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孤鸿之记忆前端》 第1章 第一章 前言:敬告读者:此文多虚构江湖中事,与真实历史有所出入,请勿视本书全部内容为史实。书中的虚构内容部分,如与历史有雷同,实属巧合。 北宋时的大夏国国土上,纵横着一个威震四方的势力。 他们中成员结盟,称“天下十方会”。 此会分东、西两派。 东派多官员显贵,主张和柔。 西派多平民百姓,天涯浪子,常常激进,崇尚武力。 但这“天下十方会”总都是归一个人掌管的,所有人称此人为“盟主”,确切的说,是“漠北盟主”。 这是一段从大夏国建国初时流传开来的神话似的传说。 传说,大夏国建国之初,此十方会初具规模,众人商量着选个领袖,便就出现了这个人。 神秘人,身份不明,来历不明。但却令众人谈之色变。 因为这个人名声威震全漠北,并非只有十方会的人忌惮,但他却总是行踪不定,神秘莫测。 甚至众人都不知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何模样。 但漠北的一方江湖上,他的传闻却令人都闻风丧胆。 传说此人文韬武略,无所不通,譬如大夏国定国后推行的文字,都是李元昊向这人讨习来的,譬如李元昊攻宋时的三川口战役、好水川战役、定川寨战役,所用的兵法战术,都是由此人指点而来的;除却这些国家间的大战,还有传言这人在漠北会盟中比武连战三天三夜,只使一条长鞭,将所有挑战者全部伤得爬不起身,但此人却毫发未损,压倒性地夺得了漠北各派盟主的位子,无人不服。 只是此人却又是个十足的怪人,以前在漠北亮身的时候,总是一袭青色宽衣,面具遮脸,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众人从未见过这人的真实面容。 而且此人讲话时而男声,时而女声,这下搅得众人连此人的性别都不识了。 而且这人自夺下了漠北各派盟主的位子后,便就时常玩失踪,他告诉手下人说自己不爱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不是像泰山崩了的大事,就不要总想着找他,所以,十方会的东派和西派两个派主常常自己忙得焦头烂额,没办法,老大不管事,说又说不赢,打又打不过,但人家说句话你还得听着,不然这老大就要灭了整个漠北江湖。 连李元昊都要敬三分的人,谁敢招惹。 不过他不爱政事,也不愿入大夏国朝堂为官。 所以呢,李元昊便就随他逍遥去,反正不威胁大夏国皇室势力,便也就默许了他纵横江湖玩玩闹闹,还多少给他些犒赏。 好似他把整个漠北江湖当成了自己的玩具一般,也不知他要干什么,没事了跳出来随便玩玩,不好玩了就自己跑了。 有人问起来,十方会的人总会回答:“我们的老大又出去玩儿了,我们找不到他。” 有人问,老大你总是这个样子,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认识你的真容,若是盟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或是有人要假扮你的身份惹事,我们又如何能识得您的号令呢? 这个盟主大人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儿玉佩破开成两块儿。 他将其中一半玉佩随意扔给了十方会的东、西派派主中的一个,说,这玉佩内的行纹成色形状天生呈阴阳状,并非对称之佩,乃是自然相合之佩,两边玉佩相合必是阴阳相合,且这是独一块儿中原的和氏璧玉雕成的,世间唯一,这玉佩无人能伪造出另一块儿,你们的那一半自己留好,我若真有事找你们,自会拿着我的这半玉佩来合一。 然后他就又跑得没影儿了。 众人盯着另一半儿玉佩面面相觑。 这另一半玉佩的香饽饽,那谁来掌管呢? 也只能由漠北江湖上势力最为强劲的十方会来掌管了,十方会中,自是东、西两派派主来商量这玉佩归谁了。 派主有两个,这一半玉佩,却只有一个。 怎么办? 十年一届漠北会盟,各门各派比武论道,以武会盟,商议江湖要事,共享太平。但这会盟终归是十方会的主道场,一切都以十方会的比武终结,十方会的东、西两派,哪一派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哪一派派便在此后十年中主管这半玉佩。 但是,因为东派总是些达官显贵,除了朝堂上的便利和政治上的权力,无甚有本事的人,而西派多江湖中人,有的武艺高强,有的通晓机关工巧,有的懂得阴阳邪术,还有的是那文采奕奕的书生……总之,基本上每一届会盟比试,总是西派中人夺得那半玉佩。 因此,十方会西派,总在漠北江湖中嚣张一些。 不过,东、西两派都秉持十方会的一个宗旨:同属一会,共扶大夏。 东派通理大夏国朝政,于庙堂之上助王室安邦定国;西派平定江湖琐事,在庙堂之外维护大夏国统。 不过西派要穷一些,还得定期领东派的补给。 但是还好,大家平和相处,尤其是多少年的太平日子,也无人惦记着生事。 因此,这盟主玉佩已经多年未曾使用过了。 日子是一天天过去,众人也都猜测那绝世高手——漠北盟主是不是已经归西了。 可能这半玉佩都没什么用处了,不过漠北江湖中多少还在暗地里忌惮和争夺,毕竟这玉佩还有规范江湖统领各派的象征意义,持有它的人,总能在江湖上有点发言权,毕竟是曾经那个神乎其神的盟主亲授的,所以总都一直留着,奉为珍宝,江湖中,这半玉佩几乎相当于皇帝在朝堂上的金印,世人看来多少有些好笑。 但是漠北江湖上近些年也都是些小打小闹,李元昊算是个英明的君主,大夏国虽然多多少少有些和外国的战事,但还算平安富庶,没有什么大事,太平日子久了,大夏国建国之初的动乱也渐渐被世人淡忘了,大家相安无事,江湖上也暂时和平共处,人人几乎也忘却了曾经漠北江湖的神话和其中的神话般人物漠北盟主。 直到…… 第2章 第二章 公元1048年。 这年大夏国开国皇帝李元昊殡天,大夏国没藏氏外戚专权,大夏国朝堂江湖风云重起,就似原本平静的水面被一块儿砾石打出了圈圈涟漪。 所以,那几乎被遗忘了的神话又继续开始萦绕在人们心头了。 此是后话,稍后再谈。 此间还有另一个人的故事,一个女孩子的故事。 此非宋时。 ……这些时日她醒来总是在这个冷冰冰的四四方方的房间里。 周围的墙壁是白色的,来来回回进进出出走动的人也都是白色的,房间里只有床和几个床头柜的摆设,全都是白色的。 她烦得很,和她同住在这间屋子的另外三个人每天都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吵闹些什么。 似乎她整日都是无事可做的,就只能在屋外的走道里晃来晃去,或者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发呆。 不过每日她都有能够出去放风的时候,就在这间房间属于的这栋建筑的外面那个小院子里,现在是春季了,她知道外面肯定有小草小花长出来了。 放风的时候,她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外面的空气真的很新鲜,她放肆地呼吸着。 有只蝴蝶。 她跳起脚随着那只蝴蝶踉踉跄跄地跑着。 蝴蝶飞过栅栏,到外面的世界去了。 她攀上栅栏,就想要翻出去。 “哎,干什么干什么,快来人!”立刻有人招呼着向她跑过来了,还有人手中紧握着绳子。 “上面危险,快下来,听话啊!”这些人没有说错,那栅栏上面都安着尖尖的铁刺,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跑出去的,不过栅栏也很高,一般也没有人能爬的上去。 “我就想出去看看,这里不好玩儿……”她望着下面的人,喃喃道。 “嗯,你好好听话,等你的病治好了,你就可以出去了哈,快下来吧!”下面的人哄着劝着,还是把她又带回了她自己的小房间。 “病人的情绪时常不稳定,是不是应该加大药量?” “先不用,再等她服几次药看效果吧,不断加大药量毕竟伤身。” 身边又是这些白色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随后她木然地吞下这些白色的人塞在她口中的白色药片。 又困了,又该睡觉了嘛? 她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不过梦里的世界要比现在这里精彩愉快得多了,她挺期待入梦的。 …… 那年是天授礼法延祚九年,公元1046年。 注:以下大白高国即为大夏国——“西夏”在本文中名称。 西夏陪都,凉州城,梁府。 此时已是黄昏,天边披挂着火烧一般艳美梦幻的晚霞。一处装饰华美的庭院内,众人在一间厢房外焦急地候着,房中不时传出妇人撕心裂肺叫痛的声音。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生出来啊?”一个约摸四十岁,面容粗犷沧桑的男人不停地搓着双手,来回踱步。 “哇——” 突然,一阵婴孩儿的啼哭声清亮地传入众人耳中。 “生了,生了!哈哈哈——”这个男人顿时双眼放光,就想冲入那厢房。 “大人,稍候稍候,夫人怀的是双胎,”一个中年妇人怀中抱了一个被裹得严实的包裹,急急出来,将男人拦在屋外,“恭喜大人,头胎是个小女娃。”中年妇人先来道第一重喜。 “好,好好好——”男人满心欢喜地端详那被褥里张着嘴哭嚎的小娃娃。 只是他身后众人却并非是和他一样的神情,其他人则是各怀着心思。 不多时,又是一声婴孩儿的哭声从那厢房中传出,众人抬头,这哭声不似头胎的婴孩儿响亮,而是有些低弱,显得毫无气力。 男人抬头,他也觉出了异样来。 “大人,”又是一个中年妇人抱了一裹被褥出来,“是个小女娃。” 男人迎了上去,却未觉察到他身后的众人,有人是长出了一口气,面露喜色,而有人却紧皱双眉,似是不满。 “余……余的夫人如何了?”男人见两胎都落了地,便如此问道。 “这第二胎耗了夫人太多气力,夫人有些气血两亏,倒也不妨事,日后好生将养便无碍。”第二个中年妇人身后,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医沉稳道。 “夫人无事便好,无事便好!”男人安了心,再去看那第二个女娃。 “只是……”女医缓缓开口。 “只是什么?”男人抬头看向那女医。 “只是这第二胎的女娃,胎里便是虚弱,不似头胎的女娃强健,体质弱些,方才生产时又因耗时过长,还岔了气息,恐日后生长时体弱,要多受些灾病,不易抚育。”女医皱眉道。 “这……这怎么会……”男人面色一僵。 “大人若要这第二个女娃好生生长,日后切要千千个仔细,万万个留心,不可使她过度疲惫,也不可使其时常染病,还需长久服药,为其调养身子。”女医如实告。 男人低头,映着夕阳的光,看那第二个女娃,女娃哭的明显吃力,声音渐渐细弱游丝,因为气弱,那小脸也憋得浅浅发紫。 “余的孩子,余必会好生养护……”男人缓缓道。 她还记得,那里有着空寂荒凉的戈壁沙漠,也有着茫茫无尽的草场原野。那里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幼时,她曾与家人居于那里绵延的苍茫山下,曲水河畔。那山有树木青白,望如蛟马,北人呼蛟为贺兰。那里很美,冬夏降雪,有种种林丛,树、果、芜荑及药草,藏有虎、豹、鹿、獐,挡风蔽众。 幼时的很多事情,恍如隔世,她早已回想不得许多,只是她依旧怀念曾经可以在草场跨骏马奔驰,可以在荒漠赏星空繁华的时光,只不过,再也回不去了。 她记得,祖母曾告诉过她,在她出生的那一时,正值黄昏,河水渐流渐浅,夕阳缓缓隐于贺兰山下,漫天是似火般的云霞,那景致美得让人心醉。故此,她的祖父为她取名洛瑶,梁洛瑶,为女子,落落大方,秀外慧中,水火兼容,美好珍贵,愿她纯洁美丽,前程似锦。 不过此时,梦该醒了。 少女青葱的时日,已经是回不去了。 第4章 第四章 “这个世道,这个地界,如你一般的女子倒是稀少。”黑衣人沙哑着声音,干瘪笑道。 尧丝无言,缓缓翻开手中古旧的书卷。 这里是公元1048年,正月。 大夏国,都城中兴府。 北方的冬季极是寒冷,尤其是入了夜。 家家闭紧了门窗,人人裹好了棉被,塞上冬日风沙苦寒,令人难耐。 残月刚刚爬上了干枯的枝头。 王宫,宫人已经在四处点好了灯火,守卫巡逻着。 夜晚本该是寂静的,人人都要睡了。 只是在大夏国皇帝的寝宫内殿中,依旧还是灯火辉煌,莺歌燕舞。 塞上冬夜的极重寒气,丝毫没有侵袭到大夏国皇帝的王宫内殿里。 不知是不是在权力的宝座上安享了太久后便会磨灭了人的心志,曾经威震四方声名远扬的大夏国开国皇帝李元昊,此刻沉浸在他自己为自己营造的温柔乡之中,醉眼迷离,看着那一众衣着暴露体态妖娆的美女于那纱幔中翩然起舞。 面前的几案上摆着葡萄美酒,夜光杯在摇曳的烛火下晶莹剔透,分外好看。身边的侍女在他耳畔吹着香甜的气息。人间极乐之境,李元昊,这个大夏国的帝王已是意识迷离。 人间欢愉,不过如此吧。 而他不知的是,这寒冷的夜里,却有人顶着严霜与风沙,如饥饿的野兽般潜伏着,就等着一举而上,咬断他的咽喉,饮其血,啖其肉。 宫中巡逻的守卫正行到皇帝寝宫侧墙时,察觉到细微的响动。 “什么人?”守卫喝问。 只是下一秒,这名守卫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人,他的脖颈上,已开了一道血口。 痛苦地捂住那伤口,守卫缓缓倒地,只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 一个手持弯刀的人,冷笑地看着倒地且死不瞑目的守卫。 其余的守卫此时才慌忙反应过来,正要将这名刺客拿下,只是不料,这手持弯刀的黑衣人身后突然冲出数十人,同样的衣着打扮,三下五除二,所有守卫皆被放倒在地。 暗夜里,这些刺客手段毒辣,便是冲着那大夏国现今皇帝李元昊来的。 轻轻从矮墙跳进皇帝寝宫所在的内殿庭院里,这些黑衣刺客小心地摸索着,往寝殿方向潜去。 只是大夏国的皇帝李元昊,此刻还在他的温柔乡里,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要到来的危险。 这数十人悄悄潜到了门边,互相使了个眼色,举起手中弯刀,立刻起了喊杀声。 李元昊迷离的双眼方才大睁,醉意散了大半,猛地从软塌上惊跳起来。 “出了何事?”李元昊一手抓过身边的侍臣,厉声问道。 “小人不知……”那小侍臣颤颤巍巍道。 “滚!”李元昊随手将那人扔在地上,大踏步就要往门口迈去。 只是还未行出几步,面前的一众如娇花般的美女皆是个个惨叫着倒地,血染纱幔。 李元昊大惊,踉跄着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从门口闯进来的一众身着黑衣的杀手。 “你们……大胆逆贼,如何敢刺杀朕!”李元昊心下惊慌,却还持着帝王的威严,质问道。 “因为你荒淫无道,强取豪夺,败坏人伦,如今余(文雅自称)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昏君,还大白高国一个太平之景!”黑衣人中,为首的一人缓步上前。 “你……”李元昊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面前的人,他听得出,这声音分明是…… 那人抬手,拉下蒙着面容的黑布。 一张年轻的面孔出现在李元昊眼前。 正是大夏国那个将要被废的太子,李元昊的亲生儿子——宁令哥。 “逆子,逆子!”李元昊怒吼着。 “受死吧!”宁令哥挥起手中弯刀,便向李元昊砍去。 若说李元昊走到如今这众叛亲离的地步,也着实不冤,本是立了大夏国的一代有作为的君主,只是如今到了晚年却无度昏庸,学中原皇帝给自己建陵墓,结果竟足足建了三百六十座,之后将为其修建陵墓的民夫全部处死,手段凶残。已是一把年纪,又极度好色,妻妾成群,废了先皇后野利氏,重立了没藏氏女为皇后,还欲废了太子宁令哥。强取豪夺,见自己儿子宁令哥的新婚妻子貌美,便就又抢了自己儿子宁令哥的新妇。自己生父行如此荒唐之事,还要夺自己太子之位,自己地位都要不保了,宁令哥又如何能忍受得了。 此刻的混乱之中,李元昊慌忙躲闪,虽然他常年征战于戈壁大漠,但此时他也已年老,成日迷乱,身材本就不高大不算得魁梧,此刻他身旁没有武器,他哪里是这身强力壮的年轻太子的对手。 宁令哥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劈下。 李元昊大惊,跌坐下去。 就这一闪,宁令哥手中的刀并没有砍下李元昊的头颅,而是直直削去了李元昊的鼻子。 “啊——!”李元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凄厉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挣扎。 一代帝王,此刻竟落魄到此种地步。 宁令哥冷笑着,正要上前再次动手。 “护驾,护驾!”帝王寝殿外突然冲入一队着甲胄的兵士。 “快,捉拿刺客,保护吾祖(皇帝)!”有人叫喊着。 宁令哥一惊,怎么宫中守卫来得这样快,国相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此时那一众兵士已经冲入,宁令哥手下的人也已有人被就地斩杀。 被削去鼻子的李元昊已经为所有前来护驾的守卫护了个严实。 “撤,快撤!”太子宁令哥慌了手脚,急急忙忙带着手下还活着的人向内殿后门撤去。 王宫内,此时陷入一片混乱。 太子宁令哥此时正带人逃向王宫后门。 幽深黑暗的巷道内,只有杂乱的脚步声。 此时,周围宫墙之上忽然亮起火把。 宁令哥刹住脚步,定睛看去,面前已经围上了手持武器的兵士。 从那些兵士的身后,缓步走出一人。 “国相,国相!”太子宁令哥激动地冲上前去,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面前,他称为国相的人,乃是当今大夏国国相没藏讹庞。 “拿下!”却没想到,没藏讹庞一挥手,一众兵士手持刀兵将太子宁令哥团团围住。 第6章 第六章 “你……你这是做什么?”太子宁令哥大惊失色。 “其余叛乱的兵士,格杀勿论!”没藏讹庞并没有回答宁令哥的问题。 太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没藏讹庞的人,将自己带来的手下全部砍下了首级。 “太子宁令哥,图谋不轨,犯上作乱,杀君弑父,罪不可恕,如今废去宁令哥太子之位,押往天牢,待吾祖处置!”国相没藏讹庞冷笑着,下了命令。 “你……”太子宁令哥听完这些话,踉跄着,差点跌坐在地。 “太子,哦,不,现在是废太子了,”国相一步步走到宁令哥身旁,将头贴近了宁令哥的耳畔,“你真的以为,余会助你这个废物登上王座吗?”没藏讹庞戏谑地对宁令哥说。 “你……是你让余对那个昏君下手的,你说过,你说过只要杀了那个昏君,余就是……”宁令哥红着眼眶,怒吼着质问道。 只是还不等宁令哥说完,国相就打断了他的话。 “愚不可及!”国相冷声道,“你知当今皇后,没藏皇后,余的阿囊(姐妹),为吾祖生下了唯一嫡子,吾祖的唯一嫡子,也是余的移合磨(外甥),余难道会置余的阿囊和移合磨不顾,而助你这个和余没有丝毫关系的蠢货登上皇位吗?”没藏讹庞冷笑着。 宁令哥此时如小儿初闻霹雳一般,瞠目结舌。 “莫要管他的疯言疯语,将他押到天牢里,好生看管,别叫他寻死!”没藏讹庞冷声道。 不是不叫他寻死,而是要借那李元昊之口来堵自己做的龌龊事。 “你敢,余是太子,余是大白高国的太子,未来的君王,你……”宁令哥拼命挣扎着,可是却没有人对他再做理会。 此刻,李元昊的寝宫内,已经围满了宫中医士,皇后,妃子,所有人焦急忙碌着。 “吾祖情况如何了?”现皇后没藏皇后问着近前的医士,不过,她的眼神中可没有对夫君的爱与忧心,反而是期待的冰冷的杀意。宫中人都知道,没藏皇后,不过也是个和李元昊不分高下的荒淫无度的女人,政治博弈而已,此刻这个女人可巴不得自己的夫君早登极乐,如此,自己便就是这大夏国的最高权力拥有者,自己再做些什么事情,也不必像如今这样遮遮掩掩了。 “回皇后娘娘,”医士不敢高声,颤巍巍答道,“吾祖伤势过重,血流不止,这……这医术再高明的医士也没有办法啊!” “吾祖还能坚持多长时间?”没藏皇后继续问道。 “只怕,只怕熬不到天明了!”医士匍匐在地,惊恐道。 “皇后娘娘,国相与各位大臣在殿外求见!”一个侍卫上前通报。 “传!”没藏皇后皱起眉头,若只是自己的兄长前来还好,只是各位大臣来了,这个将死未死的皇帝,再下了什么诏令,自己与兄长可不好再做手脚,但是国中出了此等乱事,自己又不能阻了各位大臣前来探望,只得同意众人入宫。 李元昊此时卧在床榻上,已是奄奄一息。 “吾祖,众位大臣来了。”没藏皇后轻声对床榻上的李元昊道。 李元昊呻吟着,如今的样子,很难让人将他与那个威震四方的大夏国君王联系在一起。 “拜见吾祖!”众位大臣上前,依旧拘着礼数拜道。 “逆子!逆子!”李元昊嘶哑着嗓子吼道。 “吾祖伤重,此刻切莫动气啊!”身旁的医士问道。 没藏讹庞抬头,看着暴怒中的李元昊。 “杀了他,逆子,杀了他,千刀万剐!”李元昊在床榻上暴躁地指着跪着的众人。 “吾祖放心,臣定会处理好。”没藏讹庞低下头去,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他装模作样等的就是李元昊这句话。 “吾祖,”此时另外一位大臣出声问道,“吾祖,废太子宁令哥忤逆犯上,只是大白高国不能后继无人,还望吾祖明示我等,此后太子为哪位,该将大白高国的江山,付于何人?” 问出此话的人,乃是大夏国股肱之臣,诺移赏都。 李元昊此刻却安静了下来,重新躺回床榻上。 几声叹息后,李元昊缓缓开口。 “朕嫡子年幼,只怕难以料理国事……” 李元昊此话一出,没藏皇后和没藏讹庞皆是浑身一颤,抬头看向李元昊,眼神惊疑不定。 “委哥宁令,可继承朕大白高国的江山社稷。”李元昊缓缓道。 “臣等谨遵吾祖旨意!”众臣再拜。 只是没藏皇后和没藏讹庞的脸色此刻无比铁青。 委哥宁令,是大夏国皇帝李元昊的从弟,没藏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元昊竟然不把自己的江山交于自己的儿子,而是给了自己非亲生的兄弟。 床榻上的李元昊大睁着双眼,此刻突然开始大口喘着粗气。 “吾祖,吾祖的情况只怕不好!”医士上前,看着濒死的李元昊。 “吾祖!吾祖!”没藏皇后将手扶在李元昊双肩。 只见李元昊渐渐平静下来,很快,便不再有动静。 “吾祖!”众人惊呼。 此时,天将亮了,塞上大漠漫天飘起了鹅毛雪。 大夏国,举国服丧。 只是在没藏皇后的寝宫里,气氛极其压抑。 没藏皇后屏退了周围服侍的众人,而只把自己的兄长没藏讹庞留在了自己的宫中。 虽然没藏讹庞是没藏皇后的哥哥,只是单独留着朝中重臣在皇后寝宫中,毕竟不合礼仪,但没藏氏此时在宫中是一家独大只手遮天,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怎么能便宜了那个杂种!”没藏皇后咬牙切齿道。 “李元昊这个老匹夫,竟然不顾自己亲生嫡子的名分,把皇位传给了那个杂种!”没藏皇后丝毫不顾形象,破口大骂道。 “皇后娘娘暂且宽心,”没藏讹庞冷笑道,“余的移合磨,必然是这大白高国的君王,他的位置,余一定给他保住!” “阿浪(兄长)可有主意?”没藏皇后试探着问道。 “稍后朝堂之上,余自有应对之策,只是此时,还需去那天牢做些事情。”没藏讹庞道。 第7章 第七章 大夏国的天牢内,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宁令哥身带镣铐枷锁,如疯子般吼叫着。 “来人,来人,放了余,余是大白高国的太子,未来的君王,放了余,放了余!”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只是却没有人肯来理会他的吼叫,他一个人在这天牢中挣扎的筋疲力尽。 “国相大人到!”忽的,门外传来通报声。 “国相?”宁令哥一愣,看着门外一身华贵官服,神态傲慢的男人。 来人正是没藏讹庞,大夏国位高权重的国相。 “是你,是你害余!”宁令哥吼着,就要冲上前去,势要和没藏讹庞拼个你死我活。 只是还不等宁令哥扑上来,没藏讹庞身后的侍卫立刻将宁令哥拉开。 “秉先吾祖之旨,宁令哥犯上作乱,杀君弑父,罪不可恕,今废去宁令哥大白高国太子之位,即刻赐死!”国相缓缓开口,宣判着宁令哥的死刑。 “不,不!”宁令哥疯了般挣扎吼叫着,“你不能杀余,余是大白高国的君王,你不能……” 不等宁令哥再说什么,没藏讹庞一个眼神示意,他身旁的侍卫会意,立刻走到宁令哥身后,拔出弯刀,果断向下劈砍去。 “呃……”宁令哥浑身一颤,感觉脖颈上一股凉意。 随即他人头落地,大睁双眼,死不瞑目。 西夏的弯刀,是个好东西,刀快可破风,为各个国家的武将君主所喜爱。 “蠢货,除了你,便就是除了余心头一患。”没藏讹庞冷笑着,看着地上那身首异处的人,便转身决绝离去。 不久,雄鸡唱晓,大夏国的天亮了。 朝堂上,众位大臣官员,有的互相窃窃私语,有的则是抿着嘴一言不发,形容严肃。 毕竟昨夜,只是一个晚上,大夏国就变了个天,众人自然是各怀心思。 许久,没藏讹庞姗姗来迟。 只是今日,那大殿的王座上,空空荡荡,无人落座。 待国相没藏讹庞走到殿堂前,转过身来,众人的议论声停止,此刻堂上一片寂静。 “国相!”终于,一人站出身,高声道,“先吾祖殡天,大白高国也不可一日无君,先吾祖曾有旨,立委哥宁令为君王,既如此,这大白高国,该准备立新王的大典了吧。”说话的,正是诺移赏都。 “大人所言极是,”没藏讹庞此刻依旧挂着那抹冷笑,“不过,究竟立谁为君王,还需斟酌才是。” 众人一愣。 “还要如何斟酌,国相大人,可是想要违抗先吾祖的遗诏吗?”诺移赏都厉声道。 “昨日夜里先吾祖遇刺伤重,其所言想是意识不清时的胡乱言语,怎可为大白高国江山社稷的担保,”没藏讹庞面不红心不跳,很是淡定地开口,“委哥宁令非先吾祖子嗣,其人一非皇室嫡系正统血脉,二于大白高国江山社稷无功,若立此人为君王,怎能服众?” “既是这样,想必国相心中,还有可为大白高国君王的合适人选?”又有一名大臣冷笑着问道。 “自然,”没藏讹庞道,“先吾祖的皇后,没藏皇后,为先吾祖诞下嫡子,先吾祖甚是爱重。且夏自祖考以来,父死子继,国人乃服。今没藏后有子,乃先吾祖嫡嗣,立以为主,谁敢不服,先吾祖嫡子,便就是大夏国江山社稷的合适人选。” “国相真是打的好算盘,扶自己那个不满一岁的移合磨上位,这大白高国的天下,便真真是顺理成章地交付你们没藏氏一族了。”诺移赏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冷冷道。 “大人可要慎言,余既是身为大白高国国相,自然一切都为了大白高国的千秋万代着想,怎会有此私心,拿大白高国的基业开玩笑?”没藏讹庞说的煞有介事一般,众人心中充斥着不满和鄙夷,却无人敢言什么。 “没藏太后驾到!”忽的,侍臣传报的声音响起,众人一个激灵,向身后看去。 一位身着孝衣的美丽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孩儿,高傲地缓步从众人面前走过。 那妇人虽是一身素衣,但却难掩其雍容华贵之风姿。 妇人走到殿堂最前方,随后缓缓转身。 “拜见太后!”没藏讹庞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俯身即对妇人行礼,随同他的,有这朝堂上的一半大臣。 “没藏……太后?”诺移赏都冷眼看着面前的妇人。 “大人,如何敢不敬太后?”没藏讹庞冷声质问着诺移赏都。 “余竟不知这是哪位太后娘娘,又是哪位皇帝封了这位太后娘娘?”诺移赏都笔直地站立在大殿上,丝毫不惧,厉声质问。随同他的,也有近一半的朝臣。 “大胆!”没藏太后身边的一位侍臣就要冲上前与诺移赏都对峙,却被没藏太后拦下。 “唉,诺移赏都大人乃是大白高国的股肱之臣,不得无礼!”没藏太后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桀骜的诺移赏都。 那侍臣低下眉眼,随即退后。 “先吾祖离世,哀家心中甚是悲痛。”没藏太后此言一出,众大臣都在下面摇头窃笑,就没藏氏的那些淫乱之事,这朝堂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没藏太后却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神情,而是继续道:“先吾祖尽毕生之力,打下了大白高国的江山,如今先吾祖殡天,这江山,自然是哀家的阿宜(儿子),大白高国皇室唯一的嫡子的,如此,自是名正言顺!”没藏太后道。 “大白高国的江山,岂能容你一个妇人随意指挥?”诺移赏都丝毫不让。 “只怕大人多虑了,”没藏太后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态度,“先吾祖嫡子年幼,今立他为吾祖,自是难以料理政事。不过今有国相大人尽心尽力辅佐,哀家亦严加管教,待皇帝成年之际,这大白高国的江山,自是可以放心托付的。”没藏太后缓声开口道。 “你没藏氏一族,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安排的妥妥当当!”此时,另有一位大臣站出来道。 第8章 第八章 只是没藏太后并不理会,微微冷笑,随后转身,拾级而上。 “你做什么?”诺移赏都惊问。 没藏皇后没有开口,而是到那王座前,用手抚摸着那装饰华贵,金光闪闪的王座。 随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没藏皇后缓缓于王座上落座,轻蔑地看了眼台下众臣,随后逗弄着怀抱中的婴孩儿。 “臣,拜见吾祖!”没藏讹庞随即带头,俯身跪地便拜。 又有不少人,跟随着没藏讹庞跪拜。 “你们……”诺移赏都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朝堂之中,没藏氏独大,如今竟嚣张到如此地步。 “诺移赏都大人,”他身旁一位大臣低声劝道,“事已至此,立先吾祖嫡子确实合情合理,且没藏氏只手遮天,我等无力回天啊!” 诺移赏都咬着牙,看着身边犹犹豫豫的众位大臣一个接一个下拜,他知自己是无力反抗,便长叹一声,一挥衣袖,阔步离去。 看着诺移赏都愤然离去的背影,没藏太后面色一冷,登时起了杀意。毕竟自己如今为太后,操控着小皇帝,像诺移赏都这样对李元昊如此忠心耿耿的大臣,于自己而言自是个极大的祸患,更何况诺移赏都在朝中影响力也颇胜,此人断不可久留,不过,此时自己的愿望已经达成,没藏太后微微冷笑,诺移赏都敢与自己对峙,如此不识抬举,便就怨不得自己狠毒。且从今往后,在这大夏国的地界上,以她独尊,无论她再行何事,皆是无惧无碍。 政治的风云中,没藏氏已经挣扎了太久,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同样的,没藏讹庞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如今大夏国的风云,便就是他可以只手搅弄的了。 只是待这日下朝,没藏讹庞府中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自然是风尘仆仆刚从别地赶回来的被横空夺了皇位的委哥宁令。 看着坐在主位上怒气冲冲杀意腾腾的委哥宁令还有他带了的一班兵士,没藏讹庞却只是微微一笑,若不是对委哥宁令此人知根知底,没藏讹庞哪来的自信做这般事。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好言好语地屏退了众人包括委哥宁令手下那班兵士,关上门与那委哥宁令在主屋谈了许久,屋外众人伸长了脖子想听些动静,却什么消息都没有够到,只是半日过了,众人才诧异地见没藏讹庞与委哥宁令互相牵牵扯扯推推让让,满面春风笑意盈盈地相拥出了主屋,甚至还一同在没藏讹庞府上设了宴,说是为委哥宁令千里归来接风洗尘,二人觥筹交错接杯换盏,直喝得酩酊大醉,还纷纷叫人抬了回去。 自那以后,关于皇位之事,委哥宁令竟只字不提,而是自在地享着自己为大夏国天子之下的王的乐子,悠游度日。 众人都惊得傻了眼,皆言国相大人真真是有通天的本领,连皇权皇位之事都说得动人。 于是,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公元1048年,没藏氏之子,李元昊嫡子——不满一岁的嵬名谅祚(又名李谅祚)即位,是为夏毅宗,尊生母没藏氏为太后,没藏讹庞为国相,开启了大夏国第二个正式帝王的纪年。 大夏国开国皇帝李元昊的葬礼,随后也被无比风光地操办了,没藏氏为太后以后,便还是给足了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最后的体面和尊贵。 时年,那个她尚不满三岁,只是懵懂孩童,十分年幼。 大夏国的江山变了个天,可是尚与她无关。 也只是此时无关罢了…… 不,这不是她的事情,尧丝放下手中的书。 这里是民国二十三年,塞上,初春时节。 尧丝此刻坐在一个木桌旁,手中的书浅浅翻了几页,她有些疲惫,转头看看,身旁的阿然在翻动着手中的一卷木简,不知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尧丝打了个哈欠,俯身趴在桌子上。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睡去。 马府。 小公子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想出去。 华北,延安,他零落地从下人那里听来的消息,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激流涌动,他渴望投身于国家火热的战斗之中,可是这一切于他而言,似乎根本不可能。 不知不觉,他已走了许久,待他反应过来再回神看时,一时呆住。 这……这是什么地方?他惊异,不对啊,自己走到哪里了? 这是一条陌生的巷道,四周是青石的墙壁,上面浅浅布着裂纹。 四周死寂,一点人声都没有。 似乎连风声都息了。 顿时感到此间温度都降了许多,他觉得周身好冷。 正想转身回去,却突然传来了隐约的奇怪咿呀声。 好像是戏子在吊嗓子的声音。 他驻足,屏息凝神细听。 这声音若有若无,哀怨不已,听得他心慌不已汗毛直立。 可是虽然有些害怕,他却更多的是好奇,也忘却了自己此时是迷了路的,他循着声音找了去。 转过前面的一个弯,眼前,不远处,便矗着一扇红漆的木门,那门已经很旧了,红漆色泽暗沉,也脱落了许多块。 他小心挪去。 门是虚掩的,声音就从那门内的世界传了出来。 他心下愈发激动好奇,金丝雀被关在笼中久了,连恐惧都淡了,此刻有的只是新鲜。 “契玄还有讲残经……为问东风吹梦几时醒……”他隐约听得那院中戏腔咿呀的这几句。 有些意思,他嘴角微微勾起,走上前,轻轻伸手推开了门。 门内却是一个颓废萧瑟的大院,遍地是枯死的荒乱杂草,平地忽的起了一阵风,带着几片残叶过。 那风有些腥。 他定睛,看到不远处,一个低矮的残破的石台上,一个身着白色戏服的妖娆身影背对着他,缓缓扭动着身姿,做着动作,凄哀的调子从这个身影处传出。 这个景象原是极诡异的,只是这个小公子,此刻却怪异地不觉其怪。 那人似是不知有人来,依旧背对着小公子,继续唱着。 小公子缓步上前。 待小公子走近,那身影却猛地一颤,动作和唱戏声都停了。 小公子也慌忙住脚,小心地看着面前的背影。 第9章 第九章 猛地那身影回首,一张涂抹的惨白的挂着红唇的诡异面孔咧着嘴冲小公子笑着,一边笑眼角一边溢出血泪。 小公子吃这一吓,跌跌撞撞踉跄退后几步,跌坐在地,连呼救都忘了。 那张面孔狞笑着向他扑来。 “啊——”凄厉惨叫声响起。 尧丝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手忙脚乱地扶住桌子,才发觉自己全身已被冷汗浸湿。 怎么了,睡着了吗,好像做了个梦,可是她怎么都记不得了,她只知自己似乎是突然被惊醒的。 尧丝抬头,阿然抵过手巾。 “小姐是太累了吗,方才小憩,想是做了噩梦。”阿然的声音轻柔,她才稍稍安心。 接过手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尧丝定睛,手中的书卷还是翻开在她方才读的那页。 她继续看下去…… 这里是大白高国,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公元1048年。 又是一日晚了,大夏国,依旧是都城中兴府之中。 皇宫之外,一处装置华美的深深庭院。 月上柳梢头,不过此刻那柳木萧瑟,无半分绿意,被刚刚落下的皑皑白雪覆盖,死气沉沉。 此时的一处房中依旧掌着灯,一个身影直直立在窗前,似失了魂一般,一动不动。 “君夫,”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孱弱妇人缓步走来,轻轻为立在窗前的中年男子披上了一件外衣,“君夫,寒冬夜凉,莫在此处吹风了,小心着了风寒。”妇人柔声道。 “阿宜睡下了?”男人问。 “早已睡下了,君夫也就寝吧,妾已暖好了床铺。”妇人柔声劝道。 这男人,便是白日在大夏国朝堂上那个耿直的与没藏氏相争不让的诺移赏都大人,这妇人便就是他的结发之妻。 他忧心,自己尽了毕生力辅佐起的大夏国君王与这江山,如今落入那个荒淫风流的没藏氏女人手中,只怕便在朝夕间就要毁灭。 他不甘,只是无能为力。 叹了口气,诺移赏都搀着自己的妻子,就要入内室就寝。 却不知,此刻祸已起萧墙。 暗夜,冷风骤起,窗框吹得颤动。 诺移赏都的府宅中,早已埋伏好了没藏太后派来的杀手。 一个朝中元老,跟随党羽众多,在朝中颇有威信,还敢在众大臣面前于朝堂之上与自己争嚷,没藏太后如何又能容得下他。若是留着这样的人继续在朝中执事,自己辛苦谋划来的江山,迟早要被让了去。 不若就干脆一点,一了百了,对敌对势力最利落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伐至尽,一个不留。 “杀!”暗夜中忽的响起喊杀声,此时夜深人已静,诺移赏都的府宅之中谁曾想到竟会猛然间起此祸事,多少人还不及反应,便就被一刀结果了性命。 “出了何事!?”诺移赏都从还未深沉的梦中猛然惊起,慌忙披上外衣,就要出门查看。 “君夫!”他的发妻同样云鬓半偏,慌慌张张就随同自己的丈夫出了门查看。 院中已是哭喊声震天响。 “阿宜!”妇人惊呼,就要向自己儿子的睡房冲去。 “夫人,”此刻已有几个忠实的女婢家奴抱着一个被布匹层层严密包裹着身子,约摸四五岁的男童跌跌撞撞跑进了内院,“家主,夫人,小公子无事。” “出了何事?”诺移赏都看着狼狈不堪惊恐万分的众人。 “家主,快些从后门抽身离开吧,不知是哪处的杀手,已经要闯进来了,这府上的守卫都挡不住啊!”一个家奴颤巍巍劝道。 诺移赏都先是一愣,随后便了然明白了。 他明白,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的心思,也有这样的胆子,要灭自己满门。 除了一手遮天的没藏一氏,谁还会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罔萌讹何在?!”诺移赏都四下寻着一个人。 “家主!”一个年轻侍卫此刻带着一队人慌忙冲入内院,他此刻身上披戴的铠甲已经遍染了血迹,只是他的面容依旧冷峻,虽是有些疲惫,却丝毫不显惧色。 这侍卫便就是诺移赏都极信重的罔萌讹。 这一夜,诺移赏都并没有离开,他和他结发的妻子一起,死在了那一众杀手冰冷的刀下。 诺移赏都府中的一众家仆,皆被屠杀尽,血流成河。 只是所有人翻遍了这府宅,也没有找到诺移赏都那个独子。 罔萌讹,也一同失了踪迹。 这府宅,随后便被这干杀手付之一炬。 又是过了几日,没藏一族不知派出了多少探子去寻,却就是不见那诺移赏都的儿子的踪迹,没藏太后心下不安,却也想着自己霸业已成,无甚忧心,也就吩咐发下了告示,沿着大夏国境内各处关卡发了下去,只待着慢慢寻那小子,于这事也就稍稍放松了些心思。 离了京都,再说别处,在这兴庆府和陪都凉州的中间地界,有个地方唤作西谷口,乃是个极荒凉的谷地。就这空寂戈壁之上,漫漫荒野黄沙之中,立着家风尘客栈。 这日日头将尽,看看天色昏黄,似是要起风沙,这客栈的主人也估量着今日早些关了店门,费些心思招待那客栈里已经落脚的一帮风尘客人。 这旷野上孤零零的一家客栈,倒是日日热闹非凡。 毕竟是这南来北往非官道上唯一一家客栈,打着江湖义气的号子,做着黑店的买卖,其中多少有些淫乱,不过恰是遂了那些风尘旅客的愿。因为此处住店无需讲究,给了钱财,不问身份,也无关去来,也不服那官府管辖,潇洒自在的很。 想那些来此处落脚的凶神,哪个是本分的好人。 这家客栈的主人是个形容粗犷的中年汉子,秃发挂耳,脸上还留着个骇人的刀疤。 就在这栈主已经掩了店门时,那破旧木门却被“嘭”地撞了一声。 栈主皱了眉,将那两扇门只开了一扇,向外看去。 而此时客栈中那一众恶煞都齐齐地放下了酒碗,按住了自己带着的长刀短剑。 “住店!”门外传来一个干涩沙哑的男声。 第10章 第十章 一个衣衫有些凌乱,头发蓬松满是沙尘的年轻男子微微低着头,用一手抵着门,显得很是疲倦。 众人稍稍放松了些警惕,栈主拉开了木门。 而此时众人却看到,那男子手边还牵着一个奶乎乎的男娃娃。 那娃娃约摸四五岁,大睁着双眼,丝毫不惧地看着屋子里那干江湖客,虽是身上脸上有些脏乱,却还挺有精神。 这男子自己形容些许狼狈,看样子倒是将这小娃娃带的挺好。 但是众人依旧觉得些奇怪,那男人明显是汉人装束,可那小娃娃,虽是身上被层层破旧的汉式衣衫严实地裹着,可那留着的发型还有随身配着的配饰,却分明是大夏国党项族的装饰。 只是这风尘客栈的来客从来不问出身与归处,那栈主回望了眼客栈中的众人,众人便也都会意,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依旧坐着吃酒谈天,但却是有意放低了声音,客栈要比先前安静了许多。 “只剩两间上房了,咱(粗浅自称)们这儿只收银锭不收钱币,住不住?”刀疤脸冷着声问。 “一间上房,”年轻男子倒是不争嚷,从衣中摸出块儿沉甸甸的银锭,放在柜台上,随后低头看了看身旁望着自己的男娃娃,又道,“帮忙烧好了热汤,待余二人洗浴,饭菜送到房间里就好,要上等的餐食。” 那刀疤脸栈主一看见那沉甸甸的银锭,顿时瞪大了眼,慌忙揣起了银子,赔着笑脸道:“客官这便可随咱们来。” 在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年轻男子牵着那男娃娃跟栈主上了二层,往最里头的房间里走去。 最尽头的房间里,栈主推开了古旧的木门,随后急急上前掌上了火,房间登时亮堂起来。 这屋子还有隔间,倒是轩敞。 “哎,咱们这儿风沙苦寒的,没什么好的布置,还望客官莫要挑剔,此间房,已是最好的一间了,客官可还满意?”那刀疤脸栈主带着一脸凶相嬉皮笑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已是不错了,无甚挑剔,听掌柜安排就是。”男人点点头,声音依旧沉静。 “那就请客官先歇着,热汤饭菜,即刻送上!”栈主连连点头扯笑,退出房间便去安排。 待那栈主再送来热汤饭菜时,男人已经整好了床铺,与那栈主在隔间外低声攀谈了几句,随后安心进屋,掩上了门,便就将那男娃娃裹身的衣物褪去,抱到汤盆里,细细清洗着。 不想看着如此高冷俊俏的男人,做起事来倒是极细心。 “阿叔,然儿想芭不(父)和阿麻(母)了。”浸在汤盆里,那男娃娃轻声哼道。 “大人和夫人在天上看着小公子呢,小公子是男儿,莫要伤怀。”男人柔声安慰。 “芭不和阿麻为什么要去天上啊?然儿都见不到他们了。”男娃娃抬起头问道。 看着这男娃娃天真干净的眼神,男人不知该作何回答。 “小公子不必忧伤,待等下用过饭食安寝后,大人和夫人便会在梦中与小公子相遇呢。”男人温柔地给这娃娃擦净了身子,换好衣装,便就看着这娃娃安安静静地用那饭食。 入了夜,这西谷口的风沙舞得更猛了,漫漫荒漠,方圆百里,生灵难以跨越。 这风尘客栈里那些不安分的人却开始蠢蠢欲动。 一间下等客房内,还掌着昏暗的灯火。 几个秃头挂耳形容杂乱的男人聚在桌前,用那沙哑的嗓音谋划着他们的阴谋。 “大哥,咱见方才那汉人装束的小白脸似是有些来头,想不是同咱们一般的风尘客啊。”一个男人看着面前明显更壮硕些的男子,即他们的头头。 风尘客,便是这一方土地中人对那些在这大夏国天地间旷野上闯荡江湖非正亦非邪的人的统称。江湖人,不言其性是正或邪。 “还带着个奶娃娃,莫不是从哪家大户拐骗来的?”又一人出言。 “管他何方神圣,来这风尘客栈的可有好人?但看他那俊俏模样和那做作身段,还有那明晃晃的银锭子,也是个有钱的主,不若咱们弟兄几个就趁夜深去那人房中探探底细,捞点油水?”有人提议。 这伙人原是伙剪径打劫的强盗。 那头头邪邪一笑:“兄弟们的本行是多时未开张了,既是弟兄几个按捺不住,咱就去干他一票,看看那小白脸是哪方神圣!” 商议妥当,夜色深了,客栈也落了灯,一片死寂。 这几个剽悍的身影却行动极轻,没多少工夫就摸到了他们目标的门边。 配合默契,这几人猛地推开门,快速抽身闪入,随后将那门轻轻及时掩住。 几人那么壮的身形,竟没闹出丝毫动静,一看便知是上房飞梁的老手。 可待他们进入房间后,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似是没有活人一般。 几人闭着气息,悄悄探到床榻边。 其中一人一掀被褥,另一人立刻擦亮火石。 可那光亮一照,几人看清面前景象时,却是傻了眼。 那床铺平整整空荡荡,连根生人的头发丝都没有。 几人一愣。 “在咱们的客栈做这档子事,想是活腻了,上赶着寻死?”身后响起一声厉喝,那几个身形壮硕的强盗此刻竟都吓得一哆嗦,慌忙回身。 却见那刀疤脸的栈主领着几个打手,手持刀斧,气势汹汹,就个个立在门边围堵着,而更令他们惶惑的是,那个他们惦记上的小白脸,此刻却悠然地抱着那个迷迷糊糊的男娃娃,站在栈主身后,一脸的云淡风轻。 “哥……”那伙强盗此刻惶恐,他们的领头更是战战兢兢,舌头打着结,张着口却连话都扯不出来。 西谷口,风尘客栈栈主房当野摩,绰号野上雕,其恐怖之况此间风尘客又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风尘客栈里歇脚的江湖客,自然是肯定要做些黑心勾当,只是一点,别触了这野上雕的底儿,若是野上雕不干涉,也就还无事,可若是犯了这个太岁,那是彻彻底底的玩儿完。 那野上雕先是向身后的小白脸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便就安安静静抱了孩子出去,诸事不问。 第11章 第十一章 “哥几个看准了下手,留着好肉,剁碎了做肉馅。”野上雕淡淡一笑。 房间里顿时响着凄厉的惨叫声,这整栋客栈的客人都听得真切,可却无人理会。人人翻了身将被子蒙过头,继续消停地睡着,原是这动静早就习惯了,野上雕处理些不适合的人,正常。 约摸一刻钟,那栈主就走了出来。 “今夜累了兄弟,此间房血腥气过重,不宜安枕,且换过一间,放心歇了。”那栈主抹了抹脸上溅上的少许还未干的血迹,平静道。 “任凭阿兄安排便是。”男人只是点点头。 或许那伙贼人没有料到的是,这个男人与这野上雕本就是熟识。 “先前未认得兄弟,多有怠慢。”一间洁净屋子里,待那男人安置孩子睡下后,便就与那野上雕坐在外堂攀谈起来。 “诺移赏都大人家中出了如此祸事,余原是早已听说了,前些天大白高国朝中下了官文,非要寻那男娃娃,”野上雕看了一眼内室中安稳睡着的男童,又继续道,“余便料定是兄弟护了诺移赏都大人的独子来,这些日子前后派了多少人去寻兄弟的消息,奈何一点风信都听不到。” 是的,这男人,便就是那诺移赏都极信重的武将——罔萌讹,早知没藏一族不会轻放了自己,诺移赏都便就令罔萌讹护了自己幼子逃出,而自己则与发妻死于刀光剑影下。 “劳阿兄费心了,”罔萌讹沉声道,“原是余不敢漏了消息,总怕宫中势力追杀。” “不知此后兄弟该作何打算?”野上雕问道。 “大人曾嘱余托孤,余一介莽撞武夫,也自然不能带着这娃娃,阿兄莫忧虑,余知该去求何人。”罔萌讹道。 见罔萌讹已经有了打算,野上雕便不再操心,只安排了手下的人,必要照顾好罔萌讹和他带着的男娃娃。 罔萌讹原想着即刻动身,可是却不料,春日塞上多风沙,这狂风是接连地卷了几日,这店中人也都不敢踏足出这客栈,若是在这风沙里迷了路,便就是必然要做了鬼,西北荒芜的大漠,原就是块儿死地。 自然,这几日风沙留下了的行脚赶路的风尘客,倒是给这风尘客栈多添了许多银子。 这日,天终于放了晴,塞上也不再起狂风,天高云淡。 罔萌讹带了男娃娃,那野上雕尽心尽情,还安排了手下的人护送,几人一道驾马,让将罔萌讹与带着的那个男娃娃平平安安送出西谷口,送到有人烟的地方。 马行的快,没两日,罔萌讹一行人便出了西谷口,行至主路。 渐渐有了人烟,只是还是荒凉,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匆,只专注着赶路,这里人人都是皮肤在风日里磨得粗糙,见罔萌讹一行人行来,过路客皆是好奇地打量着罔萌讹一行驾马之人,不少人亦眼神不善。 “如此怕是太过招摇。”罔萌讹怀中护着小男孩儿,看着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皆是用怪异的眼光死死盯着罔萌讹等人。 “前面有酒家,便可去歇歇脚,将这马匹暂时留下,还是徒步行这路程。”队中有人提议道。 “如此甚好!”罔萌讹点头。 果然,又行了些路程,路边也渐渐有了零零星星的屋舍。 罔萌讹等人四下仔细留意着,此处虽是依旧荒凉,但是却至少有些人的生气。 一棵高大胡杨树下,挂着个破烂陈旧的木制牌匾,树下,坐落着一间黄土实木黏合搭建的小酒家。 罔萌讹几人缓步走近,却正正好从那酒家的房屋里转出一个瘦弱妇人,头发枯黄,却打理的还算整齐,高髻发,插着个旧木梳,身上着的是大夏国妇女的传统服饰,高领带,大襟,只是这豪爽风格的服饰与这妇人的瘦弱身躯并不相合,稍稍宽松肥胖了些,显得很是奇怪。 罔萌讹几人警惕上前。 “呦,几位客官,天干物燥的,想是行脚累了,快坐下歇歇!”女人一眼瞥见罔萌讹这些人,那原本一脸呆板的粗糙暗黄的脸立刻扯出了笑容,抹了抹一张桌子,又接连摆下了手中端着的碗,热情地引着罔萌讹几人落座。 “风尘客,在此略歇歇脚,望女主人行个方便。”罔萌讹上前,从包袱里摸出了一块儿银锭,塞在那妇人手中。 “呦,这……”妇人见那银锭,面皮略变了变,但随即又是满脸堆笑,招呼着,“不知几位贵客是要些什么餐食,又是饮茶还是饮酒?” “酒便算了,上些热茶,多准备些点心,再帮咱们将这些水壶灌满。”其中一人出声。 “好,就依几位客官的意思,狄儿,快快提壶热茶来。”妇人转头,向屋内招呼着。 一个年纪尚轻的小厮拎着个破旧的陶瓷茶壶出来,也不言语,一一为罔萌讹等人斟茶。 “还请几位客官稍候,咱这便去准备好点心。”妇人略略行了个粗礼,便又不紧不慢地走回屋中。 那小厮斟茶毕,将那茶壶就放在桌上,接过罔萌讹等人的水壶,略略给几人赔了个笑,便也转身回屋了。 罔萌讹几人对视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但是却并看不出端倪。 不知几人坐了多久,平地忽的起了阵冷风。 众人都是一个激灵,接连放下手中的茶碗,开始紧张起来。 几人四下环顾,方才发觉,原先还有少几个往来行走的行人,只是不知何时,这周边安安静静,不闻丝毫生气的动静,好似这原本还有的活人猛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四周静的可怕。 “有危险!”罔萌讹手握自己的弯刀,蓦地就站起了身。 可是却不料,他刚刚一起身,却忽的觉出双脚软绵绵的,无比疲惫,站立不定,又摇摇晃晃地坐到了那凳子上,登时感觉头昏脑涨,意识昏沉。 接连着,几人全部趴在了桌上,无论怎么挣扎,也起不了身。 “这茶水有问题……”罔萌讹惨然一笑。 双眼已然开始迷离,意识朦胧中,罔萌讹看见一众身着黑衣的人,人人手握刀兵,向他们逼来。 第12章 第十二章 罔萌讹想挣扎,只是愈发觉得那药性强劲,自己已是动也动不了了。 眼见那黑衣人走近。 “那个小娃娃,想就是太后与国相要的小鬼,且抱了回去,交由太后国相处置,其余的人,不留一个活口。”黑衣人中的一人,那冰冷的声音传入罔萌讹耳中。 随即,手起刀落。 罔萌讹听到那刀起带出的风声,却并无恐惧,而是淡然一笑。 与自己料想的一样,至少自己做到了。 随即,几人横尸在地。 那妇人领着叫狄儿的小厮此刻才从房中缓步走出。 “几位官爷,可是咱这小妇人寻对了人?”妇人傲慢笑道。 “不错,有累你。”其中一位黑衣人上前。 “那这赏金……”那妇人搔首弄姿地暗示着。 “自是少不了你的。”黑衣人解下了随身挂着的布搭,就要打开。 妇人贪婪地盯着那布搭,恨不得此刻就夺了来。 只是那黑衣人缓缓解开了布搭,却忽的从那布搭中抽出了一把短刀。 还未及那妇人反应过来,那短刀便瞬时划破了她的咽喉。 妇人大睁双眼,随即倒地,身体抽搐着,脖颈被割开的喉管处丝丝冒着气,颤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那叫狄儿的小厮骇然,反应过来后,转身便就要逃,只是哪里逃的过,还未迈出两步,就被一把弯刀结果了性命。 为首的黑衣人抱过那个男娃娃,男娃娃因也喝了茶水,此刻同样周身无力,但饮的不多,还能动弹两下,细细地哭着,手脚乱舞。 “真是难缠!”那黑衣人不耐烦地按住怀中的孩子,吩咐手下人道,“快些处理干净,血迹什么的都埋了,将这些尸身全部扔到那屋中,一把火焚了干净。” 很快的,熊熊火光之中,那些黑衣人转身离去。 似乎没藏氏处理仇敌的手段,除了干脆利落的杀人灭口再无其他办法,不过全部杀却当真是极好的法子,不留后患。 此后,大夏国的江湖中,便再无诺移赏都遗脉的消息,没藏氏一族开始了对大夏国的外戚干政…… 不多时日,大夏国陪都,凉州城。 梁府,一位身形挺拔,孔武有力的中年男人正与梁府一处偏院中试着兵器。 “梁大人,属下有事报!”一位身着兵士常服的年轻男子上前,躬身行礼。 “何事?”中年男人放下手中兵械,问道。 “有人来访,言是大人故人,有要事相托,还望大人亲自接见,稍后面谈。”那年轻男子越到后面声音越低,虽说来客直言要他如此汇报,但多少都有点盛气凌人欺人太甚的样子,哪有客人来见主人还如此嚣张跋扈的? 自然,这中年男子一听脸色也立刻难看了起来。 “那人相貌如何?”中年男子问。 “为首的是一秃头耳挂的糙汉,还带了两三个人来,哦,属下见那几人还带了个包裹严实的小孩子。”年轻男子如实答。 这中年男子眉头皱的愈紧,这究竟是何人找他,又要托何事,是福是祸? “随我同去。” “是!” …… “先生来了。”那熟悉的干瘪的声音响起,尧丝随即被外界的杂音唤了回来,依旧是民国二十三年的此时。 尧丝抬头看去。 “嗯,我已带他来了。”她看到,是那柜台前,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个身着青黑色长褂的男子,约摸三十岁的样子,孔武有力,异样的是,他怀中还抱着一个着华美衣服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似是睡着了一般。 “哦,先生快随我来。”黑袍男子依旧沙哑着声音,将那抱着女孩儿的男人引入内室。 尧丝好奇,为何会有人抱着一个女孩子前来,便也起身,同阿然过去。 “如何?”站在门边,尧丝听那黑袍男子的声音问道。 “因果孽缘,若不断根,终究救不得她性命。”那个男人道。 “先生可有法子?” “万事皆有解决之法,只不过需费些力气。” “先生是想……不可,这万万不可!”黑袍男子声音大了些。 “老太太于家师有恩,她孙儿有此劫难,我自不会见死不救。”男人声音沉稳。 尧丝听得云里雾里。 “好吧……”黑袍男子叹了口气,“先生心意已决,吾必助先生救此子性命,只是人还未到全,烦请先生再等候些时间。” “要快些,若是跨过今日子夜,这女娃便救不回来了。”那男人道。 “是!”黑袍男子应声道。 尧丝偷眼观瞧那昏迷不醒的女孩子的面容,这女孩子似是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她觉得这女孩子看着有些熟悉,却终究想不得自己是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女孩儿。 “先生稍安勿躁,请先歇歇,”黑袍男子斟了一盏热茶,奉于那男人手中,“用些热茶暖暖身子。” 男人点点头,接过那茶。 “我去看看其他人来了没。”黑袍男子退出屋子,他将这屋门随手带上后,看到了杵在门边的尧丝与阿然。 “出了何事?”尧丝先声问道。 “小姐先莫问,待该来的人都到了,自会有分晓。”黑袍男子又是干瘪笑着,模糊不清地应付她。 尧丝皱眉,觉出自己心中生出一种极怪异的感觉,这种不安的感觉从前从未有过。 但是无法,尧丝挪步到桌边落座,心不在焉地继续翻着她手中的书卷。 她看着那书卷翻开的地方,大白高国。 天授礼法延祚十五年,公元1052年,那个她,她六岁,还有她的姊姊。 她叫梁洛瑶,她的姊姊叫洛璃。 她在梁府时常听得这样的言语。 “二小姐三天两头遭病,折磨自己又折磨咱们下人……” “这般费心思地叫人伺候,是梁府前世的债主吧……” “亏得老夫人,老大人和大人还有心思供着,这般无用又累及亲人的东西,生来何用?” “可不是,若非夫人生二小姐时亏了气血又耗心耗力地照顾,也不会在生小公子时便撑不住过去了……” 洛瑶的娘亲还为她生了个小弟弟,只是正如梁府众人言,她的娘亲因生产她弟弟时极度疲惫,用尽全力生产下梁家嫡子后便血崩过世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不少人都将罪责安在她的身上,责怪她自己体弱,还累及她的娘亲,费了力气生她。 甚至她的爹爹都渐渐有些恼了她,厌烦她三天两头遭病,也惦着她累及了她的娘亲,她的爹爹早忘了当初答应得信誓旦旦地说要好生看护她的话。 洛瑶虽是梁府的二小姐,却活得卑微,连大声讲话的底气都没有。 稍稍能让她在梁府立足的,便是她的祖父祖母还肯稍稍护佑着她,以及与她同岁的姊姊时时惦念着她不许她受了欺负,哦,还有她那小她两岁的弟弟乙埋,也时常在身后如跟屁虫一般唤她小姊姊。 这四个人,是洛瑶在梁家只可牵挂的四人。 所以虽是日常有些难耐,但洛瑶也不轻易出门见人,只躲在自己的小书房中读那一叠叠一摞摞一卷卷的书,倒也稍稍心安。 她年纪虽小,却已阅过了千多卷书目。众人只道她经不得风雨身子娇气又秉性懦弱是个废物,却无人知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她不爱与人争执,听得他人言语,虽心下不是滋味,但也懒得争嚷,只随得众人去。 这日午后,秋日气爽,日头正好,洛瑶依旧躲在她的房中读书。 “小姊姊!”稚嫩的童声从书房门外传来。 洛瑶抬头,一个奶乎乎萌萌的小身影手中提着一个小鱼篓向她跑来,那小身影步子还不稳,跌跌撞撞的,兴致冲冲跑进书房,牵起洛瑶的手就要拉她起来。 这个奶乎乎的小娃娃便是洛瑶的弟弟,乙埋。 “小姊姊,陪余去找大姊姊吧,大姊姊答应余要带余去捉泥鳅的,就今天去嘛!”乙埋向着洛瑶撒娇道。 “好好好,带你去找大姊姊。”洛瑶笑道,放下手中的书卷,哄着她的弟弟。 “嗯,”乙埋刚要拉着洛瑶出门,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小姊姊,乙埋觉得外面天凉了,小姊姊快多穿些衣服再去玩吧!”乙埋一脸天真。 洛瑶一愣,看着乙埋清亮的眼眸,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小姊姊听乙埋的,就去多穿些衣服啊,乙埋等等小姊姊。” 乙埋乖巧地点点头,便在一旁榻上坐下乖乖等候。 不多时,洛瑶拉着乙埋出现在洛璃房间的门前。 “嗯?洛瑶,乙埋?”洛璃歪着小脑袋,看着洛瑶和旁边一手拎着鱼篓兴冲冲的乙埋。 洛璃正做着爹爹给她布置的功课,因为背不下来书而愁眉苦脸呢。 爹爹说洛璃是家中同辈里的嫡长女,自然要做表率,便就着重留心她的功课,洛璃年纪虽小,但也被严格要求着,而乙埋又是家中唯一嫡子,便也备受宠爱。那当然的,体弱多病又位分尴尬的有些多余的洛瑶便就不受重视了,爹爹对她爱答不理,祖父祖母虽然有心护着她但奈何府中事务繁多也不能事事都关照她,若不是洛瑶本就聪慧又有心读书习文主动求学,那只怕她如今可能一个字都不会识得。 “大姊姊!”乙埋兴奋喊道,“走嘛走嘛,你答应余带余去捉泥鳅的,就今天去嘛!”乙埋上前,摇晃着洛璃的手。 “就知道玩闹,爹爹布置的功课你可是做完了?”洛璃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板着脸训乙埋。 “哎呀,爹爹这两日述职去了,我们好不容易松快些,今日大姊姊陪余和小姊姊去玩嘛,待捉了泥鳅,乙埋一定好好做功课的。”乙埋嘟着嘴向洛璃保证着。 “姊姊。”洛瑶亦笑着,迎了上去,“难得今日天气这样好,我们就去山脚捉泥鳅吧,不然这个小鬼精可是安分不下来习功课呢!”洛瑶宠溺地揉揉乙埋的头。 “就你宠着她!”洛璃笑道。 “你可多穿些厚衣裳,莫要再吹了冷风着凉了!”洛璃将手中的书卷丢下,反正她也正看得头疼,索性去出去玩玩散心,她跑上前,捏了捏洛瑶的臂膊,确认洛瑶加了厚衣裳才放心。 于是三个小小的身影拎着鱼篓悄摸摸地从梁府后院偏门溜了出去…… 贺兰山脚下,清澈的溪涧边,三个小小的身影赤着脚在那清澈的溪水中踩踏着,不时伸手堵着水中累叠的石块儿,拿那鱼篓搂着泥鳅。孩儿童纯真的欢闹声回荡在山崖间。 三个小身影玩得不亦乐乎。 忽的,一阵怪异的嚎叫声传入三个小家伙的耳中,三个小家伙一愣,都停下了玩闹。 “嗯?”洛璃侧耳。 “姊姊,这是什么声音?”洛瑶也未听过此种声音,似是野兽的哀嚎,却又夹杂着人的悲泣声。 洛瑶靠向洛璃身旁,乙埋同样紧张地凑了过来:“姊姊……” 洛璃虽年幼,但看弟弟妹妹都依偎在她身边,便毫不犹豫地将洛瑶和乙埋揽在自己怀中。 又是一阵嚎叫声响起:“嗷呜——” 这不是单独的一个声音,四面八方均响起了这种诡异的嚎叫声。 “这……这是狼吗?”洛璃心惊,大夏国民生长在贺兰山脚下,自是知道这山中有狼有虎豹,可这里本是靠近人居住的地方,从未有野兽会踏足此地,为何如今此处会有这样多野兽的嚎叫声,而且这声音似狼却又与真正的狼嚎声有别,洛璃曾跟随家中长辈进这山中捉过蝎子也见过狼听过狼嚎的声音,不似今天这般凄惨瘆人。 洛璃毕竟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此时不能不怕。 “快,我们快跑!”洛璃毕竟不知该如何躲避野兽,只得带着弟弟妹妹慌忙想要回家,对于她这般孩儿童来说,家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回了家就没事了。 三个小家伙将手中鱼篓都扔了,跌跌撞撞地往这山涧出口跑。 却不想呼呼风声过,几道修长的身影四肢着地,如疾风般从两边山头和周围山石间窜出。 灰色皮毛,身上覆着长长的毛发,有着人形,却行动如野兽,不细看真真像狼。 周围围上了约摸二十头的此种怪物,喘着粗气,瞪着铜铃般的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这三个小家伙,眼神贪婪。 “哇——”乙埋死死攥着两个姐姐的衣角,大哭了起来。 洛璃和洛瑶同样害怕,紧咬着嘴唇,小脸都吓得苍白,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