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登录世界游戏》 第一章 巫师手札（一） “羔羊是无法压抑自己因恐惧而加速的心跳的。” 江九未闻言不再装昏，坦然睁开眼，面前说话的老人一身中世纪巫师着装，右手细长枯槁的手指勾着一个青色灯笼——一片灰尘下载着令人不适的白光。 眼睛逐渐适应后，江九未面前的景象终于清晰——她发觉自己被铐在锈蚀的钢铁座椅上。 几番挣扎无用下，江九未转而环顾四周，木屋内灯光昏暗，但能看出空间逼仄，唯一的板式窗户挂在侧面，随着涌入的冷风一开一合，传出令人不适的嘶哑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木头干瘪的味道，配上周遭的铁腥味，让江九未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欢迎登录世界游戏】 “嗯？” 江九未转动眼眸，发觉这行字迹始终保持在自己视野中心，她微微放大了瞳孔，打算静观其变。 【这是天堂，也是地狱】 【你可以获得你想拥有的一切，但稍有不慎，你将失去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江九未看着眼前的字迹逐渐淡化消失。苍白的灯光重新包裹住她的身体，当然，还有那种令人作呕的潮腐气息。 【您目前处于前置关卡中】 【前置关卡：玩家登录不同世界时，将先登录前置关，根据玩家在关卡中的表现，可获得初始状态、角色身份及相关成就。】 【关卡提示：给巫师留下深刻的印象将使你更快通过前置关卡】 面前的老者摘下头上扭曲成乌鸦形状的巫帽，随手丢到地板上，露出一双幽绿的眼眸，接着说： “你是一只特别的羔羊。” 江九未微微挑眉，心思一转，出声问： “是你见过最特别的吗？” 面前的老巫似乎没想到她会回话，拨弄灯芯的左手顿了顿，随即嘴角咧开一个称不上雅观的笑容，挤开了苍老面颊上的褶皱， “在你之前还有一只更特别的羔羊，可惜，可惜……” 她目光隐晦了几分，隐隐猜到那几句“可惜”背后血淋淋的故事。眼见面前形容怪诞的老人是可以沟通的，江九未平了平心气，接着问： “我能离开这吗？” “离开？” 老巫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原本丑陋的笑容更显狰狞，他的左手兴奋地敲击着灯罩，直令那青白色的火焰闪烁摇曳不停，待他嘶哑的笑声止住，才接声： “离开这里，你会死得更美哦。” 江九未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依旧是那毫无点缀的病号服，白色灰色交替的条纹，唯一称得上美感的是胸前缝上的一个隽永的“久”字。 她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这压抑的木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老巫微微一愣，把手中唯一的光源放到一旁的木桌上，俯下身，细细看着江九未的眼睛，很久后似乎没有收获，方才发问： “你笑什么？” 江九未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轻巧道： “我笑我衣服好看。” 说到这，她周遭的环境忽然一黑，周围的景物逐渐被黑色的墙壁取代——眼前的字迹却加速流转起来。 【已达成前置条件“特别的羔羊”】 【主体情绪:心如止水（你是一位无可置疑的勇者，或者…丧心病狂的疯子）】 【正式登陆当前世界……】 【这是巫术的世界，也是黑暗的焦土。无数生命在古老的灾变中消失，但更多的选择在这片晦暗的王国里挣扎求生。迷途的外乡人，初来乍到的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正在载入玩家数据……】 【登陆名：江九未】 【等级:0】 【生命值：100/1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4.7（羸弱的你进行的一切交互都将进展缓慢）】 【精神：14.6（敏锐的精神或许能帮你更好的觉察危险）】 【魅力:s+（远超常人的外表可能给你带来巨大的好处，又或者恐怖的灾难）】 【技能:暂无】 【装备:暂无】 【称号：暂无】 【状态:“特别的羔羊”，“虔诚信徒的低喃”】 【评价:出乎意料的开端，值得期待的新人。】 江九未看完突然出现的长篇面板，把关注点放在了那两个奇怪的“状态”上。 眼前的字迹似乎有所感应，贴心地解释起来。 【玩家在世界中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获得“状态”，其将对玩家的能力产生增益或减损效果】 【状态:“特别的羔羊”】 【效果:你更易发现黑暗生物，也更易被黑暗生物察觉。】 【评价：巫师殷切期待你的死亡。但这双窥探的眼睛或许能给你带来一线生机？】 【状态:“虔诚信徒的低喃”】 【效果:判定体质伤害时，提高你的优先级。】 【评价:来自远方的纯粹祈愿】 江九未扫过“巫师”那一行，撇了撇嘴，并未理会。可她目光滑过“虔诚信徒”的时候却不由自主一顿，抬声发问: “我能知道状态的来源吗?” 【权限不足】 她皱了皱眉，平静得过分的眼眸罕见得闪动了几下，还未等她追问，面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世界直播已开启】 【世界直播：玩家在世界里经历的一切将同步至游戏大厅（游戏结束后开放），其他玩家可根据你的直播内容给予打赏】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67（新人榜同期第二）】 【获取更高人气将为你获得更多积分】 “这回新人素质不错啊，这么一会儿两个出关的了。” “她也就凑巧吧，你看榜一的前置打法，直接把巫师喉咙咬破了。” “4.7？就这体力，正常人一半都没有。” “未必吧，两个状态，多少好打些。” “头关这个体质够倒霉的啊。” “播主这颜值太抗打了，这皮肤假的吧。” “好看有屁用，死得好看点吗？” 江九未扫了眼视野角落滑动的语句，有些反感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随即站起身，甩甩头，环顾四周。 她身下锁住行动的椅子早已消失，脚下干朽的木板质地被绵软的土壤触感替代。 周遭是一片静寂的丛林，头顶树叶交映下难得流出几缕月光，空气却反常的干燥，倒没了木屋中的压抑感。 江九未缓慢扒开四周的灌木，尽量不发出响动，探出头去观察，但因环境太黑，一无所获。 “大家有没有觉得播主不太对劲，她好像到现在一点都不慌?” “装的吧，看开直播有好处整点噱头。” “也不一定，看她这病号服，说不准哪个精神病院放出来的呢。”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颜太好磕了。”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98（新人榜同期第二）】 江九未压下身形，心下盘算起来。刚刚“状态”里提到过什么“黑暗生物”，听名字像是夜晚行动的，多半有危险性，需要谨慎些。 她再仔细过了过周围，发现这种情况只能看清眼前两三米的景物，远处的景物基本只能看个轮廓，索性放弃了视觉，竖耳聆听起周围的动静。 江九未没去过什么野外丛林，却也觉得周围的环境太静了些，就连草木被风吹拂的沙沙声都没有。 “她干啥呢这是?” “吓得不敢动了呗，不过这本确实邪门，咋到野地里来了呢？” “不对，她这是要干什么?” 江九未双手伸出，咬咬牙，生生扯下四周灌木的几节枝丫。被她折断的植物裂口处流出黑色的粘稠液体，又肉眼可见地逐渐愈合，充满变态的生机。 她用手指戳了戳那黑色液体，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 【玩家江九未/受到黑暗侵蚀，理智值-4】 江九未刚刚就从这些植物身上感到一种不适感，想必是那种“状态”的影响。这种植物的汁液都能对人产生影响，那必然会存在其他更具有攻击性的生命。 她微微皱起了眉，把身形又压低了几分。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地面上。 “嚯，这是打算躺平啊。” “体质那样了，还能咋办，走了走了，没劲…” “没有人觉得这个抬眼看好飒吗？” “这环境谨慎点也能理解吧，看看下一步。” 紧贴大地，江九未察觉出又一不寻常的情况。 这地面的土壤虽然整体是随处可见的森林土质，但表面却笼着一层黑色柔光，凑近看几乎成了一层光质地的薄膜——紧紧包裹住整片大地。 正当她满心疑虑，不知如何继续时，远处传来稀疏的枝叶响动。江九未很清楚这片森林中植物的诡异。这种程度的响动只可能是由某种动物拨开引起的。 声音逐渐接近，她瞳孔逐渐放大，身体转为半蹲的起跑式，随时准备迎接暗夜中到来的危险。 面前深色的黑暗中猛然透出些许橙芒，随后是清晰的踏折枝干声音。江九未把身体藏在灌木丛后，从缝隙中窥探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着面前黑影形象的逐渐清晰，江九未不由得瞪大了眼。被这个离奇的世界熏陶，她已经做好了面见一些难以想象的奇幻生物的准备，却没想到来的却是一个人类。 说明白些，是一位猎人。 他左手擎着火把，微微探到身前，右手拿着一把分不清型号的猎枪，上面满是斑驳的黑痕。 他身上的衣服似乎特意处理过——布衣之外绑了几层树皮状的板甲，看上去繁琐而笨重。 但此刻穿着轻薄病号服的江九未却无比羡慕这一身服饰，无他，她太冷了。 之前在木屋并未明显察觉，此刻在树林中，虽说没有风，这野外的温度却也不是她一个体质4.7的可怜人能承受了的。 之前为了保命一直强撑，强行用意志力压下寒冷带来的诸多不适感。哪怕是她的精神状态，此刻也几乎到达了极限。 第二章 巫师手札（二） 江九未把头再抬高些，看清来人脸上挂着一个面具，面具外部有一个极其明显的巨大尖刺，扫视下像是鸟类的喙。 她很清楚的是，如果来人心存恶意，且有能快速发现她的方法，那她必将横死当场，毫无反抗可能。 江九未的目光再度滑过那杆枪，隐约看见那火光掩映下黑洞洞的枪口，心头一阵发凉。 猎人是善意的吗？ 她不敢冒这个险。 江九未擎起下身，腿脚暗暗蓄力，眼眸盯着他的方向。猎人似乎在巡视，走得不快。左手的火把摇曳不停。手上枪柄被紧紧握住，显得有些骇人。 好在她藏身的灌木丛位于猎人行进路线的右前方，不出意料是他的视野盲区，可以侥幸躲过这位丛林杀手的探查。 可江九未又想起自己那种能察觉“黑暗生物”的天赋状态——自己都有这种东西，那这些本世界的原住民保不齐有什么奇怪的探查能力，能通过一些非物理手段发现她。 【玩家江九未/受到冻伤伤害，hp-13！】 系统提示下，她发现就算自己没被猎人发现，也会被冻毙在这片诡异的丛林中，成为这些黑暗生物的养料。 想活命的话，她就要杀死面前的猎人，掠夺他的补给。 江九未目光又落在那柄随着猎人身形起伏不断四顾的枪。只要抢下来那把枪，就有一丝破局的可能。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762（新人榜同期第二）】 “我去，怎么进来这么些人。” “看这么漂亮一人快死了，进来找刺激的呗。” “可惜了，难得有这么好看的小姐姐。” “这种猎人之前的榜一也遇到一个，他把那人生剥了。” “？？？这届新人这么猛的吗？” 江九未感到自己的腿部力量在逐渐消失，关节也因为过度寒冷开始变得僵硬，留给自己殊死一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调转身形，挑准身后的一个空隙，随着猎人的前进缓慢调整角度移动，让开左侧的火把光芒，主动缩短与猎人之间的距离。 猎人的脚步并没有丝毫停顿，看上去并没有发现在灌木旁潜行的少女，反而警戒地把枪口对准了四周的树冠，似有所察觉。 江九未一边打量一边掐算。面前敌人距她也就十米左右，她发力出手的话，两米已经是极限，还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玩家江九未/受到冻伤伤害，生hp-13！】 随着生命值的下滑，江九未隐隐感觉到身体传来的无力感，不禁皱了皱眉头，手下的动作却依旧平稳，步伐缓缓靠近。 在她的精心控制下，猎人的行进路线始终和江九未的潜行路径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角度。也亏得猎人手里那团火，令她有清晰的视野调整位置。 【玩家江九未/受到冻伤伤害，hp-13！】 江九未抬眼看了下距离，腿脚猛一发力，把身体推到了猎人的身后。猎人身体一顿，以远超江九未预估的速度回过身。 她凭借身材纤小的优势，微一侧身躲过了回转过来的火把，瞅准时机抬脚上踢，正中猎人左手腕。 【玩家江九未/攻击“丛林侦查员”克里斯，进行缴械判定】 【体质比4.7/12.6—0.37，判定失败，无法缴械】 【触发“虔诚信徒的低喃”，提高优先级，缴械成功】 江九未的腿刚踢到他手腕时就感到对方力气远大于自己——这一击恐怕要无功而返，却没想到对方的手以不符合物理规则的弧度被踢开，连带着火把也滚落到地上。 但不知为何，那火把并没有因为扬起的尘土熄灭，反而接触地面上的黑气燃烧得更旺。 江九未没有犹豫，紧绷上身，伸手去抢克里斯右手的枪。 猎人眼见左手支援不及，右手开枪又耗时，索性用面具上的尖喙低身斜向一划，封住她的动作。江九未躲闪不及，当即小臂上便泼洒出一片血花。 【玩家江九未/受到划伤，hp-30！将受到流血影响！】 时间紧迫，她收身侧移，对着猎人平抬的枪身来了个膝顶。 【玩家江九未/进行缴械判定，缴械成功！】 江九未盯准着猎人脱手掷入空中的枪支，顺势一握，调转枪口，扬开保险，扣动扳机。 白炽的焰在黑夜中闪灭。 【hp-527！（瞬杀！）】 【玩家江九未/击杀“丛林侦查员”克里斯！】 【触发成就“不可思议的胜利”“狂热金属”累积表】 【等级提升，当前lv1，基础数值提升】 江九未看着面前胸口开了个大洞的尸体缓缓倒下，随手抹了抹脸上溅上的血，有条不紊地开始整理战利品。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645（新人榜同期第二）】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好像死了个什么东西……” “不是，这啥情况啊。” “直接空手夺枪，老极限了。” “播主的神情也太平淡了吧，真拿开枪不当回事？！” “可不，人还捡尸呢，专业素养极高。” “不说了截图做表情包。” 江九未粗略扫了眼面板，升级后增了四十点血量上限，也相应回了四十点血，流血效果较为微弱，自己一时半会不用担心死亡的问题。 她利落起身，扒下来猎人身上的服装，也不嫌弃，就地套在身上。不过由于身高差别，本来紧致的运动装，让她这么一穿反倒像一件袍子。 不过多出的布料叠一叠，遮住胸前的血洞，也算是解决了寒冷问题。 江九未重新捡起一旁的火把，摘下面具，凑近看猎人的长相——平平无奇的西方脸，不过面容有些枯瘦，似乎营养不良。 她拿出从猎人身上搜出来的铁片，借着火光扫了眼，上面刻着“gt”两个大写的字符，背后还有一个类似屋子的图案。 江九未正打算收起，却在视野中看到了系统闪烁的字幕。 【玩家江九未/触发支线任务:贪婪酒馆的邀约】 【内容:丛林中的贪婪酒馆是旅客们临时的庇护所。可老板最近似乎遇上了点麻烦，或许你能为他排忧解难？】 【目标:前往“贪婪酒馆”】 “播主穿这个好违和啊…” “额…有点像树桩，还比较矮的那种。” “我不管我不管，播主穿什么都好看。” “楼上这就开始了？播主可一句话没对咱说过。” “生死之间，谁有空关注直播效果啊。” “这个任务不少人都触发过，挺危险的，要不提醒下播主。” “楼上新人吧，咱们聊任务内容她那边看不见。” 江九未看完任务提示后字迹消失，转而化作了一种类似指针的东西，应该是指引那个酒馆的方向。 她很清楚自己的体力已经滑到低谷，再待在黑暗丛林里只会被潜伏的危险杀死，需要一个地方暂做休整，所以没有犹豫便决定前往任务地点。 肉体的虚脱已经不足以让她保持之前那种谨慎的行进方式。江九未只能尽可能放轻脚步，把火把举得稍远些，以便获得更大范围的视野。 好在江九未眼中那些黑色的气息似乎都惧怕火焰。一路行进没有出现丝毫阻碍，她面前便出现了一座小屋。 说是小屋或许不太恰当，这栋建筑更像是一座坐落在丛林中的大型别墅，门外还有一圈不知什么木头做成的围栏，黑漆漆的色彩引人不适。 江九未走进了些，发现这外侧依栏杆建起的大门上画着一种图腾，作者笔风粗犷，只能大概看出是一种生物的脸。 她礼节性地敲了敲门，随即有种被窥视的感觉。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站在门前的是一位高大的中年男人，西式面容下挂着长长的络腮胡，深邃的眼眸显出打量的神色。 江九未目光下移，看见来人身上铠甲似的着装，目光微闪，不留痕迹地握紧了手中唯一的猎枪。 男人冷哼了声，似乎不情愿地让了让步，沉沉道:“出示邀请函。” 江九未发觉他说的语言自己听不懂，却依旧能精准知道对方的意思，想是系统自带的某种能力，随即坦然拿出铁片。 男人抓过铁片，上看下看了好一阵。江九未隐约感觉对方对自己有很大的不满，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可以进去了。不过看好你的头，别掉了。” 江九未挑了挑眉，没有理会这充满威胁性的话语，从他让开的空隙中走进了这近乎是庄园的酒馆。 【目标更新:找到酒馆老板。】 栏杆内部自然不像外面那样荒芜，那种奇异的灌木和杂草在这里被全部铲平，地面露出土壤的底色，显得很有安全感。 推开店门，江九未微微一愣——这里面的景象和外面可谓是天差地别。金银交叠的地板和珠光宝气的细节装潢无不彰显着店主奢侈的本色。 她这时才觉得“贪婪”二字形容这家酒馆恰到好处。面前的房间更像是餐厅，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位新来的不速之客。 她扫了一圈，这些人中的少数也像门口的那位安保人员一样，对自己露出了敌视的神色，另外一些则是冷眼旁观，只有区区几个人微笑着朝她点点头。 微笑的其中一个，就是已经从吧台向她走来的酒店老板。 【目标更新:获得任务机会】 第三章 巫师手札（三） “嘿，新来的小美女。我叫查理，是这家店的老板。” 江九未丝毫没有客随主便的自觉，近乎放肆地打量着面前的查理老板。 光秃秃的头顶，中年发福的脸庞，紫金色的衣装，配上全身零零总总的华贵饰品，一股暴发户的气质铺面而来。 查理似乎对这种眼神习以为常，脸上的微笑保持不变，颇为坦然地等待江九未的观察结束，方才指引她走到吧台前。 双方落座，江九未看着查理指挥一位衣着清凉的服务员上了两杯饮品。查理一让手，自己一饮而尽。江九未却不为所动，冷着脸看向酒馆老板。 “小甜心，你不用这么拘谨。来这就像回家一样…” “我没有家。” 江九未微冷的眼神扫过查理脸上浮夸的表情，不动声色回答道: “所以大可不必套近乎。” 【“金银手”查理好感度+5，当前-45】 江九未早知面前人不安好心，极低的好感度理所应当，却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番表现下，好感度还能增加，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那s+的魅力。 查理狭长的眼眸闪烁了几下，明显认识套在她身上的衣服，看似玩笑道: “但克里斯有家，他两个孩子都和你一般大了。” “那怎么，你要替他报仇吗？” 查理看见江九未不卑不亢地承认了，似也有些讶异，闻言却大笑着摆了摆手: “哈哈哈小美女别担心，我和他非亲非故，又不是鸽派那群老顽固，我对你只有下半身的兴趣，没有见血的兴趣。” 听见这明显挑逗似的低俗话语，让江九未本不算欢愉的情绪瞬间跌入冰点，她手中的猎枪也被拍上了桌。剑拔弩张的态势令查理丝毫不怀疑自己再有不尊重的言行，她会果断开枪。 于此同时，江九未也感觉到有几道生冷的目光盯上了自己，似乎只要她一出手，便会葬身此地。 “小野猫别炸毛。来这的都是来做生意的，大钩钓大鱼你说是不是？” 江九未听懂了他的多层隐喻，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收回了威胁的姿态，转而主动道: “我知道你遇上了点麻烦。说不准我能解决。” 查理伸手示意服务员续了杯饮品，转了转眼睛，压着嗓: “小甜心想要什么呢？” “现在，给我个僻静房间，饮食干净些。” 查理闻言，挥了挥略显粗糙的大手，豪气道: “没问题。” 江九未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语气顿了顿，接着说: “之后的价位高低看你给的麻烦大小开。” 查理再饮而尽，咂嘴品了品，回答道: “成交。” 【目标更新:知晓任务内容】 他挥了挥手，那个一直旁听的女服务员凑了过来。查理指了指江九未，命令道: “给她个房间，安静点，晚餐热热送过去一份。” “是。” 江九未目光扫了扫这位明显身份较低的金发女，看着对方做出指引的手势，冷静地跟了上去。 酒馆内部比想象中的大很多，江九未跟着她走了很久才到了角落里的一个房间。服务员细心开门，随即把钥匙恭敬地送到江九未手里，自觉地转身离开。 江九未看着女服务员离去的窈窕背影，似乎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好推门进房。 房间还算整洁，江九未锁好门窗，之后一个踉跄，在即将摔倒前，她双手前伸，跪趴在了地上。 她挺不住了。 之前丛林一战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虽然一路的慢速步行回上来一些，却也远远不足以支撑她完成一次惊险谈判后再长途跋涉。 可为了不露怯，她生生把自己压榨到了极限。 江九未克制地喘着气，艰难地直起上身，爬到屋里唯一的一张木床上，尽量放松躯干，加快身体机能的恢复。 “我去，播主这是体质4.7吗？太猛了。” “回楼上，现在lv1，已经5.7了。” “你看她刚才谈判那段了吗？拍枪那下吓得我一愣一愣的。” “弱体美人，太戳xp了。” “楼上冷静哈，克里斯前车之鉴。” “讲道理感觉这不像什么好活。” “播主杀克里斯算走运，真要照正面估计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 江九未闭目养神之余，扫了扫弹幕，发现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把目光投向了击杀克里斯时那两个成就提示。 “不可思议的胜利” 难度:较高 条件:玩家在无其他支援且自身血量低于50%时，成功击杀平均属性高于自己的玩家或角色。 目前累积:1（当前）/3（一阶）/18（最终） 第一阶段:需完成该条件三次解锁。 第二阶段:需额外完成该条件五次解锁。 最终阶段:需再额外完成该条件十次解锁。 称号:猎客/猎人/高明猎手 效果:当你生命值低于20%/30%/50%，你的基本属性（除生命值与理智值外）增加10%/20%/30%，且触发效果后的第一次攻击附带敌方已损血量5%/10%/15%的无属性伤害。 【评价:听说过咬断狼喉咙的松鼠吗?】 “狂热金属” 难度:低 条件:玩家使用任何非大范围爆破型枪械击杀玩家或角色。 目前累计:1（当前）/10（一阶）/150（最终） 第一阶段:需完成该条件十次解锁。 第二阶段:需额外完成该条件四十次解锁。 最终阶段:需再额外完成该条件一百次解锁。 称号:枪手/枪战先锋/枪械大师 效果:当你使用任何枪械时，增加其10%/20%/50%的物理穿透。 【评价:让子弹飞一会儿。】 江九未着实眼热“高明猎手”的30%基础属性加成，但这个条件完成的时机可遇不可求，目前她也只好等待机缘。 她扫了眼面板，虽说自己的体质和精神都提升了1点，那5.7的体质也着实让她乐观不起来。 系统没理由骗她。这个世界可能真有某种超出自己认知的“巫术”。而在这种魔幻的世界行走，体力连正常人都不如的自己必将面临巨大的风险。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提升自己的体质。 想通关键，她环顾四周，房间内的装潢素简了很多，白色灯光打下来，没有正厅那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江九未很清楚这里不安全，可她同时也明白，自己当前的状态，留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心下徘徊之际，门口传来温和的敲门声。 她缓缓起身，强撑着踱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来的是那个女服务生，艳丽的脸庞上满是谦卑恭敬的神情。 江九未扫了扫来人的双手，发现没有拿东西，方才冷着脸说: “有什么事吗？” “老板让我热一份今天的晚饭，请您享用。” 话说着，女郎让开身，露出身后的餐车，踱了几步，取出餐盒，正要把它送进房间，却被江九未制止了: “我自己来就可以。” “是。” 女郎对江九未过于谨慎的行为丝毫没有展露异色，躬了躬身，便迈着轻柔的脚步离开了。 江九未打开餐盒，里面是简单的一荤一素，不过这绿蔬却是她之前没见过的种类。 她感受到腹中传来的饥饿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些菜肴收进了刚刚摸索出的系统背包。 她在房门处支了一块刚刚丛林中折下的木枝，反锁住窗户，躺回床上，带着无法言说的困乏感，缓缓入眠。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3122（新人榜同期第一）】 “这个睡颜，太精致了吧。” “楼上冷静，她脸上还有血呢。” “那个查理看着不像好人。” “我怎么感觉播主也不是什么好人……” “同上。” “播主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坏孩子。” “颜控没救了属于是。” 弹幕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女郎回到了老板身边。查理抬眼，捏了捏手上的金戒指，问: “怎么样了？” 女郎低着头，脸上是一个难以捉摸的笑: “身上一点改造痕迹都没有，极品货。” “嘿…” 查理咧开嘴，又灌了一杯饮料，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接着说: “能单干克里斯，不可小觑啊…盯好她，就算不卖给那些有油水的老鬼，说不准也有用。” “是。” 查理目光闪烁了几下，伸手拿起江九未没喝的那杯饮料，凑到鼻边嗅了嗅，皱起了眉头，说: “这药味太浓了，怪不得小野猫不上当。” 女郎的头垂得更低了，而目光却亮得吓人，似乎要穿过脚下的地板，看到别的什么东西。 江九未的睡梦是被外面的喧嚣声打破的——不知有意或无意下，这座酒馆的隔音很差。她睁开眼睛，感到身体由虚弱转向酸痛，压着床边支起身，缓缓坐了起来。 【目标更新:查明喧嚣声的来源】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5623（新人榜同期第一）】 “第一！” “一开播这么些人?” “早上好，小九九。” “这爱称太恶了吧。” “这楼下大白天吵吵啥呢？” “不明且不觉厉。” 窗外的阳光很稀疏，根本不像是记忆中明媚的晨光，却也和阴天有所区别。 江九未伸出手，发现是那种黑色的气息阻碍了光的映照，却也没有多想。 毕竟就目前来说，推进任务是最重要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逐渐凝实，随即起身，觉出自己身上血污干涸传来的涩滞感，微皱眉头，打开了系统面板。 第四章 巫师手札（四） 【登陆名：江九未】 【等级:1】 【生命值：140/14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5.7（羸弱的你进行的一切交互都将进展缓慢）】 【精神：15.6（敏锐的精神或许能帮你更好的觉察危险）】 【魅力:s++（万里挑一的外表可能给你带来巨大的好处，又或者恐怖的灾难）】 【技能:暂无】 【装备:暂无】 【称号:已触发数量:2，已获得数量:0】 【状态:“特别的羔羊”，“虔诚信徒的低喃”】 【评价:机遇塑造的幸存者，或许再加上个人气明星?】 她看着已经满额140的生命值，估计系统应该存在某种生命回复机制，可以通过睡觉触发。 可眼见面板分析不出什么来，江九未决定还是下楼，遵循任务，探寻楼下发生的事。 虚空一滑关上面板，她拿出枕头下面的猎枪，检查了下里面的三发子弹，又把仅剩的其余四发子弹贴身放好，俯下身丢开完好无损的树枝，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回正厅。 随着脚步的迈进，嘈杂声更加明显，江九未听着似乎是双方因某种问题产生了对峙，拐过一个转角，面前的情况更为清晰。 查理手里攥着颗烟，烟角有些泛黄，却也不点，就那么安稳地坐在吧台后，看着面前站了一屋子的人。 江九未转过头，站在房屋左侧的大多穿着些制式服装，武器风格相似，右侧的则像是些闲杂人等，武器各式各样。她看到还有人手里直接拿着节骨头，上面镌刻着些怪异的符文。 虽然场面嘈杂，但出奇的是全场都把目光投向了江九未。查理侧眼一瞥，随即展开笑容，戏谑道: “我们的小懒猫起床了?” 江九未倒也不急着回答，只是淡淡扫了一圈，双手握住猎枪做出掂量的动作，冷声道: “我要再不起来是不就见不到这里的部分人了?” 查理咧嘴笑起来，声音粗鲁而哑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看向面前的人们，说: “你们流荒多少年了?还没人一个小丫头淡定，都坐下都坐下，好好聊。去不去再说，哈？”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局势下，查理的笑显得鲁莽又滑稽，但他语气中有种诡异的平淡，场面竟隐隐被压制了下来。 江九未微微眯起眼睛，颇有些看不透这位酒馆老板的身份。不明白他这份底气的来源，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她侧了侧头，看向依旧沉默的众人，微微提了提嗓，说: “我想要个解释。” “你杀了克里斯?” 那位原本保卫大门的男人也走到正厅，居高临下地看了看江九未，冷声问道。 江九未把身体侧过来，向他微微俯下身子，手下微紧，带着歉意，接声说: “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铁壁”约翰好感度+1，当前-89】 中年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解释，浓重的眉毛扬了扬，气息微滞，倒是没发作起来，只是沉了沉声，说了句: “克里斯他人很好。” 江九未低下了头，想起查理所说的克里斯还有两个孩子，目光闪烁了几下，软声说: “对不起。” 【“铁壁”约翰好感度+15，当前-75】 约翰眼见她这么柔和的态度，心下的怒火平淡了几分，打量下面前还穿着血衣的小姑娘，信了几分她说的苦衷，沉吟了会儿，接着说: “新来这边的吧?我们正在商讨要不要去附近的一个地堡，有的人觉得物资充足大可不必……” 约翰说这话时眉头皱了皱，扫了眼整齐站在一侧的制式服装成员，压了压嗓，接着说: “还有人想去哪里看看，寻找巫师的遗迹。” 他说完利落转身，却又顿住，用一种压抑的语调留了句: “你的解释我给你了，等这事结束，我要你的一个解释。” 江九未看着面前“铁壁”离去的挺拔背影，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自己的最大劣势在于体力不足，对近身缠斗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能找到一个可靠的同行者，此行无疑会安全很多。 这一番交流来看，面前这位“铁壁”似乎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队友，要不要笼络一下呢? 查理把她俩这一番交流尽收眼底，随即端起左手的杯子喝了口，咂咂嘴，敲敲桌子，出声道: “大家想想看，巫师遗迹固然危险，但这一趟过去未必没有难以想象的大收获不是？” “我不同意。” 站在制式服装人群最前面的年轻男子出列，他环视四周，语调铿锵道: “去一趟就得两天，到那里还不一定要停多长时间，火油怎么带够？我可不想和对面的蛮子一样死在森林里。” 对面拿着符文骨棒的邋遢男子支起身，右手高举骨棒，上面黑纹涌动，破口骂: “你才是蛮子！无知的异教徒，巫师大人的宝藏蕴含世间无穷的神奇，区区火油算得了什么？” “总之我可不想送死，何况是这种无意义的送死。” “你…” “达克，别激动，咱在商量。” 眼见骨棒男子又要挑起事端，查理连忙开口调和，顺带用拿烟的手叩了叩桌面，神情隐晦道: “而且这是我的地方，手脚放干净。” 骨棒男子面有不满，却也只惺惺叹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武器，转身回到了队列里。 “我同意去遗迹。” 众人转过头，看向突然发声的江九未。江九未神色自若，用手指了指地面，接着说: “总好过在这里空耗生命。” 【“金银手”查理好感度-5，当前-50】 【“骨魂”达克好感度+10，当前+20】 【“侦查队长”威廉姆好感度-10，当前-10】 无视达克投来的感激目光，江九未凑到衣容杂乱的那一方的队列里，轻抚枪身，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威廉姆队长。 威廉姆眉头微皱，看向江九未的目光清冷，却始终一言不发，似乎在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 【玩家江九未触发支线任务:牧师的地牢】 【内容：不远的遗迹中似乎隐藏着奥秘。你不是巫师的狂信徒，但未知本身，就代表着诱惑。】 【目标：前往地堡】 江九未扫了眼任务列表中两个任务，疑惑于查理到底要让自己解决什么麻烦，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侧头向查理撇了一眼。 查理依旧咧着嘴，似乎满不在乎地抽起了手里的烟。一旁的女服务生看见了她的目光，向她倾了倾身，附在小腹的右手手指动了动，示意江九未到一旁私聊。 江九未扫了眼周围，达克带领的这帮人同仇敌忾地瞪着对面的制服士兵，倒没什么人留意自己的情况，于是缩了缩身，让身后人让了个空隙，随服务生走进了一旁的单间。 查理端坐在房间中，指着桌子对面的空座，示意她入座，手上依旧附庸风雅般转着一杯饮品，时不时喝上一口。 服务生见状离开江九未身边，拿起一旁柜子上的酒瓶，为查理斟起酒来，脸色依旧是那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说说吧，小美女，想要出去干什么？” 江九未挑挑眉，颇有不满地动动嘴唇，还嘴道： “现在该问问题的人是我。查理老板，你想雇我出去干什么？” 查理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容满面，大大咧咧道： “痛快。小美女，我想让你杀了达克。这笔交易，有没有兴趣？” 江九未没想到他的委托会这么直接，皱起眉头，刚想回答，又听到查理出声： “当然，这只是这笔生意的一环。我要他死得合理，最好是在路上……” 【已解锁任务路线】 【注意，玩家接下来的抉择将大幅影响剧情发展】 “好。” 【目标更新：杀死“骨魂”达克】 江九未回答得很痛快，脸上的表情也很淡定，令查理有些诧异，随即她开口补充说： “不过你得给我足够的报酬。” “这是当然。” 查理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过身，抬头对女服务生挥了挥手。女郎心领神会般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箱子，利落拎起，稳稳地放在江九未面前。 箱子被轻松打开，里面是满箱的金属钱币。 【当前世界货币对积分兑换比：10：1】 查理似乎在观察江九未的神情，可眼见她无动于衷，也收起了心思，耐心解释道： “箱子里是六千巫，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四千巫。这笔钱，足够你安稳很长时间了。” 江九未微微低头，似在考虑。查理见状，靠到了椅背上，带着笑说： “小姑娘一个人流荒不容易吧?过几天安生日子，何必苛待自己。” “成交。” 她答应下来，回手盖上木箱，拎着把手提起，转头看了看查理，隐约道： “好消息会随风传来的。” 查理神色不变，只是目光透着莫名的炽热。他又喝了一口饮料，回答道： “我在等这阵风。” 第五章 巫师手札（五） 再次踏入丛林，比之前踏实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天空中那晦暗的阳光，又或许是因为达克这群人行路的吵嚷，江九未有了短暂的安全感，不再全神贯注于警戒，转而放眼观察这个世界。 晨光中没有鸟雀，只有莫名的低哑沙沙声。偶尔树丛中窜过几道黑影，也是看不真切样子。显得森林像一座巨大的监牢。 这群“闲散人员”显然没什么队形，零零散散的走，大体是一个方向就不错了。达克领在队前，手里的骨棒微微抬高，像是在定位方向。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694（新人榜同期第一）】 “这的风景…挺特别的。” “这群人感觉没什么战斗力的样子啊。” “人不可貌相。我感觉那达克有点东西。” “老婆今天还是如此美丽动人。” “九未搜尸.jpg，楼上冷静。” 达克眉头皱了皱，手上骨棒左右摇曳了一会儿，回身摆手，示意全队人停下脚步。他身旁一个消瘦男子凑上去，扯着破锣嗓子，说： “头，黑蝠?” “嗯…不像。” 达克一边回答，一边抚摸着骨棒上的黑色纹理，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面露惊惧，大声说： “快掏武器，是荒狼，有狼头的荒狼！” 听到这个名字，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紧张神情，七手八脚地把那些奇形怪状的武器拿出来。 江九未眯起眼睛，微抬猎枪——她从刚刚开始就有种被窥视的感觉，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个所谓的“狼头”，不得不小心应对。 这队人看着懒散，不想临危时却毫不慌乱，立刻向周遭散开，把达克包在中间，排出了个圆阵。 她看了看周围，选了个靠后的位置，抽空举起猎枪，目光却始终留意着位于中心的达克。 他高举骨棒，嘴上念念有词，神情肃穆而庄严。随着那种沉郁顿挫的声音加大，达克身边凝聚起了几团游曳的黑气。 江九未能敏锐地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压迫感，更清楚那绝不是现在自己能对抗的东西，于是收敛心思专注眼前。 起先是密集的脚步声和远处扬起的黑色粉尘。之后是一双双碧绿而阴森的眼睛，在清晨的林木间穿梭。 那是一群狼。 它们没有着急对这群擅闯领地的入侵者下手，反而逐渐铺开队伍，把人群包围起来，随即露出獠牙，做威慑状。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2w+（新人榜同期第一）】 “插翅难逃了属于是。” “这是狼吗？怎么这么大？” “老婆快跑！” “它们好像有灵性…在等什么一样” “不会是……” 扫了眼弹幕，江九未心思一转，随后警惕抬头。她们这群人里聚居地已经有段距离了，以森林的隔音效果，此时求救为时已晚。 就昨天晚上的经历来看，她怀疑这群狼在等待天黑，利用黑夜来杀死这群人。 达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色铁青，随即吩咐下去： “听我指令，找机会突围。” 周围的追随者点点头，紧绷身形，随时准备出击。江九未却对这帮人能杀出去没什么信心，转而寻找其他出路。 狼群是绝无破绽的——达克所说的机会估计也只是个习惯性的托辞。而这群人中有实力独自逃跑的或许只有达克，但看他在团体中的表现，也不像是那种会丢下队伍带自己逃走的人。 狼群还在收缩包围，人群还在不断后退，留给她们犹豫迟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达克咬咬牙，前挥骨棒，几缕黑气游蛇般冲向狼群，立时击飞了队列前方的几只荒狼，他连忙吼道： “朝那个方向突围，快！” 人群涌动。刀剑分解血肉，獠牙撕裂皮骨，令人牙酸的声音此起彼伏，江九未被队伍裹挟在左后方，暂且安全，一时腾出了手，转而抬枪扫了眼身后。 达克很有经验，自己压在队伍后方防止阵列溃散，却也只是勉强支持。周遭四散的黑气数量较之前已经少了很多，他身上也多了好几道狼群撕咬的伤口。 前方的战事很焦灼，一时间双方都没有什么进展，侧翼却多了几只骚扰的狼。江九未没有系统地学过射击，这么远的距离没把握命中，只能缩身观望寻找时机。 “头，不对劲啊！” 达克脸色阴沉，手上动作不停，头不回喊道： “有屁快放！” “这帮狼不怕疼，也不怕死……” “废话，荒狼什么时候怕过死？” 出声那个矮壮男子放下正面的战斗，瞅准空隙退了回来，接着说： “头，它们受伤，行动一点也不受阻碍。” 话说到这，达克也觉出不对来，平时这些狼虽然生猛凶残，但到底也会在挨打时呜咽几声。可面前的狼群自始至终都在嘶吼，毫无理智般厮杀。 “头狼不可能做到…有人在捣鬼！” 达克目光如炬，扫视四周，转过身朝着狼群数量最多的方向，大声质问道： “谁?是谁?” 回答他的是无边无际的野兽嘶吼，和人类前线的不断被迫收缩。看着身旁人们不断倒下，再被狼群拖走。巨大的恐慌笼罩了这些暂时的幸存者。 江九未举起猎枪向天上开了一枪，巨大的爆破声同时吸引了狼群和人群的注意，她冷静道： “你们怕死?” 达克见状，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制止江九未，只是趁着狼群攻势减弱，收身恢复体力。 她看见达克默许的神色，转身朝着人群后撤的方向，学着这帮人的语气，佯装挑衅道： “在林子里跑这么些年了，几只狼就让你们畏首畏尾的?有种的跟我冲回去，把这帮畜生杀了！” 说完，江九未也不管人们诧异的目光，错过手，拎着把枪，作势就要冲到队伍前面去，却被一缕黑气挡回。 【“骨魂”达克好感度+20，当前：+40（信任）】 “哪用得着你个嫩出水的小姑娘拼命…巫师在上，大家杀回去！” 达克阻止了江九未的步伐，随即咬了咬牙，嘴角渗出了几缕黑血，引动了数量更多的黑气，却不自保，尽数投向了队伍最前方，帮助突围。 前方的压力顿时一清，人们也受到鼓舞，陆续转向反击。前方压阵的狼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带死了几只，包围圈被突出了一个小口。 后方的狼群似有所感，把攻击逐渐集中在达克一个人身上，用车轮战的方式，始终向他施加压力，意图把这群人的领头咬毙在此。 这从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从目前的情况看，达克是精英猎手，拥有不错的战术直觉，更掌握奇异的骨纹巫术。 但狼毕竟比人多几倍。还有个实力不明的幕后主使在暗处窥视，人类一方其实已经陷入了颓势。 她不能独自逃开——她没有底气逃出狼群的搜寻范围，更不想去赌自己能用火枪震慑住群狼。 可就算是达克心甘情愿牺牲，也未必能换取真正的胜利。 江九未站在队伍末端，看着前方不断增援的狼群，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暗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的手指轻轻摸索着扳机，心念飞速旋转，可终究被自己薄弱的体术所限，想不出什么破局自救的方法。 这时候，她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个低沉沙哑、幽灵般空洞的嗓音： “哇哦，小姐姐想干什么，逃跑吗？” 那是个女孩儿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语调略微尖锐，透着股刻薄与骄纵。 它似乎从极近的地方响起，却又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江九未难以形容这种撕裂而又矛盾的感觉。 她身体略一僵硬，缓慢转头，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别乱动！” 那个声音厉声提醒，语气阴狠： “除非你想现在就死。” 江九未不动声色地转回来，神色不变，低声道： “这些狼…是你弄过来的？” 女孩儿嗤笑了一声： “你说呢？” 江九未向来不喜欢这种无价值的对话，但语气却不受影响，依旧淡定问道：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原因？” “那换句话说，你认识我吗？” 江九未转过身，拉进了自己与达克的距离，等到近处不再有狼，方才接着说： “你究竟要做什么？” 女孩看起来没有理性回答问题的习惯，转而用一种兴奋的口气说： “你很美。” 江九未没想到她突然转换话题，微微一愣，心思一转，压低了嗓音，试探道： “你是…狼王?” 她没回应，只是声音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贪婪： “真漂亮……” 江九未不太喜欢这个称赞，直令她有种诡异的不适感。但也知道她并非针对自己，只是紧了紧身子，淡淡道： “谢谢您，狼王阁下。” “你叫我‘狼王’吗？” 女孩儿发出了一串咯咯的娇笑，声音里充满了玩味。 江九未没再继续追问，因为她看见达克浑身浴血，被十余只狼团团围困在中间，身旁只剩下两条黑气在飞舞盘旋。 达克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目光，眼睛一瞪，喝道： “小姑娘，你还愣什么？跑啊！” “你是在恐惧吧。” 女孩儿的语气愈发尖锐，似是看不起江九未的胆怯： “人类都想先让自己活着，对吗？” 江九未不置可否，淡淡道： “我不需要证明什么。” 女孩冷哼一声，说： “那么，你是要等着被活捉，然后被吃掉吗？” 第六章 巫师手札（六） 江九未不再回应，转而抬起手里的枪，收缩身体，静静观察着前方的战斗。 达克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在十余匹饿狼的攻势下，他左右腾挪的动作越来越迟钝，连防御姿态都做不出来。 这个时候，她若是放弃营救，达克便将横死当场，断无第二种可能。可是，就算是救了达克，她也不会得到什么奖励。甚至还要面对任务失败的风险。 见识到这个所谓“世界游戏”系统的强大，她不想随意的放弃任何一个任务，让自己一开始在其他玩家的队列中就处于劣势。 总而言之，现在的她，不敢冒险。 江九未考虑着是继续隐藏在这里，还是立刻脱离队伍逃跑。 瞥了眼四周密不透风的狼群，和前方显得微不足道的缺口。江九未心念下沉，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形势再说。 她刚想到这里，便听见达克愤怒的嘶吼声，紧接着，便是一连窜惨烈至极的哀嚎。 凄厉的狼嚎声划破薄雾，穿透云层。达克手中莫名的灰色光辉令整片森林涌起黑气，似是夜晚的海洋突然沸腾。 江九未的瞳孔骤缩，她猛然转过身去，在队伍前方，远离达克的狼群也被这种灰色波动所影响，肢体扭曲，痛苦着嚎叫。 她耳边又传来那个女孩的声音，惊惧而愤怒，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巫术…又是巫术！啊！我要杀了你们！！！” 荒狼们挣扎的动作逐渐停下，一排又一排的狼颓然倒下。视野逐渐开阔，江九未看见了达克。 他手中的骨棒已经破碎，黑色的纹路扭曲，身上的皮肤更是漫上了一条条黑蛇般的条纹，看上去触目惊心。 如此狼狈的伤势，达克却没有倒下，而是强撑着站立着，眼中是一种狂信徒般的火热，嘴里喃喃道： “我看见了…看见了！呕…那是巫师的力量，巫术的尽头！哈哈哈…我成功了！呕……” 看着他一口又一口的吐着黑血，江九未走到他身边，低下头，一言不发，眼里是一种陌生的神色。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9w+（新人榜同期第一）】 “c，这什么妖术，太吓人了。” “达克好像不行了。” “真就效果越神代价越大呗。” “额…虽然但是，她是不现在补一枪就算完成任务了?” “老婆开枪啊！” “楼上讲点武德，人家刚救完她。” “总感觉这群狼会报复……” “同上。” 达克的表情逐渐冷却下来，面颊上是一种病态的枯黄，低垂着眼眸，看着面前少女奇怪的举止，猜到了几分，主动道： “咳…查理让你杀我?” “嗯。” 她并不奇怪达克能猜到这一点——他生长在这个世界，对于查理的了解肯定比自己这个外来者要多。 达克的身躯有些颤抖，目光却依旧存留方才那种炽热。他又清了清嗓子，胸口起伏了一阵，开口道： “哈…他给你什么价？” 江九未抬起头，看着那双眼睛，平淡说： “一万巫，先付六千。” “呵，他还挺看得起我…” 达克想笑，却只露出了两排沾满血污的牙齿，便连声咳嗽起来。江九未又低下头，看着身前冰冷的猎枪，目光暗淡，问： “既然你知道我是要杀你的人，为什么之前不动手?” “我有一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 达克气力一泄，半跪在地上，脸上爬满了黑纹，神色却平静的出奇，接着说： “被黑蝠咬了，死在我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江九未都没有听见他继续说这个故事。 她若有所感，再度抬头——达克已经闭上了双眼，神情安详，像是一位被诅咒的殉道者，用身体上的符文警示着这个世界。 【玩家江九未/间接导致“骨魂”达克死亡】 【触发成就“冷眼”累积表】 【等级提升，当前lv2，基础数值提升】 【玩家江九未/完成任务“贪婪酒馆的邀约”】 【系统奖励将在世界结束后，于任务区域结算】 江九未眼底有些发痒，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很多，却只是叹了口气，轻柔地补了句： “团聚快乐。” 达克临死前释放的巫术为人群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前方队列已经抓准时机在变薄许多的包围圈上开出了一个口子。 不少人已经突出重围，转而四散奔逃。 江九未因为达克的事，慢了许多，只能勉强跟上队尾。不过狼群似乎惧怕于那种恐怖的力量，不再阻碍她们离去。 其他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而她却因为女孩最后的怒语感到不安——觉得狼群没有这么容易放弃将要到手的目标。 江九未一边跟着队伍，一边换好猎枪的子弹，不时回头观察身后的狼群。她能感觉到狼群的愤怒，却不理解它们为何不直接杀上来。 队伍加速前进，只剩下几个伤残人员和江九未还在包围区边缘。就在她以为狼群真的放弃之时，两侧的包围圈突然合拢。 边缘的狼群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速度，拦住了几人的前方，江九未愣了一下，转而向后跑去，却发现刚刚松散得不成样子的包围，此时已阵列严整，甚至还在不断收缩。 看着面前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听着身后传来那几个伤残人员临死前的哀嚎，她很清楚，这群野兽的真正目标只是她自己。 “我哥哥想见你…” 耳畔的女声再度响起，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还有种莫名的嫉妒感。 江九未冷下脸，环视四周，回答： “这就是你们对待客人的方式吗？” 女孩那边传来清晰的磨牙声，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句： “人类，我忍不了你了。” 周围的狼群疯了一般扑上来，江九未释然般抬起枪口，连开三枪，打退了离得近的几只狼，用这短暂的空档换上一发子弹。 她正要举起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却感到后脖传来一种针刺感。意识留存的最后，她看见了一只肤色雪白的狼，它的眼眸里藏着刻骨的怨毒和贪婪的渴望。 “叮咚！” 江九未睁开眼睛，感觉身体分外疲惫，随即反应过来是有人按门铃，目光微亮，连忙起身，顺带整理了一下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碎花裙。 正要到门边，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匆匆跑回来打开房里的灯，取出火机点燃蛋糕上的两根蜡烛。 她走到门边，还不忘在衣帽镜旁梳理了下自己睡在沙发上时压卷的头发。 “叮咚！叮咚！叮咚！” 门外的人显然有点不耐烦了。江九未连忙握住门把手，轻轻旋开，嘴里回应道： “心姐，怎么才回来啊?拿什么东西了，都不用钥匙开……” 推开房门，江九未看着面前的人，顿住了话语，惊疑地打量来人，看见他身上的制服，神情一愣，一种冰冷的感觉从心头涌上来。 “江九未小姐吗？您好，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目前的监护人温可心女士于今晚五点左右在临安路上发生车祸，当场死亡。这是我市警局开具的死亡证明，还需要家属去办理一些手续……” 通知的警察刚说到这，就被旁边一位明显年长于他的同事拽了下。那位老成的警员讪讪笑了两声，指了指旁边的同事，道歉说： “对不起哈…江小姐，他新来的，不知道照顾家属情绪。嘶…那这样，这些手续我们能推进的先推进一下，您先节哀，有必要再通知您……” 说完他便轻轻带上了房门，一边责备年轻警员的唐突，一边离开了。 这些江九未都不知道了，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证明书上的那个名字，呆呆地站着。 她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捂住了她的口鼻，拉着她一起潜进深不见底的海，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束光逐渐离自己远去。 她想叫出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一种失重般的空洞感袭来，她似乎抓到了什么，终于能够开口，惊呼道： “啊！” “你…做噩梦了?”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4w+（新人榜同期第一）】 “呜呜呜我差点以为老婆死了。” “刚刚她要自毙那一刻，我真有被吓到…” “只能说是狠人。” “诶，她前面那男生是不是之前的榜一啊。” “我去，那个手撕猎人的疯子?完了，播主前途未卜啊！” “不过这么看还挺友善的。” “回楼上，假象，都是假象。” 江九未睁开眼睛，意识到刚刚是个梦，眼底更加暗淡，扭过头想要看清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酸麻异常，根本使不上力。 那声音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般笑笑，解释说： “那个…小妹妹哈，小白当时也是情非得已。你都醒了，这种毒素过一会儿也就好了，别在意哈。” 那嗓音带着少年独有的纯澈，让人听了不至于反感。江九未也就暂且认可了他的真诚，转而专心恢复起体力来。 “诶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方风燃。” “江九未。” 方风燃莫名兴奋了一下，压了压嗓音，回应说： “这都不害怕，怪不得小白说你镇定自若……” 被唤作“小白”的女孩有些不满，带着怨气回应道： “那叫冷酷无情！” 第七章 巫师手札（七） 方风燃没理她，继续问江九未，语气中带着她能读懂的雀跃与期待，说： “我看到你的行动了，你也是玩家吧?” 江九未感到脖子渐渐能使上劲了，微微活动了下筋骨，也不转头，只是看着天空回答： “嗯。” “太棒了，终于遇到玩家了！哈哈哈…诶诶，小妹妹你还记得你被拉进这个什么劳什子‘世界游戏’之前的事吗？你进来之前在干什么，或者有什么奇特的事情发生?诶，你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吗？我看那个领头的对你好好。” 江九未没想到他这么话多，一时间被吵得头疼，连忙制止他继续输出，无奈道： “你能不能一个一个问?” “哦，抱歉哈。我有点太激动了。那你是怎么被拉进来的?你能告诉我不?” 江九未心中升起戒备，警惕地转过头，想从那人的神情中看出来者的意图，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人梳着利落的短发，穿着一身随性的黑运动服，身上没有饰品，手臂上也没有纹身，眸子带着独属于少年的清朗气，整个人干净又脱俗。 细看下去，江九未又皱起了眉头，他身上藏着一种夹杂着执着狠厉的气质，与他外在的清朗温和反差极大，纠缠出了一种怪异的效果。 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方风燃觉察到她投来的目光，抬起头来，无辜般朝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江九未目光隐晦几分，身上的肌肉紧了紧，轻声说：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信任你。” “哥哥你看，她根本不领你的情，不如杀了吧？” 江九未转移视线，看向那个女孩——她身上裹着一层白色的绒袍，上面的皮毛光洁而顺滑，还闪着些许紫光，打远看去贵气十足。 只不过女孩的面容稚气未脱，表情还有种幼气的刻薄，弄得整个人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又搞怪又可爱。 方风燃有些尴尬地笑笑，扭头制止了小白的挑衅行为，虚空一滑，争取道： “小妹妹你看，这是我的面板，我没说谎。” 【登陆名：方风燃】 【等级:1】 【生命值：140/14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27.9（令人惊叹的力量，足以令丛林中的绝大部分野兽胆寒）】 【精神：9.6（你是一名合格的正常人）】 【魅力:a（无可挑剔的外表，略显怪异的气质）】 【技能:暂无】 【装备:暂无】 【称号:已触发数量：3，已完成数量：0】 【状态:“狼性”，“巫师的记忆”】 【评价:复仇之火熊熊燃烧，初始的燃料却是自己。】 江九未扫过虚拟屏幕，目光在那两个“状态”上顿了顿。方风燃立马心领神会般打开详细介绍，坦荡得让她有些诧异。 【状态:“狼性”】 【效果:生命值降低带来的知觉影响将被大幅削弱。当你周围存在认可你的玩家或角色，其也获得此效果。】 【评价:狼群不畏惧漫长的黑夜，却应逃离突升的烈火。】 【状态:“巫师的记忆”】 【效果:你的攻击将对目标造成威慑效果，降低合理对象的理智值】 【评价:年轻人曾于丛林中遇见一只野兽。他在后作中如是写道：“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江九未看完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之前狼群奋不顾身的原因。她俯下身，回想从他面板中看到的系统评价。 她从系统隐晦的言辞中窥见了几分方风燃的过往，也对“世界游戏”选取玩家的方式有了一些猜测，但面色却无动于衷，似乎并不想与他共享信息，反而道： “你们让我领什么情，领设局绑架我的情吗？” 小白面色一怒，又要反驳，却被方风燃伸手拦住，他含歉一笑，解释说： “真的抱歉，我确实是有不得不做的事，要在现实世界做完。我不能永远待在这里。我需要更多关于这个系统的信息，拜托了。” 江九未用力支起身，对上他清澈的眼眸，微咳两声，答非所问道： “这附近有水吗?” 方风燃一愣，似乎想到些什么，向一个方向指了指，回答道： “那有条河，周围被我们清理过，很安全，你可以去那洗漱更衣。” “谢了。” 她再度发力，站起身来，无视小白不满的目光，一步一踉跄地向河流走去。 站位原因，或者说达克有意或无意的保护下，江九未几乎没受外伤，只是精神长期紧绷，有种脱力似的酸软。 看上去自己没睡多久，时间应该还是白天，光很稀疏，但也足以让流水镀上淡淡的银色波纹。 江九未缓缓扯下身上的干涩衣物，发现猎枪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衣服口袋里最后的一枚子弹，见证着之前荒原上的恶战。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3.1w+（新人榜同期第一）】 “为什么黑屏了?” “直播有隐私模式，不让看。” “呜呜呜，老婆抛弃了我。” “楼上我看你是冷静不下来了，建议自毙。” “同上。九未举枪.jpg。” 江九未清洗好身上的血污，把披肩的头发用布条束成单马尾，甩了甩身体上的水珠，颇感清爽，随即从容地穿起衣服。 被吩咐来保证她安全的小白躲在灌木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逐渐穿上衣服，嘴角不满地撇了撇，喃喃道： “明明是个荒民，怎么这么……” 不一会儿，江九未从树林后走出来，面容依旧是那种平静，她扫了眼两人，问道： “我的猎枪呢？”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她有些疑惑，把目光投向方风燃。他看到江九未把清水般的眼眸对准自己，才如梦方醒般回应： “啊？嗷，那个，让我拿了，在这呢……” 方风燃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翻了好一阵子，才从身后找出那把显然被精心护理过的猎枪，说道： “嗯…我看你没什么用枪的经验，就给保养了一下，你别介意哈。” 江九未莫名其妙于他的走神和慌乱，但也不打算深究，只是顺手接过他递上来的猎枪，难得轻柔地说了句： “谢谢。” “啊…不用谢不用谢。” 江九未看着他明显转变的态度，心中的疑惑更浓。刚刚在她认知中温和得体的方风燃，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笨手笨脚，举止慌乱了？ 思考无果下，她也只能把这种反复无常理解为他那种撕裂般的气质的副作用了，索性与两人拉开距离，坐到一旁，抬手理顺头发。 小白回过头，看见方风燃的目光仍停在江九未的身上，颇为不耐地怼了他一拳，嘴里说： “哥你别看了，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方风燃回过神，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露出罕见的追思状，声音柔和了很多，回应说： “等等吧，时间长了，她应该会相信我们的。”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3.4w+（新人榜同期第一）】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感觉也是……” “不能吧，这得是什么环境下生活的人啊。” “不是，你们谜语人啥呢？” “额，我觉得他们的意思是，播主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看。” 弹幕舆论中心的江九未却没理会这些，只是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暗暗盘算着。 她不是没看到方风燃面板上那令人眼热的“27.9”体质值，也不是不清楚这时候如果能有这两位队友同行，带来的安全性的巨大提升。 可无论是小白的身世成迷，还是方风燃的气质割裂，都让她不能全然放心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萍水相逢甚至横加绑架的路人。 目前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回到酒馆，拿回剩下的四千巫，暂时休整，再做打算。另一条是坚持完成那个“牧师的地牢”的任务，之后再回酒馆领钱。 一保守，一进取，收益风险各不相同。进退维谷，她有些踌躇。 这时她听见沉默了许久的方风燃出声，用一种比之前还平和的语调，说： “你要去哪？” 江九未抬起头，目光闪烁，言辞简练，回答说： “地牢，你去吗？” 方风燃俯下身，从兜里拿出了个黑瓶放在一旁，抽来树枝，用一种奇怪的油浇灌了下，看着面前燃起的火，不经意般说： “我的任务被人完成了，也没地方去，要不一起?今天先休整一下，咱们仨一起启程。” 江九未没想到他会毫无顾忌地主动邀请自己同行，之前心里编织的试探和诱导都没用上，有些手足无措，却也很快平静下来，反问说： “你就不怕我在路上背叛你吗？” 方风燃笑起来，干净又温润，他说： “我相信你。” 第八章 巫师手札（八） 黄昏。 “嗷，我大概明白了，你是在精神病院里发了高烧，一觉醒过来就到这了。” “对。” 江九未往火里又添了几节树枝，抬起头看了眼正在卖力烤鱼的方风燃，好奇问： “你经常野炊吗?” 方风燃笑了下，手下的功夫不停，抖了抖鱼面上撒的碎料，回答说： “小时候命苦，常干。” 她眼眸低了低，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颇有同感地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小白问： “你是狼…为什么有人的身体?” “我是白狼，有人的身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见小白还对江九未有不满，方风燃连忙圆了句： “小白，我们这些玩家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常识的……” 江九未听到他这么说，有些疑惑，追问道： “我们把关于游戏的信息说出去，系统不会阻止吗？” 他挠了挠头，伸出手扶着下巴，随即俯下身，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说： “经过我一番试探，应该是没有。” 小白翻了个白眼，似是不满于他做作的语气，转而回应江九未的问题： “白狼是通过巫师化形术和人交配产生的后代。这是巫师手札上写的，大部分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看见两人认真聆听的表情，小白撇了撇嘴，俯下身，伸出娇小洁白的双手烤了烤火，接着说： “可实际上，这是我们白狼的一种…类似天赋的能力，只要在夜晚就能变身成人类少女。巫师陨落，世界陷入永夜之后，我们更是几乎可以一天都维持人形态不变。” 两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江九未率先开口道： “巫师陨落?永夜？这都是什么…” 小白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颇有成就感地继续解释道： “大概三百多年前，巫师在发明拯救世界的巫术时发生了意外，不但身死，还引动了整个世界的黑息，把世界化为了永夜——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永远黑天…” 小白伸出手，接了接天上散落下稀疏的光，又补充说： “倒不是完全没有阳光，只是本应在夜晚涌出的黑息在白天也会出来。” 江九未大概明白她说的那种黑息应该是自己感受中的那种黑色颗粒，赞许地点点头，随即转向方风燃，说： “我和你说的那个任务，就是去一个被刚刚那些人称作‘巫师的遗迹’的地方。” “巫师的遗迹吗……” 小白有些疑惑，问： “我们荒狼长期在森林中生活，从来没听说过有被发现的遗迹啊。” 方风燃眼中闪烁着一种兴奋的光芒，嘴角扬了扬，说： “这才有意思，我明天去会会这个什么巫师的遗迹，来吃鱼……” 他拿下架子上刚刚考好的鱼，伸手送给江九未一条，她眨了眨眼，表示了感谢，随即拿出系统背包里放的酒馆饭菜，让小白测了下毒，三人也算了结了这一餐。 夜间。 江九未躺在火堆旁，侧头看了眼火堆对面的两人——小白变回了狼状，却也不像那群荒狼一样体态庞大，反而娇小玲珑，看上去温软可人。 方风燃早上看上去没心没肺，夜里睡觉却一直皱着眉头，眼眉低哑，应该是梦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江九未心思一转，还是闭上了眼睛，调出面板，想看看今天新触发的成就累计表。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3.5w+（新人榜同期第一）】 “不行，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男女一狗经典组合，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我也不想动心，可那是白狼诶。” “前几楼，你们出去看看燃哥直播间，他就是那个手撕猎人的狠人。” “我去，九妹快跑！” “嘶…我感觉播主这回可能要翻车，碰上这么凶残一玩家。” “冷眼” 难度:低 条件:玩家面对同一阵营玩家或角色陷入困境，在自身状态良好时，选择放弃支援，致使该玩家或角色死亡。 目前累计:1（当前）/10（一阶）/50（最终） 第一阶段:需完成该条件十次解锁。 第二阶段:需额外完成该条件二十次解锁。 最终阶段:需再额外完成该条件二十次解锁。 称号:过路人/冷眼旁观/心如死水 效果:当你周围存在队友时，你受到的伤害将会以10%/20%/30%的比例转移给距离你最近的队友。（如其死亡，转移目标刷新） 【评价:无情者伤人，有情者自伤。】 江九未扫了眼效果，感觉还好，能解决自己本体比较脆弱这一劣势，却因为完成条件的困难皱起了眉头。 信息太少，对明天的任务也没办法提前规划，江九未索性收敛心思，最后向火里添了些方风燃那里借来的火油，也浅浅睡去。 早晨。 江九未睁开眼睛，支起身，看见方风燃早就起了床，正在一旁扑灭火焰。他看见她投来的目光，笑了笑，随即问： “今天没做噩梦?” 她点点头，把马尾辫紧了紧，回应： “没有。” 方风燃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声，只是低下头，静静处理那个火堆。 与两人相比，小白显得懒散许多，直至此刻还没醒来，舌头无意识地舔着爪子，看起来稚嫩又天真。江九未见状，扭过头，问： “还没问，你们是怎么遇见的？” 方风燃手下的动作一顿，似乎有些踌躇。江九未理解成了有不方便说的原因，礼节性的不再打听，却没想到听见了他的回答： “有个猎人埋了陷阱要杀它，我救了它，杀了那个猎人。” 她闻言点点头，更不理解他之前在这种正常问题上的犹豫，但江九未一向不爱打听他人的私事，这次也不例外。 她站起身，收拾了一下因为睡眠有些反卷的衣服，拿起了放在手边的猎枪，把兜里仅剩的一枚子弹装进去，检查了下弹夹——只剩两颗。 方风燃看见了她的动作，想起了什么，从系统背包里也拿出了一把子弹，道： “我不太习惯用枪，这些子弹你拿着吧。” 江九未抬眼看了他手里那一把子弹，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依旧还了句： “谢谢。” 无论如何，足够的子弹总令人感到踏实。江九未越发觉得和他同行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转而看向小白，希望她能早点醒来，好推进行程。 方风燃倒是笑笑，说： “你等它啊？没时候，我背着它就好，路上它就自己醒来了。” 她点点头，背好满子弹的猎枪，引领方风燃，向着任务指针指引的方向出发。 丛林中依旧有那种诡异的沙沙声，但已被两人的脚步声掩盖了大半。 江九未依旧能在森林中看到不少黑影，不过看方风燃如常的神色，想来那些应该是因为小白跟上来的狼群。 方风燃似有所感，解释说： “小白它们社会的构成跟咱们很不一样，白狼的尊贵程度比起咱们古代的皇帝还要高……大概相当于神权体系下的圣女吧，自己就有一支实力还不错的侍卫军。” 江九未点点头，却敏锐地察觉面前这个人似乎对自己的说话习惯有些太了解了，根本不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可在她的记忆里，却实在找不出像他这样的人，目前也只能理解为他生性玲珑，对待他人有着极好的耐心和细致吧。 相对比较平坦的丛林逐渐到了尽头，转而变成略有起伏的山峦。高大的树木少了很多，视野反而开阔了些。 “指针显示的地方，就在这座山背后。” 江九未出声叫住了方风燃，随即提醒道： “这里就是那个遗迹了，小心周围，或许会有什么机关陷阱之类的。” 方风燃点下头，把小白放了下来，微微压低了身形，和她一样观察周围，试图寻找出什么遗迹存在的证明。过了许久，两人一无所获。 江九未抬眼看了下山峦，回头提议道： “山不高，如果不能绕路，我们也可以爬过去。” 方风燃表示同意，正打算前行，却被身后的声音猛然叫住： “不可以！” 两人回头——是小白。她醒了过来，化成了人形，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颤抖着解释道： “哥哥，我们走吧，别去这里了…我感觉到了很多很危险的气息，我们走吧……” 江九未眸子闪烁一阵，看向远处的山，又扫了眼任务面板，低下了头，却听见方风燃开口： “你还是要去，对吗？” 她抬起头，看着方风燃的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被他的声音拦下了： “小白，你带着你的部族回去吧，我和她去。” 小白眼眶发红，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她恳求说： “哥哥你听话，那真的很危险很危险…你让她自己去送死好不好，你跟我回去…你不是什么玩家吗？我让我的部族帮你找任务，你不要去那好不好？” 江九未也觉得以自己和他的关系，他根本没有必要冒险，何况自己已经告诉了方风燃他想知道的事情，按理说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略一犹豫，也开口规劝道： “你和她回去吧，我自己去也可以。” 方风燃眼眉忽然低垂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没有回应两人的话，转而含着莫名的怒气，对江九未说： “你是不是就喜欢自己冒险?” 第九章 风眠风燃（一） 十四年前。 “大哥大哥，你看花园里的花多好看啊，咱们出去玩啊？” 顾风眠低下头，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了自己七岁的弟弟，回眸扫了眼自己桌上厚厚的一叠书，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 “风燃，你先去玩吧。我还有功课要写…” “啊…爸爸他一点都不公平，凭什么就让你写这些东西啊？” 顾风眠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君主论》，瞳孔里闪着一种莫名的神色，回答道： “不，他很公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顾风眠侧眼，看见了照顾他弟弟的阿姨急匆匆地赶来，向他欠了欠身，诚惶诚恐道： “大少爷，我没看好小少爷，打扰您念书了，实在对不住。” “没事。” 顾风眠声音平淡，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 “小少爷，可不能总乱跑啊！” “我…我只是来找大哥玩……” “大少爷有他要忙的事，你就玩自己的去，别再来烦他了。” “哦…” 他听着走廊里的声音，流出清润字迹的笔微微一顿，又自然地书写起来，只是笔下的观点温和了许多，似乎迫切的需要人肯定。 “顾风眠！你自己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无视甩到自己脸上的笔记纸，顾风眠习惯性地低下了头，手放到身体两侧，微微鞠躬，平淡道： “对不起，父亲。” “我让你给我拿个方案出来，怎么除掉他们家人，你告诉我不如不杀，能不杀我要你干什么！” “对不起，父亲。” 顾风眠腰弯得更低了，面色却是难以言说的平淡。高声训斥的“父亲”发了一通火之后，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压了压嗓，依旧严厉说： “风眠，你和风燃那个野孩子不一样，我对你给予厚望，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期待。” “是，父亲。” 走出庄园，顾风眠抬头看了看太阳，眯着眼，久久没有错开目光。身旁的手下把大衣披到他身上，关切道： “大少爷，老爷也是一时生气……” “我知道……” 顾风眠错开眼神，拍了拍大衣肩上沾染的灰尘，伸出双手理了理袖子，平淡道： “我只是…为没能为父亲分忧而感到愧疚。” 夜间。 “哪起火了，怎么……” 手下话没说完，主楼就传来一阵巨响，他靠近窗户，抬眼一望，满是爆破的火花，连忙转过身，对修改论文的大少爷说： “少爷，主楼着火了，老爷会不会有危险…” “有林叔在，不会有事。” 那位手下低下了头，神情难明，悄悄凑到少爷耳边，似不经意般提了句： “少爷，咱要不要去救援一下，表个态度。” 顾风眠目光不离书本，笔流不顿，似不在意般说： “我今天已经惹父亲生气了，何必自寻不痛快，你就和我安安静静呆在这里。省得还让林叔分心。” 手下也知进退，点到为止，侧过身，自顾自站到一旁的暗影里，守护他少爷的安全。 大厅内。 “这场大火很蹊跷。” 顾风眠没说话，只跟着他父亲的一干手下坐在两旁，神色恭敬，静静聆听。 “今天新进了一批火油，是‘门’里面的。” “父亲”环顾四周，拿着手里一把雕有奇异花纹的手枪，压低了声音，沉吟道： “在座的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老弟兄了…我也知道有些人可能脑子犯了点小糊涂，现在站出来，大家都好商量。” 顾风眠侧过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林叔，心思一转，开口问： “林叔，这场大火…重点在父亲吗？” 林叔似乎没想到他会在这么个引人怀疑的时间点上主动发问，微微一愣，低下头想了一阵，回应道： “这场大火是在主楼四面八方燃起来的，我的感知中并没有什么着重点…大少爷，不必替老爷操心了。这时候，少说话。” 顾风眠感激般点点头，侧过身，扫视面前的众人。负责看护仓库的王老爷子神情最为慌乱。毕竟事情出在他那里，他嫌疑最大。 其他负责值班放哨，联络安保的人倒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坦荡得出奇，想是刚刚一直护卫在父亲身边，自以为洗脱了嫌疑。 他略微一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发声询问： “父亲，风燃呢？” 父亲听到这问题，回过神，撇了撇端坐一旁的顾风眠，阴沉的神色收敛了几分，随口回应道： “他失踪了。” “失踪?” 林叔面上一惊，站起身，又感觉出自己行为的唐突，向父亲躬身抱歉，方才开口解释： “我的感知中小少爷的气息一直没有消失，怎么会失踪呢？” “呵呵。” 父亲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东西搬出来。顾风眠看着面前的事物，瞳孔微缩，惊奇道： “这是…蜡像?” 父亲抬眼，“嗯”一一声，扭过身，拍拍蜡像的头，说： “和真人气息一模一样的蜡像。” 众人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次的麻烦，严重程度远超寻常——能复制顾风燃的气息，这个内鬼远比他们设想的对顾家熟悉。 试想如果给他父亲也弄这么一个蜡像…… 无视已经几乎要跪地求饶的王老爷子，顾风眠坦荡直言道： “王老，今天仓库有什么动静吗？” 走廊外。 “顾风眠，你他妈给我停下！” 顾风眠转过身，目光清冷地看着面前少女因生气而涨红的脸，低头整理了下勒得紧得过分的表带，微笑问： “怎么了，楚大小姐？” “你明明了解你爸的做事逻辑，你还在那么个时刻把王叔推出去，你还有心吗？你为了自己手里那点权利，你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是一畜生！” 顾风眠听着她的话，脸上的笑容依旧自然，等到少女发泄完，方才礼貌般开口： “酥寒小姐说完了吗？谢谢提醒。” 话音刚落，顾风眠扭过身，刚要快步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对他来说比责骂更刺耳的抽泣。楚酥寒收住令自己觉得丢人的眼泪，低低道：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人总会变的…” 他回过头，看着少女被泪水染得发红的眼眶，露出戏谑的表情，接声说： “…我希望我能给你上这一课。” 顾风眠没再回头，只是背着楚酥寒难以置信的目光，步入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向阳村外。 “你叫风燃？” “对…” 中年妇女瞥了眼一旁抽烟的丈夫，上手拍了他一下，给了丈夫一个眼神，示意他说话。中年男人掐灭了手里的烟，转过身把妻子拉到一边，压着声音说： “咱今儿啥情况你不晓得啊，还要养这么个小娃娃，人都记事了，还能念咱好?长大就翻白眼找人亲爹妈去了！” “你能不能小点声！人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我都喜欢…保不准是人家家里啊，是遇着什么难了，这世道…说不准。” 中年男子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耷拉下的眼眉抬了抬，面色缓和了不少，却也不表赞同，置疑说： “人能跟咱走吗？再说了，人娃娃一看就不像能过苦日子的…” “我可以的！” 夫妇两人有些惊讶，回过头看面前的小孩。风燃被他俩突然投过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却也强忍着胆怯，接着说： “叔叔阿姨，我跟你们走。” 向阳村方家。 “小孩，我们养你，你就跟自家孩子一样。以后呢，你就叫我‘爹’。叫你姜阿姨‘娘’。” “爹…” 风燃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随后转向一旁坐在地上淘洗粮食的妇人，生涩道： “娘。” 两人脸上挂起了笑。男子更是喜上眉梢，嚷嚷着要带他去吃好吃的，却又顿住了脚步，弯腰说： “你有名字，叫什么‘风燃’哈。咱家也没什么文化，不改了…你就随我姓，叫‘方风燃’。” 方风燃点点头，透过简陋的钢窗望向外面晦暗的天空。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后面的日子里，会多么怀念这个地方，多么怀念那一声“爹”，“娘”。 第十章 巫师手札（九） 江九未看着突然情绪起伏的方风燃，颇有些不理解他的不满，索性不再猜测，开口询问： “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3.9w+（新人榜同期第一）】 “哇哦，九妹主动出击。” “楼上闭嘴，那是我老婆！” “讲真我真感觉他俩之前见过，太奇怪了…” “诶不对劲啊，你们看那山是不是在动？” “九妹快跑！！！” 方风燃刚想回答，就看见面前的山峰似乎在不断靠近，连忙伸手，想强行把江九未拉回来，让她和他一起回白狼营地。 【玩家江九未/判定优先级，玩家方风燃牵制失效】 方风燃习惯于自己超乎寻常的力量，根本没想到看上去柔弱的江九未能够甩开自己的牵制，心中一震，连忙回头，刚想劝阻，却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玩家江九未/完成任务：“牧师的地牢”】 【系统奖励将在世界结束后，于任务区域结算】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颠簸结束，江九未睁开眼，面前是一处封闭的甬道，看上去很久没人来过了，却没有什么灰尘。 她挥了挥手，发现在这里行动有种迟滞感，像是手脚都被浸泡到沙子里。但这种诡异的空气密度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正常呼吸。 虽然甬道四壁比较干净，除了零星几个小型的发光石嵌在上面，没有蛛网等物阻碍视线。但光线还是晦暗，江九未一时也只能摸索着前进。 过分逼仄的环境让她也只能把猎枪收起，防止阻碍行动。 甬道走到了尽头。她面前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这里寂静得出奇，没有什么可供江九未了解前路的声音。但她没有犹豫，探步走进洞口。 突如其来的光令江九未有些不适，她用手遮挡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观察前方。 那黑漆漆的洞口就像一面幕布，那边是狭窄的甬道，而这边却是开阔的大厅。而大厅上方明亮的光似乎全被洞口吸收了，一点都没有透到甬道一侧。 她很想弄明白这光的来源，奈何它实在强烈的过分，以至于简简单单地一撇都觉得自己的双目在被灼烧。 万般无奈下，江九未索性低下头，却被眼前的景观震撼了。 她面前是一座由不计其数的尸骸堆成的山。它就那么安然矗立在光亮的下方，像是玻璃橱窗中的展品，却又那么残忍血腥。 江九未微微作呕，移开目光，却发现大厅四壁上勾画着奇异的条纹，粗略看上去像是敦煌的画作，有种浪漫而又神秘的观感。 正当她不知所措，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静寂无声的系统终于弹出了提示。 【玩家江九未/已开启副本：巫师的试炼】 【副本：当前世界中因各种原因形成的封闭区域，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凶险，但也会带来丰厚的收益】 【请清除本场景内的所有巫傀，以取得副本胜利】 系统提示字刚刚消失，尸山出就传来了稀碎的响动，进而是重物跌落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见尸山外层的遗体已经尽数脱落。它们摔在地面上之后，像是吸收了什么能量，挣扎着复生，如僵尸一般支立起来。 江九未瞳孔猛缩，连忙从背包中拿出猎枪，打开保险，继续观察面前诡异的情况。 那些复活的尸体应该就是系统提及的“巫傀”，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全部杀死。 无比明白这一点的江九未对自己的前途实在乐观不起来。面前的“山峦”少说也是由几百号人堆成的，哪怕只是正常人，也不是她这种近战五渣能解决的。 虽然心底有些后悔没有带方风燃进来，她却也没有惧怕，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死而复生的来客们，寻找着破局之法。 很快，一具巫傀朝她扑了过来，她迅速调整角度，瞄准巫傀的胸腹位置扣下扳机。然而，那飞出的子弹竟直接穿透了巫傀，射到了远处。 江九未惊愕一瞬，按她对猎枪威力的印象，子弹应该炸裂巫傀的身躯。但是，眼前的事实证明，她的子弹确实无效，甚至根本没有伤害到这些怪物。 巫傀并未停下脚步，依旧向她扑来，与此同时，另外两具离她近的巫傀也围拢过来。 江九未咬紧牙关，握紧了手中的猎枪。这个时候绝不能退缩，否则她必死无疑。 她深吸口气，调整姿势再度瞄准三具巫傀，连开三枪。但是，枪声过后，它们依旧是毫发无损。 江九未皱眉，意识到子弹对巫傀是无效的，猜测或许近战形式的攻击才能对这些令人畏惧的生物造成伤害。 思忖片刻后，她把猎枪收回背包，准备拼命一博。 这时，巫傀们已经冲到了她跟前。它们伸出手臂，朝江九未抓来。 江九未反应极快，闪过第一只手的攻击后，右腿一记生疏的上踢，击落了第二只袭击者的手。 然而，她还没站稳，第三只的手臂便缠绕到她腰间，猛地将她抱住，上扬发力，摔向地面。 “放开……” 被摔得发晕的江九未拼命扭转身子，却被那具巫傀勒得更紧。而且，随着巫傀越拉越近，江九未感受到巫傀那张丑陋且溢满尸臭的嘴巴几乎要贴到了脸上。 恶心和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江九未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仿佛马上就要昏厥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拉力从她肩上传来，将她从巫傀的怀抱中狠狠抛了出去。 江九未从半空中坠落到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收稳身形。而原先绑缚她的那具巫傀已经被人踹倒在地，彻底瘫痪了。 江九未看了眼一旁把她拉出来的小白，扭头向方风燃投以一个感激的目光。只见他面露焦急，显然因自己的离开情绪波动很大。 她心头对自己和他之前是否谋面的疑惑更浓，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刚想回去帮忙，便听见小白急促叫喊道： “别上去了，快走远点！它们只能被肢体攻击。” 江九未意识到小白眼里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上去只会成为方风燃的拖油瓶，却也不辩解，开口提醒道： “这里到处都是敌人。” 小白难得回应她的话，点点头，指了指地上的巫傀，开口解释说： “这里是巫术世界，是每个巫师最深层次的力量的体现。这里的巫傀就像受到某种规则保护一样，一般的人类火器是没有办法把它们打散的。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只有离开这里才能真正安全！” 听完她的话，江九未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然谨慎道： “我们怎么才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我们刚才遇到的山峦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幻象或者迷惑我们的？” “是真的。” 小白肯定道，“我们遇到的是真的山峦，是被巫师改造过的。巫师最擅长操控各式物体，并赋予它们各种能力。” 说完，顶在前线苦战的方风燃抽出身来，又补充说： “可系统让我们杀死这些鬼东西，看来是不能取巧了。” 闻言，江九未沉默了，作为一个普通人，她之前很少从影视剧或者网络中获取到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对破解巫术迷局更谈不上什么经验丰富。 她不清楚系统的具体意图，但她相信如此庞大的尸群，系统绝不可能让她们这些刚登陆世界游戏的新人解决。 小白眼看着方风燃身前巫傀增多，渐渐难以支撑，也飞身过去，双手虚化狼爪，逼退四周的巫傀。 她认真盯着面前的巫傀群，思考着脱困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旁的墙壁忽然颤动了一下。江九未心中一凛，顺着那阵晃动看过去——墙边的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古朴繁杂的图腾。 领会江九未投来的目光，小白出言解释： “之前母王和我说过，那是巫师刻画的代表死亡、诅咒和毁灭的符文。让我一旦见到了就快点逃开。” 这个图腾似乎有某种魔力，它一亮起来，周遭的巫傀就躁动起来，疯狂嘶吼着咆哮着，纷纷奔到它附近跪拜叩首。 江九未注意到，那些巫傀似乎并非是因为图腾而臣服，而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样，被迫靠了过去，俯身跪下。 她心念微动，扬头凝眸，看见图腾上浮现出了一行血色的字迹，赫然写着一句话——“愿吾师永垂不朽！” 江九未顿时怔忡，她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心思微沉。突然，耳畔响起小白焦急的呼喊声： “喂喂喂！别看了！后撤啊！” 她抬起头，入目的是小白焦虑的脸庞。她的双颊泛红，鼻尖渗出晶莹的汗珠，看上去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觉察出了她的害怕，江九未冷静回退，远离狂躁的尸群，看着两人撤到身边，连忙开口问： “你们知道他们说的巫师有什么徒弟吗？” 第十一章 格林没有童话（一） 巫术世界。 王统六十四年。 “妈妈，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总在垃圾桶旁边？” “嘘，小点声，那是个疯子！以后见到他躲着点…晦气……” 格林捋了捋满头凌乱粘连的长发，露出在这片土地上略显神奇的绿色瞳孔，像野狗一样趴在垃圾桶上，抽出一根被人吃剩下的鸭骨头，也不管上面的灰尘，舔食着仅剩的碎肉。 一旁街道上行来一队车马。车厢装饰华美，雕纹绚丽，颇显雍容华贵。车旁侍卫个个神采飞扬，不可一世，就连马都高昂着头，似乎天上有一片嫩绿的草原。 车里的小公爵掀开窗布，撇了眼格林的方向，眉头紧皱，侧身对手下说： “怎么还有这种有碍市容的垃圾存在。” 侍卫很有眼力地行了个礼，跑到垃圾桶旁，对着格林就是一脚。格林猝不及防，滚了好一段，才被墙体挡下。 侍卫厌恶地跺跺脚上的灰，连忙转身跑回公爵身边，像哈巴狗一样因公爵的赞许摇起了尾巴。 格林没有立刻站起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去的奔马扬起的灰尘，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是一种空洞的不解。 “夜间的城，是一片灯。” 这是维泽德城流传的一句老话，倒不是说讲这话的人真有什么浪漫情怀，能感受到漫天繁星的诗意。而是字面意思，这座城在夜晚称得上明亮的，也就只有那一片灯——富人区的灯。 每日富人区都会在日落时点灯，狂欢到下一个日出。外区的人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也不想知道。 繁重的生存压力已经击垮了大多数人的自尊心，何况那微不足道的好奇心。不过，也会有少部分人心生向往，追逐那通宵达旦的欢愉，被内区带走，不知所踪。 可格林不感兴趣——他对很多事情都不感兴趣，比如邻居家阿姨天天纠结的三角两块的菜钱，楼下大爷恨铁不成钢的训斥，成群结队的孩童要么恐惧要么蔑视的举止。 王统六十八年。 他说他看见了光。 没有人相信他，因为他只是一个垃圾——一个靠在垃圾桶里捡剩骨头维持生计的垃圾。 所以格林的世界是单调的，就像夜晚的贫民区，除了快要从下水井口爬出来的死亡以外，一无所有，万籁俱寂。 之后很多人看见他趴在碎石地上，用一旁捡来的长条石块，或是随手折来的干燥树枝，在地上画些奇怪的条纹。 他说他要画出他眼中的光。 没有人相信他，因为他还是一个垃圾——一个只知道在干土地上鬼画符的垃圾。 格林的时间很快，快到富人区夜里繁盛的灯火，也萧条下来。他只记得面前走过一群白甲，在那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些耀武扬威的公爵，世界清净了很多——当然是对别人来说，至于格林的世界，它一向安静。 王统七十一年。 那天格林从废弃的棉布被里探出头，瑟缩着打开一旁画着不明符文的瓶子，刚想把里面的液体浇到树枝上生火，面前就出现了一位白甲。 那位白甲摘下头盔，理了理耳后的碎发，毫不介意他身上的污秽般向他伸出了手，温和说： “你好，我们是协卫军，是来帮助你的。” 格林不记得很多事情，但他仍记得那位白甲的声音，清澈而明亮，像他苦苦探寻的光，不同于富人区的灯红酒绿，人走茶凉。 王统七十三年。 婚礼的殿堂上，她的马尾已化作及腰的披发，他也由狼狈的流浪汉变为声名在外的首席牧师。 没有听完那段誓词，他就吻了上去。倒不是因为他不清楚婚礼的流程，而是他眼中的光，太美，太动人。 弘光元年。 “我的小格林，你放心。这次只是预备战，王国的残余势力上次已经被我们清缴的差不多了…” 她把腰间的甲扣好，锁了锁左右护手，对着镜子再度梳起了长马尾，却没有剪断，接着说： “这次啊，我就是作为老队长，去打个下手。” 格林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不懂得这种情况下自己要怎么规劝才能留住面前的人。因为他的前半生从未见过光——他没有经验如何去护住一朵光。 他没有料想到的是，这次的伤兵很少，比往常任何一次战斗都少。不是因为战场的压力有多小，而是大部分的士兵都死在了抬向他这里的担架上。 不祥感撕裂着他的灵魂，又被“尚未发生”的期许一点点缝织回去。 或许如他所愿，她回来时没有躺在担架上，而是追随着无边无际的尸群，啃咬着肉眼可见的一切生命体。 墓地旁本该入殓的士兵们死而复生，变成了白色眼眸的血腥行尸。只能依稀辨认出来他们生前的模样。 他们…它们和外面的尸群里应外合，把本该固若金汤的维泽德城扯得支离破碎，遍布惨叫声和腐败气味。 他又见到了她，不过这次不再是信徒与光，而是猎物与猎人。 在外界眼里，维泽德沦陷了。整座城池的人都沦为了行尸走肉。 苟延残喘的王国军大肆宣扬协卫军草菅人命，荼毒百姓，放弃救援维泽德，致使它落入尸海血渊。 突遭重创的协卫军则痛斥王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引动红尸攻击城池，致使无数无辜百姓罹难。 不过很快，他们的看法和意见都不重要了，因为在维泽德，出现了一个怪物似不断膨胀的势力。 它目前或者永远都只有一个统治者。那是让无数将被红潮吞噬的势力谈之色变的名字，也是个将存于青史的时代印记。 巫朔元年。 “巫师”格林统一北方诸城。 没有人相信他，因为他必须是一个垃圾——一个宁可把自己妻子变成巫傀也要统治世界的垃圾。 巫朔九年。 “所以…你要来拜师？” 巫师扶了扶鬓角略有银白色的发卷，似是颇觉好笑般扬起了眉头，露出一个略显阴森的笑，似是玩笑道：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我炼成巫傀?” “有…” 面前的小孩有一种超乎同龄人的成熟，抬起还略显稚气的眼眉，正视巫师幽绿的目光，坚定道： “但我需要巫术。” 巫师愣了愣，似乎不能理解她的拜师理由，却也不像常人般执迷于询问，只是简单说了句： “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穿过层层血尸来到我面前的。” 小孩低下身子，恭敬地行了个拜师礼，缓慢起身，无视巫师焦急的目光，平淡道： “老师您应该知道血尸是不会攻击自己的同类的。” 巫师点了点头，手指敲了敲一旁的青色灯笼，略有不耐，示意她继续说。小孩心领神会，指了指自己的胃部，说： “不过它们判断同类的方式很简单…只要身体里有属于它同类的血肉就行。” 在此刻以前，小孩一直以为统一北方的巨擎，对自己的安全应该是有严密防护的。但随着相处时间增加，他一点点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巫师几乎不主动设置能够保护自己的装置，就连最常住的房子都是维泽德最不足道的一间前侍卫宿舍。 他每天缩进宿舍楼，一待就是大半天，偶尔还会发疯般发出狂乱的悲泣与呻吟。这倒是很符合外界对他的疯魔印象。 好在巫师没有忘记与自己的约定，总会在一天之中抽出一段时间，教自己镌刻一些法阵图形，或者干脆指导一些奇异道具的制作与使用方法。 她印象中巫师只有一次离开了这座城，那时他罕见地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还带上了小孩从未见过的一大堆瓶瓶罐罐。 直到夜晚，小孩都没再看见他。有那么一瞬间，小孩觉得巫师再也不会回来了。 日出时，她放弃了希望，正打算暂且回屋，却望见了那个从远方走来的身影。 那是小孩第一次感觉，巫师原来也很脆弱，他也只是个平凡人罢了。 巫师的长袍满是被撕裂的孔洞，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在往出漫溢鲜血。 尽管遭受如此重创，巫师还是拖着一头狼的尸体——不过那狼体态比寻常荒狼大了几倍，看上去狰狞可怖。 巫师走到近前，满脸的血污瘆人无比，嘴角却扬起了小孩见过的最甜蜜的弧度，说： “徒弟，老师今天教你，掏狼心哈哈…咳咳…” 第十二章 巫师手札（十） 眼见方风燃也投来疑问的目光，小白也不再一味赌气下去，转而回应道： “这个真不知道…” 她喘了口气，看着不远处不断逼近的恐怖行骸，畏惧般缩到了角落里，补充说： “据说巫师一直待在自己的城池里，不与外人接触。而且那漫山遍野的这鬼东西，哪是活人能主动进去的啊！？” 江九未抬起头，看了眼还没完全围住那符文的众尸，眼眸微亮，伸出手指，开口道： “方风燃，能帮我在那打开一个缺口吗？” 方风燃一愣，立刻反驳道： “就算那样你也不可能冲进去的，我们只要坚持在这里就……” “相信我！” 方风燃回过头，看见江九未冷静的神色，他咬了咬牙，回身冲向了包围图腾的尸群，利用自己的气力优势，接连起手击退了位于边缘的几个巫傀。 江九未趁机冲到他身侧，利用自己的那个判定“状态”，无视力量般轻松推开了好几具尸体。 方风燃扫了眼她的细胳膊细腿，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却也没有放松眼前的战斗。 两人联手，一路踢打推搡，终于算是杀开了一条缝隙，冲出尸群，跑到那个闪着妖异红光的图腾边上。 江九未低下头，略显虚弱地喘着气，尝试着伸出手，去拿面前刻着图腾的石块。方风燃伸手挡了下，向她摇了摇头。 江九未不理解他的意思，也不想浪费时间听他解释，错手抓起来石头，利落起身，向来时的黑洞门跑去。身后的巫傀看见有人拿着图腾，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原本迟滞的步伐瞬时加快，直向着她奔去。 “护住她！” “知道！” 小白颤抖着身体，纵空一跃，化为狼形，身躯迅速涨大，一个扫尾却不知为何只逼退了离得近的大部分巫傀，却还是漏过去了好几只。 一番扭打下，江九未本就不宽裕的体力再次跌到了谷底，跑动中忽然双腿一软，侧向摔倒在地。 石板地面十分坚硬，她撞到上面，立时疼出了眼泪，竟也不出声，直接伸手去够脱手的那块石头。可这时已经有一只巫傀到了她身边，扬起血淋淋的手向它挠来。 江九未擦去摔出的眼泪，不闪不躲，趁着那具巫傀的攻击间隙，连忙握住那石头。 【玩家江九未/受到巫傀伤害，生命值-36，将被感染】 “江九未！你不要命了！？” 她没时间理会方风燃的呼叫，借着背上挠伤的疼痛感挣扎起身，踉跄着向黑洞靠近。 可她现在的速度已不足以甩开这只紧随其后的怪物了，只能保持刚好不被追上。 江九未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已经收缩到不能再短的距离，也没有理会那行尸野兽般的嘶吼。 此刻，她眼里好像只有那扇似能吸收一切光明的黑洞门。 差一步到门边，她顺势一转身，后背沉沉靠在门旁边的石壁上。新生的伤口被猛然一撞，再度撕裂开来，流出满背的鲜血。 江九未已经无暇理会那因巨痛而崩溃的泪腺。她满面清泪，牙齿打着颤，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迎面冲来的那具尸体踢出了一脚。 那力气依旧小得可笑，却打出了超乎寻常的效果。 【玩家江九未/进行击退判定，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那具巫傀重心不稳，向后栽出好一段距离。江九未的身体从墙面上滑下，无力地跪倒在地面上。 她勉强抵抗着脑内传来的阵阵眩晕感，颤抖着把手放到刚刚落到门前的图腾石头旁边，驱动两个手指轻轻一推，把图腾推进了门内。 从刚刚开始就在狂奔的方风燃终于赶到，踢开附近的几只行尸，缓了缓力道，刚要拉起江九未，却听见面前几乎被血染红的女孩虚弱说： “把我…放在这……” “你疯了吗！你他妈是不就是想死？你想死别死我面前啊！跟我走，我一定带你出去…走啊！” 再化人形的小白看着眼前狼狈重伤的江九未，又撇了眼举止失态的方风燃，眼里闪过肉眼可见的暗淡，低沉道： “哥哥，她说的是对的……” 方风燃像野火纵烧般，再不复平时的细腻温和，他红着眼抬头，斥责道： “你也疯了吗？！” 小白被突然一怼，也没有回嘴，只是沉沉地低下头，伸手指向远方不断涌过来的尸骸，又指了指那扇黑洞门说： “远处的尸群会被她的血腥味吸引过来……” 方风燃被焦急影响的神思微清，愣了愣，回眸看向门边忽视三人直接走入黑洞门的巫傀，嘴里不自觉喃喃补充道： “近处的会被引力更强的图腾石块吸引到对面。” 小白点点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的江九未，接着说： “只要时间足够，所有的行尸都会被挤到对面。” 方风燃这时才想起来一直被他忽略的任务表述——“清除”。任务只是让“清除”本场景内的巫傀，并没有说一定要全杀死，引走也可以。 两人再没有说话，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闭着眼忍受撕裂疼痛的少女。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6.9w+（新人榜全期第一）】 【玩家江九未/打破新人榜人气历史记录，将在世界结束后获得奖励】 “兄弟们，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也是…” “我有什么资格叫她老婆，我下本去了，诸君再会。” “楼上你不必冷静了，我与你同去。” “我为我之前一切不好的言辞道歉，从现在起九未一生推。” “九妹千万不要出事啊！” 随着最后一只行尸走入黑洞，三人周围终于安静下来。方风燃也等来了渴望已久的系统提示音。 【玩家江九未、方风燃/完成副本“巫师的试炼”】 【全场mvp：江九未，等级+1，当前：lv3】 【请协商后从以下选项中选取两项作为副本奖励】 【玩家江九未/失去意识，由同阵营玩家代为选取】 【“巫傀制作术”技能习得】 【“血饮之石”*6】 【“永恒之光”技能习得】 方风燃看了眼怀中昏厥的少女，眼眸沉沉，轻声发问： “我可以知道这些都有什么用处吗？” 【不可提前得知具体奖励内容】 “那我就选‘血饮之石’，她选‘永恒之光’。” 夜间。 江九未睁开眼睛，眼前晦暗的天空令她心里一凉，连忙起身，看见面前的方风燃和小白坐在之前营地的火堆旁用一种莫名的神色看着自己。 “醒来了？” “嗯。” 江九未回应着他的话，随即惊奇地发现之前手臂上的伤疤消失得无影无踪，后背也不再传来剧痛，疑惑地望向方风燃，问： “那之后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领取了奖励，你还提升了等级。” 方风燃轻松地笑着，她却总觉得这种笑容不似之前的真诚，却也不怀恶意，倒像在极力隐藏着什么一样。 江九未把目光投向小白，小白却不与她对视，转而低下头，像是突然成熟了许多。她对两人的变化感到莫名其妙，苦思无果，只好转而滑开自己的面板，了解自己的情况。 【登陆名：江九未】 【等级:3】 【生命值：300/3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8.7（略有体弱，但是个合格的正常人）】 【精神：18.6（敏锐的精神能帮你更好的觉察与规避危险）】 【魅力:ss（颠倒众生的美貌终究会为你带来什么呢？）】 【技能:“永恒之光”】 【装备:暂无】 【称号:已触发数量:3，已获得数量:0】 【状态:“特别的羔羊”，“虔诚信徒的低喃”】 【评价:冉冉升起的人气女王，无可置疑的铁血战士。】 江九未猜到那个“永恒之光”应该是副本奖励，回手点开一看详情，随即脸色复杂地点点头，略微放松了下精神。 【技能：永恒之光】 【类型：主动技】 【效果：玩家可以指定半径一米的圆形区域，该区域将放射白光。该光束将有10%的概率对直视的玩家或角色造成“致盲”效果】 【冷却时间：十小时】 【评价：某位巫师无聊之余的作品，或许可以当手电筒？】 她关上面板，抬眼看见方风燃冲她眨了眨眼睛，想想可能是小白化狼背自己回来的，转过头，向她开口说： “小白，谢谢你，带我回来。” 小白抬眼摆了摆手，随即指向方风燃，解释说： “不用谢我，他背你回来的。” 江九未有些意外，却也转过身，刚想向他道谢，就被他打断。 “没关系…” 方风燃笑道， “毕竟我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球的玩家嘛，四舍五入也算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远爹不如近妈。” 江九未：？？？ 小白：？？？ 第十三章 巫师手札（十一） 忽略方风燃时不时的思路脱线，她觉得面前的两人还是很可靠的，至少他们没有在自己失去意识时痛下杀手，也没有在危急关头选择放弃自己，躲避到一旁。 江九未没有再像昨晚一样刻意拉开距离，转而起身坐到两人旁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感受着火光的温暖。方风燃见状，脸上的笑容温吞了些，带着痞气，开口说： “老大，以后我就跟你混了，有啥好事得想着我哈。” 江九未听见他突然改变的称呼，微微一愣，侧过身与他对视，发现他的眼神不似作伪，颇为疑惑道： “你为什么认我‘老大’?” 方风燃脸上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从身后摸出几节树枝加到火里，眯眼看着眼前燃起的光芒，轻松道： “我在你眼里看到了火焰……” 江九未没太听懂他这句听上去和主题毫不相干的话，想扫眼弹幕，看看有没有人说明刚刚的情况。她目光刚刚搭到直播界面，就因那诡异暴涨的人气愣住了。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7.1w+（新人榜全期第一）】 “九妹是不是在看弹幕？” “哇哇，看我看我！九未搜尸.jpg。” “讲真她是不是想知道刚刚发生啥了，才看眼弹幕的。” “额…合情合理，这很九妹。” “九妹九妹，刚刚燃哥好像让小白喂了你好几块红石头，之后就看你伤势逐渐恢复了。” 江九未意外于弹幕的贴心，却仍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突然多了这么多追随者。她目光再次落向方风燃，问： “那个红石头是怎么回事？” 方风燃神色一僵，眼眸微偏，似乎也扫了扫弹幕，不满地撇撇嘴角，回应说： “那是副本给的‘血饮之石’，疗伤用的。” 江九未更疑惑了，发问： “你用自己的奖励救我，为什么又不打算告诉我？” 他挠了挠头，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踌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应： “你为咱们过副本牺牲那么大，我感觉这是你应得的，没必要和你说。” 江九未眨眨眼，思度一下，真诚道： “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根本没时间想到破局之法，那是你应得的。” 方风燃讪讪地笑笑，不太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混不吝道： “老大你要真觉得我亏了，以后对我好点。” 他当玩笑开的，可看江九未郑重地点点头，没来由心里一暖，错开目光，发问： “老大，咱明天去哪？” 江九未低下头想了想，没有太多犹豫便决定道： “我明天回‘贪婪酒馆’。” “成，那明儿咱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 说着话的两人一愣，纷纷把目光投向突然出声的小白。小白神色低沉，抬头看了看两人，解释说： “我不能离开自己的族群太久。” 小白凑近了些火堆，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况且白狼的存在对人类来说是个重大的威胁，我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江九未皱眉问：“你担心自己会被捕捉到？” 小白摇了摇头，目光流过江九未的眼眸，似乎想到了什么，沉沉道： “不是担心，是我害怕。” 她垂下眼睑，用沉默遮掩了所有情绪， “我是狼，不能规避火器。对人类来说是最好击杀的一类丛林生物。” 闻言，方风燃和江九未对视了一眼，均陷入沉默。江九未思索片刻后，抬头问小白： “如果你不想待在人类附近，我们可以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嗯……” 小白迟疑片刻，面向方风燃，缓慢地说道： “哥，离开你，我很难过……” 方风燃看了江九未一眼，发现后者转而盯着自己面前的火焰出神，没关注他们交谈。他想了想，试探般地提议说： “不然你就留在这里吧？” 小白听完立马反驳：“不行！” “为什么不行？” 方风燃不解道， “你留在这里，周围也比较安全。等我们从酒馆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你妈妈啊。” 她低下头，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和你们在一起，我总是忍不住……会想到那些死在人类手里的同伴，我不想他们的仇恨延续下去，却也不能背叛自己的种族加入你们人类社会。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做一个无忧无虑、单纯的普通狼族。” 说着，她抬头望着方风燃，问道： “所以，你们会恨我吗？” 方风燃摇摇头，认真道：“或许我们两个物种之间有过血债，但这不是某些无辜的个体应该背负的。我只知道你是小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 小白听完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眼圈泛起一层雾水，眼底氤氲。 “别哭呀…” 方风燃将手掌盖在她的肩膀上，安慰似的轻拍着。小白咬唇，抬手拭掉眼泪，哽咽道： “我不是哭……” 她吸了吸鼻子，说：“就是眼睛酸了……” 早晨。 贪婪酒馆外。 方风燃抬起头，撇了撇这黑漆漆装潢的酒馆外围，扭过头，失望说： “这酒馆也不咋贪婪，看上去倒像需要经济支援。” 江九未扶了扶额头，摆手示意他少说两句，随即走到画着奇怪图腾的门边，礼貌地敲敲门。 开门依旧是约翰，他看见来的是位漂亮女孩，目光微亮，又很快收敛，也不贪足眼瘾，只沉沉地说了句： “出示邀请函。” 江九未只当他是接触人太多，忘了自己，伸手从兜里拿出邀请函，提醒了句： “是我。” 约翰听出了江九未的声音，难以置信般打量她的着装，确认是她本人。他瞳孔睁大，很是讶异，却也很快平复了神色，转而望向跟在她身后的男生，皱起了眉，问： “他是谁？” 江九未还没来及回答，就听见方风燃带着骄傲的语气说： “这我老大，我是她小弟。” 约翰侧目看了看他，又回眼对比了下体态娇小，洗干净脸后容貌精致得不似真人的江九未，只当方风燃是追求者，借个名头跟过来，回应说： “他留外面。没邀请函的人不能随便进来。” 江九未微皱眉头，刚想争取，就听见院里传来熟悉的粗犷笑声，查理走到三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同行的两人，出声道： “哈哈哈…这不是我的大功臣回来了吗？呦，小甜心又干净又漂亮啊！” 方风燃后退几步，凑到她耳边，眨眨眼，低声问： “那老胖子你认识？” 江九未看了看脸上横肉遍布的查理，想起达克，目光暗淡了几分，侧头回答说： “老雇主。” 查理目睹二人窃窃私语，却也不阻拦，只是拍了拍约翰的肩膀，示意他后退两步，把门给让出来。 约翰看了眼查理，又撇了下神态自若的两人，闷闷地点下头，侧过铠甲般的身躯，让开了一段路。 两人一边往酒馆里走，一边听着酒馆老板在一旁絮絮叨叨： “小甜心干活利索，我当时刚等了小半天，这风就刮到了哈哈哈…这好巧不巧的，你又回来我这，我可得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 江九未点点头，没忘了提醒他结尾款。方风燃见她说完了正事就一言不发，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索性接过查理的话头，说： “你可不得好好招待我老大，你可不知道，我老大那是振臂一呼，招来三千狼兵，把那领头的就地围住，任他使用万般妖术也不能逃脱。” 方风燃输出能力实在惊人，聊着聊着就变成了查理单方向在一旁应和，好在这离奇的场面没持续多久，三人便推开门，进入酒馆的内部。 豪奢的装潢入眼，江九未侧过头，手指比划了下，示意他看看这些装饰，随后向方风燃递去一个质询的目光。 方风燃拍了拍墙壁上镶嵌的宝石，低骂了句： “贪婪，太贪婪了！” 江九未：“…” 进入酒馆后，之前的那位女服务生主动上前招待，引领众人走到之前两人交易的那个单间里，恭敬地倒上三杯酒水，缓缓退下。 方风燃抄起杯子，嗅了嗅，随后嫌弃般放下，挑了句：“这啥东西，怎么一股药味？” 查理手指敲了敲桌，脸上浮上一层歉意，大咧咧道： “害，咱这穷乡僻壤，比不得二位金贵。不合口的话，这茶水倒掉也就是了。” 江九未没理会他俩的互作姿态，直接对查理说道： “查理老板，既然我完成了任务，你也该给我剩下的四千巫了。” “当然。” 查理挥手示意女服务员拿来箱子，摆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指了指箱子示意江九未自己打开，她刚想伸手，却又被方风燃半道拦下。 他侧头看了眼江九未，抱歉说： “没见过这么多钱，老大你让我见见世面。” 方风燃打开木箱，瞳孔一缩，瞬时变脸，露出狠厉的神色，杀意直指对面的查理老板。 江九未也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那根本不是四千巫钱，而是一颗人头。 ——达克的人头。 第十四章 巫师手札（十二） “查理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九未示意方风燃保持冷静，自己率先开口说： “我们做了你让做的事，到了最后，你要卸磨杀驴吗？” 查理清淡一笑，手指弹了弹桌面上的灰尘，回应道： “我的信誉一向有保证，那四千巫一点也不会少了你们的。但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你们在巫师遗迹里都发现了些什么？” 江九未瞳孔微缩，站起身，似有怒气道： “你跟踪我？” 一旁的女服务员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身后，目光隐晦，似在监视。江九未知道分寸，只是佯装怒意，实则观察查理的态度。 “我们可没有派人跟踪你…”查理推了推酒杯，笑眯眯道： “只能说，是你们太引人注意了。狼群包围，还能化敌为友？最后竟然一同破了那个巫师遗迹，这么多疑点，实在让我不得不好奇啊。” 查理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始终低着头的方风燃，说道： “这位小朋友倒是更奇怪，竟然能跟那些畜生相处到一块去，有没有兴趣跟我干，把你那个白狼女引过来，卖她的钱咱俩三七分成，怎么样？” 方风燃再忍不了，拍案起身，回手一拳挥向查理。身后的女服务员静待多时般抽出一把亮刃厨刀，直从背后刺向他心口。 江九未早有准备，侧过身，清瘦的腿上抬一踢，精准击落那女郎手上的刀，侧身发动永恒之光，直接把光束甩到查理脸上。 查理猝不及防，眼睛被瞬间刺盲，只能伸出双手胡乱摸索着后撤。 江九未方才想要追击，却感到背后传来熟悉的针刺感。她难以置信般瞪大眼睛，回过头，却发现小白站在女郎身边，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扶了扶桌角，想要质问，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就被那熟悉的毒素麻倒，失去意识。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7.4w+（新人榜全期第一）】 “九妹醒醒！” “我去那个小白藏得太深了。” “这回真是要翻车了…” “方风燃怎么什么东西都信啊，无语住了……” 终于摆脱大脑海啸般的眩晕感，江九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拷在一个十字架上，面前则是一个巨大的木桶，而小白正依靠在木桶边，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 江九未目光冷淡，也没有试图做无用的挣扎，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小白，等待她的回答。 小白看她看了半天，颇觉无趣地撇撇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奥”了一声，讽刺道： “我差点忘了，你这种连基本人类情感都残缺的东西，是感受不到害怕的。”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7.6w+（新人榜全期第一）】 “什么玩意？” “九妹不会真是精神病人吧？” “我去，她是一神经病？溜了溜了…” “…她确实好像完全不把我们粉丝当回事，一直在利用我们。” 小白似乎嫌自己说的不够过分，凑近了些，看着江九未无力反抗的样子，颇觉有趣地笑笑，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说： “你不就是个没人要的怪物吗？凭什么长这张脸，不如撕下来……” 小白瞳孔渐渐转为幽绿，阴狠道： “给我吧？” 江九未刚想张嘴，脸上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随即是滚烫的消融感，仿佛有人在自己头上浇了一盆开水。 【玩家江九未/受到剥皮巫术影响，hp-300！（瞬杀！）】 【玩家江九未/心跳停止，确认死亡】 ＜结算异常终止＞ ＜请选择回档点＞ ＜1.进入酒馆＞ ＜2.牢狱之灾＞ 结束了吗? 江九未感觉自己像是跌落在深不见底的海洋里，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意识却没有消散。迷蒙中，她感受到了深海传递给她的信息。 “回档吗？” 她试探着把意识集中在第二个选项上，随即像是被捞出水面般，思维迅速回流，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哈啊，哈啊…” 江九未如蒙大赦般睁开眼，喘着气，抬起头一看，小白靠着那个巨大木桶，目光戏谑。她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是回溯了时间，重新回到了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时候。 江九未目光连闪，语气重了几分，厉声发问： “小白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帮查理那个黑心商人？” 小白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能一次说出这么多话，随即冷下脸，凑到她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调笑道： “我不帮他帮谁，帮你这个连人类基本情感都残缺的怪物吗？”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7.6w+（新人榜全期第一）】 “什么玩意？” “九妹不会真是精神病人吧？” “怪物？她不是人？！” “…不过她确实完全不把我们粉丝当回事，一直在利用我们。” 江九未感觉到脸上传来的触感，想起了之前被撕裂的痛苦，目光微沉，突然红了眼眶，抬起头似乎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哽咽说： “小白…我明明把你当朋友的……” 其实江九未的五官清秀，皮肤白皙，看起来精致又柔和，只是平时总冷着脸，才看上去不惹人亲近。 可这次她露出这种伤心的表情，配上那清纯过分的脸蛋，直令小白都心尖微颤，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正要施展巫术的手。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8.5w+（新人榜全期第一）】 “刚刚谁tm说她是精神病人的？！” “九妹不哭，姐姐抱抱。” “啊啊啊我受不了我想手撕小白。” “回楼上，给我留一半，我想生撕。” “快想办法啊大家，把九妹救出来！” 江九未本来只想假装示弱，从小白嘴里套出更多信息，却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连弹幕的舆论方向都被自己这一小小的动作改变了。 她不由得第一次重视起了自己已高达“ss”的魅力。 小白回过神来，嗤笑了一声，手指挑衅般拍了拍她的脸颊，冷冷道： “你把我当朋友？呵，你是不是跟方风燃那蠢货待久了，自己脑袋也不清楚了。” 江九未眼眸连闪，唇齿打着颤，竟流下两行清泪来。 她似乎不想多说，直直地闭上眼睛，像是被背叛后绝望透顶，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看她这样，小白却来了火气，皱紧了眉头，大声道： “江九未！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没有回答，江九未只是摇着头，眼泪越流越多，顺着白皙的肌肤留到早已被血污铺满的猎人装上。 小白莫名地焦躁起来，离开了江九未身边，来回踱步，几近失控般说： “江九未！我跟你才认识多长时间，怎么可能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你为什么要哭！你为什么要哭啊！？”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8.9w+（新人榜全期第一）】 “啊啊啊啊给我把刀我要殉情。” “楼上你冷…你妹静啊，我也想殉情。” “女鹅太委屈了…” “她上次那么疼都没流这么多眼泪……” “一人血书杀小白！” “别说没用的了，大家快想办法啊！” 江九未想起这一路小白的表现，隐约猜出了她几分身世，心中有了攻破她心防的办法。 她面色灰白，似乎刚刚的爆发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她双手耷拉在手链上，嘴角挂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声音打着颤，说： “小白…我从小没有父亲……” 听见这话，小白焦躁般乱抓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十字架上的人。江九未顿了顿，哽咽了下，接着说： “我的母亲嫌弃我是个女孩…一天到晚说我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仿佛我做什么事都是错的。” 小白听到这已经完全愣住了，她咬着嘴唇，低着头，目光是难以言说的纠结和愧疚，似乎联想到了自己的某些往事。 江九未似乎越来越虚弱，声音越来越低： “…可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我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类，是一样的……” 小白不敢再看江九未，错过头，声音低沉着问：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害怕…” 小白听见这三个字，身体一颤，连忙侧过身，似是怕她发现。江九未没有理会，继续说： “…我怕我问了你之后，你告诉我你和我不一样……我又成了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0.6w+（新人榜全期第一）】 “原来九妹这么难……” “我还以为她现实中一定是个女神的…” “女鹅不哭不哭，妈妈抱抱。” “老婆，你不孤单，有我呢！” 江九未声音渐弱，话到最后几乎成了唇齿间的呢喃。小白看她状态不对，连忙凑上前去，扶住江九未的肩膀，急声问： “江九未？你怎么了！？” “你不是喜欢我的脸吗？” 江九未抬起头，眼睛半睁，嘴角勾起了个笑容——在布满泪花的脸上显得格外悲哀。她继续说： “我死后你可以让查理帮你找找巫术，把我的容貌换上去……” 小白听她这么说，彻底慌了心神，连摇江九未的肩膀，语无伦次道： “别…不…你不能死…你别留下我啊！” 这时，一旁的门忽然被推开，方风燃面色焦急地冲了进来，看见江九未被锁在十字架上，怒气上头，回手踢开了她面前的小白，破口骂道： “小白你个叛徒！” 小白被踢倒在地，像犯了错的孩子，急得也流出了眼泪，连忙对方风燃说： “快！快救江九未！查理好像给她下毒了！” 第十五章 白狼公墓 白狼历1458年。 银月王殿。 “母后，为什么父王不见了，他去哪了？” 被唤作“母后”的妇人头上带着镶嵌血色宝石的亮银王冠，身上穿着装饰华贵的白色衣裙，整个人端庄而尊贵。 她转过头，看了眼面前还未化形的白狼幼崽，理了理自己的薄纱袖口，说： “他没能带领族群找到下一个食物来源，主动牺牲了，骨架现在被埋在公墓。” “父…父王死了？” 妇人目光清冷，点了点头，补充说： “为族群寻找食物来源是我们白狼一脉的使命，如果完不成使命，就要受到惩罚。主动献身，成为族群的食物。” “可为什么是父王，他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因为那群人类他们……” 妇人目光锐利了几分，盯了狼崽，伸手打断了它的话，开口教训道： “只要结果是我们之后要在饥饿中度过严冬，那就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狼崽瞪大了狭长的兽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分外陌生的母亲，看着她近乎冷酷无情的眼神，颤抖着退了好几步。 妇人抬手稳了稳王冠，扭过头去不再看它，一步一步走向面前由月光石塑造的王座。她坐稳身形，看向面前的小狼崽，冰冷道： “你也是白狼，你迟早也要走到这个位置上，在那之前，向我证明你的价值，不然我会亲手把你扔进公墓。” 白狼女王不怒自威，眸里闪着狼族独有的凶狠与执着。小狼崽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表现不好，这位昔日的母亲真能把自己丢到墓里饲喂族群，心中一片悲凉，俯下身，恭敬地退出殿外。 白狼历1461年（三年后）。 女王端坐在王座上，目光低沉，扫视过阶下伤情狼狈的一众荒狼，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领头的白狼少女身上，说： “你就是这么保护部族的？” “母后，它不是我的错，是那群人类，他们设置了好多陷阱……” “闭嘴！” 少女被陡然一骂，身躯一震，又想开口反驳，却被身后的荒狼用嘴拽了拽衣袍，一时冷静下来，悻悻低头认错。 白狼女王站起身，头上的冠冕在稀薄的黑气里显得分外耀眼，她沉着脸，走到少女旁边，低下头看着她惊惧的面容，说： “如果再有下次，公墓会是你的归宿。” 白狼历1468年（七年后）。 “母…女王大人，我回来了。” 女王没有立刻回答，转而侧头，听身旁的那只荒狼手下说了些什么，方才响应到： “找到了新的食物?” 少女目光一转，面色露喜色，连忙邀功道： “母后，我们找到了好多行鹿，我们这冬天的…” “你和那帮巫信徒交手多少次了？！竟然还能被那么低级的巫术伤到族群。” 少女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成绩被母亲贬得一文不值，面色发白，连连摇头，说： “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 “看在你这次找到冬食的份上，不追究你失职的过错了。” 少女心中委屈，颤抖着手指，面上勉强保持神色，如往常一般无奈抽身，打算退下，却又被叫住。女王顿了顿声，右手轻抚额头，说： “听说你给自己起了个人类名字，叫‘小白’是吧？我希望你能融入人类社会，弄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况，为狼族做出贡献。” 小白身体一颤，随后转身，点点头： “我会找到机会的。” 小白离开王殿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她不明白，为何母亲对于自己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更加不理解，为何每次提及“融入人类社会”几个字的时候，她总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母亲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对人类充满敌意。 小白总觉得母亲瞒了她许多事，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十分奇怪。她没来由地怀疑即便自己在母后身边待久了，不犯什么错误，也逃脱不掉被丢进公墓的下场。 她更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所有白狼，包括那两位高贵的狼王，都愿意为了狼族的繁衍，牺牲自己，放弃自己最珍惜的东西。 而她作为新生代唯一一只白狼，从小在王宫长大，深受庇护，从未遭遇过这等苦痛。 她不懂，也不想懂。 小白只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像父王一样，为了保全狼族的安危，甘愿成为其他野兽的食物。 所以，她必须活下去，她一定要变强！ 数日后。 夜幕降临，森林里漆黑一片，偶尔传来几声交流信息的狼嚎。小白蜷缩在一棵树干背阴处，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向远处的火堆。 篝火上烤着一只麋鹿，散发着诱人香味。香料是她抢过路的商队得来的，商队很清楚要走这段路会遇上白狼，做好了要出血的准备，也就没起大的纠纷。 小白舔舔舌尖，腹中一阵饥肠辘辘。她刚从行商必经的山谷中领部族跑回来不久，就碰见到了巡逻队伍，匆忙之间背着一只麋鹿，趁对方注意力还未集中到自己身上时迅速跑掉。 虽然躲过了巡逻队伍的检查，但是她身上依旧因流弹留了许多伤痕，皮毛上沾满了鲜血与灰尘，狼狈不堪。 小白化为人形减少创伤面积，随即撕下准备好的布条，将伤口处绑紧，防止鲜血继续渗透。然后幻出狼爪，慢慢割破麋鹿皮毛，切肉，吃肉。 她吃饱后，靠在粗壮的枝干上休息，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记得，今晚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在人类社会里，这一天好像要很庄重的度过。 夜晚的草丛里传来响动，小白忽然惊觉，捂住胸口收紧呼吸，耳朵竖起，仔细倾听周围。 没有生命，是落石。 她松了口气，摸着肚子，缓缓躺倒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思索着刚才那个奇怪的念头。 “今晚，是不是该好好过一下……” 她喃喃自语： “可是…今天……” 她猛然坐直了身体，看着火焰跳跃的篝火，恍惚想起，那一晚的夜空下，那个曾经陪伴她整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的父王…… 她怔愣许久，忽然抱着膝盖哭起来。哭得浑身发抖，肩膀耸动不已。这时，远处忽然隐约亮起一抹红光。野兽本能给予她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白抬起头，循着红光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带着奇怪仪器的人类瞳孔，仿佛是夜枭一般令她脊背发寒。 猎人小队成员微眯着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小白，逐渐四散开来，似是打算包围这个脱离族群的白狼。 小白拭去眼泪，双手因害怕而颤抖，却咬了咬牙，再度化成狼形，刚绑好的绷带在身躯膨胀中被撕裂开，她深吸了一口凉气，用人类语警惕问道： “你、你们是谁？” 领头的猎人没有理睬她，径直走近火堆，蹲下身，用匕首割下一块带肉的鹿角。他将鹿角甩到小白面前，淡漠道： “你这小畜生拿咱们商队的肉开荤啊？” “我……” 小白咬唇，不敢伸爪夺回，她知道，自己根本抢不过这群携带火器的猎人，但是她还是试图争取道： “这是我的猎物，凭什么给你？” “因为你很弱，” 那领头收回匕首，漫不经心地说： “所以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领头的没再说话，一旁的猎人成员倒着起了急，他用红芒扫了扫小白，不耐烦道： “头儿，你跟这狼崽子费什么话，她学个几句人话，还真当自己不是畜生了？” 领头的笑笑，转头看向小白，倒像是给她说道： “你乖乖和我回去，也受不了什么外伤。我们呢，把你卖到有特别喜好的商人手里，你做个兽宠，不用死，还能不愁吃穿，说不定还能享受快乐呢？哈哈哈…” 小白神情发冷，想起了父王曾对自己说过的白狼女被抓的后果，心头涌起绝望，连连后退，却被身后冰冷的枪口逼回。 眼见着包围圈越缩越紧，其中几个猎人甚至还拿出了一个黑绳大网，似乎要把自己活捉，小白眼眶里流着泪，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不是我说，你们得是多爹爹不疼娘娘不爱身上流着田园犬血脉的人能干出这损事啊。” 众人一惊，随即回头望向树上。一个黑衣少年端坐在树枝上，吊儿郎当地晃着腿，挑了挑眉，接着说： “这么一大群人围着人一狼崽子过不过分啊？而且还要干啥玩意，逼良为娼啊，我看你们那心掏出来得比红太狼的锅底黑。” 小白一歪头，没理解他说的“红太狼”是什么狼，却听明白了他的语气——那人类少年不是来帮这帮猎人的。 她若有所思，连忙变成人形，也不收敛落在地上的绷带，就那么楚楚可怜地露出身上的伤口。 那少年好像一愣，随即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腔调，挑了句： “豁，成精了还？那你们就更不该抓人家了，有损功德，你看……” “年轻人…” 猎人领头直起身，打断了他的话，端稳了手里的猎枪，商量道： “我们都是人，何苦为一只畜生伤了和气，你就当没看见，不脏小兄弟的眼。” 黑衣少年翻身下树，平稳落地，抬眼扫视了一圈众人，戏谑说： “这闲事我还真就得管，我不像你们，我是怕脏了我的心。” 猎人没听他说完果断开枪，四散的流弹却没有击中目标，众人一惊，却发现那少年化成一道黑影在他们头上的树间穿梭。 他们举起枪往上，左右摆头，却因黑夜的保护，始终跟不上他的速度。少年抓住机会，压住树枝弹到站位密集的几人中间，回身几腿，将众人踢倒在地，不忘把他们的配枪收到系统背包里。 一来二去，众人都被缴了械，七零八乱地躺在地上呻吟。少年撇了撇嘴，扫了眼面前不成样子的猎人编队，无语道： “大人，时代没变呢还。” 小白看见他矫健的身手，也十分讶异，好久收回神来，开口问： “小哥哥，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颇显幼稚地甩甩头，华丽地摆了个造型，说： “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方风燃是也。” 在那之后，小白只说是要报恩，带着狼群一直跟着方风燃。她心里知道，这是混入人类社会的绝好机会，只要借助他的武力和几大势力搭上线，肯定能为自己的族群谋取到巨大的利益。 可漫长的等待下来，她发现身边的这个少年没什么进取心，整日赖在丛林里，也不与人类聚居地交流，几番劝阻无果下，她只好另寻出路。 她派下去的荒狼打听到了“贪婪酒馆”老板似乎有了麻烦，想要有谁帮助，暗中写了封信，假托与自己交好的商队送去酒馆。 回信很快，内容也很简单，老板想要自己杀了那个拿着骨棒的人类，而报酬，是一种可以让自己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巫术。 她答应得很痛快，随即借着方风燃口中想要了解其他“玩家”的理由引诱道： “我们把你说的那玩家绑来吧，包围那一堆人。” “不太好吧，咱过去和人好好说不就完了？” 小白目光很隐晦，说： “哥，你觉得她能信任咱们吗？不如直接绑来，免得生起事端，还可以试试这些巫师的水平了……” 她把目光投向人群中的那个女孩。那女孩被那个人类头领百般照顾，可她还最后竟还冷眼旁观，选择放弃那个同类独自逃生。 “一定是因为她那张脸。” 一股名为嫉妒的邪火在这个从小没受过关爱的白狼心里潜滋暗长，又在收到查理下一封信时达到顶峰： 查理给了她上次承诺的“剥皮巫术”。并应允能够为她准备一身真真正正的无暇的人类皮囊，但前提是她杀了那个骨棒男子身边的女玩家。 她的回信依旧很简单： 她可以出手，但条件是……她要那女玩家的皮囊。 第十六章 巫师手札（十三） 方风燃心下一惊，连忙走上去，三下五除二扯断铁链，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把剩下的血饮之石都塞给了江九未。 江九未意识朦胧间似乎又要回到那片深海，却像又被一条血色的丝带缓缓拉回，又一次恢复了知觉。她抬眼看了看方风燃，心中微定，随即把目光移向小白。 江九未还不能确定自己那一番话能否真正的触动小白，让她选择帮助自己，索性也不撤下伪装，依旧流着泪，仿佛生无可恋般耷拉着头。 方风燃看见江九未晦暗的神色，毫无求生欲望的动作，以为她还没有被完全治好，回身对着小白怒喝道： “你们给她下什么药了？！” 小白神色焦急，凑到江九未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连声道： “你别死…江九未你不能死……” 江九未微抬眼眉，佯装虚弱道：“你为什么背叛我们?” 小白看她有回应，脸上一喜，半跪身形，凑到她身边，说：“回头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咱们先逃离这里，我错了，咱们先走好不好？” 江九未微微点头，小白身形一虚化为狼形，托起她，随即跟着方风燃向外跑去。一出门江九未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血腥气，不似寻常的铁锈气味，反倒诡异地带着沉腻的甘甜。 三人一愣，发现整个走廊的墙壁和地板上都流淌着诡异的血色符文，那些印记仿佛是有生命的，循着三人的脚步缓缓逼近。 “那是什么？” 江九未扫了眼两人，主动踏出一步踩在符文上。它突然像蛇一样从地面涌了出来，缠住她的脚腕，缓缓渗透。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96，sp-21！】 方风燃没想到她这么莽撞，连忙去拉她，勉强把她扯出了红潭，说：“老大你挑战阎王爷心理底线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江九未微微头晕，皱起眉，没回答他的话，转而提醒道：“这些红潭能降低我们的理智值。” 方风燃深吸了一口气， “这酒馆地下室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多了这么多鬼东西？” 江九未心神微凛，从背包里示意方风燃把背包里多余的猎枪给自己，照着地板上的纹路开了一枪，可那红潭就像是水上落了块大石子，溅起了阵阵红波，又最终归于无形。 “火器没用。” 方风燃弯下腰，右手用力一拳打进泥潭里，却被红色触手团团绕住。 【玩家方风燃/受到伤害hp-146，sp-34！（致命一击！】 “我去这个攻击力好伤啊……” 江九未抬眼看了下方风燃张开的面板，推测道： “它所造成的伤害应该跟我们的精神数值有关……” 说到这，她眼眸微闪，随即一亮，伸出左腿任由触手缠绕上来，随即连忙对方风燃说：“打我腿上的触手。” 他又被江九未的动作吓了一跳，却也知道事不宜迟，蓄力一拳，侧向击飞了缠得最紧的几个触手。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98，sp-23！】 【“红潭”hp-135！（瞬杀！）】 方风燃看着面前逐渐瘫软消失的红潭，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道： “这些鬼东西只有在缠绕时才能被物理手段攻击到。” 江九未点点头，可目光依旧阴沉。她很清楚，以现在两人的hp，就算挑必要的触手打，也是不足以支持到走出地下室的。 “小白，你的hp有多少？” “啊？h…p？” 江九未换了种说法，道：“你感觉这些触手能对你造成多少伤害。” 小白颤了颤身，伸出了左前肢，靠前的触手缠绕上来，又被方风燃一拳击溃，小白说： “感觉伤害不高，但如果积少成多，我也挺不住。” “最多多少次。” 小白一愣，随即回应道： “可能十次以内吧，我能勉强挺住。” 方风燃深吸了一口凉气，扭头对江九未说：“老大，你想干什么能不能次次跟我说说？” 江九未也随他转过身，却只是伸出手，缓缓摸了摸方风燃的头，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方风燃：？？？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0.9w+（新人榜全期第一）】 “噗哈哈哈哈…” “对智障儿童的关爱哈哈…” “九未：你不用考虑这些，宝。哈哈哈…” “讲真，她俩这个身高差和反差萌配一脸。” “嘶，但我直觉哈，九妹对他好像没什么那方面的感觉…” 江九未转过头去，看向小白狼形态的狭长双眸，温吞道：“小白，你不会再背叛我们了，对嘛？” 小白硕大的狼首连连点下，她吐口道：“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刚刚只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冷……” 江九未伸手顺了顺她颈间的绒毛，打断了她的话，轻声说：“没事了，我相信你。” 小白四肢不安地退了退，又似乎留恋这种生命中难得一见的温柔，颤抖着俯下身，任由江九未抚摸她纯白的绒毛。 “啊啊啊九妹为什么奖励她?” “孤独的泪，放肆的流。” “感觉这个小白好像童年过得也不怎么样…” “那也不是她害人的理由好吗！” 江九未抽回身子，神情严肃，看向一狼一人，说：“咱们现在处境比较危险，我有个方法需要大家听我指挥……” 她眼看面前的两人没有什么异色，方才继续道：“小白你一般跟着我指的方向，逐个把红潭引出来，方风燃你一看红潭缠绕上去，就立刻把它击落。” 他们闻言没有犹豫，直接开始行动，不出江九未所料，这些诡异的触手离开地面后其实非常脆弱，况且它们依靠本能行动，没有什么趋利避害的自觉，是很容易被勾引出来消灭的。 随着大家逐渐逼近地下室入口，小白的神色愈僵，身上本来细腻柔滑的毛发也逐渐变得暗淡萎靡，但好在地下室的走廊并不长，终于算是让众人走到了尽头。 地下室出口的铁门没关，江九未凑过去一听，外面却没有什么大的响动，甚至前几天鼎沸的人声也消失不见了，眉头微皱，抽身退回。 方风燃疑惑于她的谨慎，出声问：“老大，怎么了？” “太安静了……” 江九未低下头，抬起从他那借的猎枪，从大门打开的缝隙看了看，发现前方并不像有什么潜藏的风险，试试探着推开门，向前走了几步。 她转过身，向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跟上了。三人脚步一齐，正打算往前走，江九未却突然拦住了两人，让方风燃多给她拿出来两把猎枪。 江九未看着面前似是通往正厅的廊道，示意方风燃把枪甩出去。他虽然疑惑，却也依言照做，刚把那些枪支甩到远处去。 面前的情形骤变，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随即是一片灼热的火浪，好在三人离得足够远，只被溅起的石子划了几道，没有受什么大伤。 方风燃被此番一惊，颇有些不知所措，递给江九未一个探寻的目光。江九未看了看他，转头望向小白，说： “从我的认知来看，之前和你做生意的查理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商人。本来你会杀了我，自己从这里走出去……” 说到这小白神色低落，内疚地躬起了身。但江九未这次没有安慰，转而说： “…这时你的核心诉求已经完成，之后就不会再和他做生意，甚至会因为防止他透露你的真实身份对查理痛下杀手——对他来讲你已经完全没有价值了……” 方风燃反应过来，接过她的话说：“所以这一定有陷阱，用来弄死在那之后毫无防备的小白，或者是挣脱锁链后冲出来的我。” 江九未赞许地点点头。方风燃似乎又反应过来些什么，说：“那老大，万一他这安排的是需要一定质量踩上去才能触发的地雷，咱刚才的试探不就没用了吗？” 江九未温吞一笑，说：“没事，那我就知道了。” 方风燃不理解她这句逻辑诡异的话，但也识相没有继续询问，转而一马当先，带着两人向正厅走去。 三人越向前，不祥的感觉越浓烈。四周的走廊虽然没有那些看上去就让人不适的红色触手，却满是战斗留下的弹孔与划痕。 更令人疑惑的是，那些制造这些痕迹的人，都离奇的消失了。仿佛整座酒馆霎时间变成了一方空楼。小白迎着江九未探寻的目光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不知所为之时，系统却响起了不同于往次的提示音。 【玩家江九未、方风燃/接取本世界终焉任务】 【终焉任务：当玩家遭遇足以影响本世界发展的重大事件时，自动载入终焉任务。】 【所有相关玩家强制接取，任务失败本世界将产生莫测变化】 【如玩家成功完成该任务，将获得大量奖励，并立刻遣返游戏大厅】 【根据相关玩家的不同表现，世界即将迎来终局，不同终局将产生不同效果，并给予导致终局的玩家不同奖励或惩罚】 【祝本世界所有玩家武运昌隆】 第十七章 格林没有童话（终） “你看啊，把这附近的皮毛划开，把翻折的狼肉移动……” 小孩抬起头，看见本该一开始教课就变得严肃的巫师嘴角止不住的笑容，有些疑惑，却没有发问。 过了一会儿，巫师掏出了狼心，连忙把它放到一旁恭候多时的储藏瓶里，拍拍手，对她说：“小孩，你看懂了吗？” 小孩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储藏罐里那颗还在蠕动的狼心，不明白老师要那这种看上去毫无作用的东西干什么。 巫师咧嘴一笑，恶劣道：“你没看懂我也不可能再来一遍了，除非你想让我掏你的心…哦，你不是狼，没劲。” 小孩没回话，只是看着巫师视若珍宝地抱着那个储藏罐，如平时一样地向宿舍楼走去。他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扭过头，凶狠地对小孩说： “我不出来，你也别来打扰我，之后空的功课我回头补上！” 小孩深深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目光隐约了几分，似乎对巫师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很是好奇。 宿舍内。 格林把储藏罐轻轻放在实验台上，拿出贴身放好的配料表，看向一旁被铁链拴住的女尸，用一种世人难以想象的温柔语气说： “亲爱的，我来救你了，你等等我。” 放好所有的预备料，巫师点燃熔炉，看着被自己加持过的锅中翻涌的绿色汁液，取出生命力依旧顽强的狼心，把它放入锅中。 狼心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痛苦，剧烈地抽搐起来，甚至里面还隐约传出了幽灵似的悲泣。 格林面色狠厉，幽绿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比恶狼还残忍的血色，身后陡然显现巨大的黑色幻影。狼心惧怕般停止了呻吟，却依旧在锅中不安地翻动着。 但很快，狼心开始分解，融化成一摊诡异的血水，与绿色不明汁液相互融合，最后变成一种沉淀的黑色凝胶。 黑色凝胶刚一形成，仿佛要勾动天地异象般产生了莫名的吸力，四周的黑息以诡异的速度向它涌来，又与它融为一体。 这个黑色的漩涡不断扩张，似乎要吸纳整个世界的黑息。格林瞪大眼睛，怀着无可附加的期待看向旁边的女尸，看她身上的血迹一点点消散，看她的皮肤一点点变成自己记忆中的白皙晶莹，看她纯白眼眸中逐渐开始跳动的灵魂之火。 看她身体恢复如初，他惊喜地俯下身，眼底漾着泪花，颤抖着手打开旁边的锁链，抚上她的肩膀，喃喃道：“我来了，我来了……” 女人的瞳孔微亮，她看清了面前的人，用她方才苏醒沙哑干涩的嗓音说：“小…格林…” 格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说不出话，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头，幽绿的眼眸放肆地倾泻着眼泪，他抱住面前的人，声音嘶哑：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随着黑漩的逐渐扩大，女人状态越来越好，嗓音也越发清亮，她看着面前的爱人，说： “你怎么…忽然这么老了？” 格林没有回话，只是用力地抱住了面前渴望了多年的人，颤着声音，说：“没事，现在没事就好了…” 女人看到身处熟悉的婚房已经如此破旧，心下一惊，恢复了之前的记忆，轻柔推开了格林，出声问： “小格林，是你救了我吗？维泽德城怎么样了？” 格林闻言，面色一僵，似乎不敢面对女人的目光，沉沉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女人心头涌起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用手抚住他满是胡须的面颊，强令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出声发问：“你说话啊！城里那些人怎么样了？那些血尸进来了吗？” “他们都死了，变成了血尸。” 女人闻言瞪大了眼，难以置信般张开了嘴，面色逐渐晦暗下去，可她想起了什么，随即眼眸发亮，抓住他的衣领，问道： “没关系的对不对？你都能救回我，也一定有能力救回他们的…你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牧师啊！” “对不起。” 女人听见这话，手臂发软，无力地垂下。格林接着说：“我在找到你那一瞬间就用了所有我能找到的镇治物压制住了你体内的尸毒，才勉强让你的身体保持完好……” 格林心疼地抚摸着女人的面颊，愧疚道：“而其他人被我用巫术驱使去寻找救你的古老药方…尸毒已经入骨，不可能治好了……” “你用巫术！？” 女人眼里泛着深深的失望，失声喊道， “格林你…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杀人！” 格林俯下身，把脸贴在面前的女人手上，低声呢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女人低头看着格林，目光流过他在岁月中逐渐苍白的发尾，流过他久未修剪的胡须，流过他身上那件被狼撕扯得七零八碎的长袍，随后俯下身，抱住他的头，声音平和下来，说： “我们结束这一切好不好？” 格林身躯一颤，声音带上了些许哽咽，随即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女人笑起来，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自己，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最爱的人深陷罪孽。 格林抬头看见女人的笑，自己也放肆笑起来，只是眼底还带着泪，显得这个笑容有些滑稽，他开口解释说： “我过会儿就去引动漩涡，陪我聊会儿天吧……” 女人温吞地“嗯”了声，拍了拍他的头，指尖流淌过他绵密的乱发，轻声问： “很想我吧？” 格林把头放在她腿上，却始终不敢重压，微微擎着身体，闷闷答应道：“嗯。” “一直在想？” “嗯。” “有多想？” 听见这个问题，格林认真地想了想答案。他抬起头，目光所及，是她时隔多年依旧温润如初的面容。 女人微微一笑，没有理会格林的愣怔，如那年婚礼上一般，出其不意地吻住了面前的爱人。 格林忽然就知道了答案，长吻过后，他伸手抚摸着对方的面颊，说出了他这一生最平淡却最真诚的话： 我这一生的苦乐，七分与你相关，剩下三分，是我见不到你时的思念。 楼外。 小孩看见外界翻涌而来的黑息如细蛇般渗入建筑，微微有些慌张，正想跑进去一问究竟，却想起巫师临走时的嘱咐，勉强收住性子，在外面等待。 随着黑息越聚越多，几乎要吞噬这片楼宇，小孩实在忍不了了，正打算跑进宿舍楼里一探究竟，却听见一声巨响传来，随即无边无际的黑息从屋宇里涌出。 她顺着黑息流动方向看去，不计其数的血尸挣扎着徘徊，随后它们的白色眼眸中闪过一种解脱的欢愉，瘫倒在地，化为飞烟。 小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隐隐约约地猜到自己的老师要做些什么，不再犹豫，抬腿跑进宿舍楼内，声音颤抖着，连声呼唤着他，却始终没有回音。 她急红了眼，喘了口气，伸出手臂挡在身前，迎着黑气继续跑向巫师常待的那间屋子。勉强走到房门前，黑息似乎已经释放殆尽。 她脚步踌躇着，微抖着手打开房门，面前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房间。她微微低下头，眼里没有眼泪，只是渺茫的空洞。 小孩走到巫师常用的实验台前，看着炉火烧着空无一物的锅，忽然发现台旁有一堆被防护巫术保护的不明物体。 她身后涌现一个小黑影，防御巫术被顺势解开。她惊讶地发现面前是一摞书，被堆得很整洁，感觉不像是自己那个不修边框的老师干出来的事。 每本书封面都没有标题。只是最上面最薄的那一本被人搞怪的画了个笑脸。 小孩抽出那本书，发现里面是一个信封，伸出了仍在打颤的小手，缓缓打开： “ 致爱徒： 嘿，小姑娘，你好啊！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老师我已经死了。 至于原因，我不想和你细说。有些故事就算生命走到尽头，本人也不会想和别人透露。更何况这个故事可能会损害为师在你眼中高洁伟岸的形象哈哈哈… ” 小孩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左手拿信，右手狠狠地把那本薄书甩到书堆上，气愤道：“你有个屁的形象！” “ ……收你这个徒弟，我蛮意外的。 你有着比我还好的天赋，也有着为学问耐得住寂寞，沉得住气的恒心。但我总觉得你这些耐心的背后有一个血腥的故事。 你说你需要巫术，可你需要巫术为你做些什么呢？其实我每次看到你，都会想。如果我和我的爱人一帆风顺，要了个孩子，是不是也会像你这样，又轴又可爱。 我会夸你可爱，意外吧？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能称得上‘可爱’的点？我知道你沉默，我知道你冷淡，但我更知道你内心里有一种柔软，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可爱得让人着迷。 可你这小姑娘别那么死气沉沉，多笑笑。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烧尽自己的一生去报？ 我曾经也以为这世界除了我的学说再没有光亮，却在我最黑暗的岁月里，遇到了一个我愿意用一生去陪伴的人。 这世界还是挺美好的，只是需要你耐心去找，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那束光。 别觉得老师食言了哈，这一摞书是我毕生的研究成果。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分分钟就能搞定。其中有一些能改善人们的生活，借个名号传出去吧…… 你师母让我给这些玩意起个名，我对文学这玩意不感兴趣，你随便起吧，什么都行，但别太离谱了。 不过我也猜到，你和我太像了。估计也没什么点子，要不咱师徒俩都省省劲，这些要不就叫‘巫师手札’？ ‘巫师’格林参上。 巫朔终年（你可别再给统一喽！） ” 第十八章 巫师手札（十四） 【本世界终焉任务条件：探明红潭源头】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对方也收到了终焉任务的提醒。江九未率先开口，说： “这个终焉任务能这么兴师动众，难度系数肯定非比寻常。之后的行动我们都要谨慎些。” 方风燃点头示意了解，小白化为人身来放轻脚步，提高灵活性。三人沿着划痕遍布的廊道向前，看着周遭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划痕，心头都是一紧。 逐渐接近大厅，三人探头头，看见一个背影，肥胖且臃肿，像是低着头，只能看到脖颈。方风燃早有预料般拦住江九未想要再度试探的脚步，回头向她点头示意。 方风燃走上前，看面前的人没有反应，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轻佻道：“兄弟，你知道查理老板跑哪去了不？” 那背影转过来，方风燃惊惧地瞪大了眼睛，连忙退回。江九未瞳孔微缩，捂住小白刚要尖叫的嘴，顺带拉住她已经在疯狂颤抖的手，轻咳了一声，大喊道：“往门外跑，快！” 面前的已经不能称作一个人，而是包裹在一层人皮下的怪物，他的肉体已经被蚕食了大半，只剩下躯壳，里面满是蠕动的红色触手，发出细碎而令人生厌的摩擦声。 方风燃体质超人，哪怕离得近也能很快的脱离那怪物的攻击范围，反倒是小白和她落在了后面。正厅开敞，大门距离很远，江九未回过身，试探着交出“永恒之光”却没起到效果。 “小白，变狼，先跑。” 江九未没跟她废话，直接把她向前推去，顺势转身，抽出猎枪，对着面前血腥的怪物加足火力，连开三枪。 【“红潭宿主”hp-152！（火器抵抗！）】 江九未隐约猜到面前这个东西对火器也有抗性，却没想到这抗性如此离谱，当即不再纠缠，把打空弹夹的枪往触手堆里一甩，回身奔跑。 抛出的猎枪被一只触手拦下，那怪物似乎被激怒，伸出六只触手直指江九未的头颅。她隐约之间感觉脑后一凉，就势一个前滚翻，勉强躲开这一击。 怪物看一击不中，又伸出触手，对着跌在地上的江九未心脏处刺去，她抬起腿。 【玩家江九未/判定格挡，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江九未趁着怪兽触手被踢回，挣扎起身，对小白大喊道： “小白！把剥皮巫术传……”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江九未低下头，看见穿过自己心脏的触手，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消失，无力地瘫倒在地。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1769！（弱点暴击！瞬杀！）】 【玩家江九未/心脏碎裂，确认死亡】 “结算异常终止” “请选择回档点” “1.正厅中” “2.走廊口” 这次再回到这片深海，江九未冷静了许多，她发现是自己的意识寄宿在了这片海洋里，就像是海水中溶解了盐。 她纠结的问题是，目前这个能力是她独有的，还是所有玩家都有，既然是她独有的，那为什么系统没有给出相关提示。 思考无果下，江九未稍作犹豫，选定了第二个点回档。 意识回到体内，江九未看向面前方风燃拦住自己的手，抓住了他，看见他疑惑的目光，解释说： “等下。” 方风燃无奈般摇摇头，说：“不是吧老大，你又要自己冒险？” 江九未摇摇头，看向一边的小白，神情严肃道：“小白你会巫术吗？” 小白听到她这话，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嗫嚅道：“不会……” “小白你跟我说实话……” 江九未抓住她的手，把她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 “这很重要。” 小白头低得更深了，咬了咬唇，低喃道：“我会一种能剥离皮囊的巫术。”她说完这话，忙抬头看江九未，心虚地闪烁着目光，似乎很怕她猜出自己学这巫术的目的。 “你能教我吗？” 江九未早知此事，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 “让我有自保的能力。” “可这个巫术只能在直接触碰肢体时用，而且只要对方有力气干扰，就会失败……” “有总比没有好。” 【“小白”向你传授“剥皮巫术”】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0.9w+（新人榜全期第一）】 “还可以这样的吗？” “我去，直接传技能可还行。” “额，我感觉这挺难的，首先得有个像样的npc，其次人得信任你。” “可惜咱这看不到魅力值，不知道九妹魅力多少。” “低于a我倒立吃小白！” 【“剥皮巫术”习得需当前世界巫术属性点：3】 【可通过基本属性点抵扣】 江九未早有预料，想起自己还有那个状态加持，而且眼前有方风燃，选择了以三点“体质”代替“巫术”加点。 【玩家江九未/习得“剥皮巫术”】 江九未拍了拍方风燃的肩，自己主动踏出步伐，走向那个怪物。方风燃也知道拿她没办法，又不清楚她的计划，只能悻悻留在原地，密切观望着面前的进展。 江九未伸手拍到怪物肩上。 【玩家江九未/发动“剥皮巫术”，进行禁锢判定】 【玩家江九未/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红潭宿主”hp-1963！（弱点克制！致命伤！瞬杀！）】 江九未没有猜错，“宿主”的意思就是没有这具尸体的存在，触手也无法存活，那么剥皮巫术剥离了这个倒霉人的躯干，也就剥离了它的生命。 【玩家江九未/触发“不可思议的胜利”累积表！】 【玩家江九未/等级提升！当前：lv.4】 因为她是在怪物背身时施展的技能，小白两人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面前的人就化作半具尸体，躺倒在地。 小白站在那儿，呆呆地盯着面前半截身子，脸色煞白。江九未则看向了旁边的方风燃，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方风燃松了口气，看着面前这具无头尸体，忽然皱紧眉头：“这人怎么长这么丑？” 江九未：“……” “这人应该是被什么人操控，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江九未蹲下来，刚刚行色匆匆，没有看出来，现在仔细端详下不难发现尸体身上的衣服是查理的。 “他是查理老板。” 方风燃一愣，随即诧异道：“他设计害的我们，自己怎么死了？” 江九未看向四周，说：“这里应该还有别人。” 她嘴上说着，其实心中也存疑问，这种怪物的存在证明了红潭必须寄生他人或借助实体才能存活，那为什么一路以来，她们就看到了这一个寄生宿主？ 难道是因为查理的体质导致红潭产生了异变？还是说……正厅已经变成了某种诡异的特殊区域？ 江九未沉吟了一下，转头对方风燃说：“你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想自己上去看看。” 说完这话，她似是有意甩开两人，不再发声，抬腿就走。 方风燃看她一言未发便转身走了，急忙追了几步，叫道：“你去哪儿？！” 江九未没有停顿脚步，头也不回道：“找人。” 小白从后面追上来，目光坚定，轻声说：“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去。”江九未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这次我自己去比较好，相信我。” 两人看着江九未的背影逐渐从楼梯口处消失，都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小白才开口说：“为什么她总是喜欢独来独往？” 方风燃目光沉了沉，想起之前火堆旁江九未做噩梦时脸上的表情，声音干涩道：“可能是怕还不起，所以宁可选择不要。” 二楼。 “我很好奇你敢独自出来的底气是什么？”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江九未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面前同样破败不堪的走廊，轻声说： “我想见你。” 思前想后，无论是小白对自己下剥皮术，还是查理的离奇死亡，都好像有种雕砌感，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一切。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自己的到来密切相关，而她身上唯一与众不同的除了那个npc不可能知道的死亡回档以外，就是吃过方风燃喂给自己的那种奇异石头。 思前想后，只有自己主动脱离人群，才能为破解最终迷题带来转机。 “你要我的皮做什么？饲养那些怪物吗？” “你很聪明……”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那女人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但如果你只知道这些，你会死在这哦。” 江九未心头有了猜测，想回过头，最后确认一下面前的人是谁，却感到脑内传来一阵巨痛。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513！（头部贯穿！致命伤！瞬杀！）】 【玩家江九未/大脑破碎，确认死亡】 “结算异常终止” …… 江九未果断选择回到二楼，意识再度回流。 “我很好奇你敢独自出来的底气是什么？” 江九未这一次选择立刻回头，看清面前的人，有些诧异——她正是查理身边的女服务生。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513！（头部贯穿！致命伤！瞬杀！）】 …… “我很好奇你敢独自出来的……” “是你吧，查理身边的那个小服务生？” 第十九章 巫师手札（终） “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但没想到你能聪明到猜出来是我。” 那女声顿了顿， “不过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仍然会死在这里……” 江九未强忍脑后传来的冰冷又黏腻的触感，平淡道：“我想和你谈谈，你需要我的躯壳我未必不能给你。” “哦？” 原本在脑后的触手已经伸到了她脖子前，像一条蟒蛇一样轻轻缠住了她的脖颈，似乎她只要轻举妄动，就会赐予江九未一个痛苦无比的死法。 “可我好像不用你同意就可以直接拿啊……” 江九未仍然没有回头，依旧忍受着那种滑腻的不适，轻声道：“我有办法实现你的欲望，无论是要长生、力量、还是复仇。” 听到这三个词，江九未感觉到身后的人身上的杀气少了些。眼见她没有进一步的威胁动作，江九未连忙趁热打铁道： “我是玩家，你知道吗？” “知道。” 听见她的肯定回答，江九未知道自己之前的某些假设得到了验证。这个世界应该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有完整历史与文化进程的世界，而她们这些“玩家”，更像是短暂停留这个世界的投影。 但想通这个关节并不能保证她安稳脱离死亡循环，她还需要更多信息。想到这，江九未试探着咳了声，语气温和道：“相信我，我能为你带来比杀死我多得多的好处。现在可以让我转过去吗？我需要确认你的情况……” 江九未脖子上的触手略微收紧，似乎是那女人正在考虑，但很快压力放松，她又能自由活动了。 江九未缓慢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女人刚想说话，就感到自己手腕和脚踝一凉，随即整个人都被倒吊到半空中。 她看清了面前的女人——如果说那还算是个人的话。女郎的眼睛已经被蠕动着的白色取代，四肢也变成了诡异的红色触手，整体上去看像是触手撑大了她的皮囊。 女郎走到她面前又说伸出一个触手，抚摸着她的心脏位置，说：“希望你的说辞能令我满意，不然我会让你痛苦的死去，来补偿我浪费的时间。” “你对我们玩家怎么看？” 女郎神情微怒，紧了紧她脖颈上的触手，问：“这和你要告诉我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江九未骤然受力，连喘了好几口气，方才继续说道：“这很重要。我需要了解你们对我们的看法，才能决定我使用哪个道具，你也想恢复原来的样子吧？” 女郎听见“道具”这个词，白色眼眸转了转，贴近了江九未心脏处的触手，说：“在我们眼里你们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旅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批，你们的实力参差不齐，用的武器也千奇百怪，不过战斗力普遍不强，寻常的巫师就能对付得了。” “嗯，谢谢。” 【玩家江九未/接触肢体使用技能“剥皮巫术”】 【进行禁锢判定，因对方处于主动禁锢状态，判定生效】 【“巫师学徒（异化）”hp-3245！（弱点克制！瞬杀！）】 【玩家江九未/击杀终焉任务boss！】 【您已阻断红潭最高进化体，视为探明红潭源头】 【达成世界结局：虚假的胜利（ne）】 【世界mvp：江九未（ne）】 江九未感觉到身体上的束缚感消失，站起身，看着周围的空间不断翻折变换，最后又回到了游戏开始时的四面黑墙，眼前开始流动文字。 【世界表现结算中…】 【完成任务：贪婪酒馆的邀约、牧师的地牢、终焉任务……累积折算：3000积分】 【当前世界货币折算：1000积分】 【人气奖励（含观众打赏）：5634积分】 【已更新角色面板（本世界状态自动消失）】 【登陆名：江九未】 【等级:4】 【生命值：450/45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6.7（你怎么又落得如此田地？）】 【精神：19.6（敏锐的精神能帮你更好的觉察与规避危险）】 【魅力:ss+（颠倒众生的美貌终究会为你带来什么呢？）】 【技能:“永恒之光”、“剥皮巫术”】 【装备:暂无】 【称号:已触发数量:3，已获得数量:0】 【状态:“虔诚信徒的低喃”】 【评价:人气女王她不靠颜值？】 江九未觉得自己以自己的人气应当能获得不少积分，但没想到如此之多，已经超过了自己各项任务所得的合。 令她更加意外的是，游戏结束后，那“虔诚信徒的低喃”并没有消失，这让她更加好奇，这个令她如有神助一般的状态究竟是谁给予她的。 江九未看着那个ne的评价，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了解这个巫术世界，任务时间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决定下次以探索为主。 未及细想，她面前的景物再次变化，自己出现在了一个电梯中。 江九未凑到电梯旁，发现原本指示楼层的按键变成了长条状，目前开放的有：世界商店、我的住所、娱乐街区、娱乐街区和世界论坛…… 虽然她也很想自己得到一些更详尽的关于世界的信息，但眼前更重要的问题是弄清楚自己所拥有的那9634积分，究竟能买些什么。 江九未点下“世界商店”，电梯一阵抖动，没有什么超失重的感觉就打开了门。她走过门槛，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霓虹的花园，四周闪烁着无数华丽的电子墙壁。 而每一个墙壁都是一个购买页面，江九未凑到离她最近的一面墙，往上张望，有些惊奇，不是因为太贵，而是上面的东西对她来说太便宜了。 简单的日用品几乎没有超过二积分的。像是日常的水果蔬菜，更是一积分随便选取。这种突如其来的富有让她有些疑惑，连着走了好多墙壁，发现就连用于“我的住所”装修的家具也都便宜得离谱，很少有超过五积分的。 江九未发现整个商场的标注里没有装备区，只有道具区与技能区。她若有所思地走到技能区，方才有种物价正常的感觉。 她扫了眼技能列表，看着有些鸡肋的永恒之光，问：“这里可以卖技能吗？” 【技能区列表所有技能均为玩家贡献，系统标价，可以买卖】 江九未回手把“永恒之光”卖掉，系统只给了五十积分，皱了皱眉头，出声问：“我能讲价吗？” 系统：？？？ 【向系统出售技能，由世界游戏系统统一标价，无法改动】 她翻了翻列表，这些技能最贵也只到两千积分左右，看来目前为止，所有玩家的综合实力还没有太强。 江九未选来选去，最终把目光投向了一个比较适合自己的技能。 【技能：欲望枷锁（售价：2000）】 【类型：被动技】 【效果：魅力属性低于你的玩家或角色攻击你时，将受到基于双方魅力差的hp、sp伤害折反。（理论最大值：sss对g，伤害折反：95%）】 【评价：你舍得动我吗？】 【卖家留言：呜呜呜，我c级魅力感觉真没大用，但高魅力用着一定很强，标了个高价，求购买！】 资产大户江老板就地剁了这只手，一口买下了这个技能。随即把目光投向同样处于最高价位的一个技能，挥金如土。 【技能：背影（售价：2000）】 【类型：被动技】 【效果：当你背对敌方时，其所有指向攻击失效，时间取决于玩家精神值，时间结束后该技能进入内置冷却十分钟。（理论最大值：30秒）】 【评价：不要走在我的阴影里。】 【卖家留言：橘子.jpg。】 江九未感觉装上这两个技能，自己的生存能力直接达到了短期的顶峰，决定下一个选择个主动技。扫了扫购物单，最终确定了。 【技能：血里殷红（售价：1000）】 【类型：主动技】 【效果：技能开启后，你的所有攻击都将附带流血效果，持续时间视精神值差异而定（理论最大值：无限）】 【冷却时间：十二小时。】 【卖家留言：放血冥场面，狂战士勿扰。】 江九未买好技能，正打算再去看看道具区，却发现系统弹出的提醒。 【玩家方风燃申请添加好友，并邀请你去他住所做客】 江九未点击确认，身边场景再度变换，到了一个装修充满乡村气息的小院子里。她抬头一看，方风燃穿着熊猫围裙，显得滑稽又可爱，面前是一桌子农家特色菜。 “你这是……” “嘿嘿…老大，积分到手，请你吃顿饭，庆祝一下！” 江九未点点头，示意可以理解，对他把住所装成这个样子有点好奇，却没有询问，随口道：“你得到了多少积分？” “一千六，我感觉自己老富有了，老大你多少？不得三千多啊！” 江九未没想到他积分这么少，有些诧异，回答说：“四千六百多。” 方风燃摆了摆盘子，伸手示意江九未坐下，惊讶地点点头，说：“看来最后的任务完成给的很多呀。” “刚花五千买技能。” 方风燃：？？？ 第二十章 初入主空间（一） “哎，老大，问你个事。” 方风燃抬起头，看向没动筷子的江九未， “你做噩梦的时候梦到什么了？” 听到他的话，江九未有些疑惑，面前的人似乎对自己的了解远超出了陌生人的范畴，而且对自己事情的探求欲望也格外强烈。 虽然之前世界的患难与共、同舟共济让她暂且认可方风燃不怀恶意，但却也很难全身心地相信他，当下也只是模糊其词道： “一些…不好的事。” 方风燃知道分寸，也没有追问，只是把那盘看上去像是炖鸡肉的东西朝她的方向推了推，露出等待夸奖的神色。 江九未现在真是弄不懂面前的人了，拿起筷子，试探着夹了一口。鸡肉软烂，咸淡适中，带着一种粮食般的醇香与茶叶似的清甘，入口很舒适。 她意外地看了看方风燃，没想到这人除了烤鱼好吃以外做正式菜肴手艺也这么出色，夸赞道：“真的好吃。” 方风燃得意地笑起来，回身扯了扯那画风稚嫩的熊猫围裙，浮夸道：“我跟你说老大，也就我能复制出这种超地道的农家菜，你要去别人那都吃不到的。” 江九未眨眨眼，没有反驳，转而问：“你小时候…在乡村？” 方风燃点点头，棱角分明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温情，柔和道：“那时候跟爹娘过年节，家里穷，连这道菜都是两年一吃，味道真好……” 江九未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很多，只是礼节性地笑了笑。他看见面前女孩的神色变化，脸上的笑容微敛，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 江九未低头看了眼面前一桌子的菜肴，顿了顿，方才发问：“这些不吃，会不会浪费？” 方风燃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摆摆手说：“没事，系统有自带的保鲜系统。” 她闻言放下心，站起身，礼貌接了句：“谢谢，我不太饿，想先回住所看看。” 方风燃看着面前的人走进门户处的通用传送电梯，冲她摆了摆手，随即看向自己这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撇了撇嘴，举起拳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说： “没关系，再接再厉。” 住所。 江九未把从家具区买回来的东西堆到了住所里，顺带财大气粗地购买了系统价值二十积分的自动装潢服务，让系统按照自己的描述反复调整住所的情况。 “嗯，在这里…放一个茶几，我定制的那个。” 【已修正】 “电视是大屏的但不要悬空放…” 【已修正】 “对了，帮我买一个门铃。” 【注意“我的住所”区域门铃无实际作用，是否坚持购买】 “确认购买。” 江九未点点头，站起身，看向周围的环境，嘴角微微上扬，随即眼眸微亮，想起什么般，对系统说：“我还要一个蛋糕，草莓味的。还有两根蜡烛。就放在那边的桌子上。” 【已修正】 江九未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笑容温和起来。如果她的观众们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叹，原来这才是她真心笑起来的样子，足以颠倒众生。 【玩家收到好友信息】 【方风燃：老大你快来“娱乐街区”，救命啊！】 江九未瞳孔微缩，连忙登上传送电梯，去往娱乐街区。电梯门一打开，她就看见了面前无边无际的人群，正包围着方风燃，好像是在拍照。 她歪歪头，似乎不理解这种情况的发生，靠近了些，听见了面前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追问。 “始于颜值，忠于燃哥！” “燃燃给姐姐抱抱！” “燃哥，九妹来街区了嘛，我要见女鹅！” “燃哥给签个名呗！” 人群中心的方风燃左右为难，连声应付着，抬眼看见了远处的江九未，露出一种狡猾的神情，虚滑面板，给她发了条信息。 【方风燃：老大，对不住了。】 江九未一愣，随即听见方风燃大喊了一声：“你们看，九妹来了！”众人集体静默，顺着方风燃手指的方向看去，找到了呆立在原地的江九未，随即沸腾般涌了上去。 “老婆，要抱抱！” “九妹怎么还穿病号服啊，跟姐姐走，姐姐给你买超好看的小裙子！” “你别把九妹带坏了，跟我走，我挑衣服眼光更好！” 江九未呆呆看着面前汹涌的人群，抬眼看见他递给自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顿时明白自己被算计了，可看着面前这些人这么热情，又不好主动抽身离去，只能应付着。 刚开始这帮狂热粉还只是聊聊天，问些问题，推荐推荐好看的衣服。 自从有个短发男孩送了捧玫瑰之后，情况就不对了起来，无数各式各样的甜品、装饰品、首饰、刚买的小裙子…一窝蜂地向她递过来，江九未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能连连挥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谢谢大家，我真的不需要。” 众人看她不贪图这些小便宜，一时气氛更加火热，就差没造成交通拥堵，无数的好友添加申请从系统后台席卷而来。 不远处的鸭舌帽女孩带着口罩，罕见地没有加入这个狂热的队伍中，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撇了撇嘴，不屑道：“以色示人！” 站在鸭舌帽女孩旁边的男人皱皱眉头，随即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嘴上劝慰道：“那人是新人榜的榜一，他们也就是图个新鲜，谁不知道在魅力这方面，咱们‘夜莺’小姐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被叫做“夜莺”的女孩脸色好看了些，又紧了紧口罩，回头，用一种吩咐的语气对那男人说：“你最近注意着点那女孩，要是对咱们歌会有威胁，想办法做掉她。” “明白。” 江九未通过和他们沟通，发现自己在世界论坛上竟然还有了个什么粉丝超话，刚刚那位送玫瑰的就是自己的超话主持人，叫邵酒。 莫名其妙多了个粉丝团的江九未没那么兴奋，反而神情倦怠，似乎是主空间的新鲜感消退，之前紧绷的神经松弛，有些疲惫。 邵酒看见她的神情，连忙张罗道：“大家大家，九妹累了，先让她回去休息吧！” 似乎自己的超话主持人在游戏空间里颇有权威，所有人听到他这话都很认同，也都提醒下她注意休息，就依依不舍地陆续散去了。 等到周围的人散得差不多，邵酒方才俯下身，递给了江九未一张卡片，她低下头看，发现他之前是一家传媒公司的骨干，有些诧异。 邵酒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斯文道：“江九未小姐，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江九未打量眼前的人，邵酒穿着制式的西装，却不显油腻，倒像是某些作品中的管家或执事，有种介于英俊与儒雅之间的气质。 她隐隐约约感觉出面前的人和之前纯粹喜欢自己的大家不太一样，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什么生意？” 邵酒见江九未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点点头，随即用一种清雅的腔调说：“我之前有很丰富的娱乐工作经验，我想做江小姐的经纪人，负责为你掌控舆论和收集世界游戏中的信息。” 江九未很诧异，似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用到经纪人。邵酒心思活泛，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女孩没什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心下大定，接着劝导道： “江小姐应该知道，人气奖励是世界游戏中最大的收入来源。你的开局非常不错，如果能很好的运营人气，将为你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 邵酒顿了顿，随即是一个商业化的笑容，说：“不过我也有私心，我想得到江小姐百分之二十的积分收入作为工资。” 江九未沉吟了下，没有给他肯定答复，转而问道：“这里为什么…娱乐氛围这么浓厚？” 邵酒似乎没想过她话题跨度这么大，微微一愣，笑容不变道：“世界游戏压力很大，大家都迫切的需要放松。更何况在主空间内，吃穿用度不用担心，自然大家都把关注点放在了娱乐活动上。” “那…大家都不参与游戏吗？” 邵酒微笑，接着说：“江小姐刚刚回来，不知道也属于正常，主空间每待一天都需要付五十积分的租金。如果积分不够，就会被残忍地抹杀。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及时行乐，等到快要没有积分了再去参加世界游戏。” “大部分？” 他点点头，目光隐约了些，说：“还有一些人想探求这个世界游戏背后的奥秘，不断参与游戏，提高自己的战力评价，获知更多信息。这些人都是大部分已经到了五级，拥有了自己的职业。” 江九未听到“职业”这种说法，有些新奇，却发现邵酒不再继续介绍，转而躬了躬身，道：“其他信息江小姐可以先从系统了解了解，确定有需要，咱们再谈生意不迟……” 说罢，邵酒礼节性地点点头，走进了一旁的传送电梯。江九未看见周遭的人尽数离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陷入了更深的思虑中。 第二十一章 初入主空间（终） 夜间。 江九未舒展地躺在自己的沙发上，目光清冷，眼神闪烁，似乎在考虑些什么。她缓缓支起身，打开系统面板，观看刚刚发现的榜单。 【个人战力榜】 【第一名：韩江职业：狙击手】 【第二名：牧辞兮职业：剑客】 【第三名：凉宫铃奈职业：咒术师】 【第四名：叶歌儿职业：夜莺】 【第五名：顾风眠职业：白帝】 【第六名：邵酒职业：幽灵商旅】 【第七名：艾伦职业：守望骑士】 【第八名：以墓职业：入殓师】 【第九名：楚酥寒职业：剑客】 【第十名：斯纳职业：魔法师】 …… 回来时她便主动找到了这份还在实时变动的榜单，令江九未惊讶的倒不是他们千奇百怪的职业，而是那表面斯斯文文的邵酒竟然在个人战力榜上排到第六。 她不由得认真审视起了这个世界。第一场游戏中自己凭借着一些解密成果和那个判定状态一路有惊无险，取得了目前的成绩。 但江九未很清楚，因为那羸弱的体质，自己的实际战力可能都不如寻常玩家，在正面的博弈中更是很难有胜算，就像上次想要寻找判定机会都要凭借来源不明的死亡回档多次试探。 她明白，要想在这个世界长久的活下去，甚至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自己就要一刻不停地提升基本实力，最好也能进入那个榜单。 她又扫了扫，发现还有两个榜单被刚才的自己忽略了分别是人气榜与公会榜。 【人气榜】 【1.叶歌儿粉丝：134w+】 【2.顾风眠粉丝：126w+】 【3.安娜粉丝：104w+】 …… 【10.江九未粉丝：19.6w+】 对于自己上人气榜，见识过粉丝狂热的江九未是不意外的。她意外的是自己竟然能直接空降到第十名，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第一个游戏直播都做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相较于前两个榜单的通俗易懂，公会榜对于了解信息甚少的江九未来说就晦涩了些，甚至不太清楚这个榜单的评分依据与标准。 【公会榜】 【1.十字议会会长：艾伦】 【2.齐天阁会长：牧辞兮】 【3.假面歌剧院会长：叶歌儿】 【4.红枫会长：陈忠】 …… 要不要加入公会这件事，她还没有想好。加入公会肯定会让自己的前期成长好过不少，但难保公会是否存在诸多限制，或者说一些难以预测的强制手段。 她心中最理想的情况是自己创建一个公会，把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苦于手头没有合适的运营者和足够的资源。 江九未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又想起邵酒的话，眼眸微闪，还是决定好好休息，先不想这些。 躺在这张和曾经别无二致的定制沙发上，她久违地做了个好梦。梦里繁华入眼，她思念的人笑貌依旧。 早晨。 江九未发现确实如邵酒所说，自己的积分自动扣除了五十，略微谨慎了些，支出三千买了些补充hp、sp的大小血瓶，便准备出发，再度参与游戏。 她早些时候去了趟论坛，发现只有被人进入过的副本才有详细信息，自己无法确定这次是会随机到一个原有世界，还是未被登入的世界，索性放弃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攻略，打算直接进入。 可当她走到游戏大厅，却看见邵酒已经在登陆入口的交通站处站住，似乎已经等她多时了。 他眼见江九未的到来，点头儒雅一笑，随即伸手示意她走到自己面前。她迈步靠近，轻松道：“你怎么在这？” 邵酒笑笑，手交叠放在身前，说：“以我对江小姐的分析，你看完榜单后应该会主动参与游戏，以便获取更大的优势。这不，侥幸猜对了。” 江九未不太喜欢这种被人把握在股掌之间的感觉，微微皱眉，眼前的人却心思通明，抢先一步道：“江小姐不要介意，如果你反感我这种唐突的行为，以后我做出的所有预测都会告诉你。” “你想干什么？” 他摇了摇头，保持笑容，说：“我只是想和江小姐谈一笔生意。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江九未眼眸微动，开口问：“如果你做了我的经纪人，除了百分之二十的抽成，你还想要什么？我不相信战力排行榜第六的人会主动和我这个新手谈生意。” “哈哈…江小姐高估了我，也低估了你自己。我选择你，有我的理由。” 邵酒不再多说，依旧是那古井无波的神色， “那么，你的决定呢？” 江九未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邵酒见状一喜，伸出了手，却没等到江九未的回握，只看见了少女走进了世界入口，留下一个略显瘦弱的背影。 【欢迎登录世界游戏】 【您已登录前置关卡】 【提示：说服“我”将使你更快通过前置关卡】 几番转场下来，江九未已经对身边场景的突变有了极高的免疫力，却还是被面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自己依旧被束缚在一个座椅上，但这里已经不再是巫师的那间丛林小屋，而是一间不知名医院的病房。 她低下头，自己身上连着心电仪，上面绿色的折线规律起伏，令人安心。就在江九未疑惑这次系统提示的“我”是什么意思时，她面前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人。 江九未看见她，瞳孔剧缩，双手下意识地握住了椅子把手。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不过面前的这个“江九未”显然更加鲜活，倒不是说她本人外在有多么真实，而是妆容和气质上的差异。 面前的“江九未”穿着娇艳的黑色短裙，耳垂、手腕和脚腕上都挂着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华丽装饰，精致的锁骨上更是缀着一条雕刻精细的月牙项链。 江九未本人素面朝天，穿着病号服，该遮不该遮的地方全都遮住，丝毫没有展现少女独有的清新与活力。 可眼前的另一个她却似乎嫌自己还不够美般，化着精致的妆容，点着诱人的红唇，裙摆下白皙娇嫩的双腿直惹人神魂丧倾。 细看下去，“她”脚踝甚至还纹了一只神秘的花蝴蝶。 “她”径直走到江九未面前，勾起了她的下巴，说起话来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道：“你这样子好狼狈哦。” “你是谁？” “我是谁？” “江九未”展颜一笑，花枝乱颤，伸手若有若无地挡在胸前， “我就是你啊！”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4w+（热门榜同期第九）】 “哇哦九妹隔一天就开播了。” “我天我看到了什么，这个九妹好烧啊！” “今日份双倍快乐。” “失去理智。九未举枪.jpg。” “这个新九妹是要把人吸干的节奏吗？” “嘶，我只能说这是魔鬼。” “不行，她是魔鬼我也爱。” “你们颜控够了，那不是真的九妹。” 江九未冷静下来，看向面前的人，反客为主，平淡道：“你就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江九未”闻言一愣，眨了眨眼睛，神情轻松而戏谑，说：“你来说，我听着。” 江九未察觉“她”的态度很奇怪。“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脸上，仿佛根本看不见其他事物一般。如果不是手被束缚着，她都想摸摸看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我可以被你说的任何话说服，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你答应帮我做件事。” “她”慢悠悠地坐到了她对面的病床沿上，抬起胳膊撑着膝盖，纤长柔软的手指抵在红润的唇瓣上，眼眸流露出一抹迷离的妩媚。 “你想让我做什么？” 江九未心底有些警惕，隐隐约约感觉面前这个自己魅惑外表下深藏着某种东西。对方轻声一笑，道：“江九未，你还记得你躺在沙发上时最爱读的书吗？” 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凝滞，江九未无法理解究竟为什么“她”知道只有自己和心姐才清楚的事情。 “江九未”似乎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戒备，于是伸出一只手，覆上了她紧握扶手的手。 “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暖暖。” 江九未没有拒绝，任由面前的这个“自己”替自己揉搓冰凉的掌心。片刻后，“她”抬头冲着江九未一笑，道：“好了。” “谢谢。”江九未淡淡地回答。 “她”忽然凑近，用鼻尖碰触了江九未额前的碎发，说：“不客气。”“她”的动作很缓慢、很亲昵，两人的距离拉近，呼吸交缠，暧昧不清。 江九未下意识屏息，却发现“她”只是轻嗅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又退开了些许，笑道：“很香。” 江九未不知道这算是赞美还是讽刺，她并没有回嘴。她根本没办法从这人的行为中找准“她”的意图，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她”的举止逻辑何在。 江九未继续之前的问题，说：“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 “江九未”转过身，看向这间病房窗外苍白的天空， “找到那个给我们读童话书的人。” 第二十二章 十三号病院（一） “我答应我，会用我的一切去找她。” 听见了让自己满意的回答，“江九未”低垂着脑袋，眼底闪着晶莹，像终于从铺天盖地的海浪中脱身，“祝我们得偿所愿。” 【已达成前置条件“我的要求”】 【主体情绪:起伏跌宕（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失控）】 【正式登陆当前世界……】 【你有质疑过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吗？天空中遍布的血色划痕，绞刑架般翻折扭转的体检台，存放血染电锯的手术室。这一切难道只是你的一场荒诞噩梦？想知道答案吗？】 【十三号病院，欢迎你的到来】 【已依照世界剧本调整玩家数据】 【病人：江九未】 【病症：（墨迹掩盖）】 【生态体征：450/450（归零后死亡）】 【精神状态：稳定】 【入院前职业：国民偶像】 【前置关卡奖励：“我的要求”。你有一次要求更改自己职业的机会，是否使用】 江九未看着面前内容莫名其妙的面板，明白了一件事，在这个世界里，自己精心准备的技能和赖以生存的神奇状态都帮不上自己什么忙。 而目前信息缺乏，并不能确定自己国民偶像的前职业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随即开口问：“我可以在游戏过程中更改吗？” 【提议可行】 她见状果断选择先保留这次机会，等待自己更了解这个世界后，再做决定。周围环境再度更改，但这次却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江九未依旧身处在一间病房里，但不是被绑在椅子上，而是躺在床上。 她没有轻举妄动，先谨慎地低下呼吸，静静聆听周围的声音，发现没有什么奇异的响动，方才睁开眼睛。 这房间很暗，窗户也被一层木板样的东西严密定死，只在边边角角流露出一些月光。 江九未刚想起身，却感到了脖子上传来的不适感，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带着一个无链项圈，上面显示着039三个数字，似乎是一种编号。 她摸索着坐起来，张开双臂起身，放轻脚步，一点一点向前摸索。过了一会儿，江九未的膝盖被撞了一下。 江九未俯下身摸索，发现应该是和自己那边一样的床。两张床，或许这还有一个玩家。她双手继续上摸，摸到了一双冰冷的手，顿时意识到，对床的人已经因为某种原因死于非命了。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6w+（热门榜同期第九）】 “这什么地方，黑得什么也看不清。” “楼上，直播有夜视模式。” “我去九妹对床是个死人！” “淡定，小场面。九未举枪.jpg。” 江九未微眯双眼，双手继续前伸。果不其然，这位不幸的罹难者脖子上也有一个号码牌，但奇怪的是已经不再显示数字了。 她再度旋转身形，刚想找一找门，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随即是一个人疯狂的奔跑声。那女生似乎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怪异，惊恐地扯着嗓子，不时传来踢踏声。 可一声闷响后，嘈杂的声音再度归于单一。另一个更沉重的脚步声则似是拖着什么般，逐渐远离了江九未这边的门。 江九未猜到应该是有些玩家耐不住性子主动开门，导致被什么怪物盯上，而后在追逃中死于非命。 她谨慎了几分，目前自己的优势被限制殆尽，她比任何一个玩家都脆弱，只能提起细心，多加探索，寻找最简单的路径。 她转过身，依旧向下摸，隐隐约约触到了一个类似针剂瓶的东西。 【玩家江九未/获得镇定剂*1】 【镇定剂：用于稳定精神状态。】 她目前也不清楚怪物的攻击形式，也不敢妄自揣度这道具的价值，看了看封闭的系统背包，只能先把它放进病号服的衣兜里。 视角受限，她不打算再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等待下去，决定寻找房门，观察外部情况。 按照一般的病房摆布方式，江九未向发现镇定剂的反方向走去，不一会儿，确实摸到了一个类似门板的东西。 她握住入手冰凉的门把手，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把耳朵贴在门板聆听外面的声音。之前的那番事情全然结束，那尖叫的女生也不知去向，门外只是稀稀疏疏地传来水滴滴落的声音。 【玩家江九未/触发主线任务“门诊室的灾音”】 【内容：一楼门诊室热心的外科医生将对病人的伤情进行深入了解，但因为学科问题，总有些东西一筹莫展。作为患者的你，是否也应作出自己的贡献呢？】 【目标：前往一楼门诊室】 江九未怀疑刚刚走廊中的事件是系统故意恐吓众人，让大家不敢轻举妄动的手段，再停留在这里可能会引来更大的灾殃。 她果断扭开门把手，试探着缓缓推开门板。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但似乎走廊两侧的窗户没有被封的那么严实，好歹让江九未能够看清眼前的景象。 地上有一条尸体拖拽留下来的血痕，两侧是同她这间一模一样的门板。 江九未借着号码牌上的微弱灯光，能勉强看清面前的门牌上写着039，和自己的号码牌一样。 这次究竟载入了多少个玩家，或者说这些玩家是否也和她一样出生在这种小病房里。刚刚死去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游戏玩家。 这些疑问构成了一条清晰的思维脉络。江九未决定先打开自己对面的病房门，搜寻相关的信息，解决自己上面的三个疑问。 她轻巧走到对面，握住038号房间的门把手，轻轻打开，却听见门对面突然传出一阵瑟缩声，又强行忍住般消失。江九未放低声音，贴近门板道： “别害怕，我是玩家。” 屋里那人似乎动作一顿，进而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江九未又试探着推开了些门板，语气依旧平和， “…你也不想那个怪物再回返过来吧？”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依旧没有完全信任面前的江九未，只是嘴上说：“你进来，靠在门边。” 江九未侧身入内，回手关上308的房门，听那人的话靠在门边。那人清了清嗓，听上去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女生，问： “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 江九未嘴上答应着，身体却朝着微弱绿光的方向横移，想要弄清楚面前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情况， “…刚刚我也和你一样，在自己房间里。” 她刻意把声音放得颤抖了些，显出很恐惧的样子，带着微弱哭腔接着说：“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出来找找转机，我害怕！”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6.7w+（热门榜同期第九）】 “又要有一位小朋友被九妹忽悠了。” “她害怕个鬼鬼了……” “《害怕》” “九未搜尸.jpg。” “讲真我到这个环境能吓死。” 那女生听见她的话，似乎放松了警惕，共情道：“我也是，我一到这就全是黑的，我什么也看不清……” 江九未趁机套话，低声说：“你前置关什么内容啊？” “额…就是一个精神科医师，问了我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好像都没回答上来，就出来了…还给了我一个生命减半的负面状态。” 在黑暗中缩了缩瞳孔，江九未感觉到自己不同寻常的前置关似乎暗示着什么东西。那关卡里的自己也不像是一个简单的npc或投影，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解开了前置关的秘密，也就能找到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解释另一个自己的言行背后真正的逻辑。 江九未趁着女生说话，不知不觉靠到女生她身边，开口问：“我能看看你的号码牌吗？” 那女生突然听见自己近前的声音，好像吓了一跳，但似乎对江九未信任了些，轻声说：“上面是三个数字…” 江九未低头，看清女孩身上的数字是038，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每一个房间都有一个玩家和一具尸体。 她摸到那人对床，发现那尸体依旧没有什么奇异之处，有些不理解这个医院一样的地方这样安排寓意何在。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听到门板破碎的声音。不过不是她们的门板，听声音像是走廊不远处的另一间的门。 她们清晰地听见那房间里传来一个男生撕心裂肺的吼叫和生命终焉恐惧似的啜泣，之后又是沉闷一声，万籁俱寂，只剩下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拖拽声。 江九未顿时明白，如果自己不快速行动的话，迟早也会被那不知名的恐惧发现，横死当场。 她听着那拖拽声逐渐远去，忽略旁边已经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女孩，目光隐约了几分，不再询问女孩其他信息，转而向记忆中的房门方向走去。 那女孩似乎听见了她的脚步，再次被吓到，惊叫道：“你要干什么！” 江九未听见女孩毫无顾忌的发声，眉头一皱，连忙压低声音沉沉回应道： “小点声，我想出去看看。” “你疯了？” 第二十三章 十三号病院（二）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个杀人的怪物！？” 江九未没有停下脚步，顺手抓住门把手，转而冷淡问： “那你想要怎么办？” 女孩似乎慌张地缩紧了身体，声音低沉，嗫嚅道：“我们可以在这躲着啊，等着那些同副本的大神玩家通关，也能得到不少积分的。上次我就是躲到最后，给了我四百积分呢！” 听见这话，江九未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拧开了门，无视女孩连番劝阻，走进了这片略有月光的走廊。根据她刚刚的聆听，那声惨叫应该是037方向上传来的。 只是因为这里的房间传音模糊，她不清楚自己要走出多远的距离才能找到那个地方。但当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江九未蹲下身，保持脚步，一点一点地往那个方向上挪移。 走过了几扇门，江九未对她所在的这一层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一层总共有八个房间，最尽头的是032房，也就是那个男生被击杀死去的房间，里面依旧是两张床，一具尸体。 一路走来，她发现这一层除了两扇门像是被从里面封住一样打不开，其余的都没有人。应该是有玩家也像自己压制声音，在刚刚的时间里跑到了其他楼层。 但032、033房间的玩家显然没有那么好命，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 秉持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江九未拿走了这两件房里的镇定剂，正决定下楼看看，却又听见了那沉重的脚步声。 江九未立刻屏住呼吸，缩身躲进一旁的032房间中。为防止那个杀人凶手发现端倪，她没有关上032本来开着的门，只躲在了一旁的墙边。 沉重的脚步声踏过了032号房门口，似乎是冲着034号去的，但那凶手似乎打开了门，并没有看见活物，接着去往035号房间。 那是江九未发现的两扇被封锁的房门之一，果然凶手并没有第一下就打开那扇门。但随后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是一个中年男子恐惧的哀嚎，一声闷响传来，出现了世界里的第三条亡魂。 江九未听见那沉重的拖拽声逐渐远去，深深吐了口气，明白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藏好兜里的三支镇定剂，试探出门。 她在楼梯旁看见指示牌，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二楼，随即抓紧时间，连忙下楼。 与二楼的逼仄相比，一楼显然开阔许多，更像是一个医院的大厅。江九未下来的楼梯是大厅侧边的病房梯，周围没有什么杂物。 她看见眼前突然明朗些的景物，沉住了气，看清地上的血痕绵延到了远处的手术室。 【目标更新：寻找门诊室】 她往开阔处走了好几步，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开始四处张望。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1.6w+（热门榜同期第九）】 “我去刚刚那下搁我真反应不过来。” “这是个什么医院啊？” “九妹那个‘国民偶像’是干什么用的啊？” “不明但觉厉。” 门诊室就在江九未正对面。红色霓虹灯管七拧八折出两个字“门诊”，在整体趋于暗淡的医院环境下显得无比显眼，似乎有意让他人发现一般。 但江九未没有办法，纵使心中有再多疑惑，也只能遵从任务要求，前往门诊室一探究竟。 门诊室的门是双开的，其中一扇被什么东西卡主了始终关不上。江九未试探着进去，眼前的景象令她有些诧异。 门诊室一反整个医院给人的纷乱感觉，整体极其整洁，她面前的两套桌椅和远处的柜子一尘不染，似乎被什么人清理过。 她走到桌子前，看见上面摆着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背对着镜头，站在手术台前。 那男人正弯腰将手伸入一个水晶玻璃罐中，捧起一团液体。液体呈现出半透明状，江九未看不太明白它的具体材质，也分不出是什么液体，但能够看见那液体里躺着的是一个蜷曲的人影，似乎是个女性。 江九未把照片反过来，看见一句由黑色签字笔书写的话，笔迹潦草而杂乱，似乎是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书写的： “我已经成功复活了，快把我放出去……” 江九未还没搞明白这相片为什么会待在这里。门后她的视角盲区里突然走出一个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江九未心下一惊，侧过头观察——那是一个很高挑瘦削的女人，脸上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头发梳得很齐整，身上穿着高领黑毛衣，外面披着医生标准的白大褂。 江九未看见她的鞋跟和手臂上佩带的诡异纹饰，似乎是某种仪式的象征。那女人胸前还带着一个号码牌：医疗部主治医师，林晓云。 林晓云注视着江九未，忽然露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只见她抬手取掉鼻梁上的眼镜，朝江九未招了招手。 江九未犹豫了一瞬，看眼前的女人不像是怪物，似乎可以沟通，试探着缓慢走了过去。 林晓云看着她走近了，笑吟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浑身一震，感受到那女人掌心的温度。她顿时警惕起来，握紧了兜里的镇定剂。 她面前这位“主治医师”仿佛不曾感到威胁，轻声细语道：“我是这里的主治医师林晓云，你叫什么名字？” “江九未。” “江九未？” 林晓云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微微颔首， “嗯……名字真好听，和你很配。” 她没理会这句礼节性的赞美，不再吭声，林晓云却径直问道：“你来门诊部干什么？” “找人。” “哦，是吗？” 林晓云的神色变得古怪， “你怎么确信，你想找的人一定就在门诊部呢？” 江九未眉毛一蹙，没料到自己刚来，居然就碰见了这么个难以应付的人。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猜的。” “呵。” 林晓云笑出声来，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在这儿找吧，我就先走咯。” 说完，她转身就走进了门外的黑暗里。 江九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袋里迅速思索着接下来的策略。她不认识这个女人，但这个女人似乎很有目的性，不像是表面那样平淡。 几番接触下，她甚至大胆猜测，面前这位敢于坦然走进医院大厅的人是她之前见过的那群杀人凶手的幕后操控者。 这样的存在对于现在连寻常人都不如的她来说，是绝对无力抵抗的。 因此她只能暂且退避，等候机会脱离危险。 江九未看了看桌子上的报告——这里虽然是医院，但好像并非江九未在现实里待过的那种精神疗养院。 从门诊室的记录来看，这里是一家专供精神病患者或者心理障碍症患者的综合性精神科医院。 这里的病人大多疯疯癫癫、神智不清，而且有很大一部分人根本没办法接受医学的治疗，所以医院只能采取另辟蹊径，用各种方法刺激病人的潜意识，希望他们能恢复一点正常人类的行为模式。 但这种做法并不保险，似乎时常产生医疗事故，但诡异的是记录上却没有任何关于意外死亡患者的身份描述。 江九未四下打量着这间门诊室，这栋门诊室外围的墙壁涂抹着一层厚厚的防护油漆。 内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神疾病患者的照片或者写实画像，全都是一些精神失常者的治疗场景，看起来格外渗人。 江九未皱了皱眉，决定不靠近墙壁。她绕到窗户前，向医院外面望去。这座医院看上去像是坐落在郊区，一共三层，外表陈旧斑驳。 但就她的观察来看，这间医院除却灯光不好外，内里设备齐全，空间宽敞，一切都井井有条。 但看上去像是张血盆大口。 江九未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但总觉得不太妙。她又往医院内侧望了望，隐约看到医院的建筑轮廓。 她正欲收回视线，猛然间，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眼皮跳了一下，心脏微微加速，转过身来。 “九妹？你怎么在这儿！” 伴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喊，一个人影朝她冲过来。 那是个年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孩子，扎着马尾辫，穿着一件米黄色风衣，脖颈里还系着围巾，她跑得气喘吁吁，脸颊泛红，一双眸子瞪得溜圆。 江九未微一皱眉，随即想起，面前的女生好像是在娱乐街区包围自己的粉丝之一。自称姐姐，还要带自己去买裙子…… 过了会儿，风衣女孩终于喘匀了气，抬起头看了眼江九未，痴笑道： “能跟九妹排到一个本，死在一起也认了。” 江九未：……？ 第二十四章 十三号病院（三） 江九未眼见面前的女孩看自己眼神越来越火热，有些不适，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个颇有亲和力的微笑，主动开口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面前的风衣女孩听到她吐出的“姐姐”两个字，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作势就要抱住她，却被江九未一个侧身，灵巧躲过。 她似乎也觉出自己举止唐突，拍了拍身下有些凌乱的风衣，收敛神色，轻轻咳了咳，说： “我叫唐婉，你叫我姐姐就行，我超爱听！”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3.6w+（热门榜同期第九）】 “哈哈哈恐怖本秒变娱乐本…” “追星成功案例，慕了。” “有没有九妹的周边抱枕，我也要抱抱…” “楼上你太丧心病狂了，虽说我也想。” 江九未保持笑容不变，目光却在女孩身上滚动了好久，方才开口问：“姐姐，你刚刚为什么那么着急地跑过来啊？” 唐婉面色一白，伸手拍着胸脯，随即有些后怕道：“刚刚有一个长得很抽象的人，拿着一个巨型的锤子，见人就砸。幸亏我跑的比较快，才没被砸死。” “‘比较快’……” 江九未目光隐晦了些，根据她之前的观察，那怪物应该一次只能杀一个人，但间隔结束之后会再次出击。 也就是说，如果它杀人没有上限的话，理论上应该所有的玩家都会被他杀掉。但目前的情况是，有一些灵敏的玩家已经提前逃出了房间…… 那这些怪物会不会追出病房区，到外面来猎杀他们? 【目标更新：寻找主治医师，询问具体任务】 江九未听见任务更新，有些后悔刚刚没来及主动询问林晓云任务，瞳孔微缩，抓住唐婉的手腕，问：“姐姐，你之前见到过一个医生装扮的女人吗？” 唐婉被她突如其来的疑问问得有点懵，摇摇头，说：“没有啊，我从这边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如果没有线索，在这偌大的医院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还有被潜在怪物袭击的风险。 江九未心思一转，这种正规的医院，应该会有类似监控室的地方——找到那里或许能给自己节省很多时间，也便于确定林晓云的身份。 念及此处，她不再犹豫，转身就要离开。唐婉见状有点着急，回手抓住她的手，说：“九妹你去哪？” 江九未回身点点头，示意他安心，却没有告诉唐婉自己的去向，转而迅速甩开她的手，迈入开阔的大厅里。 四下打量，没有什么活动的物体。仔细聆听，也没有什么难以分辨的声响，江九未松了一口气，按她的想法，应该先找到地图，确认有无监控室的信息，再做打算。 她转身，从刚刚自己下来的楼梯对面上行，果不其然在二楼楼梯口处发现了一张房间分布图。但令她无语的是，那监控室竟然就在自己出生的走廊拐角处。 这意味着自己还要返回那个可能有怪物潜伏的幽暗走廊。就在她正要下楼，准备上对面的阶梯时，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大厅传来。 江九未瞬间躬下身，从二楼围栏的空隙中向下张望，随即瞳孔收紧。一个浑身横肉、赤裸上身的大块头正紧紧追着一个男孩。 那男孩显然已经跑了很久，体力不支，脚步愈加缓慢。怪物挥着手里巨型铁锤定定砸下，男孩的后背凹陷下去，抽搐了一阵，没了生机。 江九未收回目光，藏好身体。她想得没错，这些怪物会追出病房区，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它们在战斗力如此变态的同时，竟然移动速度也丝毫不差。 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一场人鬼游戏，人似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可这显然不符合江九未对于世界游戏的一贯认知，它不会单方向设置这种近乎于屠杀玩家的游戏流程啊。 江九未蜷曲的手指打开，露出晶莹的肌肤，眼瞳一闪——前职业和病因！ 这是玩家们多出的两样属性，或许这两样东西能带来破局的希望。那自己现在的第一目的就不是推进任务，而是……找档案室！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3.1w+（热门榜同期第九）】 “九妹这是…害怕了？” “我感觉她好像在想解决办法。” “那男孩死得好惨…” “世界游戏不给人活路啊！” 江九未起身，再看了眼地图——档案室在三楼。她正想上楼，便听见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她顺声抬头，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 还有一只怪物！ 江九未唇齿微张，拔腿就跑，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那怪物的速度远超想象，几乎几秒之间就追上了体质羸弱的她，扬起血腥的大锤沉沉落下。 江九未强忍紧张，回身一滚，却还是没能全然躲开怪物的攻击，右手臂被锤子上的倒刺刮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124！附带流血效果！】 面前的怪物似乎有很长的攻击后摇，手上青筋横跳，却迟迟拔不出那柄见之可惧的锤子。 江九未勉强单手撑起身，冲着楼梯口跑下去，到了一楼，令她背脊发凉的事情再次发生。刚刚猎杀男孩的那怪物似乎是响应了召唤，也向这边赶来，已经看见了她。 近乎须臾之间，江九未面前又出现了一把大锤子，这次因为受伤她躲避的动作慢了些，但好在觉察较早，这一击只给她震到了一边，身上又多了无数触目惊心的划痕。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166！流血效果激发！hp-124！】 再度趁着怪物抬刀，她挣扎起身，浑身鲜血横流，踉跄着冲向自己出生地那一侧的楼梯口，把住楼梯扶手，她感觉脑内一阵眩晕，用力搭住了扶手。 【玩家江九未受到影响，精神状态下降，当前：差】 江九未回手给自己来了针镇定剂，眼见精神数值重新涨回“稳定”，一步一顿地勉强走到楼上，顺着血迹再度爬回到自己的039房间。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6.3w+（热门榜同期第九）】 “我去生死时速！” “女鹅好惨啊…” “她不疼吗，怎么那么冷静？” “呜呜呜九妹。” 江九未深深吸着气，感受着身体状况前所未有的差，脸色发白。她不能确定自己的死亡回档是不是不限制次数的，更不愿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未知。 所以她要每一次都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但这次似乎真的山穷水尽了，按现在自己的状态，和怪物再度遭遇就是一死无二。 但那怪物似乎丢失了视野。并没有像她所想的一样上来寻找自己。 她也算明白，那“镇定剂”只能提升所谓的精神状态，并不能缓解玩家正常生理上的疲惫，更不能缓解自己此刻因为大出血导致的虚脱。 江九未感觉到意识在逐渐远去，好像整个人在半梦半醒之间，找不到依托。她狠下心，用全身的力气咬了下舌尖，勉强找回了一点理智。 【玩家江九未/受到流血影响，即将死亡】 江九未唇齿干涩，颤着声音，对系统说：“使用‘我的要求’改前职业为急救医师……” 【修改成功】 【急救医师：明技能，一次性技能，当某玩家或角色进入濒死阶段，你可发动职业技能，恢复其“生态体征”，并解除其所有不良状态。】 江九未发动技能，身后闪现一个医生虚影，随即感到自己的力气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恢复，身上的伤势也匪夷所思地迅速愈合。 随着肉体的更新，她的精神再度焕发活力，眸子也变为了平时一般的清亮。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35.4w+（热门榜同期第七）】 “我都忘了九妹还有前职业这个东西…” “她这也太冒险了吧，万一那个什么职业没有用呢？” “九妹：那我就知道了。” “楼上这是什么梗？” “你看上次直播回放……” 江九未看伤势完全恢复，沉沉叹了口气，不打算休息，节约时间，再度打开房门。毕竟已经来到了这里，她还是决定先去一趟监控室。 按照记忆中地图标识的位置，江九未摸到了监控室门边。那门与其他的病房门不一样，是一种钢制的厚门。 它外侧没有什么明显的喷漆，只是一旁挂着个手写“监控室”三个字的小纸牌。 门把手有些损坏，但依旧能用，江九未伸手推开这扇门，里面黑漆漆的，透过月光隐隐可辨一隅摆放着一台电脑。 接着电脑屏幕的幽暗灯光，江九未走到近前操作起鼠标，调出摄像头的监控画面。她仔细寻找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随即眉梢轻蹙，喃喃念道： “怎么会这样……” 某些病房、走道、档案室和此刻的门诊室……几乎医院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着和那个“林晓云”长相穿着一模一样的人！ 也就是说，江九未刚刚的计划与对这个世界的分析几乎被全盘推翻。而自己已经消耗了唯一一次救命机会，风险剧增。 第二十五章 十三号病院（四） 那个表面上的“林晓云”究竟有什么隐藏的身份，或者说…她究竟是不是人类。这所病院诡谲的外表下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奥秘。 江九未眼眸连闪，想起了之前在门诊室看到的照片，猜测或许这里举行着某种类似克隆的科学实验，决定仍然依照原计划，前往档案室。 当她抬起头，正打算向目的地出发时，却突然听见了系统提示音。 【已有玩家触发“病症”死亡，现主线任务修改】 【目标更新：寻找主治医师，询问具体任务/成为场上唯一存活的玩家（目前存活人数：34人）】 果不其然，除“前职业”以外，另一个特殊属性“病症”的具体作用也被其他玩家发现了。 而且这似乎还是一个鼓励玩家内斗的设定。任务提示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只要活到最后，就能完成整个主线任务。 整个世界的贡献积分集中于一个人身上，这是巨大的财富，也是无人能够抗拒的诱惑。 江九未猜测那个悟出这一法则的玩家一定因为什么机遇提前获知了关于这个主线任务完成条件的信息，利用这个信息差杀死了遇害玩家。 “病症吗……” 江九未皱起了眉头，有些懊悔自己没有提前注意那个显示“墨迹掩盖”的奇怪属性。 她想了想，撕下来监控室空白笔记本上的一页纸，做成了纸夹，夹在了自己的号码牌上，正好遮住了上面的039。 迈出监控室，她依旧没发现之前那两只人形巨怪的去向，保持谨慎的行动方式，沿着记忆中地图上的轨迹前往三楼档案室。 三楼一反前两层的秩序井然，清洁干净，反而堆满了杂物，大多是一些木板和废旧的桌椅，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投入使用了。 这么多可躲避的地方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江九未略微加快了步伐，走到离档案室最近的一堆杂物旁，暂且收住了心神，细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不出她所料，果然有其他的玩家先自己一步找到了这里。江九未侧耳细听，似乎是两个男生在交谈。 “嘿，忱哥，你是怎么猜到这小子的‘弱点’的？” “你看档案021…‘幽闭恐惧症’字面意思……”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34.2w+（热门榜同期第九）】 “不会真是陆忱吧……” “九妹危险了。” “c，陆忱那个变态？！” “九妹先回去吧，等他们走了再进去！” 江九未扫了眼弹幕区，发现大家清一色的都在规劝自己离开这里，有些疑惑，轻声问：“陆忱是什么人？” “九妹，陆忱是一个专注于世界中猎杀玩家的人——被他抓到的人，都会被很痛苦地折磨之后才能死去……” “他妈就是一疯子，我兄弟就是这么死的！” “九妹这样的女生被他抓住后果不堪设想，快跑吧！” “九妹听劝，快点走吧！” 江九未目光一缩，神色微沉。按弹幕的说法这个陆忱不可能和自己有效沟通，可按照自己的思路，档案室又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可或缺。 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每一分被浪费的时间都会成为把自己拉往地狱的绳索。更何况如此危险的人掌握了“病症”的具体用法。 做好决定，江九未站起身，也不放轻脚步，向传来声音的地方走去。那陆忱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吩咐另一个男生收敛声音。 “完了，九妹疯了。” “她不要去啊啊啊！” “c，他要是再敢折磨九妹，我说什么得下剧本干死他。” “楼上你能打过吗？快想着怎么救她吧……” 江九未轻巧地打开门，身后一股巨力传来，紧接着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把自己拖到一边的凳子上。 突遭袭击，江九未表现出慌张的样子，急红了眼，大叫大喊道：“你们是谁…唔。” 身后的男人显然不能让她出声，给她嘴里塞了一块黑布，把她的双手背到椅子后，用熟练的手段捆绑起来。 江九未看清袭击自己的男人。他形貌猥琐，皮肤黝黑，眼睛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却好像没有被完善处理过，创面上渗着血丝。 那男人看见面前的江九未，吹了声口哨，嘴角勾着贪婪的笑，说：“忱哥，你看咱钓到什么了，那个嫩出水的新人王。看上去就好……” 江九未闻言微怒，回身一腿，踹到男人脚踝，但那男人似乎体质点得很高，不为所动，反而颇有兴趣般勾住了她的下巴，说： “哟，还是个性子烈的…带感。” 陆忱回过头。江九未方才看清这个传闻中的杀人魔头的样子，他不似这个手下那般腌臜不堪，反而长相英锐十足，只是眉宇间分外阴沉，哪怕在光线稍好的档案室，也难掩那种狠厉的气质。 他看了看面前的江九未，示意手下把黑布摘下来，等她连咳好几声，终于能够说话了，方才冷冷问道：“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江九未似乎吓得流出眼泪，声音颤抖着，摇头道：“我就是被怪物追着，碰巧走到了三楼，听这边有声音，过来看看……” 陆忱微眯眼睛，身子靠过来，嘴上点了跟烟，等稀薄的烟气微微散开，声音尖锐了几分，说：“你刚来，兴许还不知道我是谁，不过你要了解你现在的处境。说谎可对你没有好处。” 他身边的手下可没陆忱那么好的耐心，摆摆手，向他提议道：“忱哥，你跟这小娘皮费什么话？这种青瓜蛋子最好料理。嘿嘿…哥你给我半小时，保证给你训得服服帖帖的。” 陆忱侧眼瞥了他一眼，那手下神色一僵，悻悻走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我看过你的回放，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人，江九未。” 陆忱身躯又靠近了些，施加压力般叩了叩椅子背面，目光阴狠了些， “我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不然我就要让你和我的手下‘坦诚相待’了。” 听到这话，江九未脸上所有示弱的情绪一扫而空，目光平淡得让他身边的手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口说：“我知道‘前职业’的作用……” 听见这话，陆忱眼眸闪了闪，面露不屑，收回了叩击的手指，回答道：“我也知道前职业的作用。这并不是你谈条件的资本。” “那你的‘病症’呢？” 这次的话似乎真正触动了陆忱的痛点，他抬起头，对着她小腹就是重重一拳。江九未吃痛弯腰，却一声不吭，抬起头来，继续说： “你的‘病症’那么容易达成……很害怕吧？” 本来江九未在来的路上就对“病症”的作用有了自己的猜测，但直到刚刚两人的一番表现，她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病症”顾名思义，是病人所有异常情况的统称。换句话说，也可以是促使病人发病死亡的导火索。 那每个人的病症，一定与他患病之前的前职业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病症就是他在做前职业时最为惧怕的东西。 面前的陆忱显然不是冒进之辈，他很清楚要令自己掌握信息上的优势。可据江九未观察，他的举止行动似乎太急切了些。 而且如果仅仅是想要知晓他人的弱点，他根本不必在记忆所有人档案之后还留在这个后期会成为混战之地的档案室。 排除下，只有一种可能：他本人的弱点浅显易懂，甚至是个玩家都能明白关键所在。他一旦离开这里，随时有生命危险。 江九未冷冷地笑了一声，没有理会面前额头青筋横跳的陆忱，接着对他手下挑衅道： “你可以试试现在带我去聊人类繁衍，看看你的忱哥会不会把你上面的头也剁下来。” 手下闻言一怒，但看见陆忱愈加阴沉的神色，还是识相退到一旁，没有回应她的话。 一番思索后，陆忱不再保持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转而压制声音，目光隐晦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说：“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 江九未抬起头，不躲不让地看着面前人的目光，冷声说， “我也要看其他人的档案。” “凭什么？” 陆忱也不退让，示意让手下走上前两步，如毒蛇般盯着她的眼睛，接着道， “你有什么值得我去退避的吗？” 尽管被绑着双手，江九未依旧目光冷清，回应着他骇人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我们都清楚一个事实。陆忱，你的命在我手上。” 叹了口气，陆忱走到她身后，把捆绑她双手的黑布解了下来，吩咐手下去看门，凑到她耳边，刻意用一种沙哑而磁性的声音说： “九妹，我也看你的直播，很喜欢你。做我的女人吧，和我一起拿下世界游戏的胜利，你可以相信我。” 江九未忍住耳后传来的不适感，声音依旧冷清，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戏谑，讽刺道：“看来咱们的忱哥真是黔驴技穷了，都用上这种下作手段了。” 陆忱似乎也觉得无用，轻咳了两声，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阴冷，回应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恋爱脑呢？” 第二十六章 十三号病院（五）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0.9w+（热门榜同期第八）】 “我去，我根本没看懂她这波操作。” “我刚刚吓死了，我真以为女鹅要失身了……” “这陆忱似乎看上去还好啊…” “楼上你疯了？你是没见过他残杀别人时候的样子！” “可他还蛮帅的。” “世界游戏都是为了生存，没什么的吧？” “你们三观跟着五官走吗？！” 江九未站起身，才发现自己身后也有一个人被绑在了凳子上，只不过那人脸上盖着密不透风的黑布，难以辨认究竟是谁。 陆忱看见江九未投过去的目光，似乎情绪平和了些，主动解释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劳…你费心了。” 江九未和他保持着距离，走到档案室的大屏幕前，这里一共有五十个小屏幕，每一个上面都记载着病人除照片以外的所有详细信息。 她紧了紧号码牌上的纸夹，目光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屏幕上多加停留，但她很清楚自己赌对了信息。 【病人：008】 【病症：间谍后遗症】 【前职业：间谍】 江九未猜测这就是陆忱的前职业。间谍最害怕的就是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而陆忱作为杀名在外的人，基本人人都能够把他的身份认出来，看到这个档案后的众人，出于忌惮，也有很大可能直接指认间谍为“陆忱”。 他死亡的概率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自己利用陆忱的恐惧心理，假装已经通过其他方式得知了他的身份。他出于对江九未智力的认同，也会相信她不会无凭无依的公然走进来。 而江九未也发现，自己档案上的身份依旧是国民偶像，但自己在系统中录入的实际前职业已经变成了急救医师。 【病人：039】 【病症：精神过敏】 【前职业：国民偶像】 她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差，也是自己“我的要求”的前置关技能最有价值的体现。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回身对陆忱道： “那我们就就此别过吧……” “别着急…” 陆忱低下头，目露讨好，声音轻柔了些， “我们来再做一笔生意吧？” 听见他这话，江九未有些好笑，侧过头，回答道：“陆忱，你的命都在我手里。拿什么和我做生意。” 陆忱也笑了笑，但目光依旧那样阴冷，说：“当然你随时可以杀了我，但我的手下应该不会放过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吧？” 江九未瞳孔一缩，不太明白面前的杀痞到底想要干什么，语气凝重了些，回应说：“你有什么要求？” “很简单…” 陆忱指了指档案室的屏幕，又指了指门外，目光闪烁， “我无法确定你走出这扇门后会不会把我的事说出去，或者干脆自行了却隐患。不过我们可以谈一笔买卖，有利益往来了，我才能放心。” 江九未念及此处，皱起了眉头，问：“你想要什么？” 将双手叠放在一起，陆忱笑得阴沉，清了清嗓，说：“你在这个世界里不把我的事说出去，我就杀了我那个冒犯你的手下，并且欠你三条人命。你回到主空间后，随时可以找我，榜单前十除外的任何一个人，你给名字，我让他消失。”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2.3w+（热门榜同期第八）】 “他怎么这么敢说？” “额…楼上你看战力榜，他第十一……” “‘黑杰克’是有名的杀手公会，他是会长自然敢说。” “九妹会答应吗？” “如果陆忱遵守信用的话，这应该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江九未微微收紧手指，脸色平静。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体质就算用规则弄死了陆忱，也绝对打不过那个气力超人的手下。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同意陆忱的条件。他耸耸肩，让开一条通路。把守在门口的手下看江九未出来，颇有不甘地走进档案室，愤愤说： “忱哥，咱就这么放她走?” 陆忱缓步走近他的手下，脸上是一个奇怪的笑，说：“不然呢？” 【目前存活人数：33人】 江九未听见身后房间里传来的骨节碎裂声，知道是陆忱完成了他的约定，心下微凛。这么个连自己手下都说杀就杀的疯子，实在不得不让她心生戒备。 在档案馆得知了所有病人的病症并不能为她躲避怪物提供多大的助力，江九未还是决定先去找林晓云，确认主线任务的进程。 根据刚刚在监控室看到的信息，江九未走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林晓云”出现的走廊口，看见面前女人熟悉的面孔，说：“你没有什么想要交代给我的吗？” “哦？是你啊，可爱的小姑娘…” 林晓云轻轻笑着，伸手从白大褂的兜里拿出了一张卡，递到江九未面前， “去地下室，找到‘核心’，它会给你答案的。” 【目标更新：去往地下室】 江九未看着手中的地下室门禁卡，没想到这个任务接取的会如此容易，更不理解为什么不同的林晓云也会记得自己。 但这些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她眼前的要务是完成任务。 她按着卡上的提示，顺利地穿越过一楼大厅尽头的几扇铁皮大门，来到了地下室的大厅。 这里是一个略显逼仄的房间，墙壁是暗红色的金属材质，看上去非常厚重。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架高台式电脑，周围是一排排整齐的桌椅，像是某种会议室。 江九未走上前，看着眼前的电脑。电脑显示的内容是“核心程序设计”，在这里她看见了许许多多她闻所未闻的东西，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剂配方、武器配方等等。 忽然间，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江九未转过头看向门口。两个男人站在门口——他们的服饰和刚刚陆忱身边跟班的一模一样，但是年龄却要略长。 江九未扫视了一遍他们身后，发觉陆忱竟然没有跟来，有些讶异，看来并不是陆忱食言而肥，而是自己运气实在差得可以。 其中左边那个年长的男人似乎是察觉了江九未的疑惑，主动替她询问：“怎么，你在找谁？” 江九未淡淡瞥了眼他们，不愿与他们废话，继续搜索中央的大型电脑里面的剩余信息。那年长男人见状，嘴角抽搐两下，似乎对江九未的行为颇为不满，沉沉说：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比较好，别妄图做傻事。我们可是‘黑杰克’的人……” 他说着，朝另一位年纪稍小些的年轻男人使了个眼色。年轻男人会意，立刻拔枪指住了江九未。江九未被迫停止搜查，抬起眼眸，冷静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说： “你们知道自己在拿枪指着谁吗？” 她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冰冷，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似乎被面前的两人触怒一般皱着眉头，面露不屑。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年长男人不理解面前漂亮女孩的底气何在，皱起眉毛，警告道， “你最好乖一点，否则……” 江九未没有搭理他的威胁，只是盯着他，继续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你们吗？” 她眼睛深邃幽深，仿佛有着洞穿人心的能力。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似乎因为她的话有些踌躇，倒也没有进一步威胁，只是枪仍然端着。 江九未看自己的虚张声势取得了成效，勾唇冷笑一声，扫了眼两人，说： “你们是杀手组织的杀手，杀了我，难道不怕惹怒陆忱？他可是个魔王，一旦惹恼了他…你们就该怕死不了了。” 两男听到她嘴里吐出“陆忱”这两个字，心头皆是一震。年长男人看着面前面容娇俏，皮肤白皙的女孩，压了压声音，试探问： “你是……忱哥的女人？” 听见他的话，她心知自己的引导起了作用。江九未随即冷笑一声，用一种乖戾的语气，说：“怎么，他还有其他女人吗？” 他们看着眼前的女孩被枪口对着面不改色就已经对她的话信了几分。江九未这时表现出和陆忱一般无二的狠戾更是让二人背脊发凉。 年长男子慌忙吩咐年轻人把枪放下，脸上勾起讨好般的微笑，点头哈腰道：“没有没有，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忱嫂，回头麻烦在忱哥面前给美言几句，对不起对不起了哈。” “滚！” 两人闻言不敢再做停留，忙不迭地跑出了地下室。江九未见他们离开，方才沉沉地吐了口气，颇有些后怕。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2.6w+（热门榜同期第九）】 “陆忱：我多了个女人？？？” “刚刚太悬了，九妹也算急中生智。” “其实陆忱真挺好的……” “楼上你疯了？！他手上的人命多少你不知道啊？你说这话不是把九妹往火坑里推吗？” “我很期待陆忱出来看回放的表情。” “真是，一直在被忽悠和背锅哈哈哈…” 终于处理完这些陆忱无处不在的手下，江九未继续在台式机面前搜寻资料，试图寻找到关于克隆或者基因工程相关的信息。 这些内容并没有找到。她却发现了一项奇怪的研究——神经终端实验。 第二十七章 十三号病院（六） 据江九未推测，林晓云所说的核心应该就是这台设备，而自己的“疑问”应该是这家医院究竟在研究些什么。 也就是说，这台电脑中必定存有关于医院核心研究的信息，或者至少可以解释自己看到的那张照片背后关于“复活”的内容。 “神经终端实验”与“复活”的联系？ 江九未皱紧眉头，想要寻找信息，但毕竟自己看不懂这些技术论文，正一筹莫展之际，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 【目标更新：寻找“终端”】 她顿时明白，自己的调查方向是对的。要想破解眼前的窘境，就必须找到那个所谓的“终端”。 江九未转过身，再次搜寻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线索，决定探查自己没去过的区域，争取最早发现重要位置。 她记得自己目前唯一没有探查过的区域就是医院的办公区和医生宿舍。 方向一定，行动理所当然。江九未果断离开地下室，向距离最近的办公区走去。 游戏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现在仍然存活着的应该都是有自己生存之道的高级玩家，或者向之前那个女生一样靠运气苟活的幸存者。 人数已经很久没有减少了，江九未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因为这种僵持的现状会驱使那些以独自通关为目标的玩家铤而走险，采取某些会损害所有人利益的手段。 她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对手的仁慈上，更别提这条路线的玩家中还有陆忱那样不择手段的疯子。 时间不多了。 江九未俯下身，轻巧地攀上办公楼阶梯，随即躲在角落里恢复起了体力。 她的身体再一次在长途的奔波中到了极限，已经没有办法支持她像以前一样高效率的行动了。 勉强调匀了呼吸，江九未揉了揉已经酸软得不像话的小腿，支起身，迈步前往二楼的办公区。 办公区相较于其他位置，视野更为开阔，或许是因为医生回办公室的时间更少的缘故，这里房间排布很是稀疏，隔好几十步才有一个还算像样的办公室。 江九未搜寻了两圈，把目光投向“主治医师办公室”，推开了那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办公室大门。 这里一番医院内部整体的干净，反而像是年久失修，布满了蜘蛛网和稀碎的灰尘。 江九未轻咳两声，挥挥手抚开眼前的尘灰，放轻呼吸，四下观察。 桌子上空无一物，但上面有两个长方形的凹陷，应该是长年放置电脑和键盘压出的痕迹。 两侧的柜子大开，里面零散地留着几本年代模糊不清的办公笔记，里面内容很稀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 她丢开那些笔记本，转而看向了墙上的日历，其中12月12日被不知道什么人圈了一个红圈，旁边标着一个醒目的感叹号，似乎这一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江九未低头想了想，似乎目前的所有线索都围绕着那个“林晓云”，或许解开了她身份谜团，就能取得任务进程上的巨大进步。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5.6w+（热门榜同期第八）】 “我感觉自己一直跟不上九妹的思路，她来这干啥啊？” “九妹思考的样子好飒啊。” “你看之前的那个医师那么多分身，她应该是围绕着那个人寻找信息。” “这边不会也有那种怪物吧？” 江九未习惯性扫了眼弹幕，却因玩家的提醒想起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信息——怪物。 之前在病房区，遍地都是那种拿着倒刺大锤的巨型生物，可为什么到了这里，连怪物的行踪都消失了。 似乎凭借生物本能行动的怪物突然对这片地方畏之如火，只可能是它们的操控者明令禁止它们来到这里，或者……这里存在着比他们高等得多的生命体。 她隐隐约约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转过身带上办公室的门，迈步前往医生宿舍楼，想从主治医师的宿舍中寻找到她需要的信息。 好在两楼离得很近，江九未没消耗多少力气就走到了楼上。但毕竟自己不清楚去宿舍楼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危机，江九未还是决定先在楼梯间休息一会儿，等体力恢复了之后再做打算。 清闲之中，江九未撇了一眼存活人数，不看不要紧，一看下去不由得瞳孔微缩，惊讶莫名。 【当前存活人数：11人】 刚刚还高达三十几的存活人数，怎么还没过去十几分钟，就变成了十人出头。 江九未心下微沉，隐约感到自己猜对了——病房区那一侧终于有第二条线路的玩家出手了，而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虽然陆忱的嫌疑很大，但她还不能全然确定她匹配到的这组中会不会有更危险的人物存在。事不宜迟，江九未放弃谨慎策略，小跑着向主治医师宿舍靠近。 宿舍楼光线很好，而且隔三差五有指示牌指引方向。江九未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主治医师宿舍，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主动开门，门里就走出了一个轻笑着的人。 ——正是“林晓云”。 “小可爱，你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尽管见惯了事态离奇，江九未还是对面前这位不知道是第几个的“林晓云”有点发怵，不过面上不怯场，平淡道： “你早有预料？” 她本意是试探，可面前的“林晓云”却说出了一句令她心思无比纷乱的话： “在你们那来的几批玩家中，你是极为少见的聪明人。” 林晓云看见江九未惊讶的神情，颇为怜爱般摸了摸她的头，接着说：“其实你不用想这想那想那么多，只要你问我，我都会告诉你的。” 江九未沉默以对，她知道面前的主治医师清楚她们玩家的存在，却不确定她是否对玩家有着十足的善意。 林晓云似乎也清楚自己的信誉不够，主动敞开宿舍的大门示意江九未进来。江九未眼眸闪了闪，还是暂且相信了她的好意，走进了她的宿舍。 宿舍整体很整洁，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台看上去无比精密的大型电脑。没有什么浮夸的装饰，也没有什么风趣的海报，甚至没有什么养眼的绿植。 那三样东西，就是这房间的全部。 林晓云似觉不体面，抱歉般笑了笑，温和说：“这没什么椅子，你来了可以坐在床上。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江九未微微点头，却没有落座，直直地站在她面前。林晓云倒也不恼，只是平淡地笑笑，看着面前俏丽的女孩若有所思地说： “你来是来找‘终端’的吧。” 江九未没有想到她能够知道自己的任务内容，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这又有可能是系统流程的一部分，心中微定，点了点头。 “那台电脑就是终端，只要你关闭它，一切都会结束。” 【注意：玩家接下来的选择将影响世界发展】 【目标更新：关闭终端/维持终端】 江九未并没有着急做出决定，转而看着林晓云平淡地过分的目光，轻声问：“你能跟我说一说这一切的原委吗？” 林晓云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衣服破烂的女孩，说：“我知道你很特别，但没想到你这么不一样。” 江九未没有接话，只是投给她一个质询的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林晓云望向窗外晦暗的月色，目光吐露着些许怀念，却也没有着急说话，指了指电脑旁边的诡异天线，又指了指自己，方才缓缓开口： “你只要关闭终端，就可以杀死整个医院中的所有的‘我’，获取你们玩家眼中最为重要的胜利。为什么还要知道这一切的原委呢？” 早就猜到这一点的江九未没有惊讶，只是低下头，自顾自地坐到了一旁的床边，说： “我们是一样的。我们这些可以随时被指使去不同世界的玩家，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npc吗？” 第二十八章 永生花 “林晓云，我看你是在你那间实验室里待疯了！你知道这项研究成果流出去会引起多大的社会问题吗？” “那又怎样！老师，您难道不知道这项成果的重要意义吗？这可是直接把死神的权柄拿到了人类的手里，这是奇迹！奇迹啊！” 林晓云直视着面前这位教了自己四年的导师，寸步不让。那导师似乎也是熟悉她的性格，没有规劝，只是威胁道： “林晓云，我给你把话撂这，你敢把这技术流出去，我就敢向上面请示断你的实验经费！” 说完这话，导师把手中的报告一扔，愤愤地回过身，当即摔门离去，留下林晓云一个人在报告厅中伫立。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下因争吵而发红的脸颊，蹲下身整理那些被导师扔乱的文件报告，脑中回想起三年前的自己。 三年前。 “云云，真的要去那个什么研究基地吗？” 林晓云点点头，看着面前男友关切的脸庞，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安抚道： “放心，我只是负责攻关一个生物技术难题。问题一解决，我立刻就回来。” 男友听她这话，脸色好看了些，把手里的行李递给她，嘴上还嘱咐着：“到那要注意身体，别又是一开始研究就什么也不顾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林晓云接过行李，拉着长音回应他，背身离开，挥了挥手， “走了，别太想我。” 火车上。 林晓云看向窗外，两侧的风景不断后退。时属深冬，车道两侧林地一片萧条，只是了无生机的白。 看了一会儿似乎她也厌倦了，转而把目光投向同行的技术人员，发现有位带着计算机，有些诧异，问：“我们…不是攻关生物技术难题吗？那还需要自带计算机？” 对方显然也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开口反问：“我接到的通知是让我去更新计算机算法的啊，怎么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 林晓云没有回答。她很清楚，她收到的信息来源十分可靠，不可能在这些细节上哄骗她们。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们去参与的这项技术本身涉及的领域很广。 她倒没有很意外，毕竟偌大一个攻关项目，兴师动众，不多邀请几个方面的人才保证项目顺利进行才怪呢。 念及此处，林晓云向对方说了说自己的看法。那人也是一脸赞同，道： “这次研究员通知我的时候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是那种高精尖的项目，咱们这些小人物知道的少也属于正常。” 话题在林晓云的应和声中终止。百无聊赖之下，她转而阅读一些生物学著作打发时间。 窗外渐渐起了风雪，雪片附着在剥离上，上面对称的纹路晶莹剔透，像永不凋谢的花朵，抵挡着岁月的寒芒。 076号研究所。 “并非对在列各位的不信任，而是鉴于我们此次研究项目的重要性，我所现要对各位进行为时两周的技术能力与道德水平考核。” 台上的指导员说着话，一旁身着黑色制服的人员观察着众人的神态动作，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做什么心理侧写。 在火车行驶的闲暇里，林晓云想过可能这次项目会严肃一些，却没想到声势如此浩大。 她在发言台下的人群中甚至看到了不少得过国际前沿科技奖项的学术前辈，那指导员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轻笑一声。 “我知道大家对这次科研的具体事项都很好奇。出于保密条例的约束，我现在不能告诉大家全部，但我可以说明，我们这个项目主体的概念是……” 指导员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礼节性的微笑，挥了挥手，示意台下的技术人员打开他背后的ppt，两个黑色大字在白色背景板上格外醒目， “……永生。” 次日。 “诶，你叫…林晓云是吧？上面派给你的任务是啥啊？” 林晓云抬起头，看了眼面前凑过来的之前那位同行旅客，心存疑虑，言辞模糊道： “一些关于…人体大脑的研究。” 那人似乎并不满足于她态度的扑朔迷离，正想要继续追问，却被从一旁冒出来的两个安保人员按下，压住头，打折手，直接拷上手铐。 林晓云被吓了一跳，却听见其中一个安保对他温和地笑笑，安慰道： “是林博士吧？这人是境外恶性组织的间谍，涉嫌反人类罪，我们也是昨天才甄别出来，您受惊了。” 她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们做的是公务，自己可以理解，心中却对这个地方疑虑陡增。 这种科学研究机构竟然也能被恶性组织渗透，可见这次研究项目的危险性和成果价值之大。 理智驱使着她赶快递交辞呈，立刻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可科研工作者探求真理的本能却阻拦住她的脚步。 几经思索下，她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手中分到的实验课题——“论人类大脑的思维瓶颈”。相较于一个生物学研究课题，自己分到的这个更像是哲学问题。 可既然这个项目组如此严谨，便绝不会随随便便分配课题。他们必定确信，以自己的专业素养和知识储量，能够在自己的领域做出解读。 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大脑的思维瓶颈”吗？ 林晓云想起火车上那位计算机专业的旅客，眼眸微亮，似乎隐隐约约中明白了他们说的“永生”的意义。 借着二十四小时常亮的研究室灯光，她写下了一篇将被后世称为“魔鬼之匣”的论文， ——《论人类大脑与计算机结合的可行性》。 两周后。 “小林啊，你的论文我们看了。论述很严谨，想法也很有创造力。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具体实施的计划啊，方案啊什么的？” 林晓云看了眼面前笑容慈祥的指导员，又扫视了一圈周围各个专业的接触人才，试探着回答： “我的论文中写明了几种研究方向，但无一例外需要大量的资金和技术支持。如果能给我足够的时间和资本倾斜，我应该能拿出一套就目前技术而言，最可行的方案。” 指导员向身边的两位科学界权威说了几句话，随即向林晓云抱歉般笑了下，温和说： “小林呐，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突然倾斜这种量级的资源也需要时间协调。你先回去，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回来的路上，林晓云陷入了一种莫名的遐想，如同一场缥缈的白日梦。 那是一处漫无边际的冰原，似乎坚如磐石的冰面上裂了一道缝隙，里面伸出了枝丫，随即开了一朵白色的花。 那花叶绚丽而夺目，像在冰面上起舞的白精灵，似乎永不凋零，也永不腐朽。 与其相信研究所的资源调动力度，林晓云更清楚自己那篇论文的划时代意义，也清楚这种技术一旦研发成功，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将是空前绝后的。 这种可能留名青史的激动与忐忑一直持续到她接到研究基地通知——她的计划被全盘通过，她本人被委任为计划的总工程师。 通知的具体内容她已经不在乎了，林晓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将被载入史册，成为人类历史中划时代的转折点。 第二十九章 十三号病院（七） 江九未刚想要继续协商，就听见楼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生物极力忍受痛苦般的嚎叫。 林晓云神色阴沉下来，目光闪烁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冰冷，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玩家的疯狂还真是无法抑制啊！” 江九未闻言一愣，看着林晓云拿出书桌里的一把短刃斧头，正要走出门外，慌忙拉住她，疑惑问： “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也有镇定剂吗？” 林晓云似乎气急，一反刚刚的温润有礼，伸出斧头指了指她胸前，撇了眼窗外，接着说， “你们之中的部分人用镇定剂去扎了实验体。那种东西用在人身上能稳定精神，用在怪物身上就是彻头彻尾的狂暴剂，你们都疯了吗？！” 听到这，江九未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拦，只能看着这个“林晓云”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出。 不一会儿，她听见门外传来那种怪物吃痛的哀嚎与钝物撞裂骨骼的声音，神色微凛，心中念头狂闪。 竟然有玩家能够顺利地把镇定剂扎在那种力量速度毫无短板的怪物身上？而且似乎还不是一只！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5.0w+（热门榜同期第八）】 “这大姐姐拿斧头砍怪，好a啊…” “肯定是陆忱，也就他能干出这事！” “他不开直播，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啊！” “这个世界太诡异了。” “九妹一定要活下来！” 江九未瞥了眼终端，依旧没有做出系统要求的决定，转而走出门外，看着林晓云拿着斧头对三只巨怪大杀特杀。 她敏锐地发现，三只巨怪的身后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暗中窥探，似乎想要绕过林晓云登上这座宿舍楼二层。 这么看，这三只巨怪来势汹汹绝非偶然，应该也是那人刻意为之的。 是陆忱吗？ 江九未皱紧眉头，左右手攥住剩下的两管镇定剂，盯紧那个寻找机会的人影，随时准备根据他的动作转移方位。 “砰！” 林晓云一斧头狠辣落下，砍断一条巨怪的手臂后，她猛地转过头，朝着黑暗处的人影大喝一句： “滚！别再靠近！”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会被她发觉，迟疑了片刻，才迅速消失在楼下的阴影里，不见踪迹。 江九未心里一松，连忙靠近了些，正好看见林晓云将另外两个怪物打倒，拎着斧头缓缓走过来。 “你……” 江九未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林晓云轻笑一声，露出沾满血污的面颊，一把抓过她的胳膊，拽着她快步走进房间，把她往床上一甩。 “砰。” 林晓云关上门，回头看了一眼江九未，冷笑一声，走过来坐到床上。 江九未躺在床上，看着一脸怒容的林晓云，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林晓云抬眸扫视了房间一圈，目光从电脑主页上的钟表上掠过，淡淡道： “你们每次来这里，都需要呆多久。” 林晓云的语调虽然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江九未闻言微愣，摇头道： “我们没有具体的限制时间，只要有玩家完成了任务，就会被系统强制离开这个世界。” 林晓云闻言嗤笑，伸手抓住江九未的衣领，把她往书桌前的椅子上一扔，举起斧子威胁道： “你赶快给我关闭终端，带着你们同世界的混蛋东西们滚！”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5.7w+（热门榜同期第八）】 “九妹快走啊！” “为什么不关那个终端？” “这大姐姐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啊？” “快点关，关完就结束了啊！” “九妹到底想干什么啊？” 江九未低垂下眼眸，却不显懦弱，只是保持着那种平静的状态坐在椅子上，轻声却坚定道： “对不起，我有我不离开的理由，我需要了解关于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 林晓云被眼前这个软硬不吃的女孩气笑了，回手把那把沾染血污的斧头甩到墙上，破罐子破摔般坐到旁边的床上，把江九未整个人转过来，正对着自己，说： “行，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找一个人。” 江九未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伸手抓住面前主治医师的手腕，轻声说， “她和你年纪差不多，不是我们玩家，却也与我们的游戏有关。你能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信息吗？” 林晓云闻言怔愣了一瞬，脸色骤变，双眉皱起，显然被触碰到了某根敏感的弦，讶异出声： “你说的是…npc？” “嗯，差不多，类似于npc。” 江九未抬起头，看到了林晓云脸上一闪即逝的愤怒和痛苦。她没想到，自己提起这个词语会让她反应这么剧烈，就像是“npc”这个字眼，在她的眼里是难以启齿、难以承认的。 林晓云收敛起刚刚奇怪的神色，神情如常，没有丝毫避讳，语气平淡地接受了她的疑问，补充说， “我知道的是，你们这些玩家，也就像是被游戏安排好的程序。你们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有自己的情绪。但这仅限于游戏世界中，现实中的你们，依旧是npc。” 看见江九未疑惑的神情，林晓云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我，则是在我的现实世界中，拥有自主权的npc。” 她盯着江九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当然，你们这些玩家也有属于自己的权限，只要你愿意，也可以改变自己的设定。成为真正的玩家。” 江九未闻言微愣，随即有些背脊发凉，按照她的说法，她们这些玩家在没有登录世界游戏之前，也只是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生活在现实世界里。 结合刚刚林晓云对自己过分熟悉的举止，江九未不由得大胆猜测，自己这个“npc”已经不止一次被“安排”过了。 “你的意思是……” 林晓云点了点头，笑眯眯道： “不错。” 江九未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疑惑道： “之前你说过，这个世界是你们的现实世界。可是既然你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自由行动，又怎么需要通过其他玩家来完成任务？” “因为系统权限啊，别扭的小可爱。” 林晓云看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说： “它不允许我自行解决问题，而只让我找你们替我解决。” 说完这些林晓云似乎也厌倦了，摆了摆手，走到电脑旁，指着那根天线，目光冷清，对江九未说：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那么你最后的选择呢？” 江九未瞳孔微缩，从椅子上站起，走进面前的医师，抬头看着林晓云的眼睛，问：“如果我关闭了终端，你会怎么样？” “我之前和你说过，会‘死’。每一个我都会死。就像是…你破坏了大脑，整个躯干无论有没有损伤，都会失去原本的生命功能。” 林晓云脸色清淡，似乎并不在意被江九未这种外来人决定自己的生死。 “我选择维持终端。” 【目标更新：在自身存活的前提下，保护终端不被其他玩家破坏（倒计时：10：00）】 【注意：你的位置已被通报给所有存活玩家】 林晓云微扬眼眉，不理解为什么江九未会做出这样一个从各方各面看来都对她毫无益处的决定，正想发问，却听得面前的女孩说： “就当是报答你刚刚告诉我那么多信息。” 主治医师转过头，看向江九未月光下略显清冷的侧颜，似乎从她倔强的神色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无奈般摇摇头，转身拿起挂在墙上的斧头，说： “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 【当前存活人数：6人】 【剩余时间：8：56】 两人推开门，同时望向宿舍楼下，几乎所有的巨怪都被人为的吸引到了这里，转而向她们的方向冲来。 江九未在怪物远处的人群中看见了陆忱，他神情冷漠，嘴角却勾着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在嘲讽笼中的猎物所做的无用抵抗。 他身边站着四位手下，他们身上满是血污，其中一人更是断了一条手臂，看上去触目惊心，却又骇人非常。 江九未缩了缩瞳孔，抬头望向林晓云，说： “把其他的‘你’也叫过来吧，人群中有一个玩家，很难对付……” 林晓云目光沉重地看着人群中的陆忱，点点头，咬牙切齿道：“应该就是那个人给这些怪物植入的镇定剂，你们这群玩家里面怎么会有这种疯子？” 江九未低下头，目光深邃，说：“我为此感到抱歉。” 【剩余时间：7：12】 两侧的楼里走出九个“林晓云”，都带着与身边这位所持一模一样的消防斧。江九未脸色微寂，随即望向楼下嘶吼着冲来的数十只巨怪，语气沉重，说： “你挡得住吗？” 林晓云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冰冷的疯狂，看着面前山呼海啸般冲上来的怪物，语气狠厉道： “我杀得了！”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6.2w+（热门榜同期第八）】 “这大姐姐感觉要暴走了…” “果然是陆忱。” “也只有他这种不择手段的人才会想出利用怪物杀死玩家这种狗主意！” “也不知道拦不拦得住…” “九妹个体实力太低了，难啊！” 第三十章 十三号病院（终） 那几只巨怪转瞬之间就冲到了楼梯口。 看似高挑纤瘦的林晓云一斧子精确的把最前头的巨怪脑袋劈成了两半，抽身一拔，回转一扫，逼退了旁边两只巨怪。 江九未见识到她超乎寻常的体术，目光微闪，默默攥紧了拳头，望向楼下。 蜂拥而至的其他几个“林晓云”像狼一样咬住了怪物的队尾，一时大幅减缓了它们推进的整体速度。 可那群怪物似乎被什么东西刺激一般，悍不畏死，直冲着终端位置杀来，眼看这拖延马上就要维持不住了。 心思活泛间，江九未冲着远处的陆忱招了招手，随即比了个自刎的动作，试图用规则威胁他不敢上前。 可陆忱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反而笑了笑，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嘴唇微动。她猜出他说的话——“有本事你就试试。” 江九未不敢尝试。 她无法确定自己杀了陆忱之后，会不会遭到“黑杰克”的疯狂报复，也不能肯定只要自己杀了陆忱，就一定能挺过这次的危险。 陆忱用得是阳谋，他把自己的权势与性命拍上了赌桌，赌她江九未心存疑虑，不敢动手。 江九未算是见识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战榜第十一、杀手工会会长的手段，目光微缩，放下了挑衅的手，转而静观一旁林晓云的战斗。 这位“主治医师”的确武力惊人，楼梯口的狭窄区域中她一阵辗转腾挪，竟然毫发无损，反倒接连击杀了好几个巨怪。 但很明显，她下手的速度和力量都大不如前，可巨怪依旧数量惊人。哪怕有剩下九个“她”在队尾牵制，林晓云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剩余时间：3：25】 只剩三分钟了，江九未看见楼下的陆忱对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那帮手下早有准备般在一楼搭起了一条人梯，竟然要用这种方式送陆忱提前上二楼捣毁终端。 江九未神情骤沉，朝那里甩出两管镇定剂想要干扰他们组织的速度，可那帮人甚至躲都不躲，硬生生用肉体接住了那两管试剂。 陆忱助跑一段，连踩好几个手下的肩，翻过围栏落到二楼，利落落地。 一到二楼，他飞身前突，错过江九未阻拦的双手，当即抓住她的脖子，缓缓抬高，看着她在窒息中挣扎的白皙面庞，脸色冷漠，讽刺道： “听说我多了个女人，还是只不学乖的小野猫？” 说完这句，似乎他也不想过多浪费时间，直接回手把她甩到了墙边，扭身就要进去破坏终端。 江九未强忍着脑内传来的阵阵眩晕和身体的钝痛，勉强支起身，咬着牙，一把抱住陆忱的小腿。 陆忱没想到她还能有力气抵抗，猝不及防之下被拉了一个踉跄。怒气上头，他回头看眼地上抓着他死活不放的少女，俯身就是一拳。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312！（头部暴击！眩晕！）】 陆忱本以为这回她该吃痛放手，可脚下的女孩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像钳子一样加深了力道，直令自己一时也难以脱身。 他低下头。面前的少女形容狼狈不堪，头上伤口流出的鲜血覆盖了半个面颊，如同鲜血滋养的花朵。可她竟然在笑，笑得真诚又开怀。 陆忱读懂了她的唇语： “…我赢了。” 【保护时间结束：00：00，玩家江九未完成路线所有任务】 【达成世界结局：永生的延续（ge）】 【世界表现结算中……】 【全场mvp：江九未（ge），等级+1！】 【完成路线任务“门诊室的灾音”，累积折算：2000积分】 【人气奖励（含观众打赏）：7521积分】 【已回调角色面板（本世界状态自动消失）】 【登陆名：江九未】 【等级:5（可转职）】 【生命值：600/6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7.7（仍然不佳，但至少脱离了羸弱）】 【精神：20.6（敏锐的精神能帮你更好的觉察与规避危险，发现更多的信息）】 【魅力:ss++（颠倒众生的美貌终究会为你带来什么呢？）】 【技能:“血里殷红”、“剥皮巫术”、“背影”、“欲望枷锁”】 【装备:暂无】 【称号:已触发数量:3，已获得数量:0】 【状态:“虔诚信徒的低喃”】 【评价:你究竟会选择怎样的职业呢？】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江九未仍然惊诧于人气带给自己的巨大红利，随即也更加忌惮陆忱这种不开直播却依旧战力超群的人。 她感受着周围的景物不断变换，回到初始页面的电梯，看着身上的伤势逐渐愈合，紧张的神经微微放松。 可正当她想要回到住所恢复一下透支过度的精神时，一条令她瞳孔骤缩的信息传来。 【玩家陆忱请求添加你为好友，并且邀请你去他的住所做客】 【临时会话/陆忱：唐婉。】 陆忱没有多说，但江九未很清楚，那个自己的粉丝“唐婉”并没有死于怪物之手，而是被陆忱以某种方式掳走。 他发过来这个名字，就是在威胁自己，如果不响应他的邀请，“唐婉”就会死于非命。 江九未猜测或许在上一个世界里，陆忱留唐婉一命就是打算用她做要挟自己的筹码，但因为时间紧迫，方才悻悻作罢。 又是个无法拒绝的阳谋。 没有办法，江九未伸手拿来住所的一把折叠刀，贴身藏好，响应了他的邀请。面前的场景再度飘忽，她周遭变成了一片建筑工地的天台。 陆忱站在他面前，脸上依旧是那种阴冷的笑。他旁边是那两个被自己骗走的手下，正一左一右挟持着唐婉。 “九妹！九妹你快走…他就是个疯子！我父母就是他杀的！你快走啊！” 江九未闻言，脸色愈沉，抬起头，直视着陆忱锋锐的目光，清冷道： “我来了，可以算咱们两个人的帐了，放了她吧。” 陆忱款步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勾起江九未的下巴，冷冷道：“赢了我很得意？” 江九未没有回答，只是以一种蔑视的眼神看着陆忱，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与无力。 陆忱阴冷地笑笑，回手一拳打在她小腹，听见她吃痛低呼，再度抓起江九未的领口，低哑道：“现在还得意吗？” 江九未嘴角勾起个弧度，随即朝着他的衣服，不屑地呸出声。 陆忱见状怒气攻心，对着她腹部同一个位置连打几拳，掐住脖子强迫她目光直视自己，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戾气，威胁说： “你给我跪下，我就放了她。” “我不跪畜生…” 她眸子里闪烁着寒意，气势分毫不让，似对自己身体传来的剧痛浑然不觉， “…你给我跪，我都觉得恶心。” 陆忱怒极反笑，一脚把她踹到墙边，俯下身看着她苍白的面颊，回身对两个手下吩咐道： “这个女的给你们，随便怎么玩，别弄死就行。明天，我要她跪下给我道歉。” 那两名手下何曾见过他如此愤怒，闻言连忙答应，回手给还在反抗的唐婉手脚捆住，脸上挂着邪笑，往江九未的方向走去。 “等等…” 陆忱扫了眼在一旁挣扎的唐婉，阴邪地笑笑，指了指江九未面前的空地， “……把她拉到跟前，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偶像床上是个什么样子。” “不要…不要！陆忱你个魔鬼！九妹你快跑…别管我……快跑啊！” 江九未表面上认命般低垂眼眉，默不作声，手里却暗暗抓住了之前藏在袖子里的折叠刀，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出手。 正当她集中精神等待时机时，却听见了门口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陆会长好兴致啊。这么一场好戏，倒是顾某来迟了。” 她转过头，看见了门口的方风燃和他身前的男人。 那男人眉宇之间与方风燃有六七分相像，但气质却不似他那般割裂，一身清俊的短打汉服，整个人好似古代君子般的风雅谦和，又带着一种竹林侠客的飘逸。 那人似乎看见了江九未投来的目光，冲她搞怪般单眨了下眼睛，显得洒脱肆意，随即望向如临大敌般身体紧绷的陆忱，温和道： “不知这位姑娘犯了什么错，要被陆会长这么报复呢？” 陆忱脸色愈发难看，抬起头盯着面前，手指紧握，骨节生响，咬牙切齿道： “顾风眠，这跟你没关系！” “本来确实和顾某无关。” 顾风眠无奈地用手中折扇扶了扶额头，温润笑笑，伸手指了指方风燃，方才开口， “只是无奈我弟弟情根深种，再三恳求。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陆会长不要见怪。” 方风燃听见他这么说，面色一红，忐忑般望向江九未，见她面色如常，微微叹了口气，转头气势汹汹地对着陆忱骂道： “陆忱你个王八蛋，欺负女生，还要不要脸了？” 陆忱瞥了眼方风燃，随即对顾风眠冷笑两声，说：“看来顾家也不都是像你这样明白道理的，还有些穷乡僻壤来的没教养的村夫。” “陆忱，你…” 顾风眠挥挥手，制止了方风燃想要回怼的行为，眼眸微闪，不急不慢道： “我弟弟自幼出门磨砺，我管教确实少了些。但我觉得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很对。” 第三十一章 权势与力量（一） “顾白帝，你一定要在这么个女人上跟我过不去吗？” 陆忱脸色阴沉，扫了眼靠在墙边的江九未，又看了眼一旁已经被顾风眠的到来吓傻的两个手下，也知道事不可为，转而道， “既然要从我手里拿人，‘风信子’是不是该出出血？” “陆会长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顾风眠客气地笑笑，身体微微躬了躬，似含歉意道， “……顾某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来给自家弟弟撑场子的。” 陆忱目光冷彻，冷哼两声，挥挥手，示意手下松开唐婉，眼见唐婉跑到他们三人一侧，方才开口道： “顾白帝，我给你这个面子，但‘黑杰克’记上这笔帐了。” “说来惭愧…” 顾风眠清雅地笑了笑，用折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伸出指了指陆忱，说， “…顾某债多不怕债主。” 十分钟后。 “风信子”公会楼外。 “老大，你能不能次次冒险的时候想起我来？陆忱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自己去赴约，要不是我叫来我哥，你……” 说着话，方风燃敏锐地感觉到了江九未的沉默，以为她还在害怕，慌忙说， “对不起老大，我不说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江姑娘…” 顾风眠看见方风燃的举止和她的表现，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伸出折扇往一个方向指了指，说， “…你放心，唐婉已经被我的同事送回去了。我派了专人盯着，你不必分心。” 被他看透内心所想的江九未并没有多么意外，而是礼貌地对他笑了笑，俯身感谢，温和说： “谢谢你们过来救我。” 顾风眠闻言笑笑，伸手拍了拍几乎黏在江九未身边的弟弟，补充说： “江姑娘，你最应该感谢的是我这个弟弟。要不是他提前找到一种能定向传送的道具，估计顾某也无能为力。” 江九未闻言脸色更显平和，转身朝方风燃笑了笑，温软道：“谢谢你。” 方风燃看到她脸上的清澈微笑，脸颊微红，不好意思般挠挠头，回答：“老大，你没事就好……” “刚刚陆忱说的‘风信子’就是这座公会吧……” 江九未把目光投向面前巍峨的古风楼宇，扫过上面来来往往的公会工作人员，眼眸微亮，随即声音平和了些，转而对顾风眠说： “顾会长，麻烦问下您对邵酒有多少了解？” 顾风眠注意到她谈公事转换敬称的行为，向他弟弟投以一个怜悯的眼神，随即转向江九未，微一沉吟，回答道： “嗯…交往不多，但凭他战榜第六的实力，却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怎么，江姑娘见过他？” 江九未不知所为般摇摇头，客气笑笑，声音平和道： “顾会长，我并不在意您对我的调查，您大可放心说实话。我不相信这么大一座‘风信子’，会拿捏不住我一个新人的动向。” 顾风眠无奈摇摇头，似乎对面前这位精明得过分的女生感到头疼，手指轻抚着折扇，清嗓道： “我们倒没有特意监视江姑娘，但这个邵酒我们却是盯了很长时间。也清楚他最近在论坛上为你建超话、约你私聊的小动作。” “他的为人怎么样…” 江九未眼眸连闪，手指微紧，但语气依旧不显波澜，接着说， “…或者说，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顾风眠目光深邃，侧过头，对着面前这位漂亮过分的女孩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 “江姑娘这是…要和顾某做生意？” 他俩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方风燃就已经有些发懵。他不明白，本该是带自己老大来压压惊的剧本，怎么就演变成了两人谈那个什么“邵酒”，听见他说到“生意”，连忙打断，说： “害，一家人谈什么生意，诶…老大你喜不喜欢吃鱼，风信子公会餐厅的鱼超好吃，要不咱们去试试？” 江九未回过头，看了眼方风燃不含杂质的眼眸，眼眸中闪烁着的野火略微安熄，恢复了不谈公事时的温软，说： “如果不麻烦你们的话……” “不麻烦不麻烦，哥你说是不是？” 顾风眠低下头，好像看到自家弟弟身后有条快要摇飞起来的尾巴，失笑扶了扶额头，嘴上答应着：“好，好…江姑娘可是贵客，要好好招待。” 江九未向着形貌儒雅的顾风眠点点头，跟着他俩一起走进了风信子公会。 虽然在外面已经对这座建筑有了心理准备，但一进到里面，江九未还是被这种华贵的气质惊艳了好一会儿。 这里不像“巫术世界”的“贪婪酒馆”般执迷于金银奢华，反倒是像某些苏州园林一般，重视小家碧玉的雕饰感，又不失舞榭歌台的开阔大气。 “这里很漂亮。” 江九未由衷地赞美道，随即把目光投向迎来送往的服务人员，看到他们脸上不含压抑的微笑，接着说， “…能有您这样的会长，是他们的幸运。” 顾风眠似乎被恭维到了，却也不露出什么明显的得意神色，好像要刻意抛开这些太过官方的话题一般，调笑道： “再秀丽的楼阁终究也是人造的，哪有江姑娘的容颜浑然天成、美玉无瑕呢？” 听见他的夸赞，江九未礼节性地笑笑，目光投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向自己介绍东介绍西的方风燃，神情放松了些。 三人落座，摆盘精美的菜肴就搬上了桌。江九未也扫过一眼系统出售的自制菜肴，两相对比下，发觉那些菜竟不如这里的公会餐厅。 顾风眠似乎看见了她的神情，七窍玲珑道： “有些之前家里的厨子也进了世界游戏，勉强熬过了第一关，也不想再冒险，我把他们找回来，放到这里做做菜肴，也多少能付起系统的租赁费。” “对了老大！” 方风燃把那道红烧鱼肉往她身前推了推，目光热切，建议道， “你要不加入我哥的公会吧？那个陆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报复，你来这，有了公会保护，就不用怕他了。” 顾风眠闻言微笑点头，表现出“乐意之至”。江九未却笑了笑，也不生硬拒绝，只是回应： “我自己更自由一些。” 方风燃张了张嘴，想要再度劝阻，却也懂得了几分她的主见，悻悻低头，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夜间。 从风信子回来之后，江九未想了很多。自己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个体实力的不足和没有成型的组织保护。 这俩方面的弱势让自己很难面对像陆忱这样的对手在主空间的直接针对，甚至让自己的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就目前来看，加入看上去很明事理的顾风眠的公会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一旦这么做了，自己就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受到制约，甚至是指挥。 江九未的第一选择依旧没有变化——自己成立公会，把控权利。 可眼前更为严峻的问题是，自己没有运作大规模组织的经验，急需一个人才来整体操盘。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之前来“应聘”自己经纪人的邵酒。 战榜第六，实力无可争议。能开超话，当主持，先斩后奏，只为到自己身边应聘职位，也足证其魄力。 似乎这是自己公会运营者的不二人选。 只是因为不清楚邵酒的真实意图，目前还不能确定他能否真正的为自己所用。 被巨怪围在楼上时，被陆忱肢体霸凌时，被两位手下逼近时，她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 可当江九未看见层台累榭的风信子公会时，却无法按捺住自己心情的波动。她也想要如此的权势，更想要它代表的力量和资源。 江九未侧过头，看向桌上被系统保存完好的蛋糕，起身走到前面，扫了眼日期，嘴角勾起弧度，声音清软又温馨，低喃道： “心姐，生日快乐。” 她离开桌前，正想要躺回沙发上休息，恢复紧张一天磨损的精神，却收到了一条玩家的私聊信息。 【顾风眠：江姑娘，我知道你已经发现了。我弟弟在感情上很真诚，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看完这段话，江九未眼眸微低，握了握手指，随即虚滑面板正要回复，却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顾风眠：不过，如果江姑娘真的没有感觉，还请尽早对他说明，毕竟…我也不希望我弟弟越陷越深。】 她对着面板盯了好一会儿，清冷的目光罕见地显出游移。 她缓缓走到沙发上，躺回熟悉的位置，目光看向蛋糕上的烛火，久久没有移开。 次日清晨。 【您的好友江九未/邀请你去她的住所做客】 方风燃听见这个消息，兴奋地从床上蹦了起来，罕见地申请了一套系统的妆容服装定制服务。 他对着镜子里面颇有少年气的男生不自信般看了半天，方才颤着手指按下了“确定”。 他周遭的景物一阵变换，随即来到了江九未家中。 江九未换下了那身病号服，转而换上了一身碎花长裙，有种邻家女孩的活力与清新。 她看着面前一眼看出精心打扮过的少年，不知所为地摇摇头，伸出手，示意他坐到沙发对面。 方风燃见到江九未不穿病号服的样子，以为她也想给自己留下好印象，眼里的光更为炽热，面色激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她挥动的白皙手掌挡下。 “我可能之前没说明白。” 江九未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真诚而又平淡，接着道，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第三十二章 权势与力量（终） 娱乐街区。 邵酒看着面前缓步走来的少女，温和笑笑，脸上带着格式化的礼貌，说： “现在我应该怎么叫你，江小姐？还是雇主？” 江九未走近面前的人，目光闪烁，颇有些不习惯般扯了扯碎花裙的裙摆，试探道：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称呼我为‘会长’，你怎么看？” 邵酒嘴角上扬，侧过身，伸手从系统背包中拿出了两叠策划书，甩了甩，递到她面前，声音平和道： “这是我通过有关江小姐的舆论运作赚得的总积分细录，和一份建立公会的初期企划书。” “你又猜到了我要建立公会？” 江九未微微皱眉，看向面前的“执事”平淡的神情，颇有些不解道， “你这种猜测从何而来呢？” 邵酒见她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自己手里的文件，倒也不恼，却也不收回，只把那两叠纸贴在身前，语气轻松道： “据我此前对江小姐的了解，你有野心、有毅力，最重要的是…对自己狠得下去手。这样的人在面对陆忱这么个巨大的威胁时，第一时间绝不是寻找他人庇护，而是组建自己的势力，争取与他分庭抗礼。” “你见过顾风眠？” 邵酒听到这个名字，炙热的目光清淡了些，却也不显摇曳，只是冷淡道： “顾白帝吗？他那一亩三分地，用不上我这把好刀。” 江九未更为疑惑了，看着面前忽然桀骜狂妄的青年，开口问：“那你怎么肯定，我一定能用好你这把刀呢？” “重要的不是你肯定自己能用好…” 邵酒自信地笑笑，目光如炬，看着江九未的脸颊，却不像他人痴迷于她的魅力，更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重要的是我肯定你能用好。” 邵酒的住所。 邵酒伸手示意江九未坐在一边仿酒吧设计的吧台旁，打开了一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咖啡机，冲了杯咖啡，端到她面前，嘴上问： “江小姐，加糖加奶？” “不用…” 江九未伸手轻轻触了一下温热的咖啡杯，唇齿间吸入些许甘苦的香，抬头说， “…就这样就好。” “很少有女士喜欢这么苦的咖啡的…” 邵酒朝她笑了笑，随即回过身，从冰箱里拿出好几种酒料，混在一起，用吧匙绚丽地搅拌成一种彩色的螺旋，顺势倒入调酒器里。 他手下沉稳，颇有节奏美地摇了一会儿，倒入杯中，插上吸管，尝了口，开口道： “还好，有点甜了。” 江九未进来时，看见邵酒室内设计感十足的装修风格，就已经对他的身世生起了好奇。 此番她又见到面前人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调酒操作，更有些疑惑，问：“你在酒吧工作过？” “业余爱好…” 邵酒侧过身倚坐在吧台上，看着面前的少女，挑挑眉，提醒道， “…我专业学的金融，江小姐不用担心我沉溺酒欢，玩忽职守。” 江九未摇摇头，示意自己相信他的能力，喝了口咖啡，沉吟道： “你刚刚…说有一个我可以拉拢的人员的名单，上面的信息是你怎么收集来的？” 邵酒动了动身子，似是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随即取出一份文件，指着它说：“我之前在各个公会也算是发展了一些眼线，他们给我的信息都很可靠。” 说到这，他顿了顿，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孩，继续说：“但我说要拉拢的那几个人在榜单上排名靠前，我去拉拢的话他们会有戒备心理。还得麻烦江小姐跑几趟，争取折服他们。” 江九未长话短说，推了推手里的杯子，抬眼道： “你觉得你写的这些人里面，谁最有价值？” 邵酒神情微冷，扫了扫面前字迹工整的文件，毫不犹豫道： “战榜第一，韩江。” 游戏大厅。 邵酒看了看登录入口，把手里的小卡片递到江九未手里，嘴上嘱咐道： “江小姐，你使用这张卡能定向传去韩江登录的世界。据我观察，他每天作息很有规律，这个时间应该是他登录游戏的常规时间，你可以试试看。” 江九未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想起陆忱战榜第十一战力都如此恐怖，江九未对自己这次面见战榜第一很是忐忑。 如果他并不像邵酒分析的那样，自己会有很大风险毙命当场，甚至死亡回档都会成为自己体验痛苦的重复机。 但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她很清楚，如果这次成功，自己建立公会便会十拿九稳。 她回身冲着邵酒挥了挥手，走进了游戏入口处。 【欢迎登录世界游戏】 【您已登录前置关卡】 【提示：不择手段，赢得对峙】 场景转换下，江九未感到自己炽烈的风从自己身旁刮过，强忍着不被吹倒，她睁开眼看向周遭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天台，粗略一望天台下是霓虹腐烂的城市，过分绚丽的灯光一时间几乎令她眼花缭乱。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9.7w+（热门榜同期第五）】 “九妹只在空间待了一天？” “这个本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 “九妹九妹，陆忱没把你怎么样吧？” “女鹅别累着自己啊！” “额…我听说白帝去救她了。” “啊，顾白帝？我嗑的cp成真了？！” “楼上冷静，九妹是我的。” 江九未错过眼神不再远望，低下头，随即有些惊异。 她天台的地面上满是“人”的尸体。之所以不能确认，是因为他们的肢体都不是全然的人体皮肉，而有一部分被替换为了机械躯干。 江九未抬起头，看向面前背靠城市灯光、身形扑朔的人，看他站在天台边上，扬起手招了招，主动出声说： “你是谁啊？” 那人似乎沉浸在一种难以想象的恐惧中，听到她这话，神经质般举起了枪，直指面前忽然出现的漂亮女孩，喃喃道： “你别过来！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你先冷静…” 江九未提高了些声音，冲着那人的方向举起了双手，身下的白色碎花长裙随风舞动，整个人好似风中起舞的精灵， “……你看我，我没有恶意。”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那人拿着手里的枪四下摆动，似乎很没有底气，表面上却依旧颤着声音威胁道， “你过来…我就杀了你，对，对…杀了你！” 江九未目光扫过身下倒下的人，眼眸微闪，若有所思，不留痕迹地侧向动了动，试探道： “我相信你，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那人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声音陡然高亢，激动地挥舞着手上的枪，愤怒道： “这根本就不是我干的！我…我控制不了自己，我脑袋疼…啊！” “好，好…我知道，你放松。” 江九未看着面前的人被头疼所困扰，连忙趁机靠近了些，双手微微下放，手势表现安抚， “…先把枪放下，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 凑近了些，江九未看清面前的人，他右手臂和右眼睛是机械所制，裸露着的上身布满划痕，整个人神色异常般亢奋。 他抱着自己的头，听见她的话，似乎又被触动了什么情绪，又拿枪指着她，大喊说： “……不能放下枪，不能放！” 江九未直视着面前人的“双眼”，将自己的身体放低了些，安慰说： “好，我们不放，你先冷静下来。” 那人在这么近距离看见她过分精致的面容，不禁一愣，声音微颤，道： “你做过面部植入?” 江九未隐隐约约猜到自己登陆的这个世界的主体架构，对他的问题也没有太过意外，趁他转移话题，接近道： “我是天生的，凑近看看？” 那人似有意动，但还是对她心存疑虑，没有放下手里的枪，嘴上质疑道： “你是‘尽欢’的性偶?” 江九未见他情绪平复下来，神思微轻，虽然不太理解他的话，可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似有暗示般调笑道： “你说呢？” 那人目光微热，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咽了下口水，拿出枪指着她，也没顾及她的来历不明，说： “你过来！” 江九未闻言隐晦地笑笑，迈着轻柔的步子，缓慢靠近面前的人。 那人看着眼前的身影不断清晰，目光愈加灼热，正想要说什么，却感到胸口陡然传来一股巨力。 【玩家江九未/进行击退判定，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江九未走到天台边，看着那人从高空跌落，目光中没有丝毫怜悯，语气中带着疑惑，喃喃道：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已达成前置条件“击杀来客”】 【主体情绪：心如止水（你是一位无可质疑的勇者，或者…丧心病狂的疯子）】 【正式登录当前世界……】 【反乌托邦的天堂、霓虹淹没的街巷、机械与人的伤痛磨合……这是一片由财阀操纵的囚笼，也是欲望横行的乐土。低等科技下生存的外乡人啊，你将在这里见识人性的毁灭，或者重生。】 【正在载入玩家数据……】 【登陆名：江九未】 【等级:5（可转职）】 【生命值：600/6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7.7（仍然不佳，但至少脱离了羸弱）】 【精神：20.6（敏锐的精神能帮你更好的觉察与规避危险，发现更多的信息）】 【魅力:ss++（颠倒众生的美貌终究会为你带来什么呢？）】 【技能:“血里殷红”、“剥皮巫术”、“背影”、“欲望枷锁”】 【装备:暂无】 【称号:已触发数量:3，已获得数量:0】 【状态:“虔诚信徒的低喃”、“冷血动物”】 【评价:期待你的选择。】 【状态:“冷血动物”】 【效果:你对疼痛的感知变得极为敏锐。但你可以选择开启或关闭你对疼痛的感知，如你选择开启，你的体质属性+5。】 【评价:当更深层的痛苦降临，你还将视若无睹吗？】 第三十三章 赛博夜曲（一） 江九未还没从场景变换的阵阵眩晕中缓过来，就听见周围响起喧闹的音乐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烟酒气味。 金属质感的乐器和异常狂野的节奏席卷了她的耳膜，令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江九未深吐一口气，看向面前的景象，自己正坐在一个酒吧的吧台边。面前是一位女性调酒师，她静静地看着自己，嘴角是一个礼貌的弧度，说： “可爱的小姐，不来点什么吗？” 江九未伸出双臂，支在台面上，语气清淡，仿佛轻车熟路般，说：“你们这都有什么？” “各种各样的烈酒，客人新来的吧，还是不要一个人喝这些东西的好。当然，自愿除外。” 江九未看着她脸上暧昧的笑容，自以为自己已经伪装得足够充分了，颇有些不解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新来的？” “气质。” 那调酒师见她不点酒，转身擦起了酒架，接着解释说， “光临我们酒吧的美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像小姐您这么美的，还真是第一个。要是见过一眼，怎么可能能忘了。” 江九未环视了一圈各自沉醉的人群，轻轻敲了敲木质吧台，问： “平时来这的人多吗？” “很多。” 调酒师擦完酒架转过身，也学着她的样子撑到吧台上，看着她的眼睛，目不转睛道， “但估计都不是您要找的人。” 江九未一愣，更加疑惑，脱口反问：“我要找的人？” 服务生轻笑了下，解释说： “这地界像您这样没动过的干净美人可不多。您这样的贵宾，相比也得要同等地位的人才能接待。说句心里话…我们酒吧，还不够格。” 江九未隐隐猜到，在这里植入体数量越少，似乎代表着社会地位越高。那面前调酒师说的“接待”，或许是自己接取到主线任务的途径之一。 她心中念头一闪，抬头问：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我能接得起的活？” “除却性偶的话，剩下的不多，但都是大活。” 调酒师从身后掏出了一张名片，递到她手里，拍了拍江九未伸出的手，温和笑道：“详细的，你可以单独问问我们的老板。” 因德茨酒吧二楼。 老板办公室。 “您好，您就是科特老板？” 江九未看向面前这个眼眶深邃的中年男人，礼貌解释道， “我是被楼下调酒师介绍过来的，想跟您谈点大生意。” “小姑娘，才来霓虹之都？这的生意可不是过过家家就能办成的，没经验也就没油水，黑的白的都一样。”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目光微敛，语气严肃，补充道， “这地界不太平，能过好日子就别往这来了。” 江九未听出了科特话中的规劝意味，有些意外于面前人的善意，放平和了些语气，说： “对不起，我真的需要接个大活。” 科特眼见自己的劝告没用，叹了口气，无奈般摇摇头，说： “那好吧，我也不欺负你，小姑娘你开个价，我再给你安排相应的活计。” “我倒用不着什么实际的价码，我希望科特老板能帮我找个人。” 科特老板似乎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想听听能让面前这位看上去出身不凡的小姑娘躬亲寻找的人是谁，却只听见江九未说出了那个名震霓虹之都的人： “韩江。” 【玩家江九未/触发支线任务：财阀的“礼赞”】 【内容：科特老板联合鲁德街区的一众商人，盯上了公司的运货车。他本不该把这么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位刚入行的菜鸟——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或许是那个你脱口而出的名字。】 【目标：熟悉成员，听从安排】 夜间。 “这位就是新加入我们的成员，叫……” 江九未望向一旁介绍自己的科特老板，敏锐接声道：“江九未。” “啊对，江九未小姐。” “呵，就她？这细皮嫩肉的用什么打财阀那群守备军，床上功夫吗？哈哈…” 听见这话，江九未神情一冷，把目光投向发声的男人。那人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直直划过左眼，将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得怪戾异常。 他似乎注意到江九未的目光，却也不自觉，反而举起了裸露的右手臂，露出了上面的蝎子纹身，挑衅般朝她晃了晃，说： “小娘皮想找茬儿？记住了，你爷爷我叫‘蝎子’，想打架来啊，床上床下你都弄不过我。” 科特连忙打断“蝎子”的动作，回头朝她讪讪一笑，缓和道：“江小姐你别介意，‘蝎子’他人没什么心肺，想到啥就说啥。” 江九未没理会他的话，脸色冷淡，直直走到“蝎子”面前。“蝎子”似乎讶异于面前女生的过分精美，嘴角微勾，低俗笑道： “你别说，在床上我还真备不住弄不过你，你长这样，一看就欠……” 【玩家江九未/进行击倒判定，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江九未没让“蝎子”把他那不尊重的话说完，直接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他踢倒在地。 眼见面前的“蝎子”面露愤怒，正要起身，她不躲不让，狠狠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玩家江九未/进行禁锢判定，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江九未冰冷一笑，没理会在地上挣扎呻吟的“蝎子”，却也不把脚移开，转过头看向旁边呆愣着的科特老板，礼貌道： “科特老板，这只蝎子死了，对我们的合作会有干扰吗？” 科特老板看见她的眼神，身躯一冷，双手前伸，连忙救场道：“江…江小姐，这次行动有不少环节需要他的参与，你看是不是…饶他这一回？” 江九未俯下身，低头看着“蝎子”硕果仅存的那一只眼睛，淡漠道：“看在科特老板的面子上，这次饶了你，少惹我。” “蝎子”的脸被压在鞋下，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表情回应，但江九未从他眼里看出了恐惧，知道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索性移开脚。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8.6w+（热门榜同期第四）】 “我去九妹太a了吧！” “呜呜呜老婆为什么要奖励他。” “？？？楼上你变态吧？” “新表情到账。九妹踩人.jpg。” “女鹅好凶，妈妈抱抱。” “九妹是女粉的，劝退男粉。” 江九未看着“蝎子”挣扎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一边，不再关注，转而把目光投向刚刚科特老板没来得及介绍的另外两位成员。 那一男一女都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蝎子”，其中那个青年女人主动凑了过来，伸出手，客气道：“你好小美人，我叫‘巴娜’，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江九未抬起头，随即有些讶异，面前这个女人的面部和前手臂都铺着机械纹路，似乎经历过仿生改造。 那双眼睛更是纯粹的电子眼，一点红光在其中闪烁，显得分外妖异。她眨眨眼，似乎注意到了江九未的目光，嬉笑道： “改造后的世界和之前完全不同，小美人要不试试？” “不了。” 江九未也礼节性地笑笑，嘴里温吞道， “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身体。” 巴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自觉地退到一边，眼中红光熄灭，似乎在闭目养神。 科特老板眼见剩下那男人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走到四人近前，伸手解释说： “这一位叫海维恩，是一名性偶。” 海维恩冲着江九未绅士地鞠了一躬，布满西式风情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轻柔道： “江小姐似乎不太高兴，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相信我，和我一起，你会拥有至高的体验。” 江九未礼貌点头，随即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解决生理需求的打算，无视他失望的神色，转过头，出声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不着急…” 科特老板挥挥手，指了指窗外反射的霓虹灯光，若有所指道， “……我们得等公司那帮人，真正的放松下来。” 房间内。 科特老板远比他看上去的细致，不但亲自为每个成员选好了房间，还挨个询问了他们爱吃的菜肴。 他似也知道众人都有所顾及，没有邀请大家一起吃饭，而是把各自的菜肴亲自送到了房间里，便主动退去了。 江九未未曾料想自己的任务进程会如此顺利，甚至可以说前期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安全上的威胁。 她走到窗户旁边，低头望向窗下高科技车辆的奔走相向，似乎自己的眼眸也被晕染成了那令人窒息的霓虹色。 眼前最重要的是找到“韩江”，如果可以，还需要找到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 她又想起前置关中那位被自己踹下高楼的男子，觉得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线索。 江九未长舒一口气，神情有些疲惫，眼神却依旧坚定，像是一把寒光锋芒的长剑，永不退缩。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5.9w+（热门榜同期第五）】 “刚刚九妹靠窗那帧好美，直接当壁纸的节奏。” “我觉得九妹好像不太开心。” “可这也不危险啊……” “安全就能开心吗？” “她不一直那种表情吗？” “额…我想了想，咱们好像一直都没见她真正的…开怀笑过。” 第三十四章 赛博夜曲（二） 为了加深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江九未向科特老板要了一些近期的电子报刊文件，发现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神奇。 这里的科技要比现实世界先进许多，人工智能已基本普及，网络速度也几何级别攀升，更重要的是生物科技的迅猛发展使得用机械替换人体某些部分成为了可能。 但这片土地并没有因为这些杰出的技术突破而得到什么福音。反而因为核心技术都被把控在几家大“公司”手里，底层人民被当成了资本压榨的对象，生活得极为痛苦。 为了瓜分公司漏下的有限利益，这里成立了许许多多打着不同旗号的组织。但大多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比如某类药物销售或者性偶服务。 她也算弄明白了，他们口中的“性偶”就是植入某种芯片，在“服务”过程中由芯片左右行为的特殊工作者。 芯片会清除他们过程中的记忆，使得顾客的个人隐私得到充分的保护。 江九未翻到“人文艺术”一栏，微微皱起眉头——这里的各种艺术形式既狂野又叛逆，似乎要宣泄现实生活不如意带来的痛苦与愤恨。 像极了楼外糜烂的霓虹灯光，充满了人性破灭的韵味。 就在江九未想要再看眼“医疗器械”一栏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她认出那是科特老板的声音，他说： “江小姐，情况有变，我们需要立刻出发！” 车上。 “妈的，那帮公司狗怎么跑得这么快？” “蝎子”愤愤不平地伸手砸了下车厢，环视了一圈，向众人提议道， “要不咱们别追了，直接干他们目的地那，一步到位？” 巴娜从脑后抓出一条数据线，链接上面前的电脑，眼瞳中流转过一串红色数字，开口道： “不行，他们下一站周围有三个守备军据点，以咱们的火力，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蝎子”来了火气，挠挠头，指着驾驶舱的位置，破口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就这么咬他们后头吃屁啊？咱们这三流垃圾车，能追得上公司那帮挺俏玩意？” 巴娜正要回话，却似收到了什么信息，紧缩眉头，疑惑出声：“不对，他们…好像在减速？” 海维恩看巴娜的神色，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诧异道：“怎么可能，他们公司有着严格的时间管理，怎么会主动减速？” 江九未从刚刚开始一直觉得不合理的地方终于显现出来——风险与收益的不匹配。 按道理来讲，让科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酒吧老板参与的生意，应该也就是街边的小打小闹。可习惯了小打小闹的他却突然有了插手在本世界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公司”的勇气。 既然科特本身的实力没有变化，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有着一个极为强力的盟友。那个盟友能够轻而易举地拿下公司的这趟运货车。 可这一趟走来，江九未并没有看见什么超乎寻常的助力，也没见到科特除了穷追猛赶外还有什么杰出的决策。 会不会是那个强大的“盟友”，拿下了公司车队的控制权，反过来想和自己一伙人汇合，共同处理其他事项？ 可既然他们已经如此强大了，为什么还需要科特老板带人支援。一个不祥的猜测逐渐从江九未心底浮出——替罪羊。 他们这伙人，或者说科特老板只是替罪羊，替那伙藏在背后的势力背锅的弃子。 他们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要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算给科特一行人。 心中有了猜测，江九未面色平静，只是身体略微向车门位置挪移，紧绷下身，随时准备离开。 她早在之前就开启了“冷血动物”的附加状态，把自己的体质值堆到了12.7。 虽然这个数值在一众玩家中仍不算出色，却也使她可以更加灵活的行动，不用再频繁地因为体质问题耽误自己的进度。 “我们好像…追上了。” 巴娜环顾四周，机械眼看不出神色，却能从她语气中窥探出慌张和难以置信， “我们…下去吗？” “蝎子”率先起身，拿起一旁的步枪，利落打开车门，就要与守备军作战。可江九未只听见了砰的一声枪响，“蝎子”就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江九未看见“蝎子”脖颈处平滑的断面，心头一紧，把住车门，不敢轻举妄动。 海维恩则将手放在刀柄上，紧盯着“蝎子”推开的那扇车门——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内，一旦交锋自己人很容易先陷入混乱之中。 何况面对的是这种不明势力的偷袭。 “蝎子”死亡的惨剧预示着这一次的遭遇战即将爆发，整辆车上顿时弥漫着浓郁的杀气与危机到来的紧迫感。 “他们…” 科特老板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前方， “他们的人…” “你闭嘴！”巴娜恶狠狠地瞪了这位把自己送入绝境的愚蠢老板一眼，吓得他立马缩回了头。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那尖锐的铃声划破夜幕，穿越了数百米距离，在所有人的耳畔炸开。 两队人马脸色骤变，纷纷掏出武器，戒备着周围的动静。 江九未则趁着众人注意力都被警报吸引，拉着科特老板钻出卡车，顺手关上了门，躲到一边观察。 巴娜等人见状，也迅速退到卡车旁。 “警告！警告！请停止任何暴力活动…” 伴随着警报声，远方一架飞机随风掠来，稳稳降落在众人的不远处，一队全副武装、神情冷峻的士兵跳了下来，向他们这边靠近。 “是…军方？”科特老板惊愕地喃喃道。 巴娜则沉下眸子，低声咒骂：“真晦气！” 一旁的海维恩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恐惧，额头冒出了密集的汗水。江九未看见领头的一个士官模样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他手持冲锋枪，一副标准军人的派头。 “你们…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科特老板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海维恩也凑了过来，眼睛轻转，似乎在思索逃跑的办法。可他刚迈出两步，正想说些什么，就被一名军士用枪托打倒在地： “趴下！” “哦！！” 海维恩痛呼一声，捂着肩膀蜷缩起来。那军人无视了科特的问题，转而扫了眼众人，严厉说： “有人举报你们窃取公司财物，跟我们走一趟吧！” “窃取财物？”巴娜皱眉反驳，“我们没做。” 军士根本懒得和巴娜争执，直接喝令身后的士兵将她扣押。 “你凭什么扣我们？我们又没犯法！”巴娜挣扎喊叫。 “抱歉！”军士冷漠拒绝，“这是命令。”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卫兵便一拥而上，将巴娜压倒在地。巴娜怒吼，奋力扭动，可惜毫无效果，反而惹来另外两名士兵的拳打脚踢。 一旁的海维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趁着两人殴斗之际，悄悄往后退，试图趁机逃脱。可才刚一迈腿，便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位长相刚毅的年轻士兵，穿着黑色守备制服，腰上挎着一个鼓囊囊的布袋。 “别动！”年轻士兵用枪瞄着他。 海维恩脸色苍白地站定不动，目光游移，企图分散对手的注意力。他的眼角余光瞥见江九未无动于衷，感觉或许依靠不上别人，连忙大声说： “我们真的没干坏事，求求您帮我们解释……” 年轻士兵冷哼一声，“我劝你乖乖闭嘴。” 说完他一个擒拿手，将海维恩摁在原地，不再多言。 巴娜在地上挣扎了一番，终于被两名士兵按住。她挣扎着大喊：“我要告你们！” “你尽管告去。”年轻士兵笑了笑，一脚踹在她肚子上，“但我们现在是执行公务。” 这句话的威慑性比什么都有用。巴娜瞬间安静下来，眼眶微红，机械眼眸闪烁红光，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悲哀。 年轻士兵嗤了一声，将巴娜拽起来，扔在了一边，转而将视线放在了科特老板的身上： “科特老板是吧？你是主谋，跟我们走一趟。” 江九未在暗处看着这一切，没有插手的打算。科特老板显然还不明白形势，见到两边实力悬殊，连忙求饶：“这位军爷，我们都是受害者啊……” “别废话！” 士兵粗鲁地一把揪起科特老板的衣襟，拖着他就往直升机旁走。其他人见状，互相对望一眼，竟也都没有异议。 眼见一伙士兵冲到自己眼前，江九未却也不加辩解，只是乖乖地伸出手，示意两人给自己上上手铐。 眼见她如此配合，两位军人反倒是起了疑虑，上下打量了下面前这位长裙少女，娇嫩俏丽得与旁边那些人天壤之别。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同时点了点头，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副银色的手铐，将江九未牢牢拷住。 另外一人则快速检查了下她的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确认没有违禁品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回飞机。 第三十五章 赛博夜曲（三） 这里的“飞机”相较于江九未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的那种，要先进许多，不只是飞行更加平稳，内部陈列也更为舒适与人性化。 与其说这是一台军用飞行器，不若说是一台会飞的商务车。江九未稳住身形，忍下高空颠簸带来的不适感，语气平淡，向一旁的士兵问道： “兵哥，我们要被押送到哪里？” 那士兵没想到在这种严肃的氛围下她会选择搭话，微微一愣，随即官方道： “你们盗取公司财物，要走正规的程序，我们只是把你们送去监狱，其余并不过问。” 机舱超乎寻常的大。这些士兵也很专业地把江九未四人分别关押，防止一行人串供。 但她也能看出，这些士兵似乎并不清楚把她们抓来的前因后果，只是听从上面的命令办事。 科特老板、那个强大的“盟友”、军方……江九未隐隐感觉这件事远非表面看上去的财阀争斗，更像是在因某种更核心的利益博弈。 江九未冷静下来，望向窗外，看不到白日时蝼蚁般的街巷，只有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的阴云，像是沉重的幕布，否决了她和这个世界交流的可能。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9.6w+（热门榜同期第五）】 “我去，这直接天崩开局啊。” “这帮士兵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啊？” “肯定是那个什么公司。” “九未举枪.jpg。” “科特老板猪队友系列……” 霓虹之都四号监牢。 经过一系列的体质检测，江九未被两名士兵看管着入住这座监牢。 监牢内部装潢简洁，只有两侧银色的墙壁算得上亮眼，但胜在设施齐全。但无论怎么说，只要被送进这个地方，就代表着自由的消亡。 当然，这只是对江九未而言，对另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来说，来到这里意味着他们还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扫了眼监舍还算整洁，江九未决定先休息一下疲惫的精神，刚想躺在这里狭长的狱床上，就听见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随即进来了两个男人。 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白色上衣，上面还有个奇怪的标识，似乎是某种集团或者组织的信标。 “这位小姐，公司查不到关于你的信息，还请你去向我们老板解释一下，你来这的目的。” “你们老板？” 江九未闻言眼眸微闪，转过头扫了扫两人平淡的神色，应声道， “他找我有什么事？” 两人几乎同步地耸耸肩，示意自己并不清楚，摆出手势请江九未跟随他们。 【注意：玩家接下来的选择将大幅影响剧情发展】 【目标更新：与老板见面/守在监狱】 “好，我跟你们去。” 【目标更新：寻找“公司”货物去向】 谈不上什么贵客待遇，江九未被半推半搡到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她扫了眼周边的银色墙壁，发现没有什么异常。 “请坐吧。” 一位戴眼镜的男子给她倒了杯茶水，便站在旁边不再动作。 江九未端起杯子，觉得这里的人要想害自己绝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坦然喝了一口。 这茶虽比不上市面上卖的那些，但总归也是纯净水，没有什么添加剂。 而且她肚子饿了许久，也顾不上挑剔。 “您好，江九未小姐。我叫刘文，负责协助调查您的事情，希望您配合。” 眼镜男子主动伸出右手。江九未与他握了握，放下杯子，轻松问道： “我来这里做什么，你知道吗？” 刘文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笑容，认真回答道， “据我们调查，是为了窃取公司的商业机密。具体细节，恐怕您要和我们的老板亲自解释了。” 江九未点头，“好。” 两人聊天间，外面响起敲门声。刘文起身离开房间，不一会儿，带了个人进来。 是个年近六十岁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身材瘦削，留着山羊胡，眼睛却很深邃，像是坐镇一方的政治首脑，又像一位历尽沧桑的学者。 他看到江九未的瞬间，原本平缓的眉毛稍微拧紧。 但他还没说话，刘文已经替他解释道： “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人。” 说罢，他转身退了出去。江九未看着这个老人，微微颔首打招呼： “老先生好。我叫江九未。” “嗯。”老人轻轻嗯了一声，视线落在江九未手腕、脚踝处绑着的银链，皱起眉： “脚链是谁准备的？” 江九未面色沉静，顿了顿，如实说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戴上它是军方的安排。可能是为了防止我伤到老先生，以我的力量根本挣脱不了。” 老人沉默片刻，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说： “你的确很特殊。” 江九未微微一愣， “什么？” “你的身世，很特别。” 老人说着，伸手摸索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这几个字。随后，屏幕跳转，一连串资料浮现在上面。 “和你重名的人有几个，但她们都有着清晰的履历与行踪。只有你，莫名其妙般突然出现在科特的酒吧，身份信息空空如也，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江九未看着屏幕上一连串的照片，沉思良久。最终，她摇头道， “抱歉，这件事我暂时还不方便说明，等事情结束后，我会详细告诉您的。” 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沉默地看着桌面。老人盯了她半晌，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 “好。我相信你。” 他说， “既然你愿意配合调查，我会尽快给你解除禁锢，让你恢复自由。” “谢谢。” 江九未礼貌致谢。 两人沉默片刻，江九未忽然又补充道， “我的朋友也在这里。” 听到她提及自己的朋友，老人略显浑浊的眼瞳中闪过一抹诧异，但很快又掩盖下去。江九未没有多嘴询问什么。 “不必担心，只要你配合，” 老人说， “我们绝对保证你朋友的安危。” “我相信你。” 江九未露齿一笑，看着老人，轻声说， “所以我会配合。” 晚上。 江九未洗漱完毕，躺在监舍被更换过的柔软舒适的床上，却睡不着。 她睁着眼，盯着天花板，感受身体在过度紧张后每一寸肌肉的酸软和阵痛，耳朵贴着床，聆听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脚步停住，是那位老先生来了，他在监狱隔断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侧过身，靠到了旁边。 黑暗的空间中，唯有从缝隙透出的一缕月光洒在两人中间。他毫不在意般席地坐下，拿出一支烟盒晃了晃，抽出一支递给江九未， “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 江九未婉拒， “我不抽烟。” 老人点点头，收回香烟叼在嘴角，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她。江九未察觉到气氛的古怪之处，疑惑道， “老先生，我哪里惹到您了吗？” “你当然没有。” 老人叹了口气，慢悠悠地道： “你很聪明，我知道。但是你忘记了你今天犯错的原因。” 江九未怔了怔，“我不懂。” 老人看着她，语重心长， “你的朋友，是被人故意带到警局里来的。” “……什么？！” 江九未虽然早推断出这一点，但还是假装不知，身躯猛的一震，难以置信， “我怀疑有一个庞然大物在利用你们。” 老人眯起眼睛，吐出烟圈， “但我无法锁定目标。我需要你这个在霓虹之都毫无根基的人帮忙。” “怎样帮忙？” 江九未抿唇道。 老人沉吟片刻，说道：“帮我抓住幕后黑手。” “这……”江九未心下微动，表面蹙眉，迟疑道， “我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抓住有这种手段的怪物？” 老人笑了笑，把烟尾捏灭，搓搓手清淡道： “所以你才需要我帮忙啊。” 次日。 江九未被叫醒，简单洗漱过后便跟随老人来到警署，在审讯室见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休闲服，头发梳理得整齐有型，五官俊美硬朗。他正闭目养神，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才懒洋洋睁开眼。 江九未与他对视一秒，立马移开视线，看向前方，恭敬道： “老先生，这是……” “这是昨晚抓捕的嫌疑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老人走到他对面坐下，示意她坐下，继续道， “我们找到了这位先生。他叫李杰森，曾经是某家国际贸易公司的董事长。” 江九未看向那个男人，他此时正低头玩弄一个看上去很高级的魔方。闻言抬起头来，漫不经心扫过江九未的脸，嘴角微翘，说： “你是科特的人？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陷害你吗？” 江九未微微挑眉，意外于面前男人的主动交代，回应道： “为什么？” 李杰森耸肩，把魔方扔到江九未面前，诡异地大笑，过了好长时间才说： “你们军方是不是没有人了，用一个看上去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审我，啊？哈哈哈……” 老人似乎来了火气，拍案而起，指着“李杰森”的鼻子骂道： “你个疯子，我劝你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按你的违法情况，我们大可以直接执行枪决。” “但事实是，你需要我，我死不了，不是吗？” 第三十六章 赛博夜曲（四） 【目标更新：参与审讯“李杰森”】 “他们需不需要你主要取决于我。” 江九未伸出被镣铐拴住的双手，晃了晃，吸引来李杰森的目光，主动接过话头， “或许…我能知道些连你自己都不清楚的事。” “哦?你自己都是囚徒，还能审讯我吗?” 李杰森挑衅般伸直了腿，嗤笑一声，抬眼嘲讽道， “看来军队上下的酒囊饭袋已经多到无法控制了，连审讯我这么件‘大事’都开始互相推搡了。怎么，想让这个小姑娘背锅?” 老人闻言，勃然大怒，再欲站起，却被江九未伸手拦下。她望着那个男人，轻描淡写道： “谁说我是军方派来的人？” “嗯？”李杰森愣了一下，随即嗤笑， “怎么，难道不是吗？我听说你们警方最近正在抓一批逃犯，难不成那些逃犯中混进了军方的探员，你是来替那群蠢货擦屁股的?” “我只是告诉了你实话，信不信与我无关。”江九未坦诚道。 李杰森眯起眼睛，怀疑般撇过头，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你刚刚说，我们需要你，我才可以知道一些真相。你想让我做什么呢？”江九未问。 “你现在只要负责陪我玩游戏就可以了。” 李杰森笑眯眯道， “如果你赢了，那我自然就告诉你答案。反之，你输了，我就什么也不说，咱们对坐到天明。” 他摊了摊手，“这个赌注似乎有点无聊，要不我赢了你让我亲一口?” 江九未皱眉，冷冷地盯着他。 李杰森却像是不以为然，依旧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笑容满面， “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想跟你玩个小游戏罢了。” “我不会跟你玩。”江九未冷冰冰道，“这场游戏我没兴趣。” “啧，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挺横呐～” 李杰森摇头失笑，转眸看向江九未身后的老人， “你们不怕我逃走吗？我可是加装了不少有趣的模件呢。” “呵，你可以试试。” 老人不慌不忙地从桌子底下摸出一把银色手枪，放在掌心掂量了两下，又抬眼瞥了瞟他， “我保证你跑不出这个房间。” 话音落下，老人忽然举起手枪，对准李杰森的右臂扣动扳机，砰的一声闷响，弹壳从李杰森的右臂边缘跌落到桌上，冒出几点血花。 江九未吃惊地看着眼前一幕，不明白这个平日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者竟会突然拔枪攻击。 李杰森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显多少惊恐，声音戏谑道： “军队都开始违法了，世界没救咯。” 老人皮笑肉不笑道： “跟你这种勾结叛军的人，用不着讲法律。” 他随即扭头看向江九未，指了指面前的犯人，似提醒般道： “你不必担忧，他逃脱不掉的。尽管使用你能用的一切手段，我只要结果。” 江九未明白，老人的所作所为既是约束囚犯，也是威胁自己。如果他不交代，老人或许不会杀了他。 但如果她的审讯没有获得应该有的信息，自己的自由将就此终结，甚至性命也将陨落于旦夕之间。 “你说的游戏，我玩。” 万般无奈之下，江九未瞳孔微缩，补充道， “不过规则的制定，得需要我的同意。” 李杰森笑着，伸出下巴指了指老人手里的银色手枪，说：“你把他的那把枪拿过来。” 江九未看了眼老人。老者点点头，递给了她自己的手枪，并示意她不要给面前的罪犯。 “我按你说的做了，之后呢？” “游戏的规则是，我问你问题，你给出答案。如果答案是对的，你朝我开一枪。如果是错的，你朝自己开一枪。开枪的位置由对方决定，怎么样？” 江九未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公平的游戏，答案的正确与否完全取决于面前这个疯子的主观判断。 而自己也碍于要从他那里得到信息，不能开枪杀死他。 这是个很明显的陷阱，但箭在弦上的江九未却不得不跳。 “好。”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50.9w+（热门榜同期第四）】 “这是什么鬼游戏啊？” “太变态了吧！” “嘶…好像九妹也没办法不接，我感觉那老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不想看九妹受伤呜呜呜。” “你看刚才那子弹的威力，来上两下命都没了！” 李杰森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会答应自己的条件，愣了愣，随即调笑说： “真不知道你是真有本事，还是愚蠢过头。一会儿吃枪子的时候，可别哭鼻子啊哈哈…” 江九未等他笑完，拿着手枪走近了些，语气清冷道：“可以开始问问题了吗？” 李杰森转了转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沉吟了一会儿，扬声道： “嗯…那好，第一个问题…你是从头到尾都是科特那一伙逃犯吗？” 江九未俯下身，看着李杰森蓝色的眼瞳，真诚道：“你不必再三确认，我不是军方的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李杰森微眯双目，看了面前这副精致的面孔半天，方才点点头，说：“开枪吧，这一局我输了。” “砰！” 江九未刚刚看见老者手臂上的肌肉，就知道这枪的后坐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所以特意用双手开枪，却不想尽管这样，她的双臂还是被震得钝痛异常，几欲脱臼。 李杰森痛呼一声，随即低下头，看着自己腿上的贯穿伤处汩汩流出的鲜血，神情疯癫，道： “你不杀我，好遗憾啊。” 一旁的老人朝电子监视器方向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急救队伍冲进审讯室，七手八脚止住了他伤势的扩散。 “第二局…你觉得我是属于什么势力的？” “叛军？” “你输了，打右腿。” 江九未神情微冷，双手紧握住手枪，伸到自己大腿旁。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51.2w+（热门榜同期第三）】 “九妹不要啊！” “额…世界结束后会恢复伤势，不会留疤的。” “楼上你还是人吗？九妹她会疼的，会疼死人的啊！” “真的，我特么想替她挨枪子。” 同样的一声巨响，江九未白皙的腿上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栽倒在地。 见到这位漂亮女孩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一旁的医护人员吓傻了眼，抬头看向老人，见他点点头，方才手忙脚乱地帮她处理了伤口。 李杰森似乎也没想到面前的女孩如此果决，瞳孔微张，脸上戏谑的笑容也僵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到之前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他看向江九未的眼神却无可避免地深邃了几分。 以铁血将军著称的老人望向审讯室中央的女孩，沧桑的面容微动，颇不理解这位衣装体面、面容姣好的少女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她有这种对自己开枪的勇气。 弹幕早已炸开了锅，心疼的有，恐惧的有，惊讶的更有，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把关注点放在了江九未的童年究竟是怎么样的上。 “额……第三局…依旧是那个问题，我是什么势力的？” 江九未没想到对方会选择这种可以让自己排除错误答案的重复问题，伸出双手擦了擦额间渗下的冷汗，忍着腿上传来的阵痛，回想到这里来的历程。 自己了解到的势力有军方、“叛军”、公司、科特一行人、财阀这五方。显然面前的人不可能属于科特老板，也尝试过，不是“叛军”。 军方、公司、财阀吗？ 会不会是公司内部，使用障眼法，故意放出诱饵引得财阀争夺，之后栽赃嫁祸给科特老板，铲除他的势力？ 可问题又来了，科特老板那么微不足道的“势力”，怎么值得公司大费周章地动手。 “公司？” “又错了，小丫头，打左腿。” 江九未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颤着手握住枪柄，对准同样温软可人的左腿。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68.9w+（暴增！热门榜同期第一！）】 “求求你了九妹，不要再打了，求你了啊！” “退了，真看不下去了，心疼得要死。” “她又流眼泪了啊啊啊！” “九妹还特么开着那个‘冷血动物’呢，得多疼啊，不行了我要疯了！” “新来的，这是怎么了？” “楼上你很幸运，见证了新神的诞生。” 熟悉的剧痛传来，江九未抬起因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的面颊，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说： “快…第四局……” 老人已无法安坐，站立看着面前这位少女。他也是嘴上压迫她，让她不择手段。 可面前的少女已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甚至都让他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兵感到背脊发凉。 李杰森此刻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情，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位似是完全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女孩，半晌回过神，方才喃喃道： “还是这个问题，我是什么势力的？” “嗯…哈……” 江九未不知所为地笑了笑，唇齿一阵碰撞，低语出声， “财…阀……” 第三十七章 赛博夜曲（五） 李杰森嘴唇动了动，没有立刻回话，眼眸狂闪，望向江九未，说： “再挨一枪你必死无疑。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江九未虚弱一笑，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握住手枪，反向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69.6w+（热门榜同期第一）】 “九妹不要！求你，不要放弃，九妹！我是唐婉，你不要放弃啊！” “女鹅，我不想你离开……” “她真的好努力。” “老婆我把所有积分都给你，别参与这个任务了，回监狱待着好不好?” 江九未保持着动作，看向面前神情凝重的男人，微弱道：“我赢了吗？” “对不起，你输了。” 江九未属实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似与老人水火不容的家伙竟然是军方人员，但索性已经知道了真相，她坦然笑笑，说： “打哪?” “这重要吗？” 李杰森知道自己胜利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反而目光怜悯，久久不敢直视江九未， “…无论打哪，你都会死。” “哈…你刚刚问我…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江九未低着头，看向面前的银色手枪，也不知道是向谁说，坚定道， “…在登上巅峰之前，我绝不止步。”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1369！（弱点暴击！致命伤！瞬杀！）】 【玩家江九未/心脏破碎，确认死亡】 “结算异常终止” “请选择回档点” “1.第二局游戏。” “2.第四局游戏。” 又一次潜入深海中，江九未有了不同的感触。 前几次她都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一招毙命，而这一次，她却经历了自己各方各面状态不断下滑的过程。 最后致死时，自己已经陷入了濒死的虚弱中。 她发现，或许这个回档的节点远近，取决于自己的精神状态高低。 这一次自己状态奇差，这回档也就只能最远到达“第二局游戏”。 江九未做的一切布局已经落实到位，就差临门一脚。她没有多想，选择了第二个回档点。 “还是这个问题，我是什么势力的？” 重新接管身体，江九未被身体再次传来的阵痛刺了一下，深吸两口气，缓了一会儿，开口道： “你是…军方的人……” 李杰森和老人闻言，瞳孔皆是一缩。老者更是直接走到两人跟前，对着李杰森，声音颤抖道： “这局，她赢了吗？” 李杰森没有在意老人的举动，只是盯着面前如浴血的天鹅般躺倒的女孩，看着她不断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闭上，低沉道： “你赢了…” 老人得到了他的肯定，苍老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惊惧，他转身看向不知所措的医疗人员，大声吩咐道： “快！不惜一切代价，救回这个女孩。她很有价值，快去！” 军方急诊室。 江九未悠悠醒转，全身上下涌来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与无力。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机械的胶囊里，周遭包裹着一种奇怪的蓝色液体。 那神奇的蓝色液体似乎在逐渐修复着自己的身体。她明显地感觉到，腿上的伤口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江九未抬起手，发现自己手臂上有被输血的痕迹，心中微定。胶囊舱外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小姑娘，你醒了？” 江九未扭过头，透过胶囊正上方的，看见一位青年女护士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向她点了点头。 随着女护士回过身，操作了一番仪器。本来到江九未耳边的液体逐渐下降，胶囊体侧面打开了一个出口。 “你要出来的话，小心碰头。” 那护士似乎又想起什么一般，安抚道， “我们给你用了最新款的药剂，还做了表面肌肤修复。伤口已经基本好了，不会留疤的。” 小心探出胶囊舱，江九未抬起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腿上是否有疤痕，转而问道： “我可以正常行走吗？” 那护士看着面前女孩清水似的眼眸，犹豫了一会儿，应声说：“最好还是不要，你的伤口虽然好了，但内部的组织还需要一段时间修复……” 江九未打断了她的话，问：“你们这有轮椅吗？” 女护士微微一愣，随即神情有些复杂，游移道：“现在很少有人用轮椅了。一般这种情况我们都会劝客人截装机械腿……” 护士抬头看了眼江九未，又扫视了下她表面已经被修复得七七八八的裸腿，脸颊微红，闪烁道： “但你的腿型太美了，真的…换掉太可惜了。” 江九未从护士看自己的眼中读出了高于怜悯的东西，却刻意规避了这一点，沉吟许久，方才开口道： “除了截肢，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我迅速恢复独自行动的能力吗？” “加装外骨骼，那是靠神经控制的。倒是可以满足你的需要，就是不太美观……” “就这个吧……” 江九未刚要说快一点给自己安排，却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需要支付什么吗？” 那护士连忙摆手，声音温软道：“能治疗您这样漂亮的女生是我的福气，况且军方上级下了命令，要尽量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被无数个人夸奖过的江九未已经不能因此掀起什么情绪波澜了。她没有理会那护士看着自己身体愈发灼热的眼神，转而开口： “我的衣服呢？” “那件衣服粘上血了，不能穿了，您要不试试我给你选的这件。” 说完这话，护士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套衣裙，在江九未面前铺开。 那是一套“不良”风的学院派制服，整体布料为黑色，领口周围偏红，下身黑色短裙，自带一条亮黄色的领结，显得颇有街头气息，又不失清纯活力。 护士把目光投向江九未，解释说： “我…‘了解’了一下您的尺码，这一套绝对合身，又甜又丧，很符合您的气质。” 江九未不太理解面前这位突然像是推销衣服的护士，却也没有在这些细节上过多计较，点点头示意自己同意。 那女护士见她没有反对，仿佛来了兴致，主动上来帮着她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顺带替她套上了短网格袜和小皮鞋。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59.4w+（热门榜同期第三）】 “我去可算是不黑屏了。” “可能在治疗的时候要脱衣服，系统自动开隐私模式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哇哦九妹新皮肤！” “这一身太贴九妹了吧，好攻啊，我想和她困觉！” “嘶，这不像是她会穿的东西呀。” “我不管我不管，九妹穿什么都天下第一好看！” 江九未看着护士叫人搬来所谓的外骨骼仪器。 一帮机械师凑过来，给自己带了个接受神经信息的八爪鱼似的头盔，随即给自己的双腿捆上了一圈仿生外骨骼。 她试探着走了两步，发现几乎不用自己怎么发力，这套装置就会辅助着自己移动。 没有过多惊叹于先进的技术，江九未测试了下跑跳，适应差不多之后，连忙转身，向着面前的女护士，说： “之前那个李杰森怎么样了？” “他被长官带走了，说是要录详细的笔录。长官还吩咐，您一醒来不要着急找他，事情结束后，他会来找您。” 江九未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现在就去找他。请麻烦您告诉他一下。如果他想要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会在这里等着他。” 护士听了这话，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异彩，点了点头，微笑着离开了。 病房内只剩下了江九未一个人。 江九未低着头，沉思片刻后，再度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决定先稍事休息。 【目标更新：了解更多关于公司运送“财物”的信息】 看见这条消息，江九未明白，自己一直走在正确的任务完成途径上，眸子暗了暗，打开了许久未见的角色面板。 【登陆名：江九未】 【等级:5（可转职）】 【生命值：500（轻微失血）/6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7.7+5（仍然不佳，但至少脱离了羸弱）】 【精神：20.6（敏锐的精神能帮你更好的觉察与规避危险，发现更多的信息）】 【魅力:ss++（颠倒众生的美貌终究会为你带来什么呢？）】 【技能:“血里殷红”、“剥皮巫术”、“背影”、“欲望枷锁”】 【装备:暂无】 【称号:已触发数量:3，已获得数量:0】 【状态:“虔诚信徒的低喃”、“冷血动物”】 【评价:期待你的选择。】 江九未留意到，自己等级后面可转职一栏里似乎多了什么，当即回手点开详情。 【玩家江九未已解锁转职方向】 【方向一：魅灵】 【介绍：以自身魅力作为武器，左右他人的意志。选择此职业，您将觉醒与“魅力”数值相关的能力，以控制、魅惑、角色好感度变动为主。】 【评价：让对方爱上你，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三十八章 赛博夜曲（六） 江九未看了半天“魅灵”的简介，又扫了眼自己高达“ss++”的魅力数值，心下觉得自己转职这个可能优势会很大。 她发现“方向一”下面还有两个被锁住的选项，疑问道：“这两个怎么解锁？” 【随着游戏进程推进和您表现的变化，您将觉醒相关职业方向】 江九未懂了，就是说之前自己与人沟通获取人情绪比较多，所以自己解锁了以“魅力”为主导的职业。 反之，如果自己表现出其他方向上的优势，也会觉醒相应的职业。 她目光深沉，顿了顿声音，接着问：“我可以现在转职吗？” 【您可以随时转职，但请注意转职不可逆，且转职后个人属性及能力将有较大变动】 江九未决定还是先等一等，等待自己拥有全部的三个转职方向，再行权衡。 正当她养神休息之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人在护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正是之前的那位老者。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江九未，见她腿上已经几乎看不见伤，欣慰地点点头，道： “江小姐辛苦了，此番也是我的错，本该只让你协助调查，反倒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江九未闻言心头微冷，若不是见识过老人突然开枪的狠厉，她可能还真相信了面前这位面容和蔼的老者是真心道歉。 她脸上露出感激，欠身说：“还得感谢您帮我治疗。” “小事小事。” 老者笑得开怀，挥挥手示意护工出门。等护士带好门后，他才徐徐开口，说， “江姑娘刚刚说要告诉我‘你们’的真实身份？” 江九未点点头，用外骨骼坐在胶囊舱旁边，目光清冷，提醒道：“韩江，您老知道吗？” 老人听到这个名字，瞳孔骤缩，强绷住面容不露惊慌，声音微沉，回答道：“知道。” “长官，你能跟我说说他的事吗？” 老者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微微叹口气，应声道： “这人也是最近才名震霓虹之都的。他出名的理由很简单，杀人，杀各路的顶级财阀，或者他们的得意手下。 出手三十七次，无一失手。死者都是被狙击枪一枪爆头，根本抓不到人。 我们军方也是偶然间，抓到了个‘你们’方才得知那人叫韩江。” 江九未见老人不再说话，微笑了下，理解道： “可能在您这里的人看来，这种战力很匪夷所思，但在我们那看，这很正常，因为…他是我们的第一。” “第一？” 老人紧皱眉头，干枯的嘴唇微动，补充问， “…战斗力第一吗？” 江九未点点头，伸出两只手，张开十指，解释道：“在我们那里有十个他这样的人。” “十个？！” 老人按捺不住站起，目光骤冷，几欲拔枪。江九未见状，保持微笑，没有规劝。 过了一会儿，老人似也回过神，不再冲动，看了眼江九未，沉沉道：“你说的那十个人都会来这里吗？” 她很清楚，自己要建立威慑，就要给面前这位军方高层施加足够的压力。而已经展现出实力的“韩江”无疑是用来虚张声势的最好人选。 她果断点头，无视老者阴沉的神情，坦然补充道： “他们很快会来，这取决于你们对韩江的态度。” 老者目光微滞，似对面前的人的言辞有些怀疑，可此种事态，不由得他不谨慎对待。 他略一沉吟，靠近了江九未一些，目光如炬，看似随意道：“那江小姐，站在哪一边呢？” “长官多虑了…” 江九未站起身，驱动外骨骼走到老者近前，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平淡道， “我只是想找到韩江，至于其他事情，我不参与。” 飞机上。 江九未不知道自己的话那个“长官”信了多少，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摆脱了死守监狱的困境，拥有了一定自由。 那长官到最后也没有放走科特一行人，他向她解释说，目前的情况下，需要一部分人留下来“稳定局势”。 江九未心下冷笑，他们所说的稳定局势，也就是把科特三人当成窃取财物案的替罪羊，来应付公司方面的质询罢了。 她更清楚，自己与科特老板只是合作关系。之前言辞中所说的“朋友”，也是想误导那长官用这三人来威胁自己。 她望向一旁窗外仿佛连绵不绝的灰色云彩，眼眸中倒映出了一种深邃的黑。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60.9w+（热门榜同期第二）】 “这里怎么总阴天。” “不良风九妹绝美，见次夸次。” “哈，绝处逢生。” “九妹可算是走出这个鬼地方了。” “希望一切能顺利吧。” 科特酒吧外。 那长官很守信用，派专车给自己送到了酒吧门外。还主动给予自己一个军用便携通讯设备，便于后续的联系。 望向面前依旧灯红酒绿的街巷，江九未心中却似埋了一层阴云——自己通过那所谓的“游戏”得知了李杰森属于军方。 可为什么军方内部人员要参与财阀对公司的利益争夺中去呢？ 而且科特老板一行人明明没有什么被毁灭的价值，却被多方势力一致当作了替罪羊，这一点不得不令她深虑。 苦于信息不够，再缜密的思索推理也得不出结果。 做好忍受烟酒气的心理预设，江九未决定先回到酒吧，走进自动门，踏步移向前台。 江九未又看见了之前那位女调酒师，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江九未，朝她挥了挥手。 等她在吧台前坐定，调酒师上下打量了一番江九未，方才嬉笑道： “客人，不得不说，您这套衣服才像是混夜店的样子…之前那裙子，太乖了。” 江九未不置可否地笑笑，意外于科特老板不在这里也能正常营业，疑惑道： “科特不在，这里也能营业？” “啊…您说老板啊，他经常不在。” 那女调酒师主动添了几种酒料，调了一杯颜色梦幻的蓝酒，推到江九未面前，俯身道， “嗯…我也是几个月前来这应聘的。这几个月老板时不时就不在酒吧，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习惯了。” 酒吧老板不关心酒吧营收吗？ 江九未似乎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线索，脸上却不动声色，闲聊般说：“这杯酒是？” 那女调酒师伸手指了指吧台上面的酒单，向江九未单眨下眼睛，含笑道： “蓝玛瑙，很适合第一次来的女士。就当我喜欢您这身衣服，免费的。”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63.6w+（热门榜同期第三）】 “哇哦，迷姐加一。” “九妹倾国倾城了属于是。” “你们没看见之前那护士的眼神，简直要把九妹生吞活剥了。” “笑死搁我我也弯。” “楼上冷静，别给我增加情敌。” 江九未温吞一笑，也没有拒绝面前这位调酒师的好意，从一旁拿了根吸管，喝了一口。 这杯“蓝玛瑙”酒性不烈，入口微甜，有种淡淡的果香，回味发涩却恰到好处。 迎着面前调酒师期待的目光，江九未点点头，由衷地赞叹道：“很好喝。” 调酒师满意地笑笑，身体微倾，手臂支在台面上，看着江九未玲珑水润的眸子，调笑道： “等您慢慢适应了，我给您弄一款巨烈的‘失身酒’。放心，喝完之后…姐姐不会让‘别人’动你的。” 江九未突感无奈，看向面前这位气质明艳的调酒师大姐姐，缓缓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激情一夜的打算。 那调酒师却也不显失望，只是耸耸肩，指了指她身上的外骨骼，解释说： “客人您待久了就会发现…这地方就是只驯服不了的野兽。我们打不过它，只能选择接受它带给我们的痛苦和欢愉。” 江九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评价她的观点，饮下剩余的“蓝玛瑙”，起身打算回到科特之前提供的房间里，舒缓一下这两天紧绷的精神。 房间中。 休息之余，江九未把目光投向了之前自己没来及翻看的一本时事杂志，发现这“韩江”要比自己想象中的和那“长官”口中的都要强。 这个“韩江”刚刚出现时，就击杀了整个霓虹之都最强大的“财阀”，之后接连几个死亡目标，要么是各行各业的大佬，要么是虎踞一方的枭雄。 可无论这些人生前的功绩如何辉煌瞩目，遇到韩江，都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甚至还有几个灵异故事专栏认为，韩江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狙击枪。 一把上帝派下来惩治世界罪恶的冷枪。 越看到韩江鬼神般的实力，江九未心里拉拢他的底气就越不足。 这样一个不靠直播，凭借任务就能把实力堆得这么变态的人，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江九未不相信顾风眠、牧辞兮、艾伦这些有公会的榜前玩家没有以各种形式招揽过这个榜一。 可现在韩江依然是孤身一人。这足以证明一点，他不是一个仰仗外力或者屈从他人的强者。 望着面前依旧喧闹惹眼的街市，江九未低垂下眼眸，久久地盯着系统面板上转职的方向——“魅灵”。 第三十九章 孤独的枪 “喂，江哥，你这枪也不准啊？哈哈…” “你小子，少得意忘形，不就换了把好枪，至于炫耀那么长时间吗？” 韩江英俊的眉目皱了皱，顺作战服里搂出一根烟，熟练叼上，看向一旁嬉皮笑脸的战友陈萧，仰头示意他给自己点上。 “嚯，你不戒了吗？” “又抽了，不行？” 陈萧扭过身，靠坐在韩江身边，伸手掏出火机，错手给他点上，喘口气道： “行，怎么不行？现在没嫂子管你了，什么不行？” 韩江听到这话，来了火气，一把扯起旁边战友的领子，丢下烟卷，压着嗓道： “陈萧你他妈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陈萧目光暗淡了些，声音又温和，又平静，一改往日的嬉笑，说： “哥…你都在这靶场熬三天了，天天打靶，天天打靶，你打靶能把嫂子打回来吗？” “你…” 韩江举起拳头，颤着手，迟迟没有打下，深吸一口气，把陈萧丢到一边，闷声道， “少惹我。” 陈萧看他扭过头去继续射击，沉沉吐了口气，声音更加温吞，道： “嫂子想要陪伴、自由和安全感，你一样都给不了她。她离你而去，这不很正常。你想不开什么？” 韩江手下的动作停了停，目光盯着面前的靶位不再应声。陈萧见他没燃火气，继续规劝道： “咱当兵的就这命，在这边疆待着待着…什么情啊爱啊，都淡了。就剩下这万家灯火，在身后这么悠悠地照。” 韩江放下枪，捡起捡起一边的烟卷，满不在乎地再度抽上，吐出缥缈的烟雾。他炬火般灼热的目光盯着这片烟，似乎要从里面看出什么形状。 陈萧也从韩江的作战服里抽了一根，学他的样子点上，还没吸两口，就被呛得连咳不止。 韩江好气又好笑地伸出大手拍拍战友的后背，看他缓过来了，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陈萧的话打断了： “江哥，有时候我在想，你说我们守护这万家灯火有什么用呢？里面没一盏是为我们亮的……” 韩江没有说话，深深吸了一口烟气，侧过头，看向远方无垠的天空。陈萧似乎叹了口气，随即声音亮起来，喃喃道： “后来我明白了，如果这万家灯火没一盏是为我们亮的，那它们每一盏都因我们而亮。” 听见这话，韩江身体微微一颤，手上的烟头一阵晃动。他在摇曳的烟雾中看清了那形状—— 是江山如画，河清海晏。 边疆防务处。 老领导看着面前韩江提交的申请报告，饱经沧桑的脸上罕见地出现游移的神色，他抬眼看了下来人，又低头看了看韩江的请求报告，说： “你真的要去吗？” 韩江沉沉地点点头，说： “我觉得维护和平，是军人的天职。我去那里，也算是人尽其才。” “人尽其才？” 老领导失笑一声，用手指点了点韩江，声音饱含感慨，说， “你小子还和当年一样，一点都不谦虚。” 他看着面前自己带出来的兵脸上坚毅的神色，欣慰地点点头，答应道：“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拦你。到了那，注意安全！” 战乱地区。 韩江听着天上轰炸机的嘶鸣，看着面前满目疮痍的街巷，心中如同沉了数块巨石，久久喘不上来气。 一旁颇有经验的班长看见他的神情，目光温柔了些，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说： “这和咱们那不一样，这儿的孩子…太苦了。” 什么是苦难。 这个看似书呆子气的久远命题，韩江却想了很久。他最开始以为，“苦”不过是人生之中无可避免的“挫折”。 就像是路旁的水坑，奔跑中难保不踩一脚溅一身的污泥，可拍打拍打也就过去了。 但当他到了这才发现，真的有人一出生，就深陷泥沼。纵使拼尽全力，也只能在垂死时获得两口新鲜的空气。 执行诸多任务的过程中，韩江见过一边号哭着一边易子而食的难民，见过为了一个面包出卖尊严的母亲，见过一出生就失去身体一部分的罹难者。 唯独没有见到上天赐予这片土地哪怕一丝的怜悯。 韩江走向了这片土地。 枪是冷枪，但驱使它的是一个怀着热忱的心脏。 五年后。 边疆防务处。 “报到！” “进来吧…” 老领导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看向面前这位历经风霜雨雪后愈加刚毅的士兵，轻咳两声，声音平和又愉悦，说， “韩江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韩江看见面前苍老了许多的领导，眼眶微红，深吸了两口气，略有哽咽，出声道： “我回来看您一眼。过一会儿就要乘飞机去执行一个保护民众的任务。您老…身体怎么样？” 老人听见韩江又要离开，目光暗淡了些，嘴角却不改喜悦，走到韩江面前，伸出布满皱褶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说： “老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咯…本来这岁数，早该退休了。但我跟组织说了，我在这待了一辈子，心在这，根也在这，走不了了……” 韩江低下头，杀伐果决的眉目里流淌过一种温柔，轻声唤了声“教练”。 老领导眼眶微湿，颤着声，语气平淡而熟练，说： “士兵韩江。” “到！” “干得漂亮！” “是！” 戍边公墓。 韩江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终于在一座墓碑边停下脚步。他低垂眼眸，看向墓碑上的名字，自嘲般笑笑： “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死在我前面。” 他把一捧祭祀用的花大大咧咧地放在墓碑前，自己走到边上，毫不介意晦气般靠坐到墓碑旁边，点起了一根许久未抽的烟。 韩江没想到当时随随便便好几颗的烟卷，此刻一抽却呛了嗓，连咳了好几声，咳出了眼泪，苦笑道： “靠，在你小子面前丢人了。” 他看着面前的烟雾，目光柔和了些，伸手拍了拍墓碑，喃喃道： “陈萧啊，想不到你先成了英雄了。” 墓碑里的是陈萧。多年前，他在边疆驻守时发现有恶性组织渗入，冒风险后撤报信，途中与敌人遭遇，被动交火，不幸牺牲。 韩江抽完一支烟，把烟蒂扔在随身携带的防火兜里，拍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起身，朝着远方望去，轻声问道： “小文艺兵，你在这耗了一整个青春，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死法，你不恨？” 坟前的落叶被风吹起，沙沙作响。韩江转过身，对着坟冢，说道： “你不是也说过吗？战争永远都不会因人的理解而有所变化。” 这位一代兵王露出了沉思的神色，看了看自己因练枪而布满老茧的手，不知所为地嗤笑了一声。 “给你留一根…” 韩江抽出一根烟，把它放在墓碑的拐角处，用石块压好，确认它不会被风吹走，低头轻声说， “…最近天冷了，多穿衣服。” 指挥部。 面前的司令员神情严峻，看着面前这位被寄予众望的士兵，清了清嗓子，出声道： “韩同志，这一次的任务非比寻常，希望你慎重对待。” 看见面前一向沉静的司令如临大敌的神情，韩江一愣，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狙击枪，声音严肃道： “我能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司令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斟酌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更易于面前的士兵接受，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你要去的地方不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而在一个尚未被我们完全认知的空间里。 一位我们的同志在那里拥有了长途通讯的能力，我们才能够知道那个空间的存在。 而这个空间里的情况也能说明最近发生的诸多失踪案的来龙去脉。” 听说过那无可计数的神秘失踪案，韩江心下一惊，讶异出声： “你们知道那么多人失踪是怎么回事了？” 司令员点点头，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手里类似卷轴的物品，抬眼看着面前疑惑的士兵，说： “没错。你用我手里这个道具，就能去到那里。到时候你可以联系我们的内线，他会告诉你这一切的原委。 但切记，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一个叫陆忱的人，遏制他的发展。” 【欢迎登录世界游戏】 【正在登录当前世界…】 【正在载入玩家数据…】 【登陆名：韩江】 【等级:0】 【生命值：100/1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46.9（无可匹敌的优势，很难想象你是如何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的）】 【精神：16.6（同时拥有杰出精神数值的你，或许会成为左右战局的怪物）】 【魅力:a（军人独有的刚毅气质，天生的英俊面容）】 【技能:暂无】 【装备:暂无】 【称号:已触发数量：0，已完成数量：0】 【状态:“至高守护”、“兵王”、“死神来了”】 【评价:人类苍穹下的擎天之柱，面对人性的灰暗，你将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第四十章 赛博夜曲（七） 她也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科特老板敢于答应自己，能够帮自己找到“韩江”呢？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欺骗自己，那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可从调酒师那听到的科特“不务正业”的信息，却让她不能全然相信科特是个如此简单且愚蠢的人。 这因“窃取公司财物”引发的巨大漩涡在江九未脑里转啊转，却始终没有浮出什么像样的重点。 所有推理陷入僵局，江九未决定不再苦思冥想，转而保存体力，静观其变。 她开启了外骨骼的睡眠模式，静静沉入梦乡。 次日。 “滴—” 江九未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旁边的军用通讯设备响了起来，知道是那个“长官”取得了什么进展，顺手接听。 “江小姐，李杰森的事系我们军方内部派别争斗，你就不必参与了。” 江九未唤醒了外骨骼装置，转过身，躲开过于晃眼的灯光，手指敲了敲外骨骼金属架，微笑回答道： “当然，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份。” “至于韩江……”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下，似乎在斟酌一些利益，过了好一会儿，说， “我派人去接你，他可能在刺杀一位财阀。” 她的眼眸深邃了几分，答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江九未还没有准备好和这位“冷枪”相见，但事实上她感觉自己永远也准备不好。 但她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压上了赌桌，无论韩江接不接手，自己都已经退无可退了。 飞机。 老者看向一旁手指抓住衣角的江九未，以为她对韩江很惧怕，心思活络，出声安慰道： “江小姐，你倒也不必太紧张。那个韩江虽然杀名卓著，但怎么说呢…他杀的也都是该死的人。” 江九未侧过头向他微笑点头，望向窗外不断接近的高楼，疑问道： “这里是哪？” “嗯…我跟你说的那个财阀的大楼。上次韩江杀了他的得力手下，我觉得这次韩江应该要杀他了。” 江九未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出声道： “所以这次行动是你主观臆测？” 老者轻笑两声，苍老的脸上揉出褶皱，却不显山露水，似有所指道： “我们或许比韩江本人还了解他，这杆冷枪…活不久咯！” 飞机逐渐靠近，江九未看清大楼顶层的停机坪上有群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长西服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着两个巨型的改装人，面容狰狞，手里提着巨斧。 后面零零散散的站着一些武装士兵，倒像是私人武装，没有她见到的军方武装那么纪律严明。 机舱打开，江九未目光微闪，伸手示意老者先下。 老人看出她对自己的怀疑，倒也不气恼，慈祥一笑，主动抢先走下了飞机。 江九未见他并没有遭受突如其来的袭击，心中微定，也跟着他走到了停机坪旁。 “嗨，长官。您的到来还真让这蓬荜生辉啊！” “哪有哪有，抓捕韩江，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江九未就这样站在老者稍远的位置，尽量拉低自己的存在感，看着两人商业互吹，面露微笑。 可那财阀似乎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看见一旁的江九未，眼睛一亮，出声问： “这位小姐是…你带来的。” 老人脸色微冷，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摇，俯过去说： “别想着干多余的事，那是朵带钢刺的玫瑰。” 财阀闻言，眼眸中的神采暗淡几分，却也没被打扰兴致，“哈哈”一笑就要带着众人进楼。 远看这栋楼虽然巍峨，却不像一旁的商业街那样花灯迷眼，感觉上总缺了些繁华。 直到江九未进到里面，才觉出这“财阀”的名号有多么名副其实。 抛却各种华贵的装饰品，这里还安装着不少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各色机器设备。 有一些甚至没什么使用的必要性。像是帮忙倒酒的机械手臂、自助取物的机械管家、还有帮忙试穿衣服的机械模特…… 大开眼界不至于，但心下一惊确实有。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63.4w+（热门榜同期第二）】 “这已经属于黑科技的范畴了吧……” “原始人误入现代城市了属于是。” “拜托，都赛博朋克世界了，很正常的好吧。” “虽然但是，我想要九妹型的仿生机械人偶……” “楼上你要克制你的欲望。别总提这种让人心动的话题。” 江九未看着面前的商人挥了挥手。一旁各色武装的手下逐步散开，似乎负责防卫这一层的各个防卫去了。 “财阀”伸手，示意两人坐下，指了指窗外，说： “上一次就在那，一颗子弹，把跟了我六年的老杰恩杀了。我这次怎么地也要把这种耗子揪出来！” “当然…” 老者推推财阀递过来的酒，示意自己在干公事，接着说， “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促成这事的。” 两人一拍即合，你好我好，场面不亦乐乎。 江九未却敏锐地发现了，这间屋子看上去水泄不通，其实很多地方都存在监控死角。 面前这两位互相吹捧的老狐狸显然不像是会忽略这一点的蠢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陷阱吗？ 要引诱韩江到来？江九未不得不说，这两个人很大胆，也很不要命，况且他们怎么确信韩江一定会前来赴约呢？ 会不会… 江九未想到一个可能，瞳孔骤缩，起身就欲离开。那两人却转过头来，目光冷淡地看着她。老人眼睛微眯，从身后拿出了那一把银色手枪，应声道： “你竟然能猜到吗？” 江九未知道自己猜对了，而且已经晚了，现在的自己只是瓮中之鳖，毫无反抗之力。 她索性不再做无用的挣扎，转而镇定下来，回身坐回原处。 “你很聪明，我知道。” 老者见她不逃跑，把手枪放在三人所坐沙发面前的茶几上，侧过头看她， “不过聪明得有些晚了。” 既然他们确定韩江会来，那这里一定有他要的东西。他们显然没有存装什么核心货物，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人。 可以是韩江要杀的，也可以是他要救的。 要杀的这里有，那个“财阀”。可这里守备这么森严，韩江为什么非要这一天来呢？ 这一天相较于往常，只多了两种人，军方和自己。 他不可能杀军方，也没必要杀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面前的两人笃定韩江会来救自己！ “为什么？” 老者笑了笑，目光狠厉，脸上也是一种令她陌生的冷酷，压着嗓道：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韩江对‘你们’这类人，总有着一种保护的心理。他不会放任你死在我们手里的。” 江九未心中微冷，脸上却不动声色，目光冷淡道： “你们还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法都用啊！” 财阀笑起来，目光上下扫了扫面前衣装火辣的小女王，隐晦道： “我们也是有生命危险，才出此下策，怎么能叫下三滥呢？” 江九未嗤笑一声，撇了他们一眼，不屑道： “说白了还不是为利益。” “呵呵。” 财阀不置可否，目光投向窗外，似乎透过玻璃在等待着什么，片刻，突然抬头朝着楼顶喊道： “人来了吗？” “还没，先生。”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 江九未皱眉，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只见距离自己很远的楼顶上，有一个淡蓝色的荧光屏。 她本以为那是和其他楼顶一样的广告板，过一会儿，发现那屏的朝向不太对… 是玩家面板？ 韩江来了！ 他知道自己在被威胁着不能离开，通过开启玩家面板的方式告诉自己他的方位。 面板只有玩家能看见，其他npc看不见。 江九未心下为韩江机智的行为叫好，但仍对他赶来赴约的行为不太理解。 自己与他非亲非故，韩江也不像是常逛超话，喜欢英雄救美那种人。 那他究竟为什么要来救自己？又凭什么相信自己不会出卖他？ 江九未防止周围的人注意到她的视线，目光不再停留，接连流连过几栋楼。 只见那“荧光屏幕”迅速跃起，稳妥落地，随即又在几栋楼之间来回穿梭。 江九未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财阀，冷漠道： “你们早就布置好了？” “嗯哼？” 财阀耸了耸肩膀， “我的人早就盯着了，只要韩江来了，肯定逃不掉的。” 江九未轻蔑一笑，讽刺道： “我不认为他会因为你们推测的那种莫须有的理由，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来救我。除非他疯了，否则绝对不会做这种愚蠢至极的选择！” 老者冷笑两声，凑到江九未身边，看着她的怒容，目光深沉，说： “你知道吗？他是个真正的兵，而我不是。所以如果你再废话，我会把你的小嘴打烂，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懂？” 江九未微眯双眼，装作乖巧，不再说话，眼神却装出焦急的样子观望韩江那一圈的高楼。 韩江应该是掌握了类似光学迷彩的技能。 她也只能看见面板，看不到韩江的身体，更别提他的表情了。 江九未有些担心，虽然这些人看不见韩江，但他们手里的高精尖设备会不会自带感应手段，让他的“隐身”技能失去效果。 第四十一章 赛博夜曲（八）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68.6w+（热门榜同期第三）】 “我去咱是不是要见到韩神了。” “九妹不行动吗？” “你看她周围有哪个是善茬，根本没法动！” “我有个本被韩神带过，绝对的好人，一定会来救九妹的！” “额…但这真是天罗地网啊！” “我觉得俩人打这么些不太可能，但或许能跑？” 江九未迅速确定几个岗哨的位置，发现那两个巨型改装人紧紧围在自己三人周围，刻意遮挡了来自各个方向的视线。 老者和财阀看上去波澜不惊，但不停观望的眼神早已透露出他们内心的焦灼。 韩江的面板停在了离这里最近的一栋高层建筑物上方。 江九未透过窗户确认了下方位——那个方向正好被一个巨型改装人遮挡得密不透风。 她顺势划开玩家面板，为韩江指明自己的方位，随即突然站起。 她身上的外骨骼一阵响动，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就是现在！ 江九未回手把桌上的水杯甩向老者，阻止他快速瞄准，脚踩沙发翻到那个改装人身边，冲他侧面一踢。 【玩家江九未/判定击倒，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巨型机器人的身躯轰然倒下，财阀一侧的视野洞开。 江九未连续开关角色面板，示意韩江出手。 她耳畔传来一阵撕裂的风声，随即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财阀头颅爆开，尸体瘫软倒地。 周围的几名手下见老大一死，竟然没有逃跑，反而面露愤怒地一齐冲向江九未。 被踢开那位改装人举起手里的斧头，向她当头砍去。江九未正想躲闪，却感到身下的外骨骼顿时僵硬。 【玩家江九未/受到禁锢影响，行动受限】 她余光撇到老者，他似乎按下了手里什么遥控器的按钮，正要抬枪向自己开火。 电光火石之间，江九未无暇做太多应对，只能伸出双臂，妄想能够挡住这一斩击。 【玩家江九未/判定“欲望枷锁”】 【魅力—ss++比g，85%免伤！异常状态免疫！】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86！】 众人只看见那斧头上突然涌出一大堆粉色锁链，这一击就被轻松化解。 江九未手臂上只留下了一道像是被树叶擦伤的痕迹，甚至都没有出血。 老者见状愣怔一瞬，随后果断上膛，对准她的头颅，正要狠然开枪，头颅却忽然炸开。 “砰！” 老者死得其所。 这次连玻璃碎裂的伴奏声都没有，屋里的无头尸体又多了一具。 江九未见有韩江帮自己解围，索性放松对正面的关注，上身前倾，够到老者掉在沙发上的遥控器。 【玩家江九未/禁锢状态解除】 “砰！” 刚刚劈斩自己的改造人应声倒地。江九未听见身后传来的枪声，连忙翻滚躲避。 【玩家江九未/触发“背影”，子弹攻击免疫！】 【技能持续时间剩余：16秒！】 军方和财阀的持枪手下不断涌过来，江九未知道，留给自己突围的时间不多了。 她偏头，拽过老人无头尸体手中的银色手枪，对着离得近的目标连开几枪。 江九未枪法差得可以，但好在士兵靠得足够近，一时间竟也让她击杀了数人。 【玩家江九未/触发“狂热金属”成就累计表】 江九未躲在沙发后，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枪声，深吸一口气，决定往一旁电梯方向突围。 【玩家江九未/开启技能“血里殷红”，攻击附带流血效果！】 她靠着体质加成，翻身一滚躲开另一位改造人的斧头，借着他宽阔的身板挡开子弹，朝电梯口奔去。 “砰！” 江九未知道韩江又替自己解决了那个改装人，也没法感谢，只能脚步不停，冲到电梯里面。 【“背影”持续时间：2秒！】 江九未背着身按下一楼。电梯门缓缓合上，却终究没有挡住全部的子弹。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减免后，hp-44！】 她靠在电梯壁上，深吸了好几口气，等激烈的心跳平复下来，方才关闭面前的面板。 江九未生涩地打开手枪弹夹，发现只剩两发，心下微沉。 她知道，自己进电梯只是饮鸩止渴，一楼一定会有一大堆人在守着自己，只等拿自己的尸体交差。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70.0w+（热门榜同期第二）】 “这是…没事了？” “个鬼鬼，在人楼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想坐电梯跑？” “这不成死局了吗？” “九妹一定有办法的……” 面对这样数量的敌人和那种程度的火力，个人的智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有绝对的武力能让她脱困。 可江九未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近远程攻击手段，甚至手枪也只剩下两发。 江九未的眼神罕见地浮起绝望的情绪，她正要举起枪口，用死亡回档来寻找转机，却听见了一条奇怪的系统提示。 【玩家韩江使用“至高守护”，邀请你与他互换位置】 互换位置吗？ 江九未一愣，随即猜到韩江可能知晓自己的处境，并且已经有了应对策略。 她不再犹豫，当即同意了他的邀请。 一阵颠簸，江九未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那栋最近的高楼天台处。 按系统的描述，韩江现在应该还在电梯里。她不敢耽搁，连忙下楼，准备帮韩江分担一些压力。 财阀大厦楼下。 江九未拼命跑到楼前，只见楼里硝烟滚滚，看不清情况。 她压下心头一走了之的冲动，回身就要跑进楼里，却听见了一个傲气十足的声音： “碍事的小丫头，我费这么大劲把你弄出来，不是让你回来送死的。” 江九未抬头看向烟气中走出来的人，心中一定。 韩江面上画着迷彩，英扬的眉宇间透着些许傲慢，却不惹人厌烦，反倒有种让人放心依靠的踏实感。 他甩甩头，侧颜棱角分明，气质凝实又沉毅，有种如松如竹的坚韧。 江九未心思转了半天，没想出什么话回答，只弱弱地问了句：“你是韩江？” “呵…” 韩江冷笑了声，把手里的枪背到背上，脚步不停，应声道， “不然呢，听说你找我有段时间了？” 江九未听见这话有些疑惑，随即看见面前的人指了指代表直播弹幕位置的右下角，示意自己是现开直播问弹幕得知的消息。 见他脸上一副“你看我为了救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的表情，江九未有些好笑，觉得这位传说中“枪神”也没有那么难以相处。 “说事儿，找哥干啥？” 韩江回手拉住江九未的手臂，开启了覆盖两人的“隐身”能力，随即疑惑道， “你个小姑娘还挺狠，为了找我跟这几个杀种打交道。你图什么？” 江九未咬了下嘴唇，目光清淡了些，正视他的眼睛，温吞道： “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公会。” 韩江闻言皱起了眉头，撇了撇嘴角，不客气道： “不加，小狐狸和阴阳人没告诉过你们我不加公会吗？” 小狐狸？阴阳人？ 江九未有些发愣，冲他眨了眨眼，不理解道： “你说的，都是谁啊？” “顾风眠和牧辞兮呗，一个笑里藏刀，一个男扮女装，没劲。”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9.6w+（热门榜同期第一）】 “我去江哥刚刚走出硝烟那下帅啊！” “他问完问题就关播了，绝情子。” “哈哈…顾白帝风评受害。” “牧辞兮也我老婆，谁也别和我抢。” “楼上你变态的程度是真变态啊！” 江九未想起顾风眠说话时游刃有余又拿腔拿调的样子，觉得面前这位大神的比喻又有趣又生动，微微一笑。 韩江被眼前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笑容晃了一下，微微发愣，但很快缓了过来，语气却轻柔了不少，说： “如果你是来谈这事的，那你请回吧，我把你送到安全地方。” “我…还想问一下……” 江九未见他意志如此坚决，决定徐徐图之，当即转移话题，说，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韩江没有立刻回答，转而拉着她的手臂走到了一处街角暗巷，四下环顾，看见附近没有敌人，方才转身，回应道： “你是民，我是兵。我不能让你早我挨枪子，就这么简单。” 江九未没见过这么无厘头的理由，疑惑地挑了挑眉，咬住嘴唇，眼眸微闪。 韩江看见面前嫩得出奇的小姑娘脸上的神色，微有不耐，挥手道： “你这丫头心眼怎么这么多呢？你没见过好人呀，像我这样的？” 江九未眼神一暗，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下的外骨骼，温吞道： “没见过。” “你…” 韩江看着面前的少女神情不似作伪，止住了话头，似乎想起什么一般，沉沉叹了口气，接声道， “这你不就见着了吗？” 江九未抬起头，暗淡的脸色转晴，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韩江见到这种清澈而温纯的笑容，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下来。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但抓住她的手臂仍不放，似要维持技能效果，轻咳了下，说： “我拒绝了你的邀请，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第四十二章 赛博夜曲（九）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9.4w+（热门榜同期第一）】 “我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甜，被暖到了。” “嘶，九妹的段位咱也清楚，估计是装的。” “不管不管，我沦陷了，九妹yyds！” “韩江人真好。” “韩神刷新了我对军人的认知。” “话说九妹真要建公会啊，我直接原地加入！” “但九妹的实力…好像不太够吧。” “啊，我之前入‘齐天阁’了…追悔莫及。” 江九未看了看他仿佛拴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不安般摇摇头，不答反问： “你觉得我该做些什么？” 韩江注意到她的目光，沉吟了一下，说： “你在监舍留过底，那些财阀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能一直像这样拉着你隐身，我建议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打通主线。” 江九未摇摇头，坚定说：“我跟着你。” “你跟着我？” 韩江皱紧眉头，伸头看了眼街上呼啸而过的军方车辆，转过身对着她，低声道， “我不可能加入你公会的，你把心放肚子里。” 江九未乖巧地点点头。韩江见她这样，无语道： “那你跟我干啥？” “拉你进公会。” 韩江：……？ 韩江特想把这小姑娘扔在这一了百了，可看见她澄澈的眼眸，怎么也下不了手，跟她对峙了半天，长出了一口气，说： “你跟着我也行，但不要给我添麻烦…” 江九未闻言，眼中微露狡黠，反手一扣，把韩江的手臂按到了墙上，站起身，居高临下道： “谁给谁添麻烦还不一定呢。” 【玩家江九未/判定禁锢，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韩江猝不及防之下，手被锁到墙面上。他无奈摇摇头，手臂用力，说： “小丫头，打仗可不是靠耍小…嗯？” 韩江用尽力气，愣是没把那看似纤白温软的手臂移开，神情微僵，疑惑道： “你这是什么邪门的东西？” 江九未一反刚刚软糯的态度，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榜一，伸手打了个响指，回答： “这叫实力。” 一小时后。 安全屋内。 江九未推开门，扫视一圈，发现这里没什么高科技设备，有些诧异，回过头递给韩江一个质询的眼神。 “本来这一片要改建，财阀抽了款……” 韩江耸耸肩，指了指颇有年代感的安全屋内设， “…就，这样咯。不过倒是个安全的位置，你可以在这待着，我好…” 听他说着话，江九未回眸一笑。 韩江却从这女孩的笑容里读出了阴谋的味道，似乎自己把她丢在这里会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 韩江被她笑得背脊发凉，摆摆手，说： “得，得…我不管你，不管你行吧。”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9.6w+（热门榜同期第一）】 “噗哈哈感觉韩大神被拿捏得死死的” “感觉九妹一见到人，表情生动多了。” “总觉得不太真。” “高冷痞范男神配傲娇美强小妹，磕了磕了。” 江九未清理了一下中间的桌椅，坐在上面，看向面前的男人，说： “你平时都干什么？” “出去碰点，了解了解目标，做点支线。” 说到这，韩江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宇一沉，没好气道， “…顺带解决一下像你这种麻烦。” 江九未没理会他的抱怨，转而敲了敲桌子，出声问：“你有什么关于主线的信息吗？” “没有…” 听她提起这个，韩江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解，说， “我走过很多地方，支线的任务倒做了不少，但主线连个影都没找到。” 江九未沉吟了下，一边打开面板查看任务进度，一边回应说：“我也没什么头绪…” 【目标更新】 【最终目标：确定“财物”内容】 “不过，我有个挺有意思的支线。你要不要参与一下。” 江九未看着面前的士兵，清水似的眼眸里流出一种邀请的韵味。 韩江抬头看了眼少女，伸手从后背拿下狙击枪，上了发子弹，痞气道： “走就走呗，谁怕谁。” 半小时后。 科特酒吧对街高楼。 “不是吧，你说的支线就让咱们在这蹲点？” “我们不清楚他们基地在哪，只能这样。” 江九未冲着一旁百无聊赖的韩江解释道， “我相信那个科特老板如果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一定会再次回到这，确认我的动向。” 韩江刚刚已经听她讲完自己到这里来的所有经历，但还是对她的怀疑存有疑问。 那科特老板身上的疑点虽多，但也不至于被怀疑为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 在他眼中，科特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个投机倒把的小人物。 但毕竟两人都找不到主线，来这蹲蹲倒也不耽误多少时间。 于是韩江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酒吧四周的环境，寻找疑似酒吧老板的目标。 江九未则是拿着一台从他那顺来的简装电脑，搜索资料和网页，寻找与这座酒吧和科特有关的信息。 时间流逝，十几分钟过去了，仍然毫无收获。两人便停止了搜索，准备换地方蹲点。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急促警报传遍整条大街。 两人一时惊愕，同时抬起头。韩江把望远镜递给江九未，自己透过狙击镜看去，赫然发现酒吧门外涌来大量穿军装的人员。 他们举起盾牌，朝着酒吧门口疯狂射击，子弹雨倾泻而下。 酒吧门窗玻璃瞬间破碎。靠得近的一些顾客猝不及防，纷纷陨命。 好在这群逛酒吧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茬，纷纷掏出自己的武器向门外的袭击者反攻 激烈的交战一触即发，大道上行人四散，鲜血飞溅，惨叫连绵。 江九未看着画面中的场景，目露沉思。她隐隐感觉到，这群人是来杀人灭口的。 可要是他们是针对自己而来的，为什么要掀起这么大的阵仗。 明明只需派几个赶上韩江一半的刺客，自己都会束手无策。 韩江了解的任务信息并没有她多，故而这时也把目光投向了面前思索着的少女，问： “小丫头，接下来咱还蹲吗？” 江九未眸子微动，透过望远镜看了眼混战中的两方，沉静道：“先看看，情况不太对。” 韩江点点头，随后调转狙击镜镜，对准酒吧外围。这时候双方的厮杀已经越来越凶猛。 砰砰砰的枪击声震耳欲聋，令人窒息的硝烟味充斥这片街道的每一寸角落。 韩江注意到，在这一波又一波的袭击中，有两名来自酒吧一方的黑衣人格外引人瞩目。 一个人身材矮壮，肌肉虬结，右手持着一柄三棱形状的巨型金属棒，左手植装着小型榴弹炮，在人群中游刃有余，每一次挥棒砸下都有人受伤倒地。 另一人体型较瘦，双手似乎改装过，打远看上去像两把螳螂的刃刀，刀锋寒芒闪烁。 他身姿敏捷，犹如狸猫般在人群中灵活窜跃，每一刀划下，都会伴随一声惨呼。 虽说二人的表现比普通的枪手显眼，但乱战时分，大部分人无暇他顾，也并未引起其他人太多的注意，因此并没有招来别人的围剿。 “…这俩货不错啊，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韩江看着那个偏瘦的黑衣人，啧啧称奇。 这个人的速度和爆发力非常可怕，一旦发起狠来，韩江都没有把握自己一定能完美解决他。 这是他在之前的支线任务中从未遇到过的敌手。 “这俩人不是普通的顾客…” 韩江凝神观察，撤回狙击枪，面朝江九未，缓缓道， “…或许是类似雇佣兵的组织。” “雇佣兵？” “嗯。” 韩江颔首，说， “雇佣兵通常由财阀属下机构组织，一部分负责暗杀任务、一部分负责保卫任务、还有一部分专门处理各种敌对分子。” 他顿了下，似乎有点犹豫，但看江九未平静的神情，还是决定继续说： “据我所知，有些极端的雇佣兵之间互相残杀，不论输赢胜负，只要任务失败就必须抹脖子以证名。” 江九未闻言皱起眉头，望了望韩江指出的那两人，低声发问： “这么夸张？” 韩江轻叹一声，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似有所指道： “还是那些财阀促成的这种诡异的风气。那些人的作风极端，不择手段，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切。” 他注意到江九未面色如常，有些疑惑，发问道： “…你不怕吗？” “怕什么？” 韩江上下打量了一番江九未，眼眉微挑，认真道： “我还以为你这个年纪、这种长相的小姑娘，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碰一碰就哭的那种。一见到这么血腥极端的场面，还不吓傻咯？”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9.8w+（热门榜同期第一）】 “笑死，你见过朝自己开枪的哭哭小姑娘吗？” “九妹搜尸.jpg，九妹举枪.jpg，九妹踩人.jpg。” “韩神大走眼系列。” “额…但九妹的长相很难让人不宠。” “同上。” “九妹小时候经历了什么啊……” 江九未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战场，神情清冷，语调平静，淡淡说： “很多事，习惯了就好了。” 第四十三章 赛博夜曲（十） 韩江闻言，多看了两眼面前的少女，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道： “如果咱们找不到你说的那个科特老板怎么办？” “那两个雇佣兵…你能对付吗？” 江九未瞳孔缩了缩，拍了拍韩江的肩，眼眸连闪，挑衅道， “我们的战榜韩神。” 韩江看着她的脸上的神色，总觉得面前这位女孩让人捉摸不透，撇撇嘴，诚实说： “打远，我可以试着狙掉。近战，我顶天收一个。” 江九未低下头，手指叩了叩地板，转而问： “那…只是跟踪呢？你有把握能跟上吗？” “可以。如果你不拖后腿的话。” 江九未突然起身，摆摆手，示意韩江跟上，决定道：“我们跟踪那两个人。” 霓虹之都。 烟柳街巷。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8.3w+（热门榜同期第一）】 “这都追了几条街了，这俩人太能跑了吧。” “九妹休息下吧。” “嘶，这俩雇佣兵这么招摇过市，不怕人发现吗？”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坑。” “不太可能吧……” 韩江看了眼江九未，见她气喘吁吁，眉宇微蹙，无奈摇摇头，主动道： “不然，我们不别跟了？” “呼…你自己做支线也这么半途而废吗？” 江九未擦了下额头渗出的汗珠，反手拽住韩江，继续利用他的接触隐身往前跑， “榜一可要名副其实。” 跟江九未相处这一路，韩江已经被她隔三差五的挑衅给弄出抵抗力了。 他之前开直播了解过江九未，知道她算筹出众，性格清冷。怎么一见到自己就处处拱火，生怕自己丧失斗志一样。 韩江不习惯存有疑问，却也知道这不是纠结这些细节的时候，反手发力，带着她继续追踪。 前方一壮一瘦两名雇佣兵身形一顿，似乎是接到了个电话。 两人随之停下脚步，藏到离得近的一个广告牌后面，聆听他们的讯息。 “嘿，科特。你交代的事我们办了！那帮军方没少死人。” “知道。” “这阵风声紧，明天见面聊，还在那家舞厅……” 听见自己的猜测得到了验证，江九未微眯双眼，手指伸到唇边示意韩江噤声，随即右手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韩江眼眸微张，似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她要在这个时候出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江九未摇摇头，直接松开韩江，瞬时破出隐身，翻过广告牌，走到了两人面前。 那瘦弱男人发现了江九未，手臂的螳螂刀瞬时打开，直指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孩。 “科特老板让我来联系你们。” 那男人听到科特的名字，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却也没有放松警戒，疑问道： “我们与科特早就约好明天见，他怎么又会派你来？” 这两个人没有第一时间跟科特通讯，而是兜了这么远，或许除了要躲避所谓的“风头”，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除了任务以外的事情吗…… 她隐约想起，刚刚望远镜里他们似乎好几次都舍近求远的作战，像是在刻意让开某些人一般。 会不会…… 江九未神情自若，扫了眼站在他身边的大块头，似有暗示道： “你们可干了不少科特没让干的事啊。” 两位雇佣兵闻言皆是一愣，瘦弱男子磨了磨双臂的刀，威胁道： “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可什么多余的也没做。” 听见这话，江九未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把对方对自己身份的怀疑转移到对自己事情败露的恐惧上了，索性再度试探道： “科特老板什么人你们也清楚，你们干得那点脏事，瞒不了多长时间……” 那个大块头闻言面上一怒，俯身对瘦弱男子骂道： “我当时就劝你别收那帮**子的钱，你不听……惹了公司，咱都别想活！” 公司？ 科特老板是公司的人？ 江九未心下感谢这位口无遮拦的大块头，面色保持着神秘的微笑，撇了眼被大块头惹恼的双刀男，道： “这些小事…科特老板倒不介意，只是需要二位…展现出自己的诚意。” 双刀男一顿规劝，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那位队友的怒火，转而目露深思，回应道： “他…需要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 江九未眼眸微闪，扫了扫二人， “…把你们从军方那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 两人闻言面露怀疑。双刀男的目光深沉了几分，靠近了些江九未，问道： “科特想…难为军方？” 江九未知道自己了解的信息很少，不能让话题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转而威胁道： “这点你们不必知道。你们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你们吗？” 她走到双刀男身边，迎着两人逐渐发冷的神情，俯身弹了弹他的螳螂刀，说： “老板可是在你们身上安装了不少有趣的小东西……” 很显然，科特老板的声名不太好。 两人听见她的威胁，脸色皆是一僵，似乎毫不怀疑科特能够干出这种卸磨杀驴的事，转而连声应道：“我们知无不言，还请你们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江九未见情势已经得到了控制，挥挥手示意韩江出来。 见到面前少女这番惊艳操作，韩江也认可了她较为激进的策略，无奈摇摇头，从广告牌背后出来。 “这位是…” “韩江。” 江九未伸手把韩江拉到二人面前，夸耀般介绍道， “这位名震霓虹之都的‘冷枪’。现在在科特老板手下办事。” 两位雇佣兵闻言皆是一惊，倒吸一口凉气。那大块头甚至连退了好几步，目光惊恐地看着韩江背上的狙击枪。 韩江对她突然拿自己拉大旗的行为有些不满，刚想发作，却见面前的女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哑了火，低沉道： “江九未，你少来这套！” “虽然无耻…” 江九未歪歪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接着说， “…但是对你管用。”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9.9w+（热门榜同期第一）】 “韩神滑铁卢集锦。” “噗哈哈，感觉九妹越来越会了。” “怎么办，爱情甜又酸。” “顾白帝：我的cp被拆了？” “喜欢生动些的九妹，感觉之前她太闷了。” “我只希望她开心……” 两位雇佣兵显然把韩江阴沉的脸色理解成了他对自己二人的行为不满。 要知道，韩江在业内的信誉出奇的好，要杀谁就杀谁，从不干多余的事。 双刀男见状，连忙上前，讨号般向他递了根烟，说：“江哥，我们小错误…别介意哈。” 韩江还沉浸在被江九未拿捏的愤懑中，只闷闷地“嗯”了声，没有理会面前两人的动作。 江九未此举也是迫不得已。 她很清楚，自己虽然凭借信息差短暂时间内蒙蔽住了二人。 但以雇佣兵人群在道上混的经验，难保那个双刀男不会在某一瞬间识破自己。 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只能用韩江的威名短时间内慑服二人，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经过一路的相处，江九未发现韩江确如他自己口中说的那样，时时刻刻把军人的天职与使命挂在心间。 对于这种极具责任感的男生，江九未要想获取他的信任，绝不能像交易一样你来我往。 她只能先再多加打击，唤醒他的求胜欲，再在关键节点示弱，激起他的保护欲，逐渐让他把自己视为队伍中的一员。 江九未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 公会会长这样的领导者需要懂得驱使人心，而自己与人相处的经验稀缺，只能不断的磨炼与试探。 通过不少人见到自己的反应，她逐渐明白，自己的极高“魅力”值，或许能帮自己收拢一波可靠的手下…… 江九未心中念头回旋不止，脸上笑容却不消散，拍了拍韩江的肩膀，对着两位已经被说服的雇佣兵说道： “我们奉命监管你们的行踪，明天与你们一起去见科特。” 两位雇佣兵纵有千种不妥，但在韩江的威名下也只能悻悻答应。 江九未发现，在这座城市里，名声或许要比真正的实力更为骇人。 这两位风格各异的士兵都有着不弱于韩江的实力，却对这位传闻中“冷枪”如此忌惮。 安全屋内。 经过某人一路的软磨硬泡，韩江脸色好了不少，却也不显欢悦，扫了眼两位如临大敌的雇佣兵，坦然道： “这是我的一处据点，带你们来这…也是出于科特老板对你们的信任。” 双刀男连连称是，顺带着怼了下旁边战战兢兢说不出话的大块头，示意他也表明态度。 大块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有什么轻松的话题可以缓和下目前尴尬的气氛，试探道： “江哥，你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见韩江有撇开关系的打算，江九未先声夺人，勉强伸手挎住了韩江对她来说有些过高的肩膀，说： “我们是搭档。” 韩江感觉到她的动作，有些不适，正要反驳，却又看见了这个女孩清润的眼瞳，深深叹了口气，回应道： “没错，我们是搭档。” 第四十四章 赛博夜曲（十一） “舞厅”门外。 双刀男抬眼看了下韩江，指了指面前的高楼，说：“到地方了，要不…我们上去跟科特…老板说就得了，就不劳烦您二位了……” 韩江微眯双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直看得双刀男汗毛炸起方才错开目光，冷漠道： “我们也是要向老板交差的。” 见两位雇佣兵仍有犹豫，她后退两步走到二人身后，手里拿出了之前那把银色手枪，炫耀般朝着他们摆摆，说： “我们也不想给老板带过去两具尸体，你们说呢？”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还是大块头沉沉叹口气，先行带头走进高楼。 江九未耸耸肩，随即跟上他的脚步。 韩江看着双刀男，傲然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说： “磨叽什么呢？走啊！” “是，是…江哥。” 路上听那两人说这里是“舞厅”。 江九未本以为又是一个类似科特的酒吧那样灯红酒绿、霓虹普照的地方，一进来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里面的环境即素洁又规整，完全不像它对面的楼宇一样制造光污染。 除了两侧的简装壁画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称得上是装饰的物品。 她抬起头，发现这里的灯光偏冷，有点像是现实世界医院手术室上方的无影灯照下来的光芒。 这里不像是舞厅，更像是…… 实验室？ 科特老板为什么挑这么个奇怪的地方会面？难道这素简的装潢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九未一时想不明白，但总觉得这里有些眼熟。两人被雇佣兵带着拐了好几个弯，终于走到了一座电梯前。 【玩家江九未/触发主线任务“夜曲悠扬”】 【内容：霓虹绚烂的都市中存在一座“圣洁”楼宇，每到夜深人静时便会传来沁人心脾的“夜曲”。无端接近它的你，将见证虚幻的梦境，或者说…破灭的泡影。】 【最终目标：结束“夜曲”实验】 感受到韩江投过来的目光，江九未清楚，他也和自己一样，触发了这个所谓的主线任务。 可这任务内容描述不知所云，甚至目标也闪烁其词，根本提取不到有用的信息。 江九未转念一想，既然自己两人能够触发这个任务，那就代表自己一行人仍然处在正确的路径上。 那现在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 电梯逐渐上升，江九未心中那种熟悉的感觉也不断涌起。她侧过头看向韩江，低声说： “韩江，你前置关是什么？” 韩江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垂眸想了一会儿，撇了眼两位雇佣兵，言辞简练说： “夜间，在一片开阔的天台上，一个精神病女人，年龄约莫三十岁，受过机械改造，疑似杀人。我将其击毙。” 江九未反应过来刚刚从外面看这栋建筑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在前置关中，自己曾经在这座楼的天台上把一个男人踹下去过。 当时那个人神情激动，状若疯癫，也似一位韩江口中的“杀人犯”。 那人摔下去时自己曾往楼下看过一眼，这建筑风格和自己记忆中看到的一般无二。 “哦？你觉得这就是主线任务的关键？” 韩江皱起眉头， “这么说来，‘夜曲’的主角就是那个杀人犯喽？” 线索一团乱麻，江九未还不能那个在前置关已经死掉的人与主线任务之间的联系。 说话间电梯已停稳，两名雇佣兵走了出来，江九未与韩江随之迈步而出。 一行人骤然踏入其中，迎面扑来的类似中央空调的凉风使得众人浑身一颤。 江九未抬眼望去。只见这是个巨大的圆形房间，四周墙壁全部封闭着，唯独中央是个宽敞的大厅。 大厅的顶棚上有盏巨大的吊灯，光线柔和温暖。 令江九未讶异的是，这么大的空间里面竟然除了几张桌子以外再无其它东西。 “科特老板就在楼上办公室等着，咱们上去吧。” 双刀男走在前面领路，韩江与江九未则跟在他们的后面。 沿途，江九未敏锐注意到这一层也没有想象中歌舞场所一般灯红酒绿的纸醉金迷，而是一个个安静且肃穆的玻璃隔离室。 透过厚重的窗帘布缝隙，江九未能够依稀瞧见里面有许多人。 那些人的身体都或多或少的被机械替换过。 他们坐在各自的椅子上，或靠或躺，或闭目养神，或呆滞的仰望天花板。 他们身边放满了各种仪器设备，旁边则有专业的工作人员负责监测他们。 一切都显得很安详宁静，就连偶尔响起的滴答声音都像是轻柔的乐曲，却却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他们一行人走到尽头的一扇紧闭大门前。 双刀男打了个招呼，推开门后率先走了进去。 时机已到，韩江给江九未试了个眼色，回手掏出狙击枪，趁着两位雇佣兵背过身，瞄准双刀男的头，狠然出手。 【雇佣兵“黑螳螂”受到伤害，hp-2470！（头部暴击！致命伤！瞬杀！）】 江九未趁着大块头愣神走上前去，直接按住了他的肩，目光清冷。 【玩家江九未/判定禁锢，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大块头见双刀男倒下，目露愤恨，正想回头反击，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用力也挪动不了分毫。 韩江颇为同情地看了眼被江九未小手按在原地不能动弹的他，上好一发子弹，结束了大块头罪恶的一生。 【雇佣兵“巨斧”受到伤害，hp-2458！（头部暴击！致命伤！瞬杀！）】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0.6w+（热门榜同期第一）】 “瞬杀可还行。” “被九妹这一手‘点穴’帅到了。” “女鹅好飒！” “这俩人凑一起无敌了啊！” “额…其实韩江单走已经无敌了。” 踢开两人的尸体，江九未也不顾及两侧有什么埋伏，坦然跨入办公室中，出声道： “科特老板，好久不见。” 科特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来，脸上全然没有之前那种没骨气的慌乱，关闭了面前的电脑，起身迎接，说： “江小姐的事我也听说了。能在军方手里毫发无损的掏出来，豪杰！不过…我很好奇，江小姐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我想知道，你这么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公司的财物究竟是什么？” 科特老板对她的疑问没有太过意外，眉宇间透着些许异样的欣慰，坦诚道：“一种芯片？” “芯片？” 韩江手里的狙击枪仍未放下，他冷眼看着面前的老板，说， “芯片信息为什么不用互联网传输，反而运送实体？” “这位小兄弟是韩江吧？‘冷枪’名不虚传…不留云端文件是为了防止信息泄露。” 韩江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脚掌有节奏地叩击着地面，绕到他身侧，质疑道： “你是公司的人？这城里还有公司阻止不了的云端泄露？” 科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应说： “韩兄弟，公司的能力并不是没有限制的。这种芯片一旦传播出去，造成的危害将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的数倍不止。” 江九未目光闪烁，试探道： “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芯片？” “说起来很简单…” 科特老板走到一旁的墙体前，一顿操作从暗格中取出了一个类似芯片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朝众人展示，道， “这个芯片能够操控人的情绪。” “情绪？这不是早就可以做到了吗？” 韩江疑惑道， “这儿的ai都可以全然模拟人的情绪了，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科特老板摇摇头，冲着两人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按钮，目光深邃道： “之前的只是模拟情绪。而这一个可以真正意义上的控制一个人的情绪，而且最具革新性的是…… 它可以像病毒一样附着在任何神经仪器的组成网络中，就像这样……” 【玩家江九未/受到神经模组控制，当前情绪“绝望”】 【玩家江九未受到影响，sp-50！（精神混乱！）】 江九未突然感觉头部外骨骼操控仪传来一阵电流，自己的身体陡然发冷，感觉整个人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窖中。 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只将要捂住自己的口鼻的巨手。 这一次或许自己逃不脱了…… 这样…这样或许也挺好的…… 韩江见他按下遥控器，顿感不妙，连忙举枪后撤，顺带拉住江九未，开启隐身模式。 他把目光投向前一刻还面容生动的女孩，发现她眼眸里是种空洞的死寂，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对所有事情的兴趣。 “江九未，你醒醒！” “‘冷枪’先生，我劝你不要暴力拆卸江小姐头上的装置，我可不喜欢植物人……” 科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二人刚刚消失的位置，转而威胁道， “‘你们’这类人的身体对我的实验很有价值，我也不想让你们死得那么没有意义。”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0.4w+（热门榜同期第一）】 “靠，这世界怎么一个个都老阴人啊！” “九妹是怎么了…” “她可能是…陷入了绝望的情绪？” “韩神千万护住九妹啊！” “九妹这么空洞的神情，好像…洋娃娃一样。” 第四十五章 赛博夜曲（十二） 听见房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韩江紧缩眉头，退到靠近窗户的一侧，深吸口气，借着嘈杂的脚步声骂道： “操，我就不该救你！” 他低下头看她，还以为江九未会像之前在路上一样接连回怼，却看见面前的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枪，连忙夺下她手里的武器，厉声道： “江九未，你冷静点，深吸气，想些开心的。” “开心的…” 门外的护卫已经闯了进来。 令韩江讶异的是，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专业的守备军，而正是刚刚一行人在走廊隔离室里看到的病人！ 他们“眼”里充斥着愤怒，四下寻找着目标，似乎那人是他们的生死仇敌。 江九未忽然抬起头，对韩江露出一个没有内容的微笑，木木说： “我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啊……” 韩江闻言，看向少女了无生气的面容，神色一愣，暗骂了句“麻烦”。 那群病人似乎通过芯片感知到了江九未的方向，却像是受到科特吩咐一般，也不操控热兵器，只是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韩江一腿扫开离得近的几个病人，双手持枪，点杀数人，随即抓住江九未就是一个翻滚，把她带到了一个掩体后面。 【玩家江九未/受到影响，sp-10！（精神崩溃）】 “心…心姐…我好疼，好疼……” 韩江望向一旁不由自主低喃的女孩，目光闪过复杂的神采，借着掩体连扫数枪，嘴里喊道： “你心姐等你呢！你醒醒…” 听见这话，江九未空荡的瞳仁里似乎划过一道流星，恢复了些许理智，却依旧难以自控道： “她在哪…” 韩江见又有病人冲上来，一套组合拳把他击倒，俯下身轻轻道： “只要你醒过来，就能见到她。” “你…骗人……” 没哄过人的韩兵头显然没了耐性，似要宣泄怒火般接连爆了好几个病人的头，抽出间隙，骂道： “江九未你不挺成熟的吗？怎么现在他妈像个没长大的娃娃一样。”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1.4w+（热门榜同期第一）】 “她说的‘心姐’到底是谁啊？” “九妹醒醒啊！” “女鹅清醒一点啊，一切都会好的！” “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这么些病人都是被科特控制的？！” 科特看着面前的韩江进退维谷，倒也不加躲避，有恃无恐般举高了手里的遥控器，大声道： “韩兄弟，你可别走火杀了我。不然你的好搭档可就要绝望死去了，多遗憾啊！” “你个狗东西闭嘴！” 韩江毫不客气地往他脚下开了一枪，子弹精确地阻止了科特继续前进的脚步。 眼见江九未的状况不见转好，韩江咬咬牙，放弃了换弹夹的打算，抽出腰间的军斧，直接上去与一众病人肉搏。 意识深处。 “阿久，你怎么总爱生病啊，我给你弄件好看的病服吧……” “阿久，笑一笑，你看外面的星星多美啊！” “哇！我们家阿久穿裙子真好看！” “阿久，姐姐要去工作啦，但今天晚上一定回来和阿久一起过生日，好不好？” “致阿久，姐姐好困，撑不住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在那一声声的呼唤中，江九未眼眸恢复了神采，两行清泪顺着她白皙的面颊默然滑下。 她罕见地哽咽着嗓，委屈道： “心姐，你骗人。” 看清面前的情况，江九未颤抖着微支起身。 几番精神波动下，她身上的皮肤就像是沾了水的描红纸，透着病态的苍白。 她抓住被韩江甩到一边的银色手枪，打开保险，提高了些声音，冲韩兵头喊道： “韩江，加我公会！” 在人群中缠斗的韩江听见这话差点没气个半死。 他回过头看见江九未拿起了手枪，以为她要想不开，瞳孔一缩，连忙道： “你把枪放下！我加还不行吗？！” “一言为定。” 江九未眼眸里含着笑意，放下手枪，虚滑面板。 【玩家江九未/确认转职“魅灵”】 【已重新调整人物数据】 【玩家信息载入中……】 【登陆名：江九未】 【职业:魅灵】 【生命值：700（轻微失血）/8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4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9.7+5（标准的正常人）】 【精神：30.6（可怖的精神量或将使你无往不利）】 【魅力:sss（颠倒世界的美貌！值得惊叹的理论最大值！）】 【技能更新:“剜心”、“玫瑰之冢”、“欲望枷锁”】 【称号:已触发数量:3，已获得数量:0】 【状态:“虔诚信徒的低喃”、“冷血动物”】 【评价:期待你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如江九未所料，自己转职为魅灵后，不但这个神经仪对自己的控制效果几乎消失，自己还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在她眼中，那群疯癫狂怒的病人脑旁缠绕着奇异的红色细线。似乎是代表愤怒等外放情绪。 而韩江身边则多了一种沉淀的深蓝。她猜测应该是某种类似担忧伤感的负向情绪。 科特老板见到江九未身上发生的奇异变化，连退几步，狂按手里的遥控器。 【玩家江九未/受到神经控制，调整情绪：“爱恋”】 【触发“魅灵”被动，判定魅力—sss比c，控制无效！】 韩江注意到面前的女孩气质陡变，似是从一朵温润的百合花，变成了一颗散发着诱人芳香的玫瑰，竟令他也一时移不开视线。 “哦？科特老板想让我爱上你？” 江九未站起身，款步走到科特老板面前，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冷冷道，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玩家江九未/发动技能“剜心”，目标：科特】 【玩家江九未/判定魅力，判定成功！】 科特突然感到被她手指点到的位置一阵滚烫，像是自己的血液变成了沸腾的钢水，烧灼着五脏六腑。 他难以置信地捂住心口，目眦尽裂，手上的遥控器早已掉到了一旁。 江九未一脚把已经无法自控的科特击倒在地，目光清冷，像是刚刚处理完一袋毫不相干的垃圾。 【玩家江九未/完成支线任务：财阀的“礼赞”】 她转过身，看着向自己冲来的病人群，并没有急于杀死科特，反而冲他笑了笑，淡粉色的眼瞳中红光一闪，说： “我要怎么谢谢科特老板的好意呢？要不…送你一屋子玫瑰？” 【玩家江九未/发动技能“玫瑰之冢”】 她话音刚落，全屋子的病人就开始不适般互相抓挠，从他们破败的肌肤中，淡绿色的枝蔓潜滋暗长。 在科特老板惊恐的眼眸中，那些病人的皮肤表面开出了一朵朵的玫瑰，艳丽而夺目。 病人摇曳挣扎间，飘动的血瓣像是死神在向他挥手致意。 科特耳畔突然传出一个恶魔一般的低喃，正是江九未在说话： “告诉我，怎么结束你的‘实验’？不然…我不介意多送你几朵玫瑰。” 科特被面前超乎他认知的景象吓得心神散乱，颤抖着手指了指楼层上方的天台，声音惊惧道： “在…在上面，摧毁核心就好……” 江九未抽起一旁的手枪，顶在科特老板的下巴上，声音低沉了些，冰冷道： “说清楚，什么是‘核心’？” “核心…核心就是……天台上那台电脑，里面的数据不能修复…” 江九未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枪拍了拍他的脸，欣慰道： “科特老板还是很识时务的。” “谢…谢江小姐绕我一……” “砰！” 【“夜曲设计师”科特受到伤害，hp-1699！（头部暴击！致命伤！瞬杀！）】 江九未看了眼死不瞑目的科特，颇觉嫌弃般随丢掉沾染血迹的银色手枪，站起身，看着身后韩江复杂的神情，问： “怎么了？” “江九未，你…还好吗？” 江九未笑起来，脸上的鲜血像是点绛唇用的红妆。 她凑到韩江身边，颇不介意地抓起他拿军斧的手，强迫他和自己击了个掌，轻柔道： “我很好，我从没这么好过。” 【技能：剜心】 【类型：“魅灵”职业技】 【效果：当你触碰到一名玩家或角色的心口位置时，你可以剥夺对方一切增益状态，使对方感受到烈火焚身的痛苦，持续时间视精神值变化（理论最大值：十分钟）。】 【冷却时间：十分钟】 【评价：不能设身处地，那就感同身受吧。】 【技能：玫瑰之冢】 【类型：“魅灵”职业技】 【效果：你指定范围内所有魅力值低于你的角色，其身体内部将生长出“灾厄玫瑰”，生长数量与持续时间视双方精神值确定（理论最大值：无限）。】 【冷却时间：十分钟】 【评价：鲜血滋养的玫瑰，连吻都带着腥味。】 【技能：欲望枷锁】 【类型：“魅灵”职业技】 【效果：魅力属性低于你的玩家或角色攻击你时，将受到基于双方魅力差的hp、sp伤害折反。当对方魅力值低于你时，你无视对方的精神控制类技能。（理论最大值：sss对g，伤害折反：100%）】 【评价：你敢动我吗？】 第四十六章 赛博夜曲（终）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6.9w+（热门榜同期第一）】 “这场面…是地狱吗……” “浪漫点说，他们成为了玫瑰花。” “九妹…真的没事吗？” “她现在的样子是好诱人…但是…说不上来。” “九妹她……” “是危险，我感觉她现在好危险。” 江九未目光中的红色仍未消散，那群张牙舞爪的病人却早已化为了一棵又一棵的“玫瑰花树”。 玫瑰的盛宴，魔鬼的狂欢。 韩江看着面前触目惊心的景象，眉头紧锁，把目光投向笑靥如常的女孩，心头微微一愣，张口道： “你确定你的精神状态没受到影响？” 江九未没回答，见韩江在原地犹犹豫豫，直接上去抓住他的手，强迫他和自己一起上天台完成主线任务。 【玩家江九未/判定牵制，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受到熟悉的绝对力量控制，韩江没有像上次一般拼命挣脱，而是目光隐晦，似是在思考什么令他无比纠结的问题。 两人踏上天台，视野顿时开阔。 江九未这下完全确定，这就是自己前置关卡中的场景。 走到立在中央的“核心”电脑旁，她向韩江伸出了沾满血迹的手，目光率真，轻笑道： “韩江哥哥，借下狙击枪。”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血迹尚未消除，或许韩江还真被这副“巧夺天工”的外表蒙蔽了，以为面前这位只是一位过分清纯的邻家女孩。 韩江见到江九未眼瞳中的红色淡去，深深吸了口气，从背包里抽出狙击枪，递到她手里，接声道： “会用不？” “不太会诶…” 江九未拿着这把狙击枪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几番稚嫩的摆弄下，愣是没打开这把枪的保险。 她索性回头，瞳孔里的淡粉色微微一亮，脸上依旧是那种微笑，无邪道： “哥哥教我？”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5.6w+（热门榜同期第一）】 “呜呜姐姐也想教九妹打狙击枪，手把手那种。” “九妹转职后，好像突然开朗了好多。” “可她浑身是血，好吓人。” “我总觉得之前的九妹真实…现在好像哪里怪怪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好看就行了。” 韩江听见她清甜的语气，神色一僵，从她手里拿来了枪，自己示范着朝天空开了一枪，侧目看江九未，没好气道： “学会了？” 江九未点点头，眼眸中的清润一时褪去，进而涌上一种刺骨的冰冷。 她透过瞄准镜看着面前的核心装置，扣下扳机，道： “简单。” 【玩家江九未/破坏核心装置！】 【玩家江九未/终止“夜曲”实验！】 【玩家江九未/完成主线任务：“夜曲悠扬”】 江九未见眼前面板滚动不息，突然发声： “系统你能不能先暂停结算？” 【已暂停】 江九未侧过头，确认之前站立在自己身边的韩江已经结束了游戏结算，返回原世界，方才继续说： “我如果说出我对主线任务的推测，会不会影响任务评价。” 【玩家提供对于当前世界主体剧情的猜测，也将获得积分】 江九未眼眸微闪，果然如此的点点头，轻笑道： “我猜测，那所谓的‘舞厅’只是科特的一处实验场所。 他定期放置一些人到这个实验场地来，让他们充斥某种情绪，来检验自己芯片的效果。 前置关中的那个男人，就是一种情绪的测试品。我觉得应该是‘仇恨’吧。” 【猜测合理度：86%（相差无几）】 【您将结算中获得奖励积分】 江九未似乎并不关心积分的多少，她甩了甩头发上干涸的血污，转而问道： “之前我问你我那个状态的来源你说我权限不足……那现在呢，我可以知道了吗？” 【权限不足】 江九未露出笑容，点点头，轻声道： “继续结算吧。” 【世界表现结算中…】 【完成任务：财阀的“礼赞”、“夜曲悠扬”……累积折算：4000积分】 【世界分析奖励：200积分】 【人气奖励（含观众打赏）：16614积分】 【总积分数：20814】 【已更新角色面板（本世界状态自动消失）】 【世界mvp：韩江】 走出初始页面的电梯，江九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江九未倒没有急于联系韩江，确认他的入会承诺。 她清楚韩江是言出必行的——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出尔反尔。 江九未先走进浴室，洗干净了一身的血污，裹上一层浴巾，清淡道： “系统，你有妆容定制服务对吧？” 【妆容定制：20积分】 【全套服装定制：200积分】 江九未很是奇怪，这些看上去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服务，怎么比日常所需的食物、用品贵这么多。 要知道，200积分可是主空间四天的租金！ 她心思一转，倒也想开了。 能用上这个服务的大多都是想用人气来赚取积分的人，可能都像她一般资产雄厚，不必担心交不起主空间租金被抹杀。 “你觉得…庄重一些的场合，我穿什么好？” 【您已购买全套定制服务，支出：220积分】 江九未看着系统推荐的三套时装，最终选定了一套较为清秀的侦探风。 她穿好衣服，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眼眸里的淡粉色光晕还未散去，疑惑道： “我眼里的光是怎么回事？” 【“魅灵”常驻特效，将提升您话语的说服力】 正当江九未想进一步询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常驻特效，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玩家韩江/请求添加好友，并邀请您去他的住所做客】 有些意外于韩江的效率，江九未收拾好衣服，小手一挥，同意了他邀请。 熟悉的空间颠簸，面前的场景改换。 看到面前的景象，江九未才觉出自己穿厚一些的决定是多么明智。 这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不远处有一间大型帐篷，里面些微能看出火光。像是某种野外行动的临时露营地。 韩江本人正掀起帐篷的绵门帘，用一种寡淡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洗去血污后精致异常的女孩，沉沉道： “穿少了吧，进帐篷。” 走进大型帐篷，气温稍有回暖。 韩江挥挥手，示意江九未坐在自己面前的火堆对面暖暖身子，看她面色转为红润，方才出声： “你公会叫什么？我现在加。” “现在还没建立。” “啥？” 韩江面色一沉，英扬的眉宇间闪过不耐，不满道， “你在这空手套白狼呢？” 江九未摇摇头，解释道： “邵酒正在帮我做一些前期的准备，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我的公会肯定会建成的。” “邵酒？” 韩江眉头一皱，身手烤了烤火，轻声道， “那个战榜第六的‘邵酒’吗？” 江九未心头念头闪烁，想着可以通过韩江的视角来确定邵酒的情况，再用这些信息针对性出击，加深他对自己的信任。 念及此处，江九未轻声说： “怎么了？不合适吗？” 韩江摇摇头，站起身，背脊如竹节般挺直，疑惑道：“只是意外，据我所知，他也拒绝过很多公会的邀请。这回为什么要参与你公会的建立呢？” 见他把质询的眼光投来，江九未耸耸肩，示意自己也并不清楚邵酒所作所为的真实目的。 韩江见状撇撇嘴，没好气道： “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用？” 江九未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上韩江的眼眸，真诚道： “韩江，我可以相信你吗？” 看着面前少女妖魅的粉色瞳孔与清澈的眼眸，韩江神色微愣，随即把头转向帐篷另一边，似乎要透过那厚厚的棉料望见外面的风雪。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江九未以为面前的人不会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方才听到他的答复。 倒也不是简单的“是”或“否”。 而是一句似乎蕴含着某种担忧的陈述： “江九未，现在不是你是否相信我的问题，而是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一小时后。 邵酒住所。 “你说服了韩江？” 邵酒看着江九未被冻得发白的脸颊，放下了手里的调酒瓶，讶异道， “江小姐真是总能给我意料之外的惊喜啊。” 江九未歪了歪头，轻轻抿了一口邵酒递上来的粉色鸡尾酒，疑惑道：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关注我的直播呢？” 邵酒摆摆手，轻笑道： “倒不是，我只是意外于这个‘战榜第一’竟然真的会因为一句承诺加入江小姐这个目前名不见经传的公会。” “他很好。” “哦。” 邵酒依旧是那副亦庄亦谐的神情，他靠在一旁的吧台上，似是漫不经心道， “江小姐有点喜欢他？这样也好，或许能把这个‘榜一’稳稳地锁在咱们的船上…” “邵酒…” 江九未放下手里的酒杯，目光微冷，语气低沉道， “……我不喜欢韩江，也不想利用这种手段锁住任何人。” 邵酒俯下身，凑到她面前，看了会儿她变了颜色的瞳仁，轻柔道： “不错的眼神。我也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最后做决策的还是你。不过…我想提醒江小姐一句……” 他拿出一杯酒料，加进了江九未面前的鸡尾酒中。那酒瞬间变为鲜血似的殷红。 邵酒看着面前的女孩倒映出红色的瞳孔，若有所指道： “有时候，下猛料，见效快。” 第四十七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玩家江九未（弟弟在追）/申请访问你的住所】 顾风眠对江九未在上个世界直播中的功绩有所耳闻，却也一时想不出来这会儿她找自己要干什么，索性大方同意了她的申请。 江九未从门口出来，看见面前颇有绅士风度起身迎接的顾风眠，抱歉道： “打扰了，我这次找您，还是想问一些私事。” “江姑娘越发明艳动人了，能来这里是顾某的荣幸…” 顾风眠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儒雅地笑笑，说， “没什么准备，见笑了。” 听从顾风眠的指引坐到沙发上，江九未四下观望。 顾风眠的住所和“风信子”公会的整体风格相差无几——古色古香，又不失现代建筑的雕饰感。 江九未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直入主题，主动说：“方风燃…最近还好吗？” 顾风眠闻言，侍茶的手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准备好的茶杯，语气清淡了些，不答反问： “江姑娘那天和他说明白了吗？” 江九未一直以为这兄弟二人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关系，没想到方风燃竟没跟他哥说过自己的事情，有些诧异。 顾风眠关注到江九未的神色变化，心思活络道： “我弟弟小时候因为…一些事故，被人领养了。所以和我并不是很亲热。他很多事…都不跟我说。” 江九未这时才明白方风燃为了救自己去求他哥下了多大的决心，又豁出去了多大的面子。 可她仍不后悔那日的决定。 江九未点点头，解释说： “我和他说得很明白了，我不喜欢他。” 听她这么说，顾风眠不知为何轻轻一叹，把沏好的茶推到江九未一边，若有所指道： “那天之后我弟弟一直在不停参与游戏，但不开直播，也不清楚他什么情况。” 他声音顿了顿，抬眼看了下江九未的粉色瞳仁，轻声说： “现在江姑娘已经有了自己的职业…可否稍作休息，等他回来，帮我劝劝他劳逸结合。” 方风燃住所。 【江九未（老大/她）：你在哪？】 方风燃抬头看向窗外生机勃勃的农田景色，眼眸里是种莫名的神采。 他不清楚门外的风下一秒将吹向何方，正如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该不该回她的信息。 多个世界过去，少年的面容虽然因为系统世界结束后的回调没有改变，眉宇间却不似当初那般稚气满满，反而多了种沉淀下来的野性。 方风燃转过头，调开系统面板，自嘲般叹口气。 【方风燃：在住所。】 方风燃看着自己那个滑稽的备注，颇觉感慨地笑笑，喃喃自语：“还是坦诚点好哈。” 【江九未（她）：见一面吧。】 【您已邀请玩家江九未前来做客】 多日未见，面前的少女更显精致，气质也不似初遇时那般沉闷，反而多了几分娇贵气。 见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方风燃苦笑了两声，示意江九未进来，语气温和道： “老大，你来做什么？” 江九未温吞一笑，主动收拾好桌面，回身看着微微发木的他，轻柔道： “你上次请我吃的饭还没吃完呢。” 方风燃闻言眼眸一亮，连忙从系统保鲜柜里取出那几道保存完好的菜。 他跑前跑后拿好了碗筷，冲着江九未做了个“请”的手势，开口道： “一直给老大留着呢，必须的顶级待遇。” 江九未见他夸张的神态，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冲着他引以为傲的炖鱼夹了一筷，眼眸微亮，夸赞道： “你的手艺真好。” 方风燃第一次见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赞美，不好意思般挠挠头，怀疑道： “老大，你难得找我一次，不只是为了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江九未筷子一顿，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年，真诚说： “我希望你多休息一下，不要因为我而熬空了自己。” 方风燃听到这话，面色陡然一僵，低沉说： “老大，你是被我哥抓来当说客的，其实根本不想见我对吗？” 江九未没有正面回答，转而站起身，望向窗外乡村的草长莺飞。 她伸出手，看着指尖透过的几缕阳光，温和道： “他不说，我也会来。毕竟…你们是兄弟，而我们是朋友。” 听到她的话，方风燃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走近了些，轻声问： “你把我当朋友？” 江九未点点头，解释说： “我们互相信任，共同经历过苦难，当然是朋友。 只是我真的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我没交过什么朋友，也不清楚怎么维持友谊。 但我希望你想起我，不只是痛苦，还有我们相处的欢乐。” 方风燃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面前身穿咖色侦探服的少女，目光中流淌过温柔，低喃道： “我听你的，老大……” 夜间。 江九未穿着松软的白色睡裙躺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面板，微微蹙起了眉头。 过了这么长时间高端榜单的变化在所难免，真正让她感觉到棘手的是陆忱排名的上扬。 【个人战力榜】 【第一名：韩江职业：狙击手】 【第二名：牧辞兮职业：剑客】 【第三名：顾风眠职业：白帝】 【第四名：陆忱职业：杀手】 【第五名：凉宫铃奈职业：咒术师】 【第六名：邵酒职业：幽灵商旅】 【第七名：艾伦职业：守望骑士】 【第八名：楚酥寒职业：剑客】 【第九名：白之问职业：慈悲】 【第十名：以墓职业：入殓师】 但值得高兴的是，她能够在排名榜单中看见自己的名字了。 【第十七名：江九未职业：魅灵】 虽说顾风眠的排位也在上涨，而且还压了陆忱一头。 但江九未很清楚，要想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稳步发展，个人实力远比所谓的“靠山”重要得多。 之前江九未偶然看过几眼自己的直播数据，感觉这次结束后粉丝量应该会涨很多，却没想到整体涨得如此夸张。 【人气榜】 【1.叶歌儿粉丝：156w+】 【2.顾风眠粉丝：142w+】 【3.安娜粉丝：109w+】 …… 【5.江九未粉丝：89w+】 面对突如其来翻了好几倍的人气，江九未并没有太过高兴。 这份高人气本身就代表着一种高关注度，也意味着以后自己做任何事都要慎之又慎，不能给居心叵测的人留下攻伐的把柄。 她仔细研究过自己的技能体系，除了“玫瑰之冢”外，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击手段。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选购一个主动攻击型的技能，让自己拥有持续作战的能力。 很显然，随着游戏时间的不断推移，大部分玩家都拥有了一些闲置的技能，也敢于为自己觉得有用的能力一掷千金。 技能的售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她一眼望去，甚至出现了高达四五千的技能标价，也不知道这些技能是否真有他们留言中说的那般“无所不能”。 商城面板上的能力早不像几个世界前江九未所见那样单一寡淡，反而繁杂得让人眼花缭乱。 江九未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在密密麻麻的技能堆里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主动攻击性技能。 【技能：来自死者（售价：5000）】 【类型：主动技】 【效果：你召唤附近可视为“亡灵”的玩家或角色为你战斗，持续时间视玩家魅力值而定（理论最大值：永久）。】 【冷却时间：十分钟】 【评价：“当地狱客满，死者将重返人间”。】 【卖家留言：召唤技能，高魅力强度很高。】 次日。 江九未习惯起得很早。这时游戏大厅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刚刚从某个世界回来的玩家来回奔走。 她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游戏入口，侧过头向邵酒确认，问： “这次的目标是？” “牧辞兮。” 江九未微微一愣，转过身看着他脸上隐约的笑，质疑道： “牧辞兮不是已经有自己的公会了吗？他怎么可能会加入我们。” 邵酒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翻开一本资料，理性分析说： “这次江小姐不必让他加入我们，只需要说服他和我们一起抑制陆忱的杀手公会发展即可。 毕竟…这是目前唯一一个明面上的敌人，必须把他扼杀在萌芽时。” 江九未听他提起“陆忱”，心中翻涌的情绪微微一凝，目光清冷了些，若有所指道： “你有什么办法，干掉陆忱吗？” “不，江小姐……” 邵酒收起握在手里的文件，看着面前女孩淡粉色的妖异瞳孔，轻笑道， “…战力榜上的排名可不是你差我一步，我差你一步追得那么近。 陆忱在近战单挑中的实力，或许能跟韩江一较高下，甚至犹有过之。” 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右下角的直播面板，提醒道： “而且他不开直播，我们对他的能力几乎一无所知。他对江小姐却是居心叵测，肯定会多加了解你的……” 江九未却不似往常一般着急登录游戏，反而停住了身形，似要确认什么事般，再次开口道：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才能杀死陆忱？” 第四十八章 妖神记（一） 邵酒伸出手指了指江九未，又指了指自己，声音平和而坚定，轻声说： “等你至少和我的战榜排名一样，我们可以一试。” 【欢迎登录世界游戏】 【您已登录前置关卡】 【提示：选择供奉香火的香炉】 场景闪烁，江九未在氤氲的香气中睁开眼睛。 面前似乎是一座佛堂，不过这里供奉的显然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佛陀，而是一位眉目妖异的猫女。 那猫女石像的眼眸似乎被刻意涂过染料，一黑一白，看上去诡异非常，像是某种神话传说里勾人魂魄的妖怪。 江九未低下头，发现那猫女石像桌前有三个香炉，香炉底端分别镌刻“姻缘”、“功名”、“寿元”三个词。 刻字的笔法放荡不羁，使得字迹乍一看上去像是数条纠缠在一起的黑色小蛇，充斥着一种古朴诡谲的韵味。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0.4w+（热门榜同期第二）】 “这次九妹开播隔了好几天诶。” “九妹多休息些吧。” “这地方，好邪门……” “呜呜我想要和九妹的姻缘。” “感觉好像…没什么危险。” 江九未看了一会儿，想起前置关提示中的“供奉香火”，若有所思地走上前去，发现面前的石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十根香。 她拿起其中一根，试探着插进刻着“功名”的香炉里。 那香似乎蕴含什么法力，在插到香炉里的那一刻突然燃烧，散发出一种微涩的苦味。 江九未看着面前香头摇曳的蓝色火焰，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继续下手拿香。 如果直接插香就能过，那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 她抬起头，直视那一黑一白的眼眸，却发现不知何时那石像竟然低下了头，直直地盯着自己。 【玩家江九未/受到精神控制】 【玩家江九未/判定欲望枷锁，sss比s，判定成功！控制无效！】 江九未没想到面前这具“石像”会暴起发难。 猫女显然也未料想到面前这位奇装异服的少女能够抵挡下自己的法术。 于是两“人”神情皆是一愣，还是江九未率先回过身来，微笑道： “猫女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啊？” 那石像表皮逐渐脱落，露出里面穿着红绸华裳的猫耳女人。 她看了眼面前的女孩，撇撇嘴，语气沙哑道：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镇妖司那群家伙呢。” “镇妖司？” 江九未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座邪庙，接声道， “什么是…镇妖司？” 那猫女凑近了些，伸手摸了摸江九未的额头，神情微怔，诧异出声： “不是吧，你不知道镇妖司？那你是怎么在上几轮狗皇帝的凌妖诏下活下来的？” 江九未听明白猫女的用词，但隐隐约约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把自己当成了同类，疑惑接声： “我是人类啊。” “你还装啊！” 那猫女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伸手指了指江九未的粉色瞳孔，无语道， “你的妖痕比我这耳朵还明显，嘶…难不成你是一直给眼睛缠布条装盲女的？好主意呀！” 江九未感觉到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了，索性不再辩解，顺势问道： “这些香火有什么用吗？” “啊，你说那些啊。” 猫女露出一种满足的神情，夸赞道， “那可是‘无量寺’最好的一批香，味道好极了。好在我看你顺眼，就不追究你胡乱浪费香火的过错了。” 无量寺？凌妖诏？ 这看上去不知所云的词语让江九未一时找不到抓手。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猫女嗅着香火露出的陶醉神情，试探道： “那香炉鼎上刻着的字…有什么用吗？” 猫女又深吸了口香气，砸咂嘴，伸了个懒腰，方才慵懒回声： “哈…骗那些凡人的咯，他们还真以为弄个破庙，插几柱香就能什么都有了？搞笑……” 江九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走近了些石桌，指了指上面剩余的九根香火，温声道： “我可以把这些也插上去吗？” 猫女闻言眼眸陡张，整个身子散发着刺骨的邪气，盯着面前的女孩，冷冷说： “看你这皮囊被那些凡人养得不错，被驯养的感觉很爽吗？ 喜欢笼子，就继续回去做你的乖乖宠物去，别来抢老娘的饭碗！” 江九未微退两步，感觉到自己的外表似乎让面前的“妖”误会了些什么，连忙张口，正想解释，却被猫女挥挥手打断： “对不起哈，被镇妖司那群人弄得焦头烂额，不该冲你发脾气的。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那帮变态的妖宠……” 江九未心下微定，逐渐适应了面前这位的喜怒无常，出声说： “我需要点上这些香火。但我不吸，全给你好不好？” 那猫女目露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圈江九未，身躯依旧紧紧护着面前的香火，出声道： “你真能忍住？” “真的…” 江九未见面前的“妖”话风有所放缓慢，凑近了些，趁热打铁道， “…你看刚刚我不也没有主动吃香气吗？” 那猫女俯下身看了看那九支香，又抬头扫了扫面前皮囊过分精致的“同类”，终于松了口，闷闷道： “好吧，我勉强相信你了。” 说完这话，猫女恋恋不舍地移开身子，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香炉。似乎江九未一把香插上去，她就会饿虎扑食般大吸一通。 江九未对她过于紧张的态度有些好笑，迈步走到石桌前，轻轻拿起那一把香火，目光投向面前的三个香炉，温和道： “我该怎么选呢？” “选什么呀…嘶溜，随便插上就好了。” 她身后的猫女不耐烦般扭动着身体，目光沉醉，催促着她赶快插香。 江九未看了眼刻着“姻缘”的香炉，眼眸一深，轻声问道： “系统，‘姻缘’何解？” 【据人类百科，姻缘：指婚姻的缘分】 江九未目光微冷，不知所谓地摇摇头，把四根香火插进了“功名”里，另外五根插进了“寿元”里，手指平稳，似毫不犹豫。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4.1w+（热门榜同期第二）】 “九妹：呵，爱情。” “直接不要姻缘可还行。” “我得不到九妹，毁灭吧！九妹举枪.jpg。” “无数男粉女粉奔走哭嚎。” 江九未望向一旁猫女脸上满足的神采，嘴角微勾，随即把目光从香炉上移开，转过身看向庙外的景色… 是春风轻度，杨柳成荫。 【已达成前置条件“孑然一身”】 【主体情绪：心如止水（你是一位无可质疑的勇者，或者…丧心病狂的疯子）】 【正式登录当前世界……】 【这是个妖与人共存的世界。佛说众生平等，道言万物归一。可又有几人能够超脱偏见？宴京城上，年轻的天子向远方守望。可他看见的究竟是满目的妖血，还是万民的祥和？】 【正在载入玩家数据……】 【登陆名：江九未】 【职业:魅灵】 【生命值：800/8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9.7（标准的正常人）】 【精神：30.6（可怖的精神量或将使你无往不利）】 【魅力:sss（颠倒世界的美貌！值得惊叹的理论最大值！）】 【技能:“来自死者”、“剜心”、“玫瑰之冢”、“欲望枷锁”】 【称号:已触发数量:3，已获得数量:0】 【状态:“虔诚信徒的低喃”、“孑然一身”】 【评价:期待你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江九未还没从场景变换带来的阵阵眩晕感里脱身，就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气味，随之传来的是刺骨的寒冷。 她眉头微皱，随即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座阴暗的地牢，手脚都被铐上了锁链。 江九未低头望去，锁链上面好像镌刻着一些不知作用的奇怪符文，看上去像是某种诅咒，却又散发着柔柔的热气。 她甩甩头，进而四下观望。 这间关着自己的牢房已经不能用简陋来形容，根本不像是给人住的。 偌大个空间里不但没有干燥的地方，甚至连个容身的木床都没有。 远处的走廊里似乎传来脚步声，江九未连忙闭上眼睛，毫不介意地躺倒在地，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脚步声渐近，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声。 “严头，听说这批妖里面有个底子好的，正好上面不知道。 要不…咱给她弄出来，你用几天，我用几天？” “我们的职责是看押犯人，不要干多余的事。” “嘿，别的狱头干这事还少吗？跟你真没劲。” “少废话。” 那两人走到了江九未牢房前，很费力地解开了她面前的铁栏门，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步调轻佻，几乎转瞬走到了她面前，看江九未还闭着眼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踢了她一脚，说： “嘿嘿，给你催催觉。” 江九未没想到这人如此蛮不讲理，肩膀吃痛下，微睁双目，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锋锐道： “谁能告诉我…这是哪？” 第四十九章 妖神记（二） 她观察到，两位狱卒之中年轻的那个，神色轻佻，言辞放肆，显然是刚刚就职没多久，似乎很容易让人抓到把柄。 而另一位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严头”形貌老成，气质沉稳，似是这一片监狱的主要话事人。 “呦，还装糊涂呢？” 那年轻狱卒撇撇嘴，俯身到她面前，戏谑道， “被镇妖司抓了，你说是因为什么？” “严头”皱了皱眉，挥手示意他退回来，扫了眼躺倒在地的江九未，沉声道： “我们是来例行询问的，你知不知道潜藏在京都附近的同类的动向？” 江九未才发觉自己异于常人的瞳仁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恐怕无论她怎么解释自己是人类，面前的两人都不会相信的。 她低下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镣铐，思考着暴力越狱的可能性。 “严头”见她沉默不语，以为是她在负隅顽抗，目光微冷，走到她身边，低沉说： “我们是在给你活下去的机会。要知道，你不说，你们的同类也会有人说。那时候…你可就生不如死了。” 江九未抬起头，粉色的眼瞳微闪，似有游移道： “我告诉你们…你们能放了我吗？” 年轻狱卒见面前的小妖女好像真知道什么消息，面色一喜，就要搭话，却被“严头”一个眼色制止了。 “严头”俯身到她面前，用指骨敲了敲返潮的地面，沉声说： “你也知道我们圣上的态度，放了你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你如实交代，我们或许可以给你换个好的地方住。” 江九未佯装恐惧的神色，瑟缩着离远了些，颤声道： “我说了，你们…你们不会杀我吧？” “严头”看着面前小妖女精致脸庞上的神采，目光微沉，点点头，回应道： “放心，我们会拿你给其他妖打个样，不会动你。相反，还会让你过上不用东躲西藏的好日子。” 江九未眼眸微转，似有意动，随即伸出双手，露出上面的锁链，试探道： “你们…可不可以先帮我解开？” 那年轻狱卒凑近了些，轻佻地勾了勾江九未额前的头发，调笑道： “怎么，想跟我们耍心眼？我告诉你，这玩意不是镇妖司那帮人根本开不了……” “严头”听到他打开了话匣，终于忍不住了，冲着面前的人，斥责道： “白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知道吗！给我滚出去！” 被叫做“白泽”的年轻狱卒面露不屑，撇了撇嘴，站起身走到牢门处，回头看了眼面前的狱头，冷声道：“严狱头，我要提醒你，你惹我没关系，别忘了还有我背后的人。” 白泽撂下这句，也不管面前的狱头脸色多么阴沉，摔门而去，哼着小曲逐渐远去。 只有镇妖司才有解开的方法吗？ 江九未目睹了两人的纠纷，隐约对白泽两人的身份与地位情况有了猜测。 虽说自己知道了这个信息，可她要到哪去寻找所谓的镇妖司人员呢？ 江九未眼眸微闪，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严头”，面露怯懦道： “你能…想想办法，这个锁链好冰……” 从刚刚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严头似乎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站起身，用一种愤恨的语气说： “你们这些腌臜妖物没有资格跟我提条件。” 说完这话，他似也不在乎江九未口中的信息，也像白泽一样摔门离去。 空荡的地牢重回寂静，江九未拖着沉重的锁链走到牢门前试探着拽了拽，并没有拉动。 她刚刚也想过直接杀死两人夺门而去，但如此一来，自己的手脚链就无法去除了。 虽说自己是人类，上面的那些符文对自己没什么效果。但自己总不能拖着这么个沉甸甸的东西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吧。 江九未依靠在牢门上，决定还是先看看刚刚前置关卡里获得的“状态”，再做打算。 【状态:“孑然一身”】 【效果:当你周围没有任何可视为队友的玩家或角色时，你的理智值将维持不变。】 【评价：当死亡降临，你的墓前会有谁呢？】 很显然，这个状态并不能为眼下的自己提供多少助力。江九未转而开始回顾刚刚自己得到的信息。 从两位狱卒的衣装来看，这个世界应该类似于现实世界的古代，还使用着较为落后的帝制。 从狱卒对妖物的言谈举止来看，似乎这里的“妖”地位很低，简直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而“魅灵”的常驻特效似乎使得她被两方都误认成了妖。 这种“误解”现在来看是自己的劣势，可如果自己能够通过某种手段联系上“妖族”，借用她们的力量，或许这种身份也能成为自己翻盘的关键。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3.4w+（热门榜同期第二）】 “我看九妹是和监狱有姻缘，怎么又开局入狱。” “这地方真能住人吗？” “嘶，听那狱卒说的意思，好像这是给妖住的。” “九妹是妖？好，我直接投敌。” “那两个狱卒都不像什么好东西。” 思索无果下，江九未借着狭窄狱窗透过来的些许日光仔细观察室内，并没有发现什么有助于自己脱困的物件。 沉重枷锁傍身，她也无暇思考太多，决定先养精蓄锐，静观其变。 江九未躺在潮湿的地面上，正想强忍着不适小睡一会儿，却听见了门外传来不同于刚才的嘈杂脚步声。 她侧耳，交谈声被喧闹的人声掩盖，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几个类似“镇妖司”、“不良人”、“京守狱”的奇怪名词。 江九未站起身，小心翼翼走到门前，正想仔细聆听，获得更多信息，牢门却应声打开。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蓝色长袍的白脸男子，手里拿着卷类似名册的卷轴。他看着迈步走过来的江九未，皱了皱眉头，说： “你说你知道你们同类都在哪？” 江九未连忙伪装出害怕的样子，连退几步，小声回答道： “我…我知道。” 蓝袍男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众人进来。 江九未侧目看去，在人群中发现了刚刚讯问自己的白泽二人。 人群里除了那蓝袍男衣着雍容，颇有贵气之外，其他人穿的似乎都是制服——三种色调、风格完全不同的制服。 自己只是说了一嘴，就能惊动这么些人来审问自己？ 江九未觉得自己又需要重估这个世界人类对于妖族的重视程度了。 她想起刚刚隐约间听到的“镇妖司”，心中念头一转，抬手向着面前的蓝衣男子露出手上的锁铐，试探问： “你们能不能先把这个给我解开？” 出乎江九未意料的是，面前那个蓝衣男似乎在人群中有着极高的话语权，竟然没有怎么犹豫就号令一旁的手下上来为自己解开锁链。 那手下竟也没有因为自己眼下“妖”的身份而鄙夷或惧怕，直直上来，拿着一个奇异的黑块，贴在镣铐顶上，不一会儿就解开了自己的束缚。 那男子见到江九未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 “你的要求我们已经满足了，接下来，你该告诉我们些我们想知道的了吧？” 蓝衣男倒不是举止莽撞，只是他看面前的小妖女身上并没有多么浓郁的邪气波动，听说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行为。 他于是错认为她是刚刚化形没多久的妖物，对人间的了解还比较片面，没有真切地认知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有时候，经验也会使人犯下错误。 被拆除锁链的她敏锐地感觉到哪里不太对，似乎那锁链并不是全然对自己无效，反而似是压制了自己某些方面的异常。 江九未低下头，掩盖住眼底几欲喷薄而出的红光，不知所为地皱起了眉头，喃喃道： “系统，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人好可口？” 【“魅灵”职业将会逐渐改变玩家体质】 【您可以主动通过“玫瑰之冢”汲取他人养分，促进体质转变】 江九未咬了下嘴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从嗜血的欲望里脱身，身体微颤，挣扎道： “系统…我还是人类吗？” 【从登录游戏那一刻，玩家就已经不属于“人类”范畴】 江九未低笑了一声，倒也没有抬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地板，提高了些声音，清冷道： “麻烦给我根红色布条。” 蓝衣男皱起了眉头，上下扫了扫面前突然举止怪异的少女，疑惑出声： “这好像和你要跟我说的事没有什么关系吧。” 江九未仍未抬眼，只是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回应道： “这不是为了找到所谓的‘妖族同类’，而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你们。” 听到这话，蓝衣男刚想出言嘲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犊”，心里却隐隐浮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眼眸微沉，犹豫了一下，还是挥挥手示意下属拿来了一根红色布条，递到她身边。 江九未胡乱抓过布条，将它撕扯成合适的长短，盖住了眼睛，在头后打了个结。 她颇不适应地试探着站起身，朝着刚刚记忆中蓝衣男的方向，轻声说：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条件了。” 第五十章 妖神记（三） “条件？” 蓝衣男有些好笑，看着面前遮住双眼后气势陡降的少女，提醒道， “你现在可还在京守狱里，你确定要和我们谈条件吗？” 面对这种困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极少，简单的武力突围和被动示弱都不再是最好的选择。 江九未决定先他们对自己了解不足的盲区，虚张声势，离开这座监狱，再做打算。 计谋一定，她扭过头，唇齿微张，浅浅一笑，低语道： “我有些消息，你们‘圣上’应该会很感兴趣。” 说完这话，江九未也不再刻意伪装怯懦让他们放松警惕，利落转过头，“望”着蓝衣男的方向，伸手指了指他的衣服，威胁说： “你也不想因为没能及时禀告重要信息而丢掉脑袋吧？” 蓝衣男突遭挑衅，神情微怒，瞪了一旁的手下两眼，那人心领神会，提着一个铁棍就要上来打压江九未的火气。 江九未隐约听到面前沉重的脚步，嘴角勾起妖异的弧度，轻柔道： “看来好好说话是不行咯。” 那手下飞起一棍直冲江九未腰间打来，可那棍挥到一半，手臂却诡异的僵直。 手下一愣，随即低下头看自己裸露的臂膀，发现皮肤下涌动着淡绿色的纹路。 【玩家江九未/发动技能“玫瑰之冢”！】 他惊恐莫名，刚想开口惨叫，皮下玫瑰破身而出，整个人当即变成了一棵“人形花树”。 如果真有地狱，或许他会记得自己生命终焉看到了一对里面仿佛涌动着尸山血海的眼眸。 离远些的白泽等人只隐约看见江九未短暂摘下了眼睛上的布条，那手下便横死当场，形容凄厉，当即惊惧退后，不敢直视面前的妖女。 而离得近的镇妖司蓝衣男等人却把她的动作看得真切。 她只是看了一眼。 一眼就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蓝衣男瞳孔剧缩，将手伸进自己的袖口里，似乎是要拿出什么东西防身，却迟迟没有下手。 “你是个聪明人。” 江九未“看”清了面前领头人的动作，舌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清冷道， “这只是警告。如果你还想出手的话，做好和他一样的心理准备。”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78.9w+（热门榜同期第七）】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这画面还是太…” “我有点反胃…先退了。” “九妹不会控制不了这个技能吧。” “估计是，你看她都缠了布条。” “这也…太可怕了。” 那蓝衣男微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长出口气，冷静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九未伸手到头后系紧了些布条，侧过身面朝那个领头人，语气平淡道： “很简单，还是刚刚的要求。我想见你们的圣上，他会对我的消息感兴趣的。” 蓝衣男轻咳了一声，望了望已经被面前惊悚的尸体吓傻了的手下，游移道： “这…我们不能擅自做决定。” 江九未歪歪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缓兵之计，善解人意道： “我也清楚或许你们的流程很复杂。我给你们时间，你们也得给我安全。不然……” 她伸出纤白的手指，点了点已经开始散发玫瑰香气的“人”，似笑非笑说： “你们一班车走？” 男子虽然没听懂她说的“班车”是什么意思，但理解了她话语里的威胁寒意。 他心下后悔刚刚大意打开了这个妖物身上的枷锁，表面上却不敢轻举妄动，答应道： “嗯，好。我答应你刚刚的要求……”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朵诡异延伸过来的玫瑰花，上面张开的花瓣宛如一张血盆大口，直令他寒毛耸立。 江九未款步走到他身前，像抚摸宠物般摸了摸那节枝干，轻柔道： “你答不答应没关系，重要的是我想不想要。” 众人已经彻底把面前这位手眼通天的少女当成了某些修炼多年的深山老妖，自然不敢造次，甚至都没人为正遭威胁的头领说上两句话。 蓝衣男看着面前恶魔似的少女，屏住呼吸，不敢反驳，语气恭敬了些，问： “好，好…在下尉迟，敢问您的名字是？” 她勾手示意尉迟凑过来。尉迟不敢反抗，当即恭恭敬敬地俯身过来，神态像极了温顺的哈巴狗。 她凑到尉迟耳边，声音低哑，像是深渊中伸出的巨手，诱人沉沦，说： “我啊，叫江九未哦。” 两日后。 京都旅店客房。 被京守狱恭敬送出来已经两天了，迎来送往之间，江九未也不想太引人注目。 她于是换掉了那身“奇装异服”，转而向系统定制了一件青纱汉服，搭淡红内衬，顺便要了一根玫瑰色的发簪，把之前自然流淌的头发疏到了脑后。 洗尽尘灰的江九未换上这身俏丽的衣装，即像是烟雨行舟上的江南美人，却又不失万物升腾的热烈。 她坐在旅店阶前，直令过客停步，行人顿足。 如果不是一群“不良人”在维护秩序，估计凭她一己之力，就能引起这片地方的交通拥堵。 可令无数羡美者扼腕叹息的是，那位坐在街边的美人，眼睛上却缠着一层不伦不类的红布，似是眼有恶疾。 哪怕这样，江九未也已经“处理”了数十个心思各异的搭讪者了。 她把“目光”投向一位走过来的小少年，看着他脸上紧张的神情，自觉被打扰了清净，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5.9w+（热门榜同期第三）】 “天知道我盯九妹看了多长时间…” “这片街道好祥和啊。” “静下来之后的九妹好美，像是盛开的海棠。” “应该是个太平盛世吧。” “哇哦这个小男孩有出息啊，打酱油的年纪就学会搭讪了。” 小男孩脸颊微红，手上紧紧握着一朵白花，颤抖着递到江九未面前，怯怯说： “姐姐…送你的花……” 江九未温吞一笑，伸手接过花叶，嗅了嗅上面清淡的香气，点头道： “谢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姐…姐，我喜…” 面前的小男孩脸颊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似也觉得自己丢脸，别过头去，稚嫩的眼底泛起了些许泪花。 江九未“看”到面前的男孩的神情，眼眸一暖，拍了拍他尚不宽阔的肩膀，把小男孩轻轻拉到身前，指了指那朵白花，温和道： “你喜欢花吗？” 那男孩似乎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连忙回应道： “对！我喜欢花…” 江九未抓过男孩的手，让他触摸白花折断的枝干，摸了摸他的脑袋，轻柔道： “如果你喜欢一朵花，你要保护它，而不是伤害它，知道么？” 男孩被她亲昵的动作弄得耳根通红，听到这话，连忙点头，语气稚嫩而坚定，回答说： “我…我再也不折花了。我还会…会保护姐姐！” “姐姐可不用你保护…” 江九未轻笑了下，揉了揉面前这个小孩有些杂乱的头发，开口问，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似乎因为“小孩”两个字有些气恼，提高了些声音，似乎要证明什么般，说： “我叫江子衿！” 江九未见状忍俊不禁，但听到他也姓“江”，眼眸微亮，再一次抓过他的手，伸出手指在上面写了一个字，轻柔道： “姐姐怕你知道我的名字会有麻烦，只给你写一个字，要记好咯。” 少年懵懂地点点头。江九未冲他挥了挥手，提裙起身，走进了身后的旅馆，又似是走进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8.6w+（热门榜同期第二）】 “其实…九妹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吧……” “我难以想象，她前几个世界经历过那些……” “不知道为什么，心有点酸。” “我想抱抱她，真心的。” “楼上你说的对，我也冷静不下去了。” 回到房间，江九未拍了拍衣裙上粘连的尘土，目光中的暖色逐渐淡去。 她相信尉迟会履行与自己的约定，但不确定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请自己去见那个神秘莫测的“圣上”。 为今之计，也只能多加小心，静观其变。 她微微抬头，看向窗外，只见一队人马正在清开街道，心下一惊，连忙起身，再度出门。 那队人穿着和尉迟差不多色调的衣服，似乎是“镇妖司”的人。为首的那位面色青白，鹰视狼顾，颇有阴邪的气质。 那人看到江九未，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朝她摆了摆手，粗声道： “姑娘，你说的事，镇妖司办成了。” 江九未没有回话，转而四下看了看。镇妖司的权柄似乎异乎寻常，两侧的行人几乎不用驱赶，主动避之不及般离开了。 那领头的阴沉男人骑着高头马，颇没礼貌地拍拍手，吆喝似道： “圣上特准你入宫觐见，跟我们走一趟吧。嘿嘿，你啊你，可是有好福气啊！” 江九未目光微冷，扫视一圈阵容严整的镇妖司众人，面上却不显情绪，平淡道： “和你们一起？骑马入宫门吗？” 第五十一章 妖神记（四） “知道你这妖物娇气，来人……” 那阴沉男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手下让开道路，露出一座红色轿子，随即转头向江九未说， “让我们镇妖司给你抬轿，好福气呦。” 江九未目光微闪，不能确定面前的轿子是否又是一种禁锢手段，语气微沉，接声道： “我要怎么确定你们不会设下陷阱？” 阴沉男颇为不屑地撇过头，傲气道： “我们镇妖司要是真想陷害你，送到你这的饭菜早都不干净了，何必多此一举？” 江九未心思一转，随即点点头，也算是认可了他说的话，款步走近前去，从一旁的木阶上了轿。 用轿子代步显然没有现实世界的汽车舒适，不但颠簸，还显缓慢。 在这悠长的旅途中，江九未倒也透过一旁的小窗了解了一些这个皇宫的布局。 奇怪的是，这个猫女口中的“狗皇帝”似乎并没有怎么骄奢淫逸、大兴土木。 皇宫的整体风格素简而婉约，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成熟感。 镇妖司属下军容严整，步伐整齐划一，就连他们骑的马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嘶鸣。 这番场景让江九未不禁有些佩服训练出这支队伍的人。 但佩服归佩服，这一来二去，她也算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妖和人基本处于势不两立的状态。 自己这只“妖”要么投靠人类，争取个安安稳稳，要么追求自由，在江湖流浪漂泊。 可她想要完成更多的重要任务，也只能是尽力接近这个世界的话权利中心。 当然，她也没忘记找牧辞兮的事。这次她有了经验，还拜托邵酒给自己弄了一副牧辞兮的画像，便于随身携带，及时比对。 踏过略显单调的外宫，内宫的景象逐渐恢宏起来，倒也不是那种富贵翁的奢靡，而是大国雄风的气象。 就在她想再四处看看时，心头忽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极为危险的人盯上了自己。 但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似乎那人也对自己放松了警惕。 她探头四下观望，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微微蹙眉，回身安坐。 也数不清楚拐了多少个弯，也看不明白走过了多少种宫殿，那些“镇妖司”所属纷纷勒马，整齐划一地徒步前行。 轿子终于在一座巍峨的大殿前被沉沉放下。 那阴沉男走到轿子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姑娘，到地方了，还请你自己进去见圣上。” 江九未踏步下轿，把“目光”投向这座大殿，定了定心神，稳步前行。 殿中。 江九未走进殿内，看见四周雕龙卧凤的柱子，心下有些惊艳，但也没有过多留恋，就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殿中的圣上。 那人的眉宇间透着英气，整个人身形清瘦，却不似江九未印象中的古代帝皇那般威严，反而有些温和得过分。 她见那帝王没有叫住自己，倒也不拘谨，继续一边看着两侧景物，一边走近面前的人。 “你说…要跟朕说些重要的事？” 一听这话，江九未微微一愣，不是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位统治者的问题，而是帝王的声音…… 虽然轻哑而沉稳，但那柔和的腔调，温婉的口音，显然是女子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女帝？ 江九未敛起心神，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把“目光”投向面前这位的脖颈处 ——没有喉结。 果真是女子。 “哦，不回话，是被朕吓到了？” 江九未神情自若，即不见怯，也不行礼，坦然道： “只是没想到，坐镇偌大一个国家的天子如此年轻。” 从外表上来看，这位女帝年龄比江九未大不了多少，眉宇之间还存有几分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只不过似乎总在担忧，神色有些憔悴，才显得颇为老成。 “年轻难道不是优势？” 女帝抬起头，凤眼微眯，似乎被面前这位奏折中说的“妖女”的外貌惊艳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真没见过…你这等姿色的妖。” 江九未轻笑两声，被红布覆盖的眼眸里流露出些许狡黠，模仿着她的句式，接声道： “美貌难道是人类独有的吗？” 那女帝似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唐突，抱歉般笑了笑，伸手示意面前的妖女走近些，低沉道： “他们说你一心要见朕，还杀了朕的臣工。” 江九未神色不变，回应道： “只为自保，并非刻意害人。” 女帝扫了扫她的面容，见她不显慌张，也算是认可了她的话，接着说： “你现在已经到了朕的面前，有什么要告诉朕的，直接说吧。” 本来是用来交换的信息，到了她嘴里就成了自己要“告诉”她的事情。 江九未对这些细节处的帝王心术有些无语，但面上不显，轻柔道： “这个先放一放，我倒是很好奇，陛下为什么有底气和我单独相处呢？ 要知道，我如果现在杀了你…可并不难。” 那女帝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无奈摇摇头，解释说： “看来你也是与世隔绝时间长了，连朕身边的人有谁都不清楚。 …你放心，如果你敢动手的话，自会有人料理你。” 江九未又回想起来之前在殿中自己感知到的那股危险气息，相信了面前这位天子的话，坦诚说： “陛下听说过‘玩家’吗？” “‘玩家’？” 女帝咀嚼着这个词，似乎对它的含义很是好奇，接声问， “这是对你们妖族的某些特别成员的称呼吗？”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1.3w+（热门榜同期第二）】 “世界游戏玩家惨成妖族。” “女帝姐姐好飒啊。” “老婆+1” “这位姐姐会不会杀了九妹啊…” “不能吧…” 江九未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自己，又点了下女帝，声音平和地解释道： “玩家就是像我这样，即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的‘人’。” 那女帝站起身，露出身上端庄的霓裳，一边漫步向前，一边似笑非笑道： “你是说你不是妖？” 见江九未闻言点头，女帝走近了些，指着她眼睛上的绷带，问： “那你敢摘下这个布条让我看看吗？” 江九未微皱眉头，不太理解面前这位女帝的用意，提醒道： “我的瞳孔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变了颜色。” 女帝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毫不介意自己安全般走到她面前，手指划过她眼前的红布，语气微冷，道： “如果我执意要看呢？” 女帝身上熏香的淡雅气传来，江九未眼眸深处的殷红微淡。 她并未如帝王所愿，反而后退了两步，轻声说： “陛下，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力量，掀开眼罩容易伤到你。” “是真的吗…” 女帝神情一黯，却也不强求，也不似遗憾不能看见江九未的眼睛，倒像是在感慨其他的什么事，说， “他们都说妖为祸人间，动辄便能使百姓死伤…朕还以为过分夸大了，看来……” 听闻这话，江九未眼眸微闪，当即克制住自己嗜血的冲动，摘下眼罩，出声道： “陛下，你看我。” 女帝闻言抬眸，随即一愣，面前的少女皮肤冷白，五官精致，眼眸泛着奇异的淡粉色光芒，却不显恐怖，反而有种森野精灵的澄澈可人。 江九未唇齿微张，声音轻柔道： “陛下，我危险吗？” 女帝望着面前冰肌玉骨的女孩，只觉得她是谪凡的仙子，那里还想的到“危险”二字。 可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声音微低，疑惑道： “他们说…妖灵擅长魅术，我……” “呵…” 江九未不知为何冷笑了一下，随即伸手重新绑住眼上的布条，似不经意道， “陛下，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如果你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无论我怎么表现，你依旧会憎恶‘妖’，不是吗？” 女帝听见这话，竟全然没有被触怒，只是低下头，目露沉思，半晌方才回应道： “你说的对，是朕肤浅了。” 江九未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神采，再次抬首时，脸上已恢复了正常的笑容，语气轻缓地说， “那我们谈正事吧，陛下。” 女帝颔首，目视前方，道：“你且说罢。” 江九未看着她的侧颜，沉吟了片刻，说： “像我们这样的‘玩家’可能最近会出现很多，我希望陛下能帮我找个人……” “等等…” 女帝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面前这位对自己毫无敬畏的“玩家”，疑问出声， “你说你要告诉朕什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开始找朕帮忙了？” 江九未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眼罩，说： “重要的事已经说完了，我要告诉陛下的就是…无论是妖，还是我们这些‘玩家’，都不是天生的罪大恶极之辈。” 她顿了顿，似乎猜到了几分面前女帝的心态，补充说： “当然，陛下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甚至派你所谓的‘身边人’把我就地格杀，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女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额前的红布，似乎意外于面前这位少女的过分冷静，语气松弛下来，平淡道： “你说，要让朕帮你找个人？” 第五十二章 妖神记（五） 半炷香后。 “额…你说你要找的那个少年叫牧辞兮？” 江九未看见面前年轻女帝脸上浮现的复杂神情，有些疑惑，接声问：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女帝伸手到唇前，似乎不知道怎么跟江九未开口，犹豫半天，方才开口： “他…现在在朕的御膳房。” “当厨子？” 江九未更为不解了，所谓“齐天阁”的会长，怎么会不关心主线剧情，去那个平平无奇的御膳房当厨子呢？ 女帝万般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解释道： “不，他是自荐来当朕的护卫的。没要求俸禄，只是让朕的御膳房给他做吃的，现在…已经在那呆了快三天了。”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0.1w+（热门榜同期第二）】 “‘可怜兮兮’正常发挥。” “美食栏目了属于是。” “真的你们去看看，我就没见过那么能吃的人。” “啊，他在干什么？” “嘶…与一只猪谈判？” “？？？” 被侍卫带去御膳房的路上，江九未能更加明显地感觉到有股强大的气息在盯着自己，似乎自己稍有异动，便会身首异处。 她倒没有太害怕，毕竟自己来这是要探主线和找牧辞兮的，并没有所谓“弑君夺位”的想法。 又是一阵七拐八拐，她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冒着炊烟的宫殿，想来是他们口中的“御膳房”。 江九未从远处望去，看见一位上穿白色束衣，下着粉色裙摆的“少女”正蹲在猪棚前，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些什么。 江九未有些意外于这个世界的御膳房都有这样气质出众的宫女，心下诧异，走近了些，听清了“她”说的话。 “二师兄，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是红烧肉真的很好吃呜呜呜……” “哼噜。” “为了中华菜系的赓续大业，你要不牺牲一下？” “哼噜！” “求求了，宝宝饿饿，要吃饭饭……” “哼噜！哼噜！” 江九未红布下的眼眉微挑，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这位和猪“谈判”的活宝，凑到“她”旁边，轻声问： “你好，请问你见过牧辞兮吗？” 那人显然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像个乒乓球一般弹起，手指比了个剑诀，戒备道： “别动手，我打不过你！” 江九未闻言失笑，扶了扶额头上的红布，没有回话，似要等面前这位反应过来。 看清面前红布遮眼的少女，牧辞兮眼眸里面闪起了星星，似没听见江九未刚刚的问题，转而热情道： “哇！哪来的漂亮姐姐，难道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又有红烧肉吃，又有小姐姐陪…幸福到哭的节奏哇！” 猪：……？ 江九未方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长相圆润可人的“少女”的声音不太对。 虽然也很温软，却能明显分辨出是种奶气的正太音。 一个大胆的想法闯入江九未的脑海，她目光微动，伸手指了指面前目露闪光的“少女”，疑问道： “你是…牧辞兮？”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4.2w+（热门榜同期第二）】 “猪：你们清高。” “噗哈哈哈…给九妹整不会了。” “兮兮女装好可爱啊，像个小汤圆。” “大老婆二老婆呜呜呜……” “楼上几个菜啊，你是挺敢做梦的啊。” 牧辞兮点点头，骄傲般拍了拍平平无奇的胸脯，毫不在意地抓住了她的袖口就要拉她进厨房，嘴里欢快道： “你是皇帝姐姐派来给我打下手的吧，你会做什么好吃的诶？” 他脚步一顿，转过头盯了会儿江九未眼上的布条，微吸凉气，喃喃道： “不对呀，你看不见…奥，我知道了。皇帝姐姐是让我帮忙照顾你吧，好可怜呜。 那你在屋里等一等哈，我去牺牲一下二师兄。” 江九未见面前的少年思路越跑越偏，连忙趁他转身拽住了他的裙摆，无奈扶额解释道： “牧辞兮，我是江九未。我想来找你商量些事。” “找我…” 被拉住的牧辞兮小肚子咕噜了一下，疑惑地歪歪头，出声问， “漂亮姐姐，你也是‘玩家’？有什么重要的事嘛？” 江九未声音一肃，切换出谈公事的状态，面色沉静，平淡道： “我最近要创建一个公会，希望能够和您合作，一同对抗陆忱，遏制杀手公会的发展。” 牧辞兮看了眼面前突然变得严肃的“大姐姐”，微微嘟起嘴唇，似有思索。 对于他的犹豫，江九未表示很理解，毕竟决定面对陆忱这么个个体实力可怕的敌人，谁都需要再三权衡。 过了会儿，江九未看他陷入苦思冥想，正想再度规劝，却听得面前的少年开了口： “额…‘陆忱’是谁啊？” 江九未：……？ 她是真不相信面前这位战榜第二的会长不关注榜单动态。 见“漂亮姐姐”投来质疑的目光，牧辞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微红道： “呃…其实我不怎么管会里的事，都是酥寒姐在忙。我当会长干的事和吉祥物差不多…… 奥对，我前段时间还被派去劝了个超级超极凶的大哥哥进公会，还好失败了。”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2.4w+（热门榜同期第一）】 “《论齐天阁的发展前景》” “震惊！九妹突遇滑铁卢。” “兮兮可爱多。” “韩神：谁他妈说我凶！” “九妹把这活宝收了吧，一天天得有老多乐子了。” “磕了磕了。” “楼上你是真什么都敢磕啊！” 见面前的姐姐不再说话，牧辞兮以为她因为自己的原因有些生气，连忙挥了挥双手，挽回道： “啊，漂亮姐姐，那个…陆忱是欺负你了吗？你放心，我回去告诉酥寒姐，让她帮你对付那个坏蛋！” 参与世界游戏这么长时间，江九未也算是见过不少身世不同、志趣各异的人。 但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够在这个年纪还保有小孩子非黑即白的世界观，心下有些好奇，疑惑道：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是好人呢？” “说不上…” 牧辞兮挠了挠头，孩童般澄澈的眼眸里一片星光，出声道， “…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姐姐你不是坏人。” 他说完这话，委屈巴巴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试探着看了下面前的蒙眼女生，怯怯说： “姐姐…我可以去送走二师兄了吗？” 江九未似乎不忍心面前这位天真的少年见到太过残忍的景象，倾身拦住他，沉吟一会儿，开口道： “我去吧，你看这些不好。” “哇，**姐，你说话好像我二姐诶。不过没事的，我有技能啊！” 牧辞兮说完这话，走到猪栏边上，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大堆盘子，仔细摆好。 他手指捏起剑诀，鬓间碎发微飘，身后衣裙无风自动，大声喊道： “‘庖丁解牛’！” 在江九未复杂的“目光”中，那只猪原地爆开，却也奇异地没泼洒出鲜血。 猪的整个身体不同器官被分门别类地切好，顺着剑气飞到了大小各异的盘子里，视觉效果诡异而绚烂。 牧辞兮大功告成般拍拍手，伸手拿起盘子，哼着奶气的小曲一趟趟把肉运回了屋里。 江九未神情僵硬了一会儿，还是转身也随他走进了屋里，看他抄起菜刀忙碌的身影，轻声道： “你…刚刚为什么要喊出声？” 牧辞兮似乎真的饿极了，手下动作急促不停，声音却依旧清软，嘴上回应道： “啊…我看电视上的超级英雄发动招式时候都那么干啊，难道不需要喊出来吗？”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3.7w+（热门榜同期第一）】 “哈哈哈哈憋不住了，我头一次见九妹这种表情。” “捕获被噎得说不出话的九九一只。” “噗，兮兮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哈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想看九妹吃播吗？” “你不是一个人。” “搬好碗筷，坐等兮兮做好菜。” 江九未之前吃过方风燃做的饭，但却没当面见他做过，不清楚好的厨师做饭时应该是什么样子。 但她看见牧辞兮娴熟的刀工和利落的翻锅，觉得他一定在烹饪一道上很有成就，好奇道： “你小时候经常做饭吗？” 牧辞兮似乎想起什么高兴的事，眼睛弯成了月牙，看着锅里翻腾的红肉，温吞道： “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很支持我学烹饪。姐姐最喜欢我做的红烧肉了！ **姐你尝尝，我跟你赌半扇排骨的，绝对好吃到炸！” 以为他和方风燃一样因为家里原因过早独立的江九未闻言顿声，低头“看着”面前笑容真挚的少年，眼中流出一种莫名的神采。 “刚刚那一瞬突然感觉九妹好无助…” “她在羡慕吧…” “九妹不伤心，你还有我们呢！” “对啊九妹你看弹幕，现在有好多人支持你呢，你小时候的事都不重要了！” “老婆康康我，我直接当众给各位表个白！” 江九未注意到视野右下角的弹幕突然飞速滚动，投去目光，看见那些人发的话。 她嘴角微勾，随即神色暗淡下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 “可我不敢信呢…” 第五十三章 星星不落下 “牧夭桃，你讲不讲道理？我先来的！” “哼，你次次送兮兮的都是什么呀？不是电脑就是游戏机，牧白皓你就不怕兮兮玩坏了眼睛啊？” 牧辞兮见自己的哥哥姐姐又要吵起来，连忙摆了摆手，柔声说： “哥哥姐姐，你们谁先送礼物我不在意的…” “不行！” 那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牧辞兮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正踌躇之间，听见了一个救世主般的声音： “你们哥哥姐姐就不能做个好表率，怎么次次一见面就吵？” 三人转过头看向发声的父亲，还是牧夭桃先跑上前，一把抱住牧父的肩膀，委屈巴巴道： “爸～明明是我先来的，牧白皓他非要抢着第一个送礼物。” 牧白皓急了眼，伸手指着牧夭桃，冲着父亲辩解说：“明明是我先来的！爸，她颠倒黑白，歪曲事实。” 牧父看了眼像粘豆包一样粘在自己身上的女儿，无奈摇摇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严肃道： “好了好了，你俩挺大人了，这也能吵起来。今天小兮生日，谁也不准不高兴。” 听他提起“小兮”，两人神情皆是一柔，相互对视了一眼，勉强算是化解了矛盾。 牧白皓扬起下巴，表现出一种不屑和她争抢的神色，主动把机会让给她了。 娇蛮地“哼”了声，牧夭桃毫不客气地款步走到牧辞兮身前，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递出了一个精致无比的粉色礼物盒，说： “兮兮，姐姐之前看你喜欢小裙子，特意给你买了一条。 这是里面我觉得最好看的一款，你要是不喜欢，等下姐姐带你再去那几家店里挑。 姐姐最近生意不错，兮兮喜欢多少买多少！” 说完这话，她挑衅般瞪了在一旁轻蔑撇嘴的牧白皓一眼。 “哇！好漂亮，谢谢姐姐！” 牧白皓看见他眼里快闪出星星了，酸酸地撇撇头，暗戳戳地说了句“没出息”，随即走上前去，指了指客厅旁的大箱子，温和道： “兮兮，哥给你买了一整套最新的游戏设备，里面提前给你买好了市面上所有的游戏，你要玩的时候可以提前告诉哥哥，我帮你先调调参数。” 牧辞兮探出头，看见那个能装下他好几个的箱子，夸张地“哇”了好大一声，清甜道： “太酷了，谢谢哥哥！” 牧父见自己的一对儿女这么隆重，也早有准备地掏出一张卡，走到牧辞兮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慈祥道： “小兮啊，爸也没准备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之前不是想学烹饪吗？ 这是全国最好的厨师学校的学员卡，课余时间你可以去那里学…爸爸也放心。” 牧辞兮听见“烹饪”两个字，眼里星光更盛，连连点头，真诚道： “谢谢爸爸！” “叮咚！” 众人望向被推开的门，牧母推着一个比牧辞兮还大的蛋糕进了家门，侧过头望向牧辞兮，笑道： “这蛋糕师傅可做了好长时间，按小兮口味来的，喜欢吗？” 喜欢甜食的牧辞兮轻轻放下手里的学员卡和礼物盒，小跑到蛋糕面前。 他伸出手比了一下它，又比了比自己的肚子，表情有些惆怅，遗憾道： “呜呜，五个人好像吃不了。” 牧母走到他身前，俯下身亲了一口小儿子的额头，温柔道： “没关系，吃不了可以放保鲜柜…” 学校。 牧辞兮侧过头，看见自己身边的新同桌，微笑着挥挥手，欢快道： “你好啊，我叫牧辞兮！” 那梳着马尾辫的女同桌听见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地一愣，随即疑问道： “你是…男生？” “对啊！”牧辞兮歪歪头，问，“怎么了嘛？” “没有…” 小同桌深吸了一口气，微低脑袋，似乎在努力措辞，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话道， “…你长得真的很漂亮。” 牧辞兮闻言也不骄傲，温吞地笑笑，天真道： “你也是哇，谢谢！” 家中。 牧白皓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面前的妹妹，不满道： “你那小恩小惠的手段真的好用？” 牧夭桃“切”了一声，颇为不满地看了眼他毫无礼节的姿势，回声道： “弟弟上学之前我就给他班同学挨个送了巧克力，拜托他们多照顾小兮，你干什么了？” “我也去了啊！” 牧夭桃看了眼他的样子，撇撇嘴，出言讽刺道： “你那叫什么，我看你是去给兮兮结仇去了，拽得一批。” “我那叫威慑，懂不懂？” “切，你那就是……” 两人正在客厅里拌嘴，家门口传来响动，正是牧父接小儿子放学回来了。 牧辞兮似乎心情不错，脸上笑意盈盈，侧头看着眼前“分庭抗礼”的哥姐，疑惑道： “哥哥姐姐你们又吵架了吗？” 两人闻言都是讪讪一笑，连忙挥手示意绝不存在。还是牧夭桃机灵些，主动转移话题，问道： “兮兮第一天上学和同学们相处怎么样啊？” “哇，姐姐，我跟你说同学们对我太好了……” 面前的小孩子听她提起这事，似乎来了劲头，小跑到他们跟前欢天喜地道， “我之前还以为男生穿小裙子比较奇怪，他们会排挤我呢…没想到他们都夸我好看，嘿嘿。” 听到他的话，牧夭桃得意地昂起了下巴，递给一旁亲哥一个挑衅的眼神，转而凑到小孩身边，温柔道：“是我们兮兮太招人喜欢了…” 两人正聊着，牧白皓却敏锐注意到牧父脸上的神情不太对，全不似平时的沉稳淡定。 心存疑虑下，他侧头看了眼美眸闪动的牧辞兮，不打算破坏他的好心情，跟小孩解释了一声，径直走到父亲身边，低声说： “爸，怎么了？” 牧父看见他察言观色的机敏，并没有太过意外，转而叹了口气，目光隐晦道： “最近的失踪案，你听说了吗？” “失踪案？” 牧白皓闻言皱起了眉头，微不可查地侧头扫了眼一旁其乐融融的弟弟妹妹，目露担忧道： “还没有找到源头吗？” 牧父伸手示意他走进书房，等他把门关好，方才低声道： “源头是找到了…那些人在一个空间里。” “空间？”牧白皓越听越发晕，“在哪里啊？境外？” 牧父声音严肃了些，解释道： “不，那个‘空间’不在地球上。那是一个我们没办法完全认知的地方。那些神秘消失的人，应该都是被带去了那个地方。” 见面前大儿子逐渐沉重的面容，牧父坦然开口道：“过两天…咱们全家也去那里。 主动些，总比被‘那东西’被动拉入局要好。” 牧白皓点点头，示意支持他的一切决定，但又有所思虑，沉吟一会儿，问道： “夭桃还好，兮兮怎么办，他那么纯真，真的能接受……” 牧父闻言笑了笑，摇摇头，目露欣慰，轻声说：“你小看了兮兮。他足够澄澈，但也需要磨砺。 我给他选了个温和些的地方‘降落’，他到那里也可以多了解了解风土人情，体验一下独自生活的感觉。” 两天后。 “兮兮，妈妈跟你说的都记住了没有？” 牧辞兮伸出手指点了点嘴唇，目露思索，随即乖巧道： “记住了，保护自己，记得吃饭，好好生活！” 眼见面前的父母面露不舍，牧辞兮懂事劝道： “没事哇，听爸爸说的，不就是去打几局游戏嘛，很快就又能见面了！” 两人对他反过来劝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目光皆是一暖，牧母蹲下身抱了抱面前的孩子，伸手拂过他鬓间垂下的发丝，微哽道： “我们家兮兮真乖…” 见到这幅场面，一旁时常不对付的牧夭桃二人也停下了争执，目光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小弟弟，肃穆般等待他的第一次离家远航。 牧白皓撇了眼旁边的妹妹，语气仍然不善，目不斜视，不经意般说： “某人，小心点，别死了！” 听见他的话，牧夭桃翻了个白眼，侧过头，恶劣道：“我肯定比某人死得晚！” 牧父见状虽也有动容，但终究是理性压过了感性，把手里的卷轴递到小儿子手里，提醒道： “兮兮你握住它，然后说‘登录’就好。到了那，一切小心！” 【已使用“游戏邀请函”】 【欢迎登录世界游戏】 【正在载入玩家数据…】 【登陆名：牧辞兮】 【等级:0】 【生命值：100/1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2.7（身体尚未完全张开的你，究竟要如何幸存于地狱中呢？）】 【精神：8.6（大脑尚未完全发育，但这或许意味着更多的可能——如果你能活下来。）】 【魅力:a+（与常人不同的性别装扮并未使你的气质有所折减，反而多了些…特别？）】 【技能:暂无】 【装备:暂无】 【称号：暂无】 【状态:“命予玲珑”、“天之骄子”】 【评价:万般宠爱下长大的温室花朵见到广阔天地时，会惧怕吗？】 第五十四章 妖神记（六） 江九未撇了眼面前一桌子各式各样的猪肉菜肴，又抬头看见模样温软的牧辞兮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俊不禁。 她真是拿面前这个心思明朗的小孩子没办法，更是对他这幅性格还能战榜第二有些好奇，抽他停嘴的间隙，疑问道： “你…第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啊？” 听见这话，牧辞兮把筷子放到唇边，毫无戒备道：“嗯…在一座山里，遇到了好多好多善良的道士姐姐，和她们一起打败了附近的一伙强盗。 啊…我好想她们哇，可惜没办法回去……”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6.4w+（热门榜同期第一）】 “感觉九妹遇到兮兮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这里其实挺不错的。” “楼上你忘了九妹在地牢里时的事了？要不是她有自保能力，早就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嘶…好像这的‘妖’过得好惨啊！” “管那么多干啥，‘妖’过得怎么样跟我们这些人有啥关系？” “楼上你可有点爱心吧。” “呵，爱心能帮九妹过上好日子吗？” 江九未留意到弹幕里开始争吵，正要细看他们的话题，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回过头，看清面前走来一位侍卫模样的人，朝她恭敬行了个礼，平稳道： “江姑娘，事不宜迟，圣上请你去主殿一趟。” 看见他脸上隐约浮现的焦急神情，江九未隐约猜到说不定是自己刚刚在殿里说的话影响到了皇帝，让她做出了什么影响很广的决定。 江九未利落起身，回头“望”了下神情微愣，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般的牧辞兮，冲他抱歉似笑笑，跟随侍卫快步前往主殿。 一进主殿，江九未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她“目光”扫过大殿两侧，发现那早已密密麻麻站了两排文武官员。他们都以一种厌恶与仇恨交织的眼神看着自己。 侍卫似不能持兵上殿，把她送到门口，就行礼离开了。 门口的内侍看见她不知所措般愣在原地，连忙上前，正要搀扶着面前这位“盲女”走到圣上跟前。 江九未注意到他伸过来的手，不留痕迹地错开，声音微冷，说： “不必，我自己过去就好。” 内侍微微一愣，看了看她脸上的红布，目光微微一沉，兀自俯身退去。 走到女帝前，江九未方才注意到，这位刚刚温和谦逊的君主此时脸色阴沉，似乎刚刚和谁大吵过一架。 她切换“魅灵”视角，发现帝王的头侧翻涌着代表愤怒情绪的红气，又隐隐约约有种代表不甘的蓝气。 不了解这里的具体情况，江九未也不敢擅自行动，只是放轻柔了些声音，温和道： “陛下，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帝似乎被她温吞的语气安抚到了，深深地吸了口气，威严说： “这次请姑娘来，是为……” 一位武官颇无礼节地打断了面前这位年轻圣上的话，伸出粗粝的大手指了指面前娇贵得不像话的妖女，不屑道： “官家，你为了这么个妖物，就要撤回‘凌妖诏’？这讲哪门子的道理？传出去不怕惹人笑话！” 女帝被打断说话，心中的怒火似乎到达了一个峰值，愤然挥手，低沉道： “王武！你竟敢驳斥朕，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一旁殿守刚想行动，却被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拦了下来，他对面前的天子恭敬施了一礼，不咸不淡道： “陛下息怒…王武虽是一介武夫，不知礼数，可他说的话，却也有几分道理。” 这位文臣模样的老者似全然没看到天子快要阴沉出水的脸色，不急不缓道： “天子金口玉言，陛下刚发下去的诏书，这就要撤回来，怎么说也得有个像样的理由吧？” 女帝气得胸膛一阵起伏，却也没有发作，扫视了一圈各怀鬼胎的文武重臣，严厉道： “朕派‘绣衣’下去调查过，那些妖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可怕。 更何况刚刚这位江姑娘也没有伤害朕，我们又何必再赶尽杀绝？” “绣衣？”王武冷哼一声，“他们就是群耗子，说的话都不对头！” 老者侧目示意王武噤声，自己主动开口道： “陛下切不可偏听偏信啊…” “呵，我偏听偏信！？” 女帝示意殿守上前，指着宫殿外面，愤怒道， “要不是我主动去查，恐怕到现在我还相信你们说的话。追杀那群本不罪大恶极的妖呢！” 那老者似乎没有和面前这位天子较劲的打算，只是避重就轻，望向一旁站立的江九未，若有所指道： “陛下若是想养妖宠，臣不反对，但希望陛下公私分明、国事为重！” 一旁的文臣见老者表态，也匆忙出列，一齐发声： “请陛下国事为重！” 女帝听懂他转移关键问题，暗指自己因色误国，心头微冷，怒极反笑，扫视了一圈，沉沉说： “好，你们很好！要是朕非要撤回诏书不可呢？” “陛下三思…” 老者把身形躬得更低了，语调却不显得谦卑，若有所指道， “镇妖司和京守狱都会匡正陛下的一言一行。” 江九未看明白了，这些官员正是在利用自己的职权向这位资历尚且不深的天子施加压力，希望她知难而退。 不过她也的确没想到，这位“明君”竟然会为了似乎与自己不相干的“妖”修改诏书，更是敢于近乎整个朝堂对峙。 江九未到这时已经明白，自己无论怎么解释也不可能脱离这个“妖物”的身份了。既然摆脱不了，索性站好队。 她眼见形势急转直下，连忙转移矛盾，扬声道： “你们这么害怕我们吗？” 众人本来集中在“天子”身上的目光被她吸引去。 江九未顿了顿声，讽刺道： “说着什么为国为民的鬼话，你们不就是想靠买卖我们这些所谓的‘妖物’牟取利益吗？” 听到她这番露骨的言论，满堂轰然，更是有人直接出列，对着她就斥责道： “堂堂朝堂，怎么轮得到一个妖物发言！” “我是妖物，那你们算什么，禽兽吗？” 江九未言辞锋锐，毫不退让，转过身面朝满堂文武，嘲讽道， “把我们当成犯人，把我们当成家畜，随意买卖随意欺辱，不就是你们这帮官员常干的事情吗？！” 女帝还是第一次见面前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清秀妖女这种状态，有些惊讶，但很快被她话中的内容警醒。 她扫视了一圈阶下众臣，看见他们脸上隐约的慌张。 女帝面色一沉，知道江九未的话至少并非无中生有，也便放任那位“妖女”的行为。 谁料那王武上了火气，气势汹汹地冲江九未走去，似要把这位妖女扼杀在当场。 见到情况逐渐失控，女帝连忙开口，正要指挥殿守上去营救。 奈何王武步伐快人一步，眨眼间就到了江九未面前。 他抬起硕大的拳头直直朝着江九未面门打去。众人都以为这位人间绝色要横死当场，纷纷露出了说不上是怜惜还是快意的神色。 【玩家江九未/判定格挡，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虽然嗜血欲在不断抓挠她的心脏，江九未仍顾及谈判的大局，没有使用那看上去极为骇人的“玫瑰之冢”。 她只是简简单单伸出了两根手指，就拦住了那看上去势大力沉的一击。 哪怕刚刚气急攻心也不显慌乱的女帝见状眼眸微跳，难以置信般微张红唇，低喃出声： “江姑娘……” 满堂文武本来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这一来也全都噤了声，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王武似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人，脸上更是羞愤，当即挥动另一只拳头，直击面前妖女的小腹。 江九未却没给他机会，曲起纤白的腿，直接一个利落的膝顶。 【玩家江九未/判定击倒，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江九未厌恶地看了眼面前捂着裆部不断呻吟的粗犷男子，扫视众人，接声道： “一言不合就动手，你们所谓的礼仪又进去心里了多少？”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8.6w+（热门榜同期第一）】 “九妹a翻全场！” “嘶…虽然但是，这看着都疼” “这皇帝好像管不住手底下的官员诶…” “买卖妖物吗？感觉没什么错啊！” 还是女帝先缓过神来，走到江九未身侧，也不惧怕，安抚般摸了摸她的背，转向众人，威严道： “我早就听闻宴京城里有些不安分的人在做手脚，却没想到你们做得这么过分！” 那老者倒似有所凭借，没被江九未的暴力举止威慑到多少，坦然转身，面朝圣上，语气沉重道： “陛下你看，这一个小妖女就能击倒我们的偏将军，妖物的灾祸难道还不严重吗？” 江九未侧头“看”女帝，君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示意让她替自己回答。 接过话语权，江九未有了底气，指了指那位心思深沉的老者，语气冰冷道： “强大就是祸患吗？那你们这些手握大权的朝臣，岂不都是大灾祸？！” 第五十五章 妖神记（七） “这可不能混为一谈，我等都是陛下的臣工，自然身居正位。 你们这些妖物来历不明，不将你们赶尽杀绝，已经算是仁慈了。” 江九未目光微冷，这老者话说得漂亮。 如果自己再揪着对方的品行不放，就相当于批评“陛下的臣工”，无异于讽刺天子识人不明、品行不端！ 江九未心思一转，明白自己手里最缺少的是证据，也没有就这个话题多做纠缠，转而道： “你又是什么人？” 老人和她对话自然不如对天子般客气，坦然支起身，语气沉稳，却目露轻蔑道： “老夫‘镇妖司’总司，曹诩。” 走到他面前，江九未摘下眼眸上的纱布，压抑住眼底的红光，冷冷道： “好，总司大人是吧？你说说，你们镇妖司都为了你们的‘圣上’干了些什么？” 曹诩看见少女异于常人的粉色瞳孔，却也没有过分惊讶，听到她的问话，脸上露出不屑置辩的神色，正想沉默以对。 他偶然一瞥，看见不远处的天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明白这还不是和天子彻底决裂的时候，微沉声音，回答道： “当然是抓捕妖物，处理妖物。” 江九未闻言嗤笑一声，戏谑道： “恐怕你们抓的这些妖物都被带去你们私宅里处理了吧！” 曹诩面色一肃，向天子方向拱了拱手，转而不急不缓道： “让你这妖物说话，是圣上的仁慈。你可不能在这空口白话、信口雌黄！” 江九未见他虚伪的神色，心下冷哼，面上回怼道：“你做没做，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若是世人都像你这般颠倒黑白，那老夫可是得自刎以证清白了！” 要不是自己在地牢里见识过他们对妖的残忍态度，江九未感觉自己也会被他那大公无私的神情欺骗，以为他真的两袖清风了。 正当她再想开口施压，老者却不再被动回答，转而语气尖锐道： “你这妖物千方百计要见圣上，还蛊惑圣上撤回凌妖诏书。你是何居心！” 说完这话，他也不听江九未解释，直接挥挥手，大喊了一声“镇妖司所属”。 在女帝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满朝文武竟出列了大半，声音整齐划一，仿佛多次排练过一般，道： “下官在！” 女帝怒上眉梢，唤来一旁的殿守，甩手质问道：“曹诩，你想造反吗？你不怕无量大师吗？” 曹诩一拱手，身躯深深俯下，神色谦卑，坦然道： “臣不敢，臣只是为天下百姓计，产除陛下身边巧言令色的腌臜妖物…… 至于‘无量’，他一个出家人，保住陛下性命便完了，怎会护着那妖女？” 听到他的话，江九未方才明白，自己一直感觉到的那股强大气息，似乎是来自一位想要护住天子性命的佛门大师。 她明白，别看刚刚这位女帝对自己百般纵容，这种态度背后丝毫没有温情在。那心窍玲珑的天子只是把自己当成推动她变革的棋子而已。 这种情况下，她弃子理所当然。 曹诩挥挥手，绝大多数的武夫蜂蛹而上，竟也不带兵器，似要把面前的妖女生生殴打致死！ 摘下红布的江九未却没有立即释放“玫瑰之冢”。 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能纵容那种“吃人”一般的欲望不断发展。 如果那样下去，她的理智迟早会被嗜血的欲望取代，变成一个只知道吞噬的野兽！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6.4w+（热门榜同期第一）】 “九妹快点‘玫瑰之冢’啊！” “放吧，虽然我会被恶心吐，但九妹的安全更重要啊！” “女鹅发动啊！” “这时候了，手软什么呀！” “我…我有点不想再看到上世界那样子的九妹。” 面前脚步沉重的武夫越来越近，自己似乎已经无路可退了。 没有意外于女帝的默不作声，江九未决定最后一博，伸手又带上了布条，似决心不再使用这个能力。 【玩家江九未/发动“来自死者”，正在搜寻！】 【已随即召唤亡灵角色“周兰陵”！】 【召唤物持续时间：永久（理论最大值！）】 一股气息不祥的黑气从地底涌起，如同霎时无数恶鬼涌出。众人一时惊惧，皆是停住了脚步，不敢靠近那小妖女。 那无数黑气逐渐聚集到江九未身边，如逐渐凝冰的雨云，渐渐变成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淡银甲胄，身躯修长挺拔，脸上却挂着一副染血的恶鬼面具，显得整个人阴气沉沉。 周兰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试探般挥动了一下，似是颇为不解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靠着本能的指引，他侧过头，看着面前眼瞳妖异的清美少女，疑问出声： “是你复活了本王？” 江九未点点头，毫不惧怕般直视着他脸上的骇人面具，解释说： “我遭遇了生死危机，希望你能帮帮我。” “我本不想再造杀孽…” 周兰陵看着面前神情怪异的一众武官，又沉沉低下头，若有所思道， “但似乎直觉告诉我要服从你。” 江九未知道那种感觉或许是所谓的“技能”赋予的，但并没有对面前这位古时将军解释。 她转而扫了眼仍对自己存有杀念的一众臣子，坦然接受着周兰陵打量的目光，开口道： “那你的选择呢？帮我，还是看着我被杀死。” 周兰陵似乎讶异于面前少女说话的直率，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感慨道： “好久没人和我这么说话了。” 他顿了顿声，对着这位“奇异少女”点点头，答应道： “不知怎么，就是不想看见你死。我暂且护住你吧…” 众人不知道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银甲武将的功夫深浅，不敢贸然行动，齐齐把目光投向了老者。 注意到局势渐僵，曹诩款步出列，神情微愠，语气微急道： “不知阁下何许人也，为什么要和那妖物一同为非作歹？” 周兰陵听见他的话，目露疑惑，转头看着江九未，讶异道： “小娃娃，你还杀人放火了？” 风水轮流转，叫过别人“小孩”的江九未也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称呼上的蔑视，无奈道： “我只是在自保。” 那周兰陵也没计较太多，坦然扭过头，对着面前这位眉宇尚且算得上慈祥的老者，挑了句： “我不相信你，你们上吧，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曹诩见面前这突然出现的人无法沟通，刚刚脸上的礼貌谦和一时散去，转身对着一众属下挥了挥手。 那些手下显然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却也不惧怕这位近似鬼神的男人，一个不落地冲了上去。 当先的武夫知道这位身着重甲，不能正面交锋，一跃而起，一腿直踢向周兰陵的脖颈。 周兰陵却只是淡定笑笑，伸手抓住那人气势雄浑的一腿，回手甩到一旁大殿的柱子上。 肉体与石柱的碰撞传来沉闷一声，似乎还有骨骼碎裂的声音。 随后的两名武将见这招不好使，当即上身抱住这位将军的左右臂膀，试图限制他的行动，为后续的人争取时间。 那将军倒也不反抗任他们抱上来，随即双手发力，轻松甩开二人，嘴上嫌弃道： “一代人不如一代人了啊。” 一番试探，这位鬼面将军似乎也没了拖延的兴趣，七下五除二解决了这满堂的武夫。 他转头看向和自己有着莫名羁绊的少女，似不经意道： “杀了他们？” 江九未摇摇头，正想回话，却发现曹诩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袖口，目露杀意，似乎要使用什么暗器。 她心下一惊，正要提醒周兰陵，却已来不及了。一道带着清气的暗箭破空而来，直中他的甲胄。 那箭头本身没有造成什么明显的伤害，可那团异样的清气却似触及了周兰陵存在的根本，使他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曹诩见一击得手，面上却也不显喜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三步两步走到，当即一掌就要拍到江九未额上。 江九未猝不及防，不及闪避，只能索性闭上眼睛，打算直面死亡回档的苦痛，再寻机会。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一掌竟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江九未诧异睁眼，发现自己周围出现了一层类似金钟罩的光圈，竟轻松挡住了曹诩的全力一击。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和尚从梁上落下，眼含慈悲，凑到针锋相对的两人面前，念了句佛号，冲面露惊异的曹诩温和开口： “曹施主，老衲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这位小施主，还请暂放屠刀。” 这位老僧似乎话语权很高，竟令曹诩一时也没了脾气，悻悻退到一旁，收拢暗箭，目中杀意不减，似要再找机会下手。 那老和尚转过身，微微躬身，双手合十，平淡道：“老衲法号‘无量’，想问小施主，刚刚那一手起死回生的通灵之术，却是从何得来的？” 江九未不知这位大师的深浅，也不敢潦草敷衍，深吸口气，平复下情绪，声音柔和了几分，真诚道： “这是通过我们‘玩家’独有的方式获得的。” 第五十六章 妖神记（八）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9.6w+（热门榜同期第一）】 “我去九妹这召唤物强势啊！” “有啥用，让人一箭打没了…” “这位大师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总不能是坏人吧。” “被曹诩那老阴人弄得不敢提前插旗。” “刚刚九妹闭上眼睛那一刻好决绝……” “她…好像一直都不太在乎自己的生命。” “举五脏六腑同意。九妹举枪.jpg。” 那老僧听见她口中的新鲜词汇，倒也没有怀疑，只是又低颂了句佛号，让到一旁，似乎不再参与两人的争斗。 大师刚刚移开身形。那个方向上又是一根暗箭穿风而来，好在这次江九未有了准备，右侧一闪，勉强躲过了这一手阴狠的暗器。 曹诩抓住她重心不稳的一刹，欺身向前，目露狠厉，右手握着箭头就向江九未心口扎去。 【玩家江九未/受到伤害hp-784！（不完全格挡！弱点暴击！）】 【玩家江九未/受到“青毒”影响，即将死亡！】 在被击中的最后一刻，江九未勉强抓住了箭尾，却仍然没能挡住着致命的一击。 她脸色渐白，喉咙一甜，当即吐出一口血来，双腿也无法继续支撑，半跪到地上。 曹诩再击得手，见她凄惨的样子，非但不显怜悯，反倒落井下石般笑笑，残忍道： “这才是妖物该有的样子。” 从出生就高居庙堂之上的女帝何曾见过活生生的生命在面前陨落。 她当即慌了心神，也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严，提袍跑过来，蹲到她身边，示意殿守赶快去叫御医，手忙脚乱道： “江…江姑娘，你挺住，朕…我叫的御医马上就到…” 殿外脚步声传来，正是侍卫带着牧辞兮姗姗来迟。 牧辞兮看到倒在血泊中呻吟的江九未，星辰般的眸子一片寒凉。 他脚步轻踏，清风卷随，几乎瞬间到了她面前，颤着声说： “漂亮姐姐…你怎么，你挺住，我找找…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江九未看着面前的少年毫不在意他人目光，把自己系统背包里的药物倒豆子一般拿了出来。 牧辞兮急出了眼泪，红着眼睛，上手不断翻找着，嘴里喃喃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没有能救你的药，不可能…”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6.9w+（热门榜同期第一）】 “九妹不要！九妹不要死啊！” “我****，我一定要干死这个‘曹诩’！” “江九未！你别闭眼睛，别睡过去啊！” “怎么会…她怎么会就这样走了……” “御医他妈的怎么还不来？” 感受到面前这位小少年真切的悲伤，江九未目光一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他的手，笑着朝他摇了摇头，低不可闻道： “没关系…我不会死的……” 牧辞兮看见面前少女遍布血迹的手掌，毫不在意地双手握住，感受着她逐渐流失的温度，哽咽道： “我信你…漂亮姐姐，你别闭眼睛，你看着我……不要啊啊啊！” 【玩家江九未/心脏碎裂，确认死亡！】 “结算异常终止” “请选择回档点” “1.曹诩袭来一掌” “2.与大师对话” 意志在深海中飘散，又逐渐凝结。江九未感觉自己自己的灵魂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似乎要把她切成稀碎的块。 江九未越来越明白，或许这个“死亡回档”并非无限次数的——或许自己到达了某个极限以后，就会真正的死去。 像水溶于水中，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她的意识流淌过面前两个十分接近的时间节点，略一沉思，正打算选择第二个选项，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江九未转而感知着这片“灵魂深海”给予着自己的信息…它似乎在渴求着某种养料。 它在警告自己，如果再不给予它所需的营养，自己便会真的死去。 江九未感受这个信息的内容，再度尝试凝聚意识。 这次她很顺利地包裹住了第二个选项。 她睁开眼睛，“无量”大师的步伐刚刚错开。 江九未连忙朝记忆中暗箭飞来的反方向一旋身，比上次更加自如地让开了那枚冷箭。 曹诩没想到面前少女身形如此灵活，却也没影响接下来的行动，轻踏步子，如上次一般轻身而来，目标仍是她的心脏。 江九未早有预料，侧身躲开，趁他重心未稳，手指掠过他心口位置，眸中冷光一闪。 【玩家江九未/发动“剜心”，判定成功！】 曹诩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苍老的容颜因剧痛而狰狞，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抽搐着瘫倒在地。 江九未一番鬼神莫测的操作看呆了众人。 女帝走上前，犹豫了一下，指着曹诩疑虑道： “江姑娘，他…会死吗？” 想起了上次女帝俯在自己面前焦急的样子，江九未语气温软了几分，随即轻柔道： “他不会死，我只是让他痛一痛。毕竟…一报还一报。” 看不见她眼眸，女帝也不清楚面前这位有着通天手段的“妖女”情绪如何。 她转而吩咐殿守用特质的锁链拷住了面前还在痉挛的曹诩，把他拖去了地牢。 “漂亮姐姐！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九未嘴角微勾，看向跑到自己面前的小少年，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 “我没事，谢谢你。” 牧辞兮挠了挠头，似乎不太理解面前的姐姐为什么要谢自己，不过也没有深究，只是指了指恭敬站立在殿门前的侍卫，心有余悸道： “吓死宝宝了，刚刚侍卫大哥过来说殿里打起来了，我连忙赶过来……还好没出事。”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4.4w+（热门榜同期第一）】 “九妹好像对兮兮亲昵了好多啊…” “兮兮可爱多属于是。” “九妹刚才太秀了，连躲两次！” “九妹：基操，勿6。” “真的太险了，我看着都害怕……” 女帝看着面前七倒八斜的武官，心中涌起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知晓曹诩暗中发展了如此多的党羽让自己很是失落，但好歹经过这一次的事故，她也能更清晰的知道哪些人是真正忠于自己，哪些人还存有异心。 念及此处，她紧锁的眉头微松，转而发令押下参与此事的文臣武将，处理撤回“凌妖诏”的相关事宜。 可这一来二去时间就被耽搁了，当女帝回过神来，已经看不到那“江姑娘”和牧辞兮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下，吩咐内官给自己换了一身常服，也不上轿子，低调地向御膳房走去。 御膳房中。 “哇…漂亮姐姐你好厉害呀！我还第一次看有人能折纸折得这么好看！” “小时候…我学过一阵子。” 牧辞兮伸出手戳了戳江九未折出来的几可乱真的小凤凰，颇觉惊奇地左看右看，怎么也不肯移开目光。 看见他率真的样子，江九未目光微暖，嘴上淡淡说： “收到空间里吧，是送给你的。” 听到这话，牧辞兮星眸连闪，仿佛难以置信道： “真的吗真的吗？我太幸福了，今天果然是幸运日！” 江九未温和一笑，没有回话，只是指了指桌上的一沓折纸，示意他别忘了收回背包里。 “咳…你们还在这啊？” 两人把目光投向门口，看到身着常服的女帝。 江九未意外于她这种“高贵”的人会来这里，连忙站起身，正要以谈公事的姿态面对她，却看见面前的女帝挥了挥手，语气踌躇道： “现在退朝了，你们可以不用把朕…我当皇帝。” 江九未微微一愣，随即了悟了几分，伸手示意她和自己两人一同坐在桌子旁。 “嗯，好像我…没说过……” 面前的女帝看了眼投来目光的两人，轻声道， “我叫周明炽，私下里你们可以不必那么拘谨，就把我当寻常人家孩子就好！” 听到这话，牧辞兮愉悦般昂起了头，天真道： “好啊好啊，明炽姐姐你在朝堂上好凶…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周明炽脸上罕见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扫了扫二人面前的奇异鸟类，好奇道： “这是什么啊？” 牧辞兮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只折纸凤凰，炫耀般举了起来，欢快道： “这是漂亮姐姐送我的折纸，我们家乡神话传说中的神鸟！” 周明炽试探着伸出手，看江九未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方才接过折纸，上下打量了一圈，感叹道： “确实很美。” 江九未还以为像她这种地位的人见过的奇珍异宝肯定数不胜数，不会对自己的区区折纸感兴趣。 她看见女帝爱不释手的动作，有些好奇，出声问：“陛…你平时很少接触这些吗？” 听见这话，周明炽把折纸还给牧辞兮，手指贴了贴嘴唇，似有怀念道： “我小时候就跟在父皇身边读书。他殡天之后，我就继承了皇位，没有那么多时间，接触这些奇珍异宝……” 牧辞兮点点头，似乎为她的前半生低迷的娱乐而遗憾，美眸一转，提议道： “明炽姐姐，咱们要不打牌吧！” 第五十七章 妖神记（九）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7.8w+（热门榜同期第一）】 “《关于我在世界直播看斗地主这件事》” “这个女帝姐姐会得好快啊！” “我感觉九妹再赢几把兮兮要哭了…” “嘶…先出对二啊！” “楼上少指挥，我想看女鹅自己赢钱！” 周明炽英气的眉宇间洋溢着笑意，拿着手里这副模样花哨的“牌”，看了眼面前的两人，说： “你们家乡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吧。有这么多好玩好看的东西。” 听到这话，被贴了满脸纸条的牧辞兮神色一怔，低下小脑袋，目光柔和道： “嗯，那里很美…很美。” 江九未码牌的手一顿，被红布覆盖的眼眸略微暗淡——像她们这种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玩家们似乎再也回不到那个熟悉的家园了。 周明炽见自己好像触动了面前两人的伤心事，脸色微敛，似含歉意道： “我…对不住了。” 牧辞兮歪歪脑袋，坏心情来得快去的也快，脸上又挂起了阳光似的笑容，挥挥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说： “没事啦，都过去了，现在还能跟大姐姐们一块打牌，超幸福呢！”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孩童般的活力。 周明炽被她灿烂纯真的模样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伸出右手揉乱牧辞兮乌黑柔顺的长发。 牧辞兮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却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亲近自己。 他随即站起身子，用白皙的额头抵在周明炽肩膀上，像只乖巧的猫咪，直惹得女帝眼眸也挂上了温柔。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9.3w+（热门榜同期第一）】 “哎？兮兮怎么老是往女生怀里扑啊！” “啊，我想左手抱兮兮，右手抱九妹呜呜呜！” “梦想还是要有的，反正实现不了…” “女鹅感觉开心了许多，气色也好了…” 但是很快，这群吃柠檬的观众就看到牧辞兮从女帝怀中离开，蹦蹦跳跳走了一段，乖巧坐回位置上继续打牌。 周明炽也收回了手掌，眼眸逐渐转凉，放下了手里的娱乐活动，沉吟了一会儿，说： “虽然我撤回了这次的凌妖诏，但妖族对我积怨太深，或许也会波及到你们这些‘玩家’，最近…还是不要出宫了，小心一点。” 江九未点头感谢她的关心与保护，嘴上却说明道： “我可能要去找对于我们玩家很重要的‘任务’，多谢您的好意了。” 周明炽皱了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谈公事”这种把几人距离瞬间拉远的事情。 她回眸看了眼外面的月亮，对两人温和笑笑，指了指面前的香烛，解释说： “明日我还有奏折要批，先回寝宫了…你们…去哪里睡？” 听到这话，牧辞兮没尽兴般放下了牌，露出纠结的神色，无精打采道： “嗷，我…还在御膳房旁边的房间呗。” 他说完这话，好像想起来什么一般，扭过头，眼里闪着光，兴奋道： “漂亮姐姐，你去哪诶？要不留下来陪我睡哇？”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6.2w+（热门榜同期第一）】 “好小子，有出息。” “九妹：有这好事？” “上面少瞎玩梗，兮兮可是男生！” “呃…可是他年龄不大，还是个孩子吧。” “这…实属纠结问题了。” 江九未张开手指梳了梳他头后的碎发，用指骨敲了敲他的头，却也没有被冒犯的不适，温柔提醒道： “这样不合适，以后要注意哦！” 见面前的小孩脸色失落，她笨拙地安抚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他哄得眉开眼笑。她转而面向那位年轻天子，出声问： “我可以陪你走一路吗？” 路上。 周明炽皱了皱眉头，脚步微缓，确认道： “你是说…你想要知道妖族的发展历史？” 江九未点点头，指了指刚刚发生争斗的主殿方向，解释说： “如果我们能更了解那些妖物，或许可以避免这些不必要的争夺与厮杀。” 女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眼眉间神色隐晦，答非所问道： “你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江九未没有介意她转移话题，手指抵住唇瓣，略一思索，开口道： “等我们完成了主线任务，就会被传送离开。” 女帝似乎想起了什么，把目光从少女脸上的红布上移开，望向远方，似不经意道： “你们…不能不离开吗？” 【警告！如果玩家消极游戏，系统将会给予抹杀惩罚！】 江九未还没想明白女帝这话的意思，眼前就出现了游戏系统的“警告”字样。 那红色字体在眼前跳动了好长时间，如同一刀颤动的闸刀，随时就会落下。 那女帝见面前的女孩久久不说话，神情有点不自然，欲盖弥彰道： “我没有…太想让你们留下，只是……” “我们不能留下。” 江九未转过头，语气清冷而平淡， “我们必须要完成任务。” 周明炽听见少女决绝的语气，眼眸微不可察地暗淡了下，转而指了指不远处的宫殿，轻柔道： “你和我一起回寝宫吧，我那里有两张床。” 江九未没有料想到面前这位天子如此相信自己，刚刚谋面几次就把要与自己同屋而寝。 她心念一转，想到跟着女帝或许还能了解一些保护他的那位大师的信息，说不定能摸到主线任务的线索。 念及此处，江九未点点头，主动跟上了女帝的脚步。 两人在没有说话，她也乐得这种无需试探的清闲，目光游览般看着周围的宫殿，颇有几分观光的轻快闲适。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天子耳边传来了一个慈祥的声音： “请陛下牢记自己是天子。” 女帝闻言脚步一顿，眼眸微黯，用一种特殊的传声手段，低哑道： “朕记得，朕…一直记得。” 寝宫内。 习惯了皇宫整体的清新风格，见到这里的过分素简，江九未也没太过讶异，顺着女帝指引坐到一旁的床上，轻声道： “谢陛下信任。” 周明炽听见这声“陛下”，神情微僵，似有些气恼，凑到她身边，说： “不是说了吗？私下你就不用叫我‘陛下’了，叫我‘阿炽’，好吗？” 江九未还是不太习惯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微微顿声，语气平淡道：“好，那我也叫‘明炽姐’吧。” 周明炽闻言脸色也没好多少，却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坐到了在她对面的床上，坦然入枕。 香烛壁火被两个机灵的小宫女逐一熄灭，一片黑暗笼罩而来。 本该是万籁俱寂，酣然入梦的时间段，江九未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深处传来无法抗拒的炽热，双目登时变得血红。 她的手难以自控地伸到眼前，似要抓下那条碍事的红布。 指尖触及皮肤那一刹那，江九未恢复了片刻的清醒，连忙放下双手。 可那种炽热的欲望丝毫没有退却的打算，反而愈演愈烈，似要吞噬眼前的所有生命。江九未伸出手，抓住身侧的床单，勉强把自己“锁”在了床单上。 她嗅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是从天子身上传来的……味道新鲜而甜美，似乎触手可得。 正当她即将控制不住自己的渴血欲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警钟般的声音： “女施主，你杀性太重了。” 奇怪的是听到这个声音，自己体内的欲望像是惧怕般尽数缩回，江九未的眼眸很快恢复了淡粉色的澄澈。 她看了眼另一侧酣睡的女帝，见她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微送了一口气，低声回应道： “‘无量’大师，谢谢您。” 那声音似乎是以一种秘法传来的，令江九未分不清说话的无量究竟在哪： “举手之劳，不过老衲很好奇，小施主这般年纪，怎生造了这么多杀孽呢？” 江九未目光微闪，不知道怎么同他解释，只是言辞闪烁道： “我有我的原因。” 那头的无量大师传来慈祥的笑声，却也不追问她的身世，转而说： “江施主，有没有兴趣来老衲的无量寺坐坐？那里香火鼎盛，或许是抑制贪欲的好去处。” 无量寺？ 江九未回想起前置关卡里猫女盛赞的无量寺香火，心下升起了些许好奇，却依旧存有疑虑，试探道： “大师…您是否…对我有些误会？” “不，老衲不杀生。”那边隐约传来空灵的佛音，无量温和道，“只是提议，小施主来与不来皆可。” 这一夜，她没有睡好。 并不是因为那炽热的欲望卷土重来，也不是因为无量的话引她深思——而是一种本不该被她重视的情绪。 她在恐惧。 恐惧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恐惧它终有一天会把自己变成鲜血的奴仆，欲望的野兽。 【当然直播观看人数：76.6w+（热门榜同期第一）】 “你们不困吗…” “我不管，要看女鹅睡觉。” “她…好像在失眠，是压力太大了吗？” “嘶…我感觉可能是在为白天的事感到后怕吧……” “九妹什么也不跟我们说，你看隔壁叶歌儿，感觉生动多了！” “黑粉滚粗，这是九妹的地盘！” 第五十八章 妖神记（十） 次日中午。 “你说…你要去无量寺？去那里干什么？” 女帝皱了皱眉，感觉面前牧小厨辛辛苦苦做的午膳顿时没了滋味，疑惑道， “我还以为你们‘玩家’和‘妖’一样，不喜欢那种佛法笼罩的地方呢…” 牧辞兮看了看两人，插话道： “我确实不喜欢，那里一点意思都没有…漂亮姐姐你为什么要去哇？” 江九未红布下的眼眸微动，没有解释，粗泛道： “去解决我自己的一些问题。” 周明炽也算是了解这位少女的习惯，也没有再规劝，只是若有若无地提醒道： “佛门总说这空那空的，要都空了哪还有人了？江姑娘，你可别听他们的……” 虽然不太明白面前的帝王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个，江九未还是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观念。 无量寺。 寺门。 之前听无量大师说这里“香火鼎盛”，江九未还没什么概念，一到了这里才发觉，这简直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 寺门前虽然没有像现实世界一般排起长队，但每时每刻都有数量惊人的香客进进出出，脸上神色各异，或有虔诚，或有焦急。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9.2w+（热门榜同期第一）】 “呵…捐款箱无人问津，拜佛堂香客盈门。” “想保佑九妹永远平安。” “这里真的不太像我认知中的佛门清净地。” “嗯…太热闹了。” 她看着面前这座装潢比皇宫还阔气的建筑物，略一犹豫，也随着潮水般的人走进去。 “无量”大师因为要保护天子，只给了她张地图做指引，并没有亲自前来。 江九未之前也没有求佛问道的习惯，不知道从何做起，只能在这座寺庙里四处闲逛，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利于自己压制渴血欲的手段。 香客众多，相应的，这里守寺的和尚也很多，但大多是持棍武僧，应该除了迎来送往之外，还有看家护院的职责。 江九未走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佛庙门口没有任何香客前来，也没有什么刻着佛语的牌匾。 那里门口把手着两个僧人，眉目肃静，似有所念。 虽然她不是好奇心过剩的人，但毕竟自己来这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哪里都得走一走看一看。 她略一沉思，不再迟疑，径直走到两位僧人身边，客气道： “你们好，我想问一下这座殿…是做些什么的？” 右侧的僧人眉目微张，却只朝面前的少女行了个佛礼，不言其他。 左侧的僧人闭合双目，向前一步，行礼道： “寺中贵客到访，现居此殿，还请女施主退避。” 贵客？ 提起这个词，江九未第一个想到的是会不会有的玩家也像自己一样搭上了“无量”这条线。 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无量听到自己玩家身份波澜不惊的举止就得到了解释。 她心中一转，还是决定坚持入内。 虽说见到这位“贵客”对治疗自己或许没有帮助，却多少能促进主线任务进程，至少也加深了自己对这世界的了解。 江九未也施了个佛礼，脸色平淡道： “我就是来找这位‘贵客’的，如果方便，麻烦您告诉他一声，就说‘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那僧人神色微凝，似有游移，但看面前的女施主气度不凡、明眸善睐，当下也不敢怠慢，支应一声就殿内走去。 过了一会儿，那僧人款步走出，让到一旁，示意她的来访得到了所谓“贵客”的同意。 走入殿内，江九未身上陡然一凉。 这世界虽然正值初春，寒气未散。殿外却也因为下午的明媚阳光照射，温度还算适宜。 可这殿里却全然不同，像是被人放进了一个偌大的冰块，寒气逼人。 江九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转而四顾殿中。 这里没有供奉什么佛陀，殿中央却有一方香炉，上面的三根香冒着氤氲的烟气，味道干涩，令人有些不适。 奇怪的是，那味道难闻的香面前却站着一个人——看发型和服饰也是一位和尚。 面前这位应该就是那些僧人口中的贵客。 江九未心下微定，缓不走到那人身边，温和道：“您好。” 那和尚转过面来，看着这位据说和自己来自“同一世界”的美貌女孩，目露戏谑，用轻佻的语气说： “女施主找小僧有何贵干？” 江九未看清面前的容颜，有些意外。面前这位小和尚并非长着一副传统意义上的慈悲相，反而有些妖异。 他面部曲线阴柔，狭长的眼眸中总闪烁着莫名的光，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错觉，嘴唇艳得吓人，打远看上去有些恐怖。 见面前的少女没有说话，那僧人却也不移开目光，而像是透过江九未脸上的红布看到了什么，阴柔道： “哦？粉色眼眸…不对，红色的，小兔子吗？” 江九未见他能透过红布说出自己眼睛的异常，心下一惊，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面前这人的话。 那和尚目露疑惑，毫无顾忌般上手弹了弹她的耳朵，随即手扶下巴，作思索状，道： “嗯…耳朵没变吗？” 江九未还未看清对方的动作，就感到耳垂一痒，心头升起一些被冒犯的气恼，冷然“望”向对方的眼眸。 这一望却令她的怒气消散了——那和尚的隐含清光，目露聪慧，看她的眼神既没有寻常人的惊艳，也没有急色辈的情欲。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艰深的问题，目光一转，出声问： “小兔子，你是什么妖精啊？”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10.2w+（热门榜同期第一）】 “当然是磨人的小妖精了哈哈……” “嘶，这和尚长相好奇怪，似男似女，非男非女。” “他好像把九妹当成妖了。” “还是兔妖…” “额…九妹不是没摘眼罩吗？” 江九未听到他的问话，猜测是这人把自己误认成了某种妖物，心头微顿，不答反问： “你是什么人？” 那和尚敲了敲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道： “忘自我介绍了，小僧白之问，法号无问。小兔子你呢？你人类名字叫什么？” 白之问？ 江九未感觉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来，索性后退两步，解释道： “我不是妖，我叫江九未，你刚刚为什么…碰我耳朵？” “不是妖吗…” 白之问恍然大悟般“哦”了声，眼眸里的清光一动，接声道， “那你就是‘玩家’喽？” 听他说出这话，江九未方才想起了“白之问”这个名字自己是在战榜上看到过，职业好像是描写晦涩的“慈悲”。 她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玩家的身份，却没忘了来这的目的，连忙询问道： “你…能看到我眼睛里的红色？” 白之问点点头，伸手拨了拨燃烧的香火，语气漫不经心道： “很明显啊，红的那么刺眼，像蛇一样…” 江九未不太清楚面前这位玩家是否真有手段能解决自己的问题，更不确定对方是否有足够的善意会帮助自己。 但为今之计，只有试一试。 她沉吟了一会儿，望了望面前摆弄香炉的白之问，轻声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控制住它？” “控制住它？” 白之问有些好笑，妖异的眼眉微挑，伸手弹了弹少女的头发，平淡道， “有啊，你把你的眼睛挖下来，看不到东西了，自然伤不到人了。” 他看见江九未面露惊色，走到她跟前，阴阴道：“不过你的余生都会困在欲求不满的空洞里，想摄入，却无法进食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江九未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眸，心头一片冰凉。 他俯身到少女耳畔，放沉语气，眼里闪着妖邪的光，接声说： “你身体里的东西会把你自己吃掉…一根骨头都不剩。” 眼见少女的呼吸因紧张而略有急促，白之问却突然轻笑了一声，回过身双手抱住后脑，声音慵懒道： “还真被吓到了，胆小的小兔子。” 江九未目露复杂，一时分不清面前这位妖和尚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低垂眼眉，说：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白之问转过头，上下扫了扫面前清秀可人的少女，嬉皮笑脸道： “小兔子，那么强大的力量直接舍弃掉，你舍得吗？” 江九未闻言伸出双手，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手心的纹理，没有明确表态，说： “我不知道。” 白之问款步走到香炉面前，看着上面即将燃尽的香，嘴角微微一勾，一脚踢翻了木桌。 香炉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香土却摊成一团，干燥如初。 他回过身，迎着江九未惊讶的目光，坦然道： “香炉还在吗？” 江九未不明白面前这位的意图，犹豫道：“不在了…” “香土还在吗？” 她闻言微皱眉头，回应道：“还在？” 白之问俯下身，捡起一片香炉的碎片，在地上画了几道，嘴里不停，道： “它们都只是从一种状态转换成另一种状态，为什么你会觉得香土在，香炉不在呢？” 第五十九章 妖神记（十一） 江九未感觉自己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却想听这位和尚继续说下去，当即心下一转，回答说： “因为香炉碎了？” 白之问轻笑一声，随即摇摇头，转而自问自答道：“因为你觉得香炉是一个整体。炉耳、炉壁、炉脚…单独拿出哪一个都不是香炉。 但其实香炉的本质没有变化，真正使它变化的是你心中不言自明的概念。” 他站起身，走到江九未面前，回手扯下她额前的红布，直视着她那双奇异眼眸。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江九未心下一惊，一直以来压制的血红气息漫上眼底，几欲喷薄而出。 她连忙推开面前的和尚，转过头去，强行压制自己再度涌起的渴血欲。 白之问看见她的动作，狭长的眼眸闪过复杂的神色，面上似又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表情，说： “碎或者不碎，香炉都还是香炉。从你心里生长出的东西，再怎么违背你的意志，都是你的一部分。” 他扶起一旁栽倒的木桌，掀起身下的长僧袍就坐了上去，还翘了个二郎腿，歪头说： “它就是你，你怎么抵抗？不如试着接受，让它成为你真正的一部分。” 江九未低下头，眼眸中的红色仍未褪去，心下却越发疑惑。 按他的意思，这种嗜血的意志是因自己而产生的。可自己并没有痴迷于杀戮，也并非对血液有着特殊的执念，为什么会觉醒这样可怖的能力呢？ 白之问似乎看出了她的游移，曲起指骨，有节奏地敲着身下的木桌，道： “我有一个猜测…” 眼中的红色逐渐褪去，江九未把目光投向这位像在敲木鱼的和尚。 他注意到女孩投来的目光，手下的动作一顿，接声道： “…我们觉醒的能力，或许对应了我们某一方面的欲望。当你的欲望得到了满足，力量就会提升，反之则会感到痛苦。” 江九未见他把这么重要的信息毫无顾忌地透露给自己，有些疑惑，出声问：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白之问听到这话微微一笑，干脆整个身子躺在木桌上，指着大殿上方的装饰花纹，花花道： “谁让你长得这么美，让小僧我春心萌动，这不，一不小心就说漏嘴咯。” 眼前的和尚亦正亦邪，非佛非魔，甚至举止也是落拓与肃穆交织。 江九未无法拿捏住对方的准确心理，只能勉强相信了他荒诞的理由，转而问道：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啊，你说这个啊…” 躺在桌子上的白之问伸了个懒腰，哈气连天道， “唔…这的老和尚管吃管住，随便忽悠两句就一口一个‘前辈’的叫。 我每天借着找主线的功夫出去散步，也能看看风景，生理心理都得到了充分满足，多惬意啊！”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7.6w+（热门榜同期第二）】 “嘶…按这么说，九妹不会内心有暴力倾向吧…” “怎么可能，九妹不是那样的人！” “楼上你了解她吗？你怎么敢确定她现实中不是个杀人狂？” “这和尚感觉好懒啊…” “可是他现在战榜第九诶。” 听到这近乎无赖的解释，江九未是彻底没了抓手，随即朝那个和尚伸出手，说： “麻烦把红布还给我。” “不给…” 那和尚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神色，甚至还不知所为地给那条红布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说， “…这东西帮不上你的忙，只会添乱。” 身体里的欲望并没有平复几分，江九未也没把握控制住面前的僧人，只能认可了他的话，不再佩戴那个红色布条。 站在原地想了想，江九未还是有些担忧，手指微握住衣裙，问： “那如果…在我完全接受它以前，它先取代了我，我该怎么办？” “杀。” 白之问侧过身看向面前的女孩，近乎冷血道， “把你能见到的一切都杀掉，包括你自己。” 一个时辰后。 大殿内。 周明炽正在批阅奏折，偶然抬头放松筋骨，却看见了大殿前安静等待的清美少女。 她敏锐地观察到那女孩摘下了她额头上的布带，神色一喜，挥手示意她过来，自己也起身去迎接她。 江九未从佛堂回来，难免沾染了几分香火气，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肃穆。 这种洗尽铅华的气质配上她精美过分的面庞，显得整个人如天降神女般圣洁不可侵犯。 见到这番美景，平时沉着冷静的女帝似乎乱了分寸，神情不太自然，担忧说： “你眼睛的问题…解决了？” 江九未微笑点头，指了指自己粉色的瞳孔，平淡道：“暂时通过一些手段压制了，目前不会伤害到陛…明炽姐的。” 周明炽眼眸一亮，伸手抓住她纤白的手腕，颇无帝王威严地要拉她去御膳房庆祝。 走到一半，周明炽的神情冷却下来，因为她耳畔传来了“无量”的话： “陛下请牢记，你是天子。” 周明炽缓缓松开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润逐渐流失，自嘲般笑笑，低语道： “是啊，我可是天子…” 江九未看见面前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天子渐转低沉的脸色，颇为不解道： “明炽姐，怎么了吗？” “没事…” 周明炽转过头，神情疲惫，嘴角勉强勾了一个弧度，说， “最近…有点累。” 江九未没有多想——毕竟把偌大个国家操持得井井有条，统治者不累才不正常呢。 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她转而看着女帝的眼睛，请求说： “明炽姐，我想出宫看看。” 周明炽闻言身体微颤，目光更为暗淡，低哑道： “你…要走了吗？” “还没…” 江九未指了指自己，解释说， “我只是要去寻找‘任务’。” 周明炽低垂下眼眸，目光隐约道： “你的眼睛刚好，要不先休息一段，观察一下再做打算？” 说实话，江九未对自己能控制住那欲望没有什么信心。 她立刻启程也是打算趁着它没发作，赶快回到主空间，多方打听，专心研究解决方案。 江九未摇摇头，解释说： “我有些急事要回去做，没办法拖延太长时间，谢谢明炽姐的好意了。” 女帝不再说话，而是静静走到了殿桌前，沉笔继续批改奏章。 对于她的公务繁忙，江九未很是理解，也没有做过多停留，打算去御膳房和牧辞兮说一声，最后休整一晚，便立即启程出宫。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8.4w+（热门榜同期第二）】 “嗯…感觉橘势大好…” “嘶…我感觉那女帝要被反向攻略了。” “九妹：呵，爱情。” “感觉治理这么大一个国家一定很累。” “希望她幸福吧。” 御膳房。 “啊…漂亮姐姐你又要走哇？” 牧辞兮耷拉下小脸，神情沮丧，语气委屈道， “是不是我做的饭不好吃了，你离开后，明炽姐姐也很少来这吃饭了。” 江九未只当周明炽是公务繁忙、无暇他顾，连忙温声安慰了一番这位小娇气包，解释说： “如果主线任务在这里，我还会回来的，再不然，我们在主空间里也可以见面。” 牧辞兮咬了咬手指头，颇觉有理地点点头，认同道：“也是诶。那漂亮姐姐你要快一点完成任务哦，我想早点见到你…” 江九未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渐沉的太阳，眼底似乎镀上了一层金色，掩盖那若隐若现的血意。 夜晚。 周明炽冲着江九未的睡床所在的方向侧过身来，看着她在月夜中更显妖异的粉色瞳孔，轻声说： “明天清晨…朕让‘绣衣’送你出宫吧？” 诚然，答应她的提议能使自己的安全度大幅提升。可这也同时意味着阻断了那些潜伏在暗处敌人对付自己的途径。 如果那些敌人不出来，自己就没办法更快的确定主线任务的方向和内容，“发作”的概率便会大幅上升。 江九未也侧过身，直视着女帝的眼眸，真诚道： “不了，如果这样，可能会影响我的任务进程。谢谢明炽姐。” 周明炽闻言紧缩眉头，被褥中的手微微握紧，语气含怒道： “你们那个世界的统治者就这样让你以身犯险吗？” “我们的所有能力都是它给的……” 江九未转眸望向纸窗外隐约可见的夜空，微叹口气，接声道， “…我们没有办法拒绝。” 周明炽看她这种神色，心头突如其来一紧，几乎不过脑道： “难道不能不要吗？你放弃所有能力，我可以保护你的，保护你不被任何人欺负……” 说了几句，她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激进，微微顿了顿，温和些道： “我可是天子，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利的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江九未察觉出什么，肉眼可见一愣，神情逐渐冷却，似笑非笑道： “陛下，你真的能保护住我吗？ 如果那天朝堂，我没能躲开曹诩的冷箭。 如果‘无量’大师决定亲手除掉我这个‘妖物’。 如果朝堂中的曹诩党派决定多隐忍一段时间。 你又能做什么，来拯救我呢？” 第六十章 妖神记（十二） 周明炽听到面前少女这一连串的问题，脸色一愣，沉默了好一会儿，执迷不悟道： “那…是因为之前我对他们过于信任，现在经过几次官员筛选，我已经完全掌握了镇妖司和京守狱，你在京城中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了。” “在京城里？” 江九未冲着女帝的方向笑了笑，伸出手抚住自己的心脏，说， “那如果我说，我要去京城外呢？” 周明炽听见这话，面露游移，颇不自信道： “我可以派人保护你…” 江九未看着面前女帝心虚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平淡道： “连曹诩那样年纪的高手都可以在陛下的殿守之前差点取了我性命。 面对势力更加错综复杂的江湖，陛下有什么把握护住我周全呢？” 年轻的女帝面色微敛，彻底冷静下来。她从床上坐起，望着不远处面容清美的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说： “我…我为你豢养一支军队，专门保护你的安全…” 江九未眼见面前的女帝越说越荒谬，连忙打断她，语气沉重，似带苛责，道： “陛下自重，您可是天子。” 周明炽听到这个词，刚刚想要留下江九未的锋锐与固执似被一扫而空。她身躯微颤，无力地垂下双手，低喃道： “江姑娘，你就不能…留下陪我吗？” 【玩家江九未/已开启世界直播隐私模式】 江九未没有回答，只是轻柔起身，走到似乎瞬时被磨折了所有骄傲的女帝面前，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 女帝抬起英气的眉宇，看着面前神色依旧平淡的少女，自嘲般笑笑，缓缓摇了摇头。 那双暗淡的眸子藏着无法言说的孤独。 江九未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捏着女帝的掌心，似要替她收拢她那稀碎的情绪，温吞道：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周明炽昂起额头，似要掩饰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下头看她，沙哑道： “你知道吗？我…我现在特别后悔，没有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送你离开…” 江九未微微支起身，环臂抱住女帝的脖子，凑到她耳边，温柔道： “没关系的，明炽姐你是天子。你肩上扛着苍生，不多我一个，不少我一个。 很快…很快你就会忘了我…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周明炽没有回答，而是颤着手，指尖从江九未柔顺的发尾滑到她眼下的面颊，深吸了口气，语气近乎哀求，说： “你走之前，可以来见我一面吗？” 江九未轻笑一声，说： “当然可以。” 次日清晨。 藏书阁。 “这片就是你要的关于妖族发展历史的竹简，你可以挑基本简要的看看…比如这个，这个…和这个。” 江九未看着两侧书架上浩如烟海的书籍，微微一愣，讶异于面前这位女帝竟然能对这些书籍的位置如此了解，甚至还知晓内容。 周明炽似乎察觉到她的神情，挥手指了指这座藏书阁，解释说： “你们没来的时候…我退朝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看书，这里的大多书简我都读过不止一遍，所以就熟悉了些。” 江九未捧起了那些经过女帝筛选的书简，轻轻放到一边，拿起最上面那一卷，仔细翻看。 这个世界的文字复杂而艰深，不过好在系统有着贴心的翻译机制，倒也没给她造成多大障碍。 “妖神降世后，妖方才出现？” 江九未发现这本书里虽然多处提到这位所谓的妖神，却从没有正面解释过“妖神”的具体身份，转过头，问， “明炽姐，你知道妖神是什么东西吗？” 周明炽闻言微皱眉头，语气不解道： “我也很奇怪，藏书阁收录的典籍里都对这个所谓的妖神讳莫如深，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得。” 按下心中的疑惑，江九未把所有书本原样放好，下定决心道： “我了解的差不多了，谢谢明炽姐。” 【玩家江九未/已关闭世界直播隐私模式】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42.6w+（热门榜同期第十）】 “我去这可算是不黑屏了。” “九妹昨晚为什么要开隐私模式啊？” “她…她不会决定留下来了吧！” “不会吧，九妹不要抛下我们啊……” “嘶，你看那女帝脸色好了不少，估计是真的！” 江九未看见眼前弹幕谣言越传越偏，无奈扶额，简洁回应道：“我不会留在这里，我会回去的。” 周明炽看她自言自语的样子，有些奇怪，疑问道：“江姑娘，你说什么？” 江九未挥挥手，示意自己没说什么紧要的事，转而指了指门外，说： “明炽姐，那我就先走了。” 年轻的天子全不似昨晚一般贪恋儿女情长，而是面色平淡，似毫不在意那清美女孩的离去。 她竟也没有提出要送江九未，只是转过身去，拿起一本书简，低头翻看，语气轻松道： “早些回来。”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少女身上微醺的玫瑰香四散纷扬，惹人沉醉。像是一场潦草且全无逻辑的梦，一觉醒来，了无痕迹。 无量大师看见下方的周明炽，微微一叹，提醒道： “陛下，这五个字，你看了一炷香了。” 宫外。 市井街巷全不知那些大人物的波澜诡谲、明争暗斗，所以表面看上去依旧祥和。 周遭的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倒也不显俗气，反而有种烟火气的温馨，衬托得这片闹市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江九未沿着记忆中的街道一路辗转到了自己之前待的那家旅店前。看着面前熟悉的店铺，她颇有几分怀念地摇摇头，款步走了进去。 按照她的想法，在这的很多人都会看到自己当时被大张旗鼓的邀请进了皇宫。 如果他们确定自己会在从天子那得到某些有价值的信息，或许就会因此铤而走险，对自己出手。 江九未这次来也没抱着低调的心态，也不另系布条挡住双眼，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在街上展露那双异于常人的瞳孔。 街旁行人中有不少注意到了这位宛若天仙的少女瞳孔的不对劲，面露恐惧，避之不及般跑得无影无踪。 也有少部分居民似乎因为职业原因，对奇怪的特征司空见惯，面色却是一种近乎放肆的鄙夷，似乎在估计这只“妖物”的价钱。 江九未暗暗留意着那少部分人的方向，脚步不停，就那样径直走到了她之前端坐的阶前，如那日一般坦然坐下。 就情报工作的专业度而言，面前这群人显然不太称职。 那卖应季果蔬的圆脸商贩看自己果子暴露在阳光直射下连管都不管，卖糖人的工匠翻来覆去就那两种花样。 最令她感到无语的是对面叫卖的酒楼老板的眼神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来了客人都是潦草敷衍一番了事。 而且怎么会有老板自己下来抛头露面招揽顾客的？ 但江九未并没有因此太过放松警惕，她并不能确定只有一伙人盯上了自己，更无法判断面前这种看似滑稽不堪的行为是否也是一种假象。 她在等，等他们决心动自己。 她在赌，赌他们觉得自己有价值。 天色渐深，那几人四下打量了下周遭——可能为行动添麻烦的行人已经几乎散尽。 还是那位酒楼老板四下打量了一圈，铜铃似的眼睛一闪，挥了挥手，大声道： “动手！” 那做糖人的老人从凳底下拿出了一把短匕，目光闪出不符合他年纪的冷厉，率先冲到江九未身前，兵刃直刺她额头。 江九未早有准备，侧身躲过，起身一脚直击对方腰部。 那老者似没想到面前这位女孩反应如此之快，微微一愣，没躲开这一击，被她踢到一旁，翻滚两圈，勉强稳住身形。 圆脸商贩见状，回手向她丢掷了一个沙包。不知什么原理，沙包半路炸开，倒没有什么伤害，遮掩了面前众人的身形。 江九未利落拂去沙土，看见侧身再度袭来的老者，目光一冷，向后一退进入旅馆中。 那老者被旅店的木门边限制，去势化为乌有，转而横压门板，飞身直刺江九未面门。 【玩家江九未/发动技能“来自死者”！】 【已延续召唤周兰陵！】 她身边的地面涌起黑气，在傍晚的余晖中显得诡谲无比。 那老者以为这是种腐蚀性的毒雾，当即不敢近前，气力反施加，勉强止住了速度。 鬼面将军从黑雾中迈出，看清江九未的处境，颇有些无奈道： “小丫头…你怎么仇家这么多？” 江九未没有废话，而是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三人，冷静道： “他们三个，帮帮我。” 周兰陵见她只谈正事，也没了调侃的心情，耸肩道： “好，谁让你复活的我呢？” 老者不理解这人是如何出现的，但他看这位鬼面将军不似易与之辈。 他心下一转，回头急攻江九未，试图趁周兰陵立足未稳，先杀掉这位能驱策鬼神的小妖女。 周兰陵似被冒犯到，随即感慨地笑笑，说： “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现在的后生，倒是很有勇气。” 第六十一章 妖神记（十三） 老者飞跃到一半，就被周兰陵凌空一腿击落。不过这一击可不像江九未利用“判定”状态那般以控制为主，而是充满了一种沙场对阵的狠厉。 老者当即骨脊寸断，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了声息。 那圆脸商贩本以为大势已定，却没成想半道杀出个周兰陵，神情微惊，回手甩出三道暗器，试图绕过“鬼面”，直接狙杀江九未。 周兰陵冷哼一声，抓住江九未的手腕把她往左一拉，那三道暗器瞬时落空。 他感觉到手上传来绸缎般的温润触感，面具下的神情微微一愣，不留痕迹地松开她的手，无语道： “小丫头，你是水做的吗？怎么这么娇贵？”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76.4w+（热门榜同期第五）】 “哇呀，我也想拉手手！” “她是温柔似水的女孩…九妹踩人.jpg。” “这伙人什么来头。” “管那么多干嘛，伤害九妹的都是坏人。” 江九未没有说话，转而反身，望向周兰陵的视觉盲区，防止像上次被曹诩偷袭的事情再度发生。 周兰陵见面前这位女孩没有和自己聊天的打算，自觉无趣，撇撇嘴，转而望向对面的敌人，傲慢道： “那边的兄弟，不来打一架？” 那两人见老人干净利落地被他收拾了，也知道事不可为，当即就要抬步逃跑。 周兰陵回眸看了眼身后的少女，面露游移，身体却似形成了肌肉记忆般，作势就要追。 江九未见面前的人突然恋战，连忙抓住他，谨慎道： “如果那伙人想要动我们，他们不会只派这些人的。” 周兰陵没好气地笑笑，转过身，无语道： “我什么时候和你成了一起的了？” 江九未微微一笑，看着他鬼面下的眼睛，平淡道：“我复活了你，难道不值得感谢吗？” 听到这话，周兰陵没了脾气，却还是不显欢愉，闷闷道： “可你总该告诉我你惹了什么东西吧？要是我打不过，那我还不如在地下躺着，至少留个全尸。” 江九未扫了眼面前鬼面将军身上的甲胄，目光微动，试探道： “你知道…‘妖神’吗？” 周兰陵听到这个名字，面具下的瞳孔剧缩，扫了眼江九未的瞳孔，语气复杂道： “你是‘妖神’的人？” “不是…” 江九未看见他突变的神色，明白面前的这位古时将军似乎知道些什么，连忙解释道， “我需要找到‘妖神’。” 他听到面前这位娇美少女的话，轻蔑一笑，伸手指了指那几人逃跑的方向，说： “就你？你连那几个小喽啰都处理不好，还想找妖神问话，本王是该说你有勇气呢，还是骂你愚蠢呢？” 江九未目光清冷，直直盯着面前的将军，直到盯得他神情微僵，方才平淡开口： “我有我必须要去的理由。” 看着面前少女邪魅的淡粉色眼眸，周兰陵长出了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出声问： “会骑马吗？” 江九未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 周兰陵伸手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 “那咱俩先去个地方……” 宴京城外。 古道。 “你说要找马，为什么？” 江九未看这周围荒郊野岭的样子，颇为不解，接声问， “你说的‘妖神’，和马有关？” 周兰陵摇摇头，脚步不停，语气微凝，沉声道： “‘妖神’所在的位置距离宴京城有一段距离，我们骑马走官道会快很多。而且…也多一层保障。” 说到这，鬼面将军转过头来，看了眼面前的女孩，说： “你跟这代的皇帝都好到一个屋子里去了，要不直接让她给你调来几匹军马？” 江九未低垂眼眸，想起昨晚周明炽听说自己要离开时的失态，心头微平，摇摇头，回应道： “不了，我不想再欠她什么了。” 他撇了眼面前的青衣少女，似不理解，嘴上说： “我可不管你们的事，这次去找妖神…你要是真回不去了，那女帝估计得痛苦一辈子。” 心念回转，江九未隐隐感觉到，面前这位将军对能拿下那个所谓的“妖神”并没有什么把握，目露沉思。 那妖神究竟是什么，让连他这样体术惊人的狠角色都对那神明百般忌惮？ 夜微深，京郊尚未完全开发的土路旁林影摇曳，偶尔窜过几只夜行的小动物也是慌慌张张，整体毫无肃穆的气象。 她沉吟了一下，主动挑起话头： “什么时候，开始存在妖的？” “妖神降临后出现的，可以说是她凭借一己之力，推开了这扇门。” 周兰陵低垂眼眸，似在回想什么陈年往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补充说， “…那些妖到现在，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吧…” 江九未看了眼面前的男人，眉头微蹙，疑惑道：“你认识那个妖神？” 鬼面将军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言辞含糊，转移话题道： “可能算是吧。我记忆中这附近野马很多，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 “野马？” 江九未神情微愣，反问道， “它们没经过训话，我们怎么骑啊？” 周兰陵扶了扶自己的鬼面，比了个奇怪的手势，解释说： “我会一种…怎么说，秘术吧。可以控制一些动物。” 她也算是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神奇，倒也没有追问这种能力的来处，刚想转头，却听见旁边的丛林间隐约传来一阵野兽的嘶鸣。 周明炽毫不犹豫，飞身踏入灌木，抓住上方的树枝，回身一转，借力再冲一段，落入林中。 江九未看他身形没入林中，连忙起步赶上，等她缓慢地拨开灌木，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 周兰陵没有说谎，那野马在他面前确实没有平时的野性难驯，反而低垂着马首，像是失去了所有精气神。 这位面具可怖的将军轻轻抚着面前野马的脖颈，似乎低低说了句什么，苦涩地笑笑。 江九未走到近前，发现那野马的眼眸变成了一种了无生机的灰色，心中对他这种手段有些忌惮，嘴上问： “只有一匹马，怎么办？” 周兰陵没好气地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位明知故问的少女，说： “怎么，你还想再杀一只马？” 江九未闻言一愣，方才明白，他这种手段是一种类似灵魂剥夺的法术，他掌控了这匹马的行为，也同时抹杀了他的灵魂。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面前这位沙场气十足的将军竟然会在乎这野地里多死一匹马。 江九未越发对他的身世感到好奇，但她很清楚这不是追问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坦然走到马身边，作势就要上马。 “喂，你等下…” 周明炽被面前这位颇不在乎自己安全的少女气笑了，伸手比了比她的身高，又比了比马背，说， “你这小个子的怎么迈上去，再说了，这没有马鞍，你那细胳膊细腿还不被颠碎啊！”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娇气…” 江九未指了指前路，看着面前的鬼面将军，道， “…快点赶路，找到妖神，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6.3w+（热门榜同期第三）】 “无鞍骑马会很颠簸吧…” “九妹真的可以么，她一直体质都不是很好诶。” “女鹅有时候…对自己太狠了。” “心疼加一。” “只有我在乎双人同乘吗？酸酸…” 周兰陵没来由地咳了一声，伸手拍了拍马背，低眸道：“你真的和她很像…” “她？” 江九未对他突如其来的话感到奇怪，问， “你说的‘她’是谁？” 鬼面将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心中一阵盘旋，摇摇头，没有回答，转而翻身上马，朝她伸出了手。 她一向没有追问别人私事的习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帮助，借力上马，毫不介意地抱住了他身上的甲胄。 周兰陵感受到了她的动作，身体微微一颤，也没有多说话，调动秘术驱使着马狂奔。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裹挟着马蹄激起的沙粒，四周本还算寂静的丛林似乎也因之起了波澜，树枝随风摇曳。 江九未感受着面前鬼面将军的呼吸，目光微冷，低声问： “周兰陵，你说我们这次去找妖神。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有几分胜算。” 周兰陵似乎正陷入到某一段冗长的回忆中，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沉沉回应道： “如果是之前的她，我一个人或许就能对付…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清楚她究竟已经到达了什么程度。” 江九未这次倒没有再引他谈论自己之前发生的事，而是侧过头静静地看着树林上的那轮月亮，也像在透过那半卷弯月，思念那个不归的人。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2.1w+（热门榜同期第二）】 “这里的风景好美啊…” “那将军一定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们看九妹的眼眸，感觉好空灵的样子。” “就没人关心这舒适度吗，我看着都觉得颠簸！” “女鹅可怜。” “坐等兮兮学会御剑飞行，带九妹周游世界。” 第六十二章 槐无所安（一） “槐安姐，你在干什么呢？” 楚槐安摸了摸怀里兔子的头，看着蹦蹦跳跳跑过来的小学徒，淡淡道： “我让你背的药材画册背完了？” 听到这话，那小学童稚嫩的脸上顿时晴转阴，嘟着嘴，委屈巴巴： “槐安姐课业留得太多了…做不完……” 楚槐安没有松口，俯身把怀里的兔子放回干燥的草巢中，丝毫没有哄小孩子的自觉，冷冷道： “你现在多背一条，来日就能多救一条生命。” 那小学徒脸色似懂非懂，但看见面前“小先生”严肃的神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转，轻盈吐口： “那槐安姐你这么长时间，救了多少人啊？” 听见面前的孩童把“生命”限制到了“人”，楚槐安神色微冷，语气渐淡，回答： “我救了很多‘生命’，记不清了。” 两人正说着话，小院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官军模样的七八位青年男子包围住了这座小院，当头的一个面容老成，率先出列，看着面前的红衣医女，恳求道： “请姑娘出山救救俺们将军。” 老成士兵说完这话，就拿出了一个陈旧的布袋，伸手打开，露出里面的银两，说： “…这是俺们这群兵蛋子凑的银子。少是少了点，但…但只要姑娘能救下俺将军，俺们可以每月都省出些军费给你！” 楚槐安什么也没说，神色冰冷，抬起红裙就要向门外走去。 那老卒见她的动作，以为她在计较自己带着这么些人无礼闯院，冲到她身前，“扑通”一声跪下，卑微地捧着手里的银子，恳求道： “俺…俺们没文化，嘴笨，姑娘别生俺们气，俺求你…求你救救将军！” 身后的一众士兵见到自己伍长这番行动，竟也受感染般，齐刷刷地跪在了楚槐安面前，恳求她出山救命。 “我说过我不救了吗？” 楚槐安扫了眼面前神色卑微的众人，似乎颇为反感他们这种自降身价的行为，冷冷道， “一个个膝盖都那么软，还想救你们将军？磨蹭什么呢，还不赶快带我去！” 军营中。 楚槐安紧锁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将军”，回眸扫了扫在大帐门口焦急张望的众人，问： “他是怎么伤的？” 这帮兵的表达能力属实堪忧，你一句我一句，硬生生把楚槐安说得云里雾里，只知道这位是主动替他们殿后，方才身负重伤。 楚槐安取出自带的银针，游蛇般四下翻动，流动的血气一凝，似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 她望着那人颇具力量感的躯体上三处贯穿的伤，神色凝重，揉碎了几种药材，包裹在粗布中。 楚槐安张开五指，把微融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手指上，一点一点触摸着面前这具血痕遍布的躯体。 昏睡的男子因沙痛紧锁眉头，却始终没有出声，身体随着那双细腻的手而不断绷紧。 “姑娘…楚先生，将军好了吗？” “闭嘴，少打扰我。” 一旁的军士闻言纷纷噤声，甚至张望的目光也收敛了几分，顺带拉上了大帐的帘子，给予她足够的治疗空间。 楚槐安低头看着这具本该生机勃勃的躯体，手指搞怪地挑动着某些部位，只弄得面前这人面红耳赤，方才放手，转而调侃道： “嗯…看着蛮会的，要不…咱俩玩玩？” 她见面前的人不作声，伸手勾起了他的下巴，戏谑道：“小将军，你在医生面前装昏？好啊…看你能忍多…” 见楚槐安的手愈加放肆，身下的小将军无法忍耐，伸手抓住了她清瘦的手腕，打断了他的话，说： “姑娘请自重。” 楚槐安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俊俏的少年，手指落下轻轻勾挠着他的掌心，调笑道： “刚刚那几下，蛮舒服的吧？要不然怎么装昏那么长时间？” 小将军闻言脸色一红，随即扭过头去，辩解道： “我那是…怕姑娘顾忌名节，不敢放手医治。” “名节？” 楚槐安冷哼一声，甩开面前这人的手， “那玩意不就是给我们的枷锁吗？你以为我在乎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小将军印象中医师都该是谦逊有礼、举止大方的，却没成想遇到了她这种异类，又是趁着治疗功夫调戏自己，又是动不动发脾气。 但毕竟这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他一时也不敢怠慢，只不疼不痒地说了句： “我失言了，对不起小先生。” 楚槐安目光扫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颚，流过他伤痕累累却依旧曲线清晰的腹肌，微舔嘴唇，挑了句： “你现在能动不？” 小将军以为他是在询问自己的伤情，仔细感知了下，惊奇道： “感觉…好了不少，只是那几处锐箭的贯穿伤还有点疼……” 楚槐安不耐烦般挥挥手，一掌拍在他胸膛上，惹得他一阵抽痛，接着说： “我问你那个了吗？我是说你能动不？” 小将军试探着支起身，感到自己手臂传来阵脱力般的酸软，诚实回答： “没有力气…但勉强能动。” “那就行。” 楚槐安站起身，双手解开自己腰间的红带，婉约的红袍一时披散开，像瞬时盛开的玫瑰，鲜艳而诱人。 她伸手抚摸面前这位的面颊，手法暧昧而放肆。 感受到那种温度不断下移，小将军涨红了脸，却因为身体过度失血怎么也躲不开她的手，只能连声规劝，试图阻止面前这位小医女近乎荒诞不经的行为。 但很可惜，没有用。 原本在帐外侯着的众兵士听见里面传来有节奏的声音也慌了，却仍牢记着“小先生”不让入内的嘱托，一时进退维谷。 还是那个一看就饱经人情世故的老卒露出了然的神色，赶紧拉着一众兵蛋子离开了帐边。 “伍长，将军他……” “不用担心了，都能…有楚先生医治，肯定能治好， 咱们站那啊，反而给人家添麻烦。” 一众兵士闻言齐齐点头。 楚先生的医术那是十里八乡的出名，上至久病将死的老者，下到农家畜养的鸡鸭，到她手里，没隔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 外面欢天喜地，里面昏天黑地。 一晌贪欢，红衣四散。 小将军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思考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他现在只能感觉到面前女孩的体温与气味。 药草香、血腥气、槐叶味…… 撕裂、纠缠、碰撞…… 这些聚合成一种独特的记忆，一种痛苦与快乐交织的记忆，也是令小将军在之后的日子里无数次想忘掉，却不能忘掉的记忆。 两炷香后。 “呼…” 楚槐安站起身，收拾好衣服，冲着面前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将单眨了下眼睛，微伸懒腰，评价道， “干得不错嘛…” 小将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克制腰间的酸软，支起身问：“姑娘…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她系好腰带，侧头看着面前少年俊美得过分的脸庞，似乎心情不错，语气不再那么恶劣，说： “问别人名字的时候，不应该先介绍下自己吗？” 小将军看着她澄澈的黑色眼眸，仿佛要确认什么事般，语气确凿道： “我叫周兰陵。” “楚槐安。” 她顺手拢好发髻，插上那根银色雕花发簪，走到这位将军面前，又勾了勾他的下巴， “别忘了。” 一月后。 “哎，伍长，你说楚先生那么个娇弱的姑娘，怎么来当咱的军医了？” 老卒点了点不远处的中军大帐，老气横秋道：“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她那是因为咱们将军……” “咱们将军？她怎么和……” “你俩聊什么呢？” 听见这个声音，谈着八卦的两兵背脊一凉，还是老卒见多识广，连忙走到不知何时过来的周兰陵面前，恭敬道： “俺们在这感谢楚先生呢？真是人美心善…跟咱这些粗人天天奔来走去的，老家菩萨咋说了…‘大慈悲’！” 周兰陵轻哼一声，哪不知道这些老油条的花花肠子，也没太计较，告诫道： “别背后说人是非。” 见两人嬉皮笑脸地称是退去，他把目光投向中军帐旁的医帐，眼眸中闪着种莫名的神采。 第一番云雨后，楚槐安又来找过他好几次，但都是肢体接触，从没和他聊过自己的事。 平时在帐中因公务谋面，她更是对自己冷若冰霜，就像是对待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般。 长久下来，周兰陵自己也分不清他们算是一种什么关系，甚至也不想分清——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 或许自己真正了解她那一天，就是她彻底离开自己的时候。 被心中莫名烦乱的情绪驱使，周兰陵走进了医帐，看清面前的少女正抱着几只刚出生没两天的兔子幼崽，似乎在为它们度针。 了解面前这尊“神”的脾气，他一时也不敢打搅，正打算抽身离开，去训练场里看看新补充进来的一批士兵的成色，却被她突然叫住。 楚槐安温柔地把兔子放下，看着面前因自己唤名而回眸的少年，柳眉微挑，说：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第六十二章 槐无所安（一） “槐安姐，你在干什么呢？” 楚槐安摸了摸怀里兔子的头，看着蹦蹦跳跳跑过来的小学徒，淡淡道： “我让你背的药材画册背完了？” 听到这话，那小学童稚嫩的脸上顿时晴转阴，嘟着嘴，委屈巴巴： “槐安姐课业留得太多了…做不完……” 楚槐安没有松口，俯身把怀里的兔子放回干燥的草巢中，丝毫没有哄小孩子的自觉，冷冷道： “你现在多背一条，来日就能多救一条生命。” 那小学徒脸色似懂非懂，但看见面前“小先生”严肃的神情，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转，轻盈吐口： “那槐安姐你这么长时间，救了多少人啊？” 听见面前的孩童把“生命”限制到了“人”，楚槐安神色微冷，语气渐淡，回答： “我救了很多‘生命’，记不清了。” 两人正说着话，小院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官军模样的七八位青年男子包围住了这座小院，当头的一个面容老成，率先出列，看着面前的红衣医女，恳求道： “请姑娘出山救救俺们将军。” 老成士兵说完这话，就拿出了一个陈旧的布袋，伸手打开，露出里面的银两，说： “…这是俺们这群兵蛋子凑的银子。少是少了点，但…但只要姑娘能救下俺将军，俺们可以每月都省出些军费给你！” 楚槐安什么也没说，神色冰冷，抬起红裙就要向门外走去。 那老卒见她的动作，以为她在计较自己带着这么些人无礼闯院，冲到她身前，“扑通”一声跪下，卑微地捧着手里的银子，恳求道： “俺…俺们没文化，嘴笨，姑娘别生俺们气，俺求你…求你救救将军！” 身后的一众士兵见到自己伍长这番行动，竟也受感染般，齐刷刷地跪在了楚槐安面前，恳求她出山救命。 “我说过我不救了吗？” 楚槐安扫了眼面前神色卑微的众人，似乎颇为反感他们这种自降身价的行为，冷冷道， “一个个膝盖都那么软，还想救你们将军？磨蹭什么呢，还不赶快带我去！” 军营中。 楚槐安紧锁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将军”，回眸扫了扫在大帐门口焦急张望的众人，问： “他是怎么伤的？” 这帮兵的表达能力属实堪忧，你一句我一句，硬生生把楚槐安说得云里雾里，只知道这位是主动替他们殿后，方才身负重伤。 楚槐安取出自带的银针，游蛇般四下翻动，流动的血气一凝，似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 她望着那人颇具力量感的躯体上三处贯穿的伤，神色凝重，揉碎了几种药材，包裹在粗布中。 楚槐安张开五指，把微融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手指上，一点一点触摸着面前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 昏睡的男子因沙痛紧锁眉头，却始终没有出声，身体随着那双细腻的手而不断绷紧。 “姑娘…楚先生，将军好了吗？” “闭嘴，少打扰我。” 一旁的军士闻言纷纷噤声，甚至张望的目光也收敛了几分，顺带拉上了大帐的帘子，给予她足够的治疗空间。 （楚槐安逆吃小将军） 还是那个一看就饱经人情世故的老卒露出了然的神色，赶紧拉着一众兵蛋子离开了帐边。 “伍长，将军他……” “不用担心了，都能…有楚先生医治，肯定能治好， 咱们站那啊，反而给人家添麻烦。” 一众兵士闻言齐齐点头。 楚先生的医术那是十里八乡的出名，上至久病将死的老者，下到农家畜养的鸡鸭，到她手里，每隔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 外面欢天喜地，里面昏天黑地。 一晌贪欢，红衣四散。 （小将军事后感想） 两炷香后。 “呼…” 楚槐安站起身，收拾好衣服，冲着面前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将单眨了下眼睛，微伸懒腰，评价道， “干得不错嘛…” 小将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克制身体的酸软，支起身问：“姑娘…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她系好腰带，侧头看着面前少年俊美得过分的脸庞，似乎心情不错，语气不再那么恶劣，说： “问别人名字的时候，不应该先介绍下自己吗？” 小将军看着她澄澈的黑色眼眸，仿佛要确认什么事般，语气确凿道： “我叫周兰陵。” “楚槐安。” 她顺手拢好发髻，插上那根银色雕花发簪，走到这位将军面前，又勾了勾他的下巴， “别忘了。” 一月后。 “哎，伍长，你说楚先生那么个娇弱的姑娘，怎么来当咱的军医了？” 老卒点了点不远处的中军大帐，老气横秋道：“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她那是因为咱们将军……” “咱们将军？她怎么和……” “你俩聊什么呢？” 听见这个声音，谈着八卦的两兵背脊一凉，还是老卒见多识广，连忙走到不知何时过来的周兰陵面前，恭敬道： “俺们在这感谢楚先生呢？真是人美心善…跟咱这些粗人天天奔来走去的，老家菩萨咋说了…‘大慈悲’！” 周兰陵轻哼一声，哪不知道这些老油条的花花肠子，也没太计较，告诫道： “别背后说人是非。” 见两人嬉皮笑脸地称是褪去，他把目光投向中军帐旁的医帐，眼眸中闪着中莫名的神采。 第一番云雨后，楚槐安又来找过他好几次，但都是肢体接触，从没和他聊过自己的事。 平时在帐中因公务谋面，她更是对自己冷若冰霜，就像是对待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般。 长久下来，周兰陵自己也分不清他们算是一种什么关系，甚至也不想分清——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 或许自己真正了解她那一天，就是她彻底离开自己的时候。 被心中莫名烦乱的情绪驱使，周兰陵走进了医帐，看清面前的少女正抱着几只刚出生没两天的兔子幼崽，似乎在为它们度针。 了解面前这尊“神”的脾气，他一时也不敢打搅，正打算抽身离开，去训练场里看看新补充进来的一批士兵的成色，却被她突然叫住。 楚槐安温柔地把兔子放下，看着面前因自己唤名而回眸的少年，柳眉微挑，说：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第六十三章 妖神记（十四） 舟车劳顿一夜，两人从尚有人烟的郊外来到了一派原始景象的丛林。 远处是一座不算宏伟的山峦，隐约可见其中的老旧的亭台遗迹，有种岁月锈蚀的味道，如同一位面容沧桑的守望者。 此时正值初春，天气虽然已经回暖了些许，但还没有达到温度适宜的程度。 身着薄纱衣裙的江九未身体微颤，伸手哈了哈气，看着身边面色如常的周兰陵，问： “这就是‘妖神’的居所？” “嗯…” 周兰陵目光在那几座年久失修的亭台上停了一会儿，随即伸手指了指身边的野马， “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原路返回。” 江九未没有回答，看准面前的行人路，直接迈步走向了那座山峦。他看着这位女孩的背影，低头轻笑一声，也跟了上去。 步入密林，空气逐渐湿冷，江九未皮肤如冰，裙摆上更是沾了不少几欲化霜的水珠。 周兰陵注意到面前女孩被冻得打颤，顿了顿声，说：“你没带衣物，里面会更冷，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几番下来，江九未感觉到面前这位将军似乎对妖神有种异样的情感。此时见到他近乡情怯的表现，有些无语，说： “你这么想回去，不会是不敢吧？” 周兰陵被这么一激，倒也没如往常一样愤愤回怼，竟直接点点头，坦荡道： “我确实不敢见她。 如果我这么说了，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 江九未意外于面前这位的坦诚，回过身，直视着他面具下游移的双眼，说： “我必须要去。” 【玩家江九未/触发主线任务：“妖神”的羁绊】 【内容：世人总把自己不理解的事物称作“神明”，但或许并非每一个神明都有着足够强大的内心去承载信徒的欲望。面对即将脱轨的列车，你会毅然停下，还是放任自流呢？】 【目标：找到“妖神”】 对于自己触发主线任务，江九未有惊喜，但并不意外。 这个世界只存在两方可以接触的势力，如果自己在天子周明炽那里一无所获，所谓的“主线”一定在同样代表最高地位的“妖神”这边。 周兰陵低下头，鬼面下的双目微闪，自嘲般笑了笑，说：“有的时候，你比我勇敢。” 江九未凑到他身前，伸手敲了敲他胸前的甲胄，平淡道：“不是有的时候，是一直以来。” 登山是枯燥而乏味的征程。江九未却没有丝毫的抱怨与停息，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山色渐深，眼前的景象也更为生动。偶尔会有几只松鼠或无害的小蛇短暂逗留，看着行路上这两个奇怪的人类。 “她知道我们来了。” 周兰陵苦笑一声，指了指脚下队列整齐的蚂蚁，摇头说， “这下你想走我们也走不了了。” “妖神”有操控小动物的权利？ 江九未对这个手眼通天里的妖神更加感兴趣了，正想向周兰陵询问更多信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响。 她猝不及防之下，当即被震得四肢脱力，半跪在地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兰陵，你总算敢来见我了，怎么…向我炫耀新欢？”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6.4w+（热门榜同期第一）】 “我去我连个鬼影都没看着。” “那个妖神在哪啊？” “她生气打周兰陵啊，为什么要伤害九妹？” “那些小动物好奇怪……” “确实，感觉都很…有灵性？” 周兰陵面露复杂，长叹了口气，若有所指道： “我以为这么长时间了，我们都可以释怀了。” “释怀？” 那个声音清冷，言辞吐纳之间透着锋锐，初听便不惹人亲近， “我可以释怀，那被你们屠杀的那些生命呢？它们还有释怀的机会吗？” 江九未强忍着身体传来的刺痛微直起身，抬眼观望。这时候四周的树木忽然有规律地晃动起来，奇异地落下了不少绿叶。 那些叶子似乎被什么力量驱动，逐渐飞舞盘旋中逐渐凝结成一个人形。 江九未神色一愣，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炽烈的红衣，束腰的布带花纹婉约却松弛，起不到什么凸显身材的作用，却平添了一种洒脱肆意的气质。 她看了看面前粉色瞳孔的女孩，目光一柔，轻声问： “你是…兔子？” 虽然已经从白之问口里听过一次这种猜测，江九未还是有些无语，却不敢怠慢，如实回应道： “我不是妖。” 那女人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地挥挥手，转而面向带着鬼面的周兰陵，语气戏谑： “还带着这个？能吓到谁啊…连你们的皇帝都不要你了，还想着当你的诸侯王？” 在她面前，周兰陵全没有了刚复活时的意气风发，眉宇低沉，沙哑道： “楚槐安，我希望和你能好好说说话。” “不可能了。” 那女人轻蔑般撇过头，似乎再也不想看见面前这人般，冷冷道， “从你们决定杀死那帮妖起，从你抓住我不让我去法场起，我们之间就只是仇，没有一丝一毫的情。” 周兰陵似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对着面前的楚槐安，扬声道： “可是那些都不是人啊！那种情况你去了会死的！” 楚槐安闻言，脸色更为阴沉，气极反笑，低喃着： “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就可以随便被人杀戮打骂吗？不是人就可以被人当作货物买卖吗？ 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所谓权贵又有几个真有良心？！” 周兰陵深吸一口气，主动走上前去，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恳求道： “你和我走，回京城把事情说清楚，现在的皇帝是个难得的仁义之君，她会帮助你完成理想的。” 楚槐安听见这话，声音平和下来，却带着某种决绝与冷厉： “你又要骗我吗？像那天一样…” 她顿了顿声，竟笑出了声，挥臂甩开他的手，一脚把鬼面将军踢出好远，说： “周兰陵我告诉你，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他听见这话，平日里高昂的头颅无力垂下，牙齿打颤： “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 【目标更新：击杀妖神/说服妖神放弃“灾降”】 不知为何，面前这位女人见到自己是粉色瞳孔，恶意似乎一下子少了许多，也早早地扯下了对自己的威压。 江九未看过面前两位的话语交锋，目光微凝，大概清楚了以周兰陵的身份，说服“妖神”是不可能了。 “击杀”吗？ 她低下头回想了下刚刚那种几乎要把自己灵魂震碎的声音，彻底放弃了战斗的想法。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10.2w+（热门榜同期第一）】 “感觉…这个‘妖神’没有传闻中的可怕。” “她也只是凡人吧。” “这个姐姐虽然挺美，但看上去好凶啊，不喜欢…” “那她为什么成为妖的神明呢？大叛徒吧。” “不知道，大概又是个跌宕的故事吧。” 江九未眼睛面前两人形势急转直下，也不敢犹豫，径直走上前去，伸手吸引过两人的目光，轻声道： “这位姐姐，周将军…其实已经死了。” 楚槐安看到走过来的粉瞳少女，心中微暖，听到她的话，却也不像常人般否认，而是疑惑道： “死了？那我面前这位是……” “嗯…我通过一些手段，把他给复活了。” 江九未转身拍了拍他身上的甲胄，给这位钻牛角尖的将军使了个眼色，道， “所以…前世的种种，就埋葬在前世，你们不要再争斗了，好不好？” “妖神”抬起藏锋的眸子，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面前这位始终不肯摘下面具的将军，声音依旧清冷，却不显怒意： “我无法原谅，你们走吧，不要阻止我。” 如果就这样离开，主线任务必定失败。 江九未不清楚主线任务如果失败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也不想体验一次，但似乎也眼下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心下回转，江九未坦然出声： “我想留下。” 听到这话，方才对峙的两人皆是一愣，周兰陵更是直接道： “小娃娃，你胡闹什么？” 江九未转向一身红衣的妖神，抬起清水般的眸子直视她的眼睛，仿佛天真烂漫道： “我相信这位姐姐不会害我。” 楚槐安低下头，看清她精致的面容，俯身戳了戳她水润的脸颊，却怎么也凶不起来，清淡道： “想到我身边监视我？” 眼看面前这位并没有对自己有太深的敌意，江九未心头微定，再度发力，说： “我并不想参与妖和人的争斗，我只是觉得姐姐不像穷凶极恶之辈，想在这山里清净一段。 如果打扰，就算了。” 楚槐安目光鲜有波动，江九未很难看出面前这位红衣妖神是否有被自己说动，只能保持着那种清澈见底的神情，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复。 周兰陵见状连忙上前，抓住她的衣袖，低声道： “你跟她在一起很危险！” 江九未转过头，眉宇间清纯如初，说： “我不怕危险，我怕做不到。” 第六十四章 妖神记（十五） 山洞中。 【目标更新：留在妖神身边】 【最终目标：击杀妖神/说服妖神放弃“灾降”】 楚槐安坐在一旁用石头雕刻的床上，颇为好奇地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少女，说：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害怕我？” 江九未也不用她邀请，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她身边，反问道： “我害怕你什么？” 楚槐安目光隐约，突然抓住她的衣袖，回手一拉就把面前这位青衣少女拉到自己怀里，俯到江九未耳边，低语道： “他们都叫我‘妖神’…你不怕我杀了你？” 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江九未抓住她的手，主动放在自己的脖颈上，直视着她深邃的眼瞳，说： “你会吗？” 江九未感受到脖颈上的手力度逐渐加大，面色如常，依旧保持着那种微笑盯着面前的妖神。 窒息的感觉传来，她的脸颊浮上了一层病态的潮红，却仍不求饶，似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8.7w+（热门榜同期第一）】 “她疯了吗？！这不属于把刀递给对方吗？” “这也太痛苦了吧！” “女鹅说句话呀，刚刚还好好的呢…” “九妹快服软啊，说句好听的就能活了！” “不理解，这时候了为什么要刚…” 楚槐安感觉到面前女孩把住自己手的力气逐渐减弱，目光微凝，在不捏碎她骨骼的情况下继续施加力度。 江九未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力气逐渐消失，不但不恐惧，甚至还对着面前神色复杂的妖神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楚槐安见状，低骂了句“疯子”，身体一松，想要抽回手。 【玩家江九未/判定禁锢，提高优先级，判定成功！】 妖神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锁在少女脖颈上的手，脸色罕见地显出焦急，脱口骂道：“你疯了？！” 江九未用尽全身的力气唇齿张合，没有发出声音，楚槐安却看懂了她的意思，她在说： 杀了我。 妖神怒上眉梢，回身一脚踢开了江九未，她的钳制瞬时消失。 她看着倒在地板上捂住腹部急促喘息的少女，目光流淌过她白皙脖颈上被自己掐出的红印，质问： “你在干什么？” “哈…呼…我在…和姐姐打赌啊。” 楚槐安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女，不解道：“赌？赌什么？” 江九未气力还未恢复，勉强勾了勾嘴角，说： “用我的命，赌姐姐是个好人。” 妖神眼眉微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冷脸说： “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惹到我。” “嗯…” 江九未勉强喘均气，抬起头宛然一笑，说， “我信，要不然姐姐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喜欢我吗？” 楚槐安看着面前这位令人琢磨不透的女孩，深吸一口气，冰冷道：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特别是你这种心怀鬼胎的。” 江九未笑意盈盈。 “我信。” 经过她颇为激进的试探后，楚槐安倒不像初见那样对自己三番五次的试探了，但也大多时候在干自己的事，视江九未为无物。 几日下来，倒也没出什么矛盾，只是睡觉时，总会有些尴尬。 楚槐安刨开山体内嵌石屋时哪能想到许多年后会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姑娘和自己同住，只造了一张石床。 第一天晚上，楚槐安正要把那小姑娘赶去地板上睡，杀杀她的锐气，一进屋却发现她早已自觉地躺在了床边冰冷的地板上。 粉眸少女蜷缩成小小一团，像是未开放的花苞，又像急需他人照顾的白兔，惹人怜惜。 妖神目光扫过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听着她均匀的呼吸，眼底没来由一暖，却又强迫自己别过头去，不看那人。 江九未似乎是被她的脚步声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清面前的人，甜甜道： “姐姐来了？上床睡觉吧…” 原本杀气腾腾的楚槐安闻言一怔，语气平淡道： “你…就躺这？” “对啊…” 江九未指了指旁边覆盖干草的石床，轻柔道， “那是姐姐的地方，我还是懂事的。” 楚槐安闻言差点没被气笑，强行留在自己家就算了，还拿命威胁自己，这要算懂事，她后半生把乖巧俩字倒着写。 她似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自己的床，指了指最远的那个角落，冷冷道： “你要敢感冒了我就杀了你，赶快去那睡。” 说完，妖神走到旁边，折了折干草，人为地在床上做了段隔断，严厉道： “你就在这条线右面，你要敢过来……” 江九未打断了面前这位的话，无奈扶了扶额头，接声说： “…你就杀了我，知道了。” 楚槐安被噎得难受，索性直接躺在床上，背过身去，不再看所在角落里睡觉的江九未。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94.1w+（热门榜同期第一）】 “哈哈哈九妹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我赌三只兮兮，没有人能挺过九妹三声‘姐姐’。” “这么一看，这个妖神也不太坏嘛…” “无论怎么说，她背叛了人类，不能原谅。” 在外面看这座山屋颇小，但里面却别有洞天，大大小小十几个不同的屋子，栽培着不同的植株。 除了日常的浇水施肥，楚槐安剩下的时间都会去位于正中的房间里。江九未偶然瞥见过一眼，似乎是在刻画什么法阵。 她觉得，如果想多了解关于面前这位信息，那个房间自己必须去一趟。 奈何虽然她最近对自己看管松弛了许多，却仍旧不允许她随便走动。很多机会都被她无奈放弃。 第七日。 “我要出去一趟。” 楚槐安抬眼看了下面前的少女，目光微冷，告诫道， “不要随便动我东西，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江九未目露纠结，凑到她身边，撒娇般道： “姐姐早点回来…” 妖神闻言一愣，狐疑道： “你希望我早点回来？呵，我回来了你随时有生命危险，我走了，你还能在这找找对付我的办法，你…唔…” 她话没说完，唇前就贴来了一根手指。 楚槐安抬眼看见凑到她面前的少女那双清澈的粉色眼瞳，一时愣怔，却听见面前的人温吞道： “我会想你的，姐姐。” 饱经世故的妖神闻言，面颊微红，伸手推开面前的人，利落起身，毫不留恋般走出了石洞。 江九未在房间里等待了一段时间，发现那妖神并没有杀个回马枪的意思，面色微冷，缓步走出房间。 她看着不远处的中心房间，心思一转，要想了解她，自己必须去一次那里，看看她一直在研究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走进中心房，眼前的景象令她微微一愣。 江九未本以为这里面是那种诡谲阴暗的法阵，没想到却是一方温馨的天地。 房间角落里放着几只小兔子，见到她也不害怕，蹦蹦跳跳过来，似乎要冲到她怀里。 她目光一暖，却仍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看了眼墙上的诡秘符号，快步走去，抓紧一切时间收集有用的讯息。 不远处。 刚刚收集好新鲜种子，楚槐安心情不错。 她看见面前树上长了一种甜味果子，犹豫了下，做贼心虚般四下看了看，匆忙摘下了好几颗，嘴里还低喃着： “就一次……” 正当楚槐安打算回到住所时，她发现自己留在中心房间的预警法阵被触动了。 她原本晴朗的神色急转直下，目光微缩，冷哼一声，低沉道： “果然，还是假的吗…” 楚槐安扫过自己篮子中的那几颗甜果，自嘲般笑笑，伸手抓起，毫不留情地摔在地面上。 回想这几日，自己还是对那个江九未太过纵容了，竟然能让她做到这种地步。 要不是自己卖了个破绽试探，恐怕现在还被她那一声声“姐姐”蒙在鼓里呢… 她摘下腰间的佩剑，目光渐冷，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理想更重要，既然她存有疑心，此时除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心念一定，她拔剑出鞘，脚步如风，顷刻之间到达了山洞门口，面露阴狠，直入中心房间。 看清面前的情景，楚槐安却愣住了。 自己养的一群小兔子围着中间的少女转圈，其中一只还被她抱着。 少女看着这些小动物，精美小脸上的笑容清澈而纯真。她用细腻的手安抚般抚摸着这些小生命，像是临凡的天使，在用自己的善意温暖人间。 “天使”不经意般抬起头，看见呆立在门口的楚槐安，脸色一喜，却又似看到了她手中的剑，苦涩地笑笑。 她主动走到楚槐安身前，伸手轻轻抚过妖神的手臂，眉宇间存留淡淡的忧伤，道： “姐姐终于决定要杀我了吗？” 楚槐安竟有些不敢直视面前这位娇弱女孩的眼睛，把剑往后拿了拿，一时语无伦次： “我…” 江九未低垂眼眸，盯着面前人手里的剑，平淡道： “没想到是剑呢…会很疼吧。” 楚槐安面露纠结，不知如何解释，却又看见那群小兔子见她回来的雀跃动作，目光微暖。 江九未拢起青色衣裙，俯下身，逐个抚摸了它们的头，温柔道： “姐姐之后可能要走很久很久…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第六十五章 妖神记（十六） 说完这话，她轻轻挽住楚槐安的手，平淡道： “我们走吧？” 楚槐安肉眼可见一愣，随即道：“走？去哪…” 江九未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温柔而缱绻，轻声道： “姐姐要杀我，不要在它们面前可以吗？ 它们还是小孩子，我不希望让它们接触这样的事……” 妖神闻言低垂眼眸，任由自己青衣女孩拉住自己的手，把自己拉回两人居住的房间。 江九未面色如常，轻轻躺在地板上，依旧缩成一团，闭上眼睛，温和道： “就在这里，姐姐动手吧。” 楚槐安手指紧握剑柄，垂下眉目，盯着地上的女孩，清淡道：“你能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吗？” 听到这话，江九未翻过身来，睁开粉色眼睛直视着面前的女人，真诚说： “我说的是真的，我既不是妖，也不算是人。 我更像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名旅客，并不在乎你们之间的争斗。” 妖神走到她跟前，抬高手里的剑，指着面前的女孩，强压颤声道： “为了我的理想，我不会冒这个风险…” 江九未笑意盈盈。 “我信。”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4.4w+（热门榜同期第一）】 “咋回事？我嗑的cp反目了？！” “这么多天她俩好甜的……” “什么理想啊！九妹对她那么好，她是没有心吗？” “果然叛徒一辈子都是叛徒。” “九妹反抗啊，用‘玫瑰之冢’啊！” 楚槐安面容平静，那双锋锐的眸子却闪着微光，似在与自己心里的某种念头进行着殊死搏斗。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妖神似乎下定了决心，把手里的剑狠然刺下。 “砰！” 耳畔的地板被击碎，江九未侧过头，看见近在咫尺的剑刃插在地板上，微微一笑，轻声道： “所以…姐姐为什么不杀我？” 楚槐安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低垂眼眸看着自己的手，眼底流淌着莫名的光，转过身。 “我有我的理由。” 【目标更新：阻止妖神“灾降”】 【最终目标：击杀妖神/说服妖神终止“灾降”】 江九未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击杀妖神”这条路线。 所以眼前的要务就是利用已知的信息想办法搞清楚她将要进行的“灾降”内容，并试图解开她的心结。 江九未很清楚，自己这几日的表现已经成功触动了这位妖神的内心，也获得了她近乎失去底线的容忍。 但她更明白，楚槐安对自己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 她只是舍不得杀自己。 是时候再进一步了。 江九未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似毫不在意妖神身上沾染的山林霜气，轻轻抱住了面前的人，温和道： “姐姐…你从没和我说过你的事。” 楚槐安感受到服装那侧渗透过来的温热，身躯微颤，没有像往常一般制止她过分亲昵的行为，低低道： “我说了，你就会背叛我，我就会杀死你。” 江九未闻言瞬时松开环抱的手臂，跑到妖神面前，直视着妖神的眸子，道： “为什么？什么事都一定要用杀戮解决吗？” 见她提起“杀戮”二字，楚槐安眼眉肉眼可见一跳，怒气上涌，破口道： “那帮人杀的生命还少吗？这世界早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要想警醒他们，只能用血！无边无际的血！” 妖神一边说着一边用一种惊人的力道抓着江九未的肩膀，似乎要在她身上倾泻一直以来的痛苦与愤怒。 说完这话，楚槐安也看清了江九未异常苍白的脸色，神情微怔，连忙松开手，低喃着： “我…我吓到你了？” 江九未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妖神，说：“姐姐，我其实一直都没有问…我可以信任你吗？” 她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女人游移的眼神，接着说：“信你不会滥杀无辜，信你只是想改变这个世界的晦暗，信你会正确使用自己的力量… 我可以…相信你吗？” 【玩家江九未/触发“楚槐安”个人隐藏主线路径！】 【目前结局倾向：“将死的温柔”（be）】 【当前好感度：76（难以割舍）】 竟然能触发“个人路径”吗？ 江九未是想过面前的人可能对自己有一定感情，却没想到这短短的七日间，自己已经成为了她“不可或缺”的人。 可面前这位“姐姐”明明这几天一直对她横眉冷对，甚至三番五次地想要杀了自己…… 江九未的目光流淌过妖神锋锐的眼眸，看见她依旧冷厉如初的神色，心中一转，或许是她根本不懂怎么表达“爱”吧。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6.9w+（热门榜同期第二）】 “这…她也太极端了吧？！” “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才能养出这种性子…” “明明就是在乎，干嘛搞得要死要活的…” “女鹅别管她了，回周明炽身边多好。” “只有我感觉…她和九妹好像吗？” 楚槐安面容清冷，看着她的眸子温度渐淡，所答非所问： “为了我的理想，我必须要杀很多拦路的人。 他们之中，谁无辜，谁有罪，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江九未抬起头，原本清润的神情一冷，直言道： “那如果是我要拦你呢？” 楚槐安闻言神情微冷，指了指不远处插在地上的剑，平淡道：“你拦不住我。” “是啊…” 江九未闻言低下头，随即轻轻一笑，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抓住了自己的脖颈， “…那现在呢？” 楚槐安瞳孔骤缩，清瘦的手指攥紧，冷厉道： “江九未！你只会这一招吗？！” 江九未摇摇头，目光投向地上寒光毕露的剑刃，轻声说： “我也不想这样，可谁让就这招管用呢？ 姐姐，那你的选择呢？” 楚槐安绷不住了，却碍于她放在脖子上的手不敢上前，神情锋锐，愤声道： “你非要和我作对是吗？” “你在犹豫什么呢？” 江九未把另一只手也搭在脖子上，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要是你的理想对你那么重要，你为什么要对我手软？要是你对我的感情足够纯粹，你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 说到底，你只是一个分不清自己人性和兽性的‘妖神’罢了…” 听到这番话，楚槐安面色一僵，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唤来了一旁的剑，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仍旧迟疑，不敢下手。 江九未感觉自己的施压已经到达了限度，能表现的空间也消融殆尽，剩下的只能赌了…… 赌那高达76的好感度确如其实。 她轻抬眸子，粉色瞳孔里闪着微光，单手指了指山洞门外，冷冷道： “如果你决定了要杀那些人，我就死在你的洞里。” 楚槐安勉强勾了勾嘴角，眼眸中重新点燃野性的火种，左手清抬，说：“你真的拦不住我。” 江九未微微一愣，随即感觉到五脏六腑传来一阵剧痛，伸到脖子上的手无力垂下，跪倒在一旁。 妖神面色复杂，罕见地低垂眼眸，轻声道： “你不该逼我的。不过你别害怕，这就是一种麻醉的蛇毒，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帮你解掉的。” 看着一旁目露死寂的江九未，楚槐安面色微僵，正要丢下她去完成自己的事业，心头却闪过她粉色的眼瞳。 保不准这小丫头有什么办法，不用动手就能杀掉自己。 她转过身，俯到江九未面前，低语道： “小姑娘，你不要求死，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楚槐安看见躺倒在地的青衣女孩唯一能动眼眸一低，以为她答应了自己，面色一喜，当即背起了她，向外走去。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8.9w+（热门榜同期第二）】 “完蛋…九妹的任务是不是要失败了…” “我现在有点害怕，这个妖神不会把九妹囚禁起来吧，她还能回来吗……” “她究竟要干什么啊？” “女帝姐姐要给力啊，千万要救下九妹。” 京城。 周明炽忙完一天的公务，习惯性登上阁楼，眺望宫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心里一紧，连忙唤来无量大师，焦急问：“大师，江…江姑娘，她没出什么事吧？” 一旁的无量闪出身形，目光沉重，望向京城外的天空，行了个佛礼，道： “没有性命之忧，却有囚徒之困。” 周明炽闻言脱下龙袍，露出身下的银甲，甩身就要带兵出城。无量大师身形一虚，闪现到女帝跟前，恭敬俯下身，说： “陛下，你不要忘了，你…” “我确实是天子。” 周明炽打断了他的话，回眸看了眼前方的景色，眼里闪着霞光，坚定道， “我只带我父亲留给我的三千‘绣衣’。我要去救她。” 见她脚步不停，无量再度拦在她面前，慈祥的面容转为严厉，沉声道： “陛下出了皇宫，天下的气运也就不在你身上了，老衲也便不会再保护陛下。” 周明炽指了指下方的宫殿，直视着面前这位从小看护自己的佛门大师，说： “有些事情，无关生死。 如果不救她，我将终身憎恨…此刻的自己。” 第六十六章 妖神记（十七） 京城外战场。 周明炽手上握着天子剑，目光清冷，看着面前形态各异的妖，皱了皱眉，对妖群正中的人说： “你…就是妖神？” 楚槐安看着骑在马上的年轻天子，冷哼一声，回答： “你们这朝廷没有人了吗，还让天子御驾亲征？” 女帝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位红衣女人，目光轻蔑道：“我可不像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绑江姑娘是为了要挟我吧？” 楚槐安失笑，眼眸里深藏的狠厉溢出，指着天子的脸，冰冷道： “她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会用她来威胁你？ 再说，我要对付你们这些人，还用不着那种手段。” 周明炽抬起手中的剑，锋芒毕露，寸步不让，英武道： “不用‘那种手段’？那你倒是放了江姑娘啊！” 妖神听到这句话，冷冽的面容肉眼可见一僵，沉声道：“我干什么，需要向你解释吗？” 这句话说完，脾气都算不上温柔的两人理所当然地谈崩了。 周明炽目光微沉，天子剑后扬到身侧，低沉道： “绣衣全军。” “在！” 楚槐安伸出手，眉宇间闪烁着妖异的紫光，身后的各色妖物如同受到什么恩赐般，气势瞬时暴涨。 她望着女帝身后的绣衣兵士，冷淡道： “你真的觉得凭借这些老兵，能阻止我的‘灾降’吗？” 周明炽一挥剑刃，率马先行，身后的军士拔剑冲出，伴随着沙场的烟尘，传来一句坚定的话： “我为天子，当死于万万人前。” 绣衣全军严整，瞬时击入妖群。没有大规模作战经验的众妖霎时间被逼退，却又凭借着各种诡谲的妖术压住了阵头。 血肉被剑刃划裂，痛呼被兵戈声掩埋。两方势力之间划出了一道由鲜血铸就的分割线。 兵对兵，将对将。 周明炽一刀斩向妖神的头颅，却见她手指闪烁紫光，竟生生握住了本该锋锐无当的天子剑。 女帝再度发力，压身到楚槐安面前，注视着她弥漫紫气的眼瞳，冷冷问： “你到底把江姑娘怎么了？！” “什么时候…” 楚槐安伸出另一只手，重击女帝胸前的甲胄，见她持剑退却，阴狠道， “轮到你问我了？！” 京城外郊。 驿站。 江九未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只能转而打量四周，寻找脱离困境的对策。 自己被关在了一座驿站中，似乎是站主的主卧，床铺朴素却舒适，装潢平平无奇，空气超乎寻常的干燥。 楚槐安临走时跟她说了很多，甚至威胁自己如果她死了，这位不择手段的“妖神”会屠杀更多的人。 江九未知道，她想留下自己。 这已经只是主线任务是否完成的问题了。 如果那位妖神真的杀入京都，掌握了整个世界的统治权，她甚至可能成为楚槐安的禁脔，再难回到主空间。 心跳微促，江九未目光扫过自己的技能列表，神色微松。 【玩家江九未/发动技能“来自死者”！】 【已延续召唤周兰陵】 幽灵般的黑气从地底涌出，再度凝实成人形。周兰陵看着面前躺在床褥上一动不能动的少女，叹了口气，说： “你说你何必去见她？” 江九未不想回答，也不能回答，只是眼眸转了转，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目的，背自己去京城。 周兰陵注意到她的神情，沉默着俯下身，向她体内渡去内气，帮她疏散身上残余的蛇毒。 过了好一会儿，江九未终于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她强忍毒后的酸麻，支起身，连忙道： “带我…带我去找她。” “你…还要去京城？” 周兰陵神色踌躇，扫了眼面前几无气力的少女，规劝道， “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力量比之前强了太多。就算是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江九未目光微凝，不复在妖神面前的乖巧精怪，决绝道： “周兰陵，带我去。” 周兰陵和少女对视了好一会儿，终究是这位鬼面将军泻了气势，一错手横抱起江九未，轻功一运，穿林而去… 踏上郊外的路，气氛却与上次大为不同。 天空阴沉暗淡，却不降雨，而是透着妖异的紫光，似乎要降临什么可怖的妖邪。 路头站着一个人，似乎是奉命前来阻止周兰陵前往京都的。 周兰陵面色一沉，把江九未放到一边，也没有废话，直接飞身上前，横出一拳。 那人一袭镇妖司制服，回转身形，竟然躲开了这气势磅礴的一击，回应道： “看来你们急得很，连话都不说就打架。” 江九未闻言一愣，她认得这个声音，那是自己在京守狱里见到的狱卒白泽。 他对妖物那种态度，怎么可能是妖神的人？ 心中虽然讶异，但眼前的情况不由得她不信。江九未冷哼一声，指着面前的狱卒，回应道： “姐姐应该告诉你，不要伤害我吧。” “神明大人确实对你宠爱有加…” 白泽冷冷笑了声，目光里藏着一种桀骜，回过身， “但她可没说，我不能打折你的腿。 毕竟…只要妖神大人完成了‘灾降’，我们都会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止住了口，望向一旁的周兰陵，厌恶地皱皱眉，说： “就你这样的东西还敢染指神明大人？！” 鬼面将军何曾手软，听见这话，当即再度欺身而上，抬腿劈下，气势如虹。 白泽侧身一闪，躲开这一击，目露紫光，力道飞涨，一时间竟然和周兰陵打得难舍难分。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09.6w+（热门榜同期第一）】 “这个白泽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了……” “当时就觉得他奇怪，口无遮拦的…” “九妹…她还好吗？” “周明炽真能挺到九妹过去吗？” 之前身体一直被麻痹，感知不灵敏。一路颠沛，江九未方才发觉自己被无量寺香火压制的渴血欲似被这紫色天空牵引，竟要再度复苏。 她紧紧攥着手，眼底的猩红若隐若现。两位习武之人身上翻涌的气血在江九未变得愈加芳香可口。 不可以… 江九未狠狠咬了下嘴唇，强忍身体的无力，颤抖站起，低沉道：“给我滚开！” 白泽闻言一愣，随即面露不屑，刚想出言嘲讽面前不知死活的少女，却看见她的面容，面色一僵。 少女粉色的瞳孔里翻涌着红色的浪潮，像是一望无际的玫瑰花海。她身上本来清淡的花味体香也变得如烈酒般浓郁，惹人昏沉。 “我说了…” 江九未嘴唇漫上殷红，抬起头扫了眼白泽的臂膀，一字一顿， “给我滚开！” 【玩家江九未/发动技能“玫瑰之冢”，判定成功！】 白泽的臂膀登时僵硬，皮下涌动着细蛇般的藤蔓，竟被齐肩绞断，掉在地上，长成了一节妖异的“玫瑰木”。 他看着面前的人，眼眸里终于透出恐惧，难以置信道： “啊！这…这不可能啊，你明明一点妖气没有…” 江九未抬起冰彻的眼眸，颤着纤白的腿，一步又一步逼近白泽。白泽惊惧着不断后退，连声道：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确定白泽已经没了斗志，也不回头，低低道：“周兰陵，带我走。” 周兰陵目光盯着那节“玫瑰木”，唇齿微张，正要说什么，却被江九未冷声打断： “少废话。” 京城外战场。 楚槐安随手把折断的天子剑丢到一边，凑到倒在地上的周明炽身前，俯身冷冷道：“就你吗？” 女帝目光扫过周围的尸体，看过他们致死不怯的神态和死不瞑目的面容，目光温暖而轻柔。 绣衣三千，有死无生。 周明炽抬起头，沾满血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颤抖着直起身，目光平淡道：“你赢了…” 楚槐安手上弥漫着较之前更为浓郁的紫气，看她的眼神里藏着深切的痛恨，恶劣道： “我会让你体验一遍所有的痛苦，再悲惨的死去。” 女帝目光依旧炽热，看着面前的众妖，沙哑道： “你可以试试。” 空中的紫气已经到达了某种饱和度，开始不断下沉。所有的妖物力量逐渐增长，京守狱各个牢笼被相继击破。 宏伟的京都一时陷入恐怖的混乱中。 妖神往周明炽的身体内输入紫气。腐蚀般的剧痛登时包裹住了这位女帝，直令她浑身颤抖，眼睛难以自控地流下眼泪，呻吟不止。 “姐姐…你在干什么？” 楚槐安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脸色一僵，回过头看见眼眸猩红的少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手足无措道： “我…不是……” 周明炽看到身形单薄，似乎随时都要倒下的江九未，被痛苦覆盖的眼眸微闪，指甲刺入掌心流出鲜血，嘶吼道： “江姑娘…啊…快走，别回来…啊！” 江九未看着面前的战场，目光扫过那一具具连身体都被啃咬得残缺不全的“绣衣”尸体，抬起眼眸，嘴角是个异样的甜美微笑，说： “楚槐安，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啊？” 第六十七章 妖神记（十八） 刚刚得胜，气势如虹的妖神似乎一瞬间乱了分寸，连忙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臂，解释说： “我要清扫这里的反抗力量，便于推行我的理念。我没有随便杀人，我只…你……” 楚槐安看见面前少女的脸颊上流下两行眼泪，愣怔一瞬，下意识地帮她擦去，伸出手才发现那竟不是泪水，而是触感冰冷的血液。 江九未目里猩红的血色蓬勃欲出，声音越发低沉，沙哑道： “他们若拦你的路，杀了便是了。为什么要折磨她？” 面对眼前几似疯癫的少女，楚槐安沉默无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婉言开口道： “听话好不好？你乖乖回去，等我所有事情解决了，我就把你接过来。” 【玩家江九未/受到当前世界侵蚀，sp-15！】 江九未的面容愈发精致，皮肤白皙得仿佛没有血色，完美得如同一颗无暇的宝石。 “我不会相信你了…” 江九未摇摇头，指了指面前的满地尸体，轻笑道，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玩家江九未/受到当前世界异化！】 【“来自死者”技能变更为“枯萎的魂灵”！】 【技能：枯萎的魂灵】 【类型：主动技】 【效果：你召唤附近可视为“亡灵”的玩家或角色为你战斗，持续时间视玩家魅力值而定（理论最大值：永久）。 部分合理目标在被召唤时，将获得“灾厄玫瑰”的所有属性，并逐渐损失hp。流失致死后无法再次召唤。】 【消耗：成比例消耗sp，无冷却时间。】 【评价：地狱永世空荡，魔鬼长存人间。】 她眼中红芒涌动，倒在地上的“绣衣”们挣扎着站了起来，残破的躯体被玫瑰花藤填补完善，如行尸走肉般怪异可怖。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4.6w+（热门榜同期第五）】 “为什么九妹次次都要面对这样的事？” “她的眼睛…在流血啊……” “那些人…还是人吗？” “真的太恶心了…这个怎么会是九妹的能力……” “会不会…她真的是个杀人狂。” 江九未抬眼看着妖神。楚槐安顿时感觉到躯体内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生长，调动起全身的妖气，勉强压制住了那种涌动。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形容恐怖的青衣少女，似喊歉疚道：“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吗？” 【玩家江九未/受到当前世界异化，sp-23！】 青衣少女操纵着那些尸体守住城门，摇摇头，轻柔道： “是我自己啊，是我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的。 当时的我真傻，明明可以吸收别人的养分。 为什么要一直忍着？” 站在城门旁的“绣衣”尸体逐渐被玫瑰藤取代，散发出梦幻般的清香，弥漫了整个战场。 江九未这些天一直在伪装，试图博取这位面冷心热的妖神的信任，完成自己的主线任务。 可一旦表演过于逼真，戏里戏外，又有谁能分得清呢？ 她现在只能感觉到被欺骗的痛苦，并想让所有人和自己感同身受。 那种猩红的香气像藤蔓般不断蔓延，似要将整个世界拖入血色的地狱。 “江姑娘…” 仍在承受痛苦的周明炽没见过这种样子的江九未，却明显感觉到面前这位青衣少女身上发生了什么重大变化，连忙劝阻， “停下…不要再伤害别人了……” 赤红眼眸的江九未充耳不闻，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玫瑰枝蔓，像是在欣赏什么崇高的艺术品。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7.6w+（热门榜同期第五】 “九妹她怎么了……”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九妹你清醒一下，那些人已经死了啊！” “我感觉九妹才是所谓的‘灾难’本身……” 周明炽终于消化了身体里的部分妖气，冲到江九未面前，刚要拉住她的手，就被一条延伸过来的玫瑰藤蔓打走。 楚槐安竟也没有阻拦突然起身的周明炽，只是紧紧盯着面前的青衣女孩，似是想起什么事般，眼眶微红。 “你好香…好香…” 江九未嘴里喃喃着，身侧玫瑰花瓣微张，直直刺向面前这位“可口”天子的心脏。 周明炽猝不及防之下，根本躲不开，勉强合上双手试图抵挡这一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击中。 “小兔子，你疯了？” 白之问不知何时闪现到了战场，一脚踢开藤蔓，看着面前的少女，摇了摇脑袋，转头面向楚槐安， “我说你个什么‘妖神’，你看看你给她弄成什么样子了……” 楚槐安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静静低下头，一言不发。 “你也…好吃……” 白之问听见这话，无奈扶了扶额头，扭头道：“吃小僧，你不怕舍利子硌牙啊？” 周明炽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小和尚，面色一愣，随即喜悦道：“你是…无量大师说得那位前辈？” “‘前辈’…” 白之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扫了眼天子，若有所思道， “小僧的俊俏容颜难道随岁月流逝了吗？都能让七老八十的人叫我前辈了。” 众人头一看见说话这么妖的和尚，一时愣住了，但江九未的玫瑰藤却从不停息，再度向白之问刺去。白之问侧身闪过花尖，一脚踩住藤蔓中段，抽她攻击的空隙警示道： “小兔子，你杀了人之后不会后悔吗？” 江九未眼眸毫无波澜，伸出了更多的花藤，就要捕杀这位碍事的和尚，却又被一大堆剑气斩开。 “漂亮姐姐…你怎么了？” 飞身而来的牧辞兮似乎看过城头那些形容可怖的尸体，脸色苍白无比，强忍下呕吐的冲动，对她说， “你不是这么残忍的人啊！” 看见身着小裙子的牧辞兮，江九未的眼眸中泛起了些许波澜，却仍未从嗜血的欲望中脱身，再度驱使触手直击他的额头。 意识深处。 江九未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不断闪动，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仿佛置身于海啸中的小舟，稍有不慎便会彻底沉没。 等到她终于抓回了自己的理智，却发现自己周围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儿时记忆里的那个封闭的屋子里。 看到这个地方，江九未瞳孔微张，匆忙跑到角落里缩成一团，似乎习惯了什么般双手抱头，身体打颤。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江九，你还是这么没出息啊！” 江九未抬起头，看清面前的人。 她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长相，可脸上的神情却是即刻薄又生动，仿佛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戏子，眉宇之间闪着凉薄的光。 那女孩俯下身，看着角落里的江九未，冷声道： “你还真是没用啊…” 江九未隐约间记起面前这位的名字，愣了好一会儿，说：“江未？” “江未”低下头，眼眸里藏着不屑，冷淡道：“还认得出来我，看来…你也不是没长个脑子。”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明明不想…” “是我带你来的吗？” “江未”勾起角落里女孩的下巴，手指狠狠发力，直捏得她脸骨发响，方才松手，道，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只会逃避。 小时候被打了逃到这种小房间。 长大了不会交际，逃到人群外。 心姐死了，你创造了我替你逃避痛苦。 到现在…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还要逃回这里！” 江九未闻言目光暗淡，四肢收紧，似乎在惧怕什么。 “江未”冷哼一声，伸手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骂： “你他妈什么也不敢！” 见她迟迟不说话，“江未”上了脾气，当即一手抓住她的领子，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质问： “你告诉我，为了找心姐，你干了什么？ 你明明可以吊着方风燃让他为你付出更多，明明可以捆绑住韩江让他带你过本，明明可以不救那个什么唐婉，明明可以带上牧辞兮让他替你杀妖神。 你呢？你靠着你那自以为是的善良，什么时候能找回心姐！” 说完这话，她回手把江九未甩到墙上，恨铁不成钢地一顿拳打脚踢，嘴里不停： “你告诉我，这种情况，你除了喊疼，除了找你的心姐，你还会干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她似乎对江九未的逆来顺受感到无趣，声音冰冷下来，说： “把身体给我吧。 你这样的胆小鬼不配再见到心姐。” 京城外战场。 江九未的眼眸深处涌出一股清明，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难以置信般看着面前的景象，低喃道： “这是…怎么了？” 众人见四周的玫瑰花藤垂下，以为江九未恢复了正常，面上皆是一喜。 楚槐安更是内疚般直接跑到了江九未面前，紧紧抱住她，颤声问： “你没事…没事了吧？” 江九未甜甜一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妖神，温声说：“姐姐，这是哪里啊？” 楚槐安一愣，以为江九未失去了被自己欺骗的记忆，面色一喜，放松警戒，刚要说话，却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她垂下头，看到一双手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上面还包裹着玫瑰花藤，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猩红眼眸的少女甜美一笑，温柔道： “对不起了姐姐，我需要你死。” 第六十七章 阿久不是阿九（一） “嘿嘿…江未，你个小娘皮在哪呢？给我出来啊…” 听见这个带着酒气的声音，江九未连忙藏到狭窄的储物间夹缝处，身体缩成一团，因恐惧而不住颤抖。 门外男人 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带着酒醉独有的拖沓，怒声道： “赶快给我滚出来！你吃我的，穿我的，真以为自己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吗？！” 江九未用手捂住了口鼻，不敢发声，满是灰尘的白皙手臂上满是青紫的痕迹，甚至带着几道被鞭子抽打留下的血痂。 痛骂了一会儿，那男人似乎也倦了，倒在家里唯一的床上，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江九未松开遮住口鼻的手，急促地喘起了气，脸上浮现一种虚弱的苍白，颤抖起身，微微推开门，确认男人确已熟睡。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家里沾染泥污的冰箱前，打开一个小口，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块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的面包，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再次回到储物间的角落里，她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一口一口细细地咀嚼着来之不易的食物，没有眼泪，只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死寂。 黑天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男人不允许江九未出门，像是圈养金丝雀般把她锁在家里，只不过笼子用的不是金银细软，而是锈铁棍棒。 就算他不锁门，又能怎样呢？ 江九未也不想出去，毕竟在这片街道，自己这个年龄的孤身女孩会经历所有可能经历的坏事。 她名义上的那个“父亲”偶尔也会有点善意，到街区中买几个快过期的面包或临近腐烂的水果带回来，面前维持这个女孩的生存。 让她能够继续作为发泄他痛苦的存在。 那时候江九未没有想过什么是希望，因为她的光早已熄灭了，只剩下储物间里深沉的黑暗。 有一天那男人没有回来。江九未习惯了他的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倒也没当回事。 可在之后的几天里，那男人仿佛人间蒸发般，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 肢体上的苦痛逐渐消失，江九未的生活终于不再那么窒息了，可她开始恐惧。 家里的食物不够了。 前两天江九未还本分的吃着面包，到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把那些“父亲”给自己留的好食物给吃了。 做完这一切的她，已经做好了被打得濒死的准备。 可那人似乎永远不会回来了。 自己要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呢？ 她坐在地板上，看着面前的门，眼神空洞又迷茫。此时的江九未稚嫩与怯懦并存，却很清楚一点—— 如果自己留在这里，一定会成为一具饿毙的尸骸。 她笨手笨脚地转来一个质地坚硬的纸箱，细致叠好，放到窗户地下，试探着踩了踩。 这里的小偷也知道这座屋子代表着贫穷，都没有前来行窃的打算。 时间长了，“父亲”就拆了窗户外防盗作用的铁栅栏，估计是卖了买酒，继续着他在赌馆的“事业”。 江九未拿了个老旧的布袋，往里面装好剩下的食物，费力地爬到箱子上，勉强够到窗户把手。 窗子打开，门外的寒风扑面而来。 她瑟缩着身形，深吸一口气，先把食物丢了出去，又轻盈一跳，不算平稳地落到了屋子外的沙石地上，微一踉跄。 与寻常地区不同的是，这条街区白天很空荡，晚上却是人满为患。 此时正值中午，晚上游逛的闲人此刻大概都沉浸在醉梦中。 江九未觉得这是好事，因为就她现在的身体条件，随便一个居心叵测的成年人就能把自己掳走，让自己重新回到地狱。 她转过头，望向街角。这里的房屋都刷着灰色的干漆，上面有不少刻画上去的污言秽语，似乎要宣泄对现实生活的苦闷。 江九未把着墙壁，不断前行，不知道去到那里，只知道不能停下。 她害怕死亡。 江九未更小的时候见过无数鲜活的生命消逝在自己面前，他们的眼睛或许曾经闪烁过灵魂的火光，却在死亡时空洞如井。 她不想变成那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错过了多少个门牌，她面前的景象依旧是荒芜的街道。 她近乎麻木地潜行着，意识中的寒冷感觉越来越模糊，似乎随时要栽倒到地面上。 江九未咬了一下舌头，利用尖锐的刺痛唤回了一部分神智——她看到远处有火光。 她要过去。 白嫩的脚趾被粗粝布鞋磨破，凌乱的衣裙被寒风撕扯。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或许是上帝终于眷顾了这片街巷，又或许只是恶魔偶然的慈悲。 她遇到了一伙小孩，他们正围在火堆旁取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九未再度醒来。 江九未感觉到身下床铺的干燥触感，像是习惯了什么般弹起身，瑟缩到角落里，怯懦着抬眼望向面前的人。 那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太婆，身上穿着保姆似的围裙，一双手厚实而有力，似乎从事过重度的体力劳动。 老人笑了笑，点点江九未，说：“小姑娘，你是被我的娃子们带来这里的，你家在哪啊…怎么一个人累昏在街上了？” 江九未犹豫了一阵，嗫嚅道：“我没有家。” 老太婆似乎料想到这个答案，目露怜悯，伸手刚想摸摸她的头，却被江九未颤着身躲开了。 老人也没有在意她的过度警戒，转而微笑道： “小丫头，你就留在我这吧。这都是和你一样的娃子…没家…没亲人。” 她语气顿了下，目光温和，继续说： “如果你不介意，你倒是可以把我们当做亲人。” 老太婆带着江九未吃了些东西，换了身更干净厚实些的衣服，便带着她去见了把她带回来的孩子们。 这些小孩子脸上的神情与江九未如出一辙，怯懦而阴翳，似乎都刚从地狱的血盆大口中爬出，身上难免沾染了那种绝望。 江九未目光扫过那一排孩子，见到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残疾，心下一惊，忐忑道： “他们的伤…” “是那群混蛋弄得…” 老太婆把目光投向窗外，用一种沧桑而深沉的语气，轻叹道， “这片街区…烂透了。” 跟着老太婆生活，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不多。 这位老者有着超乎这个年纪的耐心和细致，可以紧锣密鼓地安排好孩子们一天的行程——当然，包括课程。 老人会教他们语文和数学，用深入浅出的方式帮助这群身世悲惨的孩子们认知这个世界。 他们的住所是一座废弃的教堂，除却用于上课和林妈居住的礼拜庭外，空间还是很大的，却没有什么隔断。 老人和孩子们把四周居民楼里废弃的面部算作床垫，倒也叠出了几十张像模像样的床，勉强能让这些人有个舒适的环境。 这片街区很贫瘠，那老人也没有多么富有。 手头的积蓄花完，万般无奈之下，老者让孩子们去捡一些废弃物，在附近的小工厂卖掉，获得维持生活所需的金钱与物资。 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到后来值钱的废品越来越少，他们也只能扩大搜索范围，却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就是这样被外出搜寻的孩子们救回来的。 这群孩子大多身世相似——不幸投身一个不存在爱的家庭，机缘巧合之下孤身流浪。 但有一个孩子令她额外印象深刻，那孩子坚持着用灰尘盖住脸面，似乎颇为惧怕别人认出他的身份。 江九未偶然瞥见过那男孩的神色，眉宇阴沉，神情狠厉，像是一只还没有长大的小狼崽，似乎背负着什么深切的仇恨。 所有人话都很少，只有在老太婆身前才会有一些欢笑。这位老者没有透露姓名，大家都叫她林妈。 林妈有着极为丰厚的学识，上到天文地理，下到语言历史，几乎无所不通。 江九未当时还没有明确“地位”的概念，却隐约间清楚，像林妈这样的人不应该和她们在一起。 不应该死在这片充斥着阴暗和腐烂气息的街区。 平静的生活就像波澜不惊的水面，稍有落日坠入，便会掀起无边涟漪。 那是个夜晚，江九未习惯性失眠，正坐在离窗子最近的地方看月亮。 皎白的月色像弯折的银勺，看上去就透着丝丝凉意。 江九未蜷曲起腿，转而躺在长椅上，思考着今天的发生的事，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响，似乎有一队人马赶往教堂的方向。 江九未皱起眉头，从沙发上坐起身，走到窗边往外探看。 这里的建筑并非全封闭的。因此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队人马奔驰而过，车辆呼啸，尘土飞扬，显然是一伙武装人员，甚至可能是某种罪犯团伙。 江九未心里莫名涌起不详的预感。 她打开房门走下楼梯，径直朝林妈所住的礼拜庭跑去。 这条路线是江九未常走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然而当她站在门前，伸出手握住门把手时，却怔住了。 一向不关门的林妈竟然紧锁着房门。 心中莫名的慌张驱使她使劲拍打铁门，她高喊着：“林妈？你怎么了？” 第六十八章 阿久不是阿九（二） 里面久久没人回答，小江九未慌了神，连忙跑回去，叫起来所有小朋友，试图集众人之力打破铁门，看清里面的情况。 可一群不到半大的孩子有什么办法呢？几个胆子大的男孩七手八脚地推搡了下门边，依旧没有什么好办法。 江九未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侧头看到礼拜庭旁边的窗户，带着众人走到它面前。 孩子们听她的话抬起之前收废品弄来的铁条，集众人之力狠狠一推，玻璃应声而碎。 等到零碎的玻璃渣落尽，江九未带头就要钻进去，却被那个比自己大一些的灰脸男孩抓住了衣角。 他声音闷闷的，听不真切，说：“你…别去，我…来。” 江九未没有回答，只是推开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爬进了房间里。 林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神情安详而肃穆。翻进来的江九未见状面色一僵，难以置信地走到床前，抓住她的手，却只感受到了冰冷的温度。 林妈死了。 怎么可能？ 江九未手指打颤，勉强够到林妈放在床头的药品，看见上面的安眠二字，瞳孔陡然一缩，扔开药瓶，喃喃道： “怎么会…” 林妈这样慈祥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江九未强忍心头的恐惧，发现了林妈枕头下似乎有一个纸角。 她伸手拿出，发现是一个信封。 江九未目光颤动，打开信封，里面似乎是一封邀请函。 这时她还没有认识太多字，很多内容都看不懂，只能隐约感觉出来给林妈寄信的人似乎是在威胁她。 她把这张纸揣进衣兜里，最后握了握林妈不再宽厚柔软的手，转身走出礼拜庭。 孩子们盯着江九未，似乎想要这位平时最有主见的“孩子王”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江九未微低眼眸，沙哑道：“林妈死了。” 这群从地狱爬出来的孩童瞬时轰然，几个年纪更小的甚至哭出了声，就要冲进去找林妈。 她却只是拦在众人之前，阻止了他们毫无理智的行为，因为江九未听到了外面逐渐靠近的纷乱脚步声。 时间不多了。 她压稳嗓子，冲着面前的孩子们挥了挥手，沙哑道：“林妈死之前…让我们快点逃出去。” 江九未进去是，林妈就已经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了，怎么可能说话。 可眼下的情况，她却也不得不搬出平时说话最被人信服的她，来促使面前的人群尽快逃离。 眼前的众人虽然慌张痛苦，却也不像其他温室中长大的孩童那般万念俱灰。 他们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回到地狱中罢了。 那个“小狼崽”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说：“我们…跑去哪？” 江九未一愣，环视一圈，沉声道：“至少先跑出去。” 她指挥着这群孩子带上了最需要的食物，简单套好了衣服，带他们齐齐往后门跑。 那脚步声已经推到了外面，似乎马上就要打开那并不坚固的教堂门，冲进来将众孩屠戮殆尽。 可后面的小门是林妈自己打通的，宽度很狭窄，只允许一人通过，十几个孩子手忙脚乱之下，天知道要多长时间走完。 小江九未目光一闪，又转过身，竟直接反身冲向前门。“小狼崽”再度抓住了她的手腕，再度开口道：“你要…干什么，我去。” 她知道时间紧迫，竟直接甩手跑开，从众人的积蓄箱里拿出一沓零钱，撒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听着似是门外安置爆破装置的声音，江九未手下微颤，把信纸塞回信封，也丢到离门口有段距离的地方。 她在赌，赌那一封信的价值。 或许她们交出了那一封信，这些人就不会继续追杀自己这群没什么价值的孩子了。 几番激烈动作下来，江九未的体力早已被熬空，纤细的小腿传来阵阵痉挛，脚步也逐渐凌乱。 可她依旧拼尽全力地往小门跑。 江九未身后传来一阵巨响，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的烟尘。她耳朵被震得微痛，正要倒下，却感觉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量，直接把她拽出了小门。 她微匀呼吸，看清了把自己拉出来的是“小狼崽”，微微点头，算是表示感谢。 江九未连忙叫上不知所措的孩子们，带着一伙人跑进教堂后的丛林中。 那群武装人员似乎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事实上如果不是见到了那么多被叠成床铺的面布，那群人根本不会想到这么恶劣的环境还能住人。 还住的是一帮孩子。 好不容易跑了出来，众人之间的气氛却并没有好过多少。 本来带出来的吃的就很少，逃命的慌乱中又遗弃了一部分，这帮孩子很快就要面对饥荒了。 要去哪？ 江九未从不觉得幸运这个词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母亲走了，“父亲”死了，那位继父还在给予自己足够多痛苦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遇见林妈后的生活好了些，她却也从不敢有大的松懈，既然命运从不善待自己，那我就每时每刻都备战。 江九未眼看身后的驮扶着残疾小孩的众人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连忙停步，示意众人席地而坐，稍事休息。 她也不想让面前这些人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只能压制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低低地喘着气。 这种凝固的气氛下，那“小狼崽”却凑到了自己面前，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疲倦道： “我们去哪？” 一群又幼又残的小孩还能去哪？ 江九未目光一闪，望向山下的丛林，或许…可以试着找找周围的孤儿院？ 之前和他们一起出门捡过废品，江九未也算是对这片街区比较熟悉，在她模糊的印象中，街区靠近自己家的那一头，似乎有着一个孤儿院。 回去吗？ 江九未低垂眼眸，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勾起自己苦痛的地方。 但如果待在山上，自己这群普遍体力不支的小孩子，最后一定会沦为饿殍，成为野兽的腹中之物。 可…要是去孤儿院，遇到那群武装人员怎么办？ 她心下一转…要不，回去看看？ 江九未心思一定，侧头向面前的小男孩，说：“我回去看看…不行的话，我们去孤儿院。” “那里真的适合我们吗？” “小狼崽”铺满黑灰的眼眉微皱，似有所顾虑道， “如果那里是好人，林妈妈为什么不送我们去那？” 江九未想起了被自己丢下的信，眼眸低垂，说：“或许…她有自己的原因吧。” 说完，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孩子们在原地待好，抬腿就要独自下山。 “小狼崽”见状一愣，却没有像上两次一样拦住她，只是低垂下眼眸，目光中是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教堂。 那群人似乎没有多加逗留，拿走了地上的纸钱和信封就离开了。 江九未回到礼拜庭窗前，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如同安睡的林妈，低低说了句：“你怎么舍得？” 悲伤是很稀疏的东西，寻常的生活中或许很难遇到，但一经触碰，它就会勾引起人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 就像从地底伸出的巨手，无可抗拒，无法抵御。 但现在没有矫情的时间，江九未小心翼翼走到被炸开的教堂门旁，往外探头一看。 她发现道路有被清理过的痕迹，平常那些在这时间段闲逛的醉汉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深的夜色…或许自己一行人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好机会！ 江九未沿着原来的道路小跑回到山上，看到神色依旧惶恐的小孩们和低垂眼眸不知所思的“小狼崽”，心念一转。 “大家和我去孤儿院吧，现在街上人少，大家聚在一起，更安全。” 那些小孩早已习惯了江九未的指挥，三五成群地站起身，拉着残疾的同伴，缓慢下山。 孤儿院门前。 这座建筑显然要比废弃的教堂整洁辉煌许多，说是孤儿院，其实在装潢上更像是一家皇室博物馆。 这建筑外侧挂着电灯，檐角镶金戴银，窗明几净，白砖亮瓦，真不清楚一家孤儿院哪来的这么多装修资金。 一片街区，两栋建筑，差异立见。 没见过大世面的众人失了分寸，齐齐把目光投向站在队伍最前端的江九未。 她注意到其他人的期望，轻轻吸了口气，主动走上前去，沉沉敲了敲门。 她守在门边，隔了好一阵子，才有一个带着些许惺忪的声音传来： “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谁啊？” 江九未对见陌生人有些恐惧，但眼下的形式也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她压了压嗓子，扬声道： “您好，我们…需要帮助？” 那边的人听到是女孩子的声音，目光微闪，拉开大门，看清了面前风尘仆仆的小女孩，说： “你…是孤儿？” 江九未抬起头，面前这位穿着宽松的黑色睡衣，身形消瘦，眼眶深邃，看上去很不惹人亲近。 她点点头，侧身露出身后的一众孩子，温吞道： “我们都是。我们没有地方去了，想请您帮帮忙。” 第六十九章 阿久不是阿九（三） 那人看过面前人群中那几个残疾的孩童，肉眼可见地锁起了眉头，却又看到了江九未，目露深沉，说： “你要和他们一起？” 江九未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微微一愣，不解道：“您…什么意思？” 那人蹲下身，想伸手捏捏她的脸。江九未目露惊恐，连忙后退两步，躲开面前这位过分亲昵的举动。 那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似乎一时间来了怒气，面色阴沉，冷冷道： “小丫头，我告诉你，我们这不是做慈善，你身后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玩意我不可能要…” 他说完这话，微微一顿，语气柔和了些，说： “不过你个小姑娘长得倒挺秀气。 你可以留下。这有好吃的好玩的，你还不用为寒冷发愁，多好啊…” 说完这话，他作势就要把江九未拉进孤儿院。江九未早就感觉面前这人并非善类，灵巧躲开，刚想离开，却听见了面前人的话： “呵，你不来？那你带着他们能去哪？ 一群小孩子出去乱逛…你想看他们死在你眼前吗？” 说完这话，那男人直勾勾盯着江九未衣裙下精致的锁骨，若有所指道： “只要你答应留下来，让我高兴了，说不定还能给他们点吃的穿的…” 江九未神色微沉，看了看身后已经疲惫到不行的一众孩子，深吸了一口气，刚想答应面前这位的无理要求，身后忽然蹿出一道黑影。 “小狼崽”回身一腿踢开面前的男子，看着面前的女孩，说：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江九未一时不太理解面前这位小男孩的思路，指了指面前倒下的人，低声说： “他说让我进这个孤儿院，就能给大家吃的喝的。” 听到这话，“小狼崽”灰黑的脸上露出狠厉的神情，登时以一种非凡的力道狠狠踩了下去，直接把那人的腿给剁断了一截。 江九未瞳孔微缩，连忙拉住想要进一步施暴的男孩，凑到他面前，低声说： “你干什么？！他可以给我们提供住所的。” “他欺负你了。” 江九未看着面前莫名执拗的男孩，轻轻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多待，就要拉着面前的男孩回去。 那男孩却反向拉住了江九未，似没控制好力道，直拉得江九未痛呼一声。 “小狼崽”看见她难过的神色，直接慌了神，连忙松开手，低低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江九未忍下手腕上传来的扭痛，疑问道： “你干嘛拉住我？” “小狼崽”听见她的话，感觉到她并没有生气，面色一喜，献宝般说： “你看，他都倒下了。我们不是可以进去拿他的食物和衣服吗？大家甚至可以在这住一晚，等明……” 江九未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显而易见地转冷，出声道： “我们不是强盗，也不是小偷。” 见这回他真的惹这位小女孩生气了，“小狼崽”低垂脑袋，记恨般再度踢了一脚那人的伤口，无视他的惨呼，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江九未离开。 那人说的很对，她们不留在这，又能去到哪呢？ 而且这些孩子的体力几乎枯干，跑动最多的江九未更是浑身冷汗，几欲跌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除了孤儿院，还有什么能收容自己一行人的地方吗？ 江九未紧锁眉头，回忆着到这里来之前在街区里的所见所闻，一无所获。 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放自己出门，如若不是这几天的四下奔走，她甚至对自己生活那条街以外的条件一无所知。 看见她神情严峻，一名缺少了左胳膊的小孩怯怯走到她跟前，抬起头，说： “江未姐姐，我们可以…去墓地。” “墓地？” 江九未有点奇怪，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住人呢？ 她却也知道这位小孩不是在空穴来风，俯下身，温声问： “到了那里，我们住哪？” “墓…墓地旁边有一座废弃的公寓楼…” 那小孩紧紧咬住下唇，似乎在回忆什么恐怖的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出声， “据说有一个长头发的老头住那，后来死了。大人们都嫌晦气，就没人住了。但地方很大。我们可以请去看看…” 江九未不清楚具体情况，却也觉得他的说法可以一试，转而追问细节： “你怎么肯定那个地方会安全？” 那小孩扬起了右手，比划道：“之前姐姐没来的时候，我偶然去过那里…虽然阴森森的，但环境很干…” 听到这话，江九未也不再犹豫，压榨着自己的精神，扶起已经脱力的两个小孩，一瘸一拐地向墓地进发。 墓地前老旧公寓楼。 江九未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座古朴而暗沉的建筑，眉头微皱。 可就眼前的情况看，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没有过多踌躇，她第一个走进了楼内。 里面空气确实很干燥。但经年无人打扫，难免纷扬起粉尘，惹得众人一阵咳嗽。 这里的被褥早就被不知道什么人给扒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一些没有什么价值的干木头。 孩子们拿出从教堂带过来的火柴，用那些废弃木头生了两团火，好歹是解决了寒冷的问题。 围着火堆，大家吃完了最后的食物。 或许是运动导致的疲累，或许是惊吓过后的虚脱，那些孩子很快就睡着了。 江九未也躺在一块大小合适的木板上，眼眉微皱，目露纠结。 食物，他们没有食物…一点都没有。 这也就是说，这群身体羸弱的小孩，根本熬不到下一个晚上。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选择。 是不是自己应该强行霸占孤儿院里那男人的资源，这样至少这些孩子们还可以度过下一个夜晚，甚至运气好，还能逃出生天重获新生。 她想得很多，脑袋却因身体的疲累愈发昏沉，很快就带着那种纠结沉入了梦乡。 这时的江九未对起床的印象不是轻柔的钢琴曲闹铃，而是方显明光的太阳，和几入骨髓的饥饿。 第二天她依旧被这两样东西唤醒。 江九未环顾四周，孩子们还没醒来，睡得七扭八歪，有几个还因为夜晚的寒冷抱成了一团。 她无奈摇摇头，正想叫醒这帮小孩，准备出门寻找食物，却突然间听到了墓地外侧传来的嘈杂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发声的人嘶吼着：“昨天那伙小玩意就是往这边跑的，不可能有错！” 江九未瞳孔剧缩，连忙俯身，叫起一个孩子，捂住他的嘴，附耳嘱咐他禁声，如此往复终于叫醒了所有人。 这帮孩子刚刚睡醒有些懵懂，却清晰地知道，又有人要来找麻烦了，连忙相互搀扶着起身，在“江未姐姐”的带领下试图从窗户翻出去。 可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们刚刚翻到一般，那群人就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铁质的棍棒。领头的男人被人搀扶着，腿上打着石膏，正是昨天见到的那位孤儿院院长。 他看到走在队伍最后的江九未和“小狼崽”气上眉头，甩起手里的拐棍指着他们，破口道： “就是这两只死耗子！他们打折的我的腿！” 说完这话，他身后的人也不论真相，提着棍子就向她们冲了过来。 虽然已经走了一半小孩，但还有一半还在楼内等待跨越窗户。 江九未见状连忙指挥出去的孩子们先跑里这里最近的另一个繁华街区，上手帮着这群形体不全的孩子翻越窗户。 “小狼崽”天生神力，不知什么原因，也留下来断后。 他靠着那股不讲道理的力气和不计疼痛的狠劲，拳打脚踢，硬生生逼退了率先冲过来的三位手持棍棒的男子。 可那院长带来的人越聚越多，他也逐渐应付不来，以伤换伤之下，也只能无奈后退。 好在他的拼死拼活为团队争取了足够的时间，那群孩子基本都跑了出去，只剩下江九未还在艰难地独自翻越窗户。 “小狼崽”见状，连忙上去帮忙，轻推女孩的腰肢，把她送到了窗外，自己也忍痛跳滚到另一边。 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男孩逼退，已经让这些自诩高贵的“成年人”感到丢脸。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追？ 孩子们四散奔逃，前往江九未口中的新区。两人跑在最后。 事实上，江九未根本就没有力气行动了，小腿的酸痛已经让她无法自主迈出一步。 她之所以能不断前行，只是因为身边的“小狼崽”在拉拽着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倒下。 身后的人越追越近，好在眼前出现了一片错综复杂的烂尾楼区，两人靠着体型较小的优势左右闪避，倒也一时没让那些人追上。 可命运女神从不眷顾一个人两次。 拐了好几个转角，江九未僵硬的腿脚终于放弃了它的职责，彻底失去了力气。 而一旁的“小狼崽”似乎也快要到达了极限，沉沉喘着气，却不抛下她，转而把她背到后背上，蹒跚向前。 “放我…下来吧……” 江九未虚弱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你一个人…可以跑的。” 第七十章 阿久不是阿九（四） 他没有回答，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前进，似乎在害怕后背上的女孩主动跳下去“牺牲”。 又跟追过来的人们周旋了好一阵子，两人也勉强到了新城区。 这里不同于江九未“家”住的那片街巷——穷困潦倒，不堪一提。反而因为矿物产业兴盛，城市化程度很高。 相比之下，她的那个邻近的街区简直像是贫民窟。 江九未不清楚这座城市发展成现在这种畸形情况的原因，也不想知道。 她现在只能感受到，身下男孩那颗跳动的年轻心脏快要撑不住了。 “小狼崽”拐过一条街，看见街边咖啡馆旁有一截小巷。 他当即把江九未放在拐角处，自己跑了出去，打算把这群不太敢在这片繁华街区造次的人们引回“贫民窟”。 江九未很像帮上忙，奈何自己羸弱的躯体只能给他平添麻烦，只好谨慎地藏到垃圾桶后面，压住颤动的呼吸声。 哪些人似乎只对那个“罪魁祸首”感兴趣，并没有过于关注他背上消失的女孩，直直地朝“小狼崽”跑去。 过了好一会儿，那群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她探出头，看到重回寂静的街道，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心头涌上莫名的惶恐。 她之前居住的地方虽然也很空旷，但毕竟出门不多，不与他人交流。 偶然进入这片繁华的新城区，种种陌生的事物凑到了一起，直令她眼花缭乱，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她试探着站起，小腿却传来一阵刺痛。江九未低下头，发现小腿肚上有一道划伤，应该是在奔跑中被碎石或树枝割划出的。 不只是伤口的疼痛，四肢的酸软也令这位女孩感到绝望，甚至站都站不起来。 怎么办？ 江九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封闭的房间里，整个城市犹如一座大的囚笼，把她困锁在里面，甚至无法呼吸。 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心脏的跳动也不再积极，头昏脑热，像是跌入了沸腾的热水中，灵魂在不断蒸发。 朦胧中，她听见了一个声音，忽远忽近地，不真切却温和动人：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发烧了？” 江九未抬起头，面前的人穿着棕色风衣，肩上是淡黄色的围巾，背后荡漾着阳光，像是柔软的蛋黄。 那人俯下身，知性的眉宇间闪过焦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嘴上喃喃着： “怎么会烧成这样？” 这句话说完，江九未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感觉自己跌入了一片柔软的云朵中，氤氲的芳馨包裹住了她，像是无刺的玫瑰花园。 第二天。 江九未意识缓缓苏醒，感觉到身上温暖的被褥，之后是手指尖传来的温软。 她意识到有一个人正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力道柔和，像是坚定的安抚。 江九未睁开眼睛，看清床边的人。 那女人眉宇温和，眼尾上扬，目似桃花，弧度圆润的鼻梁下小巧嘴唇粉嫩可人，看上去温柔得像三月的春光。 她似乎因为照顾自己累了，此时正依靠在床边，闭目休息，却仍握着江九未的手，似要把她从什么地方拉回来一般。 按道理来说，见到陌生人，江九未应该无比戒备，甚至恐惧。可面前这个女人像是一道清软的光，丝毫显现不出威胁性。 似乎感知到了她的苏醒，那女人也惺忪睁眼，揉了揉眼眸，看见江九未清水般的眸子，面色一喜，说： “小姑娘，你醒了？” 虽然这位女人不像是坏人，但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也让江九未不能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 她抽回手，四下打量了下，低低道：“这是哪？” 那女人见她的神态，目中怜悯更甚，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 “这是我家…很安全的，你可以放心。” 江九未似乎被背上传来的触感安抚到，语气放松了几分，接着问：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转而问道：“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 听到这话，穿着高领毛衣的女人一愣，随即放下手，似在犹豫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方才回应道： “你叫什么名字？” “江未…” “江畏？” 那女人微皱眉头，却也不想追问，嘟嘴道， “这名字好奇怪啊…” 她随即俯下身，凑到江九未面前，柔柔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清软又柔和，介绍说： “我叫温可心，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可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很长一段时间，江九未都在想，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面前这位女人。 后来在温可心常年累月的无微不至照料中，这个问题逐渐转化成了一种庆幸。 庆幸“小狼崽”把自己放到了那个小巷，庆幸温可心正好路过那里，庆幸那一天天气没有太差，她能给自己背回来。 温可心平时上班很忙，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但早上都会提前温好一天的食物，放在保温箱里，反复嘱咐江九未拿出来记得要趁热吃。 别说温热的食物，能吃上像样子的饭对之前的江九未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像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梦。 在她的认知中，越美好的东西，就是越脆弱的——随时都有可能失去。 江九未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门口，像是海岸边形单影只的灯塔，守望着那只小舟。 “叮咚！” 门铃声响，温可心拿着一个装着甜点的小盒子，刚刚抬手想要给等了一天的女孩看，就被她冲过来一把抱住。 她看见面前清瘦的女孩，目露温柔，放下手里的糕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 “才一天没见，怎么这么想我？” 江九未把头埋进温可心的怀抱中，声音暗哑，若有所指道：“心姐，你一辈子不要离开我好吗…” 温可心轻轻抬起女孩的头，手指理了理她鬓间的秀发，目光依旧是那种似水的柔和，说： “我答应你，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夜间。 “…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温可心念完故事，伸手压在沙发上支起身，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温和道：“你喜欢这个故事嘛？” 江九未摇摇头，抬起头看着她的桃花眼，低低道：“心姐，世界上真的有童话吗？” “有的。” 温可心伸出手，刮了刮女孩精致的鼻梁，调笑般道， “我们家小姑娘以后也会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然后过上比现在还幸福快乐的日子。” 江九未闻言一愣，挽住温可心手臂的手紧了紧，闻着她身上玫瑰味的清香，说： “我不要白马王子，我要心姐永远和我在一起。” 温可心闻言微顿，目光更为柔和，伸手抱住她的肩膀，轻声说： “姐姐想让你有更美的未来，你这样的孩子，值得所有人喜欢。” “会有人喜欢我？” 江九未诧异般扬起了眉头，看见她的心姐点了点头，轻轻咬住下唇。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看自己如同看包袱的眼神。 想起自己父亲指着她，终究没有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想起自己的继父，对自己隔三差五的言语辱骂和拳打脚踢。 想起孤儿院院长，看向自己时，眼里的轻蔑和欲望。 江九未低下头，眼眉垂落，像是被击破躯壳的钟，逐渐停摆，过了半晌，方才温声说： “可我不信呢…” 温可心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吻了下她的额头，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孩，说： “‘江未’，听着好奇怪，要不我给你换一个名字吧，就算是和之前的悲伤说声告别。” 小江九未懵懂地点点头，看着面前穿着高领毛衣的女人。她面露思索，似乎偶然瞥见一旁桌子上的感冒药，出声道： “你今年九岁？” 江九未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起这个，点了点头。 温可心伸手抚了抚下巴，随即眼眸微亮，轻轻握住女孩的肩膀，说： “要不就叫‘江九未’吧。我们要长长久久，你也要活得长长久久。” 江九未愣愣地看着面前面容温和的女人，嘴角罕见地勾起了弧度，定定点头。 那一晚江九未睡得很好。也许是因为躺在她旁边的人身上安神的熏香，又或者是因为干燥被窝带来的难得温馨感。 又可能是她冥冥中觉得，只要有温可心在，她就可以抵御千军万马。 偶尔会有学生来这找温可心问论文方向，她几次三番地试图让江九未接触其他人。奈何江九未实在怕生，很多情况下也只能不了了之。 她的其他同龄人已经上了小学，而江九未因为成长环境产生的心理问题，依旧待在家由温可心辅导。 事实上，这个时候，除了温可心，没有人能勾动这位性格过分冷清的女孩的情绪。 “阿久，你想不想出去上学？” 江九未已经不记得她第几次问出这个问题了，依旧摇摇头，低声说：“心姐，我不敢。” 第七十一章 阿久不是阿九（五） 她的恐惧很“立体”，对学校的方方面面都有忐忑。同学之间的关系，对于自己学习成绩的担忧，与温可心更长时间分别的恐惧…… 还有她那不能与他人说的秘密。 最近她能够看到一个人。 那人有着与她一样的样貌，眼眉之间却刻着些许凉薄，像是一只悬挂在树梢上的乌鸦，冷冷地注视人间的生死离散。 她没有跟江九未说话，倒也不是不能开口，更像是一种轻蔑。 一旦温可心离开，江九未就能看见那个人蹲在角落里，或是阴影里，维持着她那冷厉的神色，讥讽般看着她。 江九未不理解，却隐隐知道自己与众不同。 脱离人群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她不想温可心认为她是一只怪物，从而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温柔。 “阿久，你最近怎么总是走神，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可心一脸关切地看着面前心神不宁的女孩，摸了摸她的头，疑惑道， “没有发烧啊，姐姐惹你不开心了嘛？” 听到这话，江九未连忙摇头，只要能和心姐在一起就很开心，怎么会和她生气呢。 温可心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女孩，戳了戳江九未被她养得略有婴儿肥的脸蛋，轻笑道： “阿久学会撒谎了…还想瞒过姐姐。” 江九未低垂眼眸，声音暗淡，说： “我说了…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温可心一愣，以为她是在为自己不能正常上学而自卑，抓住女孩依旧清瘦的手腕，轻柔道： “哪怕阿久是再特别的小孩，就算是个小怪物。那也是我的小怪物，少说这些傻话。” 江九未听到“怪物”两个字，身体一颤，听见她的安慰，勉强地笑了笑，说了声要去厕所，就把温可心留在了沙发上。 走进厕所，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低低道： “你到底是谁？” 镜子里的女孩不再随江九未的动作移动，而是变成了江九未看到的另一个自己的那种凉薄神色，挑衅道： “我叫江未，是你创造了我。” 江九未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眼厕所门，确认锁好，再度走到镜子前，追问道： “我…创造了你？” “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过得太幸福了？” 江未冷笑两声，指了指江九未的脸，接着说， “你还记得你的过去吗？” 听到她这话，江九未瞳孔剧缩，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记忆再度蜂拥而来。被遗弃，被伤害，被觊觎的痛苦席卷了她的心脏。 江未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难过得抱住头颅的少女，目光冷淡，打了个响指。 听到响指声，江九未心头那些负面的情绪顿时散去。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嘴唇微颤： “你…对我做了什么？” 江未嗤笑一声，竟直接从镜子里走了出来，捏住面前人的脖子，狠厉道： “做了你对我做的事啊！ 你把那些痛苦的记忆全抛给了我，让我替你承受。你却能在外面的世界里过得这么幸福…” 说完这话，她气愤地一推手把她怼到了门板上。厕所里的剧烈碰撞声吸引来了温可心。 温可心紧张地敲着门，嘴里喊着： “阿久？阿久你在干什么？姐姐在呢，你有什么事跟姐姐说好不好？” 江未听到温可心的声音，冷厉的眼神一柔，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无力倒地的女孩，冰寒道： “我们的帐，下次再算。” 温可心万般焦急下，拿出了厕所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厕所门，看见瘫倒在地的女孩，连忙俯下身。 “阿久，刚刚发生什么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面前的女孩脖子上似被手指掐出的红痕，当即瞳孔微张，连忙抓住江九未的手腕，急切道： “阿久！无论发生什么，你也不能伤害自己啊！” 江九未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不断摇头，挣扎着站起来。 温可心眉头紧锁，似乎在忧虑什么，随即牵住女孩的手，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她在床边坐好，轻柔道： “阿久…我们明天去看医生。” 心理诊所。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目光柔和，看着面前带个孩子过来的儿时友人，说： “怎么小可心，几天没见，有孩子了？” 温可心低头看了眼紧紧抓住自己衣角的江九未，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 “她…是我的妹妹，最近有点不开心，希望你帮帮忙。” 那医生走过来，也不顾忌江九未闪躲的神态动作，戳了戳她的小脸，说： “小姑娘真漂亮，果然…温天使就是运气好。出门都能捡到这么可爱的妹妹。” 医生姐姐干脆俯下身，骨节分明的指头划过江九未细腻的脖颈，附耳道： “小姑娘，要不跟姐姐走吧，别和你心姐玩了。姐姐带你去坐云霄飞车，特刺激。” 江九未似乎觉得面前这人要让她俩分开，目露戒备，连忙躲到温可心身后，一言不发。 温可心没好气地撇撇嘴，指着医生说： “傅以念，你少吓唬人！我来找你是让你帮忙的。” 叫作“傅以念”的心理医生看见面前的大天使发了火，耸耸肩，伸手示意二人走进房间内。 江九未抬眼细看。 那个医生长着一双柳叶眉，眼眸灵动含神，谈话间不自觉微挑，给人一种不适的攻击感，嘴唇丰润，却不显臃肿。 作为需要博得他人亲近的心理医生，她的长相显然不太符合职业要求。 走过诊所的门店，里面是一排类似会客室的单间。医生挑了个光线相对温和的，面向温可心，说： “温天使，你就别进去了。有你在旁边，我什么也问不出来。” 温可心抿起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俯身嘱咐江九未跟医生进入治疗室内。 室内。 这间会客室似乎经常被打扫，窗明几净，整张会客桌上连一点灰尘都找不到。 傅以念招呼江九未坐在另一侧的会客椅子上，脱下了外面较为清冽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衣，轻佻道： “小可爱，等下我哈，我去换身衣服。” 江九未奇怪她为什么诊治患者要换衣服，却也没有询问的兴趣，等了好一会儿，看见在书架后面换好衣服的女人，直接愣住了。 傅以念摘下了眼睛，脸上本来锋锐的曲线顿时柔和，那双眸子也不再灵动轻盈，转而温润如水，使人注视起来不感到压力。 她身下的衣服也一转刚刚的“外科医生”风格，穿了一件暖色毛衣，下身是蓬松的短白毛裤，居家而甜馨。 像弥漫在空中的微醺咖啡香，初不惊艳，但余韵悠长。 傅以念看面前的小姑娘看呆了眼，颇为自得一笑，却不像刚刚那般轻佻，而有一种温婉的感觉。 她指了指自己，说： “喜欢这种范？怪不得总粘着温天使呢。” “温…天使？” “对啊…” 傅以念用咖啡机接了杯咖啡，轻轻拿到桌子前，慵懒靠到椅子上，接着道， “我和你心姐一个高中的，她小时候就这样，脾气好得跟个棉花似的，见人就帮，所以我们都叫她‘天使’。” 江九未听见这话，目光微暗，低喃道：“她…对所有人都一样吗？” 傅以念扶了扶额头，无奈道：“你小姑娘怎么这么没安全感，我告诉你，你心姐对你最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眼神咯。”傅以念抿了口咖啡，“她看你最温柔。” 说完这话，女医生也不想再耽误时间，直入主题，坦然道： “说吧小姑娘，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单纯是有什么让你纠结的事情，都可以说出来。 我可能没法给你答疑解惑，但很多秘密，承担的人越多，承担的压力就越小。” 江九未低垂下眼眸，言辞闪烁道： “我感觉我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 “嗯…你是说，感觉自己时常会有行为错乱，还是……” “江九未”抬起头，整个人的气质一变，看着面前这位医生的眼睛，冷冷道： “我没有什么问题，麻烦你赶快带我出去。” 傅以念放下手里的咖啡，眉头紧锁，低喃道： “人格分裂吗？这可难办了……” “江九未”眉宇间透出凉薄，当即站起身，压迫般走近傅以念，一字一顿道： “我和你说了，我要离开。” 傅以念戴回眼镜，身上气质陡然锋锐，和面前这位“小姑娘”对峙道： “这是我的地盘，你少耍性子。咱们不如聊点实际的，你叫什么名字？” “江未…” “江九未”撇眼看到紧锁的屋门，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坐回了原来的地方，但目光依旧谈不上柔和，冰冷道， “你要和我聊什么？”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 傅以念皱起了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种气质下的小姑娘，语气微冷，说， “我难以想象刚刚那个小可爱身上会孵化出你这么个人格。” “江九未”轻蔑一笑，伸出指骨敲了敲桌面，戏谑道： “她只是个把所有痛苦都转嫁给我的胆小鬼罢了。” 第七十二章 妖神记（十八）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江九未就一直在被那种吞噬欲望折磨，虽然在“无量寺”暂且通过香火压制了一番，却终究没有触及根本。 眼前的尸山血海仿佛变成了鲜润多汁的养料，正挑动着她压制欲望的神经。 天空紫气暗哑，几欲下沉，更加重了她内心深处涌动的“贪欲”，眼底的玫瑰花几乎凝聚成了血滴。 刚刚得胜的妖神回眸看见面前赤红双目的女孩，似乎一瞬间乱了分寸，连忙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双臂，解释说： “我要清扫这里的反抗力量，便于推行我的理念。我没有随便杀人，我只…你……” 楚槐安看见面前少女的脸颊上流下两行眼泪，愣怔一瞬，下意识地帮她擦去，伸出手才发现那竟不是泪水，而是触感冰冷的血液。 江九未目里猩红的血色蓬勃欲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声音越发低沉，沙哑道： “你若不喜欢他们，杀了便是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折磨她？” 面对眼前虽不多言辞，却几似疯癫的少女，楚槐安沉默无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婉言开口道： “听话好不好？你乖乖回去，等我所有事情解决了，我就把你接过来。” 紫气不断下沉，压抑感愈加沉重，江九未心头不祥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玩家江九未/受到当前世界侵蚀，sp-15！】 江九未的面容愈发精致，皮肤白皙得仿佛没有血色，像是丛林中舞蹈的精灵，又像嗜血的恶魔，气质完美得如同一颗无暇的宝石。 【玩家江九未/受到当前世界异化！】 【“来自死者”技能变更为“枯萎的魂灵”！】 【技能：枯萎的魂灵】 【类型：主动技】 【效果：你召唤附近可视为“亡灵”的玩家或角色为你战斗，持续时间视玩家魅力值而定（理论最大值：永久）。 部分合理目标在被召唤时，将获得“灾厄玫瑰”的所有属性，并逐渐损失hp。流失致死后无法再次召唤。】 【消耗：成比例消耗sp，无冷却时间。】 【评价：地狱永世空荡，魔鬼长存人间。】 她眼中红芒涌动，倒在地上的“绣衣”们挣扎着站了起来，残破的躯体被玫瑰花藤填补完善，如行尸走肉般怪异可怖。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4.6w+（热门榜同期第五）】 “为什么九妹次次都要面对这样的事？” “她的眼睛，怎么这么…血红？” “那些人…还是人吗？” “真的太恶心了…这个怎么会是九妹的能力……” “会不会…她真的是个杀人狂。” 江九未抬眼看着妖神。楚槐安顿时感觉到躯体内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生长，调动起全身的妖气，勉强压制住了那种涌动。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形容恐怖的青衣少女，似喊歉疚道：“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吗？” 【玩家江九未/受到当前世界异化，sp-23！】 青衣少女操纵着那些尸体守住城门，摇摇头，气质诡异般撕扯割裂，喃喃道： “是我自己啊，是我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的。 当时的我真傻，明明可以吸收别人的养分。 为什么要一直忍着？” 站在城门旁的“绣衣”尸体逐渐被玫瑰藤取代，散发出梦幻般的清香，弥漫了整个战场。 江九未这些天一直在伪装，试图博取这位面冷心热的妖神的信任，完成自己的主线任务。 可与此同时，那种对鲜血的渴望仍在不断侵蚀她的内心，压迫她的神经。 那满天的紫光似乎在滋养她内心的野兽，触动那些早已被她埋葬在内心深处的痛苦。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江九未现在只能感觉到一种极为熟悉却又似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灵魂撕裂感，感觉整个人像是要被扯成两半。 那种猩红的香气像藤蔓般不断蔓延，似要将整个世界拖入血色的地狱。 “江姑娘…” 仍在承受痛苦的周明炽没见过这种样子的江九未，却明显感觉到面前这位青衣少女身上发生了什么重大变化，连忙劝阻， “停下…不要再伤害别人了……” 赤红眼眸的江九未充耳不闻，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玫瑰枝蔓，像是在欣赏什么崇高的艺术品。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87.6w+（热门榜同期第五】 “九妹她怎么了……”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九妹你清醒一下，那些人已经死了啊！” “我感觉九妹才是所谓的‘灾难’本身……” 周明炽终于消化了身体里的部分妖气，冲到江九未面前，刚要拉住她的手，就被一条延伸过来的玫瑰藤蔓打走。 楚槐安竟也没有阻拦突然起身的周明炽，只是紧紧盯着面前的青衣女孩，似是想起什么事般，眼眶微红。 “你好香…好香…” 江九未嘴里喃喃着，身侧玫瑰花瓣微张，直直刺向面前这位“可口”天子的心脏。 周明炽猝不及防之下，根本躲不开，勉强合上双手试图抵挡这一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击中。 “小兔子，你疯了？” 白之问不知何时闪现到了战场，一脚踢开藤蔓，看着面前的少女，摇了摇脑袋，转头面向楚槐安， “我说你个什么‘妖神’，你看看你给她弄成什么样子了……” 楚槐安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静静低下头，一言不发。 “你也…好吃……” 白之问听见这话，无奈扶了扶额头，扭头道： “吃小僧，你不怕舍利子硌牙啊？” 周明炽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小和尚，面色一愣，随即喜悦道：“你是…无量大师说得那位前辈？” “‘前辈’…” 白之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扫了眼天子，若有所思道， “小僧的俊俏容颜难道随岁月流逝了吗？都能让七老八十的人叫我前辈了。” 众人头一看见说话这么飘的和尚，一时愣住了，但江九未的玫瑰藤却从不停息，再度向白之问刺去。白之问侧身闪过花尖，一脚踩住藤蔓中段，抽她攻击的空隙警示道： “小兔子，你杀了人之后不会后悔吗？” 江九未眼眸毫无波澜，伸出了更多的花藤，就要捕杀这位碍事的和尚，却又被一大堆剑气斩开。 “漂亮姐姐…你怎么了？” 飞身而来的牧辞兮似乎看过城头那些形容可怖的尸体，脸色苍白无比，强忍下呕吐的冲动，对她说， “你不是这么残忍的人啊！” 看见身着小裙子的牧辞兮，江九未的眼眸中泛起了些许波澜，却仍未从嗜血的欲望中脱身，再度驱使触手直击他的额头。 意识深处。 江九未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不断闪动，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仿佛置身于海啸中的小舟，稍有不慎便会彻底沉没。 等到她终于抓回了自己的理智，却发现自己周围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儿时记忆里的那个封闭的屋子里。 看到这个地方，江九未瞳孔微张，匆忙跑到角落里缩成一团，似乎习惯了什么般双手抱头，身体打颤。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江九，你还是这么没出息啊！” 江九未抬起头，看清面前的人。 她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长相，可脸上的神情却是即刻薄又生动，仿佛是一位演技精湛的戏子，眉宇之间闪着凉薄的光。 那女孩俯下身，看着角落里的江九未，冷声道： “你还真是没用啊…” 江九未隐约间记起面前这位的名字，愣了好一会儿，说：“江未？” “江未”低下头，眼眸里藏着不屑，冷淡道：“还认得出来我，看来…你也不是没长个脑子。”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明明不想…” “是我带你来的吗？” “江未”勾起角落里女孩的下巴，手指狠狠发力，直捏得她脸骨发响，方才松手，道，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只会逃避。 小时候被打了逃到这种小房间。 长大了不会交际，逃到人群外。 心姐死了，还要让我替你逃避痛苦。 到现在…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还要逃回这里！” 江九未闻言目光暗淡，四肢收紧，似乎在惧怕什么。 “江未”冷哼一声，伸手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骂： “你他妈什么也不敢！” 见她迟迟不说话，“江未”上了脾气，当即一手抓住她的领子，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质问： “你告诉我，为了找心姐，你干了什么？ 你明明可以吊着方风燃让他为你付出更多，明明可以捆绑住韩江让他带你过本，明明可以不救那个什么唐婉，明明可以带上牧辞兮让他替你杀妖神。 你呢？你靠着你那自以为是的善良，什么时候能找回心姐！？” 说完这话，她回手把江九未甩到墙上，恨铁不成钢地一顿拳打脚踢，嘴里不停： “你告诉我，这种情况，你除了喊疼，除了找你的心姐，你还会干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她似乎对江九未的逆来顺受感到无趣，声音冰冷下来，说： “把身体给我吧。 你这样的胆小鬼不配再见到心姐。” 第七十三章 妖神记（十九） 京城外战场。 “江九未”的眼眸深处涌出一股清明，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难以置信般看着面前的景象，低喃道： “这是…怎么了？” 众人见四周的玫瑰花藤垂下，以为江九未恢复了正常，面上皆是一松。 楚槐安更是内疚般直接跑到了江九未面前，紧紧抱住她，颤声问： “你没事…没事了吧？” “江九未”甜甜一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妖神，温声说：“姐姐，这是哪里啊？” 楚槐安一愣，以为江九未失去了被自己欺骗的记忆，面色一喜，放松警戒，刚要说话，却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她垂下头，看到一双手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上面还包裹着玫瑰花藤，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猩红眼眸的少女甜美一笑，轻柔且低哑道： “我很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杀你。” 【玩家江九未/击杀妖神！】 【玩家江九未/完成主线任务“妖神”的羁绊！】 “江九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妖神眸里的神采一点点消失，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澜，甚至仍然保持着那种甜美微笑。 她站起身，身后的玫瑰藤在地表涌动，似乎在积蓄自己的力量。 【世界表现结算中…】 “系统，我要暂停结算。” 【已暂停】 “江九未”扫过面前目瞪口呆的众人，轻轻一笑，低声询问： “系统，我如果杀了足够多的角色或玩家，积分会不会很多。” 【注意！击杀主要角色将本世界发生莫测变动，或将引起灾难。】 “她”目光冷彻，歪歪头，扫过妖神死后颜色逐渐褪去的天空，戏谑道： “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话，“江九未”把楚槐安的尸体踹到一边，甩了甩手上的血，款步向周明炽走去。 令“她”意外的是，另外两名在场的玩家也没有选择立刻回到主空间，都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 白之问从她“清醒”过来时就紧皱着眉头，嘴中轻念着某种经文，到后来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 牧辞兮颤抖着身体，似乎难以想象面前的人会是之前和自己玩耍的温柔大姐姐，脚步连连后退。 妖神死后，她的妖气也逐渐消散，周明炽身上的痛苦逐渐消失。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凉薄的少女，微紧拳头，戒备道： “你…你不是江姑娘，你把她怎么了？” “江九未”闻言一愣，颇为疑惑般走到几人跟前，面朝这位天子，冷淡道： “哦…你怎么发现的？” 女帝感受到面前的人身上冷冽的气质，眼眉低垂，似是不想看见这种状态下的“江九未”，低低道： “她…她只是表面上冷清，绝对不会像你那么随意踢开他人的尸体的！” 牧辞兮得到了这种解释，明白自己并没有被江九未欺骗，神色一转，美眸微闪，伸出剑指，奶声威胁道： “快把漂亮姐姐还回来！” “呵…” “江九未”嗤笑一声，挨个点了点面前的人，不理解道， “我就不明白了，那个胆小鬼有什么好的？我能击杀妖神，我能保住你的天子位，我能带你们通关，她能吗？” 说完这话，“江九未”欺身而上，目光扫过面前拦路的两位玩家，眼底红光一闪，就要勾动他们体内的“灾厄玫瑰”。 千钧一发之际，白之问微张双目，眼底清光流转，身侧展开渺茫的佛气，竟阻止了无往不利的“灾厄玫瑰”扩散。 他眉头紧锁，伸手不解地抚着下巴，道：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双生眼的小兔子吗，奇怪奇怪…” 牧辞兮第一次见到这位面相妖异的和尚，听见他的话，面色一喜，出口道： “一休哥，你有什么办法唤回漂亮姐姐吗？” “‘一休哥’？”白之问挠了挠头，无语道，“你这小孩是真会想称呼啊…方法倒是有，但我不确定我之前见过的那只小兔子，能不能有勇气回来。” 听见这话，女帝强撑力气跑到他身旁，抬起头，一双凤目里藏着烈火，说：“江姑娘一直很有勇气的，大师大可一试。” 花藤逐渐聚集，压迫在佛气上的力道也在不断攀升。这位小和尚看着面前铺天盖地的恐怖植物，清淡一笑，低喃道： “为了帮你小僧我都碎了一炉香了，送佛送到西咯。” 说完这话，他抬腿跃起，双目直视面前的少女，眼里金光闪烁，似有无边佛理涌入。 【玩家白之问/发动技能“空”！】 【玩家江九未受到影响，即将隔离灵魂！】 “江九未”面色一怔，双手抱头，身体微颤，竟直直栽倒在地上，像是失去了神灵庇佑的布娃娃，再度被锁进漆黑的囚笼。 白之问落到地上，目光微凝，出声解释道： “小兔子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我暂时隔离了面前这位。但我不清楚，之前的小兔子能不能掌握她的这种力量。”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15.4w+（热门榜同期第一）】 “一具身体，两个灵魂？怎么可能！？” “九妹她…直接捅穿了妖神的心……” “她真的是个精神病…” “难以想象我支持了个这种变态。” “那不是九妹，只是另一个人格啊！” “每个人格不都是主体的一部分吗？这不就证明她内心就是个残忍的杀人狂吗！” 意识深处。 好冷… 怎么会这么冷？ 江九未感觉整个人被浸泡在深海的冷漩中，灵魂随着洋流的翻涌而不断破碎重组。 所有的痛苦记忆在眼前交织，谱成了一首悲亢的奏鸣曲，似要把她震成粉末，再难往生。 可在面对这种几乎要泯灭神思的疼痛下，她脸上却仍旧浮着笑容。那笑容甜美而纯真，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后的满足抒发。 如果是江未的话，一定可以比自己更快的找回心姐吧。 自己那么懦弱，世界游戏又这么危险，把身体给她，心姐的安全也有了保证。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她望向周围深邃的黑暗。悬浮其中的零碎记忆碎片中温可心音容笑貌依旧，像是永不消融的月光，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 能死在这，也是种幸运吧… 【玩家江九未/已申请放弃玩家身份，彻底抹杀灵魂！】 【请确认你的选择：是/否】 正当江九未想要按下确认按键时，周围的“海水”陡然掀起波澜，她身前的玩家面板也被这种剧烈的灵魂激荡冲散了。 她侧过头，看见面色阴沉的江未，讶异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未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般。 两“人”之间那种诡异而尴尬的静谧持续了好一会儿，还是江未率先开口，依旧是那种冷淡的口吻： “他们为什么都帮你？ 之前那个医生也是，现在这群玩家也是。明明我们用的是一具身体啊！” “他们…都在帮我？” 江九未指了指自己，承受剧痛的神经略微舒缓，难以置信， “他们认出来你不是我了？” 江未似乎不屑于欺骗面前的女孩，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开口道： “他们都想让你出去，那妖和尚还直接把我拍了回来。” 听见这话，江九未低垂眼眉，脸上那种如释重负的笑容逐渐消失，沙哑道：“可我出去又有什么用呢？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控制我自己的力量。” 江未调转身形，在“深海”中冲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冰寒道： “既然他们选择了你，那是你的本事，我不和你抢。但如果你再选择逃避，我会亲手杀了你。到时候那个死秃头的技能就对我无效了。” 江九未看她凑过来，面色微愣，听见她的话，眼眸中燃起了点点星火，声音透亮了些： “你是说，他们希望见到我？” 皇宫中。 妖神陨落后的这几日，周明炽再度整肃了镇妖司，也处死了许多惹下杀孽的妖物，却对那些犯罪不重的妖采取了怀柔政策，几乎没有处罚。 似乎因为妖神的祭祀流程并没有走完，天空中本来浓郁欲滴的紫色逐渐褪去，世界再度焕发生机。 在她的有心运营下，百姓们都知道，是面前这位本是“妖”的江姑娘在垂危之际救下了天子，保护了黎民。 他们逐渐意识到，妖和人一样，都是有好有坏的，不应该以偏概全，更不能赶尽杀绝。 但对妖的不了解还是使得一部分人存在明显的抵触情绪。但天子诏书在上，他们也不敢再像之前一样对妖动辄打杀贩卖了。 整体上，妖们在不断融入人类社会。 周明炽吩咐侍女温了卷毛巾，亲手试了试温度，俯下身，轻柔地为江九未擦拭身体。 她已经卧床多日不见转醒了。 闭上了那双妖异的粉色眼睛，江九未的模样愈加俏丽，像是漫步竹林偶然瞥见的神仙精怪，缥缈与清冷并存。 女帝的手指划过她白皙的面颊，轻轻地笑了笑，说： “真的不打算醒来，看看朕治下的江山吗？” 第七十四章 妖神记（终） “皇帝姐姐，她…还没醒过来吗？” 牧辞兮提着小裙子跑进寝宫，一脸担忧地看着床上的“漂亮姐姐”，纠结地攥紧了小手， “她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3.4w（热门榜同期第二十七）】 “九妹睡了六天了…” “她不会真的醒不过来了吧…” “我只是怕她醒过来，还是之前那个人格。” “女鹅…她还是她吗？” “希望她安然无恙吧。” 听到这话，女帝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自然地放回了毛巾，示意身旁侍女拿走，坚定道： “江姑娘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与三天两头就往寝宫跑的两人不同，白之问似乎全然不担心江九未的状况，整日在京城中游览，只有每天晚上才回皇宫看一眼。 世风转变，“镇妖司”也变为了“统妖司”，主管妖类的安置与保护。 无量寺香火也不再是“妖”眼里的无价之宝，却成了与妖族做生意的硬通货。自然而然，这座镇国寺庙的地位水涨船高。 无量大师乐见其成，也没有计较之前女帝赌小家脾气，独自带兵应战妖神的事情，却也似有所察，不像之前那般亲近周明炽。 夜间。 白之问靠在寝宫上方的屋檐上，抬头看着满天闪动的星辰，又低下头，眼前是略显萧条的灯火——京城虽然富庶，却也很少有人有在半夜点灯的习惯。 他揉了揉肩膀，刚想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却似察觉到什么一般，眼眸微闪，当即跳下房檐，翻身入殿。 那少女依旧躺在床上，但双目睁开，眼眸血红。 这位小和尚略一迟疑，沉吟道： “小兔子？是你吗？” 江九未听到这个声音，忍住卧床多日的无力感，挣扎坐起，浅浅一笑，说： “把红布还给我。” 白之问“哈哈”一笑，行了个不标准的佛礼，拿出那被打了个蝴蝶结的红布条，说： “当然。” 京城郊外。 妖神居所。 江九未抬起头，看见枯坐在楚槐安墓前的周兰陵，面露复杂，走到他身边，说： “你恨我吗？” 周兰陵闻言失笑，随即眼眸暗淡下来，手指微紧，说： “小丫头，你救了天下苍生，我怎么可能恨你？我只是…在后悔。” 多日不见，这位桀骜的鬼面将军似乎被磨折了所有的锐气，甚至一直挂在脸上的面具也摘了下来。 他面具下的容颜硬朗英气，带着沙场中人独有的凛冽质感，攻击性极强，让人不可直视。 只是此刻的周兰陵眉宇缱绻，似乎在被某些陈旧的记忆纠缠，丝毫不显锋锐，打远看上去，倒像是流落乡野的村夫走卒。 “明炽姐跟我说，那天你带着槐安姐姐的尸体来这，再就没离开过。你打算一辈子在这里吗？” “一辈子？” 周兰陵清淡一笑，望向面前楚槐安的墓碑，目光盯着那个名字，久久没有移开，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要不是你…我还在地底下安静地躺着。所以…我这也算是下辈子了。” 他顿了顿声，轻轻叹口气，接声道： “我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还吧。我也不想去哪了，就在这里陪她了。” 江九未张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旁的山洞里跑出来了一群小兔子。它们看到她的身影，兴奋般跑了过来，一如当时那般围绕着她转圈。 江九未俯下身，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浪漫，说： “姐姐又回来了，不过这次…真的会走很长时间了。” 皇宫。 周明炽俯在桌案前，批改一天的政务，英气的眉宇时而蹙起，时而舒展。国逢大变，她这个天子肩上的担子自然重了几分。 江九未蹑手蹑脚走入庭中。一旁的殿守知晓面前这位青衣女孩的身份，也不敢阻拦，只凑到她耳边，低低说了句： “陛下在忙公务，江姑娘要不…晚些再去。” “没关系。” 江九未转过头，给殿守个清甜的微笑，平淡道， “我就在这，等她处理完。” 夕阳渐沉，人影稀疏。 颇有眼力的殿守点起了灯，顺带为这位江姑娘送来了件暖身的袍衣。江九未却也没有拒绝，轻轻披上。 女帝似是察觉到庭前的脚步声，微微抬头，看清在殿前等候的少女，肉眼可见一愣。 区别于上次的圣洁无暇，少女被夕阳的余晖染上焦糖色，远看上去像是飘忽的野火，纷扬和野性并存。 周明炽连忙挥手示意她进来，自己也起身前去迎接。 江九未脱下袍衣，递给一旁的侍从，一如初见女帝时的模样走近她。 周明炽挽住她的手，轻柔道：“晚上一起吃饭？” 江九未笑意盈盈。 “好啊。” 御膳房。 周明炽推开面前的牌，自得一笑，看了眼面前已经输麻了的三人，说： “我又胡了。” 牧辞兮无奈抚了抚额头，生无可恋般趴在桌子上，哭唧唧道：“皇帝姐姐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学得这么快…” 他把目光投向旁边的某“猪队友”，不满道：“一休哥，你打得也太差了吧。” 白之问“阿弥陀佛”了声，摇头晃脑道：“出家人不会这些世俗游戏很正常。” 熟知这位妖和尚性格的众人齐齐“切”了一声，直弄得这位“佛门大师”下不来台。 周明炽听见面前的欢声笑语，嘴唇微勾，眼底却微不可查地暗淡了些，道： “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吧。” 江九未本来想让她开心一晚，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来这事，微微一愣，随即解释道：“明天是系统给我们的最后期限，必须回去了。” 周明炽勉强笑了笑，看着面前清丽如初的少女，再度争取道：“你真的不打算留下？” 江九未坚定地点点头，说： “我有我的理由。” 和白之问二人加完好友，江九未如往常一样走回女帝的寝宫。她推开门，看见女帝正盯着面前的一身衣服出神。 江九未心生好奇，走上前去，看清她面前的衣服。 这件红袍庄严大气，极似周明炽身上的天子服。不同的是，这件华裳上缝着一只凤凰，展翅欲飞，气势英扬。 周明炽回过头看见突然进来的江九未，神情不大自然，局促般抓住了身下的衣服，说：“江姑娘，你……” 江九未倒没有在意她的异常举止，只是歪歪头，疑惑道：“这是…你的新衣服？” 女帝听见这话，连忙摇摇头，解释说：“这是…我送给你的衣服。” 江九未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天子送给自己的临别礼物，温吞笑笑，说声“谢谢”，正要收到系统背包里，却被天子伸手拦下了。 周明炽目光炙热，看着面前的少女，胆怯般说：“江姑娘，你走的时候…可不可以为我穿一下这身衣服？” 次日清晨。 江九未一向不太在乎外在装饰，大部分的服装都是随便选了件系统推荐的。所以她也是头一次知道，穿衣打扮这般繁琐。 她日出时就起来。周明炽让几位专管服饰的侍女过来帮她穿好这身繁复的衣裳，可到现在，光是这个发髻就已经弄了一炷香的时间。 身后的侍女在她发上插好金色的凤簪，挂好珠玉饰品，望向铜镜中的少女，惊叹道： “娘娘，您好美啊，简直像是天上来的仙女一样。” “娘娘？”江九未微微皱眉，奇怪道，“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那侍女听见她的话，也是一愣，不解道： “啊？陛下给您的这件衣服，就是皇后的‘凤袍’啊，难道不是陛下要娶您当皇后吗？” 听见这话，江九未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微闪，不知所为地叹口气，遮掩道： “嗯，我知道了，你继续吧。” 身着华裳的江九未一转平时的清冷明丽，转而有种威严与神圣并存的气质。 鲜红的眼眸在凤袍的衬托下不再妖异，反而镀上了几分仙气，令她更像是谪凡的仙女，不染红尘。 面前这位女帝已经完全看傻了眼，眼里神思空洞，仿佛被面前的少女卷走了所有的灵魂。 江九未张开双臂，轻巧地转了一圈，微笑道： “明炽姐，好看吗？” 周明炽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轻轻点头，说： “直到见到江姑娘之后，我才明白，历朝历代为什么会有耽于声色的昏君存在。” 江九未被她逗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有所指道： “明炽姐，做个好皇帝。”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要解除暂停，继续结算游戏，却似想起了什么般回过头，眸子直视着面前的女帝，温吞道： “阿炽，我会想你的。” 【正在结算世界表现……】 【全场mvp：江九未（ne），随机属性+3！】 【完成路线任务：妖神的羁绊，累积折算：5000积分】 【人气奖励（含观众打赏）：28521积分】 【已回调角色面板（本世界状态自动消失）】 【登陆名：江九未/？？？】 【职业:魅灵/？？？】 【生命值：800/800（归零后将进入濒死阶段）】 【理智值：100/100（归零后将被主世界同化）】 【体质:9.7（标准的正常人）】 【精神：33.6（可怖的精神量或将使你无往不利）】 【魅力:sss（颠倒世界的美貌！值得惊叹的理论最大值！）】 【技能:“枯萎的魂灵”、“剜心”、“玫瑰之冢”、“欲望枷锁”】 【“技能”：“？？？”、“？？？”、“？？？”、“？？？”】 【称号:已触发数量:3，已获得数量:0】 【状态:“虔诚信徒的低喃”】 【评价:期待你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第七十五章 槐无所安（二） 小将军闻言苦笑两声，摇头说： “我问了，也得楚先生回答才是…要不然……” 楚槐安闻言冷笑，背手用指骨敲了敲他胸前的盔甲，打断了他的话，挑衅道： “要不然怎么？怕我吃了你？你还是个将军啊，连我个弱女子都怕？” 周兰陵闻言脸上有点挂不住，勉强挺直了腰板直视面前少女的目光，强撑气势道： “楚先生跟着我们部队，救死扶伤，劳苦功高，我怎么敢对姑娘不敬。” “哦？” 楚槐安不置可否地收回敲击的手，轻描淡写地挽了挽头后的碎发，说，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救那些兵。” 周兰陵闻言一愣，疑惑地挠挠头，说：“啊…那楚先生为什么要和我们这群兵蛋子跑东跑西的？” 听见这话，楚槐安没有着急回答，转而伸手指了指帐篷外，若有所指道， “你刚刚说，我救了你的兵，对你们有恩情是吧？” 小将军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只能愣愣点头。 楚槐安看他“乖巧”的样子，满意般笑笑，平淡道：“我也不需要你们拿出多少钱。只需要你率兵帮我找一样东西，划算不？” 周兰陵挠挠头，疑惑道：“什么东西？” “往生花。” 军营附近山林。 周兰陵挥挥手，示意跟着自己的几个亲卫走上前观摩楚槐安手中的画像。 画像里是一朵紫花，枝叶偏红，花心深黑，并不如寻常花朵般明艳动人，反而多了几分阴毒的韵味。 小将军皱了皱眉头，指着画像上的花，疑惑道： “小先生，这花…也不像是能治病救人的样子啊。” “谁说我要拿它治病救人了？” 楚槐安嗤笑一声，左手抬起画像，扫视了一圈众士兵，挑了句， “都看清楚了？就是这种花。” 那些老兵显然没见过这种奇异的花朵，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子。还是周兰陵开了口： “小先生，你指的这种花…一般在什么地方有啊？” 楚槐安收回画像，伸手抚了抚下巴，沉吟一会儿，说： “按道理来说就在这个位置。你们可以多在悬崖峭壁处看一看，说不定会有呢。” 说不定？ 周兰陵弄不懂面前这位少女究竟要干什么，也不想让自己的下属为这种事冒险，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道： “我身手比较好，我下去看看吧。” 安抚了自告奋勇的一干老兵，周兰陵小心翼翼地把住岩石，逐步攀下悬崖。 其实兵营旁边山峦的地势不高，但因流水问题，沟壑纵横，嶙峋可怖。周兰陵偶然下撇一眼都能感受到这种高度给人带来的眩晕感。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花？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长期以来养成的对楚槐安言听计从的习惯依旧驱使着这位小将军继续他“寻花”的大业。 身形逐渐下移，悬崖边上众人的面容也被山间弥漫的雾气包裹住，看不真切。 攀过一段难以下手的石脊，周兰陵深吸一口气，再度下看，随即目光一亮。 在距离他不远的下方，似乎开着一朵紫花，和画像上的样子相差无几。 他又向下挪移了几步，随即站稳脚跟，伸手托住了花托，试探着发力，竟没有拉动。 遍布的潮气使得岩壁越发湿滑，小将军害怕脱手，一时也不敢大幅度发力，只能一点一点调整位置，试图靠方位的改变把它拉出来。 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很好用。 周兰陵感受到手上逐渐传来的土壤松动感，心头却不敢放松，仍柔和地逐步施加力道。 手上力道一松，花朵被顺利摘下。周兰陵不敢托大连忙手脚并用，稳住身形，谨慎返回山顶。 楚槐安从他下去之后目光就一直没离开悬崖下，眼眸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一旁机灵的老兵有眼力，连忙安抚道： “楚先生，您莫操心，俺们将军一身的功夫，就这点高度，肯定能安全上来。” “小先生”闻言，脸色一冷，侧头道：“我是希望他能够带上来我的花。” 这群士兵可不敢惹这尊冷起来骇人异常的大神，连连称是，退到一旁，也紧紧盯着崖下。 周兰陵眼看快到崖顶，运起轻功，几番踢踏，瞬时到了崖顶。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把花递给楚槐安，问： “哈…小先生，你看这一朵够吗，要不够我再…” “够了。” 楚槐安一脸兴奋地捧过来那朵花，怜爱似得抚摸着它的花瓣，低喃道， “没想到真的有啊…” 周兰陵一直认为女孩子都应该喜欢牡丹那种卖相艳丽的花，再不济也是清新的白兰、百合之类的。 他左看右看，实在不明白这一朵看上去诡谲异常的紫花有什么知道她高兴的。 但能看见她开心，他也觉得自己冒这个险是值得的，刚想招呼楚槐安回军营，却没想到这位随军医师早已急不可耐地自己往回跑。 众人对视一愣。周兰陵估计她的安全，连忙带队追回了军营里。 从那天之后楚槐安就没离开她的医帐，却也不让他人打扰。 周兰陵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吩咐几个手脚麻利的士兵每日给她带些饭菜，却也没见她吃过几回。 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位闻名十里八乡的小神医，究竟能靠那朵奇怪的紫花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十日后。 楚槐安终于走出了她的营帐，看见天空中略显刺目的阳光，眼睛微眯，嘴角却是种轻松的弧度。 被周兰陵派来“看护”多时的士兵见到这位“小祖宗”终于出山了，连忙跑回去告诉这几日一直在做作战计划的将军。 不过没等到周兰陵主动找她，倒是楚槐安先进了将军营帐。 周兰陵看着面前这位多日不见愈发清瘦的少女，心头微酸，轻声道：“楚先生，你这次出来是……” 楚槐安挥挥手打断了他无意义的叙旧，语气难得地温和，说： “我求你个事。” 周兰陵闻言一愣，这尊神脾气不好远近皆知，何尝这么“屈尊降贵”地请求他人。他眼中流露疑惑，却还是礼貌问： “楚先生想要什么，我能帮都会帮。” “衣服。”楚槐安似乎想到什么，语气顿了顿，补充说，“小孩子的衣服。” 小将军闻言属实头大，这荒郊野岭的，还是在军营中，布料都稀缺，上哪找她要的“小孩子衣服”去啊？ 眼见周兰陵面露难色，楚槐安倒也不纠缠，利落地说了声“谢谢”，作势就要离开。 小将军见状忙喊住她，深吸了一口气，解释说：“我们营地的仓库中倒是有一些废弃的布料，但有些旧了……” 他顿了顿，目光流淌过她纤细的手指，似乎怕面前的人生气，试探道：“楚先生…你会女红吗？” 听到这话，小医生点点头，再道了声谢，就起身离开了。小将军习惯了面前这人的不拘小节，倒也没有太过奇怪。 管仓备的老兵告诉自己，那位“小先生”并没有拿走太多的旧布匹，就算是剪裁时毫不浪费，大抵也只够两三个孩子的衣裤制作。 周兰陵越发好奇，想要知道能让这位手段通天的医师投注这么大精力，甚至做起了自己不喜欢的事的动机是什么。 作战计划撰写完毕后，他吩咐哨骑把自己所知的情报送往京都，等候这一代的天子决断。 左右也无大事，他决定前往楚槐安的住所，争取一解心头的疑惑。 走到帐前，长了记性的周兰陵没有贸然入内，而是低低唤了声“楚先生”，侧耳聆听她的回答。 听到里面传来好几个人的呼吸声，周兰陵以为楚槐安被暗探劫持，瞳孔剧缩，当即冲入帐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面前是三位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眼睛是异样的红色，头上顶着两只兔耳朵，显得不伦不类，妖异非常。 她们身上穿着麻布衣服。那缝纫的手艺很生疏，衣服只能说是勉强能穿，远远谈不上舒适，更别提美观了。 那帮红眼少女似乎被自己这个“生人”吓到，正瑟缩着躲在角落里，往楚槐安的方向靠拢，像在寻求保护。 周兰陵自认自己多年行伍、东奔西走，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世面，却从没见过面前这种奇异的生命体，当即呆住。 楚槐安发觉他擅自闯帐，眉头皱起，目光渐冷道： “周兰陵，我什么时候让你随便进我的帐子了？！” 听到她的话，周兰陵从震惊中舒缓过来，连忙摆手，焦急解释道： “楚先生…我听见帐里有好几个人的呼吸，以为你被敌国暗探劫持了，所以才……” “那你现在觉得呢？” 楚槐安冷哼一声，指了指那人畜无害的三位女孩，讽刺道， “她们像是你说的敌国暗探吗？” 周兰陵很清楚这件事是自己不对，纵有千万种疑问，也只能暂且收敛。 他俯下身给面前的小先生道了个歉，犹豫一会儿，为了军营中的安全，还是开口说： “楚先生，这三位…姑娘，是什么来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