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后强嫁疯批鬼王,娇软嫡女人设崩了》 第一章 重生睁眼,震慑四方 “逆女!与太子的婚期在即竟跟个乞丐私奔!我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砰”的一声,云如月被自己亲大伯一脚踹到床头,后脑勺狠狠撞在床柱上,闷哼一声,没了气息。 片刻之后,她脑后鲜血徐徐流出。 血色打湿后背,顺流到地上,看着触目惊心。 夫人罗氏嫌恶的看了一眼云如月,“小贱人哪配嫁与皇室,我的蝶儿,才该是母仪天下之人!老爷,该派人进宫告发这小贱人了。” 床头,本该死去的云如月睁开了眼。 眼下的她,是瑶族大祭司云如月。 胸口仿佛还有个汩汩流血的血洞,泛着寒光的匕首从中穿出,尖锐的刺痛感犹在……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祭祀中,竟会被一手养大的至亲一剑穿心…… 幸好她在死前,以血献祭瑶族秘宝,借尸还魂。 痛感过去,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迅速充斥了她的脑海。 她现在的身子,大夏骠骑大将军云中天之女。 年幼丧母,父亲战功赫赫,深受皇上器重,因此给太子跟云如月定了娃娃亲。 边关霍乱,云中天出征,将年幼的她托付给哥哥,工部尚书云中鹤。 起初这家人对云如月还算好,但云中天多年不归,直到传来战死的消息。 无父无母,无人撑腰。一夜之间,她从人人追捧的贵女沦为人人可欺的孤女。 那云中鹤,本就嫉妒弟弟年轻比自己强,眼下云如月靠着死去的爹还能嫁给太子飞上枝头,而同是圣上赐婚,自己的女儿却只能嫁给鬼王冲喜,叫他心中越发不平衡,于是便想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特意设计了这出。 本想只是给云如月点教训,没想到云如月这些年没受到照顾,身子孱弱,被他一脚踢死…… 云如月唇角勾起冷笑。 被至亲背叛,与她同出一辙! 胸腔怒火涌起,听着有下人应了一声往外走,手指沾了地上的血,摸向自己手腕。 染血的手指触碰到手腕的刹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纤细手腕,忽然出现一只玉镯。 玉镯上缠绕着两条蛟龙,鳞片漆黑,双目散发着幽冷的光泽,好似是活物般,透着诡异不祥的气息。 瑶族秘宝,蛟龙玉镯。 被玉镯选中的人,会成为大祭司,扎根魂魄中,生生世世追随。 她染着血液的手指在玉镯上滑动,下一秒,一条手指粗细,通体漆黑的蛇从玉镯中悄然爬出。 “云府的事,还是等查验清楚,再告诉皇上跟太子吧。” 云中鹤皱眉望去,本该昏迷过去的云如月,此刻正望着他几人。 那本怯懦呆傻的双目,现在清亮无比,噙着一片冷光,唇角勾笑,如同上位者般的姿态。 只一刹那,竟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 云中鹤只当她是垂死挣扎,虚张声势,不屑的冷哼一声,“你跟那乞丐私奔,被我抓了个正着,早已查验清楚!再者,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一句话未说完,迈出门的下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僵直倒地。 “怎么回事?” 云中鹤面露疑色,上前查看,却见尸体上盘踞着一条黑蛇,见他靠近,立马张嘴嘶吼,冷不防吓得他连连后退。 “只你一人看到,说黑是黑,说白是白,这就叫查验清楚了?”云如月眼底泛着冷芒,“我有没有说话的份儿,大伯很快就清楚了。” “爹……” 云中鹤正准备教训云如月,身后忽然传来女儿紧绷惊恐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云彩蝶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盘上了一条小花蛇。 看了刚刚下人的惨状,云中鹤立马心口提起,面色煞白,“蝶儿别怕……” 话音将落,小花蛇张口就在云彩蝶脸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两个血洞,立马涌出漆黑的血,紧接着皮肤开始溃烂! “啊!”云彩蝶花容失色,惊声尖叫,“我的脸,我的脸!” 那蛇咬了一口,立马逃向地面。 云中鹤抄起瓷器朝地上的蛇砸去,砸了个空,瓷器碎了一地。 再一看,两条毒蛇一左一右,晃悠悠的游到云如月手边,亲昵的蹭着她。 “你……”云中鹤看看那蛇,再看看他的侄女,眼底写满了错愕与不可置信,“你、你饲养的这毒物?!” 平日里怯懦胆小,只是他一个凌厉的眼神,都会跪地认错,背地里竟然饲养了这种毒物? “人,总是要给自己留点底牌的不是吗?尤其是我这种无父无母,无人撑腰的。” 她红唇勾着一抹笑,额角沁出的血色,叫她看起来谲艳无比。 “歹毒,好歹毒的贱人!隐藏了这么多年,你这毒妇好深的城府!我云家这些年究竟养大了个什么东西!来人!来人啊!把这两条畜生跟这贱种一并乱棍打死!” 罗氏破口大骂,若不是忌惮那两条毒蛇,只怕要上去亲自动手。 “太医!快去传太医!” 顾不上云如月,云中鹤满眼都是云彩蝶脸上的溃烂,急声大喊。 他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云府顿时乱做一团,一波人手持水火木将云如月团团围住,一波人忙骑马入宫请太医。 云如月受了伤,行动不便,只两条毒蛇守着她,根本不足为惧。 罗氏面露狠毒之色,“动手!先打断这贱人的手脚!我要慢慢折磨死她!” 云如月丝毫不慌,手指轻点花蛇脑袋,“只管动手,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的宝贝女儿先死……” 一群下人正要动手,惊魂未定的云彩蝶忽然盯着云如月手边的花蛇大喊一声。 “等等!娘,那花蛇,我好似在书中见到过……好像是个剧毒的蛇,叫彩衣……” 云如月扬眉,“既然知道彩衣,那应当知道,彩衣的解药,只有驯蛇人能制。” 云彩蝶顾不上毁容害怕,当即冲着云如月紧走几步。 “姐姐,好姐姐……你与爹爹置气,莫要拿妹妹撒气,求你了,解药给我吧……”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要解药?”云如月冷漠的扫了她一眼,视线停在云中鹤面上,“大伯,想来现在我是有说话的份儿了。” 第二章 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云彩蝶立马明白过来,上前拽住云中鹤的衣袖拼命摇晃,“爹,那解药真的只有驯蛇人才有,你帮我求求姐姐好不好?我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嫁过去……” 她是要嫁给太子的,若是让太子大婚晚上看到她这么一张脸,还未受宠,必定就会失宠。 后半生守活寡? 她心心念念太子那么久,她不要! 绝对不要! 看女儿泪流满面,云中鹤满是担忧,但又怕是云如月使诈。 毕竟她隐藏了这么些年,忽然之间变得他都看不透。 “蝶儿别怕,宫中御医医术超群,不过一个蛇毒罢了,定然能……” “爹!”云彩蝶满是怒火的嘶喊起来,完全没了往日大家闺秀,书香之气,她面目狰狞的瞪着云中鹤,“我方才说的话爹一句不听,那蛇就是彩衣!是不是非要等女儿毒发身亡,爹才肯信一句!” 云中鹤心中一凛,陷入纠结。 该死的云如月,让他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跳。 他拢在阔袖中的手紧攥成拳,万分后悔没有直接打死她,带着尸体再去给皇上请罪。 “你要如何?”他阴沉着脸,上前一步。 云如月望着他,扫了一眼围在前方手持水火木的下人,没有说话。 “还不退下!”云中鹤怒喝,额角青筋直跳。 往日都是他将云如月搓圆捏扁,今日竟然被她拿捏……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云中鹤强忍着胸腔沸腾的杀气,死死盯着云如月,“到底要如何?”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只怕云如月此刻早已死了上千回。 “如何?查案罢了,大伯口口声声说看到了我跟那乞丐私奔,可这天底下,身形相似的人也有不少,大伯老眼昏花,也会看错,不如叫那乞丐过来,我与他当面对质。” 这小贱人竟然还敢骂他老眼昏花? 云中鹤眼底眯起冷光,双手负在身后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嘲讽开口。 “如此丑闻,我岂能让那乞丐活着?早已将他当场杖毙!” 云如月眯起两眼,“死无对证?” 云中鹤不屑的睨向她,高扬语调,“正是,我劝你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早些把解药给了蝶儿,我可以考虑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给你留个全尸。” “看来大伯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云如月移开视线,定在云彩蝶面上,“彩衣之毒,到毒发身亡时辰是多久,你可还记得?” 云彩蝶一愣,两眼迷茫。 她脑海中乱成一团,根本想不起来书中内容。 “我来告诉你,你只剩下一刻钟了,一刻钟内,拿不到解药,你便会毒发身亡,陪着我一同上路吧……” “不、我不要!”云彩蝶立马扭头看向云中鹤,用尽全力攥住他手臂,“爹!照姐姐说的做!难道你不要女儿了吗?不要日后的荣华富贵了吗!” 罗氏心疼女儿,跟着附和,“老爷!” “哎!”云中鹤用力一甩衣袖,怨毒的盯着云如月,“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云如月笑颜如花,细眉一挑,“我要大伯,现在放出风声,说与乞丐私奔的……是你的女儿云彩蝶……” “什么?!” 一句话,恍若晴天悍雷,炸裂在几人耳畔。 三人愣在原地,怒瞪云如月。 云如月不为所动,手腕一动,两条蛇顺着她手臂,盘在肩头。 美人毒蛇,场面分外妖冶诡谲。 “我从不喜勉强他人,大伯若是不愿,那便不做,左右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临死路上,还能有妹妹作陪,也是美事一桩。” “你、你……”云中鹤气的险些背过气去,被罗氏眼疾手快扶住。 缓过气儿来,他一张脸已经似是墨黑,“好、好!都!依!你!” 广袖一挥,唤来下人,按照云如月的吩咐,命人将消息放了出去。 黑蛇跟着下人去而复返,在云如月耳畔嘶声两句,云如月满意一笑。 “现在……该拿解药了吧?!” 云中鹤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气炸。 他活了这么些年,早年被弟弟压着,眼下竟然还被这个小杂种压着,真是奇耻大辱,比凌迟他还要难受! “姐姐……”云彩蝶双眼噙泪,可怜巴巴的望着云如月,全然忘了云如月被杀时,她是旁观者,也是帮凶。 “既然与乞丐苟合的人不是我,那便是大伯冤枉了我,是大伯错了……做错了事,可得认错。” “你又卖什么关子?究竟要如何!你这毒妇!”罗氏气急败坏。 “跪下,”云如月撩起眼皮,红唇轻轻吐出两个字,“认错,求我。” “放肆!”云中鹤勃然大怒,“你这个贱种,未免太过猖狂!” “猖狂?既然大伯这么说了,那我定要猖狂到底了,我要在座的所有人,都要跪下来求我……” “混账东西!”云中鹤一张脸气的青紫,抄起旁边花瓶就要往云如月脑袋上砸去。 “爹!” 云彩蝶焦急大喊,一把拉住云中鹤衣袖,“杀了她,女儿也会死!爹是要弃女儿于不顾吗!” “可是……” 要他堂堂工部尚书给这贱种下跪,颜面何在! “爹,明日就是大婚了……” 这话一出,云中鹤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一番纠结之后,虽是万般不愿,还是缓慢的朝着云如月跪了下去,罗氏跟云彩蝶,紧随其后。 “我们……”云中鹤额角青筋狂跳,一张老脸憋成猪肝色,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错了……” 眼看着三人全都朝自己跪下,云如月眼底闪耀精芒,唇角勾起一抹不屑。 “姐姐,解药……”云彩蝶满脸希冀。 “我这脑袋疼的紧,解药放在哪儿,一时忘记了。” 这贱人…… 三番五次! 云彩蝶强忍着怒火,扭头大喊,“来人!请大夫给我姐姐疗伤!” 很快,大夫提着药箱一路疾跑而来。 云如月趁众人不注意,手指一划玉镯,取出一包药粉交给大夫。 “上这个药,有劳了。” 大夫愣了一下,按照云如月吩咐给她上药包扎。 云彩蝶焦急的跪在地上等着,她能清晰感觉到脸上的溃烂正在飞速扩散,心里恨不得把云如月抽筋扒皮做成人彘,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咬牙将所有怨恨隐在肚子里。 今日之辱,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等云如月包扎完,她急忙上前,“姐姐……你好点了吗?” 云如月取出解药,在她眼前晃了晃。 云彩蝶似是狗看到了骨头,一把抢过仰头吃下。 身后罗氏跟云中鹤瞧见,当即起身,又变得盛气凌人起来。 还未开口,云如月先慢悠悠道。 “这解药,只能拔除三分之一的毒,要完全清除毒素,还需再连续服用三日……大伯跟伯母若是想跟我动手,只管动手。” 罗氏气的七窍生烟,怎么也捉摸不通,这蠢笨呆愣的小蹄子突然变得这么狡诈。 “你这贱人,好歹毒的心思!蝶儿马上就要出嫁了,你让她怎么见人?!” “干我屁事。” “你……” “叫下人给我送些膳食来,然后都退下吧,我要休息了。”这身体伤势严重,她需得好好休息一下。 云中鹤跟罗氏眼底满是杀气,但奈何解药在她手里,只能咬牙忍了,带着云彩蝶退出房门。 谁也没注意,那乌黑的小蛇跟在了他们身后。 夜里,外面灯火阑珊。 罗氏停下脚步,眼底泛着阴森寒芒,安抚着忧心忡忡的云彩蝶。 “放心,你的脸娘会想办法掩盖好,明日也一定会让你如愿嫁给太子的……” “她没死,我怎么嫁给太子?” 罗氏冷哼,“盖头一盖,上哪个花轿,嫁哪个人,就是你娘我说了算了……” 第三章 出嫁之日 屋内,烛火闪烁。 云如月靠在床头歇息,手垂落在床边,乌黑的小蛇便顺着缠绕而上,发出气愤的嘶嘶声。 “明日大婚,盖头一盖,上哪个花轿嫁哪个人便是她说了算?呵……” 云如月手指轻点黑蛇脑袋,明眸中倒印着跳跃的烛火。 “她的女儿嫁给太子,而我嫁给那吃人的鬼王?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 话没说完,她点着黑蛇脑袋的手指缓缓停下。 小黑蛇不明所以,高昂脑袋望着主人。 云如月眼尾染着的笑意消散,多了一抹严肃。 这具身体的记忆中,被称为大夏吃人鬼王的,是幽王刑将夜…… 而刑将夜,正是她一手养大,却在祭祀时杀了她的至亲——祝尧的好友! 瑶族神秘,族长实力强大,为了避免引起骚乱恐慌,则带领全族避世。 但还是不少有身份地位的人知晓他们的存在,耗尽钱财前来求福祛病。 刑将夜为医治双腿,也曾来找过她,也正是那时,他与祝尧成了好友…… 若是接近他,兴许能重回瑶族,报一世之仇! “乌鳞,我改变主意了,便依她……嫁鬼王!” 斗转星移,又是新的一日。 天还未亮,云如月便听到隔壁院落不断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点!凤冠霞帔,仔细检查,要有半点差错,大家全都完蛋!” 她与云彩蝶,相隔不过一墙。 同日出嫁,云彩蝶那头热闹非凡,她这头冷冷清清。 云如月早就料到会如此,并不在意,打了个哈欠,准备再睡会儿。 “小姐……” 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云如月睁眼,“谁。” 她嗓音冷漠,夹杂着几分凌厉,叫外面的人一愣,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那声音明显低了几分,还带着几分委屈,“是昭昭啊小姐……” 昭昭,是云如月从将军府带过来的丫鬟。 与她一同长大,形似姐妹。 昨日她被云中鹤陷害时,昭昭被故意支开,不在身边。 “进来吧。”云如月坐起身,活动了一下。 好好休息了一夜,加上用的上等药,脑袋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并无甚痛感。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个女子,身形娇小,脑袋上挽着双丫髻,包子似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她快步走到床头,捧着手中衣物跪下,两只杏眼瞬间被泪水充盈,可怜似小鹿。 “昭昭猜夫人可能不会给小姐嫁衣,所以在小姐婚期定下的时候,便开始悄悄替小姐缝制嫁衣,可是昭昭针法粗糙,只能做到如此……昭昭有罪,昨日不能护着小姐,今日还不能让小姐美美出嫁……” 说完,她竟是哇的一声哭了。 云如月是天定瑶族大祭司,从不示弱哭啼,也甚是讨厌哭啼之人。 但眼下看昭昭哭,却并未生出半点厌烦,还觉有些亲切可人。 她伸手,将那嫁衣接过。 针脚粗糙,有些地方还缝合的错乱。 要她说,这就是一件拼接起来的布,根本算不得嫁衣。 但,这嫁衣承载了一个人的真心,那便不一样了。 云如月道,“别哭了,起来为我更衣。” 她话语简短,好似上位者般,随意几个字都蕴含了巨大的能量。 昭昭睁圆了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小姐……你跟以前好像不一样了……” 云如月前倾了身子问她,“那我是如今好?还是以前好?” 昭昭仰起小脸,“什么样的小姐都好!” 云如月微怔。 这丫头…… 更好衣,盘好发。 实在没有首饰,只余下云如月娘亲留下的遗物玉簪,堪堪别在头上装饰了一下。 昭昭看着心里苦,又红了眼眶,云如月一抬手,“大喜之日,不许哭。” 她连忙深吸了口气,将泪水逼回,扶着云如月跨出门。 前院,云彩蝶穿着嫁衣被前呼后拥着,长长的裙摆拖尾,隆重华丽,再加上满头朱钗步摇,整个人就透着“贵气”二字。 那张溃烂的脸,此刻被一张薄如蝉翼的金丝网面遮着,丝毫不影响整体美观,反而还多了一分神秘。 云如月眯了眯眼,她记得,这东西,也是云如月娘亲给她留下的遗物。 如今竟然被云彩蝶一声不吭的拿去遮丑。 听到脚步声,众人回头,看云如月穿着简陋的出来,顿时嗤笑出声。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尖锐入耳。 昭昭陪在云如月身边,低下头又悄悄红了眼,但在尚书府被打压的久了,她什么都不敢做。 云如月也不着急说话,视线一直在云彩蝶面上打转。 “夫人!接亲队伍再过一炷香就要到了!”下人前来汇报。 罗氏连忙帮女儿盖上盖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道,“待会儿跟着喜娘走就好……” 云彩蝶含羞带怯的应了一声,被喜娘扶着往外走。 “你还愣着做什么?盖上盖头上花轿啊!难不成当新娘子,还想抛头露面,把你的脸让世人先观瞻一番?” 昭昭忙帮她盖上盖头,扶着她往门口走去。 罗氏立马给另一个喜娘使了个眼神,那喜娘跟着上前搀扶住了云如月。 “小姐,奴婢伺候你上花轿。” 云如月心下冷笑,没有回话,任由她二人扶着,走向大门。 太子王爷同时娶妻,娶的还都是云家的姑娘,不少百姓早已候在门口等着看热闹。 云彩蝶率先出门,穿着华丽,惹得民众阵阵惊呼。 云如月紧跟在后,踏出门时,本来还在欢呼的众人瞬间哑然。 “这是云家哪个姑娘?要不是穿着嫁衣,我还以为要去尼姑庵出家呢!穿的这么寡淡!” 一句话出,顿时惹得左右嘲笑。 旁边云彩蝶也跟着嗤笑出声。 云如月盖头下的细眉一挑,并不恼怒,毕竟好戏还在后头。 “听说了吗?尚书府之女云彩蝶,不愿嫁给鬼王,昨日跟乞丐私奔!被抓回来了!” “跟乞丐私奔?!宁愿被乞丐霍霍也不愿嫁给鬼王?” “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大小姐,还是个才女,应当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做出这等事来,真是令人不齿。” “听说两个人已经在破庙里……那样了!” “真不要脸啊!还才女?还书香门第大小姐?我呸!” “这两人都盖着盖头,不知是哪个,好想看看跟乞丐都能成事的风骚大小姐长什么模样……” 话越来越不堪入耳,云彩蝶放在身前的双手早已掐出血印,但她不能吭声,一吭声,那些人便知是她,会越发放肆。 喜娘帮她掩了掩盖头,路过云如月,准备扶她上花轿。 云如月勾唇一笑,抬脚,踩住了她长长的裙摆。 噗通—— 云彩蝶身形不受控制朝前扑去,红盖头也顺势飘落在地,露出脸来。 第四章 上不得台面的是你 她脸一露,场中顿时响起倒吸气声。 “哎哎哎!这就是尚书之女!跟乞丐私奔的那个!” 一句话,重磅炸弹般在人群中炸裂开来,引起呼声无数。 “看模样倒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乞丐都能接受……” “乞丐都能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猥琐调笑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人冲着云彩蝶吹起了口哨。 云彩蝶一张脸涨得通红无比,忍受不了这般侮辱,但这么多人看着,她还得维持平日里的形象。 一扭头,怨毒的眼神刺在云如月面上,恨不能现在就将她碎尸万段! “怎么回事!” 罗氏跟云中鹤出门看女儿盖头掉落,摔得灰头土脸,百姓还在看笑话,两张脸迅速阴云密布。 左右手持水火木的家丁迅速包围场中,取笑声才被压了下去。 “爹、娘……有人故意踩住了我裙摆,我才摔倒的。” 云彩蝶没有指出是谁,但下意识的扫向云如月,答案不言而喻。 “云如月!”罗氏气的七窍生烟,“你这贱人!” “伯母还是好好说话为妙,别忘了,解药还在我手上……” 罗氏有火发不出,扭头冲着喜婆怒骂,“还不快给小姐把盖头盖好!” “等等。” 云如月开口打断罗氏的话,透过盖头,看着模糊的身影,举步踱到云彩蝶面前。 罗氏连忙将女儿护住,云中鹤更是上前一步,“云如月,别太放肆!” “今日我便放肆了,大伯又能如何?” “你!” 云中鹤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手指着云如月,但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收回。 云如月轻笑一声,绕过他,站在云彩蝶面前。 虽隔着盖头,但云彩蝶依旧能感觉到云如月直勾勾的视线。 “姐姐,你还要干什么?” 云如月一言不发,直接伸手,将遮掩她面上的掐丝面具摘下。 “啊!” 冷空气接触皮肤的刹那,云彩蝶似是被扒掉了衣服,顿时惊叫一声,下意识的捂住了脸。 尽管她捂的够快,可那张溃烂的脸还是被不少人给看到了。 “哇!那是什么?!这也太丑了!谁刚刚说她是个美女的?眼瞎了吧!” “怪不得跟乞丐,依我看,也就乞丐能受得了……” 议论声再起,云中鹤脸上已经黑的能滴下墨汁,一记眼刀刮在云如月面上。 “你满意了吧!” “我拿走我娘的遗物,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云如月微笑,看云中鹤几乎咬碎一口牙。 罗氏上前规劝,“好了老爷,赶紧让她们上花轿,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这云将军之女要嫁给太子……怎么就一顶花轿?嫁妆都不带?那云彩蝶可是大大小小箱子带了那么多……” “爹娘都死了,哪儿有人给她置办嫁妆啊?” “真是可怜呐,太子肯定不会娶这么一个女子当正妃,过去就是个当小妾的命!” 这些话落入昭昭耳里,听的心酸难受,担忧的看向云如月,“小姐……” 云如月并没有多大波澜起伏,云中鹤想看她出丑,自然不会给她准备,她虽不在意自己没有嫁妆刑将夜那边会有什么看法,但却想起,云如月的爹,临走之前将家产都留给了云中鹤,这是原主的东西,岂能白白便宜了这些豺狼? 正欲开口,身后马蹄声疾。 “月儿!” 云如月抬头循声望去,见马车飞驰而来。 旁边昭昭有些激动道,“小姐,是姨娘孙氏。” 姨娘? 倒是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但是自从她入了尚书府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她。 罗氏说是姨娘不要她了,嫌她是个累赘,所以不来看她,她便也赌气不见姨娘。 但罗氏那人,说的话能信吗? 到了跟前,穿着朴素的妇人连忙下马车,快步朝她跑来。 但走到一半,她又停下,不敢距离云如月太近。 “哪里来的乞丐?!快走!这儿没人欢迎你!”罗氏直接迈出一步,拦在她面前。 这些年她在云如月跟孙氏之间挑拨离间许多,怕眼下穿帮。 云如月这个小贱人眼下变得不一样,谁知道会不会又作妖。 被叫乞丐,孙氏虽然气愤,但是不敢跟罗氏争嚷,她的丈夫,不过是个小小大夫,比不得尚书夫人。 “月儿出嫁,爹娘不在,我身为姨娘,该来看看……” “呵,来看了又能如何?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来了也是丢人现眼!” 孙氏低垂脑袋,紧抿着唇,抬手捂住衣袖上的补丁,“我送些东西就走。” 她抬手,身后一个下人驱着马车上前。 “这些,是我给月儿的一点心意,当做嫁妆带着吧。” 云如月透过盖头望去。 一辆马车,后面拉了六个漆红木大箱子。 就孙氏那穿着打扮,凑够这六大箱子东西,怕是掏空了家底。 “哟……”罗氏又阴阳怪气起来,“你那穷鬼大夫相公,能送的出六箱嫁妆?怕装的都是破烂吧?云如月是要嫁给太子的,带着这些东西,让太子看了,不诚心让太子发怒?连累我们云家?来人!给我把这些箱子都砸了!” 还能让云如月带着嫁妆出嫁?美死她! 左右下人要动手,云如月朝前踏出一步。 “谁敢动?” 清淡的嗓音一出,左右下人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大伯母好大的威风,我姨娘送给我的东西,你有什么权利处置?” 罗氏咬牙,“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上不得台面的,应当另有其人吧?”云如月回头转向云彩蝶所在方向,嗤笑一声。 罗氏气的一张脸通红发紫,但吭不出一个字来。 “姨娘,东西我收下了,多谢姨娘。”云如月迈下台阶,牵起孙氏的手。 “你唤我姨娘?” 孙氏怔住了,激动的双手忍不住发颤。 这一声姨娘,过了十年她才再次听到。 云如月屈身一礼,“月儿以前年幼不懂事,还望姨娘,莫要跟我计较……” “好!好孩子……姐姐若能看到你今日,九泉之下定也瞑目了!还有你爹……” “姨娘等等。” 云如月回头,冲着云中鹤道,“我爹临走之前,把将军府的商铺良田,全都交给大伯管理,大伯说等我长大出嫁之时,便原物奉还,如今时辰已到,大伯也该物归原主了。” 云中鹤一张脸青红交加,没想到这小贱人还记得这事,这些年那些良田商铺早被他用来打通人脉了,剩下根本没有多少。 “大伯若是拿不出来,便折成银票与我,我那时虽年幼,但也记得爹名下都有什么,况且姨娘还在这儿,她一定记得更清楚。” 这小贱人……真是诡计多端! 云中鹤无奈,一抬手,便有下人去取了剩下的商铺良田地契回来,差的,全都折算成了银两,交给了云如月。 云如月清点了一番,银票一万两,再加地契,还算够数。 一番操作下来,不光昭昭愣住了,就连姨娘都愣住了。 传闻她的侄女在尚书府唯唯诺诺,但眼下看云如月,全然拿捏云中鹤啊! 忽而,不远处传来吹打声,已经能看到迎亲队伍。 云如月对着孙氏道,“姨娘回吧,等我有空,定去府上拜访。” 云中鹤望着云如月入轿子的身影,眼底跳跃着怒火。 “府上秘制毒药,让喜婆路上给那小贱人吃下,三日后她毒发身亡,蝶儿毒药刚好完全解,顺带将小贱人的死,嫁祸给幽王……” 幽王与太子不对头,他们这样做,刚好能博得太子欢心,让太子看在此事的份上,对云彩蝶宽容些,疼爱些。 “是。” 他话说完,全然没注意一条乌黑的蛇顺着墙角快速溜走。 第五章 路上毒杀 云如月盖着盖头坐在花轿内,透过那薄纱的盖头,看到一条小黑蛇从一角飞快游入,而后十分熟稔的顺着她裙摆爬上,停在她膝前。 嘶嘶几声,将方才在尚书府门口听到的事情尽数告知云如月,换来她一声冷笑。 “好算计……”云如月赞了一声,将乌鳞收入袖中,“好好休息,路程还长……” 她眼底精芒闪烁,唇角笑意不落。 利用她的死陷害幽王刑将夜,看来尚书府跟幽王府关系不甚好,她嫁过去,有的受了。 不过无妨,天下万事,还没有能难得住她云如月的。 长长的花轿队伍,如同一条火龙,热闹过市。 幽王双腿残废,不便接亲,而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不便出东宫,也不来接亲。 两顶花轿一前一后,行至街头,忽而调转方向,一个向东,一个朝西。 至于剩下的队伍,全靠喜娘在前面吆喝跟上。 这种情况,还真是如罗氏所说,上了轿子,她说送到哪儿便送到哪儿。 云如月对这一切心知肚明,闭目假寐,丝毫不慌。 反观云彩蝶,盖头下的一张丑脸早已紧张到汗如雨下,连带上的妆都花了,愈发难看。 她知道自己要嫁给的是太子,但脸上遮丑的面具被云如月给收走,她再没有能遮丑的东西,到了晚上,盖头一揭,丑脸被太子看到,她这辈子还没开始就算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但无计可施,只能提心吊胆的,任由花轿往宫中行去。 日头一点点的高了,距离良辰吉时还有段时间。 云如月闭目假寐时,忽然感觉轿身颠簸了一下,紧接着便落了地。 “小姐,轿夫们都累了,咱们停下来歇歇脚吧?”喜娘的声音传了进来。 “嗯。”云如月应了一句。 如此简短,还透着一股威严冰冷,叫外面喜婆有一瞬间的发懵。 今儿个这软弱可欺的嫡小姐是怎么了?还高冷上了? 她不屑的且了一声,按照云中鹤的吩咐,背转过身将毒药加入水壶中,掀开帘子一角,给云如月递了进去。 “小姐喝些水暖暖身子吧,虽是开春了,但还是有些冷,小心染了风寒,今夜可就不好过了……”她咯咯笑着,笑得十分猥琐。 云如月十分自然的将水壶接过,倒了一杯出来,而后唤出乌鳞,让其将这毒水尽数吞下。 喜婆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当云如月接过水壶的时候,就贴在轿身听着里面的动静。 果然听到有咽水的声音,大喜,可以安心回去交差了,这回干了一件大事,赏钱绝对不会少。 云如月佯装无事的将水壶递出,而后掀开另一侧帘子,看到昭昭腰间挂着的水袋,道,“昭昭,喜婆的水不知为何我喝了更渴了,你的水袋还有水吗?” 昭昭立马解下腰间水袋,“可是小姐,这个我刚刚喝过了……” “无妨。” 喜婆在另一侧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听到云如月说喝完她的水更渴了,一颗心猛地提起,但见她没有察觉到异常,便放下心来,还心里嘲讽这嫡小姐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都沦落到跟下人同喝同用了。 云如月将水袋接过,立马落下车帘。 拔开塞子,将乌鳞拾起,直接从尾部开始,朝前一捋,乌鳞鼓鼓肚子里的毒水被捋出,吐入了水袋当中。 嘶嘶…… 没有了没有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主子手下留情! 一滴毒水都捋不出来了,云如月这才松开乌鳞,将水袋摇匀。 盖头下的红唇一直挽着笑,怎么看怎么瘆人。 乌鳞被她一番操作弄的瞬间蔫了,绿豆大的眼颇有怨念的看了主子一眼,而后悻悻的回了她袖子里睡觉。 她捏着水袋伸出窗外,“喜婆,这么长时间,你也没喝一口水,这还剩了些,你也喝点解解渴吧。” 喜婆看了一眼被昭昭跟云如月喝过的水袋,眼底掠过一丝嫌弃,连连摆手。 “小姐我不渴,我不喝了,真的。” 这里面云如月可是给她加了料的,哪儿能她说不喝就不喝? “喜婆嫌弃我?” 送花轿还有吉时,喜婆怕因为这点小事让云如月浪费了时间,到了幽王府还是她受责罚,只得打了个哈哈。 “怎么会?那我喝点。”她说着,伸手接过那水袋,背转过身,将壶嘴捏着袖子擦了又擦,这才强忍着嫌弃,端起喝了一口。 喝完以后,她意外的擦了擦嘴。 怎么回事,这水……竟然有点甜? 忍着狐疑,她将水袋重新交给了云如月。 “小姐,给你水袋。” 云如月伸手接过,拔掉塞子,将水一洒,而后当着她的面,直接将水袋给扔了。 “小姐这是做什么?” “水袋脏了,不能用了,所以扔了,怎么了?” “你……” 竟然说她脏? 喜婆想发火,但一想到她马上还要嫁去幽王府,那吃人的鬼王自然会好好教训她,根本不用自己出手,这口气便咽了下去。 “小姐,大家都休息好了,我们该重新启程了。” “好。” 云如月落下车帘,继续稳稳当当的坐在轿内。 喜婆怨毒如针的双眼狠狠地剜了轿身,而后高声冷喝道,“起轿!” 几个轿夫登时低喝一声,重新抬着轿子往幽王府前行。 等到了幽王府,刚好是正午时分。 轿子落地,喜婆看了眼幽王府大门,还是紧闭状态,无人出来迎接。 喜婆心下一个劲的冷笑,瞧瞧,她说什么来着。 那吃人的鬼王可不是好惹的主,还没进门就给她了个下马威,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小姐,没人接啊。” “没人接轿你就去敲门,身为喜婆,这点都不会吗?” 喜婆被她说的话一噎,满脸怒气的上了台阶,正准备叩门,那厚重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面容冷酷的男人。 他扫了一眼喜婆,视线好似刀刃般,吓得喜婆忙站直了身子。 飞鹰不屑冷哼一声,举步朝花轿走去。 “我家王爷行动不便,将由属下代为接轿,所有繁文缛节全免,还请云姑娘下轿!” 第六章 洞房花烛夜 见飞鹰这般不客气,喜婆忍不住乐开了花,怕被人瞧见,忙低下头用袖子遮了遮。 轿子里的云如月却没有着急下轿,她在想,原先刑将夜前来寻她,就是为了看双腿,她药到病除,怎么会如今还行动不便? 难道是复发了? 亦或者,又被人给暗算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眼下嫁给他,是为了借着他,带她重回瑶族。 入门第一天就惹得他厌恶,可划不来。 再者,嫁给他,她也不过是找个机会接近他罢了,并不拿这婚礼当回事,什么踢轿门、跨火盆、拜天地之类的,更是不在意。 敛起心思,她便撩开车帘,直接走了下来。 红绣鞋落地,喜婆心下暗自窃喜。 还未进门双脚沾地,可是大不吉利!这该死的云如月以后可有的受咯! “劳驾前面带路。”云如月站在原地片刻,不见飞鹰有动作,微微蹙眉。 飞鹰回过神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云家之女。 那尚书府的嫡小姐,听传闻是喜欢太子,不愿嫁给他家王爷的。 王爷说今日为难她一番,说不定便自己回府不嫁了,没想到,她竟如此乖巧,说让下轿便下轿了。 “请。”他侧身让开路。 云如月一抬手,昭昭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小姐小心台阶。” 喜婆吊在她身后,眼底是压不住的幸灾乐祸。 她要跟着云如月一直到明日,说不定今晚还有好戏看。 想到此,她更加兴奋了。 云如月跟着飞鹰,一路弯弯绕绕,终于在一处院落前停下。 “黄花院,日后就是姑娘的居所了。”飞鹰道。 黄花? 说她是昨日黄花? 云如月勾了勾唇,盖头下发出一声轻嗤,“幼稚……” “什么?”飞鹰没听清。 “没什么。” 飞鹰蹙了蹙眉,他刚刚分明听到这女人吐槽了什么,但不好追问,他略微颔首,“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属下先退下了,院内配有丫鬟,姑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 云如月“嗯”了一声。 飞鹰疑惑的又看了她一眼。 那尚书府的千金,他原先也曾见过的,是个温婉大方的知性女。 这般冷淡的回话,好像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单单一个“嗯”字,让他刹那间感觉,他好像是这云家女的手下,一句“属下告退”险些脱口而出,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只一点头,转身离去,挽回了颜面。 云如月朝前一迈步,昭昭立马意会,扶着她进了黄花院,喜婆紧随其后。 门前守着两个丫鬟,面无表情,木偶般朝着云如月一礼,推开门,便再无其他动作。 虽然院落的名字寓意不大好,但是屋内陈设却是一应俱全。 云如月被昭昭扶着坐在床榻前,随手便摘了盖头透气。 昭昭正给她倒茶水,扭头见到她自己揭了盖头,惊得大呼一声。 “小姐!” 她疾步上前,拾起盖头就要给云如月重新盖上。 “小姐,这是规矩,新郎官不来,这盖头不能揭的!不吉利!” 云如月心里暗道,“管他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又不打算跟刑将夜那家伙真的成亲……” 但看这丫头如临大敌的样子,她若是将盖头再摘了,她要哭的满园皆知,还是罢了。 喝了茶水润润喉,透过盖头薄纱,见喜婆从外走了进来,将桌上茶水糕点一律挪到了外间。 “小姐,新郎官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喝了交杯酒,才能吃东西。” 云如月没成过亲,哪儿能知道这喜婆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眼下不饿,倒是困乏的紧,便没有跟这喜婆计较,闭眼继续假寐。 才有了点喧嚣声的黄花院,此刻变得安静无比。 幽王府上空风声萧萧,时值早春,早破茧的黄蝴蝶随着风在空中飞舞,一路到了王府后花园。 风忽而强劲,将那蝴蝶拍入一个白袍男人怀中,翅膀上的黄色鳞粉,污了男子洁白如月的长袍。 修长如竹的手指落下,将那撞得晕晕乎乎的黄蝶拾起,放在眼前看着。 那是一张俊美到天怒人怨的绝世容颜。 双目幽深如古潭,鼻若悬胆,唇若涂丹。 满头乌发用玉冠束起,有几缕被风吹的凌乱,黏在薄唇上不肯离去。 如此俊美的男子,双腿却是残疾,坐在轮椅上,无风无波,安静沉寂,仿佛不染尘世烟火。 他凝着黄蝶看了片刻,又垂眸扫了一眼衣袍脏污的一块,那仿佛美玉般的手指一捻,轻而易举将黄蝶的翅膀碾了个粉碎。 而后随意一抛,那黄蝶便在地上痛苦的挣扎起来。 “王爷。” 刑将夜看也未看来人,将旁边鱼竿一抛,盯着湖面,等着鱼儿上钩。 “那女人走了?” 飞鹰舔了舔发干的唇,“……没有。” 这似乎在刑将夜的意料之中,他淡淡道,“还未钓到鱼儿,自然不肯离去,那女人看到黄花院反应如何?” “这……”飞鹰那会儿确实听到那云家女嘴里吐出来的两个字,但是他不敢跟刑将夜说。 “怎么?那女人感觉受到了侮辱,哭闹了一场?”刑将夜眼尾带着讥嘲,继续盯着平静的湖面。 工部尚书一家人,自视清高,教出来的女儿更是如此。 被他用昨日黄花侮辱一番,他不用细想,都知道那女人的反应绝对会很激烈。 但飞鹰的回答,却让他大出所料。 “没有,云姑娘没有哭,更没闹……” “你说什么?” 刑将夜扭转过头,素来淡然平静的一张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疑惑。 “那她是何反应?” 飞鹰支支吾吾,最后硬着头皮道,“云姑娘说……幼稚。” “幼稚?” “对……” 飞鹰不敢抬头。 他家主子看起来淡然无波,人畜无害,但实际上,那只是他披着的羊皮,伪装而已…… 实际上的主子,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否则也不可能以藩王之身,在这波云诡谲的上京城中,一呆就是数十年。 “呵……” 刑将夜薄唇勾起,只一刹那,面色又恢复原先那般冷淡。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云姑娘那边,王爷不去吗?” 刑将夜坐在轮椅上,盯着平静的湖面,眸子逐渐变得幽深。 “本王自有安排……” 第七章 凭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天色全然暗了下来,黄花院内,灯火通明。 桌案上燃着的红烛已经烧了多半,还不见幽王前来,屋内几人都昏昏欲睡。 靠在床榻上的云如月更是发出了微沉的呼吸声。 喜婆站在原地,两眼翻白,似睡非睡,脑袋更是磕头般不停轻点,最终抵不住困意,眼皮完全落下,与此同时,肥胖的身子不听使唤朝地板趴去。 咚—— 好似麻袋落地,伴随着一声“哎呦”惨叫声,云如月倏然两眼,凤眸中冷光迸溅。 袖中乌鳞更是直接蹿出,高昂头颅,戒备四周。 见罪魁祸首喜婆揉着摔疼的身子在地上连声“哎呦”,乌鳞绿豆大的眼露出一丝鄙夷,而后悠悠然又回了云如月袖中打盹。 “喜婆这是怎么了?还未到大年三十,就想叩头收红包不成?”盖头下的云如月唇角勾笑,困意全无。 喜婆心里不住的骂云如月幸灾乐祸,强忍着疼从地上爬起。 见红烛快燃尽,还不见幽王前来,喜婆反唇相讥道,“小姐,看来新郎官今夜是不会来了……” 人都进了幽王府门,还不知道自己嫁的不是太子,主仆二人真是个蠢货! 云如月从榻上走下,舒展了下身子骨,便透过盖头看着模糊的路往外间绕去,“所以呢?” “额?” 喜婆被她如此云淡风轻的回答噎住了。 新郎官不来,所以呢? 若她云如月在乎此事,如此讥讽或许还有些用处,可惜她完全不在乎。 “小姐,你做什么去?”昭昭看她朝外间走去,连忙跟上,紧接着便见她将喜婆方才端出去的糕点全都端了回来。 “小姐,还没喝交杯酒,不能吃东西的……” “他这辈子不与我喝交杯酒,我便这辈子不吃东西吗?”云如月摘下盖头反问。 昭昭双手绞在身前,“这……可是万一太子来了,看到小姐坏了规矩,怕是会生气……” 云如月无奈。 真是个傻丫头,要嫁太子是入皇宫,她二人都到宫外了,还以为她要嫁的是太子? “小姐,有规矩的,”喜婆身板站的笔直,橘色的烛光将她那张老脸映衬的愈发刻薄,“没喝交杯酒之前就吃东西,不吉利。” “今日不吉利便不吉利了,我都不怕,你又怕什么?”云如月拈起一块糕点,准备放进口中,但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朝喜婆走去,不由分说,直接将那糕点塞进了喜婆嘴里。 “你、你做什么!” 喜婆被糊了一嘴糕点,无可奈何的吃进去些许。 云如月不语,观察了她片刻,“看来没毒。”旋即将那糕点跟昭昭分着吃了。 “你!”竟然拿她来试毒! 喜婆怒火中烧,“小姐今日所作所为,我明日必定如实禀告夫人!” 云如月吃着糕点,压根没有理会她,倒是袖中的乌鳞听这老太婆的话听的烦了,直接蹿出,落在喜婆肩头,冲着她嘶声厉叫。 再跟主子多嘴一句,就让你立马见阎王! 喜婆瞬间被吓得面如土色,僵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小、小姐……”喜婆出声求饶。 “这糕点味道不错。” 云如月只当没听到她的话,慢条斯理的吃着糕点。 最后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外面突然传来轮子碾过地面的沙沙声。 “王爷。”门口两个侍女齐声道。 听到这声音,昭昭吓得杏眼圆睁,三魂七魄几乎散去,全然没注意那两个侍女唤的是“王爷”,而不是太子。 一口糕点卡在喉头,险些背过气去。 云如月倒是镇定自若,将未吃完的糕点放入盘中,顺带给昭昭递去茶水,看她喝下,帮她轻拍后背顺了顺气。 一伸手,乌鳞重新回到袖中,她回到床榻坐定,盖上盖头,一切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门“吱嘎”一声打开,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在逐渐靠近。 虽说上一世见过刑将夜,但这一世换了个身份见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紧张。 但这一点点紧张,也就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而已。 “本王身体行动不便,叫云姑娘久等了。” 淡薄的嗓音,不掺杂丝毫感情,如同白开水般,品不出一点味道。 随着话音落下,坐着轮椅的男子拨开珠帘,被丫鬟推着进入里间。 昭昭紧张的手心不停地出汗,小心翼翼且飞快的瞥向来人。 来人一袭白袍,眉眼若星,唇若涂丹。 淡雅、矜贵,如竹如玉,如切如磋,俨然翩翩公子形象,但…… 但这不是太子啊!!! 是那个传闻中吃过人的鬼王! “诶……”昭昭话音梗在喉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小姐。 喜婆心下暗笑,怕昭昭坏事,连忙躬身给刑将夜行礼。 “王爷来了,奴婢们就先退下了。” 说完,不着痕迹捂住昭昭的嘴,将她拖拽了出去。 屋内,烛火燃烧,灯芯炸开,发出“噼啪”轻响。 刑将夜正欲开口,眼尾余光扫到了桌上被吃的只剩下一块的糕点。 那糕点上还有个月牙似的咬痕。 都说云中鹤之女知书达理,眼下还未喝交杯酒,就将糕点吃了个精光,这算哪门子知书达理? 亦或者是对他的所作所为不满,在这儿耍点小动作表示抗议? 刑将夜抿了抿唇,望着坐在床榻还盖着盖头的女子。 “那么云姑娘,咱们开始吧?” 云如月隔着薄纱看着对面的男人,跟上一世她见到的刑将夜有些不大一样。 眼前的男子清清冷冷又淡薄疏远,而她印象中的刑将夜,虽也有些冷淡,但面对她时,还是会笑笑的。 当时她还在想,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在大夏怎么会得来“吃人鬼王”的名号。 “开始什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云姑娘说开始什么?”刑将夜手指轻敲轮椅扶手,薄削的两片唇上下一碰。 “脱吧。” “下人好像还在此,不用屏退他人吗?” “有人观赏,更加刺激。” 事先知道云中鹤一家跟幽王府有过节,她过来之后定然会被为难,没想到刑将夜真是一点不客气。 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一个冷漠无情的鬼王,她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若是如祝尧一般,都是两面三刀的人,她也不必念及过去情面。 她缓缓从床榻上站起,盖头下的绝美容颜笑容发冷。 “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八章 上门求解药 “等等。” 刑将夜看她起身,适时又开了口。 侧眸给身后侍女使了个眼神,那侍女当下意会转身走了出去。 云如月还以为这男人良心发现,终于屏退了下人,没想到下一秒,门外就传来杂乱汹涌的脚步声。 “你们、你们干什么!小姐!唔……” 昭昭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一声后,再无其他动静。 云如月蹙眉,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近了,朝珠帘处望去。 只见十几个下人丫鬟从外面涌了进来,小小的里间立马被堵得水泄不通。 先前出去的丫鬟踱步到刑将夜面前,乖巧一礼,而后又扶住了他的轮椅。 “好了,这下开始吧。”刑将夜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云家女。 那般自视清高的人,喜欢太子,嫁给他本就是不情愿,但面对百般羞辱就是不肯走,除了是要留在他身边当眼线,给太子传递情报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好好“享受”吧。 云如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刑将夜当她是怕了,可下一秒,女人穿着红绣鞋重新朝前走去,白皙的双手交叠在身前,被那四不像却红似火的嫁衣映衬的越发白嫩。 “既然要看,距离近些,可以看得更仔细。” 她脚步缓慢有节奏,在距离刑将夜一步处停下,而后猛地伸手,两手攥住他胸前衣襟,朝两边一扯。 哗—— 刑将夜胸前顿时一凉! 云如月隔着薄纱一寸寸看了过去,口中“啧”了一声,“真有料儿啊……” “你、放肆!” 一声爆喝,完全呆傻的下人们倏然回神,连忙跪伏在地,恨不得把两眼死死埋进地里! 刑将夜冷漠疏离、一成不变的俊脸上此刻寒霜密布。 他全然没有想到这云家女竟然会如此大胆!如此放肆!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举动! 幽深的眸子陡然一窄,伸手就要掐住云如月的脖颈。 云如月却早有所料般,猛地抬手,将刑将夜的手扣住。 她扬扬眉,“既然要洞房,你的衣服也得脱不是,在生气什么?” 刑将夜心下暗暗一惊,听说过那云家女精通琴棋书画,歌曲舞蹈,从未听过还会武。 刚刚这女人好快的反应速度,分明是会武! 要是会武,那就更不能留了…… 手被云如月握在手心,让他浓眉一敛,猛地抽回。 “飞鹰。” 只是这刹那,他面上又恢复了原先那般镇定自若,但比先前更加冷漠冰冷。 变脸快的,让云如月感觉方才那个暴怒的人只是一个幻觉。 门外,穿着黑衣的飞鹰跨了进来,“王爷。” “云中鹤之女冒犯本王,拉出去杀了,明日去尚书府报丧。” 刑将夜身下轮椅转动,已经朝外面行去,丝毫不讲情面。 云如月瞧着他这般,不免觉得这才是他本性,原先在她面前散发出来的暖意温柔,都是有求与她装的罢了。 “冒犯?围观的人是你找的,要求也是你提的,何来冒犯?” 刑将夜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好似云如月即将是尸体一具,已是定局。 “呵……”云如月冷笑一声,“你杀不了我。” 刑将夜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食指轻抬,推着轮椅的侍女立马停下。 他回过头来,古潭似的双眸望向盖着盖头的女子,正要开口说话,下一秒就见她手拽住盖头,猛地掀开。 烛影轻摇,停下晃动时,刑将夜也看清了盖头下的那张脸。 没有多余装饰映衬,只嫣红的朱唇与一身称不上嫁衣的红袍,便姿媚跃出,姝丽无双。 她眸子黑亮,略带嘲弄的望着他。 这张脸,骠骑大将军云中天之女,云如月,不是云彩蝶…… 刑将夜五指不着痕迹的收紧,黝黑的眸底升起一团迷雾。 略一思量,便知其中蹊跷。 “小姐!” 昭昭终于挣脱了喜婆,从外面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张开双臂护在她身前,虽有畏惧,但仍旧戒备的盯着鬼王刑将夜。 “花轿送错了,”昭昭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嘴里还在帮自家小姐说话,“我家小姐无意冒犯幽王爷,还请幽王爷看在太子的面上,放我们出去,让我们回东宫,各归其位……” 看在太子的面上? 刑将夜不免发笑。 若是不提这句话,他说不定大发慈悲放这二人离去了。 但看在太子面上? 太子与他刑将夜……可是死仇啊…… 喜婆最后闯入,见场中气氛甚是紧张,忙站直了身子,定了定心神后才道,“王爷,这……东宫那边说不定都已经洞房过了,把彩蝶小姐送过来是不是有些……” “太子要过的女人,本王自是不能要,”刑将夜目光凝在云如月面上,没有片刻移开,“进了幽王府大门,拜了天地,便是本王的人了,无需各归其位。” 昭昭眼泪哗啦啦的掉,“胡说!幽王爷分明还没跟小姐拜堂……” 她家小姐是要嫁给太子,日后母仪天下的人。 现在却要嫁给京都名声恶臭的鬼王,大好前程毁于一旦…… 前半生在尚书府过的已经够惨了,好不容易看到幸福曙光,怎么能就这么断送了? 这一嗓子,让云如月都有些搞不清,这小妮子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死了,敢在这随口就说杀了尚书之女的鬼王面前说拜天地? 他双腿有疾,要如何拜?简直是拿着一把刀子往他伤口上戳,不惹怒他才怪。 果不其然,刑将夜寒凉的视线一动,定在昭昭面上。 他的视线好似真的有温度,冻的昭昭唇色一白,眼泪落的更凶了。 眼看着这不近人情的鬼王就要发作,云如月一把将昭昭拉在自己身后。 “昭昭说得对,没有拜过天地便不作数。” 刑将夜目如冰窟,凝了云如月一眼,打了手势让侍女继续推轮椅。 “出来。” “作甚?”云如月警惕。 “拜、堂!” “不拜!”云如月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九章 一起下地狱 不拜? 在场的人都……面上十分淡然,没有起伏。 他家王爷在大夏人称鬼王,只那一副绝美的皮相具有迷惑性,让初见的人以为是个好相与的绵羊,但其实心狠手辣,不近人情。 这世上或许有不少因为他外貌嫁给他家王爷的,但也有听过鬼王种种事迹之后,连夜逃跑的。 不拜堂,不愿嫁? 正常! 但刑将夜却好像有些不能理解云如月拒绝的如此果决。 “不与本王拜堂,你想跟太子拜堂不成?” 云如月不语。 她瑶族中人敬畏天地,敬畏自然。 凡是对天地做出的承诺,都必须做到,否则会受天谴。 拜天地这种行为,是求天地见证未来携手一生之人,即便她故意上错花轿嫁给刑将夜,但拜天地这事,决不。 见云如月抿着唇,这会儿不说话了,刑将夜好看的眉皱起。 “今日这堂,你若不拜……”他抬宛若玉雕般的手,指向昭昭,“她死。” 云如月眸光冷下。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 几乎是犹豫也没犹豫,趁飞鹰不注意,伸手抽走他腰侧配剑,转手抵上自己咽喉。 速度之快,叫飞鹰都心下大惊。 “今日若逼我拜堂,我便自戕在此。” “小姐……” 昭昭吓傻了,眼泪都被吓没了。 “你威胁本王?”刑将夜俊脸淡然,但声音已然听得出裹满寒霜。 云如月回道,“是幽王先威胁我的。” 见刑将夜又要开口,云如月直接截断他的话,“不要说什么本王最讨厌被人威胁之类的话,威胁了别人,就要承担同样被人威胁的风险…… 幽王也可以说让我只管动手,我的命,对于你而言不值一提,可惜的是,我是忠臣之后,大婚第一天晚上就死在幽王府,皇上届时必定会追究,再加上幽王在朝中树敌无数……” 她话没有说完,刑将夜狭长的眸子已然完全沉下。 见她的话起了作用,云如月又开口,给自己留了回转余地。 “我那堂妹与太子两情相悦,花轿既然送错了,那便是天意,我也不想再掺和进他二人中间,我会留在幽王府,只是这繁文缛节,还请幽王爷免了吧。” 刑将夜坐在轮椅上凝着她,幽深的黑眸瞧不出喜怒,让人心底莫名发毛。 左右下人更是噤若寒蝉,若不是肉眼能看到跪了满地,只怕还要以为这屋子里只有他跟云如月两个人。 在旁边站着的喜婆心里乐翻了天。 她就说今天晚上会有好戏看! 这该死的云如月,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威胁幽王。 上一个威胁幽王的,早在夜半三更神秘消失,几日后被人在河里发现,身上被鱼啃得没有一块好肉了! 真是天助她也,白日受了这贱人的气,晚上就有人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终于,刑将夜动了,喜婆紧张兴奋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这鬼王会怎么处置云如月? “依你。” 刑将夜淡淡吐出两个字,打了个手势,身后侍女重新推着他出了门。 他前脚刚走,后脚跪伏在地几乎化为雕像的下人们,立马如潮水般撤离。 飞鹰还留在原地,朝着云如月伸出手。 “剑。” 云如月不假思索的将剑递还给他。 飞鹰黑着一张脸,转身便走。 “多谢。”云如月笑容灿烂。 飞鹰身形猛地一僵,脸色愈发黑沉,侧目扫了她一眼,跨出门去,“砰”的一声将门带上。 这女人,方才险些害死他,竟然还给他道谢…… “这、这就完了?” 诧异之余,喜婆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云如月挑眉望着她,“你还想如何?” 喜婆忌惮的看了一眼她的阔袖,低垂下头,“不如何,不如何……时辰不早,姑娘早些歇息吧,老奴去外面守着。” 说完慌忙溜了,生怕云如月再叫那黑蛇出来锁她的脖子。 云如月趁机不着痕迹摸向阔袖,乌鳞悄无声息的离去。 “小姐……” 人都散去,昭昭这才恢复了点力气,一把抱住云如月,哇哇大哭。 云如月拍了拍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这会儿知道怕了?刚刚挡在我面前跟刑将夜叫嚣的时候,可没见你怕。” “昭昭怕那鬼王真的逼死小姐,幸好小姐没事……” 云如月微怔。 她身为瑶族大祭司,虽是个族群,不如皇室,却也如皇室般充满了勾心斗角。 云如月自小为天定大祭司,遭了不少人红眼陷害,杀身之祸更是数不胜数,所以小小年纪,便知从不示弱于人,也不轻信任何一人。 就连贴身侍女,她也不肯交心。 久而久之,面热心冷。 如今遇到昭昭这傻女孩,心中结了的冰霜被她的热泪感染,竟有一点要融化的迹象。 她抿着唇,屋内燃着的红烛,柔和了她眉眼。 “别哭了,我这么好看的嫁衣都要被你弄脏了……” 灯芯噼啪炸响,烛火摇晃,屋内暖意一片,外面天色漆黑,冷风吹过,萧萧瑟瑟。 侍女推着刑将夜,一路到了正院停下。 飞鹰紧步追上,单膝跪地,“王爷恕罪。” 刑将夜抬头看着满天星空,“你那佩剑,带的真是时候。” “属下待会儿自去领罚。” “云将军之女云如月,本来就如此吗?” 飞鹰仍旧跪在地上,“云如月被送到尚书府之后,鲜少出门露面,不知是何性情,属下马上派人去相府打探一番。” “嗯。” “王爷,那云中鹤竟然敢公然将花轿送错,分明是不把王爷你放在眼里,我们……” “无妨,云彩蝶嫁到府上,比云如月更麻烦些,如此,倒是正中本王下怀。”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侍女继续推他前行。 “早些休息,本王明日还要入宫,谢谢太子跟尚书大人送来的‘好礼’……” 他前脚刚走,后脚躲在漆红圆柱后的乌鳞悄咪咪的绕回房间。 昭昭哭累了,云如月将她放在床榻上睡去。 眼尾余光瞧见乌鳞去而复返,伸出手来,让它顺势而上。 “如何?” 乌鳞在她耳畔嘶嘶一阵,她眼底透出点点精芒。 “今日跟刑将夜闹了个不愉快,明日,有机会博取他些许好感了……” 第十章 幽王妃与太子侧妃 毕竟还要靠他带自己回瑶族,刑将夜总不会带一个他厌恶的人去。 长夜漫漫,斗转星移,又是一日。 身为瑶族大祭司,掌管族中大小事务,跟日理万机的皇帝差不多,因此她十分自律。 天蒙蒙亮,她便醒了。 昭昭正在准备洗漱用的水,见她起来,十分讶异。 从前小姐虽然不算懒惰,但也不会天蒙蒙亮就起来。 忙帮云如月洗漱梳妆。 到了更换衣裳时,打开衣柜一看,里面空空荡荡…… 幽王府并未准备这些。 她从尚书府出来,并未带多余衣服,总不能穿着一身嫁衣进宫面圣。 “去把姨娘给的箱子打开看看,里面说不定有合适的衣服。” 云中鹤给他女儿带的嫁妆自是十分丰厚,断不能因为送错花轿,就把那丰厚的嫁妆便宜了云如月。 嫁妆昨日被一并抬进黄花院,无人打理收拾,就那么随意的在院中摆着。 刑将夜是看不上这些个嫁妆的,没有收走。 云如月带着昭昭出门,将箱子一并打开。 才开第一个箱子,她便意外到了。 是一整箱子的白银,约莫有千两。 再开一个,里面是些古玩字画。 锦缎布匹、刀枪剑戟……终于,有了个装满衣裙的箱子。 “小姐,姨娘看起来过的不怎么样,拿出来的东西竟然都是值钱的!” 这怕是将夫家的家底都给掏出来了。 人常言,患难见真情。 云如月落到那般田地,姨娘还待她这般好,实在难能可贵。 主仆二人合力将箱子搬回屋里,喜婆才不紧不慢的起床,正好瞧见二人搬箱子的画面。 “幽王府阔绰,小姐的这些嫁妆,安全的紧,何苦大费周章的搬回屋里!” 言下之意便是,这么一堆破烂还当个宝,可没人瞧得上你那些个破烂! 云如月回头看她道,“我观你相貌也安全的紧,何不脱光衣服,去大街上跑两圈?” “你……” 喜婆被她一番话说得老脸涨得通红,她强行压住怒火,站直了身子。 “云小姐,我现在就回尚书府了,你自己一个人,好自为之!” 云如月已经喝下了她下的毒药,再过两日,她就会毒发身亡了,没有必要跟一个即将去死的人计较。 想到这,她气儿顿时顺了不少,昂首挺胸就要出黄花院。 “你也好自为之,咱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云如月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喜婆听到了,不屑的哼了一声,“是不会再见了。” 院落安静下来,昭昭还在箱子里挑选衣服。 “小姐,穿这件怎么样?” “好。” 收拾完毕,还不见刑将夜派人唤她,云如月心生疑惑,略一思量,恍然回神。 “不好……” “小姐,什么不好?” 云如月没时间跟她解释,“你在府上等着哪儿都别去,我出去一趟。” 直接夺门而出,按照进府时记下的路线,直奔前院。 府门前,一辆马车正准备离去,驾车人正是飞鹰。 她早该想到,刑将夜眼下不信任她,今日进宫要找太子等人的晦气,还怕她是云家人,站在太子那边,自然不会带着她。 “等一下!”眼见马车要走,云如月高喊一声。 飞鹰朝她这边瞥了一眼,下一秒,高扬马鞭,猛地抽在马背上。 马匹吃痛,飞奔而出。 该死…… 这男人肯定听到了! 也顾不得记飞鹰这笔账,云如月拔腿就追。 这是一个很好博得刑将夜好感的机会,最重要的是,能让刑将夜明白,她跟云中鹤、太子并不是同一阵营。 绝对不能错过。 马蹄声嘚嘚,那清一色纯白的马匹跑的飞快,云如月追着跑出百米,才见那马车有停下来的架势。 “吁——”飞鹰拉住缰绳。 云如月抬手沾了沾额前细汗,踱上前瞄了飞鹰一眼,朝车厢内望去。 “幽王身边尽是些‘得力干将’,如此好耳力,想必夜里无人能靠近幽王。” 镂空雕花车窗,能依稀看到车内男人一手执着茶盏,不疾不徐的喝着。 他坐在车内,脊背端的笔直,自是一股矜贵优雅之气伴随其身,若那修长如的手指执着的书本,那便更叫人为之心动。 可那漂亮的手一抬,下的尽是取人性命的命令。 “云姑娘好脚力,本王不知一个养在深闺的娇软女子,如何来的这么好的体力?云姑娘可否告诉本王?” 云如月心下微沉。 这个男人,定然是派人去尚书府查探了一下关于她的消息,结果得来的消息,与他昨夜见识到的大不相同,便起了疑心。 她面上不动声色,自顾自的掀开车帘,躬身而入。 “身为将军之女,哪儿能没些体力?谣言不可尽信。” 对面,刑将夜执着茶盏凑在唇边,掀起眼皮看她,“哦?是吗?” “正是。”云如月岔开话头,“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虽然她心下早已知晓,但是眼下还是得装个傻。 “去杀人。”刑将夜回答的不假思索,将茶盏放下。 这人,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跟他外表真是极其不符。 她原先也险些被这张皮囊给骗了…… “王爷莫要说笑。” “你也莫要装傻。” 云如月莞尔一笑,垂眸看着面前茶盏,“王爷不给杯茶水喝喝吗?” 她一早,连早膳可都未用。 刑将夜回答的干脆,“不赏。” …… 真是个无情的男人。 云如月越发坚定的认为,他曾经在她这个瑶族族长面前,就是装的。 也是,能与祝尧为友,能是个什么好货色? 她下意识的瞟了一眼他残疾的双腿。 才给你治好,没过多久又被人暗算残废了,也算是苍天有眼。 “你在骂本王?” 那清冷的嗓音突兀响起,叫云如月心下暗惊。 这男人莫不是能听到她心声? 但看他犀利的视线中带着些许揣摩,怕是猜的,虚惊一场。 “王爷多虑了,我只是忽然想起,有一个远方亲戚,好生虚伪,求人办事笑容满面,事情办完便翻脸不认人……” 刑将夜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挪开视线。 马车上再无对话声。 不一会儿,皇宫到了。 第十一章 他是真的中毒了 通行令牌一亮,皇宫大门打开,马车继续前行。 入宫通需下马,但幽王腿脚不便,皇上体恤,特准坐马车入宫。 承德殿前,马车停下,飞鹰扶着刑将夜坐上轮椅。 “刑将夜求见皇上,劳通报一声。” 刑将夜淡淡的视线落在那老太监脸上,下一秒那太监面色一白,连连躬身后退。 “幽王爷稍候,奴才这就去。” 人进去通报,云如月才不紧不慢的跨上台阶,立在刑将夜身旁,四下打量着。 她带着瑶族避世不出,听说过大夏皇宫如何巍峨壮丽,没想到竟然还有亲眼看到的一天。 这算是……因祸得福? 她心下自嘲一声。 “幽王爷,皇上请您进去。”那太监去而复返,弓着身低垂脑袋,不敢看刑将夜。 飞鹰推着轮椅入内,那太监却伸手将其拦下。 感受到刑将夜的视线锁在他身上,他紧张的话音都在发颤。 “皇上、皇上请幽王爷进去,不得带随从……” 既然是皇上所说,他二人也没有办法。 飞鹰左看右看,臭着一张脸将手中轮椅交到了云如月手中,那太监便收回了阻拦的手。 云如月推着他,一路入正殿,还不忘再看看这承德殿内风光。 盘龙金柱、四海穹顶,都是从前在话本中才能看到的东西,如今亲眼见了。 “云将军之女云如月,看来你对这宫殿,甚是感兴趣啊。” 正前方,一道威严的声音飘下。 云如月抬头看了眼坐在龙椅上那看似和蔼可亲的皇上,并不慌张。 瑶族能人辈出,她能人中的领袖,前来有求于她的皇上,也曾有过。 “皇上恕罪,臣女借住大伯府下多年,出府次数屈指可数,未见过世面。” “你这言下之意,可是云尚书苛待了你?” 年轻的男子声音从一侧响起,云如月侧目看去。 此人与龙椅上那位眉眼有几分相似,虽是笑着,却也难掩身上散发出来的野心威严。 这怕就是她原先要嫁的夫君,太子殿下玉崇了。 “皇上面前,无人敢撒谎,是真是假,一查便知。”她盯着太子,扬眉笑道,“太子昨夜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重?” 玉崇还准备说什么,被她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扭过头,掩住悻悻之态。 他自然没睡好。 昨天夜里,他知道嫁过来的不是云如月,而是云彩蝶,心下还期待了一下洞房花烛夜。 但云彩蝶不让他掀盖头,越是不让掀,他越是好奇。 强行将那盖头掀开之后,看到半张脸溃烂的云彩蝶,被红烛映照更是状若厉鬼,吓得他当场萎了,一夜未眠。 但饶是如此,新娘也不能换回去,所以他一大早便来承德殿,跟皇上简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看玉崇在云如月手里吃了个瘪,刑将夜侧目瞧了一眼身旁女子,而后对着皇上一行礼。 “见过皇上。” 皇上抬手隔空虚扶一下,“你来此是为何,朕已经知道了,两个新娘阴差阳错,送错了地方,太子已经跟那云彩蝶有了夫妻之实,你若想换回新娘,怕是不妥。” “本王来此,并非想换回新娘,恰恰相反,想让皇上重新昭告天下,纠正新娘各自头衔。” “哦?”皇上眉头舒展,和颜悦色,“正好太子也是这个意思,朕待会儿便发圣旨一道,昭告天下。” “本王来此,还有一事。” “说吧,朕早就知晓你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入宫的。” 刑将夜扫了一眼太子,而后面不改色道,“本王与太子,乃是皇上赐婚,而云中鹤却将两个新娘送错,严重失职,导致本王无法与心爱之人共白首,所以还请皇上予以重罚,以慰本王与太子之心。” 心爱之人? 云如月心下暗嗤,这人真是张口就来,撒谎都脸不红心不跳。 也就昨日她那出人意料的举动,叫他脸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皇上沉默了。 那工部尚书云中鹤是太子的人,当头领的哪儿能看到自己手下被别人处罚? 太子立马站了出来,“父皇,轿子送错也并非尚书大人所愿,尚书大人又不能一路跟着,幽王非要追着的话,也只能追究一干抬轿之人罢了。” “若依太子所言,那军中便不会有‘治下不严’这个罪名了。” “幽王,一码归一码,不要把一点小事跟军中之事对比。” “一点小事?太子妃,可是未来一国之母,本王现在有理由怀疑,云中鹤是想让自己女儿当上一国之母,刻意谋划的这场错嫁,尚书一家,狼子野心,应当严查。” “你……” “好了,够了。” 皇上抬手,将二人话音压下,“来人,传云中鹤,朕要问问当时情况,再下论断。” 太监马不停蹄的去传话,没过多久,云中鹤就一脸惶恐的入了承德殿。 看都来不及看云如月,直接甩袖跪地,高呼万岁。 “臣云中鹤,见过皇上。” “云爱卿,二女出嫁送错一事,你作何解释?” 云中鹤心砰砰狂跳,但毕竟为官多年,做出这种事,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回皇上的话,臣不知啊!” 他跪地叩首,“将二女送出府门,全程只有喜婆跟着,臣实在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送错……” “呵……” 庄严肃穆的大殿上,传出一声女子轻笑。 所有视线瞬间汇聚在了云如月身上。 “云如月,你因何发笑?”皇上问。 云如月睨着跪在地上的云中鹤,回道,“我笑大伯的演技,真是愈发精湛了,胆子也比原先大了一圈,在皇上面前都敢撒谎。” “云如月!你休要胡言乱语!”云中鹤这才意识到云如月在场,忙冲着皇上磕头。 “皇上明察,云如月觉得出嫁时臣偏心彩蝶,因此怀恨在心,陷害臣!” “陷害?我拿得出证据,大伯拿得出吗?” “什么?” 云中鹤完全懵了,没想到云如月竟然还有证据…… 但仔细一想,她事先又不知会被送到幽王府,根本来不及防备,再说,只是送错花轿罢了,哪儿能找到什么证据? 他底气霎时间足了,指了指自己顶上乌纱。 “若你有证据证明我是故意送错,我便摘了这顶上乌纱!但若你拿不出证据……” “若我拿不出证据,我便自裁谢罪。” 云中鹤目露不屑冷光,即便你不自裁,也活不过几日了。 “既然有证据,那便拿出来看看。”皇上说道。 第十二章 给他杯子里吐口水 “这证据,我现在拿不出来。” 听云如月这么说,云中鹤心中直发笑。 他猜的果然没错,她能拿出来什么证据? 当着皇上的面,云中鹤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拿不出来,你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月儿,大伯好歹养育你多年,你怎么能为了诬陷大伯,就说出这种荒谬的话来?” 他转身又跪皇上、太子,“皇上,太子殿下,我家彩蝶,在出嫁前日,还被这云如月用毒蛇毁了容貌,那毒只有她才有,还请皇上太子为老臣还有彩蝶做主,让她交出解药,还我女儿一张完美容貌。” “彩蝶的脸,是你所为?!” 玉崇回想起昨天夜里看到跟厉鬼似的彩蝶,吓得他威仪尽失,叫整个寝宫的人看了笑话,没成想竟然是云如月所为! 刑将夜坐在轮椅上听着,觉得无聊,更是手指摩挲起了衣袖上的丝线,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云如月也不在意,纤细的倩影在大殿中站的笔直,清亮的眸子扫过众人,最后望向皇上。 “我只说证据现在拿不出来,并不是以后拿不出来,两日后,证据自然会给诸位奉上,再者……” 她露齿一笑,“大伯说我用毒蛇毁了妹妹容貌,这从何说起?” “你休想狡辩,那毒蛇就在你身上,一搜便知!” 云中鹤说完,向玉崇眼神求助。 玉崇会意,当下沉声一喝,“金殿之上,竟敢私自带毒蛇上殿!来人!给我拿下云如月,搜身!” 刑将夜抬了抬眼,两眼探照灯似的在云如月身上扫过。 他也想看看,云将军那个娇娇柔柔的女儿,身上是不是真的有毒蛇这种东西。 “不必叫人这么麻烦。”云如月张开双臂,对着旁边宫女道,“你,过来搜吧。” 那宫女听说有毒蛇,畏畏缩缩,下意识看了一眼皇上。 “云如月如今入了幽王府的门,可是幽王妃,就你去搜吧。”皇上发话。 “是……” 小宫女颤颤巍巍的上前,开始在云如月身上摸索。 在场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宫女动作,生怕有半点遗漏。 终于,那宫女摸向了云如月的袖子。 她穿的贴身,也就那袖子宽阔,若要藏东西,便是那处了。 “就在袖子里,就在袖子里!”云中鹤高喊起来,“被那毒蛇咬上一口,命就没了!” 玉崇更是直接道,“来人护驾!” 那宫女面色惨白,额上汗如雨下,战战兢兢的小手往云如月袖中探去。 “不必紧张。”云如月垂眸看着她。 蓦的,那宫女手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浑身顿时僵住。 “怎么样?抓到毒蛇了对不对?!” 云中鹤兴奋的老眼直冒光。 这该死的贱蹄子,竟然还敢跑到皇上跟前告状?真是不知死活! 本来还能多活两日,这下有皇上在,当场问你要了所有解药,你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只是可惜,这样的话,就不能把云如月这贱人的死嫁祸在刑将夜头上了,他也碍眼的很…… “如何?” 看那宫女迟迟没有动静,皇上也禁不住发问。 宫女恍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双腿一软,瘫软在地,手中顺势从云如月袖中抽出了那凉凉之物。 铮—— 靠在前的侍卫,直接抽出长剑,准备斩杀毒蛇,却见那宫女颤抖的高抬起手,手里捏着的……是一块月牙儿形状的玉佩。 “我姨娘出嫁时给我的嫁妆,”云如月俯身,将自己玉佩收回,“大伯是将这东西认成毒蛇了吗?真是荒谬啊……” 她直起腰身,冲着皇上颔首一礼,“一场乌龙,让皇上受惊了。” “不对!不对!”云中鹤略一沉吟,又高声道,“这女人绝对将毒蛇藏在了幽王府,皇上!” 牵扯到幽王府,刑将夜终于不再保持沉默。 “云尚书,胡扯也要有个限度,因你一句话,搜了本王的王妃不说,眼下还要再搜一搜本王的王府不成?” “够了,”闹了一场乌龙,皇上面露不虞之色,“云爱卿,此事就此作罢。” “皇上,小女……” 皇上一眼扫了过来,云中鹤剩下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无奈一叩头,“臣知道了。” “云如月,”皇上站起身来,垂眸望着殿下女子,“污蔑朝廷官员,可不是小罪名,朕便依你所言,两日后看那证据,但如若两日后你拿不出证据……” 云如月底气十足,“放心,小女子定说到做到。” “好了,都退下吧。” 皇上离去,场中气氛瞬间松懈。 玉崇提步朝云如月走来,似是想看清楚,自己原先要娶的女子是个什么模样。 方才离得远没看清,眼下距离近了,才发现云如月生的花容月貌。 一双胧月皎皎的双眸朝他望去,心弦好似也为之一动。 若是骠骑大将军云中天还活着,他定然乐意娶她为妃,可惜,她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娶了她毫无用处。 要成王者,可不能被美色耽误。 他立马收回视线,斜睨向轮椅上坐着的刑将夜,伸脚轻踢了下轮椅。 “幽王在京都为残腿求医问药这么些年,怎么还不见起色?该不会是为了赖在京都……故意装的吧?” 刑将夜掀起眼皮看他,“若太子殿下羡慕本王整日坐轮椅,本王明日便差人送一副到太子寝宫,祝太子也可以早日享用轮椅。” 玉崇并不恼怒,“呵”的轻笑一声,“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他前脚一走,云中鹤后脚快步追上。 走到云如月跟前时,还不忘剜她一眼。 云如月也不放在心上,日后有这老东西求她的时候。 人都走了,云如月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自家王妃被搜身,幽王真是沉得住气啊……” “被宫女搜个身而已。” 他抬手,示意云如月推他出去。 可等了片刻,云如月没有半点动静。 再回头一看,云如月早走了! 第十三章 赴约鸿门宴 刑将夜阴沉着一张脸,自己推着轮椅狼狈的从承德殿内行出。 看到飞鹰便问,“云如月那个女人呢?” “云姑娘说王爷在里面被皇上问话,她先出来了,已经上马车了……” 看自家主子脸色不对,飞鹰心下咯噔一声,“莫非,云姑娘扔下王爷你自己出来了?” 刑将夜眼底噙了碎冰般,盯着马车上的女子。 “你确定探子查清楚了,那云将军之女,是个无能软弱之辈?” 怕不是探子查错了人。 眼前这个云如月,从昨天到今日,可是给了他不少“惊喜”。 “绝不会错。” 刑将夜没有再说话,盯着云如月看了许久。 终于,云如月才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推开车窗冲他道,“虽是初春,可还是有些寒凉,王爷要在外面冻多久?” 刑将夜哼了一声,被飞鹰扶着上了马车。 “下去。”他沉声。 云如月坐的四平八稳,“不下。” 眼下是在皇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好跟她发生冲突。 刑将夜闭上眼,索性眼不见为净,心下慢慢给她记了一笔,日后再与她慢慢算账。 “幽王爷,两日后,我帮你扳倒太子爪牙,你准备如何谢我?” “谢你?” 刑将夜薄唇一扯,“呵”了一声。 说是笑,但俊脸上散发出来的寒气,让那笑容显得无比恐怖。 他两眼睁开一条缝,幽深的眸子闪烁寒芒,“本王不要你的命就不错了……” 这男人,什么时候才能不把要人命挂在嘴上。 要让这男人信任她,带她去瑶族,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不能把回瑶族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还得寻机会另寻他法…… 云如月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男子一成不变的冰山脸,她叹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幽王情绪波动的事吗?总是这一副表情,剔除六根的和尚表情都比幽王丰富。” 刑将夜这回连眼皮都懒得掀,安静的靠在车厢上,身若松生空谷,面若秋菊披霜,连日光都为其容颜暗淡。 本就是吐槽一句,也没想他能回答。 云如月别过脸看向窗外风景,下一秒却听对面男人开了口。 “情绪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云如月意外的朝他看去。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依旧闭着双眼,有些许淡淡日光从车窗漏了进来,在他俊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衬着白衣,仙姿玉映。 云如月险些被这幅美男图吸去心神,敛起心思,忙看向外面风景转移注意力,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刑将夜方才说过的话。 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 究竟经历过什么,让他变成了个面瘫? 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幽王府门口。 飞鹰照例扶着刑将夜下车,云如月紧跟其后。 一大早没吃没喝,眼下饿的前胸贴后背,直接越过刑将夜,率先回了黄花院。 刑将夜看着她背影,古潭般的眸子掠过一道晦暗光芒,抬手,飞鹰立马附耳过来。 听完刑将夜说的话,飞鹰脸色古怪的紧。 “王爷,这样……不妥吧?” “无甚不妥,照本王说的去做。” “……是。” 云如月一脚迈入黄花院便喊,“昭昭。” ‘小姐!’ 昭昭在屋内洒扫,听到她声音,立马推开窗户。 “别收拾了,去厨房给我传些膳食回来。” “是!” 刑将夜那家伙,进宫不叫她就算了,膳食也不叫人给她送,是个凉薄透顶的。 啊—— 云如月屁股还没坐热,外面就传来昭昭一声惊叫。 她心下一凛,立马抢出门去。 拱月门前,昭昭双手捂着脸大叫,而她面前则站着一排赤着膀子的魁梧汉子。 飞鹰从后面绕了出来,望着云如月,远远冲她一礼。 “我家王爷说开春惊蛰,黄花院久未住人,怕蛇虫鼠蚁丛生,特命属下等人在黄花院搜查三日,以免那些毒物伤到姑娘。” 说完,不等云如月同意,抬手往下一压,身后那些赤着膀子的精壮汉子便拿着竹笼往里闯。 入目皆是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几个丫鬟又羞又怕,早已脸红到脖子根儿去,躲在角落不肯出来。 而云如月却好似没事人般,立在原地不动不说,还一手摩挲着下巴,仔细审视起了那些人。 甚至拍了拍身边经过的个汉子肚子,“你这不行,膘有些厚重,还得多练练。” 那汉子懵了,“是、是吗?” 云如月不再理会他,举步朝飞鹰踱去,抬手落在他肩头。 “替我谢谢你家王爷,我云如月从小就是大色迷,今日算是一饱眼福了。” 飞鹰一张脸铁青,硬着头皮解释,“如此装束,只是怕那些蛇虫鼠蚁钻进衣服,并没有其他用意。” “无所谓。” 云如月耸耸肩,举步前行,将昭昭捂着眼的手拨开。 “看了不会长针眼的,快去厨房给我传膳。” 昭昭通红着一张脸,应了声“是”,逃也是的离了黄花院,直奔厨房。 而云如月在等膳食的过程中,搬了把椅子坐在院落中,大大方方看着那些搜查的男人。 刑将夜可不是云中鹤那么好瞒过去的。 殿上提起的毒蛇,她身上虽然没有搜到,但说不定真的藏在幽王府中。 刑将夜不许外人搜查幽王府,那样定然会暴露府上诸多秘密,但是自己搜查,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搜查半晌,膳食送到了,那些人无功撤退。 “小姐,”昭昭看着离去的“精光”大队,小脸火烧似的红,委屈道,“幽王爷是个变一态,我们能不能想办法调换回去?我们可是皇上赐婚给太子殿下的……” “今日入宫,皇上说重修圣旨一道,嫁给幽王的是我。” 云如月吃着饭,随口说道。 “什么……” 恍若一道晴天悍雷在昭昭耳畔炸裂开来,她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那我们要一辈子住在幽王府了?” “嗯……说不定是半辈子。” “半辈子?为什么?” “你没听过幽王吃人的传闻吗?我给你讲讲……” 第十四章 一口一个大傻子 看昭昭被吓得呼吸都开始发颤,云如月还是决定不编点话出来逗她了。 “谣言而已。”她屈起食指在昭昭额头上轻敲一下,“若真是吃人,那岂不是成怪物了?” …… 在宫中闹了半日,院里又被搜查了半日,眼下,已经是黄昏。 刑将夜坐在书房内处理公务,听到叩门声,头也不抬,“进来。” “回王爷的话,什么都没有搜到。” 乌鳞是蛟龙玉镯里的生物,搜怎么可能搜得到? 刑将夜早有所料,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东宫那边查探的如何?” “方才探子汇报,昨日夜里东宫确实传出惨叫,是云彩蝶毁了容,吓到了太子。” 刑将夜眼底染了点点笑意,但也只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毒蛇说不定真的存在,只是不知云如月将毒蛇藏在了何处……明日再派人搜查,黄花院搜不到,就在府上其他地方搜一搜。” 不管怎么说,云如月虽不是云中鹤的女儿,但在云府被养大,极有可能是培养出来对付他的。 更何况云如月的消息都是在云中鹤府上查到的,要作假很简单。 今日虽然在殿上看到她跟云中鹤等人据理力争,但谁又知晓,这是不是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自古以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戏可不在少数。 “王爷,明日再搜查,是不是叫兄弟们都把衣服穿好?” “怎么?那女人吓到了?” 头一次见面就扯开了他的衣服,那么爱看,就让她一次性看个够。 “没有……”飞鹰莫名觉得有些丢脸,“云姑娘说她从小就是大色迷,让我传话说谢谢王爷……” 刑将夜捏着书本的手指一紧,指腹下的纸张立马变得皱巴。 “那女人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她还坐在院子里盯着弟兄们看了许久,看的弟兄们都不好意思了,好像在怡红院里被挑肥拣瘦一般,咱们可都是上过战场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刑将夜皱起眉头,那个女人,果然不能用常识理解, “本王知道了,明日正常搜寻就是。” “多谢王爷。” “报——” 外面一个下人快步走来,躬身单膝跪地,“王爷,外面来了个宫女,说是东宫来的,要见云小姐。” 东宫来的,要见云如月? 还偏偏是这个时间? 刑将夜放下书册,望了一眼昏暗的天色。 “让她进来吧。” “是。” 下人前脚离开,后脚刑将夜给飞鹰递了个眼神,飞鹰意会退下。 夜枭扑棱棱的从空中飞过,云如月看着它飞行的轨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有客上门了……” 话音将落,拱月门前就出现了一个宫女做扮的女子。 “见过幽王妃,我奉太子妃之命前来,问王妃索要解药。” 云如月没急着回话,耳朵微动,朝屋檐上方瞄了一眼。 上面有人。 呼吸沉稳,脚步极轻,来人武功极高。 不用猜,她也知道来的是谁。 “什么解药?”她装傻。 宫女“诶”了一声,“我家太子妃说,王妃心知肚明,只需说一声就好。” “我心知肚明什么?太子妃净会打哑谜,我哪儿知道什么解药?” “幽王妃莫要开玩笑,我若空手而归,回去可不好交代……”那宫女急了。 都说云彩蝶是个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但是她昨日才知,并非如此。 她脸上有一块溃烂,把太子吓走之后,可是拿她们这些无辜的宫女撒了好一通气。 那癫狂疯魔的模样,她可不想再见识一次。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太子妃在说什么,不然让你家太子妃自己出来跟我说?” “你……” 那宫女由急转怒,“幽王妃,等我家太子妃亲自到访的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你确定要如此吗?” “麻烦也是我麻烦,与你何干?你只需将我的话转达给你家太子妃即可,剩下的就不干你事了。” 云如月笑得浑不在意,眼底却噙着一片冷光,说出来的话更是透出一股不容置喙之气。 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也只是个宫女,在幽王妃面前,什么都不是。 听出云如月语气不善,那宫女一咬下唇,不甘心的行礼退下了。 宫女一走,屋顶上的呼吸声也很快消失不见。 云如月勾了勾唇,望了一眼刑将夜的院落方向,转身回了房。 月色渐深,疏影摇曳。 一个时辰之后,宫女返回东宫。 “解药呢!” 一见她进来,云彩蝶便上前搜身。 解药需连续服用三日,方才全解,本来以为是云如月说的唬人的,就算不是唬人,应当也没有那么恐怖。 但今日黄昏时分,她一照镜子,发现自己脸上的溃烂又扩散了些许,心下顿时慌了,连忙派人去幽王府。 “解药呢?!”云彩蝶什么都没搜到,动作僵住,瞪向宫女。 “太子妃饶命!” 那宫女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哭带求饶,“幽王妃说她不知道什么解药一事,也听不懂太子妃说的话,说太子妃不如亲自过去一趟。” “什么?!” 云彩蝶贝齿紧咬朱唇,长长的指甲直接嵌入掌心,挥袖将一个上好的花瓶扫落。 “这个贱人!这个贱人!” 她怒火攻心,脸上的溃烂好似有了生命般,又朝四周扩散起来。 那扩散的感觉,她能清晰感觉到,甚至现在可以用眼角余光看到那恶心的溃烂。 “啊……”她惊呼一声,坐倒在地,“去尚书府,去请我爹来!快去!” 宫女忙不迭应了声是,起身就往宫外赶。 云彩蝶被其余宫女扶着站起,三魂七魄好似散去两魂,发丝凌乱,面容憔悴。 “太子殿下到——” 外面传来尖细的通报声,似是将她魂魄全都召回,她两眼立马聚起光芒,抓了一旁斗笠就往头上戴。 但还是慢了一步,太子玉崇刚好进来,又看到了她那张恐怖的脸。 “你!” 玉崇被吓得心跳停一拍,连忙伸手遮眼,背转过身。 险些又出了洋相,他怒道,“本宫不是让你戴着斗笠不要摘吗!” “太子哥哥,我……” “别过来!”玉崇喝止住她,恼火的声音如闷雷炸裂,“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本宫解释,跟乞丐私奔一事吧!” 说罢,怒摔门离去。 第十五章 你们也活不了 跟乞丐的谣言,被云如月威胁散播出去之后,云中鹤压制了一番,但没想到还是传到了太子耳中。 为了解释清楚,云中鹤亲自进宫赔罪,歪曲事实,把所有事都扣在了云如月头上,太子这才息怒。 只是撂下话来,云彩蝶脸上疤不好,便不会宠幸她,让云中鹤早点寻解药处理。 东宫度过了热闹非凡的一夜,云如月却是安静惬意的睡了一夜。 再次醒来,收拾齐整,便搬来一把摇椅,坐在院落里悠闲的晒起了太阳。 不过半个时辰,拱月门前就来来回回过去七个扫地的,八个浇水的。 她心下清楚,刑将夜这是派人打探她两日后拿出的证据,可惜,证据不在她手里,即便打探也无用。 不光刑将夜在打探,就连云中鹤一家人也在打探。 甚至,直接上门来。 “报——工部尚书大人、太子妃求见王妃。” 刑将夜坐在书房跟飞鹰正在商讨什么,听到汇报,二人都皱起眉头。 昨日是太子妃的宫女,今日直接太子妃亲自上阵,连亲爹都带来了。 “探子带回来的消息,云如月柔弱可欺,你现在看看,她像是柔弱可欺的样子吗?”刑将夜斜眼看飞鹰,将手中书册合了扔在桌上。 飞鹰也觉奇怪,但是探子带回来的消息绝不会有假。 “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刑将夜幽深的黑眸好似看穿一切,“随本王去观戏。” 刑将夜被推到了大门前。 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满头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一眼看去,恍若水墨画中走出的男子,姿若玉树,骨气清殊。 神色凉薄,眉梢冰冷,让他更是如高岭之花,可望不可攀。 “云尚书,太子妃,怎么有空到本王府上?” 虽是双方立场不同,但毕竟对面还是个王爷,云中鹤朝他行了一礼。 “叨扰幽王,我与太子妃前来,是寻云如月索要解药。” 闻言,刑将夜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云彩蝶。 穿着华丽,戴着个斗笠,一张脸遮的什么都看不到,无法验证毁容真假。 刑将夜没有阻拦,“进来吧。” 众人跟在刑将夜身后,一路到了黄花院。 看到那石牌上刻着的三个字,云中鹤直接笑出声,戏谑道。 “幽王真是文采斐然,黄花院,意境十分好。” 身后跟着一直沉默的云彩蝶也终于发出一点笑声。 看来云如月那个女人过的也并不好,算是她这煎熬几日里,唯一值得开心的事了。 刑将夜虽不喜云如月,但眼下更不喜欢这两个人。 “本王不知云尚书在笑什么?这院落,原本可是给你女儿准备的……” 一句话出,云中鹤跟云彩蝶的笑意立马僵在脸上,顿时笑不出来了。 刑将夜凉薄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淡瞥了云中鹤一眼,让飞鹰继续推着他向前。 云如月就坐在院中摇椅上晒着太阳假寐,外面的对话声她听的一清二楚,唇角不着痕迹的朝上挽起。 这刑将夜,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云如月!” 方才在刑将夜那里受到的气,云中鹤一股脑撒在云如月身上。 爆喝一声,云如月才似是刚刚苏醒般,揉了揉惺忪睡眼,朝声源处望去。 见云中鹤黑沉着一张脸盯着她,她道,“大伯莫不是忘记了,如今我是幽王妃,大伯只是个尚书,见到我是要行礼的。” 云中鹤气的黑脸通红又转黑,身后云彩蝶站了出来。 “姐姐,都是一家人,还是不要计较身份了,我也不想姐姐给我行礼。” 即便她不说,云如月也不会给她行礼。 “两位找我什么事?” 云如月重新躺了回去,根本不把二人放在眼里。 “姐姐,莫要装傻了,原先说好的,你出嫁之后,就将解药分三日给我……昨日没给我,今日总该要给我了……” 为了自己的脸,为了日后太子荣宠,云彩蝶放低身段,走过去,半蹲在椅子前,好声好气给云如月说着软话。 “什么解药?”云如月再次装傻。 “姐姐……” 云彩蝶一口火气憋在喉头就要发作,幸而又忍了回去。 “莫要戏弄妹妹了,你明明知道的,那彩衣之毒……” 彩衣之毒? 刑将夜眉梢微动,迅速抬眼看向场中。 他刚刚没有听错,云彩蝶说的就是彩衣之毒,那可是瑶族才有的毒物…… 若毒蛇一事为真,那么云如月身上带着的毒蛇,便是瑶族才有的彩衣? 云如月是瑶族的人? 可她分明是云中天之女,怎么会跟瑶族扯上关系? 他幽深的黑眸黯沉下去,百思不得其解。 “妹妹在说什么?什么彩衣?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云如月掀起眼皮看她,“怕不是在皇上面前说了我藏着毒物,所以想故意过来套我的话?” “姐姐!”云彩蝶急了,抓着摇椅的双手收紧,手背上更是青筋冒起。 云如月朝她幽幽望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一把冰凉的刀子,抹上云彩蝶的脖颈,惊得她脊背发毛。 “姐姐,此事我绝对不会告诉皇上,也绝对不会让爹做出此事,还请姐姐放心!” 她再三保证,而后小心翼翼的朝着云如月伸出手,做小狗乞求状,可怜兮兮道,“求求姐姐,把解药给我吧,我保证,解药到手,这辈子都听姐姐一个人的……” “这条件,真的很让人心动啊?未来的一国之母,只听我一个人的……” 云如月微微一笑,一手撑着脑袋看她,“可是怎么办,我压根不知道什么彩衣,至于那毒蛇,在承德殿上,已经当着皇上的面搜过身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如月!”云中鹤在旁边听着对话,气的一口血险些喷出,他怒指着云如月,手因怒气而颤抖。 “你真的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云如月抬眸朝他望来,满脸微笑,语气平和,却莫名让人感觉带着一股威压。 “大伯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没有的东西,没听说过的事,要我如何做?” 第十六章 她站出来了 被婉嫔喝问,李悠悠忙跪在地上,“回娘娘的话,方才幽王妃一入门,思雨跟思甜不识得她,说了些话惹得幽王妃气恼,悠悠当即调解,并且还以酒赔罪,本以为事情过去,没想到我前脚刚走,就……” 婉嫔美目圆瞪,“好你个云如月,思甜思雨年纪尚小,不过说错了几句话罢了,你竟然要她们的命?好狠毒的心!来人!给本宫拿下这杀人犯!” 李悠悠跪在地上,低垂脑袋,唇角满意的朝上勾起。 要讨好太子妃,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人还没死,怎么叫杀人犯?”云如月双手负在身后,立在原地,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再者,挑事的不是我,先动手的夜不是我,娘娘这是要利用身份权威,逼得我认罪伏法不成?” 这儿尽是朝中贵族之女,也不乏后宫亲眷在此。 婉嫔若真是滥用职权治人死罪,那么必会落人把柄,传到皇上耳朵里,她自身难保。 “哼,我大夏乃法制国度,本宫自然也按事实说话,不偏不倚,可本宫跟侯府老太君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你行凶,还有李悠悠的证词,你还有什么好狡辩?” 云如月手中捻着几根细细发丝,“我确实动手了,这点我不否认,但是我方才说了,先挑衅的人不是我,先动手的人也不是我。 一开始的口舌之争,本王妃也说了,不知者不罪,可后来,谷思甜姐妹在本王妃面前直言幽王残废,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辱骂我夫君,我如何能忍?便上前理论,哪知谷思甜理亏辩论不过,便动手,本王妃只是自保罢了……” 袖子里原本暴躁要发狂的乌鳞,眼下听到云如月这一番话,逐渐安静了下来。 主子吹牛掰的技术不减当年。 冲冠一怒为……蓝颜? 把简单的女子打闹直接上升了一个档次! 婉嫔闻言,垂眸看向怀中的谷思甜。 若是因辱骂幽王才挑起此事,那事情可就大了。 幽王现在危在旦夕,多少双眼睛盯着,再出这种事,根本就是火上浇油。 谷思甜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强忍着喉头火辣辣的疼,高声道,“云如月!你休要信口雌黄!我只说你并未说幽王!” 话一出,谷思雨觉不对,连忙捂住姐姐的嘴。 云如月眯眼笑了开来,“娘娘应当听清楚了吧?你的好侄女承认了。” 见此情景,平安侯府夫人跟老太君下意识对视一眼。 这云如月,跟传闻完全不符…… 她们甚至有些怀疑,当初做决定对付她来讨好太子妃,是不是对的? 谷思甜满眼惊恐,拨开妹妹捂着自己嘴的手,急声道,“姑妈,别听她胡说,她故意下套让我说错话,我没有先动手,就是她先动手的!” “给我住口!” 婉嫔拂袖起身,柳叶眉蹙起,凝着对面云如月。 她在后宫受了诸多憋屈,眼下若是被个窝囊废云如月给驳了面子,传回后宫,她岂不是又被那些个牛鬼蛇神抓住了笑料? 往后半年她都要抬不起头来! “口舌之争,不至于动辄取人性命!”她美眸透着犀利光芒,扫向在场那些个贵女,“你们方才都在场,可看清了,是谁先动的手?” 一个正得宠的妃嫔,跟一个无依无靠的废物云如月,这些个贵女会如何选择,自是不必猜。 “方才……是云如月先动的手。”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就是云如月先动的手……” 婉嫔眉梢高高挑起,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冲着云如月微抬下巴,“这么多人作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来人……” “我家小姐是被冤枉的!先动手的是谷家大小姐!还请娘娘明察!” 云如月只觉一道身影从身旁闯过,紧接着便见昭昭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口中说着腔调不全的话,为她求饶。 婉嫔轻笑一声,“呵……你跟你家主子一条心,自然向着你家主子说话,做不得数,退下,本宫要拿你家小姐问罪。” 左右侍卫再次围拢而来,云如月却依旧不慌不忙,一手伸入袖中,摸索出一个荷包,将方才手里捻着把玩的发丝扔了进去。 正要咬破手指,滴一滴血进去,身后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高喝。 “奶奶的,老娘真是受够了!” 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粗犷、粗鄙不堪。 “谁?谁在说话?”老太君四下寻人,那些个贵女也下意识的分作两边,将方才说话的人露了出来。 霞色长裙,乌发披肩,柳眉杏目小朱唇。 云如月心头轻跳,竟是离落…… 刚刚那类人猿的声音……竟是那樱桃小嘴发出的??? “离、离小姐?”侯府夫人惊讶到结巴,诧异的看着她。 “姑奶奶叫离落,不是黎黎!” 离落从人群中阔步走出,说是走,那姿势可谓龙行虎步,边走边撸起袖子,如同常年行军打仗的糙汉子做派。 那些个贵女两眼几乎瞪出眼眶,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离落小姐,你怎么、怎么如此说话!简直没有教养!”侯府夫人气的头脑发晕,可离落压根不买账。 “姑奶奶说话素来如此,爱听听!不听滚蛋!” 她竟然让侯府夫人滚蛋…… 云如月凝着那从人群中走出的女子,与第一眼相见时的性格截然相反。 “离落,你竟敢这么跟我娘说话,你……” “你也滚!” 离落大步流星走到人前,手挨着指过那些个贵女,“一帮墙头草,不敢说实话,我呸!你们不说,姑奶奶我来说!” 她扭转过头,对着婉嫔道,“她们不敢作证,我来作证,就是你这好侄女骂着别人该死,然后先动手要打人的,可结果技不如人,反被打! 这般没出息,要是换成是我,早都没脸见人,吃饭也坐小孩那桌了!怎么还有脸告姑妈?” 第十七章 凯旋归来 被离落这么扯着嗓门嘲笑怒骂,谷思甜一张脸涨的通红,但她同样是个火爆脾气,有婉嫔在旁边,更是心里不惧半分。 “离落!你有本事,你哥哥又怎么会因你而死?你又怎么会变成半男半女的鬼德行?” 谷思甜冷笑一声,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如淬毒针尖般,狠辣的刺入离落心口。 离落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白下去,如男子般的神态也迅速退却,又变回了云如月初见她时那般瑟缩的模样。 “我、我……” “看来谷大小姐这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云如月上前,不着痕迹的拉了离落一把,将她掩在自己身后。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香气,似梅似菊,吸入鼻中又有些微凉,很独特的味道,让惊怕的离落竟慢慢镇定下来。 “谁说我承认了?我承认什么?”谷思甜依旧倔强,一脸倨傲的盯着云如月,“以为就一个离落给你作证就翻身了吗?你怕是不知道……” 她抬手指向离落,嗤笑一声,“她离落,是出了名的疯子,一会儿男人性情一会儿女人模样,方才你也亲眼看到了,一个疯子的话,可做不得数!” 婉嫔附和道,“思甜说的话,正是本宫想说的,云如月,你当真本宫的面蓄意谋杀,随本宫进宫吧……” “不好意思,我生来喜欢自由,皇宫那个地方与自由绝缘,我不喜,不去。” “由不得你!”婉嫔气的阔袖一甩,“来人!” 话音将落,身后突然传来低声呜咽,继而她裙摆一紧,被人攥住。 “思甜?”婉嫔目露疑惑看着自己的侄女。 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哭了起来? 谷思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一手拽着婉嫔裙摆。 “姑妈,是我先挑衅的,是我先动手的,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婉嫔凤目圆瞪,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抬脚便踢了谷思甜一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了。 若是连个孤女云如月都拿不下,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威严何在?这张脸何在? 云如月唇角勾起浅笑,“谷大小姐说什么?声音太小,后面的人没听清楚。” “思雨!给本宫堵住她的嘴!” 谷思雨上前就要动手,云如月先她一步,扣住她手腕。 她五指纤细,手背上肌肤莹白如雪,薄薄一层,稍一用力,能清晰看到几根细细青筋绷起。 可饶是她看着瘦弱,但那力道,偏偏让谷思雨无法挣脱半分。 “谷大小姐,你方才说什么,后面的人没听清楚,麻烦你再大声点,重复一遍。” 婉嫔、侯府老太君,包括侯府夫人与李悠悠同时朝这边看来,心下不停嘀咕。 虽然不知道这谷思甜抽什么风,但再怎么傻,应该也不可能按照云如月说的去做吧? 可下一秒,就听谷思甜扯着嗓子,把一张脸挣得通红。 “是我挑衅在先!是我动手在先!云小姐是无辜的!我良心被狗吃了,刚刚才发现!我认错,我道歉!对不起!” 满座哗然—— 众贵女面面相觑,甚至不顾婉嫔在场,议论声越来越高。 “这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自己承认了?” “这谷思甜疯了吧?这不是把婉嫔往火坑里推吗?” …… 云如月微微一笑,松开扣着谷思雨手腕的手,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负手踱回原位,面对婉嫔。 “娘娘,谷大小姐良心发现,自己承认了错误,真是可喜可贺。” 狗屁的可喜可贺! 婉嫔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压制怒火。 “是本宫被思甜误导,险些做了错事,云小姐莫要往心里去。” 她咬着牙说出这一番话,回头怒瞪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谷思甜,“来人!大小姐不舒服,带着她跟本宫回府!” 侯府老太君忙带着儿媳上前宽慰,婉嫔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让开!” 可见怒到极致,连仪态礼数都不顾了。 云如月眼尾荡着笑,心情愉悦。 戏演完了,这戏台子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 她转身,拉起跪在地上早已腿软的昭昭,冲着她一眨眼。 “不是早跟你说了,万事有我,还把你吓成这样。” 昭昭方才吓到极致没有力气哭,眼下被云如月一拉,那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好似也给了她些许力量,压抑的恐惧如河水溃堤,奔涌而出。 “好了,随我回府。” 她牵着昭昭,主仆二人穿过人群。 脊背挺得笔直,脚步沉稳。 虽穿的素淡,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人再不敢小觑。 来时如何,去时如何。 “能不能……带上我……” 经过离落身旁时,一道细如蚊呐的声音传入云如月耳中。 她侧目看了一眼那女子,怯生生的模样,似是身处遍布野兽森林的小鹿,惊恐的找不到一根救命稻草。 见云如月许久不说话,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脚尖小心的往后挪。 “我王府马车足够宽敞,多你一人也不多。” 云如月说完,举步继续朝前走。 离落反应过来,双眼逐渐亮起光芒,连忙跟在她身后。 “云小姐,宴会还未结束,待会儿还有戏班子来,是不是再多待一会儿?” 李悠悠上前拦住云如月去路,面上还挂着伪善的笑。 “戏不是早都看完了吗?”云如月凝着她。 李悠悠脸上笑容一僵,旋即道,“云小姐在说什么?悠悠有些听不懂……” 云如月也不打算拆穿。 “我家王爷身中剧毒,我一个王妃不好在外笙歌夜舞,先行一步。” 走出两步,她停下脚步,侧目道,“李小姐亲自倒的酒,真是美味至极,希望本王妃亲自给你倒的酒,你也能喜欢……” 第十八章 等他上门求我 云如月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便走。 李悠悠愣神片刻,忽而面色骤变。 “解药……快给我拿解药!” 声音之大,云如月带着昭昭跟离落走出好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姐,你在酒里李悠悠下毒了?”离了众多贵女,昭昭心情平复,说话也正常了。 云如月掀帘上马车,“礼尚往来罢了,不过一个鸳鸯酒壶,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呵,雕虫小技。” “鸳鸯酒壶?”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一个带着小机关的壶,有内胆,按着壶柄不同的地方,能倒出来有毒跟没毒两种酒水……” 云如月坐定,看向离落,“离小姐见多识广。” 对上她视线,离落连忙错开眼,不敢看她。 不知是心虚当年发生的事,还是只因胆小。 “那这么说来,小姐喝的第一杯酒水有毒?”昭昭一颗心立马提起,连忙拉着云如月就要进去索要解药。 云如月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回,“一点让人浑身发痒的药粉罢了,我已经吃过解药了。” 其实她没吃解药,只是那一点点毒,对她从小在毒缸里泡到大的瑶族大祭司而言,根本不足一提。 啪—— 安静的车厢内,传出一声轻响。 “什么动静?”昭昭疑惑。 云如月眼皮一跳,从袖中取出早晨昭昭给她的荷包。 里面是个塞了棉花的人偶娃娃,此刻炸了线,棉花也从里面涌了出来,一滴血色就在娃娃胸口,鲜艳刺目。 “这、怎么还有血?” “不小心被花园里的月季刺了一下,无妨。” 云如月随意答了一句,手指撩开车帘,望向街道另一头方向。 一辆华盖马车正在飞驰。 谷思甜坐在里面,蜷缩在妹妹怀中,嘴角溢血。 从那凌乱的发丝下,依稀可以看到其红肿的脸庞。 “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回去一个字一个字说给本宫听……”婉嫔神色肃郁,戴着指套的双手交叠在身前,狠狠掐着掌心。 谷思甜弱弱的应了声,“是……” …… 一场赏花宴结束,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马车停在离大将军府前,离落下车。 抬手冲着云如月挥挥,但云如月还在看窗外风景。 她希冀的眼中光芒如萤火般逐渐暗淡,手指僵硬的缓慢收回。 车帘落下,马车驶动。 风带起车帘,里面依稀传来一声“下回再见”…… 声音很轻,叫她以为是幻觉一场,但眼底还是重新亮起光芒,追着马车跑了几步。 “再见,下回再见!” 晚风轻轻地吹,云如月在天黑之前,终于回到了幽王府。 前脚回黄花院,后脚有条黑影闪入刑将夜的房间,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汇报给刑将夜。 刑将夜仍旧靠在床头,手持书卷看着,听那人汇报完,握着书卷的手指倏地一紧。 “你说,那女人今日在平安侯府大闹一场,是为了本王?” “王妃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属下绝不会听错。” 刑将夜直接将手中书摔在被褥上,“荒唐!”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飞鹰从外走了进来,挥手让黑衣人退下。 刑将夜敛起怒气,抬手掐按眉心,“太子那边可有异常?” “还是先前那般,整日游走在太医院,佯装关心王爷病情。”飞鹰抱拳,“不过藩王那边有异动,齐王世子动身准备入京了……“ “齐王世子?” 这些年齐王在边疆一直蠢蠢欲动,有心朝野,眼下怕是借着他的事让儿子入京探探虚实。 他等的就是这个! 飞鹰说着蹙起眉头,“王爷,蚩离之毒怎么办?准备什么时候吃解药?” 那毒发作起来可是一次比一次厉害,而且发作症状也不尽相同,总而言之就是让人不得好死。 “等齐王世子入京之后再说。” “可……” 刑将夜抬手止住他话头,面色虽瞧着病弱,但眉眼凌厉,透着不容置喙。 “退下吧。” 飞鹰无奈,躬身行礼就要离开。 抬头刹那,眼角余光瞥见刑将夜面上血色瞬间消失,身子在床头更是摇摇欲坠。 眼看着他要跌落下来,飞鹰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住。 “王爷?王爷!来人!快请院首大人!” 一声焦急厉喝,响彻前院,所有下人立马忙的似是无头苍蝇。 云如月在后院用完晚膳,靠在摇椅上看风景。 看着悠闲,脑海中却思绪纷繁。 今日打了谷家姐妹的脸,得罪了婉嫔,也得罪了平安侯府。 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找上门来。 可她云如月可不是坐等别人找上门来的人,得想个法子,把这两家给斩草除根了去…… 袖中乌鳞感受到了主人坏心思发酵,悄咪咪的顺着她手腕爬出,猩红的蛇信嘶嘶吐出。 【主人!我有主意!我晚上去他们家水井里吐口水!一家上下必定整整齐齐!斩草又除根!】 乌鳞歪着脑袋,豆大的眼眯起,看着像是阴邪的样子,但它太过小巧,那神情落在别人眼里,也变成了贱兮兮的模样。 云如月抬手一弹它脑门,“毒杀太过明显,必定会查到瑶族头上,到时候我还活着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乌鳞用尾巴尖揉了揉被弹疼的脑袋,绿豆眼再次眯起。 【主人,我又有主意了!毒杀有痕迹,我们……坑杀!挖个坑把他们一家都埋了!】 “好啊,”云如月露出森森白牙,“坑你来挖。” “不好了小姐!” 昭昭从门外冲了进来,急的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这么惊慌?” 昭昭忙道,“王爷!王爷他毒发了!说是快不行了!” 云如月对蚩离之毒十分了解,毒发也是意料之中,闻言脸上并没有多大起伏。 “幽王毒发身亡,岂不是正合你意?他一死,不就可以离开这鬼王掌控了,你这会儿着什么急?” 昭昭一手握拳在掌心一敲,恍然大悟般,“对啊……” 但很快她便用力摇了摇脑袋,“不对不对!王公贵族去世,王妃说不定还要陪葬,以免万一,小姐还是想想办法吧!” 云如月手中把玩着乌鳞,索性闭目假寐起来。 “等他上门求我……” 第十九章 王爷不知廉耻 主动的总是不被珍惜,要自己求来的,才会知道珍贵…… “院首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啊!” 飞鹰已经按照上次,把吕正德端来的药给刑将夜服下。 可是这次不如上次,同样黑乎乎的药汁,全然没有作用! 眼看着自家主子浑身抽搐不止,飞鹰心急如焚,甚至想拿把刀架在吕正德脖子上。 “药还是原来的配方,这次怎么不管用了……” 吕正德自己也十分着急,看飞鹰望着他的眼神那般凶狠,一颗心似是放在油锅里煎。 “老夫、老夫立马去厨房重新熬过!” 说完忙不迭往外跑。 熬药需几个时辰,等他熬完药,他主子怕是都要抽过去了。 心如铅石滚滚时,他脑海中莫名想起上次云如月说的话。 “若有什么需要帮忙,来黄花院找我。” 才思及此,他便用力摇头甩过。 一个孤女,能有什么用处? 他真是疯了,病急乱投医,刚刚竟然想去黄花院找她。 砰! 刑将夜抽搐的身子不受控制,胳膊重重撞到床柱,飞鹰心一横,寻来根麻绳将主子捆起。 直接腾起身,朝黄花院大步迈去。 彼时,云如月还在院中闭目假寐,心里还在盘算如何还一还李悠悠今日之礼。 忽而,院中传来行走时衣料摩擦的簌簌声。 她细眉轻动,唇角不着痕迹的勾起。 “见过王妃!”飞鹰双手一拱。 云如月慢悠悠睁开眼,颇有些意外的道,“原来是飞鹰侍卫,不知来我这黄花院,有何贵干?” 飞鹰犹豫片刻,又抱拳朝云如月一礼。 “先前王妃说过,若有难处便来寻王妃,如今王爷毒发,院首大人的药不管用……还请王妃帮帮我家主子!” 云如月“哦”的拉长语调,“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也有点小忙,需要飞鹰侍卫出手。” 飞鹰心下冷哼,面上仍旧原色。 “若王妃帮的了我家主子,飞鹰自当为王妃分忧。” 你若是没那本事帮我家主子,那也自然别想我帮你忙。 “那就这么说定了。” 云如月起身,直接掠过飞鹰,径直往刑将夜厢房走去。 厢房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都是婢女仆人。 云如月毫不客气的开口,“都出去,站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想吸点你家主子周围的新鲜空气让他窒息而亡?” “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那些个仆人婢女连忙后撤,腾出来一大片空地。 云如月抬脚跨入门槛,反手关门。 飞鹰抬手阻进门缝,“王妃?” “我看诊,不喜旁人在跟前守着,你若进来也行,我这一紧张不小心给你家主子扎错了位置,可不关我事。” 一听这话,飞鹰皱起眉来。 为了自家主子安全,还是收回了手。 “飞鹰就在门口守着,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唤我。” “好。” 话音落地,直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甚至反闩了门。 负手走到床前,看刑将夜被绑成了个粽子,云如月险些没笑出声来。 “我若不来,你许是要被贴身侍卫给治死,成为史上死的最冤枉的王爷了。” 蚩离之毒不比其他,若强行抑制毒发时的症状,只会让毒越发反弹。 她说完,直接上手解开了绳索,帮他放平四肢,顺带伸手掐按穴位。 不出片刻,刑将夜便安静了下来,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的凝着她。 眼神没有敌意,没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没有威胁。 有的只是懵懂、茫然,好似隔着一层雾,看不真切眼前女人,带着好奇跟探究,想看的更清楚些。 “醒了?”注意到他视线,云如月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他跟前,手肘压在床头,撑着下巴瞧他。 “现在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 刑将夜不答话,只看着她,眼神逐渐迷离。 薄唇动了动,好似说了什么。 “大点声。” 云如月听不清,只得俯身凑近他。 结果男人猝不及防的伸手扣住她脑后,将她用力压向自己,直接吻上了她。 他唇似是着火般,滚烫火热,让云如月身形刹那绷紧,几乎是同一时间,将他一把推开。 “你好大的胆子!” 云如月双眼眯起寒光,动了杀气。 但看刑将夜好似一条死鱼躺在床上,眼神依旧那般迷离的望着自己,这才忆起,这怕是蚩离发作的另一种状态。 知他不是故意,云如月的气总算是消散了些许。 但便宜不是白被占的。 她素手抬起,“啪”的一巴掌落在那张俊脸上。 很快,那白皙的俊脸上浮现出一个红肿的五指印。 “王妃?!” 外面飞鹰听到动静用力叩门,“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何听到有巴掌声?” “不用担心,治疗的其中一项罢了。” 云如月不以为意的说着,从蛟龙玉镯中取出金针,准备给刑将夜下针。 乌鳞顺势从她袖中溜出,直接飞跳到刑将夜脑袋旁,细细的尾巴尖一个劲的抽打他脸颊。 【敢亲我主人,活腻味了你!】 啪啪,又是两个大嘴巴子。 看它打的用力,满脸发狠,可惜蛇尾太细,打在刑将夜脸上,丝毫没有感觉,云如月也就由着它去了。 十指葱葱,褪去刑将夜身上衣物,捏着金针,稳准快的下针。 几针下去,刑将夜眼中的迷蒙逐渐褪去,有精光聚拢。 乌鳞反应还算快,连忙跳回主子袖中。 刑将夜看清周围,见是云如月在给他施针,登时剑眉竖起。 “你做什么?” 话说完,感觉嘴角一侧莫名火辣辣的疼,“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云如月头也没抬一下,一针落下。 “我对你做什么?我能对一个不知廉耻、下流的人做什么?“ 刑将夜瞳孔越张越大,“本王不知廉耻?本王下流?” 他哈了一声,简直要被气笑了。 那日新婚夜,这个女人趁人之危,对他动手动脚,竟然还有脸说他不知廉耻下流? 真是贼喊捉贼! 云如月冷瞥了他一眼,将擦手的帕子扔在他脸上。 “好好躺着,本小姐去给你熬药。” 刑将夜四肢动弹不得,帕子盖在脸上,怒到眼角肌肉抽搐。 “飞!鹰!” 第二十章 过来受罚 云如月转到厨房,吕正德摇扇熬药,不知是紧张还是被炉火烤的热,满头大汗。 “你怎么又来了?” 吕正德眼角余光瞥见她,立马放下扇子起身要将她轰出去。 云如月身形一侧,避开他手,脚下灵活转动,轻而易举绕过他朝药柜走去。 “我是来抓药的,院首大人别误会。” 粗略的扫了一圈药柜,旋即便熟稔的抓起药来。 “王妃得了什么病?药可不能乱吃。” 云如月答道,“本王妃没病,是抓点药给王爷消解病痛。” “给王爷?” 吕正德满眼怀疑的上下瞧了云如月一眼,哼声道,“你可知王爷中的什么毒?太医院多少御医都无能为力,你来抓药?还是莫要捣乱,赶紧走吧,免得连累老夫……” 云如月称着药,闻言轻笑一声。 “太医院多少御医都无能为力,就意味着别人也没有办法了吗?” 这话一出,吕正德也较劲起来,双手负在身后,高抬下巴。 “能入宫为医,有胆量给皇上看诊,都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御医都无能为力的毒,其他人又能有几分本事解?”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高手在民间,”药已称好,云如月自起药炉开始熬药,“不入宫为医的能人,兴许是不屑那些头衔。” “你是说,老夫贪那头衔名声?!” “行不行本事说话。” 吕正德气在头上,“你若今日有本事消解王爷痛楚,老夫当着众人面拜你为师!你若不行,你便当着众人面跪下跟老夫道歉!” 云如月轻笑,“你当真要比?” “当真!” “好,一言为定。” 熬药时间过于无聊,但有了吕正德的赌约,云如月感觉也并不无聊,还有些乐在其中。 等药熬好,二人先后前去刑将夜房间。 飞鹰正在门前,看吕正德前来,行了一礼,再看到云如月,双眉皱起,眼中有几分敌意。 云如月打了刑将夜一巴掌,脸上的巴掌印那般清晰,也没指望飞鹰无所察觉。 只当没看到他视线,对着吕正德道,“院首大人先请吧。” “老夫不占你个小女子便宜,你先。” 云如月眼尾染上点点笑意,“我进去之后,可就没有院首大人再进去的必要了。” “你……”吕正德被这狂妄的女子气的不轻,怒哼一声,甩袖端着药碗就往里走,飞鹰紧跟其后。 云如月立在门口,看着天上飞鸟追逐。 吕正德一进门,见刑将夜抽搐停止,还觉讶异,下一秒,就瞧见他身上封着的金针。 所下穴位精准,用针刁钻,他苦学二十余年才能达到这般下针水准。 难不成……这针是云如月下的? 他看向刑将夜,开口要问,却见其脸上红肿,一个巴掌印占满整张俊脸,整个人僵在原地,到嘴边的话都忘了说。 “看够了吗?!”刑将夜咬牙切齿,语气发着狠。 吕正德连忙垂首,双手捧着药碗送上,退了出去。 “这么快就出来了?”云如月噙着浅笑看他。 吕正德哼了一声,“老夫无能为力,你也未必有用,年轻人,别太猖狂。” 云如月扬扬眉,并不作答。 吕正德张了张嘴,想问问云如月方才那金针的事,但刚刚说了这种话,老脸实在拉不下来,暗自生闷气。 没一会儿,门哗的被拉开,飞鹰满是焦急道,“还有药吗!” 云如月端着药碗走了进去。 飞鹰眸光一暗,但死马当成活马医,接过药碗重新关上门。 “王妃,赌约可还记得?” “白得一个便宜徒弟的事,忘不了,院首大人放心。” “你……牙尖嘴利!” 吕正德知道嘴上赢不过这女人,哼声背转过身,不再看她。 没过一会儿,门又打开,但飞鹰不似方才那样焦急。 “王妃,王爷有请。” 云如月丝毫不意外,踱步进入。 兽首炉中燃着香,袅袅飘散,云如月能听到刑将夜恢复正常的均匀呼吸声。 “找我来,该不会是要感谢我吧?” 云如月自顾自坐在床榻对面,望着对面男人勾唇一笑。 咻—— 刑将夜一言不发,手腕发力,隔空封住云如月穴道。 紧接着掀开锦被,跨下床来。 他只着薄薄一层里衣,双腿修长笔直,依稀能看到那衣料下紧实的肌肉。 “本王从未听说云将军请人教女儿学医,你这医术,从何处学来?” 他大掌伸来,五指轻松摄住云如月小巧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听说便是真吗?” 云如月冷笑一声,“我还听说幽王下体不勤,这也是真的吗?” “你……” 在这个女人嘴里,他还从未占到一星半点的上风。 他摩挲着她下巴的大掌从耳廓移去,伟岸的身子更是朝她压下。 偏头,薄唇停在她耳畔,任由热气喷拂在她耳廓。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说,本王便让你看看,本王下体勤不勤。” “呵……”云如月轻笑出声,“好啊,正好让我开开眼界。” 女子最重视贞洁,这个女人却截然相反。 好厚的脸皮! 在她下颌处摩挲半天,没有摸到人皮面具的痕迹,刑将夜收手。 “想得美!” 转身重回床榻,冷不防觉得手腕一紧。 “王爷这般审问自己的救命恩人、合作伙伴,也该承担承担后果。” 云如月从椅子上站起,扣着他的手分毫不松,顺带活动了下自己肩胛。 “还有啊,我不光会医,还会武,而且还会很多很多,日后王爷慢慢就知晓了。” 这怎么可能…… 刑将夜心下一震。 他刚刚分明封住了她的穴道! 就算他为了掩人耳目封了几成内力,但剩下的内力也足够对付一个弱女子。 可她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冲破穴道…… 云如月不着痕迹抽出金针,朝着他手臂就要扎下。 刑将夜反应极快,抽手后撤。 飞鹰更是第一时间挡在他面前。 “好好想清楚,”云如月吹了一口金针,“日后蚩离之毒,还得靠我来消解,你受了这罚,咱们便两清了。” 第二十一章 欢迎光临黄花院 这女人说的话没错。 宫中多少御医对蚩离之毒束手无策,院首大人熬的药都不能纾解半分痛楚,但刚刚刑将夜喝了她熬的药,立马就恢复正常。 飞鹰左思右想,往后撤了一步。 云如月满意的一扬眉,“识时务者为俊杰,把你主子拉过来受罚吧。” 说完她重新坐回椅子,手中把玩着金针。 “王爷,得罪了。” 飞鹰抱拳一礼,便强行拉着自家主子往云如月面前拽。 “放肆!”刑将夜气的头脑发懵。 “王爷,属下也是为了您着想,您忍一忍就过去了。” 看着被强行拽到自己身边的男人,云如月笑的灿烂,手中金针一转,朝着他胳膊猛地扎下。 那金针极细,本来扎下去不会有多大痛感,但是这女人不知道扎到什么位置,一时间竟然又痛又痒。 刑将夜黑着一张脸回到床榻坐下,飞鹰想上去搀扶,被他一句喝退。 “别碰本王!” “呵……”云如月轻笑出声,“王爷没事了,我也要回黄花院了。” “随你。” 刑将夜赌气似的盖上锦被,别过脸看都不看她。 云如月浑不在意,扫了飞鹰一眼,转身出门。 飞鹰眸底光芒闪动,举步跟上。 踏出门时,吕正德还在门口站着。 听到开门动静,以为是飞鹰,忙掉头上前准备询问,没成想,对上了云如月笑口吟吟的脸,一张老脸瞬间垮下。 “如、如何?” 他越想越觉得刚刚那金针就是出自云如月之手,心下底气愈发不足。 云如月道,“小女侥幸,择日就能喝到院首大人的拜师茶了。” 虽然心下早有准备,但是听到她这么说,吕正德还是震惊的瞪圆两眼。 回过神来,立马赏了自己三个嘴巴子。 让你老了乱说话,让你乱说话! 拜师茶一送,他这张老脸也送完了。 云如月抬手落在他肩头轻拍三下,“乖徒,打肿了脸,为师教你如何快速消肿。” 言罢,双手负在身后,直直朝黄花院走去。 吕正德老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循着女子离去的身影一望,她素色衣裙翻飞,薄削的身形挺得笔直,傲气、自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叫人不可逼视。 这一回,倒是他看走了眼……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王爷如何?” 昭昭一见着她,就上前握住她手。 若是不成,身为王妃的云如月可是要陪葬的,昭昭如何能舍得? “放心,应该能正常老死。” “咳咳……” 身后传来男子尴尬的轻咳声。 云如月回头一看,佯装惊讶道,“飞鹰侍卫,怎么跟着我回来了?” 明明知道的,还装。 飞鹰也不拆穿她,恭敬一礼,“属下曾言,王妃消解了我家主子病痛,我便帮王妃一个忙,现下来兑现承诺。” “飞鹰侍卫真是信守承诺。” “不知王妃要属下帮什么忙?”飞鹰站直了身子,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此刻更是又严肃了几分,“属下丑话说在前头,杀人越货之事不做,不利幽王府之事不做。” “这不做那不做,日后我是不是可以说,你家王爷左腿不治,左胳膊不治?” 飞鹰眉心紧皱,不知如何作答。 “飞鹰侍卫,有事求人,当有诚心。”云如月转了话头,“不过我找你帮的忙,与你上述二者无关,大可放心。” 飞鹰狠狠松了口气,双手抱拳一礼,“王妃请讲。” 云如月冲他勾勾手指,“附耳过来……” 不知她说了什么,飞鹰面色微变,几番纠结之下,冲着她又是一礼应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姐跟飞鹰侍卫说了什么?”昭昭凑上前来,“飞鹰侍卫脸色怎么一瞬间就难看了下来?” “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日落月升,天色渐暗。 云如月跟昭昭用完晚膳,随意从书架上取了本野史翻看着。 昭昭伺候在侧,手中拿着针线缝制着什么。 叩叩叩——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把昭昭吓了一跳,手指被针尖扎破,血珠立马冒了出来。 她一脸幽怨的吮吸着手指,起身开门。 夜色漆黑,淡淡的月光照在门口男人身上,刚毅的面容又多了分冷冽。 飞鹰冲着昭昭颔首一礼,“王妃可睡下了?” 昭昭摇摇头,“小姐在里面等你。” 飞鹰“嗯”了一声,扛着个麻袋跨入门槛,见着云如月,“咚”的一声将麻袋扔在地上。 “王妃要的,我带来了。” 云如月垂眸扫了眼地上的麻袋,合起书本站起身,“辛苦飞鹰侍卫。” ‘剩下的事……“ “剩下的与你无关,也与幽王府无关,放心。” “那飞鹰退下了。” 随手解了他家主子毒发之症,飞鹰眼下看着云如月,心下可是不敢半点小觑,恭恭敬敬,如座上宾。 飞鹰前脚离去,云如月便叫昭昭将门反闩上。 手中拿着书册在那麻袋上用力一敲,没有丝毫反应。 “小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打开瞧瞧。” 昭昭“哦”了一声,蹲下身将麻袋解开。 下一秒,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跃入眼中。 昭昭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未语泪先流。 “活的,别害怕。” 云如月蹲下身将那麻袋完全拉下,露出一个嘴里塞着抹布,浑身被绳索捆着的女子。 平安侯府嫡女,李悠悠。 看到不是个死人,昭昭立马擦去眼角泪水。 “怎、怎么是她?小姐,她可是平安侯府的嫡女,抓了她,会很麻烦的!” “怕什么?”云如月起身从旁倒了一盏冰凉的茶水,“现在我为刀俎,她为鱼肉,该头疼害怕的,是她才对。” 说完,直接将手中茶水泼在了李悠悠脸上。 “该醒醒了,大小姐。” 李悠悠眉眼微动,从一阵凉意中悠悠睁眼,昭昭顺势拔去她嘴里塞着的抹布。 她迷茫的看着四周,等瞧见坐在椅子上一脸笑意望着她的云如月时,瞬间瞳孔圆睁。 “是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对我做什么?” 云如月笑颜如花,“欢迎光临……黄花院。” 第二十二章 我只是个没爹娘的可怜人 “云如月,你抓我过来做什么?让我爹知道了,即便你是幽王妃,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悠悠拼命挣扎起来,见挣扎不脱,抬头怒瞪云如月,“还不快给我松绑?!你若现在把我放了,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威胁我?” 云如月两眼眯起危险光芒,“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搞不清自己的处境。” 袖中黑影弹射而出,乌鳞直接盘在李悠悠肩头,冲着她凶狠的嘶吼。 李悠悠被突然出现的蛇吓了一跳,当即噤若寒蝉,浑身僵直不敢动。 “云、云如月,你绑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听她语气和缓下来,云如月满意一笑,“你是个聪明人,我觉得你应该猜的出来我找你所为何事。” 李悠悠眼珠子一转,“难不成……是谷家姐妹?” “不错,”云如月靠在椅背上,乜着她,“多亏了你,我跟谷家姐妹结仇,还得罪了婉嫔,想必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再次寻上我。” 听她话音不对,李悠悠忙开口解释。 “误会,云小姐,这都是误会一场,我也没想到谷家姐妹会跟你结仇,此事真的与我无关啊!” “好好好,与你无关,我这人怕麻烦,他人犯我,我必先下手为强,你若能说点什么有用的话来,我就考虑,放你一马,否则……” 乌鳞十分配合,立马张大嘴露出尖牙,朝李悠悠嘶声恐吓。 李悠悠终归是个娇养的小姐,被毒蛇这么一恐吓,头上豆大的冷汗不住往下滚,脸上血色霎时间褪去。 “别!别让它咬我,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 云如月一手抵着下巴,“说吧,要是有半字虚假,你知道后果的。” 李悠悠贝齿紧咬下唇,凌乱的发丝被冷汗黏连在脸颊两侧,瞧着娇弱可怜。 她自然不会说假话。 云如月找谷家姐妹算账也就罢了,还要找婉嫔。 那婉嫔现下可正得宠,云如月要踢得可是一块铁板,出了什么事,她高兴都来不及。 “谷家姐妹不足为惧,主要是那婉嫔……她现在正得宠,自然在后宫树敌无数,其中最记恨婉嫔的,是薛昭仪……“ 桌上烛火被窗外钻进来的风吹得左右摇曳,云如月听李悠悠说完,那红烛已然烧了一截。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李悠悠眼角余光瞥了眼盘踞在肩头的乌鳞,呼吸发紧。 原以为云如月不过是个没人管的野丫头,没成想竟然还有能力把她从侯府悄无声息的绑出来…… “当然。” 云如月微笑着起身,亲自斟了杯茶水,而后转过身来蹲在她面前。 “说了这么久,肯定口渴了吧,喝完这杯茶水,我送你离开。” 李悠悠不疑有他,就着云如月的手,将那茶水喝的一干二净。 “慢点喝,不够我再给你倒点。” 眼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喝完一杯茶,云如月翻转茶杯,竟一滴多余的都没有流下,讶异道,“你还是第一个敢喝我手里茶水的人。” “什么意思?” 看着云如月浅笑的脸,李悠悠感觉才喝了一杯茶水,喉头又变得干涩难耐。 下一秒,她喉头倏然一紧,浓且粘稠的血腥自口中溢出。 血色乌黑,俨然是中了剧毒! “你……你竟敢……” 腹中恍若有刀刃搅动,痛的她喘息都是奢侈,“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似是被扔在地上即将渴死的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不敢,我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人罢了,今日你死,其他人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毕竟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个没有靠山的废物罢了,哪儿有那胆子对侯府嫡女下手不是?” “我好心邀你赏花,你就这般对我?” 毒扩散的很快,李悠悠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因疼痛而紧缩的身子,此刻像是一片羽毛,无力的松散开来。 “好心?若我没些本事,只怕早在赏花宴上,被你借刀杀了,哪儿还能在晚上跟你再见上一见?” “你……” 李悠悠再说不出一句话,两眼愤恨的盯着云如月,就这么咽了气。 一切转折太快,昭昭全然看傻了。 云如月从蛟龙玉镯中取出消骨水,尽数倒在李悠悠身上。 偌大个人,不出片刻就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难闻的气味,还有地上残留的大片血迹。 云如月绕到窗前,将四方窗户大敞开来。 冷风猛地灌入,昭昭冻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小、小姐!我们杀人了,杀了侯府嫡小姐,我们这下该怎么办?!”她双手抓着头发,而后猛地拉起云如月,“小姐,我带你走,我们离开京城!”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云如月甩开她手,“哪儿有什么侯府嫡小姐,我压根没见过她,你见过?” 昭昭狐疑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昭昭也没见过。” “好了,把地上清理干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昭昭这就去!” 夜里,昭昭自是不敢一个人睡,毕竟活这么大,第一次亲眼见一个人在自己眼前就那么消失。 若是旁人做的,她必定畏之如蛇蝎,但是自家小姐做的,她一点都不害怕。 若不是主仆身份有别,她多少那张小榻也不睡,要抱着云如月睡一晚。 斗转星移,又是一日。 平安侯府嫡女一夜不见人,平安侯府上下已然乱作一团,派出府兵全城搜索。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幽王府。 云如月晨练结束后,优哉游哉的用着早膳,一口还没下肚,就听得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 “王妃,平安侯府来人了,王爷身子不适,让你去前院。” 飞鹰立在拱月门前,远远地冲着云如月一拱手。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飞鹰踌躇在原地不肯离去,片刻之后纠结开口,“飞鹰斗胆问一句,平安侯府嫡女,现在何处?” 云如月放下手中筷子,侧目朝他望来。 “飞鹰侍卫,原先说了,后续与你无关,与幽王府无关……” 飞鹰连忙抱拳,“飞鹰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平安侯府来势汹汹,若王妃处理不当,只怕……” “安心。”云如月起身朝拱月门踱去,“我去会会平安侯府的人。” 第二十三章 让百姓做主 前院,平安侯府的人占了个满。 清一色府兵装束,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气度不凡,应当是平安侯。 在他身侧站着个妇人,云如月昨日赏花宴上才与她打了个照面,是侯爷夫人,李悠悠生母,李氏。 她此刻满眼担忧,眼角余光看到云如月走来,立马拽了拽侯爷衣袖,朝云如月的方向呶呶嘴。 “侯爷,夫人,不知今日来我幽王府上,有何贵干?” 云如月闲庭信步的走来,面上是万年不变的春风笑容,冲着二人略一颔首。 “见过幽王妃。” 平安侯面色不善,但还是拉着夫人,冲她行了一礼。 “我家王爷身子不适,想来二位也有所耳闻,不便出面尽地主之谊,由我代劳。” “幽王身子不适,本侯知晓,此番前来,并非来寻幽王,正是寻王妃。” “哦?” “本侯小女昨夜失踪不见,所以本侯今日特意前来问问幽王妃,可有看到小女?若有线索,本侯当重金相谢。” 他说着话,眼中散发着幽冷光泽,如鬼火般,瞧着瘆人。 “哦?侯府小姐不见了?竟有此事?”云如月装的一脸茫然,“本王妃还是方才知晓……” 她说着回头环顾府上四周洒扫的下人,“你们可有瞧见平安侯府的小姐?” 人是飞鹰打晕装麻袋趁夜送到黄花院的,这些下人如何能见到?闻言都是摇头。 云如月对平安侯道,“侯爷都看到了,我府上下人都说没看到,我在上京多年,从未有人邀请我去过府上,李小姐是头一人,我心中甚是感激,侯爷寻人若需人手,幽王府可拨去些人手给侯爷,一同寻找李小姐下落。” “惺惺作态!”李氏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眼下找不到,心中焦急万分,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云如月,没成想来了竟等到这么个答复。 “你定是记恨昨日悠悠在婉嫔跟前说坏话,所以趁夜将悠悠掳走!云如月,我的悠悠在哪儿?我要你立刻把人交出来,否则的话,我定饶不了你!” 她神色狠厉,跟昨日见到的那个侯府夫人俨然判若两人。 云如月一张脸沉下,“夫人,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说我记恨李小姐,便趁夜掳走?且不说侯府守卫森严,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进得去?更何况我头一次去平安侯府,又怎么知李小姐住在何处?再者,李小姐是个大活人,与我年岁不相上下,我要带走她,她难道不会反抗?一反抗不是人尽皆知?” 李氏脸上泪痕未干,气息不稳,闻言就要上前,被平安侯伸手拦下。 “一定是你!” 这女人那日赏花宴上表现的跟传闻中大不相同,悠悠又得罪了她,她必定会报复。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一定是你做的!你若是心中无鬼,可敢让我们搜上一搜!” 她回头冲着府兵高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府兵出动,平安侯只拦着夫人,对四散的府兵倒是没有喝止,意思再明显不过。 “王府重地,岂容你说搜就搜?”云如月一个箭步迈出,挡在府兵面前,两眼直逼平安侯,“我知道侯爷找不到女儿心急,但再怎么心急,做事之前可要想清楚了。” “本侯只为寻女,不做其他。” 他话音落地,那些府兵再不犹豫,朝四面八方散开,寻找李悠悠的踪迹。 “平安侯爷!” 云如月又高喊一声,平安侯却再不理她。 她越是着急阻拦,落在李氏眼里,更是断定她心中有鬼,坚定搜查的想法。 飞鹰从旁快速赶来,满脸怒气,正要开口,云如月先朝他递了个眼神,而后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幽王府一个残废半死的王爷,一个无父无母毫无依靠的孤女,平安侯如此放肆,意料之中。 她有能力阻拦,但她不那么做,另有想法。 总而言之,今日这亏,是不会吃下去的。 给飞鹰递完眼色,云如月便走到门前,将府门打开,让路过百姓能将里面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平安侯府的人,怎么到幽王府了?” “好像是在找自家女儿……” “找人找到幽王府了?难不成是幽王府的人把他女儿藏起来了?” 路人议论纷纷,府门前很快就聚拢了密密麻麻的人。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平安侯府的府兵什么都没搜到,悻悻的回到平安侯面前。 “报告侯爷,什么都没有搜到……” “什么?”李氏双目圆睁,尖利着嗓音,“怎么可能!是不是你们没有仔细搜查?云如月的院子搜了吗?” “搜了,什么都没有……” 李氏身形一个晃荡,险些晕倒在地,被平安侯伸手扶住。 “我的悠悠,我的悠悠……” “我们先回府。” 这没有搜到,那就只能去别的地方搜。 平安侯扶着夫人就往外走,云如月正巧就立在门前,明亮的眸子凝着他。 “侯爷搜完了?侯府嫡小姐可在幽王府?” 平安侯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自知理亏,低下头,“小女不在,叨扰幽王妃……” “叨扰?” 云如月冷笑一声,背对着他面朝众人。 “我爹云中天,为守卫大夏边疆而捐躯赴死!我夫君幽王,也是镇守边疆的藩王余子!今日平安侯不听劝告,执意带人搜查幽王府,强行破门!丝毫不把幽王放在眼里,不将我这幽王妃放在眼里! 敢问诸位,我与夫君父亲皆为国捐躯,守卫万家灯火,他们逝去,我等孤儿便连一个最起码的尊重都换不来吗?!堂堂王爷王妃,被一个侯爷如此对待,这便是大夏对待忠烈之后的态度吗!“ 声声质问,振聋发聩! 云如月说到激动处,眼尾发红。 “如月双亲已逝,无依无靠!朝中无人,告人无门!还请诸位乡亲看在我爹为百姓安宁赴死的份上,为如月做主,还个公道!” 第二十四章 是她做的 云如月记得,云中天可是大夏首屈一指的清官好人。 是真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事开太平之人! 在百姓中的声望,甚至是要盖过皇上的。 毕竟百姓能见到她爹云中天,却见不到圣颜。 如今他爹为国捐躯,只留下她一个女儿被人这般对待,定是要引起民愤。 她字字珠玑,话音落罢,人群中立马有义愤填膺的声音传出。 “简直太过分了!一个侯爷强行搜查幽王府,没有尊卑之分!人人都如你这般,大夏律法要之何用?!” “你一个侯爷凭什么强行搜查幽王府?是怀疑幽王或者幽王妃带走了你的女儿吗?现在找到了吗!你这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云中天将军两袖清风,为我们百姓做了诸多事,平安侯府为百姓做了什么?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欺辱云将军留下的孤女?” “去城门!去跪见皇上!让皇上做主!我倒要看看这大夏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如月看着人群中喊得最欢的人,眼皮轻跳。 她料到百姓会闹,但是直接闹到皇上面前? 有人带头,后面就有人跟上,一时间,哗啦啦走了一大片。 而且所过之处,有路人知晓情况,便跟着一同前去。 去宫门口告状的人越来越多,浩浩荡荡,如同一条汹涌洪流。 平安侯肉眼可见的慌了。 “幽王妃,本侯只是为寻女儿一时心急,所以才……” 云如月侧目朝他睨来,“心急就是无视尊卑律法的借口吗?” “这……”平安侯语塞。 “做事之前,需得好好考虑清楚后果,李悠悠不懂,你二位活了半辈子了,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云如月转身,冲着李氏跟平安侯潋滟一笑。 她眸子漆黑明亮,眼底深处蕴着一层薄薄寒冰,满是讥嘲。 李氏盯着她,忽然发了疯似的朝她冲来,被平安侯眼疾手快拦下。 已经闹出了事,眼下若是伤了云如月,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就是你,就是你带走了我的悠悠!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侯爷放开我,就是她做的!你快去杀了她!” “杀”这个字一出,平安侯甩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清醒点!” 没有证据就这样说话,只会落人口实,让他们的罪行变得更加严重。 看着李氏如同困兽绝望痛心的嘶吼,云如月抬手,五指张开,吹了口气,好似吹走了一片蒲公英般,笑容谲艳,朝着王府里走去。 “是她!就是她!一定是她!” 身后,李氏嘶吼的声音愈发尖利。 云如月走在前方,抬手摆了摆,“二位有空在这儿喊叫,还不如早点去宫门口拦下那些百姓,闹到皇上那里,二位甭说女儿找不到,怕是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到头了……” 不再理会平安侯夫妇,云如月脚下一转,朝刑将夜的房间迈去。 门内刚好走出一个人,她刚收的好徒儿,吕正德。 看到云如月的刹那,他连忙低垂下头,当做没看到,避着云如月走。 云如月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上前一步,拦下他去路。 “好徒儿,看到为师怎么绕着走?” 吕正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得认。 他飞快左右看了眼四周,不见有人,总算轻松了些许。 “云小姐,幽王妃,老夫这把年纪了,就活一张脸,给老夫留点面子……” 云如月也不打算为难一个老人家,岔开话题,“幽王在休息?” “在看书,今日脉象平稳……” 不等他说完,云如月便绕过他朝房间里面走去。 “吱嘎”一声,靠在床榻上的刑将夜蹙起眉来。 “进门不敲一声?” 云如月退到门外,在门板上叩了叩,而后举步迈入。 刑将夜闭眼深吸了口气,按压着跳痛的额头。 他迟早要被这个女人气死。 “什么事?” 他合上书靠在床头,微微仰着头,凸起的喉结清晰可见。 三千墨发未束,随意从肩头垂落,有几根落入了敞开的里衣中,有种颓败的美。 云如月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水,“方才外面的人,是你安排的?” 若不是安排的,普通百姓怎么会为了旁人去告御状? 刑将夜眉头轻动,“什么外面的人?” “不是你?” 云如月停下拨动茶水的手,将茶盏放下,起身走到床头,“不是你?” 刑将夜睁开眼看她,“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如月双手撑着床头,凝着他双眼,缓缓俯下身。 等到二人距离只差一指之隔,她才停下,仍旧锁着他双眼,问,“真的不是你吗?” 眼前女子近在咫尺,刑将夜甚至能看清她每一根卷翘的睫毛。 温热的呼吸交错,朱唇在前……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沉寂的心,冷不防跳乱几分。 强行压抑着心头悸动,他回望着云如月,“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眸子黑如点漆,带着茫然还有一丝恼怒。 云如月看在眼里,疑在心里。 难道又是她想错了? 当即起身跟他拉开距离,“当我什么都没说。” 转身就要走。 “站住。” “怎么?” “给本王下的毒解了,合作之事,本王答应。” 有这个女人在,确实能帮上他些忙。 “不,”云如月回头冲他一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 “我什么我?我帮你解决幽王府危机,你帮我一件事,可要记清楚了,不得反悔。” 言罢,云如月再不停留,转身就走。 门关上,刑将夜一拳捶在床榻上。 这可恨的女人,给他等着! 出了刑将夜的房,云如月心下还在嘀咕。 莫非真的只是巧合? 那些百姓只是太过义愤填膺? 左右想不出个结果,索性敛起心思往黄花院走。 没走几步,飞鹰忽然从天而降,拦在她前面,抱拳一礼。 “王妃,皇上让你进宫一趟。” 现在进宫,怕是听到了百姓在宫门口为她叫屈,传她进宫问话。 “我知道了,收拾一下便去。” 第二十五章 我要一万金 皇宫巍峨,如雄狮盘踞。 云如月带着昭昭,一路跟着引路太监,到了承德殿。 “幽王妃,请把。” 云如月没有急着进去,扭头将昭昭拉在一旁。 “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 昭昭忙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云如月面前。 ——洋葱。 云如月撕下一片,对着眼睛熏了熏。 那刺激的味道,很快便熏红了眼,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好了,收回去吧,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便来。” 将洋葱塞给昭昭,云如月就通红着双眼,脚步拖沓的走进了大殿。 殿内空旷,一眼就看到平安侯跟他的夫人跪在殿下,上座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老者,正低头饮茶。 “云如月见过皇上。”她未下跪,只福了一礼,“臣女膝上有伤,下跪不得,还请皇上见谅。” 她瑶族大祭司,只跪天地,不跪旁人。 皇上也不行。 临来时,她就在腿上做了点手脚,皇上要查,也查不出什么。 “无妨,免了。”皇上并没有追究,倒是察觉她说话有鼻音,放下茶盏朝她看来,“怎么哭了?” 皇上开口一问,云如月还没答话,平安侯先是身子一紧。 云如月眼角余光瞥到,眼底掩过一丝笑意,旋即抬头直面皇上道,“人若流泪,非喜悦悲伤,便是受了委屈罢了,想来皇上已经知晓臣女因何落泪。” “皇上!是她抓走了悠悠,我们不过是去搜查罢了!“李氏失去女儿,眼下看云如月还流下鳄鱼的眼泪,才压下去的情绪瞬间爆发,“还请皇上让云如月交出悠悠,届时要我做什么都行!” 砰—— 她重重磕在地上,起来时,额上已是鲜血淋漓。 “李氏,你要幽王妃交出李悠悠,可有证据证明,李悠悠就在幽王府,在她手里?” “我……”李氏顿时语塞。 云如月也不说话,只是立在原地一个劲儿的流眼泪,心里暗道,“这洋葱劲儿也太大了。” “皇上,贱内只是心急女儿,所以一时糊涂,我二人并非有意冒犯幽王与幽王妃,还请皇上明察。” “那么些个百姓到宫门口告御状,还是大夏开国以来头一回,”皇上起身,“平安侯啊平安侯,你真是给朕长脸。” 平安侯此刻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叩头在地,“皇上,臣知错了。” “此事,可不是你一句知错就能了结的。” 说话之间,皇上已经踱步到几人面前,目光打量着云如月。 “云如月,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罚平安侯?” 此女原先他还曾关注过,毕竟是忠勇之后,但是后来其平平淡淡,未有哪里出彩,渐渐地,他便将这云如月给淡忘了。 没成想,再次见她,竟然是闹出了这么大个事。 云如月深吸了口气,似是想将眼泪逼回,但无济于事,满是鼻音道,“皇上英明,该如何处置,臣女皆听皇上的,只是幽王中毒至深,还卧病在床,今日侯爷带人强行闯入,我夫君无能为力,眼下气的……病情又加重了……” 刑将夜现在的生死,事关大夏安宁。 皇上也正愁没法甩锅呢,若是现在出现个平安侯顶了罪,那真是再好不过。 平安侯闻言顿觉不妙,连忙跪地磕头。 “皇上,臣知罪,明日定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登门负荆请罪,让幽王消气,还请皇上看在我与夫人失去女儿一时间乱了方寸的份上,饶了我二人这回。” 皇上一手捋须,并不言语。 承德殿内静的可怕,唯有紧绷的呼吸声,还有云如月不停擦眼泪的轻响。 平安侯额上冷汗不停往下落,他旁边的李氏像是失了魂一样,颓废的跪坐在地上。 终于,皇上开了口。 “此事可大可小,侯爷若真知错,明日去幽王府登门道歉,幽王跟幽王妃原谅了你,此事便算揭过。” 这不是彻底落入了云如月手中吗? 平安侯心下一片冰凉,还是叩头言谢。 “好了,都下去吧,朕乏了……” …… 从承德殿出来,被外面的风一吹,云如月眼中辣意终于褪去。 昭昭见她平安,也松了口气,跟在她身后。 平安侯跟其夫人就落在二人身后几步,一路上沉默不语。 等出了宫门,平安侯才开口。 “幽王妃,今日之事,实属抱歉。”说完,双手抱拳一礼。 云如月看着他动作,并不买账。 “皇上说了,明日让你登门请罪,怎么现在就急着道歉了?” “不知幽王妃要如何才肯原谅我们?本侯好做个准备。” “心理上的创伤侯爷无法弥补,能给我的,怕是只有钱了吧?” 平安侯闻言眼底掠过一抹讥讽,“一万两,够弥补幽王妃心头创伤了吧?” 到底是无爹无娘上不了台面的,就知道这些黄白之物。 “侯爷说什么呢?”云如月冷笑一声,“我若是云家孤女,别说一万两,就是一千两也可把我打发了,但我如今可是幽王妃,身份尊贵,一万两也可以,但是我要黄金……“ 平安侯瞳孔猛地一张。 黄金跟银子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一万两金,可是要把他侯府敲骨吸髓啊! “那我明日就在王府等侯爷了。” 云如月说完微微一笑,上了马车离去。 她走后,李氏上前一把抓住平安侯手臂。 “就是她带走了悠悠,还在皇上面前装着流泪,还有脸要一万两金!侯爷!这口气你能咽的下去?堂堂侯爷,要被一个孤女拿捏不成?!” “自是不能……” 平安侯面色凝重深沉,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先回去,我自有法子。” 马车上,云如月接过昭昭递过来的茶水。 乌鳞立马兴奋的从她袖子里钻出,细长的身子扭了又扭。 【加兔兔!加兔兔!】 云如月嗤笑一声,“明日钱到了就给你加。” “小姐,要一万两金,那平安侯定然不给,只怕……” “无妨,不给就再去皇上那里坐坐。” 昭昭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后道,“小姐,那平安侯,跟皇后好像有点亲戚……” “皇后?”那不是太子的生母吗? 第二十六章 给他吸毒 时间如流水。 云如月依旧如往常,礼天、晨练。 身上出了一身汗,昭昭给她烧了沐浴水,清洗过后,开始用早膳。 “府门口还是没有消息吗?” 昭昭摇头道,“眼下还早,平安侯怕是等早膳用罢之后才来。” 云如月笑了,“还债的,倒是比要债的还沉得住气。” “今日怕不是真的会有皇后过来给平安侯撑腰吧……”昭昭不免担忧道。 云如月放下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是皇后,也怕这悠悠之口,不敢无规矩成事。” 她说着举步迈出大门,“候着吧,左右他今日不敢不来。” 话音落罢,眼角余光瞥见飞鹰立在拱月门前,见她望来,冲着她拱手一礼。 “去门口盯着,来人了去王爷房里寻我。” 留下这句话,云如月便跟着飞鹰去了刑将夜的房间。 刑将夜毒症又发了。 还未到门前,就听到里头传来男人隐忍压抑满是怒火的嗓音。 “本王不用那个女人解毒!不许喊她,让她滚!” “谁喊她来本王砍了谁脑袋!” 云如月砰的一脚将门踹开,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王爷这是要让谁滚啊?又是要砍了谁的脑袋?” 乌鳞悄悄从她袖口探出脑袋来,轻轻撕了两声。 【让我主子滚?可把你牛逼坏了。】 云如月一手将乌鳞拍了回去,继续朝前走。 里间人沉默了。 就在云如月撩开珠帘的刹那,里面再次传出一声爆喝。 “滚出去!你胆敢踏入本王房间半步,本王摘了你的脑袋!” 云如月顿住脚。 怎么觉得这刑将夜今日格外暴躁? 到底是为什么? 越不让她进去,她倒是越发好奇了。 她沉默,袖子里的乌鳞却不淡定了。 哪儿能允许旁人这么威胁自己的主子? 【幽王爷,幽王八羔子!】 “王妃……” 看她站着不动,飞鹰怕她真的不进去给主子看病,一颗心提起,紧张的望着她。 “王妃莫要担心,王爷待会儿怪罪下来,自有飞鹰担着,劳驾王妃给我家主子看诊一番。” 云如月回过神来,“你倒是个忠心的,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进去瞧一瞧,只是你家王爷不配合,我用点手段,你别介意。” 回想起上次刑将夜脸上的巴掌印,飞鹰微皱了下眉头,但只是挨揍,总比毒发作起来强。 他又是抱拳一礼,“王妃安心治疗,其余一切罪责由飞鹰承担。” “好。” 云如月眉开眼笑,重新掀开珠帘,朝里面大步走了进去。 “云如月,你当真是不怕死?!” 听到又朝他逼近的脚步声,刑将夜暴跳如雷,“飞鹰!飞鹰!” 飞鹰默默退了场,顺带把门给关了去。 “不要喊了王爷,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你的……” 云如月拨开纱幔,阴险的笑道。 等看清床榻上男子模样,她脸上笑意瞬间凝住。 只见床榻上那个俊逸非凡的男子,此刻浑身遍布红色斑块,那些斑块上有些还鼓起水泡,往外流着脓水。 “闭上你的眼睛!真不怕本王一剑了结了你!” 云如月脸上笑意敛起,但是却没有闭眼的意思,更没有离开的意思。 原来是怕她看到他这副模样,所以才气急败坏啊。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昨日还说让我解了你的毒,你答应跟我合作,今日便说要摘了我的脑袋,一剑了结了我,啧啧啧……” 云如月嘴上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戏谑的意思。 说话之间,已经抬手把上了他的脉搏。 刑将夜要挣扎,但是他中毒身上气力本就不多,再加上刚刚扯着嗓子喊,眼下更是四肢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完全任人鱼肉。 “别乱动,再乱动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他还在拼尽全力挣扎,云如月把不准脉,秀眉竖起,威胁的往他身下扫了一眼,带着几分威胁的冷笑道,“若是喜欢被我碰,那就尽管使劲动。” 一句话出,刑将夜身子紧绷,当真不敢乱动。 他到现在都没有忘记新婚夜晚上这个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这女人的脸皮不叫脸,叫城墙! 根本不能用常人女子的思维来看她。 他不乱动,云如月总算把清了脉。 如她所料,蚩离之毒在他体内乱窜,虽然一直被她压制,但是现在开始逐渐发作。 长在他身上的红斑,就是渗出体表的毒。 刑将夜小心翼翼的瞧着她。 这女人惯来爱捉弄他,嘲笑他,眼下抓住他最狼狈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嘲讽他。 但她一张俏脸白皙,此刻更是认真专注,别说嘲笑,就连一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被他察觉。 他记得先前进来的丫鬟,冷不防看到他这副模样,可是吓了一跳,给他擦拭身子眼底更是隐着抵触…… “别乱动,接下来我要帮你施针把渗出来的毒避在一处,然后吸出来。” 刑将夜现在想动也动不了,那红斑像是个吸盘,在吸食他的血液跟气力。 云如月一手摸向袖中,取出金针,扯开盖在他身上的锦被,瞄准几个穴位,稳准快的下手。 片刻之后,红斑像是有了生命,开始朝着他腹部聚拢。 移动过程中十分痛苦,刑将夜两眼紧闭,双手攥紧床单,硬是一声没吭。 云如月也不闲着,等红斑汇聚,又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在他腹上轻轻划开一条小口,旋即就让乌鳞开始吸毒。 怕被刑将夜发现,她特意俯下身,黑发滑落,遮掩住了他的视线。 刑将夜痛苦难耐,睁不开眼。 只觉腹部被一张小嘴吸着,那小嘴似是噙着冰块般,凉凉的,痛苦逐渐跟着退去…… 等没那么难受了,他才悠悠睁开两眼。 迷糊中,看到云如月恰好起身,素手撩开垂落的长发,那侧脸竟是如空谷幽兰般绝美…… 云如月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扣了点药膏擦在他腹上,以免被乌鳞的口水毒到。 “好了。” 大功告成,云如月打算揶揄刑将夜几句,却见其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刑将夜望着她的唇瓣,听她发问,立马垂下眼睑偏过头去。 心头仿佛敲山震鼓,隆隆作响,只要云如月再靠近些,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不快滚!” 怕被云如月发现,他怒喝一声。 云如月还道他发什么神经,外面终于传来了昭昭的唤声。 “小姐,平安侯来了!” 第二十七章 皇后的面子是什么东西 这马上晌午饭都要过了,平安侯才来? 云如月没再看刑将夜,没瞧见他烧红的耳根,便出了门去。 飞鹰在门口候着,见着她,恭敬的垂首一礼。 与原先对她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紧接着就要进门看自家主子情况。 没成想,一脚才踏入门槛,里面就传来刑将夜怒骂声。 “滚!” 刑将夜此刻耳廓通红,一闭上眼就回想起腹部被云如月吸毒的冰凉触感。 好似一片羽毛不停地扫他心尖,痒痒的,似舒服,似难受,叫他在床榻辗转反侧。 绝对不能让人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飞鹰不是云如月,不敢再进,索性跟在云如月身后,去了前院看看平安侯来是什么情况。 云如月脚步轻松,理了理衣袖褶皱,穿过抄手回廊转到前院。 前院来人很少,只平安侯一人,带着两个仆从。 “平安侯来的真‘早’啊。”云如月一手遮着眼,望了眼西下的太阳,“想必午膳已经用过了,我就不管你饭了。” 平安侯道,“皇上说今日前来,太阳未落山,今日没过吧?” 云如月抿唇一笑,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往他身后望了一眼,“看来侯爷今日带来的是银票。” 平安侯呵的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交到旁边仆从手中,转递给云如月。 “一万两银票,这么薄吗?难不成是一张一万两?” 云如月边说边拆信封。 平安侯站在她对面,只冷笑不已。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这是什么?” 云如月取出信封中的东西,不是银票,是一封信。 平安侯双手负在身后,站的笔直,眉眼丝毫没有认错之类的情绪。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如月瞄了他一眼,将信纸拆开,里面只简短的写了一行字。 得饶人处且饶人…… 落款人,皇后。 “呵……”云如月嗤声笑了,甩了甩手中的信纸,“是我不识字吗?这便是侯爷给我的一万两金?” “皇后娘娘出面调解,云如月,不看僧面看佛面,本侯给你道个歉,此事便算过去了。”理直气壮的样子,叫人看了想在他脸上来一拳。 “凡事都一句‘对不起’可以解决,还要官差律法何用?” “云如月,这可是皇后亲笔书信,你难不成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云如月淡笑着,将手中那信纸一撕两半。 “你!”平安侯震惊的两眼圆睁,万万不敢相信,云如月竟然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侯爷若是没有诚心和解,那就请回吧,改日皇上问起,我会如实回答,我那可怜的夫君,被气的病情又加重了……” 说完,不顾身后平安侯如何气急败坏,转身便走。 “王妃,皇后的手信,你撕了,只怕……”飞鹰担忧道。 云如月轻哼一声,“不撕皇后就会给我好脸色了吗?你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才到了幽王府的。” 皇后,太子的生母。 筹谋错嫁一事,她不信太子没有插手。 她跟太子一脉,本就无法挽回,再添这小小的一笔,也无妨。 平安侯气呼呼的坐上马车直奔凤鸾宫告状。 “皇后,那云如月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看了你的手信,眼都不眨,直接将之撕毁!根本没将皇后你放在眼里!你说这还有个臣女的样子吗?” 皇后斜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假寐,左右有侍女轻轻给她扇着风。 听完平安侯愤怒发言,她幽幽睁开眼,隔着一扇屏风望向那道人影。 “那云如月,一个孤女,有这么大的胆子?” “千真万确啊娘娘!我哪儿敢在您面前有半句虚言?试问整个大夏,谁敢不给皇后您面子?她云如月就是这第一人!” 平安侯又急又气,直接跪了下来,“皇后,看在我死去的老娘面上,求皇后帮我这回!一万金……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皇后哼了一声,坐起身来,左右宫女连忙去扶。 “你只管放心,到底你与本宫还是亲近些,怎么能让区区一个孤女,扰的鸡犬不宁?” 一个宫女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俯身一礼,“皇后娘娘,太子侧妃求见。” 皇后眉心一皱,凤眸中掠过一丝嫌恶,沉吟片刻后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云彩蝶步伐袅袅的从门外跨入。 行至殿中,冲着皇后跪地行礼。 “彩蝶见过母后。” 皇后难言眼底厌恶,强忍着道,“你有什么事?” “彩蝶听说母后近日皮肤发干,特意给母后送些润肤膏来。” 起身给宫女递了个眼神,宫女便端着东西呈上。 “放在一边吧,本宫现在没空用你的东西。” “可是有什么事让母后烦心?” “还不是你那个好姐姐?”皇后冷哼一声,“本宫送去的手信,她竟然不给本宫这个面子,把本宫的手信给撕了。” 云彩蝶眼珠子一转,沉吟片刻后道,“我那个姐姐,好些人都说她是孤女好欺负,胆小怯懦,但实际上大家都被骗了……” “哦?” 云彩蝶便将云如月在府上用毒蛇咬人的事添油加醋给皇后说了一番。 “你是说,那云如月这些年一直在韬光养晦?” “正是。” “韬光养晦,所以一露锋芒,便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吗?好大的胆子!” “母后息怒,彩蝶倒是有个方法,可以对付她……” “说来听听。” “我记得平安侯府办了个赏花宴,婉嫔、谷家姐妹,跟云如月起了些冲突……” 皇后是什么人,话说三分便明了。 “本宫这凤鸾宫,也冷清许久,是时候叫人过来一起热闹热闹了……” “母后英明。” 云彩蝶跪地一礼,垂在额前的发丝,掩盖住她狠毒的双眼。 该死的云如月,害她毁容、断臂!掐着她的软肋将她踩在泥里…… 这一笔一笔,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总算到了跟你好好清算的日子! 第二十八章 幽王是她的小白鼠 一连几日,宫中都没有消息。 云如月便带着昭昭,将从云彩蝶身上扒拉下来的金银珠宝尽数变卖,在大街上的药材店买给刑将夜解毒的药材。 蚩离之毒十分难解,原先是没有人制作出来解药的,正巧让她碰上了,多买些药材,在刑将夜身上试试解毒之法。 “小姐,今天买这些药材够了吗?” “差不多了,”云如月扫了一眼昭昭身上的大包小包,“走吧,回府。” 主仆二人还未进幽王府大门,先有一道黑影闪了进去,出现在了刑将夜的房间内。 “那女人今日出去做什么去了?” 刑将夜靠在床头,里衣松松垮垮耷拉在胸前,露出紧实的胸膛,手中翻着书,眼皮也未抬一下。 “回王爷的话,跟前几日一样,出去买药材,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府了。” “买药材?” “对,王妃把从太子侧妃那里抢来的首饰当了,全部买了药材。” 刑将夜眼底光芒闪闪。 没想到那个女人买药材,没有从王府库中取银,是自己掏的腰包…… 莫名的,心头涌起点异样来。 他敛起神思,口中喃喃,“那女人该不会准备研究解蚩离之毒的解药吧?” 虽然他承认这女人医术不错,但是蚩离之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 他手里有一颗解药,也不能算是正宗解药。 是友人相赠的解百毒丸,效用很猛,不管是什么赌都能解,但蚩离之毒,他不敢保证能全解,撤去个七八分,保他不死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那黑衣蒙面人垂首,肩头上露出一朵暗红的彼岸花,开的异常妖冶。 “属下不知。” “王妃给本王祛毒的消息可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想必这几日那些人就会有动作。” 刑将夜“嗯”了一声,缓缓合上手中书册,原本漆黑的眸子,此刻更如潜藏在深渊中的饿狼,满是深沉与野心。 “退下吧。” “是!” 黑衣人前脚离去,没过一会儿,云如月便跟昭昭进了府门,直奔厨房。 吕正德还在研究给刑将夜喝的药,听到脚步声,立马浑身紧绷。 “干什么亏心事了?看着我就害怕?” “幽王妃说笑了,”吕正德清了清嗓子,看着云如月进门开始摆弄药材。 这几日相处下来,觉得云如月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也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 但他一把年纪,让他开口叫一个丫头“师傅”,他真是张不开嘴。 “幽王妃这是在做什么?要不要老夫帮忙?” 帮着帮着,就能学到点东西。 “也好,昭昭不懂药理,你来正好打下手。” 堂堂太医院院首,眼下给一个年轻的姑娘打下手,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 吕正德眉开眼笑,忙不迭给云如月帮忙。 云如月称着药,口中道,“听说后宫有个薛昭仪,十分得宠,你身为太医院院首,应当见过她的面吧?” “得宠?”吕正德摇头失笑,“原先是得宠的,毕竟她爹也是为大夏立下战功的将军,但是后来她帮着她的好姐妹入了宫,一切都变咯!” “好姐妹?谁?” “婉嫔啊。” 云如月眼底毫光闪烁,没想到薛昭仪跟婉嫔原先竟是姐妹…… 若是如此的话,那被自己的姐妹抢了风头,只怕心里更加不舒服吧? “幽王妃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可能马上要进宫做客了,了解一下后宫关系,到时候方便行事。” 新任王妃是要入宫面见皇上皇后的,吕正德也没有多想,看在云如月虽然嘴上不正经,但指点了他不少医术上的事,又给她提点了几句。 “后宫关系错综复杂,最不能得罪两个人。” “哦?后宫之人,皇后位高权重不能得罪,竟还有一人?” 吕正德“嗯”了一声,“后宫如朝野,也是需要相互制衡的,所以皇上又提携了一位皇贵妃,柔妃……” “柔妃?” 云如月口中喃喃念了几遍,眼底浮起笑来。 装模作样伸手入袖,实则从蛟龙玉镯中取出东西,递到吕正德面前。 “喏,送你。” “这是什么?”吕正德看着她手中精致小巧的木盒,一脸疑惑。 “解毒丸,除却我未曾听过的毒之外,世间之毒,此丸皆可解。” “哦?” 若是几日前,云如月说出此话,吕正德必定要再冷嘲热讽上一番。 但是几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明白,云如月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送出来的东西,定然十分珍贵,忙小心翼翼的收下。 “多谢幽王妃。” 话说完,云如月口中又不正经起来。 “话说,院首大人的拜师茶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 “哎呦,幽王妃莫要折煞老夫了,高抬贵手,求你了……” …… 第一回熬好的解药,云如月端着去了刑将夜房中。 飞鹰守在其身侧,看云如月端着药碗过来,忙伸手要接。 “哎,我亲自来。”云如月收手绕开他,转到床榻前,“此药甚是珍贵,王爷务必要喝下去。” 看着云如月眼中噙着的笑容,刑将夜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妙来。 但他中毒在身,手下侍卫为了他身体健康又不帮他,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云如月舀了一勺黑漆漆的药汁,森森笑着,递到他唇边,“乖,喝药……” 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喂得是毒药。 刑将夜避无可避,张口将药喝下。 本以为药汁苦涩无比,但一口下去,竟然酸涩难耐,刺激的味道,直接逼得他双眼泛红。 “你给本王喝的什么东西?!” “解药。” 云如月说完一手搭上他脉搏,专注凝神,刑将夜都不好意思将其打断。 片刻之后,云如月起身往外走去,边走口中边喃喃念着。 “看来这次药方不对,下次换一味药试试……” 刑将夜会武,耳力极好,将她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听了去。 这女人,竟然把他堂堂幽王当成了小白鼠! “云!如!月!” “王爷可是舍不得我?放心我明日还来。” 云如月不假思索的说完,跨出房门。 原以为第二日还能安心研究解药,没成想,皇宫内安静许久,今日还是给她送了信儿。 “幽王妃,皇后娘娘今日设宴,请幽王妃也入宫一趟。” 第二十九章 真诚才是必杀技 “皇后娘娘?”云如月上下打量着眼前宫女,虽低眉顺眼,但却不卑不亢,像是皇后身边的人。 “好,我更了衣就来。” 宫女颔首一礼,“请幽王妃越快越好,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云如月应了一声,回房换了身稍微明艳点的衣服。 毕竟要去正式的场合,穿的太过素淡,会洛人口舌,也不能太明艳,有争奇斗艳之嫌。 当然,她也不屑争奇斗艳。 换好衣服,带着昭昭出门。 那宫女还在候着,见她来做了个“请”的姿势,主仆二人便上了马车。 昭昭紧张的不行,一上马车便绷直了身子。 上次虽然跟云如月入宫见皇上,但是她并未直面圣颜,只是在外等候。 这次可不一样,是要跟皇后面对面的。 “这个给你吃。” 云如月忽然朝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颗红褐色的丸粒。 “小姐,这是什么?” “糖豆。”云如月眨眨眼。 昭昭信以为真,小心翼翼将那药接了过来送入口中。 与寻常的“糖豆”并不同,这糖豆入口,竟然瞬间绵软下来,而后便化成液体,顺着喉头滑下。 没有甜味,也没有苦味,只是吃完之后,口中会有些甘草香气。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砰砰狂跳的心,竟逐渐安稳下来。 她似乎明白过来,讶异的看向云如月。 但云如月却似是没察觉她的视线,举杯饮茶,而后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 “幽王妃,我们到了,还请下车。” 那宫女先行下车,领着云如月,一路到了皇后寝宫院内。 左右早坐满了人。 除却正前方的皇后之外,离她最近的一位,穿着华贵,模样可人,眉眼之间依稀透着几分锋锐,怕是吕正德口中的那位风头正劲的柔妃了。 再往下,云如月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婉嫔。 在婉嫔下手位置,有一女子眉眼中略带愁容,好似这院中一切都不入她眼般,只独自饮酒,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位,许是被好姐妹婉嫔夺了圣恩的薛昭仪了…… 诸位娘娘对面,坐的则是一些高门贵女,谷家姐妹只来了姐姐一人,还有个她熟悉的人,离落。 见她余光扫到,离落有些激动的咬了咬下唇,好似寻到了知音,但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终于,随着那一声“幽王妃到”的唱报声落下,云如月也将场中情况了解完毕,冲着上方一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福身行礼,跪是不可能跪的。 皇上头戴凤冠,威仪八面。 从她踏入凤鸾宫的时候,视线就一直聚在她身上。 跟云彩蝶说的一样,她跟传闻中大不相同,有的都是伪装。 “幽王妃来的真早啊,叫我们这些娘娘妃子们一阵好等……” 马车来接云如月,云如月换个衣服就来,能耽误多久? 这根本就是皇后精心安排,让云如月一人得罪诸多嫔妃娘娘。 云如月笑笑,直起腰身,“皇后娘娘,马车一来,我便紧赶慢赶,粉黛未施,朱钗未戴,冒着殿前失仪的风险,没成想,还是让诸位娘娘久等了,真是罪过。” 她说着话,满脸真诚,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轻轻松松将来迟的原因都推到了皇后身上。 只不过粉黛未施、朱钗未戴,是她不喜罢了,并非是为了赶时间。 皇后瞳孔微缩,没想到这云如月撕了她的手信,眼下竟然还敢公然驳她的话,当真跟云彩蝶说的一样,猖狂至极,无法无天! 场中静谧一片,贵妃那边倒无甚,这边坐着的贵女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更多的是等着看云如月笑话。 “呵……” 一道娇柔笑声,打破了场中沉寂。 云如月斜眼一瞥,见笑的人,正是那柔妃。 “这幽王妃倒是有趣的紧,跟传闻中大不相同。” 传闻中的云如月是什么样,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 云如月不以为意,转而对着柔妃一礼,“多谢娘娘夸奖。” 柔妃转眼瞧向皇后,“皇后娘娘,咱们都饿了一早上了,该开宴了吧?” 她开口,皇后不好拒绝,广袖一挥,“传膳!” 云如月也算趁机解了围,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 片刻之后,以云彩蝶为首,身后跟着两列宫女走了进来。 她脸上溃烂已然恢复如初,皮肤细嫩光滑,甚至比原先的皮肤还要好上些许。 云如月看着,心下冷笑。 还真让这女人找到了其他解毒的办法,究竟是什么人做到的? 大夏还有如此能人? “各位娘娘贵女们,这是彩蝶近日亲手酿的果酒,给诸位尝尝鲜。” 说完,她侧目给身后宫女递了个眼神,那些宫女便如蝴蝶四散开来,往每桌前都放了只酒壶。 送到云如月桌上时,云彩蝶特意转眼朝她望去,冲着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挑衅的太过明显,云如月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她执起那酒盏,凑在鼻尖轻轻一嗅。 里面下了毒。 不过不是什么致命的毒,是喝了之后会让人浑身起红点的小毒。 果酒每人都有一份,唯有她一人的被下了毒。 即便她说出来这酒中有毒,也无人相信,反而会被扣上一个污蔑太子侧妃的罪名。 好算计。 只不过,她还是算错了。 她云如月最不怕的,就是毒了…… 脑海中随意一转,她勾唇轻笑,翻起两只酒蛊,满上两杯,端着起身朝云彩蝶踱步而来。 “妹妹。”她唤了一声。 云彩蝶没想到这云如月竟然当众这么唤她,讶异了一下,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时,云如月端着两杯酒已经到了她面前。 “妹妹,你我二人同日嫁人,没成想却闹出如此乌龙,不过也罢,都是天定的姻缘,我在这儿祝妹妹与太子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说罢,将自己手中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将酒蛊倒转过来,一滴未落。 紧接着将手中另一杯酒递到云彩蝶面前,微微笑着,“妹妹,请吧……” 第三十章 那弄个半死吧 两侧人见云彩蝶迟迟不动,都不由得看起了云如月的笑话。 再怎么姐姐妹妹的攀关系,如今人家是太子妃,而云如月不过是个将死之王的王妃罢了。 这身份还敢当众给太子妃敬酒?真是不自量力…… 云彩蝶乜了一眼云如月,娇笑一声,准备开口,云如月却抢在她前面笑言道。 “妹妹怎么不喝?莫不是肚子有喜了?可你跟太子成婚没几日,怎么会?” 未婚先孕,可是丑闻一桩。 再加上云如月先前逼着云中鹤将跟乞丐私奔一事,主角换成云彩蝶,这话一说出来,云彩蝶若真是有孕,那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你……” 云彩蝶一张脸瞬间被气的通红,眼中的杀气几乎化成明晃晃的刀子朝云如月刺去。 可左右人众多,皇后也在,她得维持自己的风度形象,更不能让自己发怒撒泼的事传入太子耳中。 毕竟,太子爱的是温婉善良的她。 她两手紧掐掌心,将怒火生生压下,冲着云如月回之一笑。 “姐姐说笑了。” 说着接过她手中带毒的酒水,举起一礼,“我祝姐姐跟幽王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旁边不知道是谁笑了起来。 “还早生贵子呢,幽王双腿残疾,怎么早生?” 云如月才不在乎这些。 她连拜堂都懒得跟刑将夜拜,嫁他,不过是利用他罢了,管他人怎么说。 见云彩蝶一直观察她面上表情,便冲着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将酒喝了。 云彩蝶咬了咬牙,想佯装不小心将酒洒了,但是云如月那番话在众人心里种了根。 她若故意矫揉造作,只会让那些人越发觉得猜想是真的,到时候自己名声不保是轻,得罪了皇后才是大事。 最后,只得铁青着脸,将那盏毒酒喝下。 喝完想将杯子还给云如月,却见云如月早已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笑话,云彩蝶用过的东西,她碰都不想再碰。 云彩蝶僵了一下,素手紧攥着酒盏,面上仍旧维持着原样。 感受身上忽然传来奇痒无比的感觉,她忙敛起心思,回头冲着坐上皇后一礼,急匆匆准备退下。 但云如月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太子妃,那里不是你的位置吗?这是要去哪儿?”云如月睨着她,装出一副担忧模样,眼底却盛满了笑意,“莫不是刚喝完酒,就身体不舒服了?” 四面八方的视线瞬间又齐刷刷的朝云彩蝶看来。 上座的皇后更是眉心微蹙,露出不虞之色。 她的死对头柔妃现在可在,要是被她抓住什么话柄,日后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是,只是要下去取个东西罢了。” “什么东西,竟然要太子妃亲自去取?” “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那唤个丫鬟婢女去就好了,若是不方便,那昭昭,你去……” “不必了。”云彩蝶脸上笑容僵硬,回头冲着贴身丫鬟兰香道,“你去,帮我把东西取来。” 兰香一直跟着她,自然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什么,应了声“是”,便匆匆退下。 云彩蝶也顺势回了自己座位,怨毒的视线穿过人群,定在云如月身上。 看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一脸淡然随意的浅尝瓜果,心下怒火总算散去了些许。 这蠢货,喝的是毒酒都不知道,还吃瓜果? 那毒吃的瓜果越多,发作的越快越严重。 想着待会儿能看她丑态百出,云彩蝶眉目舒展,也气定神闲了起来。 一点小插曲结束,皇后抬手传了歌舞。 那些个莺莺燕燕涌入池中,云如月趁着众人眼花缭乱,伸手入袖中,点了点乌鳞的脑袋。 “知道要做什么吧?” 乌鳞吐着信子从她袖中悄然爬出。 【知道!毒死那臭娘们!】 云如月勾了勾唇,她确实是想这么做,但是皇宫人多眼杂,做事太过张扬可不大好。 而且,她还有话要问云彩蝶,现在她可不能死…… “现在还不是时候,给她点小小的教训就行。” 【明白!那就毒个半死!】 乌鳞悄无声息的溜了,循着兰香的气味,找到了她。 云如月坐在原位,浅尝酒水,察觉旁边有视线凝着她,回头望去,跟离落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眼中一瞬间的慌乱,显然是看到了云如月方才放乌鳞出去的画面。 见云如月望着她,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表示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云如月冲着她抿唇一笑,看向场中歌舞。 就算说出去也无妨,毕竟她的处境,跟自己现在差不多,没有人会信她的话。 就算有人借此发难,也要找得到证据才是。 不一会儿乌鳞去而复返,小心的避开众人视线,悄咪咪钻进了云如月衣袖。 【主子,任务完成!包管满意!】 云如月抬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压低声音道,“做的好的话,晚上加兔兔。” 乌鳞两眼瞬间放光,在她袖子里翻腾打滚。 几乎是同时,兰香绕开歌舞众人,行至云彩蝶身旁,将手中一个小盒子交到她手里。 云如月用眼角余光看着云彩蝶接过,服下里面的丸粒,细眉轻挑,好看的唇瓣不着痕迹的化开一抹笑来。 坐在她旁边的离落,将她这点细微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循着她的视线,一直凝着云彩蝶。 “唔……” 场中忽然传来一道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但笙歌热舞,将这声音遮盖了不少。 饶是如此,还是被有些人听到。 皇后皱着眉头,看着坐在下手的云彩蝶,眼神质询她究竟怎么回事。 云彩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体内燥热无比,精力旺盛无比,好想脱衣服,跟着那笛箫之音,扭动四肢。 感觉到皇后视线,忙冲着其颔首一礼,贝齿咬破舌头,强行用痛感压下那股奇怪的感觉。 但这毒好似有反骨,她越是压抑,越是刻意忽略那感觉,就会愈发强烈。 终于,丝竹之音到了高处,她再也忍不住,唰的起身,将外袍脱下,直接扬手抛掷空中。 嘶—— 人群中,满是震撼的倒吸冷气声。 这太子妃……要作甚? 在一干妃嫔贵女目瞪口呆中,云彩蝶抬脚,朝着舞池中央走去。 第三十一章 那肯定是你做的 只见云彩蝶双手高抬,跟随乐曲的鼓点,如水蛇般扭起了腰肢。 那些舞姬全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伴奏的乐官也傻眼了,面面相觑。 霎时间,场中寂静无声,只剩下云彩蝶一人在舞池中忘我的跳着艳舞。 啪啪啪—— 云如月抬手鼓掌,高声喝彩,“好!太子妃的舞姿真是惊艳绝伦!” 这一声喊得,好似云彩蝶是跳舞讨好众人的下等舞姬。 柔妃呵的笑了一声,眉眼流转,望向上座的皇后。 “皇后真是招了个好儿媳,跳的舞,竟是把宫中御用的舞姬都给比了下去,不知下回我过生辰时,能不能请来太子妃一舞,助助兴?” 皇后一张脸黑似墨炭,望着舞池中跳着低俗艳舞的云彩蝶,放在扶手上的手紧攥成拳,捏的噼啪作响。 听得那鼓掌声还在持续,两眼朝云如月望去,冷光迸溅。 这个贱人…… “彩蝶能文能舞,还孝敬的紧,知晓本宫近日心情不好,还特意安排了这节目……” 在看到云彩蝶趴在地上模仿着蛇类爬行,皇后终是再忍不住,“彩蝶,本宫今日足够开心了,不必再跳了,来人,送太子妃下去歇息!” 话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然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左右几个嬷嬷忙上前,将云彩蝶强行拖离了现场。 云如月瞥了眼袖中还在乱扭的乌鳞,奖励似的撕下来一片牛肉,扔到它嘴里,而后若无其事的饮酒。 “大家暂且歇着,本宫去换身衣裳。” 言罢,皇后起身,追了云彩蝶而去。 她脚下生风,云如月不用猜都知道,她此刻气的要死,是去教训云彩蝶去了。 皇后一走,场中气氛立马松散不少。 柔妃紧跟着起身,满脸惫色,“来参加一场宴会,没成想正主还走了,真是无趣,本宫乏累,先回宫了,劳几位给皇后说一声。” “皇后娘娘还未说散场,柔妃娘娘就这么自顾自的走了,是不是不合规矩?”婉嫔笑道。 “规矩?”柔妃朝婉嫔瞥了一眼,“本宫每日在皇上跟前学规矩,婉嫔难不成觉得你比本宫更懂规矩?哦本宫忘了,皇上已经有些时日没去你宫里了,只怕是没机会学规矩……” 婉嫔一张脸顿时涨如猪肝色。 云如月在旁边听着,对这位柔妃倒是有些改观。 原以为赐“柔”字,是温柔贤淑,现如今她觉得这“柔”,怕是外柔内刚之意了。 柔妃说完,望向浅饮酒水的云如月,给旁边嬷嬷递了个眼神。 那嬷嬷便端起桌上的鲜花饼,跟在柔妃身后,朝云如月踱来。 “这鲜花饼,只本宫与皇后有,本宫还未动,给你尝尝。”柔妃冲着云如月温婉一笑。 对面婉嫔目露诧异之光,不懂这柔妃怎么突然给一个孤女抛起了橄榄枝。 若要她二人关系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可对她不利的紧。 得尽快除掉云如月! 她眼底暗芒一闪而逝,旁边的薛昭仪还是一如往常自顾自喝酒,两耳不闻窗外事。 与云如月一排的贵女,却是嫉妒的两眼都要瞪烂了。 柔妃现在可是风头最强盛的妃子,比皇后风头还要猛,家族势力更是如日中天。 得她青睐,那可是跟平步青云挂钩了。 “谢柔妃娘娘。”云如月起身颔首一礼,不卑不亢,“只是我对鲜花过敏,这鲜花饼,怕是无福消受了。” 柔妃给的,她竟然还给拒绝了! 场中女子皆是倒吸了口冷气,等着看云如月驳了柔妃面子,柔妃会如何责罚她。 但谁曾想,那柔妃愣了片刻,旋即掩唇笑了一声。 “你与传闻中倒真是大不相同,性子直爽,不似那些口蜜腹剑之辈,改日来本宫的柔妃殿坐坐,吃不得这鲜花饼,本宫还有其他吃食。” 云如月“嗯”了一声,这次倒是应下。 柔妃走后,场中气氛忽然变得玄妙起来。 从未见过云如月,只是听过传闻的贵女,纷纷朝她看来,口中窃窃私语。 “不是说这云如月是个胆小的,怎么如今看来这般大胆?连柔妃给的都敢拒。” “你那传闻都太早些了,我可是听说这云如月大胆的紧,太子妃还未出嫁时,她可是放了毒蛇咬太子妃,把尚书府闹的乌烟瘴气……” “何止啊……我还听说,平安侯府郡主失踪的事,听说就是她做的,平安侯的女儿到现在也没找到,估计是被她给杀了,可怜侯夫人知道之后一病不起……” 话说的越来越离谱,那些个贵女看云如月的视线也变得警惕防备。 云如月放下手中酒盏,指尖摩挲着杯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什么话不妨大声点说,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 “云如月,这可是你说的,”谷思甜开了口,“我且来问你,李悠悠在何处?把她交出来!” 谷思甜跟李悠悠有些私交,但也只是“有些”罢了,眼下提起这茬,不过是想发难罢了。 “谷小姐,说话要讲证据,”云如月睨向她,“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长记性吗?” 当时在平安侯府,她被云如月吊打,可是被不少贵女瞧见了,恰好今日也来了几位,听到这话顿时忍俊不禁。 谷思甜面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道,“少在这装傻,当日你跟悠悠冲突之后,悠悠便失踪了,不是你做的能是谁做的?” “你做的啊?”云如月直直望向她,“当日跟李悠悠有冲突的,又不止我一人,你不也是其中一个?你怪李悠悠把你拉下水,害你失了面子,被婉嫔责罚……” 云如月说着眼里笑意加深,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她,“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没有靠山的孤女,要从平安侯府悄无声息带走一个人可不容易,但是你乃是正三品官员之女,要想带走一个人,费费工夫,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这话不无道理,那些贵女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对啊,云如月再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也只孤身一人罢了,哪儿来的能力带走李悠悠?” “要这么说的话,谷思甜确实……” “都给我住口!”谷思甜勃然大怒,“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够了!” 眼看着自己的好侄女又要被云如月套进沟里,婉嫔及时开口喝止。 “皇后特邀宫宴,休要胡言乱语!” 全场顷刻间无声。 片刻之后,拱月门前再次传来皇后的声音。 “本宫不在了这一会儿,你们闹什么呢?” 第三十二章 五步成诗?我直接原地成诗 云如月循声望去,却是皇后去而复返。 身后跟着云彩蝶,微垂着头,似是挨了一记掌掴,脸颊有些微微的红,只不过用厚厚的粉盖了,瞧不真切。 一入拱月门,云彩蝶便重新端起架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朝着云如月方向望来。 见云如月面上一如往常素净,并无半点异常,她娥眉微蹙,眼底疑惑光芒闪掠而过。 怎么会…… 她分明喝了那毒酒,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毒酒被掉包了? 不可能,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之后就是会有奇痒无比的感觉,她及时吃了解药所以才没事。 难道她早都知道里面有毒药,自己也吃了解药? 该死! 又让她逃过一劫。 “回皇后娘娘的话,没说什么,只是她们几个小年轻在这斗嘴罢了。” 婉嫔起身,冲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瞥了一眼旁边空了的位置,“柔妃娘娘让臣妾转告皇后一声,她有些乏累,先回了。” “乏累?” 皇后今日本就不快,听到柔妃都未等她回来请示,就借口乏累离开,眼底瞬间结起一层冰霜。 “是啊,柔妃整日伺候在皇上身侧,乏累是难免的,就随她去吧。” 一眨眼,面上已然恢复常色,威仪八面,环顾四周。 “宴吃完了,咱们不妨去御花园转转,消消食?这会儿开春了,花也开了,咱们赏花作诗,岂不美哉?” 她说着话,有意无意的瞥向云如月,而后视线一转,落在云彩蝶面上。 云如月执盏喝了杯茶水,将口中一点酒气冲淡,唇角却不着痕迹朝上勾着。 吟诗作对? 这是打算让云彩蝶展现一下“才女”之名,将方才那丑陋的一幕从众人印象中抹除,挽回一下太子颜面,顺带打压打压她。 毕竟,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整日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哪儿有闲工夫找先生来教自己诗词歌赋? 可惜,他们算错了。 身为瑶族大祭司,每日做的最多的事,不是卜卦算命,习武炼蛊。 而是读书,拓宽眼界,如此才能领导瑶族。 一群人嘴上连连附和,跟着皇后,三五成群,前往御花园。 云如月落在最后,漫不经心的走着,顺带熟悉一下宫里的路。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队伍中有个宫女掉了队,鬼鬼祟祟的快速溜进拐角消失不见。 太过反常,云如月想忽视都不行。 她抬眼望向四周,瞧见有几只麻雀在砖红的宫墙上跳跃嬉戏,眼尾荡开笑来。 素手攀上路上柳树枝条,压低了声音冲那几只麻雀吹了声哨。 那几只麻雀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啁啾叫了声,振翅飞走。 “如、如月,你在做什么呢?” 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云如月没有急着回头,掐断了一截柳枝,拿在手中把玩。 “没什么,瞧见几只麻雀,有些年未出过门,未曾见过了,觉得有趣的紧。” 本是随口一说,身侧那怯生生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云如月没有在意,手中甩着柳枝,阔步在前走着。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御花园。 不愧是皇宫,御花园比平安侯府的后花园不知大了多少倍,而且花繁叶茂,还有不少稀罕种类。 可云如月注意的却不是那些开的正茂的花,两眼直勾勾盯着角落一株低垂脑袋的花苞。 花苞不过小拇指大小,若非她整日跟药材打交道,只怕也注意不到。 这是她需要的,解蚩离之毒的一株药材,阴幽。 她带着昭昭在京都城中找了不少药铺,都没找到,没想到在皇宫御花园瞧见了。 “你说,摘御花园一朵花回去,会不会有事?”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离落愣了一下,见她朝自己看来,这才确信云如月是在同她讲话。 “万万不可,若是被发现的话,说不定是要掉脑袋的。” “哦……”云如月眼底亮光闪烁,“意思是不被发现就没事了。” 离落:“……” 这话是这么理解的吗? 她小心翼翼看着云如月。 这些年未敢见她,再次见到,她竟然性情大变……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当初? 想到当年发生的事,离落惭愧的低下头,眼尾开始发红。 云如月看着那些个皇后妃嫔的动向,琢磨怎么偷偷的将那株阴幽收入囊中,没有注意到离落的神情。 “今日花开的正好,不如……你们这些姑娘们,来个七步成诗,就以‘花’为题,如何?”皇后开了口。 “好。”云彩蝶自是第一个站出来,“不如,我先来,抛砖引玉,如何?” 七步成诗,可是有极大的难度。 云彩蝶第一个上,其余贵女还可以趁着这时间好好想想,自是乐见其成。 在众人鼓掌声中,云彩蝶羞怯一笑,提着裙摆,开始朝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五步时,她停住脚步。 众人皆是一惊。 原说七步成诗,这云彩蝶,竟然仅需五步! 才女之名,果然非浪得虚名。 皇后看着众人反应,终于舒展眉眼,等着云彩蝶开口。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好!好诗!” “不愧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之一,皇后娘娘娶得如此儿媳,真是天大的福气!” 婉嫔一个劲的拍马屁,皇后眉开眼笑,十分受用。 “呵……” 从未开过口的薛昭仪,此刻冷笑一声。 声音十分突兀,婉嫔离她最近,朝她看来,“姐姐笑什么?” 薛昭仪撩起眼皮朝她看去,一张口,满是酒醉的味道,“没笑什么,羡慕你,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 她说话声音很低,只婉嫔听得到。 婉嫔怒火中烧,却也不敢在皇后面前惹事,咬牙硬生生咽了下去。 “彩蝶献丑了,接下来,你们谁来?” 云彩蝶五步成诗,谁还敢上前? 怕是嫌出丑不够,给家族脸上抹黑。 无一人上前,叫皇后愈发满意,她移眼,看向一旁立在花园前不知数着什么的云如月。 “云如月,你与彩蝶同出一门,想必也是腹有诗书,你来。” 云彩蝶忙道,“母后,姐姐还未尝试过几步成诗,不如宽限她些,十步……” “不必。”云如月站直身子,朝众人看来,“我原地成诗。” 第三十三章 我当采花贼 原地成诗? 好大的口气! 婉嫔跟谷思甜先毫不客气的笑了。 “云如月,夸海口,也不是这么个夸法。” “思甜说的对,这天底下,能原地成诗的,除却太子殿下,便是从前的幽王了,可惜那都是幽王年少时在封地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另一说……” 皇后道,“云如月,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可是要受罚的,你可想好了?本宫给你个反悔的机会。” “无需反悔,作诗而已,这有何难?” 皇后心里暗骂一声狂妄,高抬起下巴,冷凝着云如月,“那便开始吧。” 婉嫔掩唇嘲笑,一干贵女聚在一起,等着看云如月笑话。 这般嚣张,待会儿做不出来,皇后最轻也要赏她板子! 但离落跟昭昭却不同,满眼希冀的看着云如月。 她二人心里很清楚,云如月跟以前不同了,说出来的话,必定可以做到,只是不知会是如何的惊才绝艳。 场中气氛开始变得紧张,云如月立定,面容闲适,张口便道,“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 “呵……” 诗刚读完,谷思甜便嗤笑出声,“做倒是让你做出来了,怕是方才太子妃在那里作诗的时候,你一个人在旁边想了许久吧?” 婉嫔紧随其后,“工整倒也算工整,其中情思,可是跟太子妃相差千里。” “就是,这种平平无奇的诗词,以后还是莫要再说出来了,再作十首,也不顶太子妃一首。” 云彩蝶也讶异云如月竟然真的能作诗出来,但听旁人这般评价,悬起来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就是啊,作出来有什么用? 作出来好诗才有用。 云如月还未说什么,袖子里的乌鳞却是待不住了,在她袖子里气的直撞。 【一群傻逼,我主子作的诗乃是天上有,地上无!】 云如月不着痕迹轻拍阔袖里的乌鳞,莞尔一笑,“无妨,我还有。” “还有?” 谷思甜瞪圆了眼,笑的更大声了,“方才不是说了,还是这种诗词,就莫要作了,说出来,只会贻笑大方!” 云如月不言语,看向皇后,“皇后娘娘?” 她方才作词确实平淡了些,皇后也不怕她说出来什么好诗词来,反倒乐意听她再吟来一首,添些笑料乐子。 “既然还有,那便念出来听听,左右也无事。” “谢皇后。” 云如月朱唇轻吐。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全场寂静无声。 云如月微微颔首,冲着皇后示意。 忽然察觉一束怨毒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抬眸望去,正好看到云彩蝶。 后者本就面上粉扑的厚实,眼下血色褪去不少,一张脸苍白的似是陪葬人偶,看着有几分可怖。 云如月冲她盎然一笑,学着她方才的样子道,“云如月,献丑了……” 一句话出,云彩蝶贝齿倏然紧咬朱唇,转瞬间就将唇咬破出血,愤恨的瞪着云如月。 她是故意的。 这个贱人! 她什么时候学的诗词歌赋? 这些年在她家府上,究竟还隐藏了多少?!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好诗啊好诗!” 忽而,安静的场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没有看到云如月好戏的众人,此刻心烦气躁,准备找这不识趣开口赞美之人麻烦,回头一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拱月门前,一手捋须,还在喃喃念着方才的诗词。 “莫太傅。”皇后目露惊讶之色。 莫太傅举步朝众人走来,离的还有些距离停下,冲着皇后等人一行礼。 “见过皇后、婉嫔娘娘。” 众贵女行礼,“见过莫太傅。” “太傅不是在与太子授课?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皇后面露不虞之色。 不好好给太子授课,还跑到这儿来夸奖云如月? 若不是莫太傅学识渊博,能帮太子不少,皇后只怕眼下早都给他颜色看了。 “方才太子说与国师有事商议,臣便先退下了,没成想路过御花园,竟听到如此绝妙的诗来,不知……是哪位所作?可否给臣引见一下?” 皇后唇角维持的笑意落下,眼中寒芒闪烁。 在场众人都不敢开口指云如月,但有一道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云将军之女……云如月所作……” 众人视线立马定向了开口说话的离落。 离落被吓到,也不看旁边是谁,直接躲在了昭昭身后。 昭昭也害怕,想躲,但是无处可躲,就低垂着脑袋。 “云如月?”莫太傅回头仔细打量了几遍云如月,“我记下你了,我还有事,改日再寻你问问。” 言罢,他冲着皇后等人一拱手,退了出去。 这下倒好,云如月的笑话没看成,还让她在莫太傅面前留了个好印象。 皇后面上虽然如常,但是眼底压着一片浓云,任谁都看得清楚。 云彩蝶趁机上前道,“母后,走了这许久,大家想必都累了,让大家四下逛逛歇会儿吧。” 皇后“嗯”了一声,道,“本宫刚好有事要去皇上那一趟,你们先各自闲逛吧。” 说完,别有深意的又看了云彩蝶一眼。 云彩蝶当即抿紧唇瓣冲她一礼,恭送她离去。 这一幕,刚好落入云如月眼中,她微微眯起两眼,口中喃喃,“嗯,阴谋的味道……” 皇后前脚刚走,后脚原先那离去的宫女便回来了,隔得老远,跟云彩蝶在空中交换了个眼神。 离落上前轻扯云如月衣袖,“那个、如月……好像有点不太对。” 云如月没回她话,倒是看向从远处振翅飞来的麻雀,柳叶眉轻扬,旋即眼尾浮上笑来。 “是不太对,不过无所谓。” “如月?”离落依旧满眼担忧。 “哎你来的正好,帮我打个掩护。” “什么掩护?” 云如月压低声音道,“我要做采、花、贼。” 说完,不等离落反应,拉着她就往御花园角落走去。 第三十四章 给她的礼物 “真的要这样吗?” 离落背转身子,看着御花园中的众人,侧目看到云如月飞快的刨土挖着一株花草,惊得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她虽出身将军府,可却是个乖乖女,从未做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更何况她多年前得了个怪病,一着急生气就会变成另一种性格,另一个人,走到哪儿都是被孤立、嘲笑的份,让她变得更加内向,别说做大逆不道的事,大声说话都不敢。 “好好放风,待会儿被发现了,咱俩一个都跑不了。”云如月卖力的挖着阴幽,口中低声道。 离落再不敢怠慢,佯装跟昭昭闲聊的样子,遮住了云如月身形。 可她二人实在胆小,眼下更是心虚,极力隐忍着,但还是被人瞧出了异样。 谷思甜转眼朝二人看来,定定盯了一会儿,给左右贵女递了个眼神,三人并肩朝这方踱来。 昭昭心砰砰狂跳,“小姐、小姐你好了吗?谷小姐她们过来了……” 阴幽最重要的就是根部,若是挖断了,那一切白搭。 云如月正进行到关键时候,听到昭昭说谷思甜来了,当即眉心皱起,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愈发小心。 “你们两个在这儿窃窃私语什么呢?” 有个得宠妃子的姑姑,谷思甜虽在云如月手上吃了瘪,却仍旧嚣张。 旁边有女子附和道,“贼眉鼠眼,怕不是在背后议论人是非?” “没、我没有。” 谷思甜左看右看,不见云如月身影,便问,“云如月呢?刚刚看她还在这儿。” 这一问,离落跟昭昭愈发紧张了。 “我不过问一下,你二人紧张什么?莫不是那云如月去做什么鸡鸣狗盗的事了?” 谷思甜举步上前,近了就瞧见二人身后隐隐有人影晃动,她眼中精芒一闪,直接箭步上前,推开离落跟昭昭就往里闯。 哗—— 眼前一花,一团泥巴夹杂着肥料的味道,正中她姣好面容。 “哎呦。”云如月惊呼一声起身,“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刚瞧见这花园中有只飞虫,唯恐它伤了御花园的花朵,随手这一下,没成想竟误伤了谷大小姐。” “你!” 谷思甜脸上散发着臭味,左右贵女纷纷掩唇后退,一时间,她成了全场焦点,引来嗤笑声不断。 “怎么回事?” 婉嫔举步而来,见自家侄女又吃了亏,眉心皱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谷思甜一眼。 “婉嫔娘娘,我一时失手,误伤了谷大小姐。” 婉嫔拧着好看的眉,“既是失手,那便算了。” “姑姑,可……” 婉嫔一把拽住还想泄愤的谷思甜,冲她警告性的摇了摇头。 谷思甜只好作罢。 “云小姐。” 一个宫女适时从远而近,冲着云如月一礼,“太子妃请您去清心小筑一叙。” 云彩蝶? 云如月抬眸望了一圈场中,果然不见云彩蝶身影。 转眼瞧了还在墙头啁啾叫着的麻雀,她勾唇一笑。 这云彩蝶,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报复她了…… “好,我这就去。” 言罢,身后昭昭就要抬脚跟上,却被那宫女拦下。 “太子妃只叫了幽王妃一人去。” 要对付她,岂能让其他人跟着? 云如月回头冲着昭昭淡然一笑,“无妨,你在此处等我回来。” 说完看向离落,“昭昭托你暂且照顾了。” 离落点头应下,云如月便跟着那宫女离去。 谷思甜愤愤道,“姑姑,刚刚为什么不让我……” “行了,”婉嫔眼中满是嫌弃,却还是伸手捏着帕子帮谷思甜清理了下脸上沾染着的泥土,“你以为太子妃叫她去是有什么好事?” “真的?” “那还能有假?” 谷思甜望着云如月离去的背影,眼中亮起兴奋光芒。 可恶的云如月,害她当众出丑不说,还害的她被姑姑责罚,她要亲眼看看这贱人受罚的样子。 等婉嫔走了,她便抬脚悄悄跟在了云如月身后。 今日天气甚好,微风徐徐,拂动细软的柳枝。 云如月听到身后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勾唇轻笑,只当没有察觉,继续跟着那宫女往前走。 “就是前面了。” 一路弯弯绕绕,那宫女终于停在了一处建筑前方。 “幽王妃请,奴婢退下了。” 云如月抬眼打量眼前这建筑,不大不小,距离御花园也稍微有些距离,比较僻静。 若是发生什么,看热闹的那些人能很快赶过来。 只是那些鸟儿给她的情报有些少,她不知道这屋子里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上前一步,准备探个究竟。 咻—— 忽而,脑后传来破风之音,一记飞镖狠狠刺入她脚下前方地面。 云如月飞速回头,朝着飞镖射来处望去,可惜宫檐空荡,什么都没有。 她拧起眉头,看向地面。。 地上那飞镖通体漆黑,尾部挂着红缨,刺入地板的尖端,扎着一张纸条。 云如月弯腰将之拾起,拆开纸条一看。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字——危险勿进。 究竟是什么人在帮她? 云如月将字条收入袖中,开始研究起那飞镖。 方才看的粗略没有察觉,这飞镖尾端,有一株盛开的彼岸花。 暗红颜色,散发着诡异恐怖的气息。 身后“噔”的一声轻响,将云如月的神思拉回,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跟在她身后的谷思甜小心翼翼抬脚,将脚下断裂的树枝拨开,再抬头一看,不见了云如月身影。 “人呢?啧……” “在找我吗?” 耳畔,恶魔低语。 谷思甜只觉浑身瞬间一紧,冰冷的寒气从耳畔刹那间传至四肢百骸。 她僵着脖子,似是上了发条的机器,缓缓转头。 云如月绝美谲艳的容颜映入眼中。 “你替我进去吧。” 云如月展颜一笑,眼底却是寒芒闪闪,素手做刀,直接劈晕了谷思甜,扛着她走到清心小筑面前,将她扔了进去,将门迅速关上。 只片刻,她便听到里面传来男人急不可耐的声音。 原来如此…… 这就是云彩蝶给她准备的大礼啊。 “乌鳞。” 袖中纤细的黑影钻出,爬上她肩头,猩红的信子讨好似的轻舔她脸颊。 “带我去见云彩蝶。” 第三十五章 让我求你?你也配 紫芜宫。 云彩蝶坐在殿内,由着兰香给自己脸颊上药。 “嘶……” 她疼的皱眉,抬手狠狠甩在兰香脸上,“贱婢!你想疼死我!” 兰香捂着脸,连忙跪地求饶,“小姐恕罪,兰香不是故意的。” “还不快起来继续给我上药?我这副样子怎么见太子哥哥!” “是是是,奴婢这次轻点。” 药上完,云彩蝶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 被皇后一巴掌扇的脸颊虽然已经消肿,但还能看到一个五指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起艳舞,但可以肯定的是,跟云如月那个贱人脱不了关系。 那贱人也不知道究竟隐藏了多少,现在变得聪明了不少,还会玩蛇,更会起了诗词歌赋,连莫太傅都夸赞她。 真是该死! 外面有宫女前来传信,兰香捂着脸起身,跟那宫女耳语几句,而后回来对着云彩蝶道。 “小姐,咱们的人说,云如月已经到了清心小筑。” 云彩蝶阴霾遍布的脸瞬间多云转晴,冷笑一声,“去,告诉皇后娘娘一声,就说已经安排好了,可以让她带着皇上来看好戏了。” “是。” 兰香离去。 云彩蝶心情大好,口中哼着小曲,低头在首饰盒中翻找。 终于挑到一支称心如意的簪子,对着铜镜准备插入发髻,却惊觉那镜中多了一人,站在她身后,正望着镜子里的她微笑。 云彩蝶面色骤变,倏然回头。 “云如月!你怎么在这儿?” 云如月倚靠在金柱上,听她问话站直了身子,踱着步,环顾四周。 “有宫女说你找我,我找过来,你怎么这么意外?” 她随手拾起桌上一个小物件把玩着,“这太子侧妃的宫殿,当真是气派啊,比工部尚书府不知强了多少。” 说完,她轻声嗤笑,将手中物件随手抛了回去。 一句“太子侧妃”,叫云彩蝶眼底掠过一分狠色。 她两眼一眨,将眼底情绪压下,换上一张笑脸。 “我哪里意外了?只是姐姐忽然站在我身后,无人通报,吓了我一跳而已,姐姐且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唤人来给你上茶。” 兰香刚走,去给皇后传信,这会儿她派人追应该还来得及。 “不必了。”云如月伸手拽住她手臂,“我来这儿问你句话就走,用不着喝茶。” “这怎么行?姐姐可是头一回来我这里,我可不能怠慢,来人!” “别喊了,你宫殿外面的人,整日做事乏累的紧,我让他们小睡了一会儿。” “什么?”云彩蝶面色大变,“姐姐这可是袭击我宫中人,要是皇上知道了……” “皇上不知道,再说,你也没有证据说是我做的。” 云如月松开她,直接坐在她方才坐着的位置,看着满抽屉的首饰,她眉梢轻扬。 “妹妹日子过的真是好,这些东西送给我如何?” 上回是因为解药被她拿捏,不得已才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她,眼下她还要? 绝对不可能! 看云如月对那些首饰爱不释手的样子,她不屑一笑。 “姐姐,这都是太子哥哥送给我的,我可不能拿来送给别人。” 说着就要上手,将云如月手中的首饰夺下。 “嘶——” 乌鳞突然从云如月发丝后冒出,冲着她便是一阵嘶吼。 【臭女人!我主人看上你的东西那是你的荣幸,别不知好歹!】 “最近手头紧,能送我吗?”云如月回头看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首饰。 云彩蝶紧咬牙关,“你敢在我宫内放毒蛇咬我不成?” “什么放毒蛇咬你,有谁看到了?”云如月露齿一笑,笑的格外纯真,眼中威胁意味却不言而喻。 “你……” 云彩蝶气的要死,但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看着云如月搬空她的首饰盒。 “多谢妹妹。”云如月起身,踱步朝她走来,抬手,准备落在她面上,云彩蝶却下意识往后一躲,警惕的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别害怕,我就是看你这伤恢复的甚好,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 云如月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眯起的眸子中,隐隐透着冰冷精芒。 彩衣之毒,这世上唯有她这驯蛇人可解。 但还有一种人可解。 她瑶族中人…… 云彩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毒,说明那瑶族之人,也在朝中。 她要看看,这人,是不是她要杀之人…… “你对这个感兴趣?” 云彩蝶似是抓住了云如月的尾巴,忽然眉开眼笑,也不忌惮她肩头的毒蛇,也不紧张她会对自己做什么。 “想知道?姐姐总得拿点诚意出来不是?” 她娇笑着,莲步微移,到了桌前坐下,“我忽然有些渴了……” 说完回头,眼神示意云如月。 云如月两眼越眯越紧,笑的也越发灿烂。 她踱步上前,乌鳞盘在她肩头,尾巴不住的摇晃,发出危险的轻响。 走到桌前,云如月执起茶壶,满上一杯茶水。 云彩蝶见状,眉眼舒展,“这就对了,有求于人,就要有有求于人的态度。” “求?” 云如月执起茶盏,呵的笑了一声。 肩头乌鳞更是趁机“啊呸”,直接往杯子里吐了口水。 哗—— 满满一杯茶水,直接泼在了云彩蝶如花似玉的脸上。 素手伸出,直接扯住云彩蝶衣领,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求?我云如月生于天地间,从来都是人求我,还未有过我求人,求你?你配吗?” 云彩蝶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拼命深吸着气,稳定神志。 “你想如何?现在杀了我,日后可永远也别想知道是谁治好了我的脸了。” 云如月眯起眼,“你还算有点小聪明,你这条命,就再留几日吧。” 蓦的将她一松,云彩蝶形容狼狈的摔倒在地。 云如月从袖中抽出手帕,擦拭着手上莫须有的灰尘,居高临下的凝着云彩蝶。 “刚刚那茶水里,有乌鳞的口水,你应该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去找那个人再救你一回如何?我先去看好戏了,咱们回头再见……” 临走时,她回头又看了一眼云彩蝶。 袖口中,一只小指甲盖大小的蜘蛛快速爬下,趁云彩蝶不注意,隐入了她的发丝。 第三十六章 里面的人不是她 清心小筑。 此刻外面来了不少人。 婉嫔踩着鹅卵石小路走在最前面,假意左右看着风景。 “我道是御花园的花开的正好,若不是日头上来了,来这边避避,都发现不了这清心小筑附近的花开的正艳。” 原先跟着谷思甜的三两贵女附和道,“娘娘说的是,御花园的花太多,叫人看花了眼,这些花开在绿叶丛中,倒是显得更好看了。” 婉嫔满意一笑,继续往清心小筑所在方向靠近。 “唔啊……” 不知何处,突然传出一声娇吟。 这儿就婉嫔跟薛昭仪两个大人,其余贵女都未出阁,听到这声音,顿时惊得面颊通红。 “什、什么声音?” 婉嫔佯装惊疑,四下寻那声音。 薛昭仪眼下好似酒醒了些许,抬了抬惺忪的眼,也跟着找起了那声音来源处。 “唔嗯……” 又是一声。 这回众人倒是听清楚了。 其中一个贵女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娘娘,好像是……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不会吧?这儿可是皇上皇后赏花歇息的地方,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里面做苟且之事?!” “皇上、皇后娘娘到——” 正在此时,一声高亢唱报从远处传来。 皇上一袭明黄龙袍,跟皇后携手走来。 “出什么事了?朕还未到,就听到你们在这儿叽叽喳喳的叫喊。” 婉嫔眼底精芒一闪,忙掩住福身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 身后众人紧随着行礼。 “免了,朕跟皇后鲜少出来散心,不用拘泥礼仪,说罢,发生什么事了。” “这……” 婉嫔四下看了一圈,“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不当讲的?”皇上面上升起不耐之色,抬手掐按了眉心,“朕这些时日已经够烦心的了,快说,别让朕再费心神了。” “是,臣妾知错,”婉嫔忙道,“我与妹妹还有贵女们在御花园赏花,日头太大便想着过来避避日头,没成想刚到……” “嗯啊……” 话没说完,屋内又传出一声不堪入耳的声音。 婉嫔根本不用继续往下说,众人已然明了。 皇上脸色难看无比,声如闷雷,“什么人在里面?” “回皇上的话,臣妾也不知道,”婉嫔满脸惶恐,“只是,一同前来的还有幽王妃,已经有好一会儿没看到她人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话说完,她抬眸看了一眼皇后。 后者给她递了个赞赏的眼神,婉嫔眼底立马浮出喜色。 “幽王妃?”皇上一张脸黑如泼墨,“幽王性命危在旦夕,她却做出这种事?不是把幽王往死路上逼吗!” 正愁找不到理由给诸多藩王交差,眼下可算让他找到这个“理由”了。 被自己娶来的女人戴绿帽子活活气死,那些个藩王就算想找借口发作,也发作不了。 “来人!”皇上沉呵一声,“给朕把里面的狗男女揪出来!” “是!” 身穿铁甲的侍卫立马冲上前去,毫不客气,破门而入。 婉嫔直起腰身,望着那些侍卫粗鲁的身影,冷笑一声,准备教教她那个蠢笨的好侄女,却惊觉,刚刚还在的谷思甜,眼下不知去了何处。 她忙压低声音问身旁原先跟谷思甜在一起的女子。 “吕小姐,可瞧见我家思甜?” 吕璐摇摇头,“从方才开始就不曾见过了。” 婉嫔蹙起眉头。 这死丫头,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这会儿跑哪儿去疯了?真是不让人省心,等待会儿事情结束,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收敛起心神,她便继续看起好戏。 “放肆!”屋内传来一声怒喝,“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本世子?!” 本世子? 婉嫔听着这声音,极为熟悉,想到是谁后,眉梢挑的更高了。 这京城有一风流世子,为吕安侯所出。 太过风流,有传言说他甚至得过花柳病,当时发誓说再不碰女人,可狗改不了吃屎,好不容易病好了,又开始了风流往事。 找到这人坏云如月名声,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婉嫔想着,眉眼荡开抹得意。 小小云如月,竟然也敢让她当众出丑,呵…… 思绪敛起,正好见那些个侍卫一手提着一人大步从门内跨出。 “砰”的一声,直接将两个赤条条的人扔在地上。 男子一眼就认得出是谁。 而女的身上满是掐出吻出的青痕,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 “真是好不知羞耻,在这等风雅之地,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婉嫔只当那是云如月,直接落井下石。 皇上脸色铁青,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没让自己气晕过去。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是什么人在朕与皇后休憩的地方,做下这等‘光彩’之事!” 那女子没有动静,左右侍卫直接上前强行抬起她脸。 看清女子面容之后,回头冲着皇上道,“皇上,是礼部尚书之女,谷思甜!” 婉嫔正想嘲笑,听到最后三个字,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什么?你说谁?” 她不顾皇上在场,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女子手臂,看向凌乱发丝下的那张脸。 虽此人神情木讷,好似被抽去三魂七魄般,但那五官,是她的好侄女谷思甜不假! 轰隆—— 仿佛一道晴空霹雳在耳畔轰然炸裂开来,婉嫔身形晃荡,坐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会…… 要算计的不是云如月吗?她的侄女怎么会在此处? 那云如月呢? “怎么这么热闹?” 身后,恬淡的嗓音响起。 婉嫔倏然回头,见云如月一手分开柳条,朝这边迈来。 察觉到她视线,云如月冲她微微一笑,明亮的眸中,分明闪过一丝狡黠。 一转眼,眼角余光看到皇后正蹙眉望着她,眼底蕴着些许怒火。 她在这儿,说明云彩蝶的计划又失败了…… “她、是她!”婉嫔气的丧失理智,直接大喊起来,“皇上!思甜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等下流之事,定是云如月陷害的!” 云如月走了过来,看着愤怒到五官扭曲的婉嫔,“婉嫔娘娘,你在说什么?什么就是我陷害的?我代表的,可是整个幽王府,皇上也在这,即便你是娘娘,说话也得讲分寸。” “皇上,我并非胡言乱语!本来大家都在御花园赏花,可云如月不见了之后,我家谷思甜也跟着不见了!要说这事跟云如月没有关系,我第一个不信!” “呵……”云如月嗤笑出声,“婉嫔娘娘若是依据人不在场,就可生出怀疑,那么还有一人可怀疑。” “谁?” “太子妃……” 第三十七章 幽王为爱将亡 “放肆!” 话题扯到自家儿媳妇身上,皇后再不能视而不见。 “云如月,你休要胡言!” 云如月耸耸肩,“我不过是说了句不在场的还有太子妃罢了,皇后娘娘这么生气作甚?” 皇后冷哼一声,看向地上还赤条条的二人,嫌恶的别开视线,“给这二人披件衣服,押下去!还留在这脏污圣上的眼吗!” 这一押下去,她的好侄女这辈子可就毁了。 婉嫔慌忙跪在地上,“皇上明察,思甜平日里虽有些骄纵,但却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此事定然另有缘由!” 见皇上不为所动,她急忙求助似的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思甜经常随我去皇后寝宫,她是什么样的人,皇后娘娘心里也必然清楚!思甜眼下迷糊不清,看样子可是被人下药的症状……” 话听到最后,皇后眉眼一凌。 这婉嫔,是在威胁她! 若是不帮忙,就要把云彩蝶给一并拉下水。 皇后掌心几乎被掐烂,面上仍旧一如常态。 “婉嫔说的有道理,谷思甜好歹在礼部尚书膝下长大,再如何不守规矩,也不敢在皇宫里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方才还好端端在的几人,突然都不见了……其中必定有关联。” 她说着,眼风有意无意的瞟向云如月,在皇上耳畔继续吹风。 “皇上想必也听过了,平安侯在府上弄了赏花宴,那日云如月可是跟谷思甜李悠悠起了冲突,李悠悠至今下落都不明,而现在谷思甜又出了这种事,婉嫔多疑也是正常的。” 原先皇上为做给藩王看,特意在云如月跟平安侯的事上,偏袒了云如月。 但齐王世子即将入京,看到中毒颇深的刑将夜,只他做的这些小事,定然不能平复藩王之心。 索性直接抓住云如月的把柄,将她治罪,然后连带着,将刑将夜一并处死…… 犯了罪被处死,不是被谋杀,那他也无需跟那些藩王交代。 皇上转眸,看向云如月。 那眼神幽冷,与云如月第一次见他时大不相同。 果然圣意难以揣摩,伴君如伴虎。 “你方才去了哪里?” 云如月回道,“御花园甚是无趣,四下转了转,顺道去了趟太子妃的宫殿。” 皇后眼风扫过,给一个宫女递了个眼神。 “皇上,奴婢有话要说。”那宫女站了出来。 “说。” “方才,奴婢看到幽王妃朝清心小筑这边走了。” 婉嫔瞪圆两眼,“云如月!有人亲眼目睹,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上,我可真是冤枉,我可从未来过这清心小筑。” 那宫女抬头义正言辞道,“幽王妃撒谎,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云如月两眼微眯,唇角朝上翘起,“我来皇宫算是第二次,来御花园更是头一回,这清心小筑偏僻,若是无人指引,我根本找不到这儿,不是吗?” “这……”那宫女当即哑口无言。 皇后指甲刺入掌心。 她倒是忘了这个,让云如月钻了个空子。 不过无妨,她还有后招。 “皇上,问不出来个什么,进去搜搜,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证据。” 皇上点头,方才那些侍卫再次涌入屋内。 云如月笑笑,不以为意,但是很快,她便想起了什么,眉心蹙起,目光略微担忧的望着那些侍卫。 很快,侍卫从里面快步走出,手中拿着一条帕子,双手呈上,“皇上,找到了这个!” 云如月记忆力极好,那帕子,她一眼就认出,是昭昭的东西。 她刚才来的时候察觉昭昭跟离落不在,但只是以为离落带着昭昭并未跟这些个娘娘贵女们走在一处。 没想到,被皇后算计了…… 她抬眸,朝皇后望去。 后者只是挑了挑眉,而后伸手接过那侍卫手中帕子仔细端详,而后看到帕子一角上绣着的字。 “昭?”皇后轻念出声,“本宫记得,幽王妃带来的婢女,名唤昭昭吧?” 她脚下一转,面朝云如月,“你倒是告诉本宫,这屋子里,怎么会搜出你贴身侍女的手帕?” 云如月面色不改,“手帕这等物件,一年掉落几条被人捡去也是常有的事,皇后娘娘想凭一条手帕定我的罪不成?” “但是眼下,这是唯一指向你的罪证不是吗?陷害世子与尚书之女,可是重罪!具体如何,等把你押入大牢之后,皇上会慢慢查明真相。” 皇上一言不发,抬手一挥,便有侍卫将云如月死死摁住,往下拖去。 云如月对上他视线,嗅到一股浓浓的杀气。 这次被押入地牢,怕是凶多吉少…… 袖中乌鳞开始翻腾,准备冲出来大闹一场,被云如月给止住。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现在动手,只能让眼下情况雪上加霜,她得另想办法…… 哐当—— 漆黑的牢房中,门被重重摔上,狱卒掏出手臂粗的锁链,将门栓了几个来回。 云如月坐在干草堆中,开始闭目养神,思索破局之法。 只是搜到一条帕子而已,皇后现在没法治罪于她,接下来,她怕是要拿到昭昭的口供,承认是她指使昭昭所为,就可以判她的罪。 昭昭那个胆小的丫头,能禁得住皇后的严刑拷打吗? 云如月皱了皱眉,睁开两眼。 从蛟龙玉镯中取出龟甲开始占卜吉凶。 若为凶,她便直接杀出去,强行破局。 火折子引燃干草,她扔了龟甲在里面灼烧。 龟甲因灼烧裂开的噼啪之音为占卜之语,听得她眉心越蹙越紧。 等到火势燃尽,她将龟甲取出,看着龟甲裂开的纹路,开始推算。 片刻之后,她脸色不见好转。 “此为,釜底抽薪卦,该如何是好……” 乌鳞探出头来,看着她手中龟甲,安抚似的绕上她手腕。 【无妨主子!还是那句话,他们若断我主人翅膀,我必毁他们整个天堂!直接去宫中水井里吐口水,一个别想活!】 云如月被它逗笑了,抬手轻敲它脑瓜。 “既是釜底抽薪卦,那便先静观其变……” 云如月被关在牢房里,外面的事一件不知。 她被关进去没一会儿,便有太监急色匆匆赶去承德殿汇报。 “报——幽王得知爱妃被关大牢,现在急火攻心,毒发势猛!怕是要不行了!” 第三十八章 因为她是幽王心上人 幽王府。 府上所有人,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提着一口气在喉头,进进出出,脚下一刻也不敢停歇。 飞鹰守在刑将夜门前,一手握剑,目如寒星,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飞鹰侍卫让让,老夫又给王爷熬了药,这次一定能行!” 飞鹰冷着一张脸,抬手拦住吕正德去路。 “院首大人不必浪费药材了,你的药,我家王爷已经吃了三碗了,一点效果没有。” 吕正德端着药碗,面露赤色,僵在原地。 云如月抓药的时候,他刻意留心了一下,抓的药与之相差无几,怎么会一点效果没有? 还不等他想完,飞鹰冰冷的声音高拔而起,传彻整个幽王府。 “从现在起,不准任何人进出王爷厢房!违令者,杀无赦!” “连朕都不许吗?” 话音将落,幽王府门外明黄的轿辇停下,皇上从轿内走下,旁边有人连忙上前来扶。 金冠束发,米色鎏金长袍,玉带缠腰,说不出的矜贵之气。 太子玉崇。 “父皇慢些。” 他说罢,皇上却是哼了一声,甩开他手,大步流星往王府内迈去,径直朝飞鹰走来。 “让开!朕要进去查看幽王情况!” 皇上脸上阴云密布,黑的能滴出墨来。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齐王世子即将进京的时候…… 飞鹰面对皇上,垂首一礼,但却毫不客气的伸手,将皇上的路一并拦下。 “抱歉,皇上,我家王爷危在旦夕,皆因王妃入狱气急攻心而起,此刻见了皇上,只怕情况会更加严重,还请皇上谅解。” “朕乃一国之君,看看大夏的王爷,都不许吗?!”皇上咬牙切齿。 玉崇更是冷喝一声,“放肆!飞鹰,区区一个侍卫,胆敢跟皇上这么说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去哪儿去不得?更何况一个小小幽王府!” 话音落下就要强闯,飞鹰跨出一步,直接用身体挡住门。 他刚毅的脸上覆盖寒霜,两眼看向皇上。 “我家王爷,乃老幽王遗孤,皇上口口声声说善待藩王,这便是善待之法吗?!齐王世子即将入京,若是这个节骨眼我家王爷因皇上而死,敢问皇上如何跟诸多藩王交代?” 铮—— 飞鹰手中佩剑被皇上猛地抽出,直接架在他脖颈。 “你好大的胆子,敢威胁朕?如果朕愿意,随时都能摘了你的脑袋!” 飞鹰眼底没有丝毫退让的光,“飞鹰贱命一条,若皇上想杀便杀,只是幽王府上下几百号人,皇上真能保证一口气全都杀了,没有漏网之鱼?但凡有一人逃脱,今日发生之事,都会传到藩王耳中。” “你……” 皇上握剑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一个没控制住力道,锋利的剑刃割破了飞鹰脖颈,殷红的血瞬间流淌而出。 可飞鹰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整个人如笔挺的标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刑将夜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虽然飞鹰的话不中听,但是皇上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不过朕只是担忧幽王情况,你说他危在旦夕,朕可是带了不少能人医士,还有上等的药材过来,不进去,如何将幽王从鬼门关拉回来?” “皇上若真想治好我家王爷,只需将王妃归还。” “飞鹰,你怕不是在跟皇上开玩笑?云如月现在可是陷害朝中命官的重要嫌疑人,若就这么放了,日后谁在装个死,就能免除死罪了。” 玉崇冷哼一声,没有压低声音,反而拔高音量,故意让里面的刑将夜听到。 “更何况,一个女人,就能解幽王身上剧毒?呵……怕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亦或者,幽王根本没有中毒!现在遮遮掩掩,是故意挑拨皇上与藩王之间关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番话喊完,屋内忽然传出一阵剧烈咳嗽声,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响,似是重物落地。 飞鹰面色大变,不顾皇上在侧,急忙转身抢入门内。 进门刹那,就见刑将夜身着里衣倒在地上,露在外的皮肤通红发肿,甚至龟裂开来。 他嘴边溢出乌黑血色,打湿胸前衣襟,看着触目惊心! “王爷!” 飞鹰连忙上前将刑将夜扶起。 玉崇跟皇上趁着门开,紧跟飞鹰其后,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皆是瞳孔一张。 虽然派那些个太医前来看过刑将夜情况,说是真中毒,而且还是剧毒蚩离。 这种必死的毒,刑将夜若不是疯了,绝不会给自己下。 没成想眼下见到,他竟真的中了蚩离之毒…… 这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下了决定。 必须要赶在齐王世子入京前,让刑将夜死! 但飞鹰说的也对,京城耳目众多,他们必须做的天衣无缝才行。 “来人!还不快给幽王看诊!”皇上高喝一声。 最好下手的人,就是给刑将夜看诊之人。 身后一群太医,其中还掺杂着不少穿着便衣的山野郎中,赤脚大夫,要做手脚,十分容易。 飞鹰将刑将夜小心放回床榻,回头看向朝这边靠近的所谓“御医”、“大夫”,眉眼一凌,直接伸手拔出佩剑。 “飞鹰!你要造反不成?!”玉崇怒喝。 飞鹰不为所动,“实不相瞒,我家王爷中毒病危一事,飞鹰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去各个藩王领地,今日我家王爷有个好歹,藩王们会如何想,飞鹰不过小小侍卫,不敢揣度。” “你……” 玉崇瞳孔紧缩,愤恨的看着飞鹰,再看向床榻上半死不活的刑将夜。 真是想不到,刑将夜这么个废物,手下竟如此难缠! “属下再说一遍,若皇上与太子真想救我家王爷,就把幽王妃送回。” “一个女人能治好将死之人?怕是装的,本太子倒要亲眼看看……” 玉崇言罢就要上前,飞鹰手中长剑一转,指向他咽喉。 “我家王妃医术高超,连太医院院首都拜之为师,她能救我家王爷,不只是因为她是我家王爷心上人,太子殿下,听明白了吗?” 飞鹰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收起。 “一个时辰之后,若还未看到我家王妃身影,我便斗胆认为皇上与太子无心救我家王爷,届时,飞鹰一心为主,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还请皇上太子谅解。” 第三十九章 出不出去你说了不算 谅解? 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敢用这种口吻跟一国之君还有未来的储君说话! 皇上站在马车前,闭眼深吸了口气,一双苍老的眼敛起怒气与精芒。 “崇儿,去把云如月放了。” “放?”玉崇眼底写着不可置信,“父皇,咱们现在难道不是应该抓着云如月的罪行,给幽王也扣上一顶帽子,将之处死吗?” “飞鹰说她是数一数二的医师,而蚩离之毒,无解,届时刑将夜如何死,不是很明了吗?还怕给不了藩王交代?” 玉崇紧皱着眉头。 虽然皇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总怕有个万一。 这云如月,他是断不会放的。 “事情就交给你了,朕回宫等你消息。” “父皇慢走。” 玉崇拱手目送皇上离开,等马车走远了,他才直起腰身。 “太子殿下,咱们现在就去地牢,放了云如月?”旁边一个太监上前问道。 玉崇眉眼阴翳,“父皇老糊涂了,堂堂一国之君,需要给藩王什么交代?不过,我倒是想见见那刑将夜的心上人……” 呵,那本该嫁给他的女人,在嫁给刑将夜没多久之后,竟然让刑将夜得知她入狱的消息直接急到毒发? 区区一个孤女,究竟有什么魅力? “走!” …… 地牢阴暗潮湿,臭气熏天。 到处都是犯人的无病呻银。 云如月穿着整洁,闭眼恬静的坐在干草堆上,显得与这地方格格不入。 忽而,外面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沉稳,来人是个练家子。 云如月眉尖稍动,却没有睁眼的意思,依旧闭目假寐。 “开门。” 玉崇开口说了一句,狱卒立马上前打开那沉重的铁索。 他负手立在门外,看着坐在干草中央的女子,眼底掠过一丝惊艳。 原先他是见过云如月的,不过那都是小时候,在尚书府的时候。 她穿着打扮如丫鬟没什么区别,打补丁的衣服,发髻也有些凌乱,任谁看了,都把她与将军府大小姐联想不到一起。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当他太子妃? 而后,他又见到了云彩蝶。 与当时的云如月相比,云彩蝶穿着华贵,谈吐非凡,且举止落落大方,不如云如月见了他似是老鼠见了猫般,深得他心。 所以,当云中鹤提出暗中交换新娘的主意时,他同意了,并且暗中支持。 没想到多年不见,云如月竟出落的这般漂亮。 穿的衣服虽与华丽不沾边,但也算明艳,衬的她肌肤如雪,吹弹可破。 此刻闭着两眼,好似白梅在飞雪中沉睡,让人不忍惊动。 察觉到自己略微晃神,玉崇不悦的蹙了蹙眉。 “你那好夫君因担心你都快毒发身亡了,你在这儿倒是睡的安稳。”他讥笑一声,抬脚迈入地牢。 云如月眼皮轻跳,睁开眼来。 “你是说,刑将夜?” 她对眼前的人没有多少印象,又似乎有些印象,但是她没空翻原主的记忆。 听到他说刑将夜,眉心便蹙了起来。 “你的夫君,除了刑将夜还有谁?” “他毒发了?” 不可能啊。 她虽入宫,但还是留了药给吕正德,让他按照平日里的熬法,按时熬了给刑将夜喝,怎么会毒发? “不然呢?”玉崇看着她压根都不正眼看自己,在幽王府受得气,眼下更是被浇上一瓢热油。 “那刑将夜说你是救他的良药,求着本太子放你回去,你说,本太子是放你……还是不放你?” 他说着话,已然踱步上前,伸手就要摄住云如月的下巴。 云如月忽而勾唇。 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动人心魄的光,却让人瞧着莫名有些危险。 玉崇蹙眉,根据习武多年的直觉,他猛然收回手。 下一秒,就见云如月袖中一条细长的黑影闪出,一击未中,有些恼恨的盘在云如月手腕,用力甩着尾巴。 【竟然还躲?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毒蛇?!”玉崇眯起眼。 云如月冷笑一声,“你那太子侧妃没有告诉你吗?擅自靠近我,可是很危险的。” 她站起身,朝着玉崇走去。 步伐轻松,毫无顾忌,看的玉崇眉心微皱。 这个女人……跟他上次见到的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放不放我,可不是太子你说了算。” 云如月手中乌鳞突然弹射而出,张大了嘴巴就朝着玉崇脖子咬去。 玉崇下意识的闪躲,下一秒眼前一花,云如月一个箭步跨到他面前,素手卡住了他的脖颈。 她素手纤细,力道却不小,卡住玉崇脖颈,他当即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说了才算。” 不知道刑将夜为什么突然毒发,但她要借着刑将夜重新回到瑶族,所以刑将夜,决不能死! “云如月,你好大的胆子!” 玉崇被死死掐住咽喉说不出话,狱卒看到,吓得大叫。 “挟持太子,可是死罪!要诛九族的死罪!” “九族?我没有九族,”云如月冷笑一声,不光没有松开玉崇,反而掐的更紧,“要是想害死你们尊贵的太子殿下的话,就尽管再围近点,到时候害死太子的,就是你们!” 眼看着太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云如月这女人不是在开玩笑,狱卒们不敢轻举妄动,开始后退。 云如月就这么挟持着玉崇一路通过地牢,不知是谁通风报信,外面已然围满了御林军。 “太子殿下,看来还是要再委屈你一点了。” 蛟龙玉镯中,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爬出,顺着玉崇的发丝爬上他脑门,而后,一口狠狠咬下! 玉崇只觉得头顶刺痛一下,紧接着两眼光芒开始涣散,沦为傀儡。 “太子殿下,”云如月在他耳畔低语,“佯装被我挟持,带我出宫!” 玉崇精神恍惚,似是还在抵抗,咬住他的那花蜘蛛身上却闪起了微弱光芒,越来越多的毒素注入他头顶。 一息之后,玉崇主动飞身而起,任由云如月扣着他的脖颈,带着她起起落落,越过那些围拢的御林军。 “放箭!放箭!”有人高呼。 “疯了吗你!万一射中太子殿下呢!” 无人阻拦,云如月就这么翻出了皇宫高墙。 越过瞬间,收回五彩蛛,将失去意识的玉崇,就那么扔在了大街上。 第四十章 为了他 “云如月!你难道不要你的婢女了吗!”皇后一行人忙追出来,嘶声喊道。 云如月飞掠的身形微滞,回头看向皇后。 皇后眼底升起喜色。 只要云如月心软,她就能拿捏她! 可惜,云如月仅仅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继续朝前飞掠。 多余一个眼神都未留给她。 她是瑶族大祭司,世上最强、最神秘一族的引领者! 族中人想害死她取而代之,族外也有人谋着她这颗项上头颅,睁大了一双双眼想找到她的痛处,将她控制,让她当牛做马。 她从出生开始,便过着明枪暗箭的生活,处处是危机。 凡是她看重的,珍惜的,都会被旁人拿来要挟她。 因此,于她而言,能有本事留在身边的,才是值得珍惜的。 云如月不停地朝前飞掠,耳畔的风吹得呼呼作响,将她鬓边发丝吹到脑后。 初春的风微冷,叫她头脑愈发清醒。 现在停下回头,她大仇将再难报。 她贝齿紧咬朱唇,没有停下,再次提速,直奔幽王府。 站在原地的皇后没有等到云如月回头,反而看其越走越远,恨得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身为一国之母,还是头一回面对一个女子束手无策! 这女子还是个小小的孤女! 简直是奇耻大辱! “来人!扶太子回宫看伤,立刻带人去赐死那个叫昭昭的丫头,尸首就扔在幽王府门前!” 她要让云如月明白,跟她作对,是个什么下场! 冷风呼啸,燕雀飞旋。 片刻之后,云如月在幽王府门口停下。 还未进门,就见王府外围比往日多了不少人,虽穿着打扮都是平民模样,但他们两眼盯着幽王府,散发出来的尽是豺狼的气息。 云如月心中记挂着刑将夜的毒,只粗略的扫了众人一眼,而后大步跨入府兵把守的幽王府。 “刑将夜呢?” 云如月径直来到刑将夜房门口,抓住飞鹰就问。 力道之大,飞鹰这皮糙肉厚的男人,竟然都觉得生疼。 他讶异的看着云如月眼中的担忧之色,侧身让开一条路。 “王爷就在里面,还有一口气在。” 云如月话没听完,松开飞鹰抢入门内。 脚下生风,眨眼就来到床榻前。 榻上男子平躺着,满头乌发凌乱的散在枕头四周,身上里衣沾染了污血,此刻已然发黑。 往日那张苍白病态的脸,瞧见她时会露出几分愠怒与无奈,眼下却是一点波动都无,安静的似是一尊精致无比的瓷雕。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围响动,刑将夜眼睫轻颤,有气无力的睁开眸。 “他们、终于放你回来了吗……” 飞鹰在旁边适时道,“王爷听闻您被抓去大牢,急火攻心,导致毒发……” 云如月秀眉当即一拧,双眸沉沉,读不出眼底此刻是什么情绪。 “闭上你的嘴,多省些力气!” 直接打断刑将夜后续的话,她神情肃穆,掀开被子,扣上他手腕把脉。 脉象微弱,几乎弱如游丝。 云如月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她嫁给他,是为了找回瑶族,结果这个男人半道就要无了! 她现在简直怒火攻心! “王妃……” “闭上你的嘴,立刻让吕正德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她声音无比冷峻,飞鹰这常年在刀尖摸爬滚打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敢否决,下意识的双手抱拳,应了声“是”,急忙退下。 她这反应,尽数落入刑将夜眼中。 他原本就漆黑的眸子,此刻更如深渊般溴黑下去。 这女人,与传言中完全不符的性格,当初必定是早已察觉云尚书的计划,将计就计嫁给了他。 本以为她应当是太子一伙,嫁给他另有图谋。 可眼下她跟太子一党完全闹翻,部下更是传来消息,她为了他在御花园偷挖药草,为了他挟持太子出宫,为了他放弃了贴身婢女。 给他看诊换药,其他婢女都露出嫌弃神色,可她没有,依旧仔细照看着他。 现在看他危在旦夕,竟还露出这般担忧的神色。 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中某处坚冰,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融化中…… 云如月完全没精力观察刑将夜这点小动作,脑海中飞速旋转,想着解蚩离之毒该用的药材。 她拿了阴幽不假,但还未实验过。 若这一次失败,刑将夜将命丧黄泉…… 瑶族隐秘,祭司会带着族人隔段时间迁徙,只靠外力要寻到实在难于登天。 但刑将夜认识瑶族的那个人,只需他修书一封问问,就可寻到。 现在他死,她何年何日能回瑶族…… 越想她越是烦躁,袖中乌鳞察觉到她情绪,此刻像是被吓到的小猫般,蜷成一团缩在袖子角落,平日里那点张牙舞爪全然不见。 招惹到现在的主子,会有性命之忧! “王妃!老夫来了!” 吕正德被飞鹰一手提着衣领,几乎是飞落在门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一口气没喘上来,云如月就上前拽着他衣领,快速道。 “我要给王爷施针封毒,没法熬药,接下来说的,你一字不落的记清楚,抓这些药材……” 将药方快速的跟吕正德说了一遍,旋即她便伸手入袖,实则是从蛟龙玉镯中取出她才挖来的阴幽,递到吕正德手里。 “阴幽是重中之重,药快熬好之后,将阴幽汁水滴五滴进去,一滴不能多,一滴不能少,你可记下了?” 时间不等人,眼下就算是记不住也没法子了。 吕正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下一秒就被云如月连带着飞鹰一并推了出去。 “我给王爷施针,任何人不许进来,违令者杀无赦!” 这警告的话,自然是给飞鹰说的。 砰——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一切视线。 云如月不管屋外如何,几步走到床榻前,看刑将夜还睁着眼虚弱的看着她,手握金针,直接一针扎在他昏穴上。 她曾给刑将夜治过病,若让他瞧见治病过程,会被他认出来。 即便是要死,也不能让他认出来她是谁。 做好准备,她深吸了口气,手指放在蛟龙玉镯上,下一刻毫光微闪,玉镯内竟掉落出来几条手掌大小的水蛭。 第四十一章 一个不留 这水蛭不同于寻常水蛭,通体透明,十分纤细。 云如月直接将水蛭拾起,放在刑将夜的四肢上,其中一只,直接放在了他的胸口。 嗅到了鲜血的味道,那些水蛭便开始吮吸起来。 不一会儿,那透明细长的身子里,肉眼可见一条条黑色的血液往胃中通去。 云如月也没闲着,手持金针,稳准快的扎在刑将夜身上几个穴位,将他体内毒血逼出。 没一会儿,有几只水蛭吸饱了毒血,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似是翻转的乌龟,怎么也转不过来。 乌鳞在袖中看着这一幕,瑟瑟发抖。 【啊,好讨厌软体动物,啊真恶心,头皮发麻,要受不了了……】 再也看不下去第二眼,扭头又缩回了云如月衣袖。 云如月在这边忙的热火朝天,外面的风云,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有个百姓打扮的人迈上幽王府台阶,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府兵上前将他拦下,沉声喝问,“做什么?” 分明没有碰到那人,那人却突然倒地,大喊一声,“幽王府的人杀人了!救命!” 瞬间,围拢在幽王府外的“平民百姓”不知从哪儿抽出长刀,蜂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直破幽王府大门! 这些人训练有素,完全不像是平民百姓,与府兵打的有来有回。 飞鹰站在屋顶飞檐上,看着四面墙上翻进来的人,手持弯弓,拉箭瞄准,将翻入的人精准射落。 无论他怎么杀,那些人还是如蚂蚁般前赴后继,不少反多。 他眉心紧皱,眼底掠过一丝忧色。 府兵毕竟有限,而他只有一人,若一直这么下去,只怕王府要失守…… 只能等那一线生机了。 希望,不要等太久…… 一手拉弓,再次瞄准墙头一人,咻的一声,箭矢飞射而出。 “王妃、师傅!” 吕正德不住的敲门,“药熬好了王妃!” 云如月眉眼一凌,将地上吃毒吃撑得水蛭一并收入玉镯当中,而后才提步开门。 走到门前,听到外面人呼吸声略微不对。 听似好像只有一人,呼吸声十分急促,但那急促的呼吸声还掩盖了一道沉稳的气息。 若非她常年活在明枪暗箭中的日子,怕是也被这气息给瞒过去了。 她一手暗扣金针,一手覆在门上。 猛地拉开,果然看到吕正德被人挟持,她没有半分犹豫,手中金针瞄准了那人麻穴,狠狠刺下。 “噗嗤”一声,那人身形猛地一僵,本该麻痹的身体,竟然在最后一刹那挥刀朝云如月砍来。 云如月侧身闪避,一记手刀击在他手腕。 他手中刀掉落在地,全身终于彻底麻痹,再动弹不得。 吕正德眼下似是脱了水般,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端着药的另一只手,却是一滴都没有洒。 云如月蹲下身,将他手中药碗接过,听得他道。 “对不起,老夫连累王妃……” “无妨,你不是给我信号了吗?” 他一把年纪,虽打赌输了,多了云如月这么一个师傅,但是他从来不叫她师傅。 方才情急之下叫了一声“师傅”,云如月便留意了下。 吕正德缓过劲儿来,举步跟在云如月身后。 “王爷情况如何了?” “好不好,就看你这碗药了。” 此话一出,吕正德顿觉好似千斤巨担落在肩头,压得他面色发白。 云如月漫吸了口气,坐在床头扶起刑将夜,拔去扎着他昏穴的金针,等他有点意识,便将药碗凑到他唇前,喂他喝下去。 刑将夜意识还未完全回笼,只觉身旁十分温暖,还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在盘旋。 他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身穿银衣,赤着双脚朝他漫步走来。 她眉眼明亮,灵动慧黠,双手负在身后,斜靠在大树上,冲他说道。 “要我为你医治双腿,可以,求我,只要求到我心坎里,我便依你。” 苦涩的药汁将脑海中的回忆霎时冲散,他迷茫的双眼精芒逐渐汇聚。 药喝完,似是有了些许气力。 “现在……是什么时辰?” 云如月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现在什么时辰。 她还未答,外面突然传来混乱的刀枪碰撞之声。 “怎么回事?”吕正德一颗心猛地提起,惊慌失措的望向外面。 云如月一点也不意外,在进门看到王府门外的气氛时,她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攻破的这么早。 “我出去看看,你守在王爷跟前,观察他情况,有什么不对劲,喊我一声就行。” 云如月走到门前,拾起方才那人掉落的刀,踩着他的脑袋跨出门外。 正院内,浓浓的血腥味随风扑面而来。 府兵跟穿着百姓装束的人打做一团,飞鹰已经加入战场,刚毅的面庞上满是被溅到的血迹。 “幽王府的人,就这么点能耐吗?” 云如月纵身跃起,落在飞鹰身后,侧目道,“怪不得主子能被毒到这份上……” 飞鹰有口难辩,急声道,“王妃还是守在王爷身边,此地有我一人就够。” “你一人?”云如月嘲讽道,“莫要说大话了,还是速战速决吧。” 又有刀迎面而来,飞鹰无奈,只得迎战。 云如月纵身起落,手中长刀闪烁着冰冷寒芒,旋身一挥,有二人脖颈当即出现一条血线,闷声倒地。 她似是敏捷的灵雀,在人群中飞速穿梭,还未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便收割了他们性命。 原本节节败退的府兵,在云如月的带动下,重振旗鼓,越杀越勇,面对源源不断的敌人,一时之间,竟占了上风! “瞄准。” 高墙外,又爬上了不少人。 这次这些人身穿黑衣,黑巾蒙面,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闻声,皆拉开长弓,瞄准了场中最活跃的云如月。 “放箭,一个不留!” 冰冷的嗓音,好似鬼魅般,不知从何处响起。 话音落下刹那,万箭齐发! 第四十二章 刚刚想吻你 眼看着场中众人要被射成筛子,突然香风四起,十几个身穿薄纱的蒙面女子从天而降。 手中水袖抛出,在空中交叠错落,形成一张大网,将整个幽王府上空笼罩起来。 那些箭矢穿透水袖,箭羽被那水袖勾住,没有射入半分。 幽王府的人,无一人伤亡。 站在墙头的黑衣人见此一幕,领头人当即竖起一手,“撤!” 眨眼间,黑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网下,百姓打扮的人也尽数被幽王府的府兵镇压。 见势不妙,他们竟然整齐咬开口中藏着的毒囊,全部自尽,无一人幸免。 飞鹰皱眉看着一个个倒下的人,脸色煞是难看。 这些人真是准备的万分齐全,不过,死了尸体上也会留下些许痕迹,事后慢慢查就是。 “一帮蟊贼,竟也敢在幽王府肆意妄为,哼!当真是世风日下!” 一道清亮的嗓音从高空飘下。 “哗”的一声,水袖撤去,那些个身姿优美的女子皆朝着某个方向跪拜而去。 “参见世子。” 飞鹰也单膝下跪,垂首一礼,“飞鹰见过世子,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世子? 云如月循着飞鹰跪拜的方向,抬头望去。 飞檐上,站着一位身穿天青色长袍的男子。 满头墨发梳的一丝不苟,由金冠束在脑后,身形颀长,挺拔如松。 他身上长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下巴微抬,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从然而生。 日头太过刺眼,云如月看不清他模样,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仰视一个人,让她心下莫名不爽。 “我去看幽王情况,你留下收拾残局。” 给飞鹰留下这么一句话,云如月头也不回的朝着刑将夜房门走去。 身后风翻衣摆,齐沧背负双手从飞檐飘落。 “你便是错嫁给刑将夜的新娘,云将军之女云如月?” “是又如何?” 云如月顿住脚,侧目睨向身后男子。 方才他站的高,且背对着日光,看不清他容貌。 眼下距离近了,才瞧得清,此人生的唇红齿白,是个绝佳的玉面郎君。 可惜眉眼倨傲,让云如月心下不爽。 似是没料到云如月语气这般嚣张,齐沧愣了一下,旁边的侍女却站出来怒喝。 “大胆!竟敢如此跟齐王世子说话!” 云如月扫向齐沧,见他虽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要阻止侍女的意思,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直面齐沧。 刚刚厮杀完,她身上裙子绽开朵朵血花,她素净的脸蛋上也有干涸的血液,露齿一笑,森冷中带着几分谲艳。 “齐王世子?我还是幽王妃!还想叫本王妃给你家世子行礼不成?!” 那侍女心虚了一瞬,而后继续道,“我家世子刚刚可是出手救了你们,幽王妃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要挟恩求报不成?这儿可没有人求你们帮忙,更何况,就算你们不出现,本王妃也自有办法解决。” “你……” 那侍女还要说什么,齐沧终于抬手,止住那侍女接下来的话。 他望着对面的云如月,深棕色的瞳眸中多出几分探究。 “云小姐如此牙尖嘴利,倒是跟传闻中那个窝囊孤女大不相同。” 云如月丝毫不示弱,略冷的视线直直望入他眼中。 “齐王世子如此倨傲,倒是与传闻中一般无二。” “你……” 齐沧还是头一回对上个女子落于下风,一时间俊脸上腾起怒色,但是碍于身份,又不便发作。 “本王妃还要去照顾夫君,不便多陪,诸位自便。”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给齐沧等人一个背影。 飞鹰立在原地,刚毅的脸一如往常,但此刻却似是在隐忍着什么,脸绷得更紧。 他家王妃真的不得了,竟然能让齐沧碰一鼻子灰。 要知道,他家王爷双腿“残疾”以来,可是没少被这世子嘲笑。 如今,也算是替王爷出了一口气。 “院内脏污,世子这边请。”飞鹰漫吸了口气,面色恢复如初,冲着齐沧做了个“请”的姿势。 齐沧目光还在云如月的背影上未曾收回,等飞鹰唤了第二遍,他才挑挑眉,随着飞鹰入了花厅休息。 云如月快步走到刑将夜厢房前,一脚跨入门便问,“王爷情况如何了?” 那解药她也不确定有没有效果,外面情况紧急,她只能先出去解决,事情一处理完,她便想起刑将夜来。 这男人决不能死,否则她心思白费! 她一手拨开珠帘,就看到吕正德跟靠在床榻上的男人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这是……无碍了? 云如月不顾两人别有深意的视线,大步朝刑将夜走来,抓住他手腕就开始把脉。 她一双娥眉微蹙,脸上身上还有血迹未干,也不知是她的血,还是敌人的血,眼下却焦急的攥住刑将夜的手腕,担心他的病情。 刑将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常年聚在眉眼的冰霜,此刻缓缓融化了些许。 心神还未敛起,那女人突然贴了上来,血腥味混杂着女人身上奇特的味道猛地钻入鼻腔,刑将夜吓了一跳,想往后躲,脑后却被素手揽住,根本无处可躲。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吕正德还在这里,她就要做了吗! 眼角余光一瞥,吕正德早已识趣的背转过身,十分专心的研究起了茶杯上的花纹。 罢了…… 刑将夜一副躲不过去就认命的神情,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额头上传来一点温热。 “没发烧,幸好……” 云如月舒了口气,松开扣在他脑后的手,抽离身子。 “那药若是配的不对,吃完之后可能会引起高热,看来王爷命不该绝。”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再看刑将夜,奇道,“王爷耳朵怎么红了?” 说着,伸手就要去探,被刑将夜狠狠拍落。 “别碰本王!” 云如月一眯眼,乐了。 “怎么有股恼羞成怒的味道?难不成……”她朝前缓缓凑近,沾染着血色的脸分外妖冶,似是坏女人,带着致命诱惑。 “王爷以为我刚刚是想吻你?” “胡言乱语。”刑将夜眉心拧的更紧,偏过头去。 云如月伸手捏住他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王爷没想错,是的……” 她嗓音有几分干涩,低声喃喃,似是微风吹散了蒲公英,直送入刑将夜心头。 她轻舔干燥的唇,将之润湿,而后,朝刑将夜的薄唇靠近…… 第四十三章 你是我的一切 刑将夜垂眸看着再次朝自己靠来的女子,黑眸眯起。 方才会错意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就这么冷冷凝着女子越靠越近,绯丽的容颜,等着看她如何做戏。 没成想那饱满湿润的唇瓣越来越近,竟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方才被他摁下去的心跳,此刻不受控制的再次跳乱了几拍。 “嗯……王爷心跳声好大啊?该不会,心动了吧?” 云如月睁开眸子,望进刑将夜眼中,眼底亮起狡黠的光,让刑将夜恨不得撕了她! 这该死的女人! 又戏耍了他一次! “心动?”刑将夜面上寒风呼啸,漆黑的眸中仿佛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渣。 “那王妃可得再多练练本事,还差的远呢。” “王爷可真不坦率,你说是吗?徒儿?” 本来准备偷偷溜走的吕正德,没想到话题竟然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身子蓦的一僵。 “呃?啊?” “王爷喝下药后,出现了什么反应,给我汇报一下。”一眨眼,云如月面上就恢复了正经,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方才故意逗了刑将夜一番,就是想看看他身体各项机能是否正常。 那药刚服下没多久,可能当时感觉不到什么,等到情绪激动亦或者其他时候,没被完全清除的毒就会再次发作。 她得小心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家伙从鬼门关拉回来,可不容许他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轻易死去。 原来是要汇报,他还以为真要讨论幽王坦率不坦率的问题。 吕正德拍了拍险些失灵的心脏,抬袖擦去额上冒出的冷汗,躬身走过来开始仔细给云如月汇报。 从刑将夜喝下去药的状态,到苏醒、清醒,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云如月。 “看来确实是没有大碍了,但是还不能掉以轻心,再观察三日。” 吕正德口中应着“是”,心下却是暗暗惊骇。 那蚩离之毒那般凶悍,云如月竟然能将之彻底解除。 此女子,当真了不得! 得知刑将夜无事,云如月悬着的心也彻底放回了肚子里,背负双手站起身。 “王爷好好休息,若有不适,只管唤我二人。” 刑将夜盯着她,黑眸中带着审度。 “为何这般关心本王生死。” 实在是太诡异了。 这女人,他已经调查过了。 非是太子一脉的人。 但她为何这般担心他?那担忧紧张,根本不是伪装出来的。 云如月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目的,凝着他双目,只淡淡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爷现在是我的一切。” 她说的一点没错。 刑将夜活着,她复仇才有希望。 他,就是她的一切。 她眸光虽淡,却不掺杂丝毫杂质,真诚无比,看的刑将夜心头蓦的一震,放在锦被上的双手也跟着紧紧收拢。 片刻之后,他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油腔滑调,本王信你有鬼。” 云如月不以为然,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给吕正德递了个眼神迈出门去。 “院首大人。” 拐过抄手回廊,云如月就停住脚步,对着吕正德道,“我有话要说。” “王妃只管吩咐。” 经此一事,吕正德对云许茹芸心中生出了浓浓的敬佩之情。 这般年轻,就有如此能耐,回想起自己原先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汗颜。 “王爷所中蚩离之毒,是你所解,本王妃只是在旁边打打下手,如此而已。” 吕正德愣了,回过神来之后冲着云如月重新抱拳一礼,“老夫愚钝,不知王妃何意?” “就是字面意思,王爷毒解,你是大功臣,与我无关。” “这是为何?” “原因嘛,三言两语说不清,左右你接下这功劳,世人知晓你是前所未有的名医,总归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日后若有难处,我还会帮你的。” 她能解蚩离之毒,若传出去,身份必定引起人怀疑。 瑶族中人在外可是无与伦比的香饽饽,多少人想给他们脖子套上项圈,为自己所用? 身份暴露,她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 吕正德还在犹豫,不过云如月说的不错,接下这功劳,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坏处。 “……是,多谢王妃。” “不必谢我,互帮互助罢了。” …… 她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黑衣人就闪身进了刑将夜的房间。 “参见主子。” “齐王世子已在府上?” “嗯,事情皆按计划进行。”那黑衣人疑惑的抬起头来,“只是……解毒丹还未用,主子是如何解毒的?飞鹰被困在前院,属下还以为主子要错过解毒时间,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幸好……” “是那个女人……” 刑将夜靠在床头,漆黑的发丝垂落在胸前,遮掩住眉眼中的深沉。 “仔细搜闯入王府那些人,这次,务必抓住太子马脚!” “是!” 黑衣人退下。 外面,冲天的血气逐渐消散。 云如月绕过正院回到黄花院时,见正院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她并未多留,径直走向黄花院,在拱月门前却刹住脚步。 若是往常,昭昭那个丫头就会站在这里候着她,见着她前来,高兴的朝她奔过来。 可眼下,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飞镖,那飞镖上,刻着一株暗红的彼岸花。 当时她要进清心小筑时,便是这飞镖阻拦了她的去路。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但若一直在暗处帮她的话,那么,应当也会帮昭昭离落才对。 她深吸了口气,收起匕首,朝着小院里走去。 院中的大树还是一如往常,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她抬脚上了台阶,手扣在门栓上,轻轻朝里一推。 吱嘎—— 门开了。 她抬眸朝里望去。 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她想多了? 那个人,只帮她一人,不管她身边其他人生死? 她将门完全推开,任由初春的寒风往里灌。 孤零零一人站在门口,双手负在身后,眉眼冷淡空落的凝着房中。 是了。 身居其位,这是她的命运。 “小姐?” 第四十四章 生死殿 今夜的风吹得有些急,竟让她一时之间产生了幻听。 她自嘲一笑,收敛起烦乱的神思,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小姐……” 前方人影一花,一道身影面朝着她倒下。 云如月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鼻腔内霎时间飘入浓浓的血腥气,云如月蓦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将昭昭扶到床榻上把脉看诊,忽略了跟在身后的离落。 “她……应该没事……” 给昭昭把脉时,身后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 云如月把了脉,也了解了昭昭情况,惊吓过度,再加上疲惫不堪,这才晕了过去,确实没有大碍。 那她刚刚怎么嗅到了血腥味? 闻声回头一看,离落一手背在身后,冲着她讪讪一笑。 “你让我照顾好昭昭,幸而我将她完好的送回来了……你不用担心,她应该休息下就会好起来了。” 云如月拧着眉,起身朝她走去。 “那个……”离落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到,脚下不住的往后退,不敢跟云如月对视,“我应该没有哪里做的不好吧?或者,昭昭身上还有我没发现的伤?” 不管她怎么说,云如月朝她逼近的脚步都没有停下,导致她越来越紧张,第二人格即将出现之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她胳膊。 “过来,我给你看伤。” 她嗓音清冷,但却能听出来里面夹杂着丝丝温柔,好似冬日里纷飞的雪花,冷冷的落入心田后,化为温温的水滴。 “诶?” 离落愣住了,如同提线木偶般由她拉着自己到桌前坐下。 两眼虽一直看着云如月动作,但是魂魄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整个人晕乎乎、飘飘然,有些不知所以。 趁着她神游这会儿,云如月给她包扎完伤口,顺势伸手搭上了她脉搏。 略微蹙眉之后收回手,抬手给她斟了杯茶水。 “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她道。 “啊?” 离落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旋即两眼便暗淡了下去。 “嗯……原先是有个哥哥。” 原先? 云如月握着茶盏的手一顿,那便说的通了。 她抬头看向离落,意味深长的道,“如果有办法让你再见你哥哥一次,但再见一次,就是永别,你愿意吗?” “再见一次?什么意思?哥哥他已经跟我天人两隔了啊!” 提起哥哥,离落明显情绪激动了起来。 “或许只是你那么想而已,”云如月站起身,“今日你帮了昭昭,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若你想见你哥哥,日后可以来找我。” 离落觉得现在的云如月确实挺厉害的,但也不至于厉害到可以让死者回生。 这番话,她只当是开玩笑,自动忽略了过去。 “救昭昭,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离落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支飞镖。 “我二人是被皇后给关了起来,但是有个黑衣人帮我们破了锁,我顺手捡了他掉落的暗器。” 看到她掌心的飞镖,云如月眼皮一跳,伸手就将那飞镖接了过来。 仔细一看,与她原先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个黑衣人,不光帮她,还帮了她身边的人,与她料想的一般无二。 看云如月眉心微蹙,离落道,“那好像是生死殿的标志,你跟生死殿的人有交情吗?” “生死殿?” 云如月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儿,包括脑海中都没有这个词儿的印象。 “你不知道生死殿啊?可是这几年来风头最盛的组织,”离落眼中亮起憧憬的光,“生死殿的人极其神秘,神出鬼没,他们的殿主更是无比强大,脸戴火狐鬼面,手持银剑,身着黑衣,没有他做不到的事,连宫中的贪官都被他杀了几个呢!” “你见过他?”云如月挑起眉头。 离落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只是听说,这样的传言坊间有好多个呢,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生死殿……” 云如月口中喃喃。 这个惩恶扬善的组织,无缘无故的帮她作甚? 莫非以为她是需要帮助的“善”? “这个生死殿存在的目的,就只是惩恶扬善吗?你还知道什么,都与我说说。” 离落看云如月给她包扎好了伤口,正愁找不到理由再留下来待会儿,听到这话,立马来了兴致。 “这个生死殿的目的,至今也无人清楚,但是有一点大家倒是都嗅出味道了,这个生死殿,不喜欢太子殿下。” “什么?” “凡是太子参与的事情,这个生死殿都会出来搞破坏,这些年可是让太子蒙受了不少损失,头疼不已……” 若是跟太子作对,那出手帮她,还算说得过去。 毕竟,她在外界传言,可是被太子抛弃、硬塞给残废王爷的孤女。 …… 天色逐渐泛黑,云如月便要送离落回府,以免离大将军着急。 才到正院,就跟齐沧一行人碰了个正着。 齐沧身穿天青色长袍,衣服上一个褶皱也无,高抬下巴,看都未看云如月二人一眼,从她二人直直经过。 【瞧瞧!真是小母牛探亲,牛逼到家了!怎么不上天呢!】 云如月袖中,乌鳞探出脑袋,吐着蛇信子骂了一句。 黑漆漆的三角脑袋,绿豆大泛着精光的眼,从云如月袖中探出一截,被离落看了个正着。 她心下大骇,直接弹跳起步,将神气十足的齐沧撞倒在地,二人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 “你这女人……” 齐沧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有洁癖,自小身边就是一群女子伺候,只因他觉得,女子比男子干净。 眼下被人直接扑倒在地,而且这女人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血腥气,一股浓烈的不适感立马涌上脑海。 “你这女人……找死!!” 他满是杀气的双目锁住离落,看的云如月心下暗叫一声糟。 下一秒,惊吓过度的离落直接被激出第二人格。 她直接一把,抓住了齐沧身下,而后姿态强硬的高悬上身。 “我这人经不起吓,受到惊吓会做出什么来,我自己都不敢想……” 说到最后三个字,她手上似是用了力,云如月亲眼看着齐沧一张脸由红转黑。 真不错…… 第四十五章 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齐沧太过高傲,让云如月心下略微不爽,眼下看他吃瘪,心下忽的轻松起来。 看那些个侍女回过神来终于要动手,云如月抢先一步,将离落扶起,然后挡在她身前。 “世子恕罪,我这位朋友受到惊吓就会情绪不受控制,并非有意为之,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话说到这份上,齐沧若是再计较,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一帮婢女心疼的想要查看齐沧伤势,但受伤的地方实在尴尬,就算她们想看,齐沧也不给看,回头就冲着云如月嚷道。 “什么受到惊吓情绪不受控制?我看都是借口!若害的我家世子断子绝孙,我绝对要了她的小命!” “住口!” 齐沧白净的面皮通红如血,两眼如幽冥鬼火似的死死盯着云如月,见其笑口吟吟,眼中怒气更甚,那眼神仿佛在说让云如月等着。 这会儿脱离危机,离落已然恢复正常,连忙上前给齐沧鞠躬道歉。 “对不起,小女实在不是故意,还望世子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齐沧眼角抽搐,骂了句“神经病”,扭头被侍女扶着,两腿一撇一撇的朝前走去。 “如月,我该怎么办啊……得罪了齐王世子,我们将军府是不是要完了……” 离落担忧的要命,云如月却不合时宜的望着齐沧走路姿势笑出声来。 她抬手亲昵的揉了揉离落的脑袋,“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安心回家吧。” 离落脸颊莫名粉了些许,低低应了声“好”,出门上了幽王府的马车。 “你这是怎么了?走路这般姿势?” 刑将夜靠在床头,放下手中书册,两眼噙笑的望着进门的齐沧。 齐沧气的咬牙切齿,看昔日好友不心疼他便也罢了,竟然还嘲笑他,刚压下去的几分怒火又燃烧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那好王妃!” “本王王妃?”刑将夜眼中嘲笑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瞄了一眼他身下,语气瞬间变冷,“你对本王王妃做了什么,本王王妃需要伤到你那处?” “不是你家王妃亲自动手,是她那个神经病好友……” 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齐沧一张脸再次难看下来。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扬眉望向床榻上的刑将夜,“怎么?不是担心我这个好友的伤势,反而是担心太子塞给你不要的那个女人?” 刑将夜两眼一眨,掩盖住心虚的光,旋即若无其事的将书册重新展开。 “开什么玩笑,本王不过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真相罢了。” “藩王处境岌岌可危,更何况你这身处在京都的藩王,若有变,皇上太子第一个就会要你的命,还是莫要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更何况还是太子送过来的,谁知道跟太子有没有勾结。” “她没有。”刑将夜两眼看着书,嘴上斩钉截铁的回。 “没有?你查过了?” “嗯。” 齐沧想起云如月那个可恶的笑,心下还是窝火。 “不能掉以轻心,那个女人太过古怪,跟传闻中全然不同!说不定是戴了人皮面具,或者用了什么其他高级的易容手段。“ “没有易容。” “没有?”齐沧不能接受这个答案,扶着墙走到床头,“我不信!” “你不信那本王有什么办法?” “敢不敢让我亲自验证验证?” 刑将夜放下手中书册,撩起眼皮看向他,“你想如何验证?” 齐沧双手环在胸前,直起腰身斜倚在床前。 才一动,忽然扯到痛处,俊逸的五官兀的皱紧,他牙根抽起冷气。 “这你就别管了,本世子自有本世子的办法……” “随你去,”刑将夜继续垂眸看向手中书册,“只是有一点。” “什么?” “不许伤她。” 短短四个字一出,厢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齐沧古怪又深沉的看着他,“你小子,玩真的?” 刑将夜手中书直接砸了过来。 …… 一晃眼,到了夜里。 昭昭醒过来时,云如月守在她床头睡着了。 有风从窗户缝中钻入,吹动云如月脑后发丝。 她鼻尖冻得微红,昭昭小心翼翼的起身,想给她盖上一层被子,却不料惊醒了她。 “昭昭?你醒了。” 云如月瞌睡立无,起身重新给她把脉。 “还好,没有大碍,”她松了口气,“睡了一下午你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熬了汤,还在炉子上热着,给你端过来。” “小姐。”昭昭伸手将她拽住,翻身就往榻下走,“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事,你坐下歇着吧。” “可是……” “没有可是,”昭昭似乎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双手按在她肩头,强行让她坐在床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昭昭是丫鬟,丫鬟有丫鬟的宿命,并不是因为其他人如何而造成了我如今的局面,这一切只是我的宿命罢了,而小姐也有小姐的宿命,该选择的时候,小姐只要做正确的、宿命中的,就可以了。” 她说完,拍了拍云如月肩头,转身自己去端汤。 云如月坐在床榻上,望着她忙碌的身影怔怔出神。 “宿命……”她口中低声喃喃,旋即挽唇浅笑,“你这小丫头,真是说出来一番不得了的话……” ****** 翌日。 大晴天。 齐王世子入京,顺带救了幽王,在朝堂上,备受嘉奖,在百姓中也佳话连篇。 皇上也为幽王被袭一事勃然震怒,要求太子择日查清幕后凶手,给幽王一个交代。 云如月听着昭昭给她的汇报,心下嗤笑。 让太子给个交代?能给出什么交代? 不过她又想到,太子身份特殊,要除掉他有些困难。 他几次三番对刑将夜下手,她也不好让刑将夜带着她回瑶族。 不如…… 卖个破绽给太子,让太子把刑将夜折磨个半死,然后再让飞鹰带着他二人回瑶族求医? “你这女人,在想什么,笑的这么阴险?” 云如月神思立马收回,一抬眸,就看到眼底满是敌意的齐沧。 “是不是在想什么害人的事?你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第四十六章 咬死你这装杯的 云如月确实是在想“害人”的事,不过那也就是想想罢了。 瑶族不参与世俗争斗,若是带着受伤的刑将夜回去,引去了太子的人,那对瑶族而言可是灭顶之灾。 她在瑶族中有仇人,但其余族人是无辜的。 云如月撩起眼皮朝门口的昭昭望去,昭昭一个劲的冲她摆手。 不是她不阻拦,实在是阻拦不住。 “齐王世子真是有礼数的紧,不需婢女通报,就直接闯入其他王府的后院,可知何为避嫌?” 齐沧冷笑一声,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乜着她。 “别装了,刑将夜都说了,未曾与你拜堂圆房,真正意义上来说,你还算不得是幽王妃,也自然不是幽王府‘后院’中人,本世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哦?是吗?” 云如月低笑一声,左手倒茶,齐沧视线便无意识的随着她左手而动,而她右手袖中,乌鳞悄悄顺滑而下,在地上悄咪咪爬行,往齐沧脚边靠近。 【我一口咬死你这装杯犯!】 它张大了嘴巴,绿豆大的眼满是要惩戒坏人的兴奋。 咔—— 齐沧只觉脚踝处宛若被针扎到,忙低头一看,就见一条黑影迅速游走,钻进了云如月的衣袖。 那是一条黑蛇! 齐沧忙撩起袍角查看伤势。 脚踝处,出现两个血洞,缓缓往外渗着黑色的血。 剧毒! 齐沧愤恨的抬头,还未开口,就见乌鳞在云如月衣袖中探出个脑袋,冲他吐着蛇信子,而后扭着身子不疾不徐的爬到了云如月肩头。 从那绿豆大的眼中,他竟然瞧出了一丝得意! 云如月素手执起茶盏,眯眼笑望着他。 “齐王世子,门就在那,您想走就走吧。” 主子笑的狐里魅气,养的蛇竟也笑的一脸奸相。 齐沧气的一张俊逸的脸通红,“解药给我!否则……” “否则什么?”云如月丝毫不以为意,手中摇晃着茶盏,笑颜如花。 乌鳞也出了一口恶气,兴奋的尾巴尖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齐沧一句话憋在喉头,否则了个半天,也没否则出来个什么。 “你怎么样才肯给我解药?” 他感觉从小腿处已经开始麻痹,毒走的飞快,看向云如月的眼神焚起火来,几乎要将她的魂魄也一并烧毁。 这女人果然不是好人,谁家好姑娘会随身携带一条毒蛇? 等他抓到她的小辫子,就立马将她处死,看她如何跳腾? “你是齐王世子,是我家王爷的好友,我自然不能太过为难你,”云如月抿了口茶水,而后眼波流转,两眼灿灿的望着他,“简单,只需你冲我恭敬一礼,说一声‘嫂嫂,小沧’失礼了,我便给你解了这毒。” 他模样年轻俊朗,有着年少人的桀骜不羁,她偏要这桀骜不羁的小狼给她低头。 “你……” 齐沧气急,伸手就指了云如月那张可憎又美丽的脸。 “嗯?”云如月笑的无害,细眉轻挑,“齐王世子若不愿便罢了,毕竟你身份尊贵,我这小小后院,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整个小腿这会儿已然失去知觉,眼下这情况,已经来不及让齐沧计较面子问题。 “你不给本世子,本世子问刑将夜要!” “我家王爷眼下还要靠我每月给的解药维持性命呢,你确定要找他搬救兵?” “什么?!你给自己夫君都下毒?” “夫君不听话,我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好一个恶毒的女人!” 齐沧一脸愤慨,但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血流加速,毒蔓延的也就更快了,腰上也在逐渐失去知觉。 他死咬着牙,双手仿佛被无形的手控制住般,僵硬着抬至虚空抱拳。 “嫂嫂……小、小、”齐沧一张脸红到发黑,认命似的闭上眼,将骄傲暂且抛在一旁,“沧,失礼了……” 短短一句话说完,好似去了他半条命,整个人脸色都苍白了几分,身形摇摇晃晃,三魂七魄好像都去了几魄。 云如月瞧他这副模样,貌似被她欺辱了一般,扬扬眉,将解药随手抛给他。 “小沧,日后在长辈面前,可要讲礼数。” 齐沧捏着那解药,仰头一口闷下,不想再看到云如月那张脸,转身要走,兀的想起什么,在门前顿住脚,侧目睨她。 “今晚本世子在望月楼设宴,你也来。” “不去。”云如月想也不想,回答的直接了当。 齐沧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还拒绝自己?漆黑的脸上又铁青了几分,“为何不来?!” 他叫她,是给她面子! “你没怀好意。”云如月不假思索,把所想脱口而出。 “你……” 齐沧简直要被气晕了。 想抓个机会试探一下这女人,没想到这女人比狐狸还狡猾,一点机会都不给。 他哼了一声,铁青着一张脸阔步离去。 昭昭从门外飞快跑了进来,“小姐,你没事吧?齐王世子看起来好凶啊……” 感觉比号称鬼王的幽王还凶…… “小毛头、纸老虎罢了。” 昨日碰到齐王世子的时候,她趁着机会跟离落也打听了一番。 四大藩王,除却幽王之外,便属齐王势力最大。 现在老幽王已死,眼下刑将夜“双腿残废”,又是个病秧子,不成气候,藩王便以齐王最大。 齐沧父母健在,他从小在封地长大,且山高皇帝远,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环境长大,难免让他变得目中无人,没有礼数。 但云如月引领一族,惯来治的就是这般不讲礼数之人。 “走吧,去看看王爷现在情况如何。” 刑将夜虽没有大碍,但还是得接连观察三日。 三日后无碍,那便才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主仆二人便这么来到了刑将夜的厢房。 还未进门,远远地就听到里面传来齐沧的怒吼声。 “你女人身上带着一条蛇!随身携带!还是一条毒蛇!” 第四十七章 她该不会真的喜欢你吧 刑将夜被他吼得耳朵内嗡嗡作响。 “所以呢?” 他撩起眼皮,漆黑的眸子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近乎抓狂的男人。 “黑色的、脑袋是三角的,剧毒的蛇!” 看他如此淡定,齐沧心下更为不满,上前揪住刑将夜衣领。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女人,故意跟她联合起来整蛊我吧?” 刑将夜眉心微蹙,听到他说黑色的毒蛇之后便开始神游天外,剩下的那句话一个字都没听到。 若他记得不错,通体漆黑的毒蛇,只有瑶族有。 天下估计没有几人知晓,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去瑶族时,见到了个绝美的女人,她手腕上缠着一条。 “那蛇可是通体漆黑?” 刑将夜忽然反手抓住齐沧的手,手上力道之大,攥的齐沧吃痛。 “是又如何?你这么激动作甚?” 男人掌心沁出了汗珠,让齐沧极为不适,使了点力气,从他掌心挣脱,哈的冷笑一声。 “昔日兄弟,不如你刚娶进门的女人,现在还不如一条蛇?” 刑将夜却连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叩叩叩—— 云如月敲完门直接推门而入,“王爷房中好热闹。” 她方才在门外,听到齐沧嘴里说她随身带着一条蛇,后面便听不到了。 想靠近点听清楚些,但后面这两个男人却好似约好了,都压低了声音。 她便直接推门进来,而后从容的走到榻前,“我来给王爷把脉。” 齐沧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她的衣袖。 刑将夜也不拒绝,伸手让她把脉,两眼却垂落,有意无意的扫向她的衣袖。 片刻之后,他开口。 “齐沧说你袖中藏有一条黑蛇?可是真?” 云如月细眉微动。 刑将夜原先见过乌鳞,且跟她仇人关系极好。 所以她变成云将军之女云如月后,从未在他面前让乌鳞现身过。 眼下听他提起,云如月心头掀起狂浪,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 “是有条黑蛇,我年幼时饲养的宠物小蛇,有什么问题吗?” 刑将夜沉默片刻,道,“可否让本王看看?” “天下黑蛇长得一般无二,有什么可看,我这宠物蛇认生,怕伤到王爷。” 云如月笑着婉拒,正好也把玩脉,顺势起身。 “王爷福大命大,中了蚩离之毒,眼下已无大碍,可以出去转转,呼吸下新鲜空气了。” “这女人给你看的诊,你信?”齐沧手指着云如月,两眼却望着床榻上的刑将夜。 这齐沧,算是彻底跟她杠上,认定她不是好人了,竟然还在这儿挑拨离间她跟刑将夜的关系…… 云如月正准备打趣他两句,就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简短却坚定的声音。 “信。” 云如月身形微滞,回头看向床榻上的男人。 他满头墨发随意披散,身穿洁白里衣。 眉眼锋利,挂着常年不化的冰霜,薄唇紧抿,瞧着淡漠无比。 此刻正垂着眼睫,整理着方才弄乱的衣袖褶皱。 原先那般对他,眼下他竟说信她? 是做戏给齐沧看? “她说了,本王是她的一切。” 她脑海中神思未落,就见刑将夜黑眸中透出几分戏谑,将她那日的话说了出来。 “本王有什么理由不信她?” 看着男人眼中戏谑之色逐渐加深,云如月眯起眼来。 原先被她戏弄太多次,这回在这儿等着她呢…… “嗤……” 齐沧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满眼嘲讽的看向云如月,“这恶毒的女人,也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他的笑声十分尖锐刺耳,云如月嘴角笑意逐渐落下。 “我说那话可是极为认真,王爷这般,可真真是伤了人家的心了……” 她回头,望着床榻上的刑将夜,话音依旧如往常那般轻佻不着调,明媚的眸子却黯然无光,添了几分冷漠。 不等刑将夜开口,她双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抬,脸上情绪如潮水尽数敛起。 “王爷毒清,用不到我了,告辞。” 言罢,提步离去。 刑将夜薄唇轻动,张口想唤她,但云如月已然跨出房门。 齐沧还在原地嗤声嘲笑,“她刚才的表情,你可看到了?搞不好真是认真的?眼下我倒是有些信她不是太子的人了,搞不好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嫁到幽王府的。” 毕竟太子的人,可不会跟刑将夜玩真心。 刑将夜眼皮轻跳,舔了舔发干的唇。 这话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他所有该调查的都查了,她跟太子没有关系,跟尚书府也没有联系,不属于宫中任何一方阵营。 但他中毒在榻,进来伺候的丫鬟不经意间都会流露出几分嫌恶,可她全然没有,且听人汇报,她为了自己,在御花园冒险采药,还那般紧张他生死…… 半晌,他低声道,“你也这么认为?” “嗯?你说什么?”齐沧笑个不停,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刑将夜苍白的脸色沉下,额角青筋跳起,抬眸怒视他,“很好笑吗?” 齐沧笑声戛然而止,“你又凶我?” “有空跟一个女人斗气,不如想想骑猎场上怎么办,皇上说是欢迎你而办,谁知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其他阴谋。” “知道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沧一点好心情全无,摆了摆手,瞥了刑将夜一眼嘀咕道,“还真跟外面的人说的一样,成‘鬼王’了,阴晴不定的,也就本世子这个好友不嫌弃你。” “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太子今日约了本世子下棋,我进宫会会他,你自己待着吧,日后别求着本世子陪你。” 他轻哼一声,提步出门。 走出没两步,忽然瞧见抄手回廊的尽头,一道倩影迎风而立。 他扬扬眉,并不打算理会,从云如月身后直直走过。 “世子殿下。” 云如月却叫住他,缓缓转过身,冲他微微一笑。 “什么事。” 齐沧并不看她,负着双手,两眼目视前方。 “我仔细想了想,我身为幽王妃,从齐王世子到幽王府之日起,还未尽过地主之谊,礼数不到位,今夜,就由我做东,请世子到望月楼用膳,如何?” 第四十八章 她的仇人在皇宫 “你?” 齐沧诧异的看向云如月。 她笑口吟吟,一如先前,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阴谋”气息。 他很想跟云如月之前那样,直接开口说不去,但他也刚好心怀鬼胎。 “好啊,本世子与你不同,就赏你这光,晚上望月楼见。” 云如月含笑点点头,目送他同侍女离去。 “小姐,望月楼可得不少钱呢……”昭昭在旁边低声道,“请齐王世子吃饭,是不是太浪费了?” “无妨,我会让这钱花的十分值。” “可是小姐上午还不答应,方才怎么忽然同意了?” “没什么,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且,他刚刚不是很开心吗?想让他的快乐,给我传染些……” 昭昭明了似的抿紧唇。 她家小姐记仇了……齐王世子今日惨咯! 走着走着,云如月忽然脚下猛然一顿,脸色瞬间难看。 “怎么了小姐?” 云如月不说话,明艳的脸上阴云密布。 方才一瞬间,她跟放在云彩蝶身上的蜘蛛失去了感应链接,那蜘蛛十有八九是死了。 她养的蜘蛛,身形微小,进入人发丝当中,根本不可察。 但有一点,那蜘蛛进入人发丝中,觉得是个天然的庇护所,十分舒适,会不自觉放出一丝特殊的气味。 那气味,只有她瑶族中人能嗅的出来…… 而瑶族避世不出,只有大祭司才能出来行走…… 她上辈子被杀后,那个人毋庸置疑会继承大祭司之位…… 祝、尧! 刹那间,她脸上寒霜密布,闷雷滚滚,以往被压抑在心头深处的恨与杀气,不自觉的四溢出来。 昭昭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但站在面前的还是她家小姐,鼓起勇气低声唤她,“小姐、小姐……” 终于在唤第三遍时,云如月才回过神来。 “无事,我要一个人待会儿,别进来打扰我。” 说完,她加快脚步,自己回了房间,反锁门窗,独自坐在桌前,取出龟甲开始焚烧。 朱唇轻启,咬破食指,殷红的血滴落在龟甲之上。 一滴、两滴、三滴…… 眼前小小的火焰,“轰”的一声瞬间旺盛,橘红色的光芒映照在她面上,诡谲且妖冶。 “问,帮助云彩蝶之人,可在皇宫?” 她一双胧月似的眸子,倒映火光,卸去平日里几分轻佻不着调、几分灵动。 满目庄严肃穆,威严外露,好似全然变了一个人般。 下一秒,她周身无风自动,满头黑发被吹得如魔乱舞。 风力越来越强,屋内摆设被吹得东倒西歪,烛台都险些砸在她身上。 她自巍然不动! 啪—— 火堆中的龟甲没有发出平日里噼里啪啦的响声,只一声轻响,碎成两半。 与此同时,方才几乎要将人撕碎的风也突然戛然而止,恢复平静。 “原来如此……” 云如月话音将落,喉头一口腥甜当即喷吐而出,正溅在那龟甲上。 一口血吐出,原本正常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几分。 她似是习惯了这种事,抬手随意擦去嘴角血迹,伸手便去火堆里取龟甲。 裂痕清晰干脆,答案再清晰不过。 帮助云彩蝶之人,就在皇宫! “祝尧、祝尧!” 云如月口中低喃,最后一声低喝,手中龟甲被捏碎在掌心,坚硬的壳就这么直接刺入她掌心,顷刻间血流如注,她却浑然不觉。 半晌过后,她将屋内收拾了一番,清除了占卜的痕迹。 现在想想,祝尧那家伙尽数继承她衣钵,她下的毒,他可解,而他眼下就在皇宫,她先前给刑将夜服下的毒药便也没了约束力。 刑将夜于她,无用了。 脑海中思绪纷乱,此刻被她捋成一条线,她目视前方,神色是无人见过的孤冷、冰寒。 她身为瑶族大祭司时,看似风光无限,受尽万人敬仰。 可惜只有她知道,那不是敬仰,是畏惧。 从小到大,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没有所谓的爱情。 直至被她当成亲人的祝尧背叛,她更是将这一点刻入心扉。 旁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云如月眼神淡漠的朝昭昭望去。 “昭昭,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 “小姐……” 昭昭怯生生的,但并非害怕,眼底深处更多的是担忧。 “继续跟在我身边,你的宿命之日,很快就要到……” 话未说完,就见那丫头睁圆了眼,朝她一个箭步跑来,抓住她受伤的手。 “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翻开一看,她掌心有几个十分明显的血洞,似是被什么不规则的利器扎伤。 昭昭两眼迅速聚拢泪珠,不住的往下落。 “不痛吗?怎么不喊昭昭?” 她的泪落在云如月掌心,十分温暖,让她心中微动,两眼神光回笼。 “你等着,我马上给小姐包扎。” 昭昭强行拉着云如月回到房中,取出药箱给她小心翼翼的包扎。 云如月皱眉道,“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听到了,都听到了,”昭昭头也不抬,专心给她上药,生怕弄疼她。 “继续跟着小姐,昭昭会死,但是无所谓,这世上谁不会死呢?所以,小姐安心吧,跟着小姐,昭昭死了也没事。” 她呲牙一笑,傻乎乎的,却如一尊暖炉,让云如月方才冷透的心回温了些许。 “你这丫头。”云如月抽回包扎好的手,“总想着死啊死的,什么时候能保护好自己,让主子少操点心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拖后腿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丢掉你。” “是!昭昭一定努力成长!” “好了,随我去望月楼。” 虽然不知道祝尧为什么出现在了皇宫,但见过了她养的蜘蛛,必定知道她的存在。 祝尧知道了,那刑将夜不久之后也会知道。 幽王妃的身份,怕是也用不了多久了,她得换个身份。 能同样在皇宫进出自如的身份。 齐王世子齐沧,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四十九章 杀了刑将夜 望月楼。 上京城中,最贵的酒楼,只有包厢,没有外座。 凡入内者,非富即贵。 且望月楼的东家十分神秘,从开设至今,还无人敢在望月楼闹事,闹过事的,都变成了一具尸体。 云如月包了一间天字厢房,点过菜后,吩咐小二等人来齐再上。 可眼看着天黑了,还不见齐沧来。 昭昭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睡眼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被放鸽子了?” 云如月摇摇头。 齐沧今日主动约她,必是有事寻她,不会不来。 话音落罢,云如月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扬扬眉。 “说曹操,曹操到。” “吱嘎”一声,门被一个穿着清凉,面蒙薄纱的女子推开。 她低垂着头,恭敬的让开一条路,齐沧举步迈入。 一袭天青色长袍,玉带束腰,衬的肩宽腰窄。 眉眼飞扬,自有一股倨傲之气萦绕。 “不是请本世子用膳?膳呢?” 他进入包厢,自有侍女上前替他贴心的拉开座椅。 “世子迟迟不来,我若提前上菜,怕是菜品都要凉了,昭昭,让小二上菜。” “是。” “既是作为幽王妃请本世子,这顿饭可不能太寒酸。” “不,这顿饭是作为云如月,请的世子。” 幽王妃这身份,要不了多久就会没了,她得另寻他法。 “云如月?” 齐沧眼神疑惑的看着眼前女子,“你原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用幽王妃的身份,逼着他叫嫂嫂来着,他可都记得。 “原先不是怕我一个小小云如月,齐王世子不肯赏光吗?” 云如月一手撑着下巴,冲着他微微一笑,正巧昭昭带着小二进门上菜,打断了二人对话。 “世子殿下,请用膳。” 云如月依旧笑脸相迎,齐沧看在眼里,疑在心里。 这女人跟他见的第一面,可全然不同。 甚至晌午见她时,都不是这副样子。 现在这样子……隐隐有些谄媚? 这是刑将夜不在跟前,就原形毕露了? 齐沧心下冷笑,才一动,身边侍女便知他要如何,自取了干净碗筷来,给他布菜。 云如月也欲动筷,旁边侍女却冷声道。 “我家世子有洁癖,若非分餐,还请姑娘等我家世子用完膳之后再动筷。” “你什么意思?是让我家小姐吃你家世子剩下的?”昭昭也急了。 “正是。” “你……” “昭昭,”云如月打断昭昭后面的话,“无妨,让世子先用。” 这都能忍? 这女人今日确实不正常。 齐沧眼底掠过一丝晦暗光芒,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筷子,夹了菜送入口中。 “说起来,皇上近几年忌惮藩王,几大藩王也不敢在这风头上聚在一起,你主动约我,怕是风声早已传入了皇上跟太子耳中,你不怕受牵连吗?” 他说着话,眼角余光却小心看着云如月脸色。 “牵连?若有事,整个上京城都得受牵连,怕也没用。” “说的也是,现在皇上与藩王的矛盾一触即发,是个人都想为皇上分忧,除掉一两个藩王,便可解决皇上头疼之事,平步青云,刑将夜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对朝堂纷争不感兴趣。”云如月端起酒盏抿了一口、 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揪出祝尧那个混蛋,将他大卸八块。 “不感兴趣?”齐沧呵的笑了一声,跳开话头,“你不好奇本世子今日寻你所为何事吗?” “愿闻其详。” “本世子听说你跟刑将夜合作了……” 云如月眉心一跳。 不过也并没有多少惊讶,知道便知道了。 万幸的是,她当初想着跟刑将夜共患难后,博得他信任,再告诉他合作内容的决定是对的。 否则现在齐沧也该知道她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齐沧起身,举步朝她踱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刑将夜是个废人,且没有势力,藩王之名,名存实亡……” “世子殿下想说什么?” 齐沧垂眸凝着她,眉眼中的倨傲中竟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霸气。 “放弃跟刑将夜合作,与本世子合作。” “跟世子殿下合作的话,世子殿下要我做什么?” 齐沧眯起两眼,“杀了刑将夜,你要什么,本世子便给你什么。” 云如月瞳孔微张,旋即低笑起来。 “世子殿下说笑了……你跟幽王可是好朋友。” “皇朝中人,哪儿有亲友可言?这,住在大伯家多年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尚且是那嘴脸,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云如月眼中笑意消退,紧盯着他,朱唇轻抿。 她不是什么好人,也会杀人。 但要她杀刑将夜,不行。 刑将夜虽跟祝尧是好友,但一没背叛她,二没伤害她。 她没有理由杀一个无辜的人。 场中甚是安静,落针可闻。 昭昭在一旁已经张大了嘴,要她家小姐去杀那个鬼王? 他身边可是有不少高手保护,而且一直在幽王府中,小姐即便刺杀成功,也难以全身而退,这跟让小姐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小姐,不可!” 云如月漫吸了口气,站起身,与齐沧四目相对,旋即伸出一只手。 齐沧看着她伸出来的手,道她是答应了跟自己合作,心下鄙夷,但为了试探到底,还是强忍着恶心,伸手跟她握在一起。 忽而,云如月面上笑容一变,袖中乌鳞迅速爬出,张口就咬在了他手背上。 “你!” 齐沧冷不防被她暗算,勃然大怒,身后侍女更是直接拔剑,直指云如月。 “放心,这次没有用毒。” 云如月脸上笑意褪去,举步上前。 “虽说皇朝中哪儿有亲友可言,但你这么直白背叛亲友的人,依旧令我作呕……” 说完,她朝前走去。 “站住!”齐沧冷哼,“你可想清楚了,本世子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整个皇城,能帮你的,只有本世子一人了。” “与其让你一个背信弃义的垃圾帮我,我不如单打独斗,左右我一人惯了,多的人,还怕是累赘……” 云如月侧目冷凝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出了包厢。 第五十章 先下手为强 离了望月楼,云如月带着昭昭径直回了黄花院。 一进门,就见刑将夜坐在轮椅上,孤身一人立在院内那棵粗壮的槐树下。 眼下初春时节,槐花开了些许,随着风簌簌往下落。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朝拱月门处望来,与云如月四目相对。 他眼神快速闪躲了一下,避开云如月视线,等白皙的面皮恢复往日清冷疏远之色,薄唇轻启,准备与云如月说话。 云如月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脚下生风般,快步朝里屋走去。 屋内有她设下的礼天祭坛,不能被刑将夜看到。 可这一幕落在刑将夜眼中,只当她还在生上次他在齐沧面前开玩笑的事。 可他主动前来,也算是与她道歉,她如今却这副态度。 他眸底光芒微暗,眉头也跟着蹙起。 他刑将夜,年少成名,眼下虽在外人眼中是个废物,但其实他并不是。 鬼王名头虽然可惧,但也不妨碍有大把女人见过他容貌之后想嫁给他的。 他忍辱负重,但从不低头,更不向一个女子低头。 昭昭看自家小姐冷落了王爷,忙上前打圆场。 “奴婢见过王爷,”她恭恭敬敬,脸上赔笑,“王爷今日怎么到黄花院来了?可是来寻小姐?” 刑将夜哼了一声,撩起眼皮冷乜了她一眼,“本王来寻她作甚?整个幽王府都是本王的地盘,本王不过是在幽王府四处随意转转罢了。” 他皮肤白皙,比那冬日的雪还甚上几分,唇色淡淡,清冷的好似腊月梅花。 若不笑起来,那俊美的脸便如冰封的刀子,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说,还带着一股令人避之不及的锋锐。 昭昭被他这一眼风扫的心头蓦的一紧,不敢动弹。 正以为刑将夜要发怒之际,他自己转动轮椅,离了黄花院。 云如月进屋查看了一番,祭祀陈设没有被动过的迹象,心下松了口气,出来时,刑将夜已经离开了。 “小姐,你怎么不跟王爷说话?王爷好像生气了。”昭昭忙跑上前。 “生气?” 云如月回望了一眼刑将夜离去的方向。 生气也好,她也省的找个借口疏远他。 不过真是稀罕事,他也会主动来这黄花院。 莫不是来见她的? 想起那日她离去时,刑将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云如月唇角微勾。 难不成……是为了上次的事来找她道歉的? 虽跟祝尧为友,但他并不是祝尧那类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人。 云如月心下略微宽慰。 但想起祝尧,她脸上笑容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帮助云彩蝶的人若真是祝尧,那么他眼下怕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敌在暗,我在明。 祝尧随时会动手,她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强行将祝尧逼出来。 心思落定,她神情一肃,对昭昭道。 “昭昭,你去找离落吧。” “诶?小姐是要我带什么话给离落小姐吗?” “没有,你且去离将军府候着,我何时到,你便何时与我一同回来。” 她侧目凝着昭昭,“我若不来找你,你便在将军府等着,可记下了?” 昭昭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太对劲,担忧的上前一步,轻扯住云如月衣袖。 “小姐,你是不是要去哪儿?” 这丫头,倒有几分聪明。 但云如月要做的事,可不能让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参与进来。 她抬手揉了揉昭昭的脑袋。 “没有,你想多了,你太过胆小,也太过依赖我,日后必会误事,我让你去离将军府,是培养你,懂了吗?” 昭昭眼尾微红,快要哭出来,听她这么说,眼底突然生出坚定的光,用力擦去泪水。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离将军府,好好锻炼自己,等小姐来接我!” 这丫头,看来是认为云如月不要她了。 不过万一她失败身死,跟不要她了也没什么区别。 云如月没有解释,“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去。 等看着那丫头视死如归似的踏出拱月门,云如月转身回到里屋,又礼一遍天地,而后换上一身素净衣裙,便入了皇宫,直奔云彩蝶所在宫殿。 “站住,等我去通报我家太子妃……唔!” 守门的宫女话还没说完,云如月一记手刀就将她劈晕在原地,而后将她拉入门内,反手关上门。 这并不是她头一次到云彩蝶的寝宫,所以轻车熟路的到了正殿。 云彩蝶正斜躺在过房中间的贵妃榻上小憩。 听到脚步声,她漫吸了口气,没有睁眼,问,“不是跟你说了,过半个时辰再叫我,怎么现在就进来了?这么不懂规矩?” “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入宫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确实不懂规矩,还望妹妹见谅……” 记忆中熟悉的,带着浅笑讥诮的声音在耳畔蓦的响起,云彩蝶几乎是瞬间睁开两眼,在看到云如月噙笑的脸庞时,一双美目射出怨毒惊恐的光。 “怎么是你?来人!来人!” 云如月任她叫,旁若无人的踱步走到她面前,细长的手指一转,食指与中指间便多了一根金针。 云彩蝶还未反应过来,那金针便直接刺入了她的麻穴。 她浑身一软,丧失了行动力,不断放大的瞳孔,倒映着云如月逐渐逼近的绝美脸庞。 她一双眸若含秋水,唇红齿白,嘴角始终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看似轻佻,却又蕴着几分智珠在握,掌控全局的自信。 不跟云彩蝶废话,她手中几根金针快准狠的扎入云彩蝶的几个穴位,肉眼可见的她瞳孔涣散,似是被抽去神志般逐渐呆滞。 紧接着,云如月便从玉镯中取出一颗丹药给她服下。 趁着丹药发挥作用的时间,她转身到书桌前开始磨墨,眼看着差不多了,再加自己一滴精血在墨汁当中,提笔蘸取,而后在纸上画出一个古怪的符篆。 等她再次走到云彩蝶面前,方才给她吃下去的丹药已经开始奏效。 她瞳孔完全涣散,此刻如同一个丧失意识的傀儡,坐在贵妃榻上一动不动。 她将手中符篆贴在云彩蝶眉心,眉眼肃穆凌厉。 “问,助你之人姓谁名谁,现在何处?!” 第五十一章 他是祝尧 喝问落罢,云彩蝶喉咙里发出嘎嘎怪响,整个人好似上了发条般,缓缓抬头望向云如月。 “大、夏、国……师。” 才说了四个字,云彩蝶就好似被榨干了浑身精力,身体整个疲软下去,嘴里还在说什么,但是已经发不出声来。 “还是个大人物。” 云如月眼神冷漠,也不在意她后面说的什么,左右知晓了身份,她就能很快找到。 这云彩蝶也十分可恨,但现在杀了她,宫内人多眼杂,很快就会查到她头上。 她接下来要找祝尧清算,可不能被其他人打扰。 但就这么走了可不是她的风格…… 她上前,将云彩蝶扒的一干二净,而后将她原先迷晕的几个太监一并扔在床上,随后,扬长而去。 眼下是黄昏时分,迎面吹来的风凉凉的,却不是令人厌恶的冷。 云如月行走在路上,稍微寻人打问了下,便知那国师住在何处。 脑海中原主的记忆也渐渐被拨开,关于国师的记忆一跃而出。 大夏国师,青重。 在大夏王朝内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传言,大夏建立,除却几位藩王的努力之外,最大的功臣便是青重。 他测吉凶,避灾祸,这才让藩王有战必胜! 大夏成立之后,他便理所应当的成了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脑海中记忆梳理完毕,云如月微微蹙起眉头。 大夏成立时,她才捡到在路边快要饿死的祝尧,将他养大,传授他技艺,那都是后话。 那时候,祝尧绝无可能参与外界之事。 难道那国师非是祝尧? 不、不对。 若非祝尧,那又怎么会解她下的毒? 这世上,只有祝尧会解,再无第二人。 或许原先那个人不是祝尧,但是后来,可就说不准了。 毕竟她还曾传授过祝尧易容之术。 不是那些普通人皮,亦或者擦些膏药来改变容貌的低级手段。 心思收敛,她不由加快了脚下步伐。 须臾之后,她在一处恢弘的建筑物前停下脚步。 原顶设计的楼阁,与宫内其他方正的宫殿大不同,十分显眼。 门口高悬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点星殿。 云如月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抬脚上台阶。 她脸上没了往日的似笑非笑,神情肃穆,举步跨上台阶。 每走一步,脑海中便掠过些与祝尧的过往记忆。 祝尧比她年小五岁,刚遇到他的时候,正值战乱时,他饿的身形瘦小,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瞧着却似是七八岁的孩童。 她不是善人,也不想将乱七八糟的人带回瑶族,只扔给她一个饼,没成想,他却赖上了她。 她走在何处,他就跟在何处,寸步不离。 她不耐烦的问,“为何跟着我。” “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能救我。” “不,你我之缘,只在那一个饼上,你吃了,你与我缘分便尽了。” 她话音落下,就见祝尧从破烂脏污的衣袖中取出只咬了一口的饼。 他双目灼灼,如同野狼崽子般,带着几分狡猾与希冀光芒。 “我未吃完,缘分未尽。” 云如月哑然。 她云如月活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栽在她手上,还从未她栽到别人手上过。 但那一次,她栽在了年幼的祝尧手中。 后来,死在他手中…… 过往记忆如走马灯在眼前闪过,她一张俏脸含霜,迈上最后一级台阶。 左右穿着道服的门童上前,“来者何人?” 云如月声音微冷,“幽王妃云如月,前来求见国师大人……” 袖中,乌鳞隐匿其中。 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翻腾的仇恨,它也跟着躁动起来,发出低低的嘶声。 “且在这儿稍候片刻,我这就去通传。” 听闻是幽王妃,门童没有阻拦,一礼之后,便进门去通传。 “不用通传了,我时间紧,等不及。” 言罢,她不顾门童阻拦,径直跨入点星殿中。 内里浓浓的焚香味道,嗅之使人心中沉静。 云如月两眼环视四周,听到有交谈声,便循着那声音继续往里走。 “王妃,国师大人有客在内,不得擅闯!” 云如月只当没听到,推开门童,掀开珠帘到了那交谈处。 面前两人,盘膝相对而坐,拾子对弈。 一人须发皆白,但一双狮目炯炯有神,抬手落子,全然没有老态龙钟之相。 一人坐在他对面,背对着云如月,看不到容貌,只看到其金冠束发,身姿笔挺,衣着华丽,通体散发着尊贵二字。 身形有些熟悉,但是云如月记不清了,也懒得回想,两眼直勾勾盯着那满头白发之人。 “云如月,见过国师大人。” 她开口,看似有礼貌,但话音中却带着一股威压。 国师淡笑一声,并不看云如月,继续拾子落棋。 “传闻幽王妃无父无母,如今一见,当真如此,这些年无人教养,辛苦你了。” 云如月两眼凝着国师,不放过他脸上一点细微表情。 “国师大人说笑,有些人倒是有人教养,但最终还是活成了欺师灭祖、背信弃义的败类,不是吗?” 若眼前人是祝尧,必定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她两眼冷凝着国师,一颗心好似被冻结般,如深沉的呼吸,跳的十分缓慢。 负在身后的双手,早已紧攥成拳,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好似快要遏制不住满腔恨意,叫那澎湃的恨不停疯狂叫嚣,随时要冲破禁锢它的牢笼。 国师闻言,停下了手中动作。 云如月呼吸微凝,愈发全身灌注的盯着他。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霎时间,空气凝结,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在二人手中奋力拉扯,随时有崩裂的可能。 “国师大人,我说的不对吗?” 等不来回答,看不出他究竟是谁,云如月又添了一把火。 “有些人听尽教诲,看着人模人样,但实际上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千方百计的想杀死往日恩人,夺走恩人的一切,是个十足的渣滓、败类……与之相比,我不过是没礼数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一句话出,方才只是盯着她看的国师,双眼骤然眯起,浓浓的杀气四溢出来。 “云、如、月……” 第五十二章 呵,欲擒故纵 看着青重发怒,云如月眼底跳跃精芒,殷红略微丰满的唇朝上勾起,脚下迈步,朝着他踏近。 “我说的又不是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气恼什么?” 袖中乌鳞绷紧身子,盘成一圈,盯着袖口中透出来的光,蛇信轻吐,随时准备给主子的敌人致命一击。 青重望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女子,眉心皱起。 这女人,传闻中可是个无能的孤女,常年寄人篱下,他即便不见其人也想象的来,必定是个龟缩胆小之人,但是如今一看,与他想象,截然相反! 此女看似随意,但实则周身萦绕一股胜券在握之气。 朝他走来时,目不斜视,头不低垂,俨然一副久居上位之态。 甚至,他能感觉到这女人身上散发出来若有如无的杀气…… 不过一个孤女,竟想杀他? 而且他与她并无交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究竟为何? “凡上位者,身上哪儿能不背几条人命?幽王妃可是心情不好?跑到本国师这里发泄?” 云如月自始至终都看着青重,听他如此发问,且眉头轻蹙,一副茫然迷惑之态,脚下步伐戛然而止。 他听不懂她言下之意?难道不是祝尧? 若真不是祝尧,她便不能下手。 身为天地宠儿,自是得尊崇天地之道。 杀害无辜之人,她会受到天罚。 她垂下眼睑,遮住眼底闪掠过的虚芒,身上气息尽数收敛,十分自然的顺水推舟。 “来时是与我家王爷争吵了几句,还望国师海涵。” 青重眼神还带疑惑,但并未深究。 “不知幽王妃前来寻本国师所为何事?” 云如月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到背对着她的男子低笑一声。 “怕是要国师来解解她与刑将夜的夫妻事,否则一个孤女,能有什么烦恼,需要国师来解?云如月,本宫猜的可对?” 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狐狸般狭长的眼,眉眼中丝毫不遮掩的野心。 正是玉崇。 “你是何人?”云如月看他眉眼有几分熟悉,但想不起是谁,也懒得细想。 “你!” 玉崇一张俊脸瞬间涨的通红。 以前那般爱慕他的女人,看都羞的不敢看他一眼,而且前几日才在牢里相见,今日她却问自己是谁? 玩欲擒故纵? 呵…… 他玉崇才不吃这套! 玉崇端坐了身子,咬着后槽牙冷冷道,“幽王妃真是好记性,这天底下,有几个男子敢自称‘本宫’的?” “原来是太子殿下。”云如月不以为意的道,“真是失礼了。” 说完两眼便转向青重,再不看他。 “听闻国师大人能测吉凶、避灾祸,还会些医蛊之道,我今日特意来,是想问国师大人讨一味药来,给我家王爷。” 她这副模样让玉崇越发恼火。 他不要的破鞋罢了,如今居然敢这般待他,以为他会多看她一眼吗? 可笑至极! 云如月这么一闹,青重也没了对弈的心思,双手一敛广袖,“幽王爷所中剧毒已解,不知你还要求什么药?” 云如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家王爷中的毒虽然侥幸解了,但他双腿残废,求医无门,国师神通广大,还请国师想想办法。” 青重眼底掠过一道晦暗光芒,“本国师原先给幽王瞧过,我也无能为力。” 云如月面露遗憾之色,而后叹息一声,“既是如此,云如月便告辞了。” 转身离去,没有察觉到有敌意的视线,也没有五彩蛛之类的东西尾随。 云如月眉心微蹙。 难不成,她真的认错人了? 眼见她离开之后,都没有再多看自己一眼,玉崇气的脸色铁青。 “太子殿下,怎么了?”青重看出他神色不对,问。 玉崇扭头回来喝了一口酒,将酒盏重重顿在桌上,抬手用力抹去唇角酒渍。 “无甚。” “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气儿还没消,外面一个小太监急头白脸的闯了进来。 都等不及国师震怒发问,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玉崇连连叩头。 “太子殿下,不好了啊!您快回宫看看太子妃吧!” “彩蝶?” 听到云彩蝶出了事,玉崇“唰”的起身,上前一步揪住那太监衣领,“彩蝶怎么了!” “这、奴才不好说,太子还是自己回宫瞧瞧吧!” 云彩蝶曾在青重这里看过脸上的毒,但是让他不要告诉太子。 青重怕她是又毒发了,起身道,“太子,本座与你同往。” 玉崇怒火中烧,脚下生风,一言不发的朝云彩蝶所在宫殿赶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点星殿,云如月还未走出去多远,隐身在一处角落看着青重跟着玉崇一并离去,两眼微眯,黑白分明的眼宛若幽潭般深不可见底。 没有出宫,悄悄的跟在了二人身后。 方才的试探还不够,她要亲眼看看青重见到云彩蝶现在模样的反应,才能放心。 东宫偏殿。 此刻外面围满了人,仿佛是把宫内所有伺候的人都赶了出来。 所有人低垂脑袋,紧闭嘴巴,不敢乱看,不敢乱说。 气氛紧绷焦灼,好似里面酝酿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点燃了那火山,殃及自身。 玉崇黑沉着一张脸风风火火从外面赶来。 “参见……” “闪开!” 直接一脚踹翻拦路的宫人,玉崇满目焦急的推开殿门。 “彩蝶,彩蝶?!彩……” 行至里间,浓郁的血腥气刹那间扑鼻而来。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太监的尸体,有些脑袋被砸的稀烂,有些则是被瓷器碎片插进喉咙,死状可怖…… 玉崇睁圆了双眼,抬脚踏过那些太监的尸首,走到床前,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人儿。 云彩蝶赤果着身子,两只小手紧攥着锦被尽力覆盖住自己身子,两眼正赤红的盯着床下鲜血四溅的太监,娇小的身子不停地发颤着。 “彩蝶?” 玉崇唤了她一声,她身子顿时一僵,缓缓抬眸朝他望来。 “这是怎么回事?”玉崇声音冰寒,脸上如挂九尺寒霜。 云彩蝶似是这才回过神来,想朝他爬来,但是又怕身子暴露。 “太子哥哥,是云如月,云如月害我……”她痛哭流涕。 “这……怎么回事?”青重紧跟着迈入,看着满屋狼藉,有些震惊。 “国师大人!是云如月!云如月用金针封住我行动,不知给我吃了什么,我迷迷糊糊之间还感觉,她往我额头上贴了什么东西,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变成这样……” 第五十三章 他究竟是谁 刚进门的太子妃,就出了这档丑事。 即便玉崇再如何的爱云彩蝶,眼下都有些心梗。 他仰头闭目深吸着气,待到冷静些,重新睁开眼,便见青重在书桌上手指捻了墨汁放在鼻尖轻嗅。 见玉崇皱眉凝着他,青重面色凝重的道,“太子妃所言不假,这墨盘是被人使用过的……” 而且还有淡淡血腥味,但这话他没说出口。 “来人!把云如月给本宫抓来!” 玉崇本就被云如月搞得有些气恼,眼下看心爱的女人被她折磨成这副模样,心中沉寂的火山更是直接喷发。 “太子,不可。” 国师上前阻拦,“本座方才入殿,见宫人都还未清醒,想必是被人迷晕了过去,并未看到进来的人是什么模样,太子没有证据贸然抓了幽王妃,齐王世子刚进京这节骨眼上,怕是会让矛盾越来越深……” “那你说怎么办?!区区一个孤女,竟连本宫的妃子都这般欺辱!叫本宫如何能忍?!” “眼下即便忍不了,也得忍,来日方长,等这节骨眼过了,皇上安抚好了齐沧,他离京之后,太子不是想作甚便作甚?” 玉崇怒哼一声,一拳砸在床柱上,那床柱立马被砸的凹陷下去。 “明的不行便来暗的,朝中大臣尚且对本宫恭敬万分,她区区一个孤女胆敢……” 他紧咬牙关,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 云彩蝶将他此刻模样看在眼里,还当真以为他是为了自己出头,心下感动万分,逐渐泪湿了眼眶,想起了什么,她吸了吸鼻尖开口。 “但是太子哥哥,那云如月会的阴招太多,我的脸……方才那些事都是她做的,只怕寻常士兵不是她的对手。” 她说着,看向国师青重,“还望国师能出手相助。” 青重听她说自己的脸也是云如月所为,惊诧了半分。 当时她只说脸被毁了,但是并未说具体是谁,没想到,竟是云如月…… 那手段,分明是隐世的手段…… 刚刚云如月还对他露出了杀气,难不成……是隐世的动乱派要对他下手? 青重越想表情越是凝重,片刻之后,他双手抱拳一拱。 “本座……愿出手相助!” 话音落下,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蓦的扭头朝门口地面看去。 “谁!” 开口大喝一声,阔袖一甩,几枚飞镖瞬间脱手而出,“铮铮”几声尽数钉入地面。 玉崇移目望去,地上什么都没有。 “国师大人未免太过紧张……” 青重不理会他说,上前蹲在地上一番寻找,竟在地上找到了一片掉落的黑鳞。 “这是何物?” 云彩蝶见状大叫,“是云如月!云如月养的毒蛇!” “毒蛇?黑的?” 青重眼底疑云越来越深,杀机也越来越重。 …… 高墙外,云如月隐身在大树后,没一会儿,见一条细长的黑影爬过来,身后拖着一条血色,她眉心顿时一拧,蹲下身将乌鳞拾起。 “谁伤的?” 乌鳞尾巴被利器所伤,切了三分,细细的尾巴险些被直接切掉,软趴趴的搭着。 【主人,是那个白毛老秃驴!呜呜呜……乌鳞没尾巴了,不漂亮了……】 云如月面色沉沉,有雷云翻滚。 她素来孤身一人,整日陪伴她的,就是她从小饲养的动物。 尤其是乌鳞,伴她无数个日夜,它于她而言,已经算是家人。 【主人,你我就此别过,我要藏在老东西枕头底下,等他晚上睡觉一口咬死他!此仇不报非好蛇!】 说完,拖着快要断掉的尾巴就要走。 云如月将它拾起,小心放在掌心,而后从玉镯取出伤药涂抹在它尾巴处。 “哪儿都别想去,进去好好养伤。” 乌鳞绿豆大的眼噙着泪,脑袋伸进玉镯当中又退了出来。 【对了主人,那老东西只是个老东西,不是主人想杀的人,狗太子要杀你,老东西答应帮忙了,主人叫彩衣出来帮忙吧。】 “不必,”是她大意了,上次跟随云彩蝶的蜘蛛气息都被察觉,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乌鳞的气息? 看着小家伙还担心的不肯进玉镯内养伤,云如月伸手推了它一把。 “你家主子还没沦落到,需要一条小蛇来担忧的地步,在大夏这身子里安分了许久,如今,是时候磨磨刀了……” 将乌鳞推入玉镯当中,云如月眼底泛起冷光。 望了一眼东宫方向,她佯装无事般走出宫门。 前脚刚出宫门,后脚便有人前往东宫汇报。 等她到了玄武街,已经是黄昏时分,街上本该人越来越少但却丝毫不见少,全都跟着她在走走停停。 云如月心中丝毫不慌,知道他们在等街上人少再动手,而她心中却另有盘算。 在大街上动手,会暴露她的本事,引来对瑶族人居心叵测之人惦记,所以她顺着玄武街一直往前走,眼看着要走出皇城,她加快脚下步伐,闪身入丛林。 身后追着她的人见左右无人,便也撕破伪装,直接抽刀猛追。 她先前带瑶族隐居之地,乃是雨林。 如此树丛繁茂之地,于她而言,简直如鱼得水。 纤细的身形在丛林中随意穿梭,很快便将身后众人给甩出一截。 她纵身一跃,脚下轻点,直上树顶。 风从丛林穿过,吹拂的树叶发出沙沙响声,将她方才制造的丁点动静掩盖。 很快,那些人追了上来,云如月立在高空,身上衣裙被风吹得紧贴于身,垂眸如上帝般冷睨着脚下众人。 她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划过冰冷的玉镯,“去吧。” 清淡的嗓音落下,玉镯中便接二连三飞出指甲盖大小的黑蜂,振翅朝着底下的追兵扑去。 嗡嗡嗡—— 那些人训练有素,武功极好,很快听到动静。 “毒蜂!”有人大喊一声,“放烟!” 几乎是同时,那些人从怀中摸出特制的火折子,握在手中一阵晃动,烟雾弥漫四周,毒蜂失去了目标,在原地打转。 云如月眉心一蹙,那青重并非瑶族中人,也并非祝尧,竟还懂得对付她养的毒蜂办法? 他究竟是什么人? 第五十四章 隐世的逆贼 来不及让她细想,云如月一手摩挲蛟龙玉镯,从中取出两张黄符,咬破手指在黄符上落下一点红梅。 整个人如同一片云轻轻落地,趁着驱赶毒蜂的烟雾,将黄符贴在几人后背,而后不着痕迹的再次一跃而起,立在树上,垂眸凝着下方。 “呃……” 很快,烟雾中传来人痛苦的闷哼声,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 “那女人偷袭下黑手,都站着不要动!以免误伤自己人!” 那些人还算有些脑子,可惜还是猜错了,下手的不是她。 是她用赶尸符控制的傀儡。 “唔……” 那声警告没能让兄弟们停手,反而倒地的声音越来越多。 陷入烟雾中的人纷纷慌了心神,挥舞起手中刀开始胡乱砍起来。 呼—— 山间风再次吹来,将烟雾吹散,两眼终于能清晰看着周围。 他们自己人,有几个刀尖上淌着温热的血,两眼带着一股死气,提着刀朝他们再次攻来。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要背叛主子吗!” 那些人两眼无光,没有回应,提着刀便朝着要害处招呼。 云如月双手环在胸前,斜倚在树上垂眸看着底下自相残杀的一幕,抬手打了个哈欠,转身朝前飞掠。 身形才动,脑后瞬间传来犀利的破风之音。 她细眉拧起,下意识的偏头一避,一枚利箭正中她脑后树干。 寸长的箭头完全没入树干当中,可见射箭之人力气如何之大。 “许久未射箭,手生了些,下次你不会那么好运了……” 暗处,低沉的嗓音响起。 云如月想循着声音摸出那人所在,但下一秒,另一个方向又是一枚箭矢射出,她脚下一踏,连连朝前飞掠。 眼前景物不断飞退,她看似慌乱,但实则暗自留心身后射来箭矢的方向。 五个方向。 一共五人。 地面上,被她贴了赶尸符的人统统被射杀,剩下的人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朝她追来。 “快追!别让那女人跑了!” “天罗地网阵!” “咻”的一声,铁球样的东西射向云如月,在接近她的刹那“砰”的炸开一张大网,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网漆黑无比,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泛着幽幽冷光。 仔细看去,那网上面竟是数不清的漆黑蚂蚁,米粒大的眼泛着猩红的光! 离云如月近了,如煤灰似的争先恐后蹦到她身上。 云如月美目圆睁,眼底尽是震惊! 遮天网、噬人蚁! 这全都是瑶族的手段! 她旋身落地,素色衣裙上被噬人蚁爬满,乍一看好似衣裙被墨汁泼洒,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跑啊?怎么不跑了?” 追兵赶到,见云如月被噬人蚁爬满全身,皆眉目舒展。 “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少受些皮肉之苦。” 云如月冷哼一声,美目中寒芒尽绽。 冷风穿堂过,吹得她发丝飞舞,衣裙猎猎作响。 往日脸上噙着的笑意尽数消退,恍若寒冬刹那来袭,她俏脸含煞,是不可一世的倨傲。 “天上地下,万物奉我为主!换了副容貌,便认不出你们的主子了吗!” 她垂眸一扫,爬在她身上饿了多日准备大快朵颐的噬人蚁蓦的安静下来。 而后,慌忙四下散开,趴伏在云如月四下,一副俯首称臣的模样,瑟瑟发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愣住了。 这可都是他们国师训练出来的噬人蚁,凡是被它缠上,最后必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眼下不光没有伤害那个女人,好像还十分畏惧她? 云如月双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抬,神情轻蔑狂傲。 冷风迎面而来,吹得她墨色发丝肆意舞动,如魔似狂! 好似天下之王睁眼,霸气骇人,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威压叫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竟一时之间不敢动弹,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杀了他们,负荆请罪……” 云如月好看的唇瓣上下一碰,地上那些噬人蚁立马得令,如同漆黑的潮水,朝着地上那些人猛扑而去。 很快,惨叫声响彻整个山间,血腥味随风弥漫。 云如月立在原地,瞥见一支火箭朝地上飞射而去,当即脚下一转,踢飞一颗石子,与那火箭在空中击撞。 火箭偏离方向,落在一旁,“轰”的一声响,干枯的树叶中猛烈燃烧起来。 云如月脚下一刻不停,朝着暗处接二连三踢飞几颗石子,倩影紧随而上。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她衣裙翻飞,如同在空中活跃的白蝶。 一手摸向玉镯,抽出一条猩红的鞭子,猛地朝那人抽落。 啪—— 直抽的那人脖子上鲜血四溅,左右树枝拦腰而断! 长鞭顺势卷起他掉落的弓箭与箭筒,素手挽弓,瞄准了暗处折射出的冷光,猛地一箭射出,一道身影闷哼一声,从高处重重落地。 一共有五个弓箭手,还差三个。 她心头默念,身形从空中下落过程中,又有箭矢朝她射来。 她不慌不乱,抽出箭矢瞄准那箭来时方向,一箭射出。 “咔”的一声,两箭在空中相撞,她的箭将那箭矢从中破开!势头不减,继续朝前飞射! 躲在暗处的人两眼睁的浑圆,全然不敢相信一个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之能! 等他回过神来,紧追而来的箭矢如死神挥舞的镰刀,直接没入他的眉心。 “三个……” “情况不对,请求隐士支援!” “没人教你,躲在暗处刺杀的时候,要当自己是个死人吗?” 云如月眸底寒光迸溅,手中又是一箭射出,双脚踩在厚实地面的同时,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声。 “咻”的一道刺耳之音冲天而起,一道幽蓝色的光焰划过昏暗天色。 云如月细眉轻挑,旋身拉弓,一箭正中准备逃离之人后背。 五个,全部解决。 地面上,火势熊熊。 燃烧着被噬人蚁啃咬至死的尸首,散发出浓郁的恶臭味道。 风一吹,火势愈发凶猛。 橘色的火光映照在云如月白净绝艳的脸上,恍若火光中绽放的冰霜之花,任凭火势汹涌,都无法将她融化半分。 她乜了一眼地上黑压压残余的噬人蚁,冷声道,“尔等袭主,自杀谢罪。” 一声落,那些噬人蚁毫不犹豫,争先恐后扑入火中,被焚成了一缕缕白烟。 云如月立在原地,望着空中方才闪掠过的蓝色光芒,口中低声喃喃。 “请求隐士支援?” 她倒要看看,这隐士是什么来头…… 风声大作,有四个黑影,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飘然落下,将她困在中央。 第五十五章 因果轮回 “你们便是所谓隐士?” 云如月视线在几人面上黑巾扫过,嘲讽道,“裹得这么严实,确实够‘隐’啊。” “住口!”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瓮声瓮气,“吾等面容,非你这等货色可窥见。” “休要跟她废话,问完国师大人想知道的事,我们就撤。” 另一道声音传来,冷漠孤傲,充斥着浓浓杀气。 “龙一说的是,龙二,动手吧。” 这几人中,竟传出一道娇媚的女子嗓音。 “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乖乖说实话的,抓住之后,用真言符逼问吧,动手!” 四周罡风骤起,那四人各自亮出兵器,朝着云如月逼将而来。 “看来是被吓傻了,站在原地都不知道动弹了。”又是一声冷笑,“今日这头功,我拿下了!” 一个黑衣人手握长剑朝云如月肩头刺来,在迫近的刹那,方才站着一动不动的云如月,素手猛然伸出,正掐住他手腕脉门,蓦的发力朝下一拽。 那人身形顿时失去平衡,重心朝前倾倒。 云如月顺势一个手肘击中他后背,在他落地瞬间一脚踩上他后背。 “龙一……隐世龙一?还是……瑶族龙一?” 她面庞白皙,眉眼之间仿佛凝结了一层厚厚冰霜,垂眼凝着脚下踩着的男子,脚下寸寸发力,不让他挣脱半分。 “瑶族?” 被她踩在脚下的龙一瞳孔微张,瞬间恢复正常后冷声嘲道,“你个孤女,竟还知晓瑶族,倒是有几分见识。” “真是你们……”云如月口中低声喃喃,垂落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 “瑶族世训,凡瑶族中人,不得入世,你们为何在这儿?” 龙一听得莫名其妙,被她踩在脚下这多时,早已怒火难耐。 一掌猛地拍在地上,身形震起。 “你爷爷我为何在这儿,何需跟你一个女娃交代,受死!” “有些时日未曾管教你们,竟是愈发大胆了。” 四人眼神怪异的看着云如月,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听到区区一个女娃还要管教他们,简直折辱了他们瑶族四大护卫的尊严! 但她一出手就制住龙一,几人再也不敢轻视眼前这个身形纤细的女子,纷纷咬破手指,以血在地面画起阵法。 “天地囚牢!” 红色血光乍现,一个四方四正的血笼凭空生出,将云如月封锁其中! 血色妖冶,在四方牢笼中缓缓流淌,散发着不祥诡谲的气息。 地上一只野兔子被山火打斗惊到,直冲过来撞在血笼上,竟好似被岩浆烧灼,顷刻间没了气息,肉香味弥漫。 几人见云如月被困住,纷纷放下心来,抬步朝这边走来,一张真言符直接贴在了她后背。 “我且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也能驱使瑶族蛊虫?为什么对国师大人起了杀心?” “我是谁?” 云如月缓缓抬眸,经打斗发丝微微凌乱,粘连在发干的唇瓣。 她声音冷冽,如冰珠落盘,振聋发聩! “我乃云如月!” 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光熠熠,倒映火光与眼前的血色牢笼。 犀利、不可一世的目光,叫护卫四人身心俱震! 脑海中统统浮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身穿银衣,手挂金铃……瑶族大祭司,云如月! 统率最强族群的女子! 龙二第一个回过神来,冷哼一声,“云中天留下的孤女云如月是吧?倒是叫了个不得了的名字,可惜……” “我赐你名,教你武,现在我人就站在你们面前,虽换了副容貌,你们却认不出我了是吗?” 云如月手中猩红长鞭显现,对着那牢笼狠狠劈下。 “咔嚓”一声,血做牢笼顷刻间土崩瓦解! 下起漫天血雨。 她抬脚迈出牢笼,另一手接住漫天血雨,任由那猩红之色滴落掌心,而后,猛地一攥! “天地囚牢,我教给你们的东西,还想用来困住我?” 冷风呼啸,方才的火被越吹越猛,烧得四下一片通红。 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云如月冷若寒霜的脸,融化不了她眼底寒光半点。 “你、你究竟是谁?!” 云如月瞥向嗓音开始发颤的龙三,“我,云如月!” “不、不可能!大祭司已经死了,你只是云中天留下的孤女罢了!” “真言符,不是还在我身上吗?” 云如月手伸向后背,将真言符撕了下来,随意一揉,扔在火堆中,任由其烧成灰烬。 四人目瞪口呆,脑海中完全空白一片,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云如月手中鞭子一扬,卷了龙二到面前,一张真言符直接贴在他胸前。 “瑶族避世,尔等为何出现在此?!为大夏国师效力?!” 龙二被真言符控制,当场便将实话说出来。 “我等听令行事。” “祝尧现在何处?!” “大祭司还在瑶族,肃清拥护上一任祭司残党……” “瑶族现在迁至何处?!” 龙二正要答话,龙一手持长剑朝云如月后背刺来。 她侧身闪避,那一剑,竟直直穿透了龙二胸膛! 同胞已死,他眼底掠过一丝悲痛,立马抽剑后撤,与云如月拉开距离。 “大祭司,如今瑶族已易他主,新祭司有令,见余孽,杀无赦!” 说完,他竟做出了再次进攻的架势,还不忘给龙三龙四递了个眼神。 朝云如月欺身而上的瞬间,龙三跟上前来,与他一左一右封锁云如月的行动,而龙四掉头就跑。 “祝尧叛我,连你们也如此!” 云如月身上无风自动,满头墨发随风肆意飘扬,发簪掉落在地都浑然不觉。 她眼中倒映着熊熊火光,面容冷冽无比,凄声道,“也罢,身其位,背其命,你们既是我一手培养,今日由我一手摧毁,也是因果轮回……” 她说着,亮起左手,上面有她方才接住的血雨。 “最后再给你们上一课,瑶族中人的血,是杀人利器,也为致命弱点!” 这一点,她连祝尧都未曾告知。 她以自己血为引,在左手掌心中画起古怪的符篆,将那血色连成一片。 随后从手镯中取出原先昭昭缝制的人偶,将血色尽数抹上。 两根素手抓住人偶臂膀猛地一扯! 只听得三声闷哼,方才好好的人臂膀皆掉落在地。 “龙三龙四!” 龙一大吼一声,其余二人便瞬间了然他意思。 三人齐齐双手结印,聚集全身功力,自爆! 血花漫天飞,血液掉落之处,如同火种引燃地面,浇之不灭。 第五十六章 她出事了 “噗……” 云如月口中吐出鲜血,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瑶族秘法虽为强大,但一次性施展的太多,对自身也有反噬。 正如天地之道,有舍才有得。 她抬手随意在嘴角一抹,血线立马在白皙的手背上拉开,鲜红刺目。 从玉镯中取出她原先储存的药丸,张口服下,闭目调息片刻,脸色逐渐好转。 轰隆—— 昏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片雷云。 电光炸裂瞬间,豆大的雨点不住的往下坠落。 地上龙一等人自爆留下的真血火焰,幽红无比,丝毫不受影响。 这血焰,就连她也没有法子弄灭,沾染上之后还会惹上大麻烦,只能等着那血焰自己燃烧殆尽。 她索性盘膝坐下,任由那雨点似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身上。 不出片刻,她便浑身被浇了个透,凹凸有致的身子清晰可见。 体温在一点点下降,她却毫无所觉般,眼睫被雨水润湿,模糊朦胧的望着方才龙一几人所在的方向,怔怔出神。 偌大的一片山林,偌大的雨。 只淋湿了她一人…… 月被云掩,天色黯成一片。 半个时辰前,幽王府就已燃起烛火。 齐沧领着两个侍女直接推门进了刑将夜的房间,板着一张脸坐在桌前。 旁边侍女忙给他清洗杯子,重新斟茶倒水。 刑将夜身穿白衣靠坐在床榻前,手中持着一本翻开的书卷,两眼却盯着虚空某处怔怔出神。 好半晌,无一人说话。 终于,还是齐沧先忍不住。 “本世子进门半晌,你怎么不理本世子?” 刑将夜两眼一眨,回过神来,将手中翻开书卷随手丢在一旁,“本王卧病在床多年,你怎么不关心本王?” “你整日待在幽王府,谁能招惹你,你还心情不好了?” “那你呢?皇上还未召见你,你怎么心情不好了?” “还不是跟你那好王妃出去吃了顿饭……” “你说谁?” “幽王妃,云如月!” 提起云如月,齐沧就恨得牙痒痒。 虽说他是故意试探,摆出那副架势,但云如月这女人,竟然敢说他令人作呕?! 想起今日那女人回来看都不看他一眼,竟还出去跟齐沧吃了顿饭…… 刑将夜双眼沉下,但很快又想起什么,他不着痕迹侧目瞥向齐沧。 “试探出什么结果了?” 原本随意放在身前的双手,此刻略微收紧。 虽他叫人查过,云如月并未有可疑之处。 但齐沧生的俊美,也没有残疾之处,在朝中身份地位也比他这残废王爷强些。 他引诱云如月,必定用的是美男计…… 而云如月那女人好色,初见便对他动手动脚,后续更是一有机会就占他便宜,送上门的,她没有道理不吃。 越这么想,他眸色越沉。 “兄弟,你真是有了女人忘了兄弟,”齐沧望着他,反手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这表情,我今日这情绪,结果如何你猜不出来吗?” “猜不出来。” 刑将夜蹙起眉头,回答的十分果断。 他现在只想听一个具体的、真实的答案,他不想这个节骨眼还在猜。 更重要的是,他怕猜出来的答案与预想有差距,不知该如何是好。 齐沧长叹一声,旋即恼恨的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水,恶狠狠的一饮而尽。 “还能如何,我说给她一切,让她杀了你,她却说本世子令人作呕,不相为谋!还让那臭黑蛇咬了本世子一口!” 他越想越气,撩起衣袖,露出被乌鳞咬过的地方。 那处已经被他清洗了百八十次,皮肤被搓的通红,心下还是觉得一阵膈应。 床榻上,刑将夜没有动静。 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刑将夜猛地掀开被子,高呼飞鹰! 那语调,飞鹰还以为有人刺杀,直接破门而入,看齐沧跟侍女都在,相安无事,登时愣住了。 “王爷?” “本王躺了一天乏累,要出去走走。” 他呼吸急促,强迫自己稳住呼吸,但还是能让他人听出些许振奋之感。 飞鹰上前扶着他坐上轮椅。 刑将夜要走了,才回头冲着臭着一张脸的齐沧微微一笑。 “好兄弟,皇上曾赏赐给本王南疆上等的花石,听闻沐浴留香,且十分干净,今日全部送你,日后若还有什么需求,只管开口,你我兄弟二人,无需客气。” 齐沧皱起眉头。 他来幽王府已经几日,刑将夜可对他没这么热络过,今日莫不是中了邪? 不等他反应,刑将夜打了个手势,飞鹰便推着他往外走。 “去黄花院。”远离了厢房,刑将夜才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地。 飞鹰眉梢微动,推着他去了黄花院。 路上,飞鹰道,“王爷,上次刺杀的人,脚底有太子那边死士的刺青。” “此事明日再议。”刑将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飞鹰便再没提,十分贴心的加快了速度。 主仆二人眨眼到了黄花院,刑将夜还在想着这次找什么借口去见见那个女人,却听头顶飞鹰的声音响起。 “王爷,黄花院内好像没人。” “什么?” 刑将夜感知了一下,院内果然没有人的气息。 可是晌午那个女人确实回来了,难不成又出去了? 抬眸再看天色,实在不早了。 还从未见这女人出去这么晚没回来过。 “去联系跟着云如月的人。” 刑将夜心下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等飞鹰离去查问,他趁着四下无人,起身进了云如月的房门,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她屋内,干净整洁,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焚香味道,与她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他总觉得这味道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脑海中模模糊糊,感觉离真相只差一张薄纸,却怎么也想不到具体在哪儿。 越往里走,那味道越浓。 他循着味道一路绕进里间,见侧墙上挂着一个壁龛,里面供奉的似乎不是牌位…… “王爷!” 想走近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外面传来飞鹰焦急的喊声。 “云姑娘出事了!” 刑将夜心下“咯噔”一声,转身旋风般跨出门去。 黑眉倒竖,眼底腾起杀气。 “怎么回事?!” 第五十七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咱们的人来报,说云姑娘晌午之后派了昭昭出门去了离大将军府上,便孤身一人入了宫,宫内咱们的人跟上困难,好不容易跟上,云姑娘出了宫,追出来已经不见了踪影,听周围人查探,说是在玄武街附近消失……” 虽有齐王世子在,但幽王府的情况仍旧不乐观。 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原先是冲着他来,现在对他束手无策,便开始对一个女人下手了吗? 真是一帮卑鄙小人! 刑将夜眸底阴沉如墨,听完飞鹰汇报,抬脚就往外走。 “王爷,京都人多眼杂,你双腿……” “本王自有办法,”刑将夜阔步往外走,飞身一跃,消失的无影无踪,沉沉的嗓音却从虚空传来。 “派人先去搜山!” “是!” 天上大雨,本就天暗,这下视线更加模糊不清。 山上的野兽们这会儿出来觅食,有狼群在山头发出声声凄厉嚎叫。 幽红诡异的火焰还在燃烧,火势不如先前那般大,好似一朵朵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随风雨摇曳招展。 云如月盘膝坐在原地,浑身被雨淋得通透,满头墨发黏连在苍白的面颊上,唇瓣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如何,苍白的有些透明。 两眼视线被雨水朦胧,身上不觉得冷,反而发热起来。 没一会儿,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闭眼前的一瞬间,恍惚间看到一双黑靴出现在不远处。 那人跨过漫山遍野的血焰,朝她坚定不移的走来。 没有嗅到敌意,她便没有动弹。 下一秒,来人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打横抱起,她额头贴上一块冰冷,似是面具。 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抬了抬眼皮,想看看那人容貌,却只看到一张面具。 如火光明艳的狐狸面具,双耳高竖,下半张脸却是獠牙毕露,十分狰狞。 她张唇想问问你是谁,最后一点力气消耗殆尽,彻底昏了过去。 …… “小姐?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到了昭昭的声音。 她用力想睁开双眼,两眼却似是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 一声嘤.咛后,脸上传来一阵冰凉触感,将她乏累清扫而空。 这次,终于睁开了眼。 眼前模糊朦胧,似是隔了一层浓浓的雾,等那雾气散去,才看清守在面前人儿的容貌。 “昭昭……”她口中低唤。 “小姐!你可算醒了!” 昭昭哭的涕泗横流,上前就要往云如月身上扑,被一只手拉住。 “如月现在身子虚弱,你还是克制一下自己吧……” 怯怯的声音,竟是离落。 云如月没力气去看二人,睁眼刹那,昏倒之前发生的事如潮水般涌回脑中。 她亲手培养的人,本该护卫自己,却将手中刀指向了她的咽喉。 甚至,为了取她性命,不惜自爆用血焰换她同归于尽。 “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昭昭还想说什么,但看自家小姐面色疲惫,眼底也隐着她看不懂的忧愁,便应下,跟离落退了出去。 “她可醒了?” 二人一出门,就见刑将夜坐着轮椅朝这边走来。 他眸色漆黑,眼底有沉沉的青色,眉眼中聚拢着滚滚阴云,好似有尖刀隐在那阴云之下,让人不敢直视。 离落下意识低垂下眼道,“见过幽王,如月醒了,但是不许我们陪着,说想一个人静静。” 刑将夜眉心敛起,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王爷,这……” 身后跟着的吕正德面露难色。 本来是幽王叫他来给云如月看诊的,看眼下云如月不许人进,那该如何是好? “病人哪儿有拒人门外的道理,随本王进去。” 他说的斩钉截铁,吕正德也不好违背,默默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刑将夜由飞鹰推着轮椅行至床前。 云如月两眼空洞的盯着穹顶,看都不看他一眼。 “出去。” 冷漠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 “要出去,也是看完诊再出去。” 刑将夜一抬手,示意吕正德上前。 “出去!” 云如月毫不客气,唇瓣上下一碰,冷的要溅出冰渣子来。 刑将夜看着她躺在床榻上,三千墨发随意披散在侧,不似往日那般有活力灵动,好似被抽走了精气,开败了的花儿般,两眼满含死气淡漠的盯着穹顶。 他放在扶手上的五指逐渐收紧,本就清瘦的手背,此刻青筋暴起,压抑着怒火。 昨天夜里,他来迟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让这女人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幅模样。 虽他二人并未有什么特殊关系,但进了幽王府的门,便是他刑将夜的人。 谁也欺辱不得。 他面色黑如泼墨,打了个手势,让飞鹰推着他便出了门。 吕正德立在原地,想跟着出去,但看云如月脸色确实虚弱,想上前给她把脉,却又不敢。 无奈,只得跟在刑将夜身后退了出去。 堂堂鬼王都不敢,他一个小小的院首哪儿敢? 昭昭跟离落就在门前,看刑将夜黑着一张脸出来,噤声不敢多言,目送其离去,而后就守在云如月门前。 “袭击王府的人身份查出来了,是吧?” 走出拱月门,刑将夜抬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那些人有备而来,咱们的人只查出有几人脚底板刺着太子死士的刺青,但被清洗过,不是十分明显。” “昨日伤那女人的人,可查清楚是哪方势力所为?” “应当是太子,但属下发现,还有国师人马的痕迹,但并未找到人……” 那些人,都被烧成了灰烬,自是找不到。 “将那些死士的尸首,挂于城门之上,任何人不得擅自取下!” 刑将夜目光森寒,“再叫齐沧,随本王一同入宫,几日前幽王府被袭击的事,也该让皇上有个交代了……” “是!” 第五十八章 戏精一样的男人 “闪开闪开!” 大街上,马匹飞驰,皆身穿黑色轻甲,是幽王府专属装束。 马匹所过之处,引起阵阵惊恐尖叫。 定睛一看,是那马匹后拴着一具具尸首,在所过之处,拖出一道道黯沉血色。 “吁——” 领头之人在城门前停下,肃声高喊。 “刺杀幽王贼子伏诛!今挂于城门一月!若有擅自取下尸首者,以乱臣贼子同罪!杀无赦!” 言罢,当即将那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首被高挂在城楼上,留下几人看守,其余人纵马扬长而去。 “疯了疯了……整日一出门看到十几具尸首,还让不让人活了?” “快小点声吧,那鬼王的手段层出不穷,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小心安命吧……” 尸首一挂,街头人心惶惶,连幽王府门口,都清净了不少,无人敢靠近。 刑将夜坐在马车上,与齐沧一同入宫。 车内气氛凝重,齐沧素来不是安静的人,万分不适应。 刑将夜一袭白袍端坐,脑后黑发用玉冠束起,自然的垂落肩头。 白净的面皮没有一丝丝表情,仿佛凝结的冰晶玉石,透着清冷阴沉之感。 “脸色真是难看啊,那女人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该不会……对一个别人不要的女人动心了吧?” 刑将夜撩起眼皮,冷冷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道,“……那女人,姑且也算是幽王府一员。” 齐沧不以为然的挑眉。 与他相识多年,见过他年少沙场浴血拼杀,见过他为爹娘复仇疯狂。 他早已被仇恨蒙蔽内心,外表看着清冷疏远于人,十分无害,但实则其心狠手辣,对自己亦是如此…… 主动吞下无药可解的剧毒蚩离,危在旦夕之际想的不是解毒,而是引太子派人围杀…… 以一己之力,置之死地而后生,将藩王地位推到风口浪尖! 如此疯子似的男人,无所不用其极,眼下竟会说出这种……维护他人的话来? 不可思议…… 刑将夜没有看他,手指轻敲扶手,不知在思索什么,本就黑如点漆的眸子,愈发深沉。 议政殿。 文武百官在列,齐沧跟刑将夜入殿门的刹那,百官立马拱手行礼。 “免礼。”齐沧虚礼一声。 刑将夜一言不发,自己转动轮椅,行至最前。 他身形瘦削,孤零零一人,从众人中间经过,看着令人有些唏嘘。 站在他旁边的玉崇眼角余光扫见他,笑了一声。 “幽王今日怎么来上朝了?身子骨吃得消吗?” 刑将夜眉眼聚拢着一股虚弱之气,淡淡道,“多谢太子关心,即便吃不消,本王也得来一趟了。” “皇上驾到——”尖细的嗓音响彻大殿。 刑将夜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敲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停下动作。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皇身着龙袍,从一侧走来。 见到刑将夜与齐沧二人时,眸底微暗,落座。 “幽王可是康复?今日竟来……” 话未说完,刑将夜便握拳重咳起来。 很快,他掌心出现一片猩红的黏腻,脸色也跟着苍白下来。 他却好似习惯了般,伸手取出帕子,将掌心跟嘴角的血色仔细擦去。 “万分抱歉,血气冲撞了皇上,实在是剧毒还未肃清,身子骨还未完全康复,还望皇上谅解……” 他说着,双手抱拳冲着皇上深深一礼。 小心翼翼的姿态,削薄的身子,病弱的容貌,无一不叩击百官心扉。 想当年老幽王在世之时,幽王年少,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变成废人,落得如此下场…… 飞鸟尽,良弓藏。 大夏江山渐稳,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幽王? 这画面,让皇上也不禁有些感慨,回想起当年兄弟情义来,心中生出些许恻隐之心,叹息道。 “幽王免礼,等会下朝,朕便令人给幽王府再送去些补品,身子骨不好,那便不用上朝,朕等你康复。” “承蒙皇上关心,但本王……怕是不能完全康复了……” 他眉眼戚戚,一副即将开败的花般,令人动容。 听着场中一声接一声的惋声叹息,齐沧直翻白眼。 这老狐狸……要不是兄弟多年,清楚他本性如何,眼下连他都要被这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夏帝坐直了身子,皱起眉头,“我大夏幅员辽阔,人才辈出,定能有能人异士治你顽疾,幽王莫要自暴自弃。” “本王非是自暴自弃,只是……这大夏辽阔,却没有本王容身之处,本王先被人下以剧毒,后在天子脚下,被人围剿幽王府,昨日……本王王妃,竟也险些惨遭贼人毒手,若非本王前去及时,只怕……” 他眼尾猩红,满腔悲愤不得发泄,右手紧握成拳,自暴自弃的用力砸在轮椅扶手上。 顷刻间,手便红肿。 “竟有此事?!” 出于对刑将夜的怜悯,底下朝臣纷纷义愤填膺起来。 齐沧看了一眼刑将夜,那悲愤郁郁的模样,好似真的被人百般陷害刺杀了一般。 殊不知,都是这男人自导自演…… 他心下暗暗咋舌,道刑将夜真是个恐怖的男人,下一秒,上前一步,配合起刑将夜演戏来。 身上天青色长袍随着他动作前后摆动,他抱拳一礼,剑眉皱起。 “天子脚下,竟屡次三番出现这等大事,可见贼人压根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齐王世子所言极是啊!” 齐沧脚下一转,直面玉崇,“上回幽王府被袭,皇上当着本世子与众朝臣的面,将缉拿凶手一事交给了太子殿下,已经过去数日,太子殿下身为未来储君,能力卓绝,想必已经找到了凶手……” 玉崇眼底光芒微闪,却也不慌,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面朝皇上,双手一拱,他开了口。 “回父皇,儿臣确实找到了凶手,给幽王下毒、派人刺杀幽王之人,乃是生死殿之人!” “生死殿?” “竟然是生死殿?” “正是,”玉崇转向众人,“世人皆知,这突然冒出来的生死殿,处处针对本太子,此次更是用本太子的名义,刺杀幽王,挑拨离间。”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支箭矢,展示给众人。 “这是当时在幽王府捡到的箭矢,上面刻有生死殿专属印记,彼岸花……” “太子既查出了凶手,为何还不出手?导致幽王妃险些遭遇不测?” 第五十九章 她变回原来的样子 一句话问出,玉崇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 刑将夜不给玉崇开口解释的机会,适时插话道。 “齐沧,太子殿下乃是未来国君,能力卓绝,想必已经有了对付生死殿的办法,这次月儿遇袭,定然也是他意料之外,想必太子定然会将生死殿连根拔起,再不会让京城这样人心惶惶……” 齐沧急忙配合好兄弟,“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太子何时能将生死殿拔除,为幽王做主?” 看着众大臣希冀的眼神,玉崇感觉自己好似被架在火上烤。 “生死殿盘踞京城非一朝一夕,至少也要数月……” “数月?” 齐沧啧声叹道,“这生死殿与太子有仇,为了挑拨离间刺杀幽王,现在本世子也在京城,想来他也会对本世子出手……本世子在京城可无府兵保护,数月……” 他冲着玉崇微微一笑,“只怕本世子都要身首异处了。” 刑将夜抬头,泛红的眼望着玉崇,恳切道。 “本王已然是个废人,幽王府经上次袭击,元气大伤,也难抵挡下次攻击,太子精明能干,数月必然是夸张了,十日之内必能铲除!” “十日……”玉崇两眼圆瞪。 “说的是,一个突然起来的组织罢了,太子十日内定能铲除,否则没有能力,如何能担当起国之重任?更何况,王爷王妃都能刺杀,更何况一些小官儿呢?”齐沧道。 “说的是啊。” 火烧到自己身上,那些个大臣纷纷附和。 “还望太子殿下尽快拔除生死殿,让百姓心安,让我等心安!” 玉崇眼看被赶鸭子上架,回头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父皇。 夏皇眉心深锁,两眼深沉的凝着刑将夜,没有注意到玉崇的目光。 只他求助之时,那些朝臣得不到回复,越发高呼。 “请太子尽快铲除生死殿!” 声音震耳欲聋,逼的玉崇无路可退。 这会儿他若推辞,亦或者说延迟时间,必定在朝臣中落下个能力不足的印象。 根基动摇,他可不好过。 “……好,十日便十日!” 玉崇无奈,只得咬牙应下。 刑将夜微垂眼睑,幽深的黑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他又咳嗽几声,声音带着几分病弱之气。 “十日之后,太子殿下若铲除不了生死殿,那该如何呢?” 淡淡的嗓音,让方才哄闹的殿堂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 齐沧轻哼一声,微抬下巴,“若是无法完成,那便证明太子能力不足,皇城根下保护不了一位王爷,如何能护得了天下百姓?理应……暂离东宫!” “齐沧!”玉崇怒的一声大喝。 齐沧眉眼倨傲,噙着几分不屑凝着他。 “太子殿下莫要生气,”刑将夜轻咳几声,出来打圆场,“齐沧说的是无法完成,但以太子的资质,必定能顺利完成,他日得胜归来,本王等人也会让皇上嘉奖太子……” 他垂着疏长的眼睫,任谁都看不到他眼底的淡薄清冷,“此次就当测试太子能力,大夏得一明君,本王……死也瞑目了。” “幽王身体虚弱,仍旧为国为民着想,实在令我等感激涕零。” “幽王所言极是,太子立于东宫以来,还未有磨炼,宝刀锋从磨砺出,我等,也是盼着太子成长,担当大任。” 话都说到这份上,皇上若不同意,那便是有私心了。 无奈,夏皇凝着刑将夜毫无血色的脸,点头应下。 “就依幽王建议。” “皇上英明。” 刑将夜坐在轮椅上,双手抱拳颔首一礼。 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他消散红意,变得幽深狡黠的双眸。 散朝。 有不少大臣过来与刑将夜攀谈,关心他的身子,体恤他这些年孤身一人的不易。 刑将夜眉宇中笼罩着恹恹之态,配着他俊朗清冷的容貌,好似深秋即将枯折的竹,让人再生出一番怜惜之意来。 齐沧抬手拦下还欲靠近满头银发的大臣。 “幽王身子不适,得尽快回去休养了,多谢诸位关心。” 那些个大臣唏嘘一声,只得散去。 “真真好个戏儿郎,不做幽王,当个戏子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名声大噪,本世子第一个参股,你考虑一下?” 众人散去,刑将夜面色已然恢复如常。 端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衣胜雪,发似泼墨,清冷、矜贵,眉眼噙着凉薄与不近人情,还有几分不可窥见的嗜血残忍。 冷瞥了齐沧一眼,薄唇勾起几分嘲弄。 “当真?” 齐沧被他这眼神看的脊背一凉,“开个玩笑。” “话说回来,袭击你的分明是太子,刺杀云如月的时候国师也掺了一脚,你怎么任由玉崇说是生死殿?” 刑将夜眉眼淡淡凝着前方。 一阵冷风吹来,他眯起双眼,疏长的眼睫挡着风沙。 “找了个替死鬼,也得他有能力送上断头台,不是吗?” 齐沧一愣,而后眼底亮起惊艳之色。 “你早就料到太子会用生死殿背锅?故意如此?” 刑将夜没再说话,回头一望,漆黑的眸子凝着玉崇气急败坏离去的身影,高深莫测。 此刻,幽王府。 昭昭跟离落守在云如月房门口,生怕云如月在里面出什么差错。 忽而,门被从内拉开。 两个姑娘险些一头摔倒。 “你们在作甚?”熟悉清冷的嗓音,叫二女同时抬头。 方才看着一副死灰般的云如月,此刻双目聚拢光芒,淡淡的凝着她二人。 “没、没什么,”昭昭担心的要命,看她无事,眼底逐渐聚起泪光。 “不许哭。” 云如月娥眉微蹙,“哭能解决问题的话,天下人什么都不必做,整日光哭就好了。” 她嗓音微冷夹杂着严厉,一下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叫昭昭愣在原地。 “小、小姐?” 云如月面色没有丝毫改变,“我让你去离将军府,等我亲自接你再回来,你为何自己回来了?” “小姐,是王爷说让我回来……” “我是你的主子,还是幽王是你的主子?” 云如月双手负在身后,垂眸睨着昭昭。 威严、尊贵,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但无论哪一种,都与她们印象中的云如月大不相同。 昭昭立马下跪,“小姐是昭昭的主子,昭昭犯错,还请小姐责罚!” “忠心、有用,若你只会哭哭啼啼,那便早日离了我去,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你宽容了。” 宽容无用。 她原先,对那些人宽容了多少。 可最后换来的,是刀剑相向,是自爆也要取她性命…… 第六十章 一帮废物 “如月……” 眼前的女子,分明还是原先那副模样,但是离落跟昭昭二人都觉得她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云如月侧目睨向离落,“你也是如此。” 若真心换不来真心,那么存在利益就好。 “传膳。” 最后扔下两个字,她转身便回了房,坐在桌前,盯着点燃的豆烛怔怔出神。 依照龙一死前的话,瑶族现在应当不再避世不出,而是遵照祝尧的命令,散到四方。 祝尧本人在瑶族内部肃清还拥护她的残党。 以他那心狠手辣,肃清是迟早的事,要不了多久,估计也会出世。 这便说明,她不用再寻找瑶族所在,也不必等着跟刑将夜建立患难与共的情谊,利用他回瑶族。 只需逼紧跟祝尧有联系的国师青重,便能再次见到祝尧,了结过往恩仇…… 灯火微闪,晃得她脸上明灭一瞬,清冷孤傲中,夹杂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凄凉。 很快,膳食送来,她一言不发的尽数吃完。 深仇大恨在,被人背叛的愤怒还在,但她还得为自己身体着想。 绝对不拿自己的身体撒气,这是云如月的准则。 吃喝完,她擦了擦嘴角,起身往外走。 昭昭见她还穿着里衣,忙起身摘下屏风上的袍子给她披上。 “夜里了,小姐当心着凉。” 方才严厉的训斥了她,她脸上却没有丁点埋怨之色。 云如月眼底眸光微动,没有说什么,拢了拢衣领,踱步出了门。 离落已经走了。 她只扫了一眼空落落的院落,便按着记忆朝刑将夜的厢房走去。 飞鹰守在门前,见她到来,立马迎上前来。 云如月瞥了一眼亮着光的屋内,“我有事寻王爷。” “王爷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飞鹰道。 “告诉你家王爷,事关他生死,我就耽误他一点时间,不会太久。” 飞鹰再次抬手将她拦下,又重复了一遍,“王爷不见任何人,还请姑娘,明日再来。” 眼看着飞鹰一副死活都不肯让的架势,云如月蹙了蹙眉,将手中捏着的解药收了回去。 也罢,明日给他也不是不行。 左右他现在毒发不了。 她转身离去。 前脚刚走,后脚飞鹰退回到房门前,压低声音道,“王妃走了。” “守着门口,任何人不得入内,本王今夜有大事要办。” 门后,刑将夜一袭黑衣,鸦色的发丝被同色发带高高束起,沉黑的眸子里蕴着无边冷意。 说完,他蒙上面容,开了后窗,如同一片黑云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夜当中。 月色正好。 东宫灯火通明。 玉崇坐在上位,盯着下跪之人,眉眼杀气浓郁。 “啪”的一声,他拍案而起,颤抖着手指着那下跪之人。 “那么多训练有素的死士,对付一个孤女,全都战死?国师派去的四大护法,全部失踪?!” 他说着说着,厉色笑了,“是本太子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你搞错了状况?” 下跪之人越发伏低身子,“属下不敢隐瞒,确实如此!山上大火连天,除却咱们人的尸首,并未看见其他人,属下派人去幽王府打探,说是他们王妃昨日夜里就回到王府了……” “昨日夜里?” 玉崇眉梢高高挑起,转身背对着下跪之人。 蓦的,阔袖将桌上摆着的名贵瓷器尽数扫落在地! “废物!一帮废物!枉本太子那般信任你们!费劲千辛万苦训练出来的你们,结果连一个孤女都搞不定!本太子要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猪!即便是撑也能撑死别人!” “国师到——” 外面传来一声唱报,青重拖着长袍跨门走了进来。 “老远就听到太子在喝骂,看来也已经听说山上的事了。” 玉崇抬手用力掐按着眉心,深吸了口气还觉气不过,上前一脚将前来汇报之人踹翻在地。 “滚!还跪在这儿干什么?等着本太子赐死你吗!” 那人都来不及站起身,顺着摔倒的势直接滚了出去。 “属下告退!” 人都走了,殿内只剩下国师与太子二人。 “太子稍安勿躁,虽然这次损失惨重,不过也让我们看清楚一点,那云如月,韬光养晦,非是传言中那般,你我二人,日后切不可轻视其。” 国师伸手,将太子拉着一并坐下。 “眼下对于太子最重要的事,并非是云如月,而是今日朝堂上,刑将夜提出来的事,若抓不到生死殿的人,太子殿下……你的位置都要不保了。” “本太子当然知晓,可生死殿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跟鬼魂般,只他们看得见本太子,本太子压根瞧不见他们,要如何抓?” 玉崇气的脸色铁青,“本来想随意找个替死鬼,哪儿曾想竟然被刑将夜那个废物反将一军,真是……” 他气不过,重重一拳砸在扶手上。 上好的梨花木,就这么被砸出来一块凹陷。 “无妨,太子还有本座。” 玉崇两眼一眨,立马坐直了身子。 “国师可是有了法子?” “本座方才卜了一卦,今夜生死殿的人,将会出现在东南方向。” 他起身,拉着玉崇踱步到里间,桌案上放着一张铺开的羊皮地图。 “东南方,太子殿下与生死殿打交道多年,觉得有什么地方是生死殿会出现的?” 玉崇负手立在地图前,朝着东南方向一看,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东南方,有本太子设立的精兵训练营!” 当了太子,为强国强兵,他主动请缨为大夏训练精兵。 生死殿与他处处作对,如今又会出现在东南方,那必然是冲着他的精兵训练营而去! 他不敢耽误,当下转身传令。 “来人!备马!” 月色悠然,银白的玉盘逐渐隐入一旁云层中。 天地昏暗。 东南方向,突的火光冲天! “有敌袭!有敌袭!” “粮仓被烧!训练教头被杀了!来人!快来人!” 训练营中救火的救火,寻人的寻人,如同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 “人在那!”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众人纷纷朝前方望去。 只见一人一袭黑衣,立在高墙之上,背负明月,雄姿伟岸。 面上一副火狐尖耳面具,下面獠牙狰狞,恐怖又诡异。 他不紧不慢的取下背后长弓,点燃箭头,猿臂拉弓,瞄准了训练营上迎风招展的旌旗。 咻—— 火箭飞射,正中靶心! 旌旗熊熊燃烧! 万箭朝他射来,他却浑然无惧,双臂张开,身形朝后一倒。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坠地时,下一秒却见其如黑鹰般拔地而起,直入长空! 第六十一章 他的身份 一夜过去。 云如月天微微亮便起床。 比以往起的更早,训练也比往日更加严苛。 一次刺杀,让她更加清楚的明白。 她身后空无一人。 无所谓。 若无人支撑,那便孤身一人登峰造极,屹立万万人之巅! 她乃天挑地选云如月! 训练完毕,东方露出鱼肚白。 她浑身被汗水湿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黑色的发丝黏连在脸颊上,褪去了眉眼中的谲艳魅骨,多了分蒲苇般的坚韧。 缓过劲儿来,她直接起身,随手抹去额上汗珠。 四周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有几根细细的青蛇盘绕在竹身,悄悄地,远远地望着她,不过去打扰。 “我日后常来,尔等多加巡逻,若有异常,提前寻我汇报。” 那几条青蛇听懂了似的,吐了吐腥红的蛇信,从一侧悄悄游走。 云如月训练的竹林,距离幽王府并不算太远。 绕着小路走一会儿就到了主街道上。 随手买了小吃准备往回走,想了想退了回来,给昭昭那丫头又多带了个枣泥糕。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太子的精兵训练营被袭击了!领头的教官全部被杀!” “什么?太子亲手设立的精兵训练营,可是给大夏训练强兵的,可如今教头都被杀了,这、这像话吗?对方是什么人?可是来者众多,所以精兵营不敌?” “呵,来者众多?我听闻只来了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别说大话了。” “真的!是生死殿的殿主!一人破营,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最后把精兵营的旗都给烧了!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你们不知道了吧?我可听说,太子查出生死殿的人刺杀幽王,但可能是随便找的替罪羊……皇上命他缉拿,要是抓不到,可要暂离东宫之位,所以这生死殿殿主不满被诬陷,出来打太子的脸了……” 买个糕点,没成想还能听到这消息。 云如月接过糕点的手收紧,细眉蹙起。 昨夜…… 昨天夜里,刑将夜刚好身子不适不见人。 就这么巧吗? 她从袖中摸出一锭银放在桌上,说了句不用找了,头也不回的往王府赶,直奔刑将夜的厢房。 还未到门口,就见有几个御医在刑将夜房中进进出出,满脸焦色,不知在忙活什么。 云如月瞧见一个眼熟的,上前问道,“王爷怎么了?为何又来这么多御医?” “王爷余毒发作,从昨天夜里就开始难受,院首大人正在宫中给薛昭仪看诊,我等实在束手无策,只能先找些方子给王爷止痛。” 云如月眼底光芒虚闪,“王爷从昨天夜里就开始难受了吗?” 那御医被云如月拉着走不开,有些急躁,“王妃身在王府,应当比我等更清楚才是啊,微臣还有事,先不多说了。” 言罢,便匆匆离去。 云如月立在拱月门前,望着门口忙碌的丫鬟御医。 难不成,是她想多了? 她还是决定亲眼去看看。 举步上前,飞鹰刚好从门内出来。 浓眉紧皱,眼底还有着淡淡的青,一看便是忧虑过度,昨日夜里没有休息好。 “王妃。”他立马抱拳一礼。 云如月瞥了一眼屋内,“王爷昨日便不舒服,为何不让我进去看诊?” 旁人不知她医术如何,但飞鹰是了解的。 “王爷不准。”飞鹰低垂下头,不看云如月双眼。 “他不准?他以前也不准,我不是照样给他看诊?” “这次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王爷说,王妃不愿与他说话,就不麻烦王妃了……” 云如月张口就要问她何时不愿与他说话了,猛然间想起,那日与齐沧用膳回来,他刚好在院中,她担心祭坛被发现,确实没有理他,直接进了房。 “……” 飞鹰抬眸小心看着她神色,而后道,“王妃若是没有其他事,属下先去忙了。” “等等。” 云如月叫住他,“我前日夜里,是如何回到王府的,你可还知道?” 她昏迷前,看到一个带着火狐鬼面的男人,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若那人是生死殿的人,幽王府的人怎能让个外人进入? 飞鹰摇摇头,“属下不知,等知晓的时候,王妃就好好躺在房间,无人知道王妃怎么回来的。” “王府守卫这般差劲?”云如月冷笑。 飞鹰连忙抱拳,“王妃恕罪,上次一战,府兵损失惨重,确实守卫不严,飞鹰必定重整旗鼓。” 这倒也是…… 搞不懂生死殿的殿主为何会帮她,云如月蹙着眉头,转身准备离去。 “王妃等等。” “什么事?” 飞鹰满脸犹豫,不知话该说不该说,最终还是一咬牙道。 “王妃能不能莫要生王爷气了?得知王妃被刺杀,王爷天不亮便带着齐沧世子入宫问皇上要个说法,王爷他是关心你的……” 云如月心下微动,“你是说,刑将夜主动去了皇宫,为我要个说法?” “正是。” 飞鹰还以为她心下有些感动,继续道,“王爷无双亲,备受挤兑,性子孤僻,不善于表达,但对王妃,还是有些特殊的……” 云如月却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刑将夜主动入宫求要个说法。 最后便是外面那些人所言,玉崇说生死殿的人刺杀幽王,若捉拿不到生死殿的人,玉崇就会被剥夺太子身份,紧接着生死殿殿主出来打脸太子…… 刑将夜不过是入宫为她要个说法而已,事情怎么全都往对刑将夜有利的方向开始发展起来? 想不通的地方,好似有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将她断裂的思绪链接了起来。 她顿住脚,回头深看了刑将夜的厢房一眼,随后从油纸中取出一块枣泥糕递给飞鹰。 “谢了,我知道了。” 飞鹰微愣,看她眉眼舒展,还以为是自己说出来的话解除了二人误会,让二人关系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王妃不必客气,主子们和睦,也是属下之幸。” 云如月没有再回话,摆摆手,直接迈入刑将夜的房间。 第六十二章 云如月你究竟是谁 屋内,浓浓的药味。 云如月惯来与药材打交道,对这味道并不反感。 她提步踏入里间,看到那男人靠在床头的身影,如往常般披散着长发,一手握拳,一声接一声的轻咳。 若不是看他肩头宽厚,侧头时还能看到凸起的喉结,她都要误以为是个美人儿在榻。 听到脚步声,他以为是下人,道,“给本王倒杯水来。” 云如月眉头轻动,转到桌前给他斟了杯茶水,伸手递上前。 刑将夜伸手去接,却见端着青花茶盏的手五指尖尖,宛若象牙玉雕般细腻白嫩,而下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手。 登时一怔,迅速回过头来,对上云如月黑白分明的亮眸。 “王爷不是口渴?” “你来作甚。” 刑将夜不自然的别过脸去,“你不理本王,本王也无需你……” 话音未落,云如月便欺身上前。 这次刑将夜却似是早有准备,闪电般抬手扣住云如月伸来的手。 “还想用这招?” “王爷好反应,一点也不像是在轮椅上坐了十年的人。”云如月朝他微微前倾身子,“我是该唤你一声王爷?还是……生死殿主?” 她两眼眯起冷光,“用生死殿主的身份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 刑将夜眸子漆黑,“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扣着云如月的手蓦地用力,将她反锁在怀中,满是病弱之气的眸子喷涌着怒火盯着她。 “不过有一句话倒是听明白了,你跟其他男子有交流……身为本王的王妃,跟其他男人有交流,你该当何罪?” 箍着她的大掌犹如枷锁般寸寸发力,几乎要捏断她的腕骨。 这男人生气好逼真,看不出演戏的痕迹。 “前日夜里,我一夜未归,是生死殿主送我回来,王爷不妨猜猜,我二人有着如何交流?” 她一点不喊疼,明眸噙笑,逼的刑将夜怒火喷发。 “是不是觉得本王不敢杀你……”他眉梢挂起寒霜,瞳眸阴翳,泛着冰冷光泽。 云如月与他四目相对,寸步不让。 “不是不敢杀,而是杀不了,王爷别忘了,你体内还有我下的毒,蚩离之毒我能解,同样的毒,我自然也能下。” “你……” 被拿捏住命门,他气的咬牙切齿,眼底的火光恨不能将云如月直接焚成渣渣。 “松手吧,王爷想把我抱怀里抱到几时?” 刑将夜哼了一声,松手将她抛开。 云如月却没起身,行动自如的刹那,迅速掀开了他衣袖,看向他手臂。 那日昏迷之前,周围的血火还未熄灭。 生死殿主将她抱起时,她若有若无的嗅到了一丝丝肉烧焦的味道。 被血火所伤,可非寻常烧伤,即便用药,数月都不见好,要遮掩,可没那么容易。 哗—— 用力过猛,刑将夜的整条衣袖都被她扯下,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 那胳膊肌肉虬起,不是狰狞结块的那种,是能看出清晰的肌肉线条,恰大好处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上面十分光滑,并未有烧伤的痕迹。 云如月仔细看了一遍,眼底升起狐疑。 怎么回事? 难道真不是一个人? 那生死殿主帮她是何缘由? 只是跟太子作对而已?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冷冷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本王余毒未清,你过来又是对本王动手又是撕扯,是想让本王死快点?好跟其他男人欢好?” 刑将夜笑得森冷,狭长的黑眸噙着几分讥讽。 “你算盘可打错了,本王一死,过门王妃得陪葬!” 让她陪葬? 那你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云如月翻了他一眼,转身提着糕点就走。 “站住!你难道不感到愧疚,给本王清理余毒吗?” 许是用力过猛,刑将夜剧烈咳嗽起来,一句话硬生生被他咳的稀烂。 “王爷不是说王妃要陪葬吗?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就想给你陪葬。” “你……” 刑将夜真是要被这女人活活气死。 门砰的关上。 确认脚步声走远,刑将夜一改方才精神,整个人萎靡的靠在床榻上。 额上不知什么时候沁出一层细密汗珠,薄唇更是血色全无。 他紧咬牙关,一手摸向被云如月撕掉衣袖的手臂肩头。 用力一撕,胳膊上竟然撕下来一张完整的人皮。 里面的皮肤被捂得微微发红,手臂处更是有一片掌心大的烧伤。 不是寻常烧伤泛红起水泡,血肉发黑,已经完全成了死肉,必须得将那肉削去,让其重新生长,否则这手臂知觉会大打折扣。 最重要的是,会泄露他的身份。 看着那处烧伤,他从枕头下取出一把匕首。 将衣袖咬在嘴里,手上动作丝毫不含糊,直接朝那死肉削下。 削肉痛楚,好似将他整个人扔进滚烫的开水当中,身上汗如出浆,不住的颤抖。 饶是如此,他黑眸坚韧,硬是一声未吭。 最后一片肉削下,他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出,身下被褥也湿了个透。 临近昏迷时,他将匕首藏好,手臂随意包扎了一下,用衣袍遮盖。 迷迷糊糊之际,又回想起当时找到云如月时的场景。 遍地业火,她盘膝坐在雨中,如同被浇透的广玉兰花,身形摇晃。 若是会武他能理解,但…… 国师派出去的是四大护法,瑶族中人。 你一弱女子是如何应对的? 而且四大护法尸首无存,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又想起她明媚张扬,又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来,脑海中却与另外一个女子的模样重合。 名字一样,连笑都一样。 云如月,你究竟是什么人? 最后一点思绪落下,他彻底陷入了昏迷。 云如月回到黄花院,在耳房前停了停脚。 屋内,传出昭昭低声读书的声音。 她垂眸看了眼手中提着的糕点,将之放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身形从窗口晃过,引起昭昭注意,她连忙出门,没看到自家小姐,倒是看到了地上的糕点。 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欣喜的将糕点收入房中,旋即屁颠儿屁颠儿的朝云如月房间走去。 “谢谢小姐。”她一进门便说。 云如月只当没听到,神色淡淡,带着几分故作矜持的疏远。 “去平安侯府一趟,问问他老人家,一万金什么时候送来。” 第六十三章 主人比我还毒 昭昭离去。 云如月醒来之后训斥了她一番之后,她白日有空便读书,到夜里,虽然她未说过,但云如月知道,她每日夜里都会出去两个时辰,不知道做什么去。 总归是不会做什么坏事,云如月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一会儿,昭昭就来回信。 “小姐,平安侯夫人说侯爷不在府上。” 躲债? 云如月没忍住嗤笑出声。 大夏的堂堂侯爷,为了不还钱,竟然做出如此丑态。 “小姐,我们这下怎么办?” “你觉得如何是好?” 昭昭不成长,她这次没有抛弃她,他日昭昭变成她的软肋,被敌人拿捏,她必然也是要抛弃昭昭的。 她现在对昭昭严苛,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自己好。 昭昭沉默了一会儿道,“奴婢愚笨,也无甚本事,若是奴婢的话,只能在侯府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天下皆知,但若是小姐……” 她顿了顿,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郑重其事的开口。 “小姐天纵奇才,或可下毒威胁之!” 这样的手段,云如月先前用了几次,都可全身而退。 因为她是云如月,有能力也有把握。 但若换成其他人,兴许下的了毒,也全身而退不了。 云如月伸手抵上下巴,眼底亮起略微诧异的光芒。 心下暗赞这丫头有些长进。 “手段过于单一,会让人心生防备,俗话说的话,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那小姐准备如何?” 那可是足足一万金,若是拿到手,他日幽王驾鹤西去,她家小姐不陪葬,带着这些钱逃跑都够挥霍一辈子了。 云如月如狐般的眼亮起冷冽精芒。 “钱……以物易物的东西罢了,你好好想想,平安侯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人有所求,最好拿捏。” 昭昭咬着下唇,脑海中飞速旋转。 片刻之后,她猛然道,“郡主!” 孺子可教。 云如月满意的望着这丫头,好生培养,他日她重回瑶族,这丫头也可自己活出一条精彩的路来。 “再去侯府一趟,就说,若想知道郡主下落,就带一万金过来。” “是!” 昭昭眉眼满是兴奋,快速离去。 【毒!真毒!主人比我的毒还毒!】 袖中,在玉镯中养伤的乌鳞慢悠悠的爬了出来,一脸崇拜的看着云如月。 “尾巴好点了吗?”云如月问。 乌鳞立马盘起身子,将尾巴尖高高抬起,在云如月眼前晃啊晃。 【瞧瞧,鳞片乌黑亮丽,尾巴结实有力,日后怕是有不少小母蛇为我这公蛇腰倾倒了……】 云如月忍俊不禁,抬手轻弹它小脑袋。 “一万金到手后,去国师府转转。” 她要情报。 养的动物会被那个国师察觉,但若是瓦解了他的内部呢?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到时候主子先走,我埋伏在他被子里,等那白毛驴一进被窝,我就让他爷爷变奶奶!】 差点毁了它的公蛇腰,它岂能让他好过? 它就一条腿差点断了,那它就让他多出来的一条腿也断掉! “不要轻举妄动,当心下次小命呜呼。” 云如月警告性的点了点它的脑袋。 那青重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的技法都能被青重所破,而且,祝尧还派了四大护法给他。 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她也得小心行事…… 【怕什么?主子乃是天地挑选云如月!】 云如月轻扬眉梢,起身朝外走去。 乌鳞立马乖乖的缠绕在她手腕上。 院内冷风轻过,吹动那棵巨大的槐树沙沙作响。 云如月躺在摇椅上,闭目假寐。 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尖细的嗓音。 “皇上有旨!召幽王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云如月缓缓睁开眼。 这个节骨眼上传召幽王?怕是皇上也怀疑昨日太子精兵营被袭的事与刑将夜有关。 她得进宫跟着看看,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思及此,她当即起身,朝着正院走去。 刚到拐角,就见飞鹰推着刑将夜走了出来。 刑将夜身穿白袍,脸色比方才不知难看了多少。 每一声咳嗽,那瘦削的身影都跟着震颤,好似云如月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洞穿。 她蹙了蹙眉,走上前去,顺势掏出一颗丹药递到刑将夜面前。 他抬起黝黑的眸,挑眉,似是在询问她又在想什么把戏来谋害他。 “止咳,以免王爷当着皇上的面,把肺咳出来,惊到皇上,可是满门抄斩……” 她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刑将夜垂下眼睫,看着她如玉手指中的莹润药丸,伸手接下,没有犹豫吞入腹中。 这药,与那女人炼制的不相上下。 他心中这么想着,抬眸又看向云如月。 五官不像,但是她那双眼,总是能发出跟那个女人一样的神采来。 忽而,那女人弯下腰来,与他四目相对。 眸子明灿,气若幽兰。 “我给你的可不是摄心丸,这么看着我,会让我误会王爷对我动心了。” 刑将夜一张脸瞬间黑下,垂下眼睫的刹那,遮掩住飞掠过的慌乱。 云如月不以为然的扬扬眉,直接上前从飞鹰手中接过轮椅。 “府上守备差劲,你留在府上,我送王爷入宫,也更方便些。” “这……” 刑将夜大致猜得出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还是没有打消对他的猜疑,所以要跟着入宫。 心里知道,嘴上还是得说一句。 “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云如月俯身凑在他耳畔,“王爷放心,我只是担心王爷身子安危罢了。” 满嘴胡说八道,但那般柔声细语,让刑将夜恍若身处云端,又念起多年前见过的那个女人来,心中竟有些被这谎话慰藉到。 一抬手,飞鹰便退后去,给云如月让了路。 “幽王,请吧!” 那太监侧身让开一条路,云如月推着刑将夜便朝门外走去。 临行前,刑将夜侧目看了飞鹰一眼,一手握拳轻咳一声。 飞鹰像是意会了什么,颔首点头,转身离去。 马车疾驰,很快便到了宫中。 议政殿前,不见众多大臣,只有太子玉崇,还有一人,国师青重。 云如月见这架势,便知今日这一趟,凶险了…… 第六十四章 验证,是不是废人 刑将夜眼底眸光微闪,不慌不乱,冲着上位穿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鞠躬行礼。 “见过皇上。” 青重对着他一行礼,“见过幽王爷。” 刑将夜淡瞥了他一眼,算是打过照面。 “本王昨夜余毒复发,方才压制住些许,若有礼数不周到之处,还望皇上见谅。” “余毒复发?”皇上一副忧心模样,“蚩离之毒,不是已解了吗?” 刑将夜哑然失笑。 “蚩离乃无解之毒,能拔除些许毒药,已算不容易,怎么可能完全肃清。” “来人!传吕正德!”皇上高声道。 立马有宫人退了下去。 云如月在旁边看着,视线在青重一张老脸上扫过,双手负在身后,直接攥住了想要爬出来给青重致命一击的乌鳞。 “传闻王妃前日遇刺,眼下看来,并无大碍啊。” 青重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得别有深意。 “本座怎未听闻,云家之女会武?” “云如月默默无闻,国师这种大人物,未有听闻过我,也是正常。” “王妃若是默默无闻之辈,那这京都中,可就没有能人异士了……” 能让他四大护法直接尸骨无存,整个大夏,怕是只有云如月一人能办到。 他昨日已经修书一封去隐世,将云如月的特征均告知,相信很快就会有答复。 届时他就能知道眼前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国师倒是关心本王的王妃。” 云如月打算回话,没成想刑将夜直接接过话头。 他冷瞥了青重一眼,看向坐上皇上。 “本王身子不适,不知皇上这么急着传唤本王有何要事?若是无事,本王要回去休息了。” 皇上给玉崇递了个眼神,玉崇上前一步,身上穿着的月白掐金丝长袍随着他动作摆动。 “昨日本太子的精兵训练营被袭击,有人说是幽王你所为……” 刑将夜冷笑,“是吗?本王怎么听说,是生死殿殿主所为?太子若是找不到背黑锅之人,也合该好好挑选一下,让本王一个废人背黑锅,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玉崇瞥了一眼他身下轮椅,“是不是废人还不好说,想当年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仔细想想,如今未必没有人会明面上假装双腿残废,背地里行危国害民之事!” “所以太子的意思是什么?” 刑将夜抬起眼皮,朝他看去。 玉崇还未开口说话,这时,外面陆陆续续竟来了不少官员。 领头在前的,一袭雨过天青长袍,玉冠束发,风流倜傥。 齐王世子,齐沧。 殿内几人,包括皇上在内,皆是眉头一皱。 “参见皇上、太子殿下、国师。”齐沧彬彬有礼,眉眼却仍旧拢着一股不可抑制的傲然。 身后跟来的不少官员也齐齐上前下跪行礼。 皇上额角青筋跳起。 “朕并未传唤他人,尔等入宫作甚?!” 那些官员霎时间面面相觑。 “这……” 齐沧回道,“皇上息怒,微臣斗胆,听闻幽王毒发还被传唤入宫,十分担忧,但我一人,多年未曾入宫,实在识不得路,所以便叫上诸位大臣随我一同前往……” 好个不识路! 这胡话张口就来的本事,让云如月都开了眼界。 有她当年的风范。 她扭头再看皇上跟玉崇二人,父子二人脸色如出一辙,煞是精彩。 好半晌,皇上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齐沧也不废话,转眼看向立在不远处的玉崇。 “太子殿下,方才入宫,我听闻太子殿下说,是幽王昨日夜里袭击的精兵训练营,是吗?” 玉崇还没说话,身后那些个大臣先窃窃私语起来。 “这怎么可能,幽王双腿残废,已经多年,一个废人要如何去袭击精兵训练营?” “说的是啊,那是精兵训练营,又不是一堆酒囊饭袋?” 齐沧挑眉看着他。 刑将夜坐在轮椅上,微垂眉眼,隐着眼底丝丝笑意。 玉崇额角青筋跳起,高声道。 “幽王双腿残疾多年,你们怎知没有痊愈!?有请大夫亲自去看过诊吗!坐个轮椅就能装残废,戴个眼罩岂不是就能装瞎子了?” “这……” 那些个大臣虽然觉得玉崇有些无理取闹,但人家现在还是太子,他们这些个臣子如何敢反驳? “无妨,太子想如何验证,本王都配合,只求剩下的几日期限内,太子能尽快将袭击本王与王妃的贼子捉拿归案。” 刑将夜语气淡淡,带着一丝丝的软弱无奈。 云如月听在耳中,逐渐眯起两眼,看着近在咫尺男人瘦削的身影。 若这不是装的,那么就是她在瑶族认识的那个铮铮铁骨的男人早已死了,眼前这个是赝品。 她印象中的刑将夜,可不是个软弱之辈。 男子汉大丈夫,铁骨铮铮,抛头颅洒热血,应当是那般顶天立地的男儿。 也正因为对他有些好印象,所以对待他,她一直不曾采用过激手段。 看着诸位大臣对刑将夜都心怀同情,玉崇哼了一声。 “幽王也莫要记恨本太子,本太子所做这一切,也皆是为了大夏。” 刑将夜垂着眼眸,眼底冷冷的杀气蔓延。 冠冕堂皇…… “吕正德到——” 外面,太监高声唱报。 吕正德身穿御医服,提着医药箱从门外快步走入。 一路未曾抬头,直至跪拜后皇上让他起身,他方才敢略微抬起头。 这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刑将夜身后的云如月。 他心下微动,快速低垂下头,不再与她有视线交汇。 宫中,最忌讳有私交。 他身为御医,更是如此。 “院首大人来的正好,先前,便是你给幽王的废腿看的诊,你且来告诉大家,幽王腿废,是个什么情形?” 吕正德双手一抱拳道,“幽王双腿筋脉断裂,下身毫无知觉。” 玉崇斜睨着刑将夜,“若是幽王双腿有知觉,便是双腿安好,可对?” “正是……” 玉崇再不废话,“来人!把东西端上来!” 很快,有宫人端了两盆滚烫的沸水上来。 木盆底下还坐着烧红的火炭,那沸水还在不停地翻滚。 第六十五章 她如日光耀眼 沸水一端上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玉崇是要做什么。 云如月秀眉皱起。 她清楚,刑将夜的双腿是装废的,有知觉。 这一盆沸水泡进去,双脚指定烫废了。 她看向刑将夜。 来京都有一段时日,知晓幽王府形势不妙,他需要忍辱负重,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怎么忍? 再忍下去,得不偿失。 刑将夜低垂眼眸,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玉佩,扫了一眼那沸水,俊美的脸上没有丁点波澜。 这男人,到底想怎么解决眼下处境? 虽说他是铁铮铮的汉子,剜骨疗伤都不在话下,但那是疗伤,这是致残啊。 云如月眼睁睁看着那沸腾的水盆放在地上,距离她有一米,但饶是如此,还是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气浪不停地朝她身上扑来,燥热无比。 玉崇抬脚绕到刑将夜面前,双手负在身后,笑眯眯的望着他。 “幽王,请吧。” 旁边自有宫人上前,蹲下身帮刑将夜脱去鞋袜。 刑将夜完全不反抗,当真像是个废人,任由那宫人摆布。 玉崇跟青重皆紧盯着刑将夜,不放过他脸上掠过的丁点神情。 稍有变化,他们就可以翻盘。 不光太子地位保住了,还可以一举削弱藩王势力。 刑将夜鞋袜被尽数褪去,双脚常年不见日光,白皙无比,由宫人扶着,缓缓往加了火炭的水盆里放去。 蒸汽源源不断的往上冒,只片刻,那宫人手背就被蒸汽烫的通红,额上冒出冷汗,咬牙硬生生忍着。 刑将夜双脚也被蒸汽熏得通红,但眉眼毫无波动,仿佛不过是在经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泡脚罢了。 齐沧眉心紧锁,拢在阔袖下的手沁出冷汗。 想上前阻止,但是他十分清楚,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他跟刑将夜多年大计要毁于一旦。 他错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再看接下来残忍的一幕。 可谁知,下一秒,云如月箭步上前,直接一脚将那滚烫的水盆连带底下的碳火一脚踢翻! 火炭迸溅出来火星子,险些飞到玉崇长袍上,惊得他连忙侧身躲避。 一阵心有余悸之后,开口大喝。 “云如月!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眉心敛起,眼底露出不虞之色。 “云如月,你这是作甚?” 云如月站了出来,脊背挺得笔直,直面皇上。 “无甚,只是见不得夫君在我眼前受苦罢了。” 她双目明亮,纤细的身形却如钢铁般不可屈折。 刑将夜心头猛地一震,抬头错愕的看着眼前女子。 他忍辱负重多年,做过许多在他人看来的疯子行为。 实力不足,伤己一千换敌人八百的事更是常有。 虽有忠实的部下跟朋友心疼体恤他,但从未有一人开口说心疼他。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是她…… 她骄纵意气,只是站在那里,身上便散发出来一股无形的气势。 绝不屈服,胜券在握,敢与天争锋的气势! 这股气势,他一点都不陌生。 双腿残废,求医无门时,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求医瑶族。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瑶族所在,通过重重考验,见到了一个女子。 得知女子便是瑶族大祭司,给他医治之人,他心头最后一点希望熄灭。 好多年长的名医都束手无策,这么一个年轻女子,如何能行…… 但那女子,丝毫不介意他质疑的眼神,身穿银衣,赤着双脚,随意的斜倚在树干上,侧目睨他双腿。 “这些年过去,你还是头一个通过考验的……残废,本座医了。” 那般艰难的事,她随口说出便做了承诺。 话音随意,却让人丝毫不怀疑她有这个能力。 在他心里,那女子无所不能,比日光还要耀眼。 朝他偶尔照耀而来的光芒,被他收集起来,在心头落了火种,把即将枯竭熄灭的心重新点燃…… 她如烈日。 不可直视。 不可妄想。 高不可攀! 怕日后无缘再见,他便留了私心与她徒儿结交好友,妄图有朝一日再复相见。 没成想,仍旧是奢望。 他与祝尧书信往来,数月前断了。 还以为再见不到那般光芒万丈的人,没成想,今日又见到了。 还是在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刑将夜放在扶手上的双手逐渐收紧,如修竹般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发颤,眼眶也跟着发热。 “见不得夫君受苦?”玉崇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将刑将夜的思绪打断。 他倏然从回忆中抽回神来,却好似喝了忘年醉般,余劲儿还在胸前不住激荡,久久不能恢复平静,只能低垂下头,遮掩住面上神情。 “我看你是想隐瞒刑将夜双腿并非残废的事实!” 云如月冷瞥向玉崇,“即便王爷双腿毫无知觉,但滚烫的热水会伤及皮肤,日后伤口溃烂感染,会危及我夫君性命,我倒想问问太子殿下,可是故意要取我夫君性命?” 底下人立马议论起来。 “说的是啊,这腿虽说没有知觉,但是烫伤还是会在,人只是感觉不到疼了而已。” “幽王又被下毒,又被刺杀,眼下又要被泡滚烫的水,这……” 眼看着那些人讨论的话题越发跑偏,就差直接说玉崇有意害幽王,玉崇黑着一张脸道。 “不用开水,如何测试?” “太子殿下若真是不信我家王爷,我有一法子,可以让太子一试便知。” “什么法子?” 云如月从蛟龙玉镯中取出两枚金针,夹在纤细的手指中。 “云如月不才,闲来无事翻过医书,知晓人腿上有几个穴位,一针扎下去,会剧痛无比,即便是忍也忍不住,太子若是不信,可先亲身示范,然后我再用到幽王身上,是不是装残废,一试就知。” 她晃悠着手中金针,看着玉崇戒备的神色,忽而笑了。 “太子殿下既忧国为民,更应该亲自体验,以免旁人浑水摸鱼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玉崇望来,玉崇咬了咬牙,道,“……好!” 他转眼看向青重跟吕正德,“还请国师跟院首大人过来做个见证。” 以免云如月这女人故意扎错穴位。 左右宫人上前,给玉崇脱下鞋袜。 第六十六章 王爷耳朵怎么红了 云如月捏着金针,举步踱到玉崇跟前。 “院首大人,你对穴位也有了解,你在旁边看着,以免旁人说我放水。” “是……” 吕正德乖乖站在云如月身旁,垂着眼眸,一副恭顺模样,心下却不住的嘀咕。 玉崇这下可是踢到铁板了。 云如月虽然表面看着和善,但手段可多着呢。 “本座也在旁边看着点吧,这样更公正,不是吗?” “国师大人随意。”云如月扫了青重一眼,看向玉崇。 “太子殿下,可要咬着点什么?” 玉崇哼了一声,不屑的看着眼前女子。 “不必。” 扎个金针罢了,能有多疼? 他当初被刑将夜可是当街刺了一剑,都没有叫出声。 云如月也不跟他客气,蹲下身,玉指在他小腿上游走寸量,寻找穴位。 她指腹柔软微凉,在玉崇小腿上划来划去,好似绒羽轻撩在玉崇心头,让他生出些许异样。 玉崇眉心蹙起,垂眸睨向眼前女子。 曾经被他抛弃,不屑与她成婚的女子,这还是他第二次正眼看她。 上一次是在地牢中,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眼下距离如此之近,光线明亮,终于看了个清楚。 女子唇红齿白,肤若凝脂,身上没有众多名贵首饰相配,如同东海玉珠,散发着莹莹光辉。 不夺目不张扬,却能让人注意到她。 而且这一看,就很难移开眼去。 刑将夜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底光芒幽暗下去,放在扶手上的五指缓缓收拢。 玉崇还没意识到自己看着云如月怔怔出神,见她素手动作,紧跟着尖锐的刺痛感直冲脑海。 “啊——” 玉崇毫无准备,在大殿上失声惨叫。 声音凄厉,震耳欲聋。 不光左右大臣,就连座上的皇帝都觉得有些丢人,抬手半掩面,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 云如月抬头不屑的看了玉崇一眼,将手中金针抽出。 站起身,她略嘲笑的道,“太子殿下好嗓门。” 腿上痛感久久未退,玉崇却是紧咬牙关,不敢再开口。 两眼愤恨的盯着云如月,脸色憋到通红发紫。 云如月不理会他,回头看向众人。 “太子殿下舍身实验,扎针痛不痛,想必大家心下已经有数了。” 众大臣捋须连连点头,云如月顺势看向吕正德与青重。 “方才下针的位置,想必二位已经看清楚了,接下来,我会在同样的位置,给幽王来一针。” 青重与吕正德均没有异议,侧身让开一条路。 云如月走到刑将夜面前,蹲下。 找准穴位,她抬头对着刑将夜道,“王爷,我要开始了。” 她扎的穴位,没有半分相差,是真的疼。 但这疼痛,比起当初剜骨疗伤还差些距离。 旁人忍不住,但云如月相信他刑将夜能忍住。 “嗯。” 刑将夜淡淡应了一声,看着她开始下针。 他视线掠过她眉眼,再到肩头、脖颈、五指…… 没有易容痕迹,没有一处与那位云如月相同,但她身上就是散发着让他当初无比神往的气息。 因仇恨而渐渐沉寂的心,此刻因为那熟悉的气息而逐渐恢复了点生气。 云如月没有注意到他炽热的视线,手中捏着金针,朝着穴位便扎了下去。 金针没入皮下一半,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紧盯着刑将夜面上神色。 淡然无波,如静湖中一池青莲,纹丝不动。 “看来幽王双腿真的还是残废啊。”青重说了一句。 等到他这句话,云如月抽出金针起身。 蓦的,身侧站着的青重忽然手腕一动,一根银针从他指尖弹射而出,正中刑将夜另一条腿同样穴位! 云如月心头猛然悬起,想要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 她对刑将夜说开始,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但对于这种毫无准备的痛感,是个正常人都会露出几分破绽。 就在她以为糟了,脑海中飞速旋转时。 刑将夜两眼清冷的扫了一眼腿上多出的银针,掀起眼皮看向青重。 “看来国师年迈,针都抓不住,掉在本王身上了。” 青重呵呵捋须一笑,上前将银针抽走。 “实在抱歉,方才一时手抖,不知怎么,银针就飞出去了,好在幽王双腿毫无知觉,否则本座真是罪该万死,要落个袭击王爷的罪名了。” 云如月心下狠狠松了口气,眼尖的看到刑将夜额头沁出细细的冷汗,不着痕迹的转身,将他挡在身后,遮住众人视线,将矛头指向玉崇。 “太子殿下,我家夫君双腿仍旧没有恢复知觉,敢问要如何孤身一人闯入精兵训练营?” 玉崇提出来的事,本想几个人私下解决,就算刑将夜发难,也可让他父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没想到齐沧这小子竟然带着一帮大臣来了,这就不是可以内部消化的事了。 云如月见他答不上来,扭头看向皇上。 “敢问皇上,太子殿下没有证据,随意怀疑他人,还是一国堂堂王爷,此事该如何处理?” 皇上眼下又气又怒。 他亲自立下的太子,竟是如此废物,在刑将夜手里连栽两次! 还剥夺藩王权利? 等他驾崩之后,太子继位,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傀儡皇帝。 “来人,带太子出去,重打三十大板!责令,尽快擒拿危害幽王府的幕后贼人!散朝!” 皇上一拍龙椅扶手起身,气冲冲的离去。 玉崇腿上痛感还未消退,紧跟着就被宫人提着双臂拉拽出去,当众打起了板子。 这回他不敢再喊。 因为方才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已经够丢人的了。 云如月嘴角勾起盈盈笑意,转过身去。 一回头,与刑将夜四目相对。 见他慌乱错开视线,云如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俯身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 “王爷为何偷看我?” 她吐气如兰,气息温热,却将刑将夜耳尖熏的绯红。 刑将夜哼了一声,板着一张俊脸。 “本王在看齐沧,莫要自作多情。” 云如月压根不在意他说什么,看到他逐渐发红的耳尖,伸手捏了捏。 “哎呀,王爷耳朵怎么红了?” 第六十七章 你是喜欢本王吗 “你是喜欢本王吗?” 刑将夜抬起幽深的眸子,望进她眼里,带着询问。 云如月嘴角笑意微凝,旋即眼中笑意越深,“是喜欢啊。” 距离如此之近,她清晰的看到刑将夜漆黑的双目瞳孔骤然紧缩,继而笑容越发灿烂。 刑将夜情知又被挑逗,俊脸顿时沉下,自己转着轮椅朝外驶去。 齐沧见状,上前扶住他轮椅,推着他往前。 “王爷生气了吗?” 云如月在身后漫步追着。 她倒也没撒谎。 是喜欢。 喜欢看那个剜骨疗伤面色不改、平日里面上透着疏远清冷的男人,脸上露出不符合他本人的神情。 刑将夜眼下种种都是伪装,她想打破他的面具,看看下面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齐沧回头看了云如月一眼,对着刑将夜道,“你的王妃在叫你。” 刑将夜恨得咬牙切齿,脸颊两侧咬肌紧绷。 “推快点,没吃饭吗!” 放在扶手上的双手紧攥成拳,倒不是气他又被云如月玩弄。 而是面对那样神采的一双眸,听到她说喜欢的时候,他的心不争气的狠狠跳了一下。 且看到她得逞的笑容时,心头又不可避免的升起失落。 他所有憧憬,都是给瑶族那个女人的。 但如今却对另一个女人产生了,令他十分厌恶这样的自己。 齐沧双手一撒,负在身后,高抬下巴,哼声道,“好兄弟帮你推车还凶?自己回去吧。” “你……” 刑将夜清冷白皙的俊脸被气的浮上血色,抬手按压跳痛的额头。 这残废王爷,他真是一天都装不下去了! 身下轮椅又是一动,他倏地睁开眼眸,以为是齐沧那小子重新推起自己,没成想侧目一看,云如月那个可恶的女人正冲着他笑。 她推着刑将夜,看着左右砖红高墙,漫不经心的道,“王爷素日里板着一张脸,好似将七情六欲断了去的和尚,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是现在好些,瞧着有血有肉,总算像是个‘人’了。” 刑将夜以为她又要说逗弄他的话来,听完之后,方才心中的恼火褪去了些许。 但苦大仇深? 他垂下疏长的眼睫,在面上投下一片阴影。 身负血海深仇,岂能不苦大仇深? 二人一路无言,回了王府。 飞鹰来接,刑将夜便由他推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如月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喃喃道,“今日好歹帮了你,一句谢谢都没有。” 前方,刑将夜被飞鹰推至院中,低声道,“平安侯爷来了,找王妃有事,此刻在黄花院。” 又找云如月那个女人? 原先的事情不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吗?这次又因为什么事? 本来不想管,但今日云如月在大殿上帮了他一个大忙。 刑将夜顿了顿道,“去暗室。” 王府各个院落都有一条暗道,中心点是刑将夜厢房。 原先是防止有人刺杀,没想到眼下,竟然用来偷听墙角。 云如月的厢房中,挂着画的墙壁忽然朝内凹陷,紧接着裂开一条缝隙,正对着窗口方向,外面发生的一切,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刑将夜便站在那缝隙处,墨黑的眸子顺着窗户朝外望去。 平安侯双手垂在身前,焦急的来回踱步。 “哟,平安侯爷,今日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寒舍?” 云如月清脆的声音飘来。 刑将夜眼底眸光闪了闪。 这女人,不光在他跟前这般随意傲气,在其他人跟前也是如此。 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人,那是有十足的底气。 纤细的身影,身穿素色衣裙,身后跟着昭昭,缓缓朝院内踱步而来。 看也不看平安侯,自顾自的走到槐树下的摇椅躺下,闭目假寐,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晃着。 平安侯心下将这女人恨得咬牙切齿。 不是你说有他女儿的消息,让他拿钱来换吗? 但女儿还捏在她手上,平安侯不敢轻举妄动,恭恭敬敬抱拳一礼。 “见过幽王妃,本侯前来给王妃送当初约定好的一万金。” 说完,给旁边下人递了个眼神。 那下人立马抽出一叠银票,拱手送到云如月面前。 昭昭挡住他动作,将银票接下,清点了一番,确认真伪,便在云如月耳畔低声道。 “小姐,确实一万金。” 云如月满意的勾起唇来,两眼却并未睁开。 “平安侯果然守信。” 平安侯强行按压着心头火气,耐着性子抱拳又是一礼。 “本侯信守承诺,还望幽王妃告知小女下落。” “不知。” 云如月幽幽张口,吐出两个字。 平安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起头来。 “幽王妃!你说将一万金送来,便告诉我女儿下落,如今怎么出尔反尔!” 云如月慢悠悠睁开双眼,看着被风吹的槐树叶。 “我是问你想不想知道女儿的下落,并未说我知道,不是吗?” 这女人…… 刑将夜听着这话,心中万分无奈。 这天底下,怕是没人能诡辩过这个女人。 她美目移向平安侯。 “侯爷,下次听别人说话,可要听仔细,以免闹出误会来……” 看平安侯一张脸青了又紫,紫了又红,昭昭没忍住低笑出声。 平安侯一记眼刀立马朝她飞射而来,昭昭连忙咬唇低垂下头。 云如月坐直身子,正眼看他。 “平安侯,钱带到,我也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走了,毕竟这是幽王府后院,侯爷姑且也算个男人,呆久了,会引人闲话。” 姑且算个男人? 平安侯心头本就冒火,听到这话更是直接火山喷发! “幽王妃,”他紧咬牙关,两眼被火光烧的通明,“今日之事本侯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 “侯爷这是威胁我?”云如月笑得灿烂,“我这人最不怕威胁,世人都说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女,无依无靠,自然同理,我孤身一人,无所畏惧。” 平安侯冷扫了昭昭一眼,“是吗?人只要活在这世上,就不可能没有软肋,咱们走着瞧!” 如此赤果果的威胁,藏在云如月袖中的乌鳞再也听不下去,直接从袖中窜出,盘在云如月手腕上,冲着平安侯厉声嘶吼! 暗室中的刑将夜,在看到乌鳞的刹那,心蓦的跳停! 是她! 第六十八章 抹杀云如月 通体乌黑的蛇,或许大同小异。 但是那位女子手中乌蛇,鳞片黝黑发亮,双目是淡淡的金。 且十分通灵性,时常藏在她袖中,但凡听到不利于主人的话,就会出来嘶吼示威。 他犹记得,当初看到她的瞬间,觉得是个年轻女子,定然救不了他,便说了些丧气话,乌鳞便出来朝他嘶吼。 女子微笑着点着乌鳞的脑袋,对他道,“它在骂你,狗眼看人低……” 他当时有些无语,一条蛇怎么会骂人。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通晓蛇类语言。 后来发现,她真的懂。 不光蛇类,世间动物语言,她皆懂。 她是个神奇的女子。 神奇到他觉得她是不属于这凡尘的女子。 她应当是从九天坠落凡尘的精灵。 心跳过快,被刻意压制的气息泄露。 云如月警惕的飞快朝屋内望去。 刑将夜心猛地提起,急忙将气息压下,悄悄地从暗室中退出。 “平安侯,慢走不送。” 云如月不再跟平安侯废话,起身就朝屋内大步走去。 推门一看,屋内什么都没有。 设下的祭坛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眉心轻蹙,刚刚分明感觉到有气息在内。 “小姐,怎么了?”昭昭赶了过来。 “没什么。” 云如月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小姐尽管吩咐。” “国师应当每月都会开坛祭法,或者传道受业,帮我打问一下,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是!”昭昭一副煞有介事的凝重模样,“昭昭定不辱命!” 金钱到手,就差推磨的鬼了…… 天气一天天转暖,日头晒着,让人有些头脑发昏。 刑将夜出了暗室,再出来,便是自己的房间。 他无需伪装,笔挺的站在原地,身上白色长袍齐整垂地,如玉雕刻的清冷容颜盯着虚空怔怔出神,甚是坐都忘了坐。 “王爷,怎么了?” 方才从暗室出来,他便一直心不在焉,甚至在暗道里几次都险些触动机关,幸好他在后面跟着,否则他必定会被射成筛子。 说来也可笑,大仇未报,不是死于敌人手里,而是自杀…… 还是死于自己设下的机关中。 刑将夜不说话,好半晌,他才开口。 “飞鹰,磨墨。” “什么?” 飞鹰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好好的,突然要磨墨了。 “本王要修书一封去瑶族。” 乌鳞认主,那必然是他倾慕憧憬的女人。 但她为何会换了一副容貌出现在他眼前,可是出了什么变故,他要问清楚。 脑海中太过纷乱,兴奋、激动、担忧,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他根本无法好好思考。 站在书案前,手执起名贵的狼毫,才落在纸上,他动作又猛地一滞。 不行。 他不能书信问祝尧。 瑶族避世,云如月更是坚守这信则。 而如今国师身边有瑶族的人,她又换了模样出现,被瑶族的人追杀。 必然瑶族内乱。 祝尧是她的弟子,必定陷于骚乱之中,所以书信失联。 他一封信寄出,只会暴露云如月的行踪,得不偿失。 想到这儿,他将狼毫放下。 “算了,收起来吧。” 他垂着眉眼,回想起当日在雨中看到盘膝而坐的她。 被族人背叛围杀,她心头必定万分落寞凄凉,怪不得那日露出那般神情。 瑶族内部事务他无从得知,所幸她在他身边,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守护好她…… 但她十分强大,说不定无需他守护。 刑将夜心中顿时有些挫败,走一步看一步吧。 夜里,昭昭带回来云如想要的消息。 点星宫每隔七日都会给弟子传道受业,距离下一次,正好是后日。 云如月养精蓄锐一日,到传道受业之日,便出了府门去,挑了一处距离皇宫不远的饭馆坐下。 二楼上,刚好有高高的槐树枝叶伸进来些许,不少麻雀站在树杈避暑乘凉。 云如月打了昭昭去传菜,趁着空挡对着那些麻雀道。 “帮我去宫里探探信儿,无需近看,远远地瞧瞧点星宫是何情况就行。” 一群麻雀啁啾叫着,振翅朝着皇宫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宫内,婉嫔寝宫。 “报——平安侯夫人求见!” 婉嫔斜倚在贵妃榻上喝着燕窝,听到这声通报,意外的撩起眼皮。 “平安侯夫人?真是稀客啊,传。” 没一会儿,平安侯夫人便匆匆从殿外走入,冲着婉嫔恭恭敬敬一礼。 “见过婉嫔娘娘。” 婉嫔放下燕窝朝她看来,“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平安侯夫人给吹来了?” “娘娘言重,早先我那女儿跟思甜关系好,我这当娘的,也该早些跟女儿朋友的长辈多多联络,今日特意前来,给娘娘送些补品。” 她回头示意下人,端着一个红丝绒锦盒上来,转交给宫女。 婉嫔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一只上等的人参,满意一笑。 “夫人还站着作甚,过来与我同坐。” 宫中嫔妃若想得宠,自身实力够硬不说,还需有外界支持,多个朋友,总归是好的。 “娘娘,”平安侯夫人叹息一声,眼圈逐渐发红。 “夫人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 “实不相瞒,娘娘,我的女儿悠悠,是被那云如月给害死了!” “什么?!”婉嫔吃了一惊,“人还没找到而已吧,本宫觉得,那云如月一个孤女,应当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平安侯夫人连连摇头,眼中亮起坚定狠毒的光芒。 “娘娘别被她外表蒙骗,思甜失身,被逼无奈嫁给吕安侯世子的事,娘娘难道忘了吗?” 这事,可是婉嫔最提不得的事。 因为自家侄女不检点,导致皇上近日都不来她宫里,反倒去宠幸薛昭仪去了! “侯爷夫人提起此事,是想如何?” 平安侯夫人连忙跪在地上,“臣妇没有要寻事的意思,只是思甜受了委屈,日后必定想报复,可云如月心狠手辣,思甜天真善良,根本不是对手,不如,娘娘与我联手……” 她抬起头,双目射出凶芒,“提前将那云如月抹杀了去!” 第六十九章 初见容景 “小姐,菜上齐了。”昭昭推门而入。 云如月“嗯”了一声,一手支着下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收回视线,执起筷子开始用膳。 鲜汤蹄花、火腿煨笋…… 瑶族避世不出,这些东西鲜少见着,云如月吃的津津有味。 食过半,天边振翅飞来几只麻雀,哪儿都不落,就落在云如月窗户前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是汇报工作一般,一只叫完挤掉另一只继续汇报。 云如月听得入神,放下了手中筷子。 “小姐,这几只雀儿倒是有趣,只对着小姐一人叫唤。” 云如月笑笑不语,两眼光芒逐渐变得深沉。 点星宫今日传道受业,一个弟子不小心破坏了青重的卦,被狠狠惩治了一番。 那些鸟儿大抵说的就是这意思。 正想着见见这被惩治的人,方才安静下来的雀儿拍打着翅膀激动的又叫了起来。 【就是他!就是他!被揍的那个人!他在那儿!】 云如月心头一跳,立马循着雀儿翅膀指着的方向望去。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身穿月牙白长袍的男子蔫头耷脑的拖着步伐混在人群中,任由拥挤的人流将他挤得前进倒退,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离得远,云如月看不清他容貌,但能看到他身上长袍渗出来的血色。 忽而,左右人群似是察觉到了他身上沾染的血,像是看到瘟神般,纷纷避让。 他似是河流中的一块石头,所有水流都绕着他而行,看着令人有些心酸。 “吃饱了,我下去走走。” 昭昭在小案上还吃着,突然听到云如月要走,一口蹄花还未下肚,急的直接连带骨头塞进口中,捂着嘴就起身跟上云如月。 楼下人来来往往,但那男子穿着点星宫特制的袍子,好似流沙河中的明珠,十分显眼。 一个魁梧的汉子牵着两条黄狗走了过来,狗嗅到男子身上的血气,顿时兴奋起来,朝着那男子猛扑过去。 男子猝不及防被扑倒,眼看着要被猎犬撕咬,他忙抬手反击。 “你这小子敢还手试试!这可是吕安侯的狗!打伤了你负责的起吗!” 那人一听是吕安侯的狗,立马不敢动了。 左右人都驻足停下来看热闹,看狗把那男子撕咬的身上又多了不少血迹,口中唏嘘不已。 “吕安侯的狗,不也就是畜生而已?” 清冷的嗓音从人群中传出,云如月穿着素色衣裙迈步而出。 距离那两条猎犬还有几步之遥时,那猎犬突然停止躁动,呜咽一声,趴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起来吧。”云如月朝地上男子伸出手。 容景还保持着双臂护着脸的动作,听到这声音,缓缓拉下手臂,看清了眼前女子的脸。 皎月辉光般的容貌,美的不似这凡尘之物。 “仙子……”他口中喃喃,脱口而出。 云如月一愣,旋即被他逗笑了。 “先起来吧。” 容景还未回神,愣愣的握住她的手,不敢用力,只轻轻捏着她纤细的手指,另一只手撑在地上顺势起身,便不敢亵渎云如月般,快速缩回手来。 “哪儿来的臭娘……” 最后一个字还未骂出口,地上两条猎犬突然发起狠来,反扑到那汉子,在他身上使劲撕咬起来。 那壮汉立马凄厉喊叫起来,很快,就喊不动了。 浓浓的血气在空气中弥漫,云如月眉眼都未曾动容半分,反而一直盯着容景身上的伤。 “你受伤严重,方才被狗撕咬了,需要尽快处理伤势。” 容景哪儿敢麻烦天仙般的女子,连连摆手,正要开口拒绝,云如月却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无需拒绝,收你银两的。” 不是好意,是要收银子的,容景心中那点不好意思才褪去,点头应下。 云如月拉着他,到了一处僻静拐角处,从怀中摸出伤药,趁着他不注意,又从蛟龙玉镯中取出些许丹药。 “吃下这个,我给你处理伤口。” “哦。” 容景也不推辞,应了一声,就接过丹药送入口中。 他如此痛快,毫不犹豫,看的云如月眉头一挑。 “我刚刚给你吃的是毒药。” “啊?!” 容景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就往喉头伸,想把那药给呕出来。 “你这么容易相信我的话?” 容景停下动作,茫然的看着云如月,“仙子骗我的吗?” 昭昭掩唇低笑,“这世上竟还有你这般老实人,你与我们不过初次见面,给你吃什么你竟然就吃什么,小姐说什么就信什么。” 昭昭笑中带了些揶揄,“是不是看我们家小姐貌美,所以失了魂?根本不思考?” 容景一张脸霎时间红如涂丹,“我只是看小姐面相不似坏人,我懂些许观相卜卦之术……” 原来如此。 云如月眼底光芒微闪,从袖中抽出手帕给他包扎起伤口最严重的地方。 “看来你观相之术还有很大进步空间,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并不是!”容景忽然拔高了音量,“人有善恶面,善多便是好人,恶多便是坏人,姑娘面相虽有戾气缠绕,但绝对是个好人!” 戾气? 这小子竟然看的出她有戾气,她自认为隐藏的很好了,看来确实有点本事。 “好了,药也上了,包扎也包扎好了,现在,我要收取报酬了。” 容景也不含糊,二话不说伸手摸钱袋。 手一碰到腰间,整个人立马如遭电击,瞬间僵住。 “怎么?没钱?”云如月细眉挑起,眼底却隐藏着一丝慧黠。 “这……出门时候明明带了的,我再找找。” 看他找的满头大汗,云如月道,“算了,不用找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容景,容貌的容,风景的景。” “容景,”云如月低声重复了一遍。 倒是个好名字。 “你是点星宫的吧。” “仙子怎么知道?” 云如月朝着他身上衣袍抬了抬下巴。 “哦,我今日穿的是弟子袍……” 看着身上破烂与血迹,他眸光暗淡下来,冲着云如月躬身一礼。 “让仙子看笑话了,今日出了点状况,所以才变得如此狼狈。” “无妨,今日你欠我个人情,日后可是要还我,若要寻我,午时三刻到静心湖来,我每日都在。” 第七十章 有人跟踪她 等容景走远了,云如月手绕到身前来,掂着一个钱袋上下抛着。 “小姐,这……该不会是容公子的钱袋吧?” “正是。” 不拿走他钱袋,怎么让他欠个人情呢? 云如月也没打开钱袋看,将钱袋收起,下次再不着痕迹的还给他。 “回吧。” 天色幽暗,一轮银月照清明。 正是月圆日。 该给刑将夜放解药了。 云如月到了厨房,趁着厨子不注意,将解药往每盘饭菜中都放了些许。 事毕,转身回房。 前几日与四大护法一战,她动用精血,身子亏空,一直乏累的紧,早早便歇了。 昭昭在门口守夜,见拱月门前有一道拉长的影子,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起身小心翼翼的取来扫把,握在手中当武器,步子小而怯怯的朝那处靠近。 离得近了,看清了那影子形状。 只一颗脑袋,下面四方四正,似是被装在盒子里的戏法人。 昭昭心跳的厉害,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但她已经在小姐跟前保证过,为了不成为拖累而努力。 今日就是再害怕,也绝不退缩。 她握紧手中扫把,高高举过头顶,准备冲出去就给贼人一个脑袋开花。 深吸了口气,正要冲出去,外面那人却说话了。 “是昭昭吗?” 这声音…… 昭昭一愣,立马回过神来,放下手中扫把,装作打扫的样子,慢悠悠走了出去。 “原、原来是王爷啊……”昭昭脸上赔着笑,吁出口气,腾出一只手擦拭去额角冷汗。 刑将夜坐在轮椅上,扫了她一眼,知道她方才准备做什么,并未计较。 反倒是看到她,微冷的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王爷,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昭昭来到幽王府,跟他算是头一次正式对话,根本没有什么话说,尴尬的她脚趾蜷缩,心里不禁嘀咕,刚刚要是假装没看到就好了…… 刑将夜博唇紧抿,一言不发。 那好看的远山眉微微蹙起,俊美无俦的一张脸上莫名其妙挂起了寒霜。 昭昭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他不快,握紧了手中扫把小心翼翼看着他。 忽而,瞧见他双手不知攥着什么东西,越攥越紧,清瘦的手背有青筋跳起。 终究是做下人的,平日里跟着主子懂得察言观色。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舔了舔干燥的唇,试探道,“王爷,那东西……是要给小姐的吗?” 刑将夜眼底虚光一闪,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昭昭,将手中盒子递到她面前。 “王爷,这是……” 昭昭正迷瞪着,刑将夜已经将盒子塞到她手里,凉薄的眼扫了她一眼,“不要多问。” 那眼神,恍若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昭昭心神一紧,忙道,“奴婢逾矩,还望王爷恕罪。” 刑将夜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盒子,什么都没多说,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昭昭才劫后余生般的长吸了口气。 在看看手中盒子。 漆红木的盒子,没有多余装饰花纹,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只小心翼翼保存了,等明日交给小姐。 东西终于送出去了,刑将夜狂跳的心却没有丝毫好转。 可以说,得知不敢妄想的光就在身旁后,他的心就没有安分过。 现在想想,以她的聪慧,必然知道云彩蝶等人筹谋错嫁之事,她是觉着嫁给一个熟悉的人,比太子强些。 所以将错就错,故意嫁给他。 但是还需隐藏身份,没告诉他,新婚夜才有了那一出……喂给他毒药,胁迫他日后帮她办事。 其实只要告诉他真实身份,别说办事,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愿。 但不知她在忌惮什么,没告诉他身份,还用毒药来胁迫他……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挫败,推着轮椅的手停了下来。 四下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他目如深渊,蕴着些许疑惑。 罢了…… 她要隐藏身份,定然有她的道理,他也不能表现出已经察觉,以免将她吓走。 他仰头深吸了口气,吐出胸腔中积攒的浊气。 月光斑驳照在他身上,半明半暗,身上穿着的白袍仿佛散发着莹莹光芒,如若雪山谪仙。 无妨,什么都无妨。 知道她是自己选的嫁给他,他心里曾经的奢望幻想成了现实,便足以让他心生欢喜,不敢奢望其他。 “主子。” “唰”的一声轻响,他身后凭空多了一黑衣人。 刑将夜迅速敛起神色,眼尾微微融化的暖意,此刻重新凝起寒霜。 君子如冰,非火可化。 “何事。” “今日平安侯夫人入宫,见了婉嫔。” 刑将夜眉眼升起阴翳,薄唇吐出来的字眼个个透着杀机。 “昨日才来黄花院,今日便去宫里,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龌龊心思吗?” “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做?” 风将竹叶吹的沙沙作响,有几片被强风扯下,晃晃悠悠的下落,被刑将夜接住,夹在修长的手指中。 随手将叶片一抛,他寒声道,“除。” 原本还想再蛰伏一段时日,但现在,他不想藏了。 不露出点獠牙,那些人还真当他幽王府的人好欺负。 “是!” 黑衣人垂首应了声“是”,眨眼就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日夜交替,斗转星移。 云如月依旧天不亮起身,礼天之后,前去原先寻到的竹林修习。 那些个蛇儿鸟儿早都在此处候着她了。 见她前来,无比兴奋,一时之间各种动物叫声混杂在一起,交响乐般,有些好听。 云如月刚活动完身子,就听得站在高处的鸟儿惊声叫了起来。 【坏人!有坏人!主子快跑!】 云如月朝着鸟儿叫着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衣人,隐匿在竹林中,距离她不远不近,气息隐匿的很好,她方才竟全然没有察觉。 那黑衣人反应极快,知晓被发现,掉头就跑,一点没有想跟云如月正面冲突的意思。 “追!” 云如月毫不客气。 一时间,竹林中所有鸟儿齐齐振翅飞起,朝着那黑衣人追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人。 第七十一章 她如此令人心动 鸟儿视野开阔,且速度不慢。 但那黑衣人也十分狡猾,专往密林深处钻,阻碍了鸟儿视线,三两下便窜的不见了。 【不见了,跟丢了,呜呜呜,主子……】 云如月停下飞掠的身子,望着前方树影晃动,缓缓眯起两眼。 那人距离不远不近,也并未散发出杀气,好像只是想看看她? 莫非…… 她脑海中倏然冒出一个身穿黑衣,脸带火狐鬼面的身影。 但这个结果很快被她皱眉否定。 若说他跟太子关系不和,遇事出手帮她还算说得过去。 可眼下她又未与太子有冲突,他何故过来寻她? 【一帮废物,还得是你乌鳞爷爷没在,否则,哼哼!要那偷窥贼好看!】 云如月的神思被突然冒出来的乌鳞打断。 她抬手轻弹了下乌鳞的蛇脑袋,没了继续修习的心思,返回幽王府。 前脚迈入黄花院,昭昭便匆匆朝她赶来。 “小姐小姐!” “什么事这么惊慌?” 昭昭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这个,王爷给的,小姐早上出去的早,没来得及给小姐。” “王爷给的?” 云如月语调上扬,显然有些意外,伸手接过来。 油润的漆红木盒子,手感甚是不错,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金钗。 末端是一朵精心雕刻的绽放昙花,花蕊都雕刻的根根分明,每片花瓣上,各坠着一颗金铃,稍一晃动,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盯着那金铃怔怔出神。 还是大祭司时,她酷爱戴些银铃叮当镯之类的首饰。 避世的地方太过安静,且她身居高位,无人交心,银铃响起时,她能感觉没那么寂寞。 刑将夜怎么会突然送她挂着铃铛的金钗? 难不成……他察觉到了什么? “好漂亮啊小姐!快戴上瞧瞧!” 昭昭比云如月激动多了,恍若捧着圣物般将金钗拾起,插进云如月乌黑发中。 她人生的貌美,淡时如皎月辉光,明艳时又比漫天云霞。 一根金钗,似是花落绣锦,将她的美貌又提上一个层次。 本是高不可攀,眼下更是触之不及。 昭昭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回神。 云如月一抬手,将她下巴推回原位,“去传膳,我去王爷那里‘道个谢’。” 她要试探一下,刑将夜是否知道了她身份。 齐沧是靠不上,幽王妃的身份留着还可以接近青重。 但若被他察觉出端倪,便该走了,以免日后他跟祝尧联合起来对付她。 那时她岂不是成了笼中雀? 思及此,她脚下步伐加快。 正院花厅,刑将夜正在用早膳。 身上依旧是洁白如雪的袍子,袖口跟腰身处有些金线做点缀,矜贵无比。 指节分明的手握着青竹筷子,竟让那筷子都看着名贵了不少。 “王爷。”云如月抬脚跨入门槛。 刑将夜长而直的黑睫不着痕迹的一颤,没有抬眸看她,一如往常冷淡。 “何事。” “王爷送我的金簪,好看吗?” 云如月不理会他清冷疏远,绕过餐桌,朝他径直走去,拉开距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手臂压在桌上,前倾了身子看他。 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的金铃叮当作响,清脆无比。 那声音好似也叩响了刑将夜心门,叫他心头跟着一跳。 他缓缓撩起眼,瞄了一眼她乌黑若云的发髻金钗,便淡淡收回视线。 “送你金钗,殿上出手相助之事,便算抵消了。” 送她金钗,只是如此? 云如月拔下金钗,手指拨弄上面金铃。 “这金钗王爷从何处买的?真是深得我心。” “翠玉轩,”他瞥了一眼云如月把玩钗子的双手,“你若还想要,进去便说拿镇店之宝过来便是。” 是店里本来就有的镇店之宝。 非是他特意打造。 看来是她想多了。 云如月心下一安,看来她这幽王妃位置还能再坐一段时日。 趁着头衔还在,早些将青重那老东西逼入绝境,让祝尧现身。 得了答案,她起了身。 “不打扰王爷用膳了,王爷慢用。” “日后用膳,来花厅。” 她一脚还未迈出大门,就听到身后刑将夜的声音传来。 正要猜疑一番,他垂眸夹菜再次开口。 “齐沧要过来住,厨房一顿准备三种饭菜,忙不过来。” 想想也是。 他一个王爷一顿饭要用十几个菜,厨房确实忙不过来。 不过对她也有好处,毕竟她传的膳食,可没有王爷丰富,就当蹭饭了。 “好。”她应下离去。 等到那轻巧的脚步声消失,刑将夜握着筷子的手才无力般顿在桌上。 抬手,按着太阳穴,遮住眉眼。 她戴着那金钗,好美…… 比他想的还美。 被他刻意压制的情绪,霎时间一松,紧绷的心似是脱缰野马,不受克制的乱跳起来。 蛰伏多年锻炼出来的心脏,今日险些在她一笑之下溃败。 “本王真是没用啊……”他低声喃喃,眉眼清冷消散,聚起丝丝暖意与笑容。 好了,现在该想想,日后怎么欠她人情,然后再送她些东西。 云如月一路把玩着那金钗,心下实在喜欢,便又插在发髻上。 用过膳,便带着珠儿出了门,前去静心湖。 “小姐,那容景公子,真的会来吗?” “会的。” 云如月也懂面相之术,容景老实憨厚,但眉眼间隐隐有锐气迸发。 时机一到,那锐气便会破体而出。 而她,就是他的时机。 静心湖上,观光游景的人很多。 各式各样的花船再湖水中缓缓游荡,时不时还能听到船内飘出动人的歌声,宛转悠扬,惹人心醉。 云如月掏出一锭银,包下一艘花船,并未让船家起身,就这么在岸边靠着,等着容景。 天渐暖,日上正中,在湖边犹觉热气蒸腾,叫人心生躁意。 “小姐,他怕是不会来了。”昭昭一手作扇给她扇着风。 云如月喝着凉茶,眼角余光瞥见岸上一道熟悉的影子,微微一笑。 “不,他来了。” 只见容景褪去了点星宫弟子的长袍,穿着一身墨青色装束,四下张望着。 瞧见她,挥着手兴奋的奔来。 “仙子!” 第七十二章 花船相遇 一声“仙子”,引来好事者无数。 他们倒想瞧瞧,被叫做仙子的人,究竟是人如其名,还是个笑话? 湖中央一艘艳丽的花船上,一个眉眼狭长,衣带半解的男子也朝这方望来。 隔着老远,看不清云如月相貌,但觉其举手投足气质不俗,沉眉舔唇狞笑。 一手在怀中女子胸前摸着,冲着船夫抬了抬下巴,“靠过去看看,本世子倒要仔细瞧瞧,是何容貌。” 船夫一撑杆,花船便调转方向,朝云如月这边驶来。 那头,容景赶到岸边,看云如月跟昭昭在船内,便停下脚步,不上前了。 “上来啊。”云如月挑眉,看他不好意思的挠头。 “孤男寡女的,不好……” 昭昭道,“哪儿孤男寡女了,不是还有我跟船夫嘛!” “这……” “上来,船上四下通透,看看风景。” 容景不好再推辞,只得上来。 他虽没有刑将夜那般宽肩窄腰,带着一股书生的弱气,但也算身形修长,这一脚踩在船头,立马让船晃悠起来。 他身子失去平衡,一头扑入船舱内,正撞在云如月膝前。 “你没事吧?” 鼻尖淡淡幽香袭来,让容景一时间有些恍惚。 抬头对上云如月明亮双眸,只觉得眼前人如日月昭华夺目,心神仿佛被勾走了般,痴痴然没能回神。 昭昭不满自家小姐被这么盯着看,双手环在胸前沉声道,“我知道我家小姐好看,可你这么盯着瞧,未免也太失礼了些,你们点星宫的弟子整日听传道受业,都听到哪儿去了?” 容景这才回神。 见自己双手还扶着云如月膝盖,更是如被火炭烧着般,迅速缩回手。 “对、对不起!” 他连忙起身就要道歉,忘记身在船舱中,脑袋“咚”的一声撞到船顶,痛的他眼泪花直冒。 “还是好好坐着吧。” 云如月伸手拉着他坐下,给他倒了杯凉茶镇定心神。 “多谢仙子。”容景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生怕再次冒犯。 一口凉茶下肚,干燥的唇舌跟狂跳的心,安分不少。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茶盏,又对云如月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早要出门,但是奶奶非让我换一身衣裳,这才来晚了……” 云如月视线落在他身上衣袍。 虽做工不错,针脚细密,但是无甚花哨设计,也无甚繁琐的图案,像是自家裁剪的。 “奶奶做的衣服吗?真漂亮。” 容景起初还怕被云如月嘲笑,如今谁还穿自家缝制的衣服,没成想她出口竟是夸赞,面露喜色,话也多了起来。 “仙子若思喜欢,我可以让奶奶给你也做一套,我父母早逝,全靠奶奶拉扯,平日里除却点星宫的弟子服,穿的就是奶奶做的,看着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穿着可舒服了。” 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云如月露出些许笑容。 原来有亲人会是这样。 她生下来母亲便去世,族人都说是她吸食了母亲的精血,所以害死的母亲。 至于她爹? 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爹。 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更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云如月这个名字,是她成人懂事之后,夜里看着云中隐月,自己给自己起的。 她是大祭司,身旁无知心人,就如那天上月。 虽层云萦绕,但那些云都会离开。 离开之后,天空虽只留一轮银盘,但仍旧光辉熠熠。 “可以,若是奶奶有空的话,帮我做一件。” 她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放在桌上。 “这个是定金。” 容景连忙将银子推了回去。 “仙子说的什么话,在家做的衣服,不值钱,更何况,我不是还欠仙子一个人情?但我绝不是说要拿一件衣服还人情,就……” “如此美人,竟和一个穷小子共乘,要不赏光,来本世子这儿?” 油腻讨厌的声音传来,云如月连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打了个手势,船夫开始掉头。 那自称“世子”的人不依不饶,命令自己的船跟上,与云如月并驾齐驱。 “美人回头看我一眼,本世子绝对比这小白脸俊俏。” 云如月冷笑一声,“阁下没有镜子,眼下四周都是湖,伸出头照照,也不至于说出这话来。” 这话引得周围传来压抑的低笑声,叫吕晋心生不快,双眼危险的眯起。 “本世子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知好歹!” 容景见他发怒,直面向他,“仙子不想跟公子交谈,公子难道察觉不到吗?再若纠缠,便是骚扰了。” 吕晋扫向他,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到他腰上挂着点星宫的牌子,一扬眉,顿时嗤笑一声。 “本世子当是哪儿来的小白脸,也敢当护花使者,原来是点星宫的狗啊。” 他松开旁边娇俏的女子,站起身,“点星宫的狗,应当识得本世子吧?” 容景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底光芒变了变,“吕安侯世子……” 吕晋十分得意,“看来还不算有眼无珠,既认得本世子,还不退下?!” 说着,抬脚就要往云如月的船上踏来。 云如月厌恶的蹙起眉头,正要动手,容景却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在吕晋面前。 吕晋一脚踏出,却无处落脚,身子一晃眼看着要落入水中,情急之下伸手抓住容景肩膀。 后者却肩膀一沉,抖开他手。 “扑通”一声,吕晋落入水中。 溅起的巨大水花打湿了容景的衣摆,溅了对面女子满脸,化好的妆全花了,连忙用手遮掩,都顾不上去捞吕晋。 容景似是才察觉自己做错了事,连忙冲着湖水中扑腾的吕晋作揖道歉。 “世子,实在抱歉,在下不通水性,无法下水相助,还望世子见谅。” 云如月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容景,真真是个趣人儿。 吕晋也不会水,在水中起起伏伏,船夫见了忙递给他杆子。 云如月美目冷光一闪,手上略微动作,湖水中忽然多了不少鱼的影子。 围着吕晋不停地啃咬撕扯,痛的他嗷嗷直叫,洋相百出。 第七十三章 把那男的杀了 “救、救本世子!本世子……不会、水!” 那吕晋在水中浮浮沉沉,说话断断续续,每每一张口,嘴里就灌进去不少湖水,甚至有些小鱼儿顺着水流钻进他口中,弄得他又想呕,又呕不出来。 云如月自不会救他,眼角余风看着容景。 他心地善良,看着也老实,想来应当是会救的,但他立在船头,一直做着躬身道歉的姿势,并未施救。 吕晋船上的人看自家主子遭难,这会儿才似是回过神般,慌忙拉的拉,拽的拽,总算将吕晋拉上船头。 不过云如月对这并不感感兴趣,瞥了一眼围着吕晋船头的鱼群,那鱼群便悻悻然散去。 “让仙子受惊了。” 容景重新躬身入船舱,看到云如月时,冲着她又是一礼。 抬头瞬间,云如月看见他眉眼原先只有一缕的锐气,此刻加重了些许。 “无妨。” 昭昭恨声道,“那吕安侯世子,真是有眼无珠,也不看看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就敢上前调戏,活该落水!” 她又看向容景,掩唇低笑,“我还以为公子会出手救人,都想好怎么阻止你了,没成想你站在船头一直道歉,并未出手,倒叫我放心了。” 容景有些不好意思,眼中却透着认真,“我虽看着愚笨,但也分得清善恶,也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他虽贵为世子,我却也不会救的。” “说得好!”昭昭拍起手来,“公子勇气可嘉,昭昭也要像你这般!” 这下,容景更不好意思了,白净的面皮飘上一层淡淡红霞,一直蔓延到脖颈。 云如月一手撑着下巴,切入正题,“方才说了你奶奶的事,现在说说你自己吧,看你衣着,是点星宫的弟子,在点星宫……可有什么趣事?” “点星宫的趣事……” 容景眼底光芒闪烁,放在身前的双手搓了搓,神情窘迫起来。 “点星宫枯燥乏味,无甚趣事。” 云如月两眼眯起深邃的光,“哦?那你有没有想过,把点星宫变得有趣起来?” “变?” 容景扯唇一笑,满是苦涩,“师尊能力超凡,还有隐世能人相助,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弟子,能力也不出众,师尊严苛,我稍有犯错便是一顿处罚,如何能改变?” “隐世能人?”云如月细眉轻挑,眼底亮起光,“你可曾见过?是什么模样?” 容景摇摇头,抬手执着茶盏,两根手指轻轻转着,“师尊经常跟那隐世能人书信往来,以友人相称,虽师尊有几个友人曾来过点星宫,但并不像是那高人。” 祝尧懂易容,只怕早已混在那些友人当中来过了。 云如月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你可知晓,你那师尊近日可与那能人通过书信?” 容景两眼茫然,似是回想了一下,而后眼前一亮。 “前几日师尊去了一趟东宫,脸色有些不好看,那日好像给那友人书信了。” 前几日东宫? 应当是她整了云彩蝶之后被刺杀的那日。 看来东宫隐秘工作做的好啊,云彩蝶的事情闹那么大都没有传出去,她得扇点风、点点儿火才是。 而那青重跟祝尧通信,怕是见识了她留下的手段,怀疑起她是谁来,送信一封,问问祝尧瑶族可有她这号人物。 祝尧对她十分了解,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将她刺杀。 看到信中描述,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寻她,都不用她费尽心机,将青重逼入绝境。 得了情报,云如月跟容景又寒暄了几句,便借口要回去了。 “对了,仙子喜欢什么颜色?我回去便让奶奶做衣裳来。” 云如月愣了一下,想起刑将夜身上穿的雪白描金长袍,倒是好看,脱口而出,“白色。” “白色?白色甚好!” 容景喜滋滋的,挥手与云如月作别。 云如月却上前一步,拉住他衣袖,另一手给他整理着衣袖上翻起的褶皱。 容景愣住了。 看着女子近在咫尺的容颜。 眉目如画,低垂着眼,可以清楚看到根根分明的黑睫。 他从未如今近距离的接触过女子,更遑论是个美若天仙似的女子。 太过震撼,心直接跳停,害羞也忘了,只呆愣的、直勾勾的看着她。 “点星宫的弟子,还是需得注意形象不是。” 云如月开口,不着痕迹的将钱袋塞入他袖中,旋即便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清脆的嗓音,将容景神思拉回,他脸上这才飘上一片云霞,飞快的看了眼云如月双眼,而后一手捂着方才云如月碰过的手腕。 “这种小事怎么敢麻烦仙子,我、我来就好了。” 云如月还待要说什么,容景却有些无地自容一般,连连后退。 “奶奶喊我回家吃饭了,今日就此告别。” 说完,竟是逃一般的跑走了。 昭昭咯咯娇笑,“这容公子也太有趣了些。” “我们回吧。” “是。” 主仆二人原路返回,谁也没注意到,静心湖不远处的高楼上,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看到方才一幕,气的直接站了起来。 “王爷,此处人多眼杂……”飞鹰小心的在身后提醒。 不知他家王爷是哪根筋搭错了,往日对云如月不闻不问,今日听闻云如月出门,竟然要跟上。 说是调查这女人整日做些什么,但只是远远的看着,稍微近点都不去。 “把那人杀了!” 刑将夜双手负在身后,指节捏的劈啪作响。 清冷俊美的脸,此刻怒气腾起,多了点人情味。 “是!” 飞鹰不假思索,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回来。” 刑将夜眼尾因怒气染的发红,侧目睨向飞鹰,“知道本王说的是哪个吗?” “不就是与王妃同坐一条船的男子吗?”飞鹰疑惑。 刑将夜闭眼深吸了口气,重新睁眼,跳跃着火光的眼变得深邃。 云如月不会无缘无故接触其他男子。 虽然不愿意承认,她当初接近他,用非同寻常的手段引起他的注意,也是别有用心。 那个男人,应当于她有用。 即便心头想将他千刀万剐的心不断叫嚣,但是他不能动。 “本王说的是……吕安侯世子。” 第七十四章 祝尧来了 云如月回了黄花院,便坐在桌前,不知在沉思着什么,昭昭也没有打扰。 “去前院问问,王爷现在忙吗?” “是。” 没一会儿,昭昭回来,跟云如月汇报。 “回小姐的话,王爷现在不在府中。” 云如月闻言眸底光芒微暗,“好吧,我知道了。” 她语气略有失望,昭昭瞧了一眼她头上的昙花金铃钗,打趣道,“小姐还是头一回提起王爷,原以为鬼王名声在外,王爷定是个十分可怖的人,没成想这些时日接触下来,王爷除却清冷了些,常人不易接近了些,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怖……” “你想说什么?”云如月抬眼看向她,“这些时日去离府学习傍身之术学的如何了?” 昭昭立马垂下头,贝齿咬着下唇,“离落小姐教了我简单的擒拿术,说昭昭过了习武年岁,急不得……” “既然还未学好,就少议论这些,多提升一下自己。” 祝尧快来了,若要对她下手,定然会先从昭昭这里突破,瑶族秘术无法教给她,她若不能自保,就只能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是!” 云如月声音严厉,昭昭眼尾略微发红,却忍着没有落下泪来,“昭昭这就去提升自己。” 耳畔,恍若又响起昭昭那日说的,“我是奴婢,奴婢有奴婢的宿命,小姐只管做自己的选择,无需在意旁的……” 心头莫名烦乱起来,听着那脚步声行至门口,她抬手按压眉头。 “站住。”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过来。” 昭昭“哦”了一声,照做。 “手伸出来。” 昭昭伸出手,云如月拉住她的手,掏出一枚金针在她指腹扎下,挤出一粒鲜红血珠。 昭昭痛的皱眉,看着云如月的动作,也并未询问什么。 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很快,一只浑身漆黑,拖着长长双翅的虫子,从云如月袖中慢悠悠的爬出。 不过米粒大小的虫子,那翅膀却如蜜蜂的翅膀,薄而透明,拖在身后,并不会飞。 虫子嗅着血腥气息一直爬去。 这会儿昭昭有些怕了,想要缩回手,被云如月肃声喝止,“别动。” 那虫子就这么吸食了她指尖上冒出的血珠,而后顺着金针扎出来的伤口,直接爬了进去。 不是很疼,指尖有些发胀,但眼睁睁看着一直虫子爬进去,心里遭受的冲击更大。 总算,那虫子完全钻了进去,长长的双翅却自动脱落,留在了伤口外面。 云如月松开她的手,“你的血,从现在开始,有剧毒,遇到危险自己利用一下,想办法逃脱。” “这么神奇?一只小虫子,就让我浑身的血变成剧毒?” 新奇的感觉,将她胸口中方才的不适冲散,她两眼如小鹿似的天真又充满好奇。 “那小姐,我要是不小心吃了自己的毒血,会被毒死吗?” “你去抓一条毒蛇来,让它自己咬自己,看会不会毒死。” 昭昭吐了吐舌,留下一句去离府了,便要走。 “罢了,近日不要去离府。” 离府距离幽王府并不算近,这路上虽人来人往,但瑶族的人要想掳走一个人,太容易了。 “好好呆在府上,哪儿都别去。” “是。” 等到晚膳时候,云如月想起前日刑将夜说,日后让她去花厅一并用膳,便起身往花厅走。 远远地见下人正端着餐盘往花厅走,她便知刑将夜回来了。 她慢下脚步,原地漫吸了口气,重新抬脚,朝花厅迈去。 “王爷的晚膳,果然我那黄花院比不得。” 头上金铃随着她步伐晃动轻响,刑将夜早都听到,一直望着门口,在她踏入门的刹那,垂下眼帘,看着眼前菜品,眉眼清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云如月看着满桌珍馐,继续道,“可惜,等齐王世子一走,我就要回黄花院单独用膳了。” “即便齐沧走了,你也可以每日过来用膳。” 云如月意外的扬眉看向旁边坐着的男人。 眉梢万年不变挂着一层寒霜,唇角平直,好似不会笑,端坐在那处,一身华贵照人,阳春白雪般,令人不敢直视。 她还未说什么,就听刑将夜继续道,“不要多想,你姑且也是本王的王妃,又帮了本王良多……” “既然我帮了王爷良多,王爷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寄人篱下多年,住在王府也是诸多不适,还请王爷给我在京城安排一处宅院,我要单独住。” 刑将夜放在桌下的手一紧,俊美的脸仍旧不动声色,“为何?” 难不成是他原先不知她身份,对她太过冷漠,所以她才要搬出去? “缘由方才说过了,还请王爷同意。” 云如月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挂着那般笑容。 看多了就会觉得,那笑容离心,能轻而易举的将她与旁人的距离拉开,谁也触碰不到真实的她。 他清楚云如月,但凡是她下的决定,无人能够扭转。 她在族中的时候便是这样,言出令行。 “……好。”刑将夜张口答应。 漆黑的眸子一眨,逐渐变得幽深起来。 她不在幽王府住,那他可以买个院子,跟她当邻居。 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云如月有些讶异。 她虽欣赏刑将夜,但不信任他。 祝尧会找上她,幽王府不能继续待,以免被内外包夹。 拾起筷子,看了一圈桌上饭菜。 琳琅满目,看的她眼花缭乱,但竟然几道菜是她爱的样式,遂夹起她喜欢的菜式,放在刑将夜身前碟子里。 “多谢王爷。” 刑将夜垂眸看着碟中的油润鸭腿,眼底有光芒闪动。 此刻,点星宫。 一只信鸽从高空飞落,停在宫内窗前。 青重上前将那信鸽捉住,取了腿上的信件,拆开。 上面的字体潦草,可见书写之人心情是如何焦急。 “我亲自来!不许轻举妄动!” 青重喃喃念出声,而后眉头瞬间皱起。 那云如月是什么来头,竟然让那位亲自出山…… 想不出个所以然,上前将信件放在烛火上烧毁。 第七十五章 东宫之耻 翌日。 是个清朗的好天儿。 天靛蓝,飘着几缕纯白的云彩,光是看着都让人心情大好。 就在这儿晴好的天,劲爆的八卦却在京城中炸了开来。 “听说了吗?太子妃青天白日的召了几个太监,在东宫背着太子做那种事呢!” “一个还不够玩儿?叫了好几个?真行啊!” “嫁给太子之前就跟乞丐玩过,太子竟然也不嫌弃,眼下太子妃又跟几个太监玩,这下不知太子会是什么反应。” “可别太子妃了,是太子侧妃,本来是要封为太子妃的,可是出了乞丐那事,贬为侧妃,没成想这女人不长记性,没多久,又开始犯老毛病了。” “真是娼淫啊……” 那些人边说边摇头咋舌,坐在窗口的罪魁祸首云如月,却跟没事人一样,透过窗外,望向皇宫。 这若是寻常的八卦谣言便也罢了,但是太子侧妃的谣言,还是那般不堪入耳的谣言,以风助火势般迅速窜入皇宫,落入皇族耳中。 彼时云彩蝶还在宫中刺绣。 太子玉崇这几日对她不冷不热,她想绣些鸳鸯来讨得玉崇欢心。 砰—— 门被人用力踹开,云彩蝶手中针没拿稳,直接刺入了指腹,鲜红的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她惊吓之余,怒气升腾。 “不长眼的奴才,做什么……” 一声喝还未落罢,头戴凤冠,面容威严的妇人便停在她面前。 “母、母后……” 云彩蝶面色一变,连忙跪地就要行礼。 身子才往下一福,耳畔便传来一道劲风。 “啪”的一声脆响在她耳边炸开,耳内嗡嗡作响,紧接着脸上化开剧痛。 “你这贱人,还配叫本宫母后?!” 皇后凤眸跳跃着火光,看向她的眼中满是鄙夷与厌恶。 云彩蝶毫不怀疑,皇后剐了她的心都有。 心头本就发虚,但眼下没有被戳破,她就硬着头皮怯怯道。 “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母后如此大怒?” 皇后听她此刻还在否认,眼中怒火更甚,踏上前一步,“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 她高抬起手,又是狠狠一巴掌,抽在她另半张脸。 “你这娼妇!怎配入我皇家!” 似是不想再看到这张恶心至极的脸,皇后闭目深吸了口气。 “来人!给本宫把这娼妇打入冷宫!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冷宫? 云彩蝶脑海中嗡的一声响,整个人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左右侍卫上前拉拽她,她才幡然回过神来,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抓住皇后裙裾。 “母后、母后!妾身做错了什么,母后要将我打入冷宫?太子哥哥知道吗?” “事到如今,还在这儿跟本宫装傻充愣?”皇后凤眸中迸溅寒光,气的头上金步摇都随着她动作发颤,“婚前你便与乞丐传出谣言,本宫想便是假的,才让皇上将你贬为侧妃,也让你入门。 可如今,你又召了太监在东宫堂而皇之行污秽之事!你、你……” 皇后气的七窍生烟,身为皇后良好的风度此刻全无,直接将云彩蝶一脚踹开。 “还敢跟本宫提起崇儿?若非看在崇儿的面子上,本宫定将你碎尸万段!岂容你继续存活于世间?!来人!还不动手!” “是!” 身穿铁甲的侍卫再次上前,这次毫不留情面,将云彩蝶连拖带拽,直接硬拖出宫。 “母后听妾身解释!妾身是被云如月陷害的!妾身没有……真的……” 她哭嚎着,忽而眼前一片阴影遮下,她睁开眼一看,玉崇立在她身后。 “玉崇哥哥,你快帮我跟母后解释一下,”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守卫,手忙脚乱爬起身,扑入玉崇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玉崇漫吸了口气,心中升起些怜惜。 他终究还是有几分喜欢云彩蝶的,也知晓当日是个误会,拍了拍她后背,安抚了一下,牵着她回到殿内。 “儿臣参见母后。”玉崇冲着皇后行礼。 云彩蝶跟在他身后,形容散乱,似是受惊的兔子,两眼通红,瑟瑟缩缩不敢看皇后。 “带这贱人回来作甚!你鬼迷心窍了吗!” 皇后膝下就玉崇一个皇子,费劲千辛万苦将他扶成太子,可谓是百般宠爱,玉崇也是恃宠而骄,并不怕她。 “儿臣知晓母后因何事生气,当时儿臣在场,是云如月陷害蝶儿,与蝶儿无关,还望母后息怒。” “你也帮着这娼妇说话?” “儿臣是在说事实,蝶儿爱慕儿臣多年,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何况这东宫是何地方,就算是给她千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如此。” 云彩蝶连忙点头,小声道,“母后,妾身不敢,也不会做那种对不起太子哥哥的事,还望母后明察。” “明察?”皇后眯起眼,浑身上下透着危险的气息,“整个皇宫、整个上京城都在传你的好事!本宫相信你二人又能如何?这要朝中大臣相信!要天下人相信!” 玉崇眉眼凝重下来,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皇后深吸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儿子。 “齐沧在京,刑将夜也日渐不安稳,你的太子之位本就岌岌可危,朝中多少人盯着你,眼下你的妃子出了这样丑闻,要不了多久就会站在殿前弹劾你!本宫让她进冷宫,是为了你好!” 玉崇默了片刻,终于妥协,冲着皇后双手一拱。 “儿臣……让母后费心了。” 皇后抬手捏了捏眉心,阔袖一挥,那些侍卫再次上前,将云彩蝶拉出。 “太子哥哥……” 冷宫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多少伊人魂断于此,云彩蝶眼底写满了害怕。 玉崇回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等过了风头,我就接你出来。” 云彩蝶眼含泪水,满是不舍。 被强行带下去,心头又涌起恨来。 这些事,只有东宫的人知道。 那些个下人是没有胆子说出去的,国师也没有必要与东宫为敌。 那么,就只剩下始作俑者,云如月! 一个孤女,竟三番五次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她决不会忍让了! 第七十六章 跟她做邻居 云彩蝶前脚被打入冷宫,后脚,果然有人在朝堂上弹劾太子玉崇。 云如月不在场,不知是如何弹劾的,还是黄昏时分,刑将夜回来府上用膳,在饭桌上说起。 “云彩蝶的事,东宫人虽知晓,但是无人敢说,你说这流言,是如何流传出去的呢?” 云如月吃菜吃的津津有味,今日一桌子菜,又有几道是她爱吃的。 闻言,眉眼如常色。 “这谁人知晓?” “有人说是你陷害的太子妃。” “谁说的?叫他来跟我当面对质。” 刑将夜侧目瞧了她一眼,这女人,是打算如他当初那般装傻充愣下去了。 不过无妨,他心中有计较便是。 刑将夜对一桌子菜似乎不怎么感兴趣,不怎么吃,但却也不放下筷子。 眼角余风瞥见云如月吃饱放下了筷子,他这头才跟着放下筷子。 “宅院……本王给你寻好了,明日飞鹰会带你去。” “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就带我去吧,黄花院只有我的十几箱嫁妆,再劳王爷差人一并送过去就是。” 这么着急? 刑将夜微微蹙眉。 不过也无妨,他今夜也可以跟着过去。 “好。”他一口应下。 云如月觉着他答应的太过痛快,有些反常,但是可以尽快离开幽王府,她便也没有多说什么,道了声谢,便起身走了。 刑将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失落。 原先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时不时还会调戏他一下。 眼下似乎是利用不到他,就跟他疏远了,那些个举动也就没了。 真是个现实的女人…… 他低声自嘲一笑,漆黑的眸子里却溢出了丝丝温柔。 无妨,能再次看到她已是不易,不敢奢求其他了。 …… 夜凉如水。 刑将夜果然守信,让飞鹰带着云如月去了新的宅邸。 那十几箱嫁妆,也给她带上了。 云如月在宅院四周转了几圈,没有发现密道什么之类。 只是个普通的四合院,不在京城中心,稍微偏远些,安静。 院内有四棵粗壮的槐树,在四个角落,十分对称。 日后她可以让鸟雀住在上面,好给她放哨盯人。 旁边还有座同样大小的宅院,跟她有一墙之隔。 院墙很高,看不到对面情况。 总而言之,这宅院,深得她心。 她从怀中摸了沉甸甸的银两,递到飞鹰面前。 “辛苦了。” 飞鹰垂眸看了一眼,退后一步。 “多谢王妃,飞鹰心领了。” 云如月抛了抛那银锭子,“也是,你是有身份的官差了,这点银两应当瞧不上,喏,给你这个。” “这是?” 飞鹰看着她白皙泛红的掌心中躺着的一粒褐色药丸。 “止血药,关键时候能保你一命。” 这回飞鹰倒是没有推辞。 她能解蚩离之毒,这药丸必定也是上乘之物。 飞鹰接过收好,冲着云如月又是一礼,谢过。 “王爷命我给王妃带些侍卫……” “不必,带回去吧。” 刑将夜临行前交代,她若不愿,便不强求。 听她这么说,飞鹰也应了下来,带着那些侍卫走了。 “小姐,屋子打扫好了。” 昭昭立在门口冲她招手。 云如月“嗯”了一声,朝她走去。 “明日去一趟姨娘那里吧。” “好。” 借了这身子,唯有孙姨娘待她好,出嫁时给她带了这些嫁妆。 可惜她有生财的手段,这些都用不上,不如还给她,让她家境殷实些。 夜凉如水。 飞鹰前脚出了云如月的院落,假装绕了一圈,而后放轻脚步,进了她旁边那宅院。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一床一桌一椅,男子身穿白袍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捏着棍儿挑着灯芯。 橘色温暖的光在他俊美无俦的面上流转,似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王爷,安排好了。” “嗯,日后本王便在这儿处理公务了,夜里来,莫让她发现了。” 他要慢慢享受跟她当邻居的日子。 “……”飞鹰无语。 屋内安静一片,唯有灯芯噼啪炸开的动静。 好半晌,飞鹰漫吸了口气,无奈似的抱拳。 “王爷,王妃精明,就算我等避开她,王爷顶着这张脸住在王妃隔壁,她迟早要知道的。” 话音落罢,就见刑将夜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巧的黑盒子来。 有金边镀着,一眼看上去便知不是俗物。 “这是何物?” 一缕烛光在刑将夜黑眸中流转,带着几分怀念与精芒。 “故人送的,改变容貌之物……” 他伸手抹了点那猪油膏似的东西,在脸上一番涂抹,在飞鹰的见证下,如流风回雪般的容貌,一点点变化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容貌普通的人。 但身上泄露出来的尊贵清冷气质,还是给那张普通的容貌增添了几分光彩,叫人不容易忽视。 “在这个院落中,本王是叶江星。” “是。” “吕晋那小子,如何了?” “按照王爷吩咐,已经做掉了,尸首过几日便会被发现。” 刑将夜手中执着一盏茶,凑到薄唇边吹开上面热气。 “盯着平安侯,若有动作,满门一个不留……” 他嘴上说着残忍无比的话,但眉眼低垂,温温和和,好似灭人满门这种话,于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 若昭昭见到这一幕,必然会懂,“鬼王”的名号,如何而来。 一夜好眠。 云如月起了个早。 这宅院附近没有认识她的人,她也没有必要专门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修习。 礼天之后,便在院内盘膝吐纳起来。 没一会儿,隔壁院子里传出练剑的嗡鸣声。 被打扰,云如月略微蹙眉,却也并未理会,草草结束了吐纳,带着昭昭出门用早膳。 一万金,够她挥霍一辈子了。 “你可知孙姨娘住处?”云如月擦了擦嘴角,问道。 她这记忆中,跟孙姨娘分别甚早,鲜少见面,早已忘了孙姨娘住在何处。 昭昭把剩下的包子一股脑塞进嘴里,手指着前方不清不楚道,“应当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小姐随我来。” 主仆二人顺着街道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就见到前面拥堵起来,不少人围成一个圈正在看热闹。 “没有!我没有偷拿你们的东西!放手!我好歹也是当朝大夫夫人!” 第七十七章 身死道消,令不终止 听着人群中传出来的声音,云如月不禁蹙起眉头,加快了脚下步伐。 “让让。”昭昭在前面开路,云如月跟在后面,顺利挤到人前,看清了正在发生的一幕。 孙氏倒在地上,额上全都是血,被一个大汉掐着脖子死死摁着。 “既然没偷,敢不敢让我搜上一搜?” 那大汉眼底闪烁着淫邪的光,粗糙肥厚的手就要往孙氏怀里伸。 孙氏不知挨了多少毒打,已然动弹不得。 看那人手伸来,咬牙想反抗,但是那点力气跟蚊子挣扎没什么区别,于事无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倩影突然从人群中闪出,飞起一脚正中那大汉脑袋,直接将之踹飞十几米远,当场落地昏死了过去。 云如月美目中寒风呼啸,见一人被踹飞,两眼扫向立在一旁看好戏的帮手。 “猪狗之辈。” 孙氏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愣怔一瞬之后,眼眶开始泛红。 “如月……” “哪儿来的贱货多管闲事?” 那些帮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见云如月一个女子,还是孤身一人,立马又有了底气。 “这婆子可是偷了咱们云尚书门店里的东西!云尚书,可是当朝太子的岳丈!你识相的,跪下来给我们赔个礼道个歉,咱们这事就算过去了,否则……” 话未说完,云如月身形一动,素手直接掐住了说话那人的脖颈。 “咔”的一声脆响,那人两眼外凸,直接断了气。 她扔垃圾一样随手将那人甩在地上,看向最后一个掌柜模样的人。 “杀、杀人了……杀人了!” 那掌柜如梦初醒,口中喃喃念出声,而后声音越来越大,看着云如月的眼神,仿佛瞧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掉头就要跑。 咻—— 鞭子破风,直接卷住那掌柜脖颈。 云如月手上一用力,将那掌柜拉回。 他越是挣扎,那鞭子缠的越紧,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不敢再反抗,任由那鞭子将他拽到云如月手中。 “我姨母偷了你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一眨眼的功夫,死了两个伙计,掌柜的知晓云如月不是好惹的,当下改口。 “没偷、没偷东西!是我们故意冤枉她的!” “冤枉?冤枉朝廷命妇,可是死罪一条……” 话音落罢,美目一寒,手中鞭子蓦的收紧,那人喉头发出一声怪响,也断了气。 周遭看戏的人见此一幕,瞬间做鸟兽轰散。 云如月不理会他人,收起鞭子,转身走到孙氏面前蹲下。 “没事吧?” “没事,”孙姨娘眼中泪水不住往下流淌。 多年不曾理会她的侄女,眼下为了她不惜大开杀戒。 她忽然想起什么,不去拉云如月的手,反倒推着她离开。 “你快走,这儿一切有我顶着,姨娘活了几十载,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你还年轻,快离开这儿,寻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生活。” 她这话,叫从未感受过亲情是何物的云如月心头有些触动。 好似荒芜孤寂的心头,某个角落落了颗种子,缓缓抽出芽儿来。 她反握住孙姨娘的手,将她扶起。 “我无需躲藏,你也无需害怕,这整个上京城中,无人动的了我,有我在,也无人动的了你。” 原先只觉这些人是累赘,带在身旁会给她带来麻烦。 但是她现在改主意了。 这些人可以为她奉上性命,不是累赘,更不是麻烦。 她们是朋友,是亲人,是她重要的人…… 她云如月很强,强到列国皇帝为之恐惧,不敢与她为敌。 强到无所不能,九五之尊有求于她,都需叩拜来求! 所有伤害她的人,伤害她身边人的人,全都一并干掉便是! 孙氏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侄女。 上次见她,便觉她像是换了一个人,眼下再看到她,竟觉她眼眸漆黑,里面散着灼灼精芒与野心。 并非贪而不足的野心,而是智珠在握的野心。 莫名的,让她心头生出一片安定来。 云如月看她情绪稳定,伸手将她扶起,回了她的府邸。 说是府邸,瞧着只是个普通的四合院,还不如刑将夜送给她的院落奢华。 但细想一下,孙姨娘的丈夫不过是个小小大夫,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本来俸禄温饱足够,但给她送了十几箱嫁妆,眼下过的紧巴,也是情理之中。 “你好些年没来姨娘这儿了,你姨丈有事出去了,快坐下,我先给你们弄些吃的。” 孙姨娘忙碌半晌,端上来一碗清粥,一碟小菜,还有几个白面馒头。 “还有肉,你等等我。” 她在厨房转了一圈,端出来一盘烧的红里透亮的红烧肉。 放在云如月面前,她跟着坐下,“快吃吧。” 云如月出来时已经吃过饭了,但孙姨娘的一番心意不好辜负,她拾起筷子吃了起来。 菜色普通,但滋味甚足。 云如月其余吃的干干净净,实在吃不下,剩下一个白面馒头。 她吃饭,孙氏就在旁边一直望着她。 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 “真像姐姐……真像……” 云如月对原主的娘并未有多少印象,怕说多了露馅,放下筷子岔开话题。 “姨娘,我吃饱了。” 孙姨娘忙捏着袖角擦去眼泪,起身将碟子收起。 云如月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见她行至半路将白面馒头掰了一块,蘸着盘子里剩下的红烧肉的汤吃了,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收紧。 “珠儿,去问问姨娘有没有纸笔。” “是。” 没一会儿,珠儿带着纸笔走来。 “小姐要做什么?” “写点东西,你跟姨娘在外面等一会儿,不要进来。” “是。” 门窗紧闭,云如月站在桌前,手执毛笔,在纸上游走。 很快,一个古怪的符篆跃然纸上。 她咬破手指,一滴精血落下,手指掐诀,口中低念。 “天地垂怜,聚财赐福!吾身道毁,令不终求!” 身死道消,令不终止…… 话音落下,手中平平无奇的符篆,竟然亮起金光。 第七十八章 杀 云如月将写好的符篆,踩着桌子贴在房梁龙骨位置,而后将踩过的桌子擦拭干净,这才将门打开。 “月月写了什么字?还不让我二人看,姨娘在外面候了好久,快让我瞧瞧吧。” “等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是秘密。” 云如月卖了个关子,看她还要追问,便岔开话题。 “姨丈在朝中可有不睦之人?” 孙姨娘摇摇头,“你姨丈在朝为官,尽忠职守,与人来往也甚是守规矩,并未有不睦之人。” 那看来只有云中鹤那个老东西。 今日找孙姨娘麻烦,估计也是因为她“欺负”了云彩蝶,而他又拿她没办法,所以从孙姨娘身上下手了。 只要云中鹤还活着一日,以后这样的事定然还会发生。 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云如月心下这么想着,站起身。 “姨娘,我忽然想起些事来,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不着痕迹的将一张百两黄金的银票压在茶碗底下。 孙姨娘只听着她要走,视线全都在她身上,并未察觉到她这小动作。 “这就要走?”她满眼不舍,“好不容易来这一回,怎么就要走……” “日后会常常来的,到时候姨娘莫要嫌我烦就好。” “你这孩子……” 孙姨娘不舍的将云如月送出去,直看着人消失在街头,还久久不肯离去。 好半晌,她长叹一声,转身回了房。 收拾桌案时,将茶盏抬起一看,底下竟压着一张百两黄金的银票。 她反复确认上面的字,是黄金,不是白银。 这时再想追出去还给云如月,是压根来不及了。 她双腿一软,坐在桌前,两手捂着那银票在胸口,不住的啜泣。 “姐姐生的月月,当真是长成了极好、极好的人,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那头,云如月离了孙姨娘府邸,带着昭昭,径直往尚书府走。 看着左右两侧逐渐熟悉的景物,昭昭拉住云如月衣角。 “小姐,咱们这该不会是回尚书府吧?” “正是。” 看昭昭犹犹豫豫的样子,她道,“若是怕,就自己先回去等我。” “那怎么行!怕我也要去!” 尚书府,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守门的人自是认识云如月,还未等她上前,那守卫便忙不迭的入门去通报。 云如月则好整以暇的立在门前,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 很快,大门打开,罗氏端着架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云如月的刹那,瞳孔一缩,露出不善的神色来。 不等她开口,云如月先道。 “许久不见,夫人倒是知礼数了不少,知道出来迎接本王妃。” 根本不看罗氏瞬间黑下去的脸,云如月抬脚踏上台阶,与她四目相对。 “你又来做什么?” 云如月脸上笑意盈盈,“有些话,你确定要我在这儿说吗?” 罗氏无法,只得侧身让开,叫云如月入内。 大门关上,不让云如月进花厅,罗氏大阔步上前,拦在云如月面前。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云如月也不打算进去,只需隔绝了外面众多眼睛,她做事就方便了。 她脸上盈盈笑意,无害似的朝着罗氏迈去,抬手,拨弄了下她鬓边的金钗,顺势抽下一根发丝来。 “哟,白发长了不少啊。” 头皮一阵刺痛,罗氏立马朝后退了一步,满眼厌恶的跟云如月保持距离,怕她袖中的毒蛇窜出,再伤了她。 “你到底要说什么?” 云如月将那发丝缠绕在手中,打量四方。 “我那好大伯去哪儿了?” 她若不提云中鹤还好,这一提,罗氏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云彩蝶在宫中跟太监的丑事传出,云中鹤自然也受到了冲击,被皇上处置了个教女无方的罪责,在书房罚跪抄书。 “你还好意思说!我家蝶儿被你害的,如今被打入冷宫,我不去找你,你反倒找上门来?来人!给我把这贱人拿下!” 【敢动我主人,不想活的上前!】 乌鳞当即窜出,坐在云如月肩头嘶吼。 这毒蛇的威力,这些个家仆可是见识过,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前,面面相觑。 云如月只当旁若无人,在尚书府内踱着步,朝着云中鹤惯来用的书房走去。 左右人拦也不敢拦,罗氏自己自然也不敢拦,只远远地吊在云如月身后,嘴里咒骂着有的没的。 云如月也不理会,如入无人之境般,进了书房,取了一支笔杆被常年握着,有些变色的毛笔,不着痕迹的收入袖中。 “这尚书府,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云如月从书房中走去,噙笑的眼望着罗氏,“人也没有变化,还是一样的令人作呕。” “你……” 罗氏张口就准备骂,但见云如月黑白分明的眸子朝她看来,脊背一寒,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看你们还跟以前一样,我就放心了。” 云如月笑笑,带着昭昭往外走,并不多留。 她来去自如,无人敢拦。 等她走远了,罗氏才在院子里破口大骂,把一众下人挨着打了一遍,句句都是废物。 夜凉如水。 人都入睡,云如月屋内却亮起了光。 她取出白日里拔下的罗氏发丝,还有云中鹤的毛笔,手指在蛟龙玉镯上摸过,两片纸人出现在手心。 将发丝跟毛笔分别放在纸人上,而后咬破手指,在纸人眉心一点,她口中喃喃念着。 “天道至公,惩恶人,断口舌!” 下一秒,放着发丝的纸人嘴唇位置裂开一道口,有血色逐渐蔓出。 与此同时,云中鹤的房间中,传出一声凄厉惨叫。 云中鹤被吓醒,点灯一看,旁边的夫人罗氏口中直冒鲜血,半截舌头居然掉了出来。 他惊得浑身冒汗,一时之间都忘记喊人。 烛光闪烁,映照着云如月冷漠的眉眼。 她好看的唇瓣再次张启。 “天道至公,惩恶人,废黑心!” “嚓”的一声轻响,放着毛笔的纸人胸口裂开,凭空渗出嫣红的血迹。 同一时间,受到万分惊吓的云中鹤还未回过神来,就感觉胸口一阵刺痛,整个人蜷缩着身子,重重倒在地上。 门口守夜的丫鬟听到动静,推门一看,见夫妇二人皆暴毙床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晚风徐徐,吹灭了云如月桌案上的蜡烛。 她谲艳的脸隐入黑暗中…… 第七十九章 再见祝尧 施展蛊术,会损伤云如月的中气。 因而翌日,她多休息了会儿,并未早起。 等她起来,昭昭立即端来早膳,震惊的跟她说一大早听到的事。 “昨日咱们才去尚书府,今日有人见尚书府挂白绸,云尚书跟夫人齐齐去世了!而且罗氏舌头不知被什么利器割断,尚书更是死的蹊跷。” 云如月吃着膳食,配合着做出惊讶的表情。 “更蹊跷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小姐?整个尚书府,一点贼人的踪迹都没有发现!” “兴许是生死殿的那位?那位不是很强大,很神秘吗?” “生死殿的那位,杀人总会留下生死殿的信物,但是这次……” 昭昭摇摇头,并不觉得是生死殿那位所为。 隔壁院子里,刑将夜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身体这是大不如前?稍微风吹一下就着凉了?”齐沧戏谑道。 刑将夜斜了他一眼,“说正事,别打岔。” 一步走错,接下来等他们的,可是万劫不复。 “我已经飞书通知我爹了,他早已入京,在京都不远处带着兵马候着,当今不仁,别怪我等不义。” 二人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急促脚步声。 “王爷。”飞鹰声音响起。 “进来。” “王爷,手下人传来消息,云尚书与夫人昨晚暴毙家中。” “哦?”齐沧惊诧。 刑将夜面上倒是无甚表情,只眉心轻跳,很快便了然。 昨日,他跟着云如月的时候,见她进了尚书府。 她是瑶族大祭司,隔空让人死亡的手段有很多。 “青重死了没?”齐沧问。 云中鹤死的那么突然,青重要是死的也很突然的话,那就完美了。 飞鹰摇了摇头。 齐沧遗憾的啧了一声。 “国师可是太子一党最棘手的,没成想最棘手的没死,死了个云中鹤……到底是哪位高人杀的?就不能一次性一锅端了?也省的咱们费功夫。” “国师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只怕要不了多久,也会死了。”刑将夜道。 “你怎知晓?你干的?可那青重会的花样很多,你只会武,斗不过他。” “人贱自有天收。”刑将夜留下一句,收起桌上的地图,“明日殿上,太子落马,必定反扑,本王红光为信,你与齐王只管往里攻。” “好。” “下去准备吧,等候多年,只判这一日,务必要万无一失。” 齐沧应了一声,离去。 夜里。 云如月扔下昭昭,去了皇宫。 住在旁边的刑将夜察觉到,放心不下,悄悄跟上。 她堂而皇之的去了点星宫。 青重的人似乎早都知晓她会来,没有阻拦,放行。 殿内灯火萦绕,直晃人眼,让人感觉恍若身处幻境之中。 云如月勾唇一笑,踱步上前,将正中间的一盏烛台推倒。 “你的所有一切,都是我教的,你应当知晓,这些对为师没用。” “啪”烛台倒地。 眼前灯火通明的宫殿似是换了一副模样,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云如月立在原地,瘦削的身子挺得笔直,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丝毫慌乱,一如往常,噙着点点笑意,只是这回,笑意之下,是彻骨的森寒。 身后,劲风袭来。 她右手一抖,长鞭在手,反手将之击落。 “砰”的一声响后,竟传出一声野兽痛苦的呜咽。 云如月看也不看一眼,手指抹过蛟龙玉镯,纸人在手。 她口中低念一声,将纸人抛在高空。 “哗”的一声,纸人化作火焰分散四周,将可燃之物尽数点燃,整个殿内瞬间通明! 云如月慢慢回过头去,看向殿内站着的两个人。 一个人,青重,她十分熟悉。 另一个人,二十几岁的男子,英俊、帅气,但眉眼中笼罩着浓浓的狠戾,让他看着阴郁不少,没有同龄男子的阳光之气。 此人她更是万分熟悉。 她亲手带大的徒儿——祝尧。 原先她找不到瑶族所在,需要靠刑将夜。 但是得知祝尧会主动来找她,她自是不必费那诸多功夫。 “祝尧,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她勾唇一笑,祝尧瞳孔紧跟着骤然而缩,恐惧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他反手取出纸人准备跟云如月对抗,云如月却先他一步,一手抹过蛟龙玉镯。 “召命,蛟龙。” 血红的光闪过,她手上漆黑玉镯上的蛟龙突然活了过来般,冲天而起,怒吼一声,竟将点星宫的屋顶掀翻! 祝尧跟青重二人似是被抽走魂魄,僵在原地,仰头怔怔望着冲天而起的怪物。 蛟龙…… 竟然是真的蛟龙…… 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会…… 云如月踱步,朝着完全呆傻的二人走去。 立在祝尧面前时,她身后的庞然大物同样俯身而下,灯笼大的眼盯着祝尧与青重。 砰! 祝尧双腿完全不受控制,直接跪在了地上。 青重亦是如此。 若眼前这女子,是与他们同样的人类,自是不必怕! 自是有一搏之力! 但她身后是传说中的蛟龙,凡人如何能与神话中的东西斗? 云如月笑眯眯的看着祝尧,笑容背后是肆虐的寒风。 “当时为何谋杀为师,说来听听?” 祝尧眉眼阴鹜此刻被吓得云开雾散,脑海中空白一片,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跟云如月求饶。 “师、师傅……我一时鬼迷心窍,我、我……求师傅饶我一命!师傅!我曾也为师傅做了良多啊师傅!” “一时鬼迷心窍?这就是你的解释?” 云如月脸上笑容冷却。 她不是没想过祝尧杀她的理由,是平日里待他严苛,亦或者是他听信了什么谗言,受人蛊惑? 但是没想到,最终听到的,竟是这么个答复…… 她眼底冰凉如水,看着求饶的祝尧,只觉过往所有付出十分可笑。 当瑶族大祭司有什么好的……碰到的都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师傅,师傅饶了我,我日后绝对听师傅的话,绝对……” 他话未说完,云如月手中一张纸人就贴在了他眉心。 她两指并剑,竖在胸前,口中淡淡。 “天道恶果,自食其之。” 祝尧拼命想将额头上的纸人私下,但那纸人却如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旁边青重突然变了脸色,手中不知何时藏了一把匕首,从他背后狠狠刺下。 一如当初,他对云如月做的那般…… “青重,我带你称王霸业,你……” 祝尧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他,旋即用尽最后的力气,与青重同归于尽。 第八十章 滚 点星宫传出的动静,很快惊扰到了皇宫中的其他人。 夜空中穿梭的庞然大物,立马引来皇宫众人起身围观。 “那是什么东西?” “龙?好像是龙!” “什么事吵吵嚷嚷?” 皇上睡的正香,听到宫外嘈杂无比,不悦的坐起身,抬手掐按着眉心。 “皇上不好了啊皇上!” 原本一向守规矩的贴身太监,此刻竟急匆匆的从动殿外闯了进来。 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皇上快去外面看看吧!天现异象啊!” 皇上正准备发难,听他说天现异象,脸上阴沉沉的,默了片刻起身。 “大半夜的饶人清梦,若是没有异象,朕摘了你的脑袋!” “皇上,还是快些吧!” 太监急声催促着,生怕皇上动作慢,那龙直接飞走了。 扶着皇上时,一手推着他后背,急忙将他带出寝宫。 门外,夜幕连天。 点星宫方向,火光熊熊,一头庞然大物,盘旋在上空。 距离那般远,都觉那巨物如山峦巍峨,只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胸口似是压了千斤巨石般,闷得喘不过气来。 “那、那是……” 皇上抬手指着蛟龙方向,口中一句话说不全,说到最后,竟嗬嗬倒吸气起来,俨然被吓到了。 龙只是传说,眼下亲眼见到,他这九五之尊也不过肉体凡胎,心生惧意,连连后退。 “皇上,那点星宫,已被那龙所毁,咱们当年诛杀老幽王……难不成,遭了天谴?上天派龙下界,来……” “住口!” 涉及江山社稷,身下龙椅,皇上怒上心头,将方才生出的那点惧意冲散。 “朕乃人皇,上天如何惩罚的了朕?!你再胡说八道,朕第一个摘了你的脑袋!” 太监连忙下跪,高声告饶。 “去,命令太子带领宫中禁卫军,去点星宫探个究竟!” “是!” 冷宫。 云彩蝶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身披缟素,站在外面,一眼就看到了盘旋在空中的蛟龙。 但她对此并不太关心,她只知道,她的父母昨日去世,但她被禁足冷宫,连给父母守孝都不能。 世人都说她父母是突然暴毙,但是那种死法,如何能称之为“暴毙”? 必然是有人刺杀! 虽然现场并未找到刺客进来的痕迹,但她很清楚,这事一定是云如月干的。 就如那日她稀里糊涂昏迷过去,醒来就跟一堆太监躺在床上一样。 她要找那贱人复仇。 “兰香,给我更衣!我要出宫!” 以往伺候她的贴身丫鬟,恭顺无比,此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打了个哈欠靠在门前,两手抱着小腹。 “你自己更衣吧,我以后不会跟你待在这冷宫,也不会再伺候你了。”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兰香幽幽一笑,垂眸看着自己小腹,一手温柔的在上面抚摸起来,那一瞬间,浑身上下好像散发出了母性的光辉。 “我有了太子的骨肉,说起来,还要多谢小姐怕毁容被太子看到,推我到太子床榻……” “避子汤,你没喝?!” 云彩蝶瞪圆了一双眼,又惊又怒的看着跟了自己多年的丫鬟。 “谁会喝那玩意儿?改变命运的机会明明就在眼前……我就是当个太子的妾,也比当一个贱丫鬟好不是吗?” “你这贱人……” 云彩蝶怒不可遏。 昨日父母惨死,今日唯一的贴身丫鬟竟然背叛了她! 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毫无征兆,猛地朝兰香扑了过去。 兰香料到她会发怒,但是没想到一上来就会下死手。 她势头很猛,躲避不及,直接被云彩蝶扑倒在地。 她似是疯了一般,把在云如月那里受到的苦痛,全都发泄在了兰香身上。 双手握拳,一拳接一拳的朝着兰香肚子猛击。 “你个贱婢,凭你也配怀太子哥哥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 “一个从小给我提鞋的山鸡,也妄想爬上枝头做凤凰?!” “你别忘了,今日我就算是被打入冷宫,但我仍旧是太子侧妃!而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我碾死你就与碾死蚊虫无异!” 她双拳不停,口中骂声也不止。 不知何时,兰香已经口吐鲜血不再动弹,身下也涌出了大片嫣红。 云彩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至力竭,她才堪堪停手。 看着昔日丫鬟了无生气的脸,她啐了一口,扶着门框站起身,从厨房内取了一把刀,藏在袖中,趁着混乱夜黑,溜出宫外。 处理了青重与祝尧,蛟龙俯下身,云如月顺势坐在它脑袋上,腾空而起。 “飞走了,飞走了!” “那上面好像还坐着一个人!” “好像是个女子!神女!神女降世!” 有人惊呼一声,立马引得众人纷纷仔细去看。 硕大个龙头上,坐着一人,身形纤细,看着就是女子。 玉崇带兵赶到,看着正上方的蛟龙,上面坐着的女子也瞧的一清二楚。 墨色的发,素色的衣裙,被风吹的翩翩飞起。 玉面容颜,在皎皎月光下被映照出温柔荧光,如九天玄女下落凡尘,只一眼就勾魂摄魄。 待看清楚那女子容貌,他浑身一震! “云……如月?!” 这怎么可能? 那个废物孤女,被他不屑抛弃的女子,竟然与蛟龙共舞? 仿佛当头一棒,敲的他身魂俱震! 似想验证一下自己看错了,他回过神来,冲着高空大喊一声。 “云如月!” 听到地面有人喊她,云如月回头淡淡朝地面瞥去。 见玉崇带着一帮人赶到了点星宫方向,她轻嗤一声。 “我不喜欢那个人。” 蛟龙悬停空中,回头冲着玉崇口喷火焰。 火焰燎天,饶是玉崇躲避及时,也被那灼热的高温烫伤。 “滚尼玛的!” 蛟龙口吐人言,一张龙脸竟也露出人厌恶的情绪来,带着云如月消失在夜空中。 第八十一章 大结局 等出了皇宫,到了她那院落上空,云如月手一收,蛟龙又化为玉镯,重回到她手腕。 她抚摸了下玉镯上盘旋着的漆黑龙纹,从天空缓缓落地,停在院落屋檐上。 抬脚欲走,却见前方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月光打在他身侧,一张脸被映照的明灭不定。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这声音倒是熟悉,只是对面那张脸,平平无奇,印象中从未有过。 云如月眉头一挑,顿时明白过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并非云将军之女,而是瑶族大祭司云如月的?” 她双手负在身后,朝着男人举步踱去。 “用我的易容膏,将你那俊脸画成这幅模样,啧啧啧……” 刑将夜只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怅然之色还未逝去。 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想紧紧抱住她。 但是他没有资格,不配、不敢。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垂下眼睫,双手在身侧紧攥成拳,口中又喃喃念了一遍。 银色的月光照在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他眉眼拢着一抹悲伤,眼尾微微发着红。 云如月瞧在眼里,转身望向天空明月。 “瑶族大祭司云如月已经死了,我不回这儿,我上哪儿去?” 那个位置,她坐了太久太久,甚至快忘了世间人情冷暖。 那个强大的种族,就算是没有她引领,也会诞生其他领袖。 现在,她想做一回普通人。 刑将夜听的眼皮一跳,飞快抬眸看向她。 “你日后也不回去了,是吗?” “说不准,若觉这人间无趣,许是又会回去走一遭,怎么?” 云如月侧目看向他。 刑将夜眼中亮起点点光芒,“不会!不会无趣!大夏山河辽阔,有一望无际的沙漠,有草原绿茵,若是这个地方腻了,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若觉得大夏无趣,我便一统天下!五湖四海,任你游玩。” “哦?” 看堂堂王爷,似是毛头小子一样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她不由觉得有些有趣。 “明日我便起兵造反,称帝!” 即便称帝也配不上她,但至少他在一步一步往上爬。 一步一步靠近她。 云如月随手起了一卦,冲他一笑。 “卧薪尝胆多年,天时、地利、人和,祝你武运昌隆。” 刑将夜站直了身子,如多年前在瑶族那般感谢她。 双手抱拳,低垂下头。 “多谢姑娘。” 天命大祭司,百卦百灵。 次日,刑将夜入宫,问玉崇捉拿生死殿主一事。 玉崇随便抓了个人便说是生死殿主。 毕竟天底下无人见过生死殿主真面目,随意抓来,也无人能看破。 可好巧不巧,也是今日,清心湖中飘上来一具尸首。 面目全非,四肢全被斩断,变成了个人彘。 胸口被挖了个洞,里面放着一块火狐面具。 尸体在湖水中泡了多日,早已肿胀不堪,应当无人认出他是谁,但有人认出了他腰间玉佩。 吕安侯世子,吕晋。 生死殿主才犯下的事,怎么可能被玉崇抓住? 玉崇的谎言不攻自破。 刑将夜趁机发难,玉崇屡次三番置他于死地,后有云如月的姨丈附和帮忙,朝臣竟然一边倒! 皇上震怒,要肃清二心之人,齐王与齐沧带兵适时逼宫! 刑将夜拔出殿上守卫配剑,起身一剑刺入太子胸膛。 常年清冷淡漠一切的俊美脸庞,此刻遍布阴霾狠戾。 “你当初,也是这样刺死的我爹的吧?” “你、你不是残废……” 玉崇腹上鲜血直流,他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刑将夜完好的双腿。 这怎么可能…… 当时云如月在殿上扎针分明剧痛无比,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一朝……天地变。 大夏革新。 刑将夜称帝。 “云彩蝶呢?”他问。 手下人去冷宫搜查了一番回来,“没有找到,许是趁乱逃了!” 刑将夜眉心一拧,白袍加身,来不及理会溅上的大片血迹,扭头就往云如月的院落赶。 云彩蝶逃离,必定会找云如月。 虽说那个女人无比的强,但他也不愿她身边有丝毫危险隐患。 四合院内,清风徐徐吹过,槐树叶子沙沙作响。 云如月坐在院内石桌前,看着满天飞舞的鸟雀。 素色衣裙被风拂起,恍若风动青莲,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她随手指挥,那些鸟雀便啁啾叫起,歌声汇聚起来,比宫廷演奏的乐曲还要动听。 “如月!” 刑将夜猛地推门进来,唤了一声。 看她毫发未损的坐在桌前逗着漫天鸟雀,心下狠狠松了口气。 “如月?”云如月一挑眉,朝他看去,“还是头一回听你这么叫我,新鲜。” 刑将夜舔了舔发干的唇,很快将脸上一点羞赫之色掩去,严肃的扫向四周。 “可有看到云彩蝶?” “云彩蝶?” 一只鸟儿口中叼着一支朱钗飞来,落在她面前停稳。 她伸手将那朱钗取下,紧接着从蛟龙玉镯中取出一张纸人。 “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她说完,口中跟着喃喃念道。 “诸恶轮回。” “嗤”的一声轻响,纸人小腹下忽然凭空渗出血色。 云如月眼中透着讶异,不知报应到她身上的,怎么会是这么个结果。 不过无所谓,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幽王府的偏僻角落里,一个身披斗篷的女子忽然倒地不起。 身下涌出大片嫣红的血。 她眼中满是惊恐,不知为何突然会变成这样。 想止住那血,但是肚子剧痛无比,她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她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刀,满是不甘怨恨的刺在墙上,想借力爬起。 “云如月、云如月……” 但最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谁也没有发现这儿死了个人,也无人给她收尸。 只有臭水沟的老鼠嗅到味道,争先恐后的朝她奔来,啃噬她的肉身。 夜里,战场打扫干净,云如月坐在院内石桌前悠哉的喝着小酒。 墙那头,传来刑将夜的嗓音。 “姑娘,在下可否求酒一杯?” 云如月斜睨了一眼高墙,笑道,“滚过来喝。” “好嘞!” 衣袂破风,刑将夜一袭白衣翩然而至,却发现石桌上原本就有两只酒盏。 他端起一杯一饮而尽。 云如月一手撑着下巴看他,眼底闪着狐狸般的光芒。 “我下毒了……” 刑将夜一怔,旋即眉眼舒展,“无妨,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