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将暮,佳人绝世而独立》 第一章 雨中 雨中,拍打在地上的水滴摔的粉碎,天空上的云层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柳洛月清冷的眸中分辨不出情绪的波动,脸上已然分不清是雨或是泪。 她跪在地上,双拳垂在双腿旁紧紧地攥着。前面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乱葬岗,一卷草席突兀的摆在面前。她没有勇气去掀开,里面是她的母亲祝卿鸾,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她的人。 从她记事以来,母亲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动摇半分。她虽然住在冷宫,对外面的消息所知不多,但常常听宫女们聊起母亲以前的事: 当今皇帝登基后,多地纷纷献上贺礼以表忠心。江南献上了三位风月楼的姑娘,其中的花魁便是祝卿鸾。 母亲以前大概是极受宠的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当今皇帝当年专门为她建了一座峻宇雕墙的行宫,封号江,为江贵妃,地位直逼皇后。天下皆好奇这位贵妃的美貌,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让皇帝这样宠爱,甚至从自己的名字挑了字作封号。可谓是盛极一时,风光无限。 可笑的是,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权势,用一个蹩脚的借口将这位贵妃打入冷宫,好迎娶大家闺秀来巩固自己的权利。 世人唏嘘一阵后,又有谁会关心这位昔日宠妃的处境。母亲总是告诫我要忍,凡事不要争抢,求得保命即可。我原本想就这样陪母亲安安稳稳过一生,可是,似乎没有人会放过母亲。 ...... 熙宁宫正殿内,虞若熙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玫瑰色轻纱胸衣,腰间束着鹅黄软烟罗裙,外罩着雪白绣金线的大袍,露出香肩,盈盈一握的细腰和呼之欲出的柔软形成鲜明对比,更是诱人。这便是现在盛宠的虞贵妃,当年和祝卿鸾一并进宫的姑娘之一。 她坐在上位,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祝卿鸾,淡淡道:“我的好姐姐,你如今怎的这样狼狈,当年你不是很风光吗?你说你啊,每天小心翼翼地活着,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呢?在这后宫,只要有权有势,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娇柔的声音响起,简直媚得可以滴出水来。 “如今我当上了贵妃,我原以为这就是权,这就是势。可是,你知道人们在背后怎么议论我吗?”虞若熙的声音忽的粗哑起来,眼眸透出隐隐的恶意:“她们说我不及当年江贵妃半分风华,姐姐,你都进冷宫了,怎么还喜欢压我一头呢?” 说完,向身边的宫女抬了抬手,轻飘飘道:“既然这样,我就是处死一个偷了我首饰的贱人,也没什么吧。”话音刚落,宫女走上前来,用一条白绫勒住祝卿鸾的脖子。 她清冷的面孔上带着悲哀,曾经的姐妹情深,也不知是她看错了人还是在这深宫人心易变。闭上了眼,罢了,就当是解脱吧,只是不知月儿能否照顾好自己。至于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另一边,养心殿前,柳落月对门口的太监塞了一个荷包,说道:“肖公公,麻烦您帮我通传一下,我真的有事要找父皇。”肖公公收下荷包,无奈地叹了口气:“五公主殿下,不是咱家刻意为难,皇上特意吩咐不准别人打扰。咱家也是不敢作这个主,五公主请回吧。” 柳落月知道行不通,转身离开。她知道现在唯一能救母亲的人就是她那个未曾见过几面的父皇,虞贵妃万千宠爱于一身,嚣张跋扈,自己的力量救不了母亲。 想到这里,柳落月转身朝养心殿后方走去。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一队队侍卫朝这边齐步踏来。柳落月心里一惊,转身躲到假山后,这才没被发现。她平息了自己的心跳后抬眸观察起来,不久,她就发现了巡逻队伍的漏洞。 一个利落的转身,柳落月敏捷地跑向养心殿的窗口,手臂往窗台上一撑,轻巧的身体一翻,就进入了殿内。才堪堪站稳,一股寒气袭来,闪着锐光的利刃架在她的脖子上。抬头一看,一双暗沉的眸子映入柳落月的眼帘,一身黑色劲装,身边萦绕着冷峻的气息。 想来,这就是父皇的暗卫了吧,身手还真是不凡。 “来者何人?”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柳落月扭头一看,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明黄色的九龙金袍徐步走来,面容凛然,正言厉色。 柳江朔对上她那双明眸,不禁怔了怔:太像了,和她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那万千风情迷人,眼底全是焦虑不安。 “父皇,儿臣求您救救母亲。”柳落月跪下,出声打破了沉寂。 “你是?”柳江朔开口。 柳落月刚想回答,旁边的暗卫收了手,平静道:“五公主,冷宫中的那位娘娘所出。”她来不及震惊,连声道:“父皇,母亲被贵妃娘娘派人抓走了,现在生死未卜,儿臣求您救救母亲。” 话音刚落,柳江朔转身离开,威严的声音让人绝望:“不过是庶人之身,与朕有何干系?” 柳落月起身想追上去,却撞进了一个有力的胸膛,是那个暗卫:“公主请回吧。” 柳落月想越过他,却始终被挡住不能前行。那暗卫伸手,抓住柳落月的手臂,将她拖了出去。柳落月不断挣扎:“滚开,放开我!”说完,柳落月就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暗卫就像是没感觉似的,直到殿外才放开,深深行了个礼:“殿下请回吧。”柳落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担心祝卿鸾,转身向熙宁宫跑去。 但柳落月不知道的是,在那暗卫的眸子中划过了一抹光芒。 黑色的帷幕降下,柳落月敲响了熙宁宫的门。一个宫女走出来:“哟,这不是我们云朝的五公主吗?怎么,来这里找谁啊?”柳落月压制住怒意,低哑着声音问:“我母亲呢?” 那宫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说那个贱人啊,可惜了,刚被我们贵妃娘娘一条白绫赐死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被扔到乱葬岗喂狗了吧。” 听到这里,柳落月狠狠地扇了两巴掌,转身朝乱葬岗跑去。 ...... 雨还在下着,远处传来流屏的声音:“公主!”流屏是祝卿鸾的陪嫁侍女,这些年,就是流屏和她们相依为命一起走过来的,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祝卿鸾身边。 柳落月站起来,抹了抹脸,声音颤抖的说:“流屏,帮我把母亲埋了吧。”流屏带着哭腔:“是。” 盖上最后一把土,插上墓碑,柳落月跪着,面容冷静,清冷地说:“母亲,你为何不争一争这权势,为何要入宫?为何要爱上他,为何要让我藏巧于拙,你可知他在听到你有危险时不管不顾?母亲,请恕女儿不孝,不能听您的话了。” 柳落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时,已看不出脸上的情绪。淡淡对流屏说:“走吧,回宫。” 第二章 御花园一曲 坤宁宫内,萧语嫣坐在梳妆台前,碧儿站在一旁低着头,低声道:“娘娘,丞相来信让您举办一场宴会。” “知道了,派宫女传话,明日未时到御花园去。” “是。”碧儿行了个礼,转身准备离开。萧语嫣好像想到什么,出声:“慢着,给那位五公主也说一声。” 虞若熙啊虞若熙,登上贵妃之位,得到皇上宠爱不是很嚣张吗,你以为除掉祝卿鸾就够了吗?我偏不让你得意,看她的女儿出现在你眼前,你还笑得出来吗? 翌日,柳落月梳洗完毕,向御花园走去。那无宠的皇后从未在意她,如今想对付虞贵妃,准备把她当枪使了吗。也好,今天,就是她的第一步。 御花园内,歌舞升平,众人举杯换盏,好不热闹。萧语嫣坐在上位,一身凤袍贵气逼人,宫中女眷坐在右侧,虞贵妃穿着绛紫色襦裙,胸前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娇艳欲滴;接下去的,是当年的三位姑娘的最后一位—柔妃赵以柔,与皇后和贵妃的争奇斗艳不同,她着淡粉锦衣,前襟微微敞开,挽流月髻,腰间系缎面碧绿色腰带,说不出的迷人风情。 右侧坐着外臣,当朝宰相萧炎霖与刚刚凯旋的大将军姜鹤翊并排而坐,接下来的就是各位在朝野有一定话语权的大臣。 柳落月看到眼前这一幕,眼眸更是暗了几分。真是好计谋呢,不仅能气到虞若熙,还能给她扣上不守时的帽子,只可惜,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柳落月了,现在的柳落月,再也不会忍气吞声。 柳落月稳步向前走去,只听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五公主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歌舞声也都停了下来,大家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饥黄面瘦,无人在意的废材皇家五公主,却怎么都不能和这位身材高挑,体态轻盈,端庄娴雅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柳落月唇角一勾,缓缓地向皇后走去,行了一个礼,启唇出声:“参见皇后娘娘。”她今天着了身烟色对襟软罗烟长裙,外罩薄雾轻纱,三千乌丝被一支青玉空簪挽成一个飞仙髻。面上未施粉黛,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与祝卿鸾不同的是,眸中没有苦涩,多了几分明媚,就像是一片清澈透明的湖面上被微风荡起的涟漪,沁人心脾。 皇后瞥了一眼左侧的座位,看向柳落月面上带着笑,说:“来了就快坐吧。”赵以柔淡淡开口:“五公主,你平常不爱参加这种场合,也不懂什么规矩。但是呢,今天是皇后娘娘为大将军凯旋举办的小宴,你就这样迟到了总归是不太好的。不如,你给大家跳个舞,以示歉意如何?” 柳落月笑得眼睛弯弯,像一个不知世间险恶的少女。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吗,朱唇轻启:“回柔妃娘娘的话,今日确实是我来得晚了些,该道声歉。不过我不愿跳舞取悦别人,这跳舞不如换成别的如何?” 听到这话,柔妃脸色一僵,她这是在内涵自己用身体取悦人吗。皇后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她竟然没有说自己听到的时间与别人不同,大大方方应下。虞若熙也来了兴趣,诱人的声音传来:“五公主可真是伶牙俐齿,不如为我们奏一曲如何。” “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我今日不知会有此事,倒是没带琴。”柳落月平稳应道。这时,皇后突然出声:“本宫这虽然没有现成的琴,却有一台筝,只是不知道你弹不弹的来?” 这群女人可真是不打算放过她,一出戏也是张口就来。柳落月笑得更灿烂了:“好啊,如此就多谢娘娘了。” 没过多久,一台筝就被抬了上来。柳落月轻轻地撩起裙摆,坐到椅子上,伸手拨动琴弦,一阵清脆的声音入耳。柳落月手指一转,声音又变得浑厚有劲,声振林木。 萧炎霖起身道:“这,这是《遗诉》。”听到这里,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传说中,南疆一位绝世舞姬创作这首曲子后便离奇失踪,连带这曲谱也一并失传。没想到,今日还能在这听见。 一曲完毕,柳落月站起,大大方方行了个礼,问道:“皇后娘娘,我现在可以坐了吗?”皇后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问,连忙让碧儿领着柳落月入座。 舞姬们又重新起舞,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丞相却按捺不住,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五公主的琴音绝伦,我这有副画像赠与五公主,望娘娘稍后送到五公主殿内。”听到这里,皇后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按照规矩,萧语嫣是一国之母,即使是自己父亲,也应当行礼用敬语。可是萧炎霖却在这么多人面前用吩咐的语气和她说话,这不是给她难堪是什么。 “丞相大人说笑了,我没有自己的宫殿,如今住在冷宫之中。”柳落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自古以来,公主及竿后便可有自己的宫殿。柳落月今年已经17了,竟没有自己的宫殿而是住在冷宫中吗?皇后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出声喝道:“五公主可真是爱开玩笑,先前你不是看不上这些宫殿吗?怎么如今好似在怪本宫呢?也罢,闹闹脾气是常有的,不过你今年也不小了。再怎么看不上也得自己住,这怡月阁你瞧着如何?” “自然是愿意的。”柳落月面上又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 晚上,坤宁宫内。 皇后气愤地摔出一个茶杯,恶狠狠说:“老天待我不公,这一个个的,都是贱人。那柳落月,真是没脑子的东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分不清,害得本宫不得已把怡月阁给了她。那是本宫准备给晚晚换的新住处,还没给皇上提就被抢去了。还有那个虞若熙,就是故意给她出头的机会。” 碧儿看到萧语嫣气愤的样子,连声安慰:“娘娘别气坏了身子,我们背后有丞相撑腰,谁都爬不到您头上去的。”想到这里,萧语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向碧儿扇去:“给本宫闭嘴。”碧儿弱弱地应了,走出房门。 怡月阁内 柳落月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她的东西不多,很快便搬完了。 窗口处传来一阵风声,柳落月警惕地起床,靠在墙边,慢慢地向窗口挪去。 忽然,一道黑影从窗口飞进屋内,带着一丝血腥味。柳落月皱了皱眉,蹲下身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