晨8点半，先送了孩子去学校，然后转头就去了公司。 刘默然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她一向来公司晚，今天倒是8点就出发了，也许是有什么会要去开吧。 不过接下来这个就有点儿奇怪了，刘默然的车显然没有汇入进城的洪流，而是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最终，红点停在了北五环附近的一个小区。 这里，是周国明的家。 第六章、完美犯罪 1. 刘默然抿嘴坐在周国明的对面。 北五环附近的这套房子，在一栋板楼的25层，但是这里并不是周国明和家人住的地方，他的家人远在上海。这里只是周国明在bj的私人寓所。 近几天的事情进展让周国明有些烦乱，匿名信并没有因为钟世桓的“背锅”而有什么平息的征兆。更要命的是，最近的几封信还寄到了公司的一些股东的手里，和周国明关系好的股东把照片发给他，信上影影绰绰的开始讲周国明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从他小舅子在公司接生意，到在高级会所购买的年卡，以至于最近讲到他在外包养“金丝雀”的故事，一桩桩都说的有模有样。 这还只是关系好的股东给他看的内容，还有几个关系一般的股东并没有什么动静，谁知道这些人收到了什么，暗地里又在打什么算盘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刘默然开口问到。 “我已经找了公安的朋友，这种海外电子邮箱来的匿名信，很难作为什么证据去立案调查。匿名信，虽然收到的人都知道算不得什么致命武器，但是人心难测啊！讲的多了，白的也会变成黑的。” “我的意思是，那些说到钱的事情。我很担心，去年那3笔咨询费，一共也有一千多万。经了你我的手出去，然后到了哪里你自己心里明白。“ “那几笔钱有什么关系？合同都是明明白白的，现在举报信也没提嘛！” “国明，你想想，这个匿名信虽然大部分是捕风捉影，但是也不是都一点证据都没有。你看最近这几封说你和你小舅子的生意，还有会所的这些事儿，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但总归是有些实锤。还有女人，周国明，你是养了几个女人？！” “默然，你不要胡闹，信你也都看了，都是扯淡的事情。你好好把钱的事情弄弄干净，不行就让钟世桓背锅，他反正也在审批流程里，不行把他弄进去，就算最后定不了罪，锅有人背了不就行了！” “周世明，你竟然有这种想法，世桓兢兢业业跟着你这么多年，你不但让他下了岗，还打算让他背这么大口黑锅？你让他以后还怎么混？！” 看刘默然激动起来，脸色也微微泛红，周国明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还不能激怒自己的“盟友”。 “亲爱的，亲爱的，你别急嘛。我也就是着急了随口说说，我哪能做那种事情呢。要不是那几封信点了钟世桓，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啊，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啊。你看你急的，来，抱一下。” 说着，周国明就满脸堆笑的伸出手臂走过去，作势要抱。 刘默然往后退了两步，但是也没有再逼问什么，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少来这一套，周国明。你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和花花肠子，钱的事儿，我会想办法做好保护。但是我要是发现你还有别的女人，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放心，放心，宝贝儿，我的心里只有你。” 刘默然还挺吃这一套，虽然嘴上不放过周国明，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滑到了周国明的怀里。 在周国明的嘴封住她的嘴之前，刘默然还是嘟囔了一句： “最近也是怪事多，你看财务新买的电脑，放了一夜再看好像是个二手货......” “别管什么破电脑了，宝贝儿，你每天对我都像是新的。” 2. gps信号在周国明家停留的时间过长，钟世桓有点儿心焦了。 这是什么地方？显然不是公司，刘默然从自己家跑到这个地方，总不会是上班前给自己做个spa吧？” 世麓家园？从百度上看，也算是个高档小区，里边开中医馆和医美的可能性不大啊。 现在已经是11点了。 刘默然有危险？ 但是这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钟世桓有点混乱，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刘默然和自己的事情有点关系。 做销售的性格，从来是不能贻误战机。 穿上外套，钟世桓径直下了地库。 3. 25楼静悄悄的。 1梯两户的格局设计，让这个小区的电梯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太拥挤。 钟世桓能打听到这里，凭的是gps和自己的直觉。 周总有着180的身材和典型的国字脸，还是在本单元有一定知名度的，提到刘默然的长相，保安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但是电光火石之间，钟世桓介绍了自己是周总的合伙人，听到周总的描述，保安就指点了楼层和房间号。不过末了保安还“好意”的提醒了一下： “您要不先打个电话吧，回头别不方便。” 谢了保安的好意，钟世桓转头上了电梯，并且按下了23层的电梯。 电梯门开了。 装修淡雅的25层，充满了安静的气息。这里虽然不是别墅，但是从楼梯间的装修看，也至少是中产阶级才能置办得起的住宅。 2501。 钟世桓蹑手蹑脚的靠近房门。 刘默然和周国明？他们是什么关系？财务和董事长？ 他们会在这里密谋什么？会是关于我么？ 如果和我没关系，我是不是过于神经质了？ 如果我撞破了什么，我是不是死得更惨？ 4. 耳朵都贴在门上了，钟世桓听了10分钟，却听不到什么声音。 也许他们已经走了？ 钟世桓点亮手机，看了一下刘默然的gps。 还是停在这栋楼里没有变化。 奇怪，不行再等等，电视剧里的警察跟踪嫌犯都是更有耐心的。 刚要把手机收起来。 “滴滴”，短信响了。 “不要开门！不要开门！”仍然来自“00858303036445”这个神秘的号码。 钟世桓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四周，只有楼梯间远端墙角的公共区域摄像头，亮着一个红色的光点，好像在盯着它。 顾不上猜测这个短信的含义，世桓又把耳朵贴到门上，看看有什么新的发现。 咣当！ “救命啊！救命啊！” 钟世桓一激灵，下意识的扭动把手。 潜意识里，这个把手是不会轻易被打开的，但是现实里，房门应声而开。 偌大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一片混乱。 地上是被推到的桌子和一地的钢化玻璃碎粒。 今天又是个大风天，随着房门的打开，房间的窗帘被强劲的气流吹得飞起，也吹得世桓几乎睁不开眼。 “救命啊！钟世桓，救命啊！” 从阳台传来的声音正是刘默然。 钟世桓勉强睁开眼，向阳台处飞奔过去，他顾不上许多，也顾不上周国明在不在屋里，救人要紧！ 在一片狂风里，钟世桓隐约看见了刘默然一袭黑色的身影，她的双手好像抓着落地窗的围栏，但是窗户上的玻璃早已破烂不堪，刘默然的半个身体似乎都悬在了窗外。 钟世桓不敢怠慢，他飞扑过去，抓住了刘默然的一只手。 “坚持住，我拉你上来！” 但是一刹那， 一股钻心的疼痛袭上了钟世桓抓住刘默然的那只手，然后这只手似乎被瞬间麻痹了，再也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凄厉的叫声划破空气。 5.. 根据自由落体公式，人从100米高空落到地面，只需要4.52秒。 之后呈现的，就是在重力加速度下，人体组织的分离和一片殷红。 第七章、身陷囹圄 1. gps跟踪器、把手上的痕迹、身体上的指纹，钟世桓很难脱得了嫌疑。在他报警并被警察询问、拘留的过程中，始终没有见到周国明的身影。 直到坐在看守所里，钟世桓还是不能回过神儿来。 2个小时以前，他还是隐秘而聪明的“私人侦探”，为什么现在就成了阶下囚？ 谁把刘默然害成这样？ 周世明究竟在不在房间？ 我救人的时候是我手滑了，还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那个短信提醒我不要开门？难道有人知道开门后会发生的一切？ 隐隐的，钟世桓觉得好像一切并不是巧合，仿佛有一张网，正在往他的头上罩来。 就好像，周世明前几天的感觉一样。 2. 王本来是aic集团的一名普通员工，他36岁，一直做的是系统维护的工种。 王本来的工作并不起眼，是在系统上线后对应用软件进行调试、修复，有的时候有新版本出来了，他就要对系统进行更新和升级，之前病毒泛滥的时候，还需要担负定期对病毒进行查杀的事情。 而今天，应付服务器被做成“肉鸡”的风险，工作中占得比例更多一些。 大量的警报信息涌入，可以看到海量的无用数据包使得服务器的负载增加，很多服务的响应变慢，还可以看到日志文件不断显示有木马试图篡改服务器上的数据。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猛烈。王本来和整个系统运维的部门都在加班应对这次的特殊状况。 打补丁、改策略，还要让生产系统尽可能不宕机，一直到夜里1点钟，这场攻防战的高峰才逐渐过去。黑暗中的对手看起来停了下来，可能是放弃了尝试。 当然，也可能是已经达到了目的。 王本来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两点了。因为实在是太疲惫了，他走出公司大门，穿越马路的时候，都没有注意从地库出口窜上来的宝马。 一声尖锐的刹车响过，王本来也倒在了地上。 他是被吓倒的。宝马的前保险杠在距离他10公分的地方刹住了。 车门开了，走出来的是公司的董事长周国明。 “你怎么样？撞到哪儿没有？” 等看清了王本来只是被惊吓了，周国明松了一口气。语气马上变得不耐烦起来。 “大半夜的，走路不看路，着急去投胎啊！” 王本来和周国明，互相都不认识，更加上天黑，谁也无心分辨对方。但是周董事长显然更不在意这个年轻人是谁，继续嘴里絮絮叨叨： “走走走，别坐着了，回头说我撞你了，再把我给讹上！” 加了这么长时间的班，本来人就在极限，王本来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回了两句嘴： “谁想这么晚下班啊，我这累死累活的，还不是混口饭吃。妈的，开宝马了不起啊！” 听了王本来的话，本来已经要上车的周国明，转头冲了过来，当胸给了王本来一脚，把小伙子一下子踹到在地上。 “你再说一句，老子刚才没撞上，现在踩到底给你来一下！” “国明！” 这个时候，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姿态优雅的女子。 “别惹事，是你开车太猛。走吧走吧！” 这名女子一边把周国明拉回到车上，一边回头对王本来说： “小伙子，对不起啊。你也早点走，太晚了，都别生气。” 国明？ 王本来这才反应过来，这难道是公司的董事长周国明？！ 3. 经过这一出“车祸”的王本来回到住处，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躺在床上，头顶25瓦的节能灯一晃一晃的，把这个10平米的半地下室照的灯影婆娑。 周国明。 妈的，撞了我还有理？ 还有，他身边那个美女好像是刘默然，公司的高管。 这俩人夜里两点还在一起？孤男寡女能有什么好事！ 公司这几个高管，平时看着人模狗样，谁知道肚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周国明、李明道、张岚、刘默然，这四个人，每天招摇过市，谁知道我们这些底层工具人的辛苦啊！ 越想越气，王本来翻身坐起来，打开电脑，想打几局游戏发泄一下。 今天很奇怪，无论是吃鸡和荣耀，执行程序都是报错，都这个点儿了，王本来实在也不想重装什么东西。他百无聊赖的在程序菜单里搜索，发现在游戏目录里，静静的躺着一个陌生的游戏图标“平行人生”。 这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和“虚拟人生”一样？ 也行，我把周国明放成个坏人，好好修理一把过过瘾。 点开了图标，屏幕顿时一片漆黑。 请设定你的世界-aic公司，王本来下意识的输入了自己的公司名称。 请设定主要人物-周国明、李明道、张岚、刘默然。 请设定你的角色-公司ceo。王本来犹豫了一下，心想，都虚拟人生了，不如过把瘾吧。 请设定你的名字。。 王本来想了一会儿，在自己有限的起名经验中，认真的选择了三个字： 钟世桓。 第八章、副本 1. 由于并没有证据来证明钟世桓是凶手，在拘留了15天之后，钟世桓被释放了。 虽然没有获罪，但是打击却接踵而至。 首先，由于公司高管的意外离世，公司的ipo计划被迫终止。 接着，公司以钟世桓行为不端，损害公司形象为由，解除了钟世桓的劳动合同，并以很低的价格回购了钟世桓持有的股票。 蹊跷的是，随着刘默然的离世和钟世桓的彻底下岗，原来传的沸沸扬扬的举报信，好像也暂时停息了下来。 但是aic公司迎来了一次动荡，因为上市无果，投资人和很多手持大量期权的高管都非常不满。诉讼、回购、离职此起彼伏，一个好端端的企业，在几个月内就变得摇摇欲坠。 像极了一个充满冲突和悬念的剧本。 2. 钟世桓不太确定自己接下来要干点什么。 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应该去调查张岚和刘默然？ 我那天是不是控制一下冲动，不要去周国明家，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是有人用我扣动了扳机？ 不对，明明那个短信告诉我“不要开门”，是我自己的错？ 从来不抽烟的钟世桓，在接下来的2周里，不但每天都要靠两包烟来缓解焦虑，夜深的时候，也只有烧酒才能让他睡着。 在梦里，都是一个个诡异的片段，举报信、手铐、刘默然、停职，在梦里一再的出现，旋转，交织，没有尽头的循环，没有答案。 周子芳从一开始的理解、心疼也逐渐变得漠然和冷淡，这也难怪，一个男人在几个月之间经历的打击，足以让他怀疑世界和失去希望。 没有希望的男人，很难让女人跟随。 只有钟世桓自己知道， 从每天天亮到夜幕降临，一直盘旋心里重复着那个问题： 举报信，才是源头，操纵者就在每封信的背后。 3. 午夜2点钟，是钟世桓通常会醒来的时间。 烧酒的麻醉效果刚刚消退，钟世桓在这个时间醒来，会点亮手机随便看看，然后再找些吃的东西，好搭配烧酒让自己进入下一段睡眠。 距离刘默然的死已经过去21天了，生活对于钟世桓好像只是同样的场景重复了20遍。 但是今天，有些不同。 滴滴。 久违的那长串号码，送来了一句短信。 “外边下雨了。” 下雨了吗？ 钟世桓来到窗前，快到夏天了，下雨也没什么奇怪的。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推开窗子，是雨水混合了泥土的味道，让被酒精反复麻痹的脑子多了一份清醒。 但是，好像楼下有个人？这个人的身形，看起来为什么那么熟悉？ 退后两步，钟世桓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再走到床边向下望去，3楼并不是很高，他分明能看到楼下是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披着一个深色的头蓬，一言不发，好像在等着什么。 是在等我吗？ 钟世桓穿好衣服，套上了一件风衣。为了防备不测，他还暗暗揣了一把锤子在兜里，这才下了楼。 外边的雨比想象的更大一些，钟世桓出了楼门，向刚才那个男人的方向走去。 奇怪，刚才明明有人的，现在怎么空空如也？ 是我喝多了看错了吗？ 突然，一个身影从他眼前闪过，顺着他的视线向小区的大门跑去，手里还做了一个“跟我来”的动作。看起来，这就是刚才站在雨中的那个男人。 钟世桓盘算了一下，一咬牙，跟了上去，老子到底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样。 4. 跟着黑衣人跑了大概有20分钟，钟世桓已经气喘吁吁了，汗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已经让他有点睁不开眼睛。 在转过一个拐角后，黑衣人终于停了下来。 钟世桓也站住，一边大口的喘气，一边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区，他们站着的地方，是一幢老旧的楼房，楼房有三四个单元，单元门前亮着黄色的灯光，在雨夜中忽闪忽闪的。 黑衣人指了指其中一个单元门，还特意用手指往下压了压，好像是地下室的方向。 然后，他用手比了一个“3”。 “喂！你谁啊，别装神弄鬼的，你把我弄过来是什么意思！” 钟世桓突然冒出来莫名的火气。几个月了，自己总在奇奇怪怪的事情里盘桓，今天又来了这么一出。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是想消遣我吗？ 黑衣人却是不急不脑，但也一眼不发。反而是再一次向楼门里指了指，这次还附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钟世桓更恼怒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扯下黑衣人的雨衣，看看到底是谁。 但是还没等他近身，黑衣人的动作更快，一把推在了他的胸前，钟世桓一个踉跄，屁股就向一洼雨水里坐了下去。但是他也反应极快，在摔倒的一刹那，右手奋力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儿，把他也扯了一个趔趄。。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钟世桓好像看清了黑衣人的脸。 这？不是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