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有毒》 楔子 昏黄的烛台照亮了满是牌位的小祠堂。从高到低,按着它该有的顺序,一一排开。 守祠堂的老仆妇按着每天的顺序慢慢擦拭着,嘴中还念念有词。 “老太爷,今儿晚了,对不住啊!没法子,大奶奶跟三奶奶又闹起来了,原本不关奴婢的事,只不过供奉的香油不够了,要大奶奶给了对牌才能领……” 绮罗坐在房梁上,静静的看着老仆妇说着每天府中发生的大小事,她本不认识这位老妇,只是她随着灵位迁进程家后院这间小祠堂后,想不认识都不成了。 曾经每年她跟随婆婆、大嫂他们过来为祖宗还有逝去的亲人上香时,她的眼睛里只有她夫君的牌位,哪曾注意边上的老妇。 她有时很羡慕这些牌位,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牌位放在夫君的边上,于是她的人生就完满了。没想到,有一天,她的牌位进来了,而她的夫君…… 段绮罗苦苦的笑了一下,盯着自己牌位,上面只有几个简单的字,‘程门段氏绮罗之位’。而她的边上,原本该有的牌位被拿开了,现在空空如已。也是,曾经死了十八年的人,突然有一天冒了出来,说他没死,他又娶了妻子,还生了孩子,他当然已经用不着牌位了。 “二奶奶,唉!”老妇终于擦到了自己的牌位之上,叫了她一声,一如平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轻轻的擦掉上面看不见的灰尘,再小心的放了回去。原来她的故事,让老下人都没法开口安慰,因为新二奶奶住进了程家,于是她这个二奶奶果然让下人们无言以对。 “阮妈妈!”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青儿,绮罗曾经的丫环,后来配于夫君的长随,夫君不在之后,青儿也成了青姑姑,平日照顾她的生活,十多年来不离不弃,即使到了此时,她也没有放开。 “青姑姑来了,快请进。”阮妈放下牌位,笑着请青儿进来。 “这是我们当家的从外头带回的三勒浆,请妈妈晚间尝尝,去去寒气也好。”青儿拿出一只褐色小胆瓶,递与阮妈。 “蒙青姑姑惦记了,老婆子愧不敢当。”阮妈忙推辞起来。 “看您说的,我们二奶奶蒙您照顾着,我外头事忙,也不好总来看她。您有空多给她上柱香,就是帮了我大忙了。”青儿也看向了绮罗的牌位,眼眶瞬间红了。 “青姑姑,小声点!”阮妈不禁看向门外。 “没事,阮妈妈,今儿有一事相求。” “青姑姑请说。”阮妈看着青儿。 “这是我们当家的在外头请人做的,跟上面这个一模一样。我跟老太太已经求了恩典,一家子脱籍出去。我走了,怎么着也不能让二奶奶一个人在这儿,您看……” “青姑姑,脱籍出府?”阮妈吃了一惊,话说做奴仆的,哪有不骂主子的,不过真的让他们脱籍出去,却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胆量。真的出去了,一家老小,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凭着主子的恩典,就算有几个小钱,却又顶什么用? “是啊,之前二奶奶还在,我也舍不得她,现如今……一了百了。”青儿拿出一个和上面一模一样的小牌位递给了阮妈。 “青姑姑,原本一样的,何苦冒险来换?”阮妈长叹了一声,轻轻掂了一下,重量不同,不过外观相似罢了,青儿跟自己说一声,就是知道满府之人,她只瞒不过她。不然找个由头支她出去,偷偷换了也就罢了。谁还能真为一个牌位追查不成。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那个才是我们二奶奶,我得带她走。”青儿定定的看着上面的牌位,充满了坚定。 阮妈长叹了一声,把那牌位放到一边,上去拿了绮罗的牌位,轻轻的放在手中摩挲了一会,“二奶奶,总归这府里还有人记挂着您,跟着青姑姑回去,不管怎样,总归比在这儿给人碍眼强。” “二奶奶,咱们回家了。”青儿的泪终于滚滚而下,把牌位接过,小心的放在她带来的干净花布包裹起来。绮罗从房梁之上一下子也跌落在包裹之中,由着青儿放进了一同带进的小篮里。 “青姑姑,全家脱籍,二爷……”阮妈有点迟疑。 “那是府里的二爷,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青儿厉声说道。 “青姑姑。”阮妈真是跺脚了,再不待见二爷,也不该在这府里这么大声的说出来。 “阮妈妈,我知道你的意思,原本我与我们当家的都是从小跟随二爷的人。不过这十八年,我的主子就只有二奶奶。我们当家办错了差事,是二奶奶求了老太太才保住了命。若不是二奶奶的药,只怕腿都保不住;我家大妞、二妞都是二奶奶救下的,若不是她给我治病,我能生下胖小子?二奶奶对我们一家子都有大恩的。” “知道、知道,二奶奶平日里也不言语,下人们有个三病两痛的,偷偷的去找她,她没有不管的。连老婆子也得过二奶奶的药,真是好人啊!”阮妈轻叹了一声,但还是说道,“话是这么说,你们从小就在府里,真的出去了,怎么办?” “二奶奶当初嫁进来时,娘家陪了一个小庄子,当年亲家老爷、夫人去世,是我们当家的发送的。二奶奶便把这庄子给了我们,说她一辈子不会出去了,要钱也没用,让我给孩子们留个念向。我们这些年也存了点钱,脱籍出去,就住在那庄子里,亲家老爷、太太的灵位我们也供在那儿,正好接二奶奶回去,早晚也是伴。”青儿抹了泪,说话也有底气了。 这话她不怕告诉阮妈,因为她已经告诉府里的老太太了,并说,这是二奶奶的临终遗愿。老太太总算念了二奶奶的点好,便点头放她们出去。也不收他们的身价银子。青儿也是粗中带细的人,她很清楚,若不事先讲明了,二奶奶给他们的东西也带不走,弄不好,还便宜外人。如今趁着老太太还能管点事,一家子出去了,将来真有事,也不关他们一家子的事了。 “二奶奶也算是好心好报了!”阮妈长叹了一声,才明白为何青儿这么大声了,最后一天了,再不出出怨气,她怎能安心。 “好心好报?”青儿冷冷的一笑,没再出下去,阮妈似乎也知道她想说什么,摇摇头。 “好了,不早了,快回吧!” 青儿跟阮妈告了辞,挎着篮子出去了。 绮罗好容易跌跌撞撞的从包裹之中挣脱了出来,飘在了青儿的身后,她不能离开牌位太远,当初老太太剪下了她的缕头发化成灰,混在金粉之中,写就了她的牌位。她的鬼魂就被禁固在这儿。没想到还真是她当初立下的誓言,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死了,还飘在程家的祠堂里。 若不是青儿,她也许就永远在那儿了吧?回家,回父母当年给自己买的小庄子里去。那里自己一次也没去过,没想到,自己百年归老,竟然成了自己惟一的归依之所。 “青儿?”一个深沉的声音。绮罗看了过去,程安,曾经自己在程家最大的依恋,没想到,再见已成陌路。 “给二爷请安。”青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施了一礼,即使已经脱籍而去,但怎么说也是故主,她不能太失礼的。 “这是去哪?”程安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 “准备出府了,刚去看了二奶奶,青儿不能再伺候她了,总该去告个别。”青儿抬起头冷冷的说道。 程安沉默了一下,“好好去吧!” “谢二爷。”青儿冷冷的一笑,连礼也懒得施了,挎着篮子,准备直接绕过他离开。 “青儿!”程安叫住了她。 “二爷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程安尴尬的一笑,好一会才摆摆手。 青儿头也不回的走了,绮罗回头看着两鬓有些花白的程安,曾经不止的想像他老时会是什么样,现在终于看到了,却没有之前的感触,原来这就是心死吗? 从后门出府,青儿的夫婿程槐已经套好了车,女儿坐在车里,小子牵着马,就等着她了。她也不说话,直接踏上车辕,坐好,捧着篮子,对程槐说道,“去正门那儿绕一圈。” “孩他妈!” “我就是让二奶奶记住这个地方,哪怕投胎也绕远点。”青儿厉声说道。 “行了,爹,绕就绕吧,别让娘生气了。”小子拉住了程槐。 “二奶奶,我们就绕一圈,您看看就行了,咱们回家了。”程槐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嘟囔了一句,赶车慢慢的离开后门。 后门轻轻的开了,程安静静的看着那破陋的小车,一脸的茫然。 绮罗看到了程安,但她轻轻的笑了,抬头望天。她没想到自己终于离开了程家,还是跟着程家的家奴,这么凄凉的从后门离开。 不过也好,这也算是好结局,真像阮妈说的,离开了,省得碍着别人的眼了。不过她的牌位永远在程家的祠堂里,总会碍眼的,该说,自己不再被别人碍眼了。 第一章 重生 “姑娘,姑娘!”绮罗睁开眼,却看到少年时的程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不是跟青儿回家了吗?她隐于牌位之中,并没有跟着青儿的怨气去看程府的大门,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她已经无怨了,悔不悔的,真不好说,可是为什么她又看到了程安。 “姑娘,你怎么样?”程安急了,好好的上山打猎,结果遇到一个姑娘昏倒在这儿。结果,现在这个姑娘,竟然会傻傻的看着自己,就像没听到他的叫声。 “二爷,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年轻版的程槐牵着马站在边上。年轻时比中年时的他,显得更憨厚。 绮罗避开了程安的手,挣扎的坐下,侧身从怀中拿一丸药出来,默默的放入了嘴中,咀嚼了一下,不禁皱了一下眉,这药只是普通的解毒丸,不过她也吃得出来,这是父亲当年的成品,不过父亲是医者,他一切以治病救人为上,解毒不是他的专长,这还是因为她喜欢试毒才做的。 和着自己的唾液,慢慢的吞了下去,坐了一会,她觉得好一些了,扶着边上的树站起来,拿起了边上的小药筐,准备离开回家。 “姑娘……”程安第一看到有人对他视而不见,真的,这姑娘真的除了第一眼,那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有疑惑、有怨恨,最终是躲避。她侧过身子,再没有回过头。 绮罗记得这个地方,她和程安第一次相见之所,她怎么会回到这儿了,会见到年轻版的程安?她脑子一团乱,此时,她有一点很明确,就是她不想见他,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牵扯。把药筐背好,寻着下山的道路。 “姑娘!”程安又叫了一声,这姑娘耳朵不是有问题吧? 绮罗还是当没听见,拖着沉沉的步子,慢慢的按记忆的小路下山回城。 程安盯着绮罗的背影,现在他觉得这姑娘只怕真的是听不见吧?这么会不会太危险?赶忙跟在他的后面,陪着她回城。 绮罗是有些乱的,但是走到城门口时,她定定的站住了。抬头看着城门,这是老城墙,这城墙在万吉十年时,因为一场意外的雷电,城楼的一角被雷劈掉了。而那一年,太上皇驾崩,臣民们说那是上天示警。后来虽然经过修补,但还是留下永远的印记。 她每年陪婆婆程老太君出关,然后婆婆每一次出关之前,都会在这儿停一下,看着城墙,什么话也没说。每次归来,她也会在这儿停一下,打开车窗,去看城墙。绮罗不知道婆婆为什么喜欢看城墙,不过她也习惯了,每每到了这儿,就会停下脚步,抬头看看。所以城墙的每一点变化,她都很清楚。 而此时,绮罗无比确定的看到,城墙是完整的。难道她真的回到她和程安初相见的时候吗?那么爹娘还在!想到这儿,绮罗心里涌出一股热流,拼命的克制着眼中的酸涩,急急向家奔去。 程安看她突然狂奔起来,吓了一跳,赶忙跟上。又不敢跟太近,被人说成登徒子就不好了。但又不敢远了,生怕丢了,把后面的程槐都弄得满头大汗,好好的有马不骑,跟着大姑娘乱跑,真的有什么事,老爷、夫人还不得怪他没跟好爷? 绮罗跑回家,家里的医馆门口还是熙熙嚷嚷的,父母都在忙着,小伙计看到她,叫了一声,“绮娘,你回来了。” 永安朝对男子会尊称为一声‘郎’,对女子会在名字后面加个‘娘’。绮罗是闺名,除了父母之外,旁人是不会叫的。而亲近的边上人与邻居会她叫一声‘绮娘’,不过后来婚后,程安叫她‘罗儿’,她叫程安‘二郎’。此时,绮罗无比确定,她真的回到了十六岁。 “绮罗,怎么站在外头?”绮罗娘段大娘终于看到了她了,招呼了她一声。 “没事,娘,我来吧!”绮罗压抑住自己的慌乱,把药筐放到后院里,赶紧出来帮忙。 走上柜,接过娘手上的药方,开始给人抓药,十八年在程家的小药房里,她闭着眼也能把药抓齐。瞟一眼药方,就知道抓药的是什么病,拿了包药的牛皮纸,直接转头对着药柜墙。也不用称,她的手势很准,不一会儿,就一包。 “绮娘的手势越来越好了,看来尽得段大夫的真传了。”一个邻居大娘说道。 “就是不爱说话。”段大娘笑了笑,“我们永安朝女子也可骑马打仗,本就不该这么腼腆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她爹爹管成这样?” “照我说,绮娘这样就挺好。安安稳稳的,多好。”邻居大娘笑道。 “您的药。”绮罗包好药递给了那位,看下一张药方。对母亲的话当没看见、没听见。 曾经的这样的话,她也是当没听见,但心里却很烦,觉得母亲跟不相干的人说这些做什么。而此时,她却不能想这些,脑子一团乱,为什么好好的回到万吉元年? 程安静静的在外面看着,没想到这姑娘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她只是不爱说话罢了。看她在柜上,她一会背着众人在满满一面墙上的小药屉上飞速的抓药,手若彩碟一般在药屉里飞舞,就好像她的手上长了眼睛一般;一会面对他们,用细细的麻绳把药方与药系成一串药包,递给病人,高高的柜台看不到她裙摆的飞舞,但是在程安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出完美的舞蹈。 “真好看。”程安喃喃自语。 “二爷,咱们回去吧?”程槐真不知道少爷在想什么,好好的猎也不打了,跟着这个姑娘乱跑,现在还站在大街上看人抓药,不是有病吗?不过他此时倒是觉得这姑娘虽然不说话,但手脚真是利索,看看刚刚还昏过,现在跟没事人一般,这利索劲真没得说。 “回去?”程安愣了一下,想想看,是该回去了。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看那个还在抓药的女子,她好像跟刚刚一样失了神,可是她会抓药。真是很怪!他拒绝承认,她真的很漂亮。 第二章 前世今生 终于,段鼎看完了病,绮罗也抓完了最后一付药,小伙计关门,他们一家人回到了后堂的家里。段鼎看到绮罗的小药筐,猛回头瞪了绮罗一眼。 绮罗才记起,自己刚刚太乱了,忘记把采回的药放在簸箕里晾晒。父亲可从不是这么教自己的,十八年未采过药了,她都忘记了新鲜的草药要及时的分开晾晒,不然药效大减。 “行了,她刚是看我太忙,才过来帮手的。”段大娘忙给绮罗打了一个眼色,绮罗忙拿起药篮,把草药分开放到院里的空簸箕上。 段大夫坊间被称为神针段鼎,他的性子跟他的名字一样,沉稳方正,但有一点,可能方正惯了,对家人、学徒,都出了名的的严厉。 段鼎夫妇别看只有一个女儿,但段鼎想得却是,他就一个女儿,所以他在女儿身上发现在学医的天赋之后,然后就想把自己毕身的本事的本事传给她。于是对她也就比对其它人更加严厉一百倍。 绮罗其实从小就挺怕父亲的,重新回到十六岁,再被父亲瞪了她一眼,她竟然还是颤了一下,有些慌乱了。 “老爷,行了,绮罗已经够乖巧了,今儿没看她抓药的手势多好,您开完一张药方,她就能马上抓出来,比我都快。”段大娘给段鼎倒了一杯茶,轻笑着劝着。 “性子太燥,还要磨磨。”段鼎看了夫人一眼,摇摇头。 “再磨哪里像十六岁!”段大娘轻叱责了丈夫一下,回看看在院中静静收拾着药材的绮罗。看看女儿专心的去收拾药材时,专心致至的样子,倒有些心疼了。 只见她手法专业的把药材分开,该晒日光的,放在能被太阳照到的地方,而该风干的,放到了树下的阴凉处,还顺便把前一天采集的药材再筛筛,挑出落下的杂物,再移动位置。 绮罗静静的收拾着院中的药材,药材的晾制其实跟烹饪一样,不同时候,需要的也不同,所以即便是从外面进的药材,段鼎也会让绮罗再加工一下,所以她有记忆起,她眼里就是这些药,然后这些药真的陪伴了她一辈子,她似乎也只有跟这些药在一起时,最平静。一下子,她好像回到了程家属于她的那个小院,她静静的站在那儿,完全忘记了一切。 段鼎也随妻子看了女儿一眼,注意到了女儿发青的脸,放下药方,起身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好一会儿,“你又亲身试毒了?” “份量不多,已经吃了解毒丸。”绮罗差点都忘记了,赶忙解释道。 “去歇会,过会把感受记下来。”段鼎果然一丝不苟,不负他严苛、方正之名。 绮罗还是坚持收拾完了药材,才回到房间。其实她这十八年中,绝少想过家中的一切,想到父母。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都快忘记自己的房间了,真的回来了,进门的那一刻,自己都傻了。 没法不傻,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在程家的房间竟然布置得一模一样。正中的地方,是矮榻,矮榻左边上是一排小矮柜。右边是隔断花架,原先程家的花架上,摆的是古董,后来,她摆上了医书和药书。花架的那头靠着窗,放着一只矮几,摆着笔墨,那是她读书写字的地方,而角落里,摆着一个大大针炙铜人。而现在,她的房间里已经全是这样了,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坐在榻上,环顾着自己曾经的房间,轻轻抚摸着自己塌上的褥子,竟然已经十八年了!坐下自己的步榻之上,轻轻的摸着她的褥子,突然间怔了下,她的褥子竟然是皮毛的?虽然包的被面不是绸缎,但皮毛的质感,却是骗不了人的。 打开一边的矮柜,矮柜里按季节放着她的衣服,还有一些小首饰。摆放的位置竟然跟她在程家的一样,或者说,程家摆放的习惯,其实,也是她从小养成习惯。 “快来喝药,你爹刚煎的,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外头别试药,太凶险,万一份量错怎么办?”段大娘端着一碗药进来。 绮罗不用尝也知道是甘草汤,不过加了五味蜜来调味,其实甘草本就很甜了,加了清爽微酸的五味蜜,除了解毒,而且会很好喝之外,更重要的是调和她刚刚的不平的心绪,她真是傻子,她竟然会以为父母不疼她,她真是蠢啊! “愣着做啥,快点喝了。”段大娘轻斥道。 绮罗默默的一口喝下,突然看到母亲的袖口领口缀上新布。因为他们的衣裳已经穿了很久了,衣裳没那么容易磨坏,但袖口领口却十分容易毛边,所以每做一件新衣时,会用边角做些袖口,领口留着备用,但新布与旧布之间,颜色上总会有区别,一目了然。 她突然想到了刚刚柜子里的那些衣裳。自己衣裳不多,但是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每年都会做新衣裳的,她记忆最深的就是母亲拿各种布来给她做衣裳。那时她总很烦,而母亲说得最多的是,女孩家儿,要穿得鲜亮点。可她却一点也想不起父母什么时候做过新衣裳。 “晚上想吃什么?”段大娘看女儿喝了药,笑眯眯的问道,虽然知道她不会回答,但还是每天都在问。 “请个人吧?”绮罗终于开口了,这些年了,也不习惯真的跟人客气,想了半天却只能说这个。 “什么?”段大娘愣了一下,不知道女儿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又不是没钱,请人帮您吧!至少家事,让人帮忙。”绮放下碗,擦了一下手,给母亲倒了一碗水,并帮她理理刚刚因为端着药,而没理顺的下襟。 段大娘怔怔的看着女儿,有点不知道女儿怎么了?觉得女儿有点不同了,之前女儿是沉默,永远低着头,只有对着药和书时,她平静些,其它的时候,她真的怯懦的。而此时,她真的很平静,她眼睛好像第一次与自己对视了。 “您年纪大了,该歇会了。”绮罗轻轻的摸摸母亲的衣袖,“以后,女儿会好好照顾你们。” 她这句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十八年,她伺候了程安的娘程老太君十八年,她不后悔,但是她后悔自己却没能对父母做任何事。 上一世,自己一定让父母很痛苦及失望吧?难道老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就是让她好好孝顺父母,以赎上辈子不孝之罪? 第三章 买人 “绮罗,你怎么啦?”段大娘轻轻的摸摸女儿的头,她真的吓到了,女儿别是有什么事吧?她这会真不是感动,而是诧异,女儿被段大夫管得挺死,多一句都不肯说的,竟然今天破天荒的说,要好好照顾他们,这是啥意思?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绮罗起身端起药碗准备出去洗,主要是,这的确也不像是十六岁的自己能说的话,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单纯的大傻子罢了。 绮罗从来没做过家务事,她幼时因为显出了超常医药天赋,父亲便只让她专注医药,其它就没让她做过了;等嫁进了程家后,她就更没机会做了。程家大把的丫头,有房里的,粗使的,各有各的功用,她虽然知道家里的厨房在哪,可是到了厨房,端着碗,她就直发愣,她该做什么?或者说,怎么做?真的,她还真不知道,这碗该怎么洗,用什么盆,用什么布? “唉,也是,从没教过你这些,将来就算嫁了好人家,该会的,还是要会。”段大娘跟着她进来,看来犯傻的样子,刚刚的疑惑一下子就开解了,这还是那个十指不沾扬春水的女儿。 “明天叫牙婆,这个怎么做?”绮罗有点不耐烦了,她真心的觉得这实在是污辱自己的智慧了。不自觉中,竟然把程家二奶奶的脾气发了出来。 段大娘还没见女儿着过急,笑得不能自已,去拿了一个瓦盆,放在水缸边上,舀出清水,把药碗放进去,用块布洗净后,用另一块干布擦干,倒扣在碗槽之中。 段大娘做得倒是干净利落,而绮罗快要羞愧死了。多简单的事,她竟然还发脾气。想想上一世无论是谁,说起程家二夫人、段将军,谁能不竖起一根大拇指。结果现在,竟然她连碗都不会洗。 不过,此时,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父母,她对母亲的记忆是爱絮叨,没什么用,她甚至没好好的看过母亲。刚刚才注意到,她实际上是很像母亲的,所以她长得不错,是承袭于母亲的容貌。 而自己过了十六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若没有母亲,她还有什么?凭什么认为母亲没有存在感?其实母亲在她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吧? 而她走出这个门口之后,就没再回来过,父母去程家看她,她后来也没见了,怕父母劝她改嫁。再后来,父母去世了,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心空了,曾经以为可以不见的人,是因为她知道他们永远在那儿。那一刻她才知道,没有谁是真的永远能在那儿等自己的。但对自己,最无私的人,却只有他们。为什么非要等他们全都不在了,才体会到? “绮罗!”对于绮罗爱发呆的性子,段大娘倒没什么好多想的,但是走了神,还会红眼的,她就有点害怕了,她真的觉得女儿今天太奇怪了。 “我没事,要做晚饭了吧?”绮罗看看厨房的瓶瓶罐罐的,她是自信的人,在短暂的挫败感之后,她觉得自己不是不会洗碗,而是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用,等知道了,她一定能做得很好,这总比熬药、制毒简单得多吧?她没注意到,自己的眉毛皱得死死的,就像跟厨房有深仇大恨一般。 晚饭,是她和母亲一块做的,当然,她并没帮上什么忙,但她是做药的人,她比如熬汤什么的,她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什么先放什么后放;捡菜、切菜她也不错,挑药,切药习惯了;洗碗是才学的,总算没把碗给摔了…… 反正段大娘是很满意的,觉得女儿果然是聪明,学什么都看一次就会,感动坏了,笑得都合不拢嘴。虽然看着她怎么做都像是在做药。不过没事,她不介意。反正他们也不指着她做这些家事,有点常识就成了。 段大娘的手艺非常好,之前绮罗一直食之无味,看母亲拿着菜刀,手起刀落,刀刀下来,丝是丝,块是块,想想她是切过药,不过药的刀功真没这么高的要求。于是一顿饭下来,绮罗的挫败感更重了,自己还说要好好照顾父母,现在看来,她差得还远得很。 总算饭菜熟了,总算让绮罗找出一点信心了,她摆盘、装盘和端盘是专业的。她在程家十八年,大户人家的训练可不是白待的。 把小饭桌端到父母的房里,父亲已经坐在他的位置上了,安静的摆上饭菜,不知不觉,她用了程家的规矩,她伺候了程老太君十八年,这些事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段鼎看向了妻子,段大娘得意的对丈夫笑着,段鼎误会了,以为都是妻子教的,想到刚刚下午妻子说的,都十六了,也是,都十六了。段鼎有点失落了,女儿终于长大了,要嫁了,所以妻子开始教些她正经该学的东西了。 绮罗哪里能想到自己只是想对父母好点,一下子就能被父母想多呢? 自己摆放好餐具,又去厨下端了母亲的小桌,家里父亲一个人一桌,她和母亲一桌,小伙计在外头吃,顺便看铺子,万一来了急诊,也有人能应门。 段大夫平时不许吃饭说话,说是没规矩,而绮罗本身就没什么话,专心的吃自己的,她没什么胃口,这一天,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多了,而又在厨房帮了忙,能有胃口就怪了,不过是低头,默默的把米饭填进嘴里,什么味道,她一点也不知道。 “老爷,我们要不要买几个丫头?”段大娘开口了,平时,家里也就她话多一点,不过呢,若没她,这家更是没一点声了。 段鼎抬头,不太明白妻子在说啥,买丫头,还买几个,脑子进水了吗?不过当着女儿的面,他还是给了妻子面子,只是看着她,等她继续说,再决定要不要反驳。 “绮罗大了,该买几个回来了。”段大娘咬着‘大’了,对段鼎使着眼色。她本来下午对买人这事没多想,但是,下午看女儿干活,想想,觉得自己训练她干,还不如训练她学会用下人,反正女儿是要嫁到有钱人家的。 段鼎不明白女儿大了,跟买丫头有什么关系?还是一脸的茫然的看着妻子。 “唉,你别管了,我明天挑四个回来。”段大娘决定不跟丈夫废话了,直接拍板。 ps:看到你们的留言了,因为双开,所以脑子有点不够,再就是,我最近感冒,精神不太好。过一段,红楼结了,看看这边能不能双更。 第四章 医女 段鼎虽说严厉,但那是对女儿和学徒、伙计,家务上的事,他从不过问,现在妻子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算了,低头吃饭,想想,又抬起头。 “今天的药不错,你明天再采一些回来,药材每时每用,各有功效。”这话是对绮罗说的。 绮罗没说话,不说话表示她知道了。段鼎也不用她说话,他从不跟女儿废话,绮罗小时候抗议过,不过被段鼎无情的灭了,不然也不会养成绮罗这性子了。 段大娘看这对父女,无语问苍天了,对段大娘来说,每每看父女俩这样,她就胃疼。不过在绮罗小时候,她倒是私下跟段鼎说过,这样不成,但段鼎没听她的。而她们那时药铺生意也不很好,段鼎的名声还没出来,她那时才真的里外一把抓。真没时间管好好的带女儿,交给丈夫教学,至少不会出去乱跑,万一出事怎么办。 结果现在看到人家家里,把女儿当成掌上明珠一般捧着,自己家的女儿养得跟个透明人一般,她都觉得郁闷了,可是事已致此,她也只能干叹气了。 第二天一早,绮罗带了块烧饼就上山了,段鼎要她采的是家里要用的风湿丸的新鲜草药。但是有一味是要在露水之前采摘的,不然没功效。 而跟上一世一般,程安一早就在山脚下等她了。他不知道绮罗会不会出现,就是试试。看到她了,马上凑了上来。 “你来了!” 不过绮罗没跟上一世一般,看到他会有些窃喜,然后会羞涩的一块上山,她采药,程安就陪着她,跟她问一堆傻问题,上一世,除了母亲,没人跟她说那么多的话。她常会听傻了,都忘记自己要干啥了。 而此时,绮罗当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在跟自己打招呼。目无表情的走上上山的路。她找着自己的草药,草药的采摘其实也是很讲究的,有些是要带着露珠采,有些要在太阳出来之后再采,她十八年没采过药了,但是她对草药的认识却更深了,很快就把苍蝇一般乱嗡嗡的程安抛在了脑后。 程槐为二爷表示很无奈了,昨儿回家就有些魂不守舍,今天一早出门,合着就等着这位小娘子出来采药,结果,这位小娘子根本就真的对二爷视而不见,完全没任何反应,若不是昨天听她说过话,他真的要以为这位是不是真的聋了。 绮罗专心的把自己今天要采的药都收到,看看天,准备回家,今天牙婆要来,总得帮母亲去挑挑人不是。母亲做主妇不错,但是问题是,她就没用过下人,她哪会这些。选人是有讲究的,以目前段家排场,弄不好,母亲直接被丫头鄙视。所以她动作很快,想快点回去帮忙。 “小心!”程安突然把伸手在她的颈边,她动也不动,她可是跟太君上过战场的人,什么她没见过。只是看到程槐那惨白的脸,表示真的有什么事。果然不一会,程安拿着一条蛇伸手给她显摆着。 正常女子看到这样的蛇,估计一下子就晕了。连程槐都退了一步,但绮罗来说她还真不是什么普通正常的女子,她是大夫,更重要是,她是一个很会用毒的大夫,顺便说一声,她家做的风湿丸用的就是这山上的毒蛇。她五岁时,就跟段鼎上山抓蛇了。 她没看程安,只是盯着蛇在看,并顺手从腰包出拿出几个小空瓶出来。从程安的手中接过了蛇,一针扎入蛇的七寸处,用手指捏开蛇头对准瓶口。 程安好歹也是世家子,多少有点见识,知道绮罗在取蛇毒,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这是不是女人啊?而程槐坐地上了,他刚刚是看到毒蛇吓到了,现在他被捏着那条蛇的女孩子吓到了。 绮罗专心的取了蛇毒,封了瓶口,顺便把毒牙也取了,放另一瓶子里。看看已经跟软皮带一般的蛇,收了针,换了一把小刀,顺便把蛇胆给取了。她似乎还在想这蛇其它的利用价值。上下看了半天,似乎真的找不出来了,于是跟一只破皮带子一样的蛇还给了程安。自己收好了瓶子,背上自己的背筐,准备回家。 “姑娘!”程安觉得自己好歹也救了这姑娘两次了吧?为何这位眼里从来就没有自己呢?太过份了。 绮罗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终于吐了两个字,“谢谢!” 程安终于亲耳听她开口说话了,但是真的听她说了,为啥更难受了。正在他难受时,绮罗已经走远了。 程槐表示很无语,二爷,这是看上什么样的女人啊?太可怕了! 绮罗回家,牙婆正好被段大娘送出门,牙婆一看到绮罗就忙道起喜来。 “绮娘,恭喜你啊?” 绮罗看向母亲,自己什么值得让人恭喜的?段大娘忙打发牙婆出去,笑得贼兮兮的。绮罗虽说不爱说话,但只是不爱说,不代表有什么可瞒她。正想开口询问,结果,段大夫在边上叫了。 “去把药分好,出来帮忙。” 绮罗对父亲还是有些惧意的,默默的去后院晒了药,赶忙出来帮忙。 平时,店里忙时,绮罗会帮母亲抓药。若店里不忙,段鼎也会让她出来看看病。趁机教她一些临床上的事,让她尽量多见识病例,不过机会还是不多,不过绮罗后来真的给无数人治过病,这是她和段鼎都没想到的,不过对绮罗来说,她喜欢给人看病。 快到中午了,只要不是急症,此时只有两三个熟客过来复诊。这点来看病的,大多都是街坊,段鼎叫她给街坊们号脉。 都是看着绮罗长大的,都会乐呵呵的让绮罗练手,反正段大夫也会把关,他们也不担心会吃错药。以前绮罗都没注意到这些,现在重新看到这一张张的笑脸,真的万般滋味在心头。 绮罗轻轻的用手指扣住病人的手腕脉搏上,她忘记这位街坊什么病了,自然也不会知道之前他吃的什么药,不过多年行医,早就习惯了看病开方,顺手拿了纸写了方子就递给了病人。准备叫下一位了,听到父亲的咳嗽,她才想起,这不是自己军中的药帐,自己此时还没有独立的开方权,脸一红,赶紧把方子交给了父亲,请父亲点评。 ps:是啊,就是罗氏女改编的,编编说,罗氏女写出来知道杨家将的,难受,不敢看;不知道的,我写了他们还是不知道,不如架空来写,我呢,也不受历史之限,作品上更有发挥。我其实心里想了两年了,手写了三卷,我不能说,这本就真的能怎么着,但是真的认真。 第五章 挟恩 段鼎其实一直关注着绮罗,她号脉的手法显然练得很好了,非常纯熟。连自己号脉之前,敲三下手腕的习惯都完整的继承下来,只是她还不自知。 但看她不问诊,直接开方,段鼎还是不很高兴的,望闻问切,四样缺一不可,所以心里还是摇摇头,觉得女儿还是毛糙了。不过想想昨晚妻子的话也对,自己没儿子,一心一意的栽培着女儿,可女儿毕竟不是儿子,就是学成了又能如何?都十六了,买几个丫头回来,教些该教的,也该为她出嫁做准备了。想到此处,段鼎倒有些黯然了。想到这儿,他又决定算了。 不过看她直接拿方子给人,他就坐不住了。才坐堂多久,就敢开方子?不知天高地厚。好在段鼎给了绮罗点面子,没骂出来。绮罗也算识相,赶紧转给了他,不然段鼎的脸还得黑一段了。 段鼎看看方子,这不是自己的习惯,这是老病人了,多少年一直吃自己的药。他一般会根据季节的不同,而酌情增减几味药。但是,总的来说,不会有大的出入。但绮罗开的方子,跟自己的完全不同。他都想拍桌子了,学了这么久,竟然连诊脉也不会了吗? 绮罗看父亲的脸,知道自己只怕做错了,却不敢做声,只能忐忑的等着父亲的发落。童年的阴影,还真不是一天二天能消除得了的。一时间,竟然全然忘记段将军的威风,在这里的,就只有段家的怯懦的绮娘了。 现在想想,程府十八年,她为何能不见父亲就不见父亲,有记忆里,父亲就没给过她好脸。好吧,自己做了不该给好脸的事,自己活该! 不过此时,自己真的没做什么啊,结果父亲还是不给好脸,绮罗真为自己黑暗的童年无比伤感起来。父母也许真心的疼爱自己,不过父亲这种严厉的爱,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 当着外人的面,段鼎还是给女儿面子的,伸手号了一下病人的脉,想想换了一手,低头看着绮罗的方子深思起来。之前怒火中烧,可是静下来,他又觉得也许自己该听听绮罗的意思。 他是医痴,他人生最高目标,就是追求医术上不断进步。这方子看似与自己的不同,但细琢磨下来,却不能说绮罗错了。自己方针是中平求稳,慢慢调理,而绮罗的药显然霸道了许多,但是刚刚号脉,却也知道,病人这段时间身体还不错,这药下去,倒也经得住。换方子,显然是想求新求变。 “怎么想的?”段鼎想想看着绮罗。 绮罗怔了一下,她十八年来习惯自己开药、抓药,从来就没人置疑过她,更不会问为什么了。她还真不好说,但此时面对的是父亲,她还真不好解释,只能对病人笑了笑,问他拿了以前的药方,看看才知道父亲在问什么了。 “女儿急进了。”绮罗对街坊抱歉的笑了笑,拿笔重写了一张,双手奉给段鼎。 段鼎看看,和自己之前的方子有所不同,她充分考虑到了病人身体的情况,还有季节的问题,用的药份量都十分的精准。药是霸道了点,但也不是太有问题。他点点头,算绮罗过关。但绮罗之前开的药方,他收进了袖袋里。 绮罗又看了几个病人,还是没问症,只是号脉,看看病人的脸,最多再看看舌苔。当然她会问之前有在这里看过诊吗?把方子给她看看。段鼎知道,她看方子,只是想知道自己治疗的方针,而不是真的想知道病人的程度。 注视了她一早,段鼎心里倒有些五味杂陈了,曾经一直以为女儿还没出师,自己还想多教点,现在看来,其实她早已出师了,只是自己没注意罢了。但她不问症,他很不喜欢。 “先生之前来看过诊吗?”绮罗叫着下一位,边拿布擦擦手,边瞟向面前的病人,结果脸有点黑了。 程安,他还是跑下来,他竟然还敢到药铺来?上辈子也是这样,想找她出去玩,她不敢去,他便来药铺捣乱。装病让自己给他看诊,那时她觉得好玩,想笑不敢笑。而此时,纵是多年的荣宠不惊,但是此时这会,她有点想弄死他。刚刚的蛇毒还有腰袋里,把他毒死真不难。她认真的思索着可能性。 “没有,我之前都是请太医看诊。不过,他们都怕了我,我不是摔了腿,就是磕了头。”程安露着大白牙,笑得很灿烂。那牙齿在正午的阳光之下闪闪发光,让绮罗觉得很刺目。 绮罗回头看了父亲一眼,也知道父亲的习惯,不能拒绝病人的,只能伸手号脉,但是小嘴抿的直剩下一条线了。这位身体非常健康,真的好得不能再好了。收手,轻轻的拿了块干净的布擦擦手。冷冷的看向了下一位,“您没病,下一位。” “我有病,我早上头疼,真的,昨天我一夜也没睡,睡不着,睁眼到天亮,你看,我的眼睛都是红的。”程安急急的抓住了绮罗的手,并把自己的脸凑到绮罗面前。当然了,他刚抓住,直接被绮罗用边上看喉的竹片打开,而且是下了力气的,程安的手背马上就起了红癍,红肿起来。十八年的军营生活,她虽然不能说自己练成了什么了不起的身手,但是‘灵敏’二字还是能做得到的。 “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啊!我们少爷好歹也救过姑娘,还两次!至于如此这般的对待我们少爷吗?”程槐不干了,他是长随,虽然程安受伤是常事,真的让老太太发现二少的手被人打肿了,怎么交待? 要知道程家可是武将世家,连下人都是从小练武,结果现在二爷被女人打了,这回去得被老爷子,老太太,大爷看见了,非得被骂死的啊!现在,他真的觉得二爷这回应该亮眼了,这女子真的一点也不可爱啊。 绮罗瞪大了眼睛,救自己两次?这个人怎么这么自说自话?第一次,她自己醒的,自己吃的解毒丸,他都没碰过自己;而刚刚,蛇根本就不会咬她,她这回上山是采的蛇药,她满身都是蛇药味,蛇根本就不会咬她,躲她都来不及。竟敢说他救了自己,有毛病吧!再说,对于他的好心,自己刚刚不是已经说谢谢了?该说的都说了吧! “爹,您问问这位先生如何救过女儿,省得被人误解女儿是那不识好歹之人。”绮罗不想跟程安说话,直接回头看向了父亲。 ps:谁说我要弃妇回前夫的怀中了,真是,这才几章?同志们,我某本书中,男主三十章才出现呢。先出来的,不一定是男主,很可能是炮灰! 第六章 男主来了 段鼎看程安直接想拉女儿的手,就已经有所不满了,他年轻时也读圣贤书,后来改学医术,但骨子里的却还是读书人,不然也不会要求女儿那么严了。现在女儿既然这么问了,他当然理直气壮起来。清清嗓子,准备开口了,结果直接被段大娘拉开了。 “这位公子,敢问小女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段大娘可不是段鼎,她是这家三口里最接地气的一位了,一看程安的打扮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民不与官争,段鼎虽说被人叫神医,毕竟没有功名,真的把人得罪了,总是麻烦。忙出来打圆场,笑着挡在了丈夫和女儿的前面。 “没有、没有,昨儿在后山上,看到你家小姐晕倒在路上,今天在山上,她又很差点被蛇咬。山上很危险的,程某不放心,特来探望。其实采药这种粗重的活,实在不该让姑娘家去?”程安瞪了程槐一眼,抱拳对段大娘施了一礼,客客气气的说道,顺便质问了段鼎一下。 “哦,她不是晕倒,是在试药,她身上有解毒丸,公子请放心。至于说蛇,也不是问题。”段大娘明白了,马上笑着解释,但还是客气了一下,“谢公子的关心。” “你试药?为什么?”程安一听就急了,跳着脚问着站在父母背后的绮罗,就好像绮罗是他什么人一般。 “公子,请自重。”段鼎烦了,明明已经说了,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不过是见人晕倒,又替抓了一条蛇罢了,至于就以恩人自居,是不是想占绮罗的便宜?连段大娘都知道,程安根本不是所谓的救命恩人,段鼎自然更知道了。想到这个,段鼎就已经把程安放到了登徒子那一拨里了。 “你为什么试药,你以为你是神农氏啊?神农最后也被毒死了,肠穿肚烂……”程安哪管段鼎,还对着绮罗喊着。 绮罗怔怔的看着这个人,为什么明明已经不同了,这位的表现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呢?她在山上没跟这位攀谈,没让这位送自己回家,没偷偷找借口上山采药好与他约会。为什么他还能当自己是他的,在自己家的药铺里乱喊乱叫,视她的父母与无物? 为什么上辈子会觉得他是真性情,为什么会觉得他很可爱?难道是因为真的认识了他,于是哪哪都觉得不顺眼。现在她不觉得程安可爱了,只觉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太难看。如此喧哗,他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 “爹,问问这位公子,女儿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要如此败坏女儿的名声?”绮罗转头看向了父亲,淡谈的说道。表情虽淡,但是她已经全身都在放冷气了,尖尖的下巴高高的抬起,细细的小腰板一下子挺得笔直,程老太君座下军医总管的段将军,气势总算全出来了。 “这位公子请自重,小女已经说了,与公子并不相熟,公子这般,实在强人所难。”段鼎还是读书人,虽然已经气炸了,却还真的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挡着女儿对程安吼道。 “就是,这位公子,绮娘从小学医,试药是常事,至于说毒蛇,段家药房的风湿丸很厉害的,就是用蛇毒做的,绮娘五岁就能抓蛇了,你不要管了。”邻居们也过来劝道,连邻居也没有觉得程安是救了绮罗。 “就是就是,绮娘平日就这样了,公子,你别多事了。”另一位邻居也接口说道。 程安还欲辩解什么,一个青年扒开人群走了进来,并对段鼎抱拳行礼。 “岳父安,敢问出了何事,围做一团。” “岳父?他是你岳父?段大夫,你有几个女儿?”程安不乐意了,跳着脚问道。他真的觉得天打雷劈了,不会这个女孩有人家了吧? 纵是段鼎再好的脾气也受不得这气了,更何况段鼎的脾气真不算好。 “这位公子,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导与你吗?老夫好言相劝这么久,你听不懂吗?老夫庙小,治不了公子之病,请公子另请高明。”段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说。 程安想再说什么,却发现绮罗不知何时已经躲开了,根本就看不到人影。绮罗不在,他也觉得兴趣索然了,怏怏的带着程槐走了。引来邻里一阵的嘲笑,即便是程槐脑子不好,也开始庆幸,少爷没说自己镇国公府的人,不然人就丢大了。 顾仁是来送药的,段家药房的药主要进货商就是顾家。但段家以治病为主,药什么的就是附带的。平常开了方子,也会让人去顾家的大药店去抓药,而顾家药店里若遇上什么疑难杂症的,也会送来段家诊治,所以顾段两家的关系能这么好。 段家的药房小,平日自然不用顾仁来补药,不过是顾老爷前一段透了话,是不是该把他们的婚事办了。段鼎也一口答应,顾老爷想想,都快正式下定了,总该让两小家伙亲近一下,总不能连面也不见不是。这不就派着顾仁来了,结果就遇到这一出。 其实顾仁也看了一会了,前因后果大约也猜到了些,看绮罗那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也能看得出绮罗对那位小公子有多么不待见了,不然他也不会出来,不会直接称段鼎为岳父,就是想让那人清楚的知道,这家的女儿是有主的,别乱想了。 其实绮罗根本没看到顾仁,跟父亲说完了,就直接避开了。觉得人太多,她不喜欢这样。特别是,她不喜欢再跟程安面对面了,总不能真的跟无知泼妇一般,对他大吼大叫吧?他带着妻、子来找太君时,她都没大喊大叫,现在他们都没什么关系,自然更不要了,还是交给父母最好。她根本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会跑出来。 绮罗回房专心的把刚采集的蛇毒,配上药,很快做成药丸放好,蛇毒也是有时效的,在一定时间内,只有尽快的做成药,才能发挥蛇毒最好的功效。 正如刚刚邻居说的,段家药房最出名的就是风湿丸,而蛇毒就是做这个的主要成份之一,当然,绮罗现在知道一百种配方能更好的发挥这蛇毒的作用,比做风湿丸厉害多了,所以她留了一部分,加入些其它的药材,能把蛇毒的毒性保存下来。放到一个黑色的瓷瓶之中,锁进了自己小柜之中。 也许是习惯,只有在做药时,也是她心里最平静的时候。她喜欢这么自己待着,上辈子,这么做,可以不去想程安,而此时,她便可不用想上辈子自己有多傻。 ps:拜托,我说我有一本书,男主三十章才出来,可是不是说,我这本书男主会三十章才出好不?同志们,你们这是啥节奏啊? c 第七章 婚约 上一世,程安就像这样,不打招呼的闯进了她的生活,而上一世的她,傻乎乎的一下子就堕入了情网,无法自拨。绮罗就这么和程安相遇,然后相爱,然后还平生第一次,违背了父母。 那一刻,她觉得她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一切遵从父亲的指示去生活。她觉得父亲太严苛,而母亲根本就不知道她要什么。当程安的出现,就像一缕阳光一样,照进了她灰暗的心。程安就是老天派来拯救她的天神! 是程安让她第一次开怀大笑;是程安让她知道,这世上,除了医术,除了药材,还有很多东西。程安就像那炽热的太阳,一下子把她整个人照得温暖,让她觉得自己此时才是真的活着的。 当然他们的爱情并没有那么容易,程安是镇国公府程家次子,而她只是一个平民医女;如果这样也就算了,更麻烦的是,她自幼便与城中最大的药房长春堂长房独子顾仁订了亲。 长春堂的顾老爷和段鼎曾经同门学医,是要好的师兄弟,顾老爷多年以来,对段鼎一家照顾有加。段鼎刚正的性子,万不肯做那背信弃义之人。而程家的地位,也万做不出夺人妻女之事,事情便僵持在那儿了! 程安回家,真的什么招都用了,反正从小学的三十六计,这回全用在了自己爹妈上;而绮罗自己也是,那时的她,虽然怯懦,但认准了程安,也一下子坚强起来。以死相逼,闹腾好几个月之后,终于,两家的父母也知道,不妥协不成了,段大夫与顾家道歉,退亲,让绮罗和显赫的镇国公家的二公子,定下了百年盟约。 若是写成话本,只怕是可歌可泣,赚人热泪的。那时他们成亲时,揭开盖头,他们不是开心,而真的是抱头痛哭,因为他们真的做到了,他们终于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那时的她,真的觉得她们真的会一辈子在一起的,有浪漫幸福的开头,却不见得有幸福的结尾。 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愚蠢。她用十八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愚蠢,等了一个根本用不着等的男人,证明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 “绮罗,你爹让你出来见客。”段大娘笑盈盈的进来,看到桌上的风湿丸,笑了起来,“你手还真快,也是,你爹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他会高兴的。” 绮罗净了手,拿起托盘,准备顺便交到柜上,装起好卖。结果段大娘一下子就接过托盘,随手放到一边,拉着她去换衣服。 “娘!”绮罗按着老妈的说,虽说她很想以后好好的照顾父母,但不是代表着,她真的会什么都听父母的。 “弘毅来了,换个衣裳,见见,刚刚闹得太不像样,虽然说他知道不关你的事,但这么多年没见了,总该让他……”段大娘拍开了绮罗的手,专心的挑了一身桃红色的新衣。弘毅是顾仁的字,是段大夫给取的,段家老俩口都叫他的字,显得比较亲近。 绮罗看看段大娘拿那件粉红的,不自觉皱皱眉。做了十八年的寡妇,早就心静如水,也不喜欢艳色。当然从小她都不喜欢这些艳色,平日里她喜欢湖蓝色、水绿色。但段大娘觉得女孩子还是得有些鲜嫩的衣裳,便给做了一身,但绮罗不喜,也就穿过一次,还是拗不过段大娘才穿的。 绮罗看了母亲期待的眼神,还是拿着衣裳到屏后去换了,并重新束发,虽然没添首饰,但她很明白,再添,就过份了,反而不像姑娘家的所为。 绮罗出来见客,倒不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她之前就常陪着程老太君出来见客的。不过她自己很明白自己的身份的,又不是当家太太,又是寡妇,她总是很低调。静静的按太君的吩咐给客人行礼,便站在太君的身后。这回不同了,她不是那个二太太了,她静静给父亲行了一礼,向客人的方向行了一礼,就退到一边。 “这是你弘毅师兄,你们小时候一块学医,不过弘毅心慈,他的脉息、药学非常之优秀,你小时候都不如他的。”段鼎温和的给他们介绍。 “弘毅师兄。”绮罗低头给顾仁行了一礼,但礼毕,她也没抬头,只是退了一步,等着父亲下一步的指示。 “绮娘,多年不见了。”顾仁起身还了一礼。 绮罗不擅跟人聊天,低头致意。刚刚父亲的话,倒是解释了她为啥记忆里,一点没有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夫一点映像了。 段鼎是名医,他也特有名医的范,这些年来,来拜师的真不少,真的学出来的就只有绮罗一个人。有天赋的,受不了段鼎的脾气,没天赋的直接被开赶了。绮罗当年倒是想跑的,不过她是亲生的,逃不掉罢了。 而顾仁是特别的,顾老爷子是段鼎的师兄,不过顾老爷当年学医也没学出来,所以顾老爷把儿子交给师弟时,就明说了,实在没天赋,就教教认药,好歹我们家也做药材生意不是。于是顾老爷多少还给师兄一点面子,于是顾仁就留下了。 但顾仁不是没天赋,不过也是没天赋。因为为医者,学不学得会是智力问题,但是学会了,不敢用,就是心态问题了。顾仁一拿针炙手就抖,段鼎怎么教都没用。段鼎于是只能教他脉息、开方,结果诊脉他没错,但让他开方,一拿笔,这位手就又开抖了。 真有这种情况了,有些人,就是没有那种信心,能给人开方、治病。他只能跟顾老爷实话实说,他真教不了。顾老爷倒也没怪他,因为他当年也就这毛病,生在药家,他们从小就在药堆里长大的,他们比一般人更明白,什么叫是药三分毒。正是太了解,然后,他们比一般人更容易怕。 所以真不怪绮罗不记得,而是段鼎从小就把他们分得挺开的,不是男女之防,而是生怕顾仁把绮罗带坏了,女孩本就容易心慈手软,段鼎在坊间的是被称为神针段鼎的,他一手针炙的绝活,连宫中御医都叹为观止的。而惟一承袭他衣钵的传人就是绮罗,他怎么着也不会让心慈手软的顾仁把女儿给带坏了。 绮罗此时的表现,段鼎和顾仁都没什么诧异的,这才是绮罗,从小就这样,跟谁说话都不会抬头,人家靠近她一点,她马上退一步,所以他们刚刚都一点也不相信,绮罗和那个公子哥儿会有什么瓜葛,只会一至的认定那是公子哥儿自作多情。 ps:小p间歇性那啥,你们哪看出来的?有小p这么睿智,知性的作者吗?回家反省去,太过份了! c 第八章 伤心泪 “你娘要留弘毅吃饭,你去帮帮忙。”段鼎本就只是让他们见见,虽然女儿根本没抬过头,他也不介意,反正让未来女婿看清女儿就成了。 绮罗静静给他们施了一礼,就退了下来。 段大娘果然在厨房里忙着,她问清了要做什么,于是系上围裙帮忙。虽然才学的,但她又不是小女孩子,也不是没吃过苦的,打打下手,发挥得倒比一般人稳定得多。 “弘毅长得好看吧?”段大娘更关心女儿对顾仁的看法。 绮罗真的没抬头看过,她对顾仁长什么样,她现在对所谓的那位未婚夫,还真的没下决心的。所以,她还真的没多少好奇心的。不过安静的想想,她觉得顾仁的声音,倒是有些熟悉,不过想不起在哪听过了。她很少抬眼看人,所以对人的分辨一般都是靠着声音,如果说,这个声音让她觉得耳熟了,那么她就一定听过了。想想,她和顾仁就算在幼时接触过,但是幼年的声音跟成年的声音是不可能相同的。那么,她是在哪听过顾仁成年之后的声音呢?绮罗皱眉苦思着。 “顾家真的挺好的人家,其实说实话,真把你嫁到顾家,我们也有负担,不过呢,顾老爷,顾太太人真的挺好的,你小时候见过的,之前老太太还在时,还派人给你送过衣裳和玩偶……”段大娘可没在意女儿在干嘛,她努力的游说的女儿,表明顾家是好人家,他们为她真的努力了。 “娘,做饭吧!”绮罗终于抬头了,绮罗的思绪被打乱,只能叹息的抬头制止母亲。 “你不愿意?”段大娘吓了一跳,这个,万一女儿不乐意咋办?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总要投个眼缘不是。 “没有,爹娘看着办吧。”绮罗其实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的念头了,但是最终,她还是这么说了。 是的,她想说她不原意。她刚下了决心,要好好伺奉父母,结果现在却告诉她,定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所以她该要接受吗?事实上,她接受不了,她知道,自己没法在这个时候接受另一个男人。 但是,她不是真的十六岁,她很明白,就算反对了,父亲也不会答应,到最后,闹得大家心力交瘁了,伤了感情,她还是得嫁。因为这会没有另一个人在等她,会把她带走。所以不如答应了,至少,她完成了一个愿望,就是她让父母开心了。 堂屋,段鼎和顾仁没了绮罗,好像也觉得轻松多了。今天顾仁其实真是来看绮罗的,他们多年没见过了,最后一次,还是他们订婚之前,顾仁“满师”回家。这个满师是段鼎说的,当然当时他说的有点伤人。 “你反正也学不成了,不如回家好好做点生意。” 然后,可怜的顾仁就这么被刚刚出炉的岳父大人赶回家去了,回家还得说,定亲了,留在段家不好。家里也接受了,于是他就开始苦逼的行商生涯。 多少年来,他会常常想到最后的一次见面,但是问题是,她并没有看到他,她站在小板凳上,专注的一手拿书,一手拿着银针,对着比她高的铜人,试着穴位与手力。 那时,她的手一点都没抖,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却安静的站在那儿,做他做不到的事,顾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在想什么,就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他真的觉得很羡慕,原来自己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他回家其实也试过,他还是拿不住针。后来他们订了亲,他开始学会放弃,开始努力在药店的生意里,他希望能成为配得起绮罗的男人。 怀中有一块玉佩,那是他在南方行商时,在家珠宝店里看到的,一眼便觉得好,马上买下。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个城市,他都会想着去看看,给绮罗挑一个礼物,明明知道送不到她手上,但真的买了,揣在怀里,他心中颇有些甜蜜的感觉。 原来真的有人可期待,是件幸福的事。刚见过了,又是另一种感动,之前眼中晃的就是那个认真的小女孩,而此时,他未婚妻的形像一下子就立体起来,他真的没想到绮罗会这么美。 “弘毅。”段鼎他们都习惯叫顾仁的字,这也是他在顾仁的成人礼上为他取的。取自《论语修身篇》,‘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他是自己的女婿,学医不成,但好在做生意还不错,于是取这个字来勉励他。 “岳父。”顾仁摄住心神,老实听站直了,这位除了是未来的岳父,更重要的是,曾经的师父,他现在还有童年的阴影。 “刚刚的事……”段鼎还是想谈谈刚刚的公子哥儿,虽然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但是,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一下,这是礼貌。 “小婿理会得,是那人痴心妄想,与绮娘无关。”顾仁忙说道,“不过……” “难不成你不信?”段鼎又不悦了,盯着未来女婿。大有,你敢不信,我就敢打断你的腿的架势。 “不是、不是,岳父,看那人打扮,只怕非寻常人家。”顾仁赶忙把自己的顾虑说道。 段鼎想想,刚那人有说过,平常他们家都是请的太医,没一般的品级,太医也不是那么好请的。再说,他头戴紫金冠,身着大红的大缎劲装,脚踩官靴,腰上还别着一块白玉牌。光这一身的行头,无处不说明,这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要知道,非官身是不能穿罗袍的。 “你知道绮罗从小安静,不曾想会惹上这无妄之灾,以后,我再不让她上山采药了。”段鼎黑着脸说道。 “其实岳父想要什么药,派人知会一声即可的。”顾仁也不喜欢让绮罗亲自上山采药,他知道,新鲜草药有新鲜草药的功效,但绮罗可是顾家的媳妇,他真的觉得岳父把绮罗管得有点过了。结果还因为采药,惹上这种公子哥儿,怎么看都觉得不妥。 “让她采,是让她认,将来到你们家,总不能连药都认不全吧?”段鼎总算给女婿一点面子,不过也没了刚刚的好颜色,意思很明白,他不高兴了。 “绮娘从小在岳父教导之下,只怕小婿知道的还不如她多呢。”顾仁好歹也是商人,马上转了话,总不能还没成亲,就把岳父给得罪了。既然岳父已经不让她再去了,再纠缠也没意义,笑着打个圆场,算是揭过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附近山上的草药,绮罗总算还认识,再远一点就不成了。跟你见多识广比,还差得远。”段鼎总算面色和缓了一些,不过呢,言语上却还没放过顾仁。 “不敢当,以后小婿会让人把各地新鲜草药,快马送回给绮娘看看的。”顾仁真心的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了。 ps:你们真是坏人,我难得发个**,看看被你们埋汰的,我长黑,碍着谁了?真是被你们气死了!对了平安夜快乐啊! c 第九章 好人顾仁 “你岳母这些日子在教绮罗做家事,不过她也同我说了,好些事不是马上就能学得会,就算学得会,也不可能马上就能专精的。所以你岳母昨儿跟我说,会替绮罗选几个丫头回来,有些事,你同你爹娘说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教好闺女。”段鼎就算说软和话,结果脸还死板得跟石头一样。 得亏是顾仁是很了解岳父兼师父的,大意是明白的,但是不知道岳父想说,绮罗到底什么不会。纠结了一下,“岳父,绮娘要什么样的丫头?家里有相熟的牙婆,倒是便宜。” “她的手拿针炙成,拿绣针只怕就差点。”顾仁清清嗓嗓,不过他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对他来说,能拿针炙,比满街都能拿绣针的女子强多了。 “哦,这个啊,绮娘真不用学这个,家里有针线上人,用不着浪费时间。”顾仁马上松了一口气,合着是针线不成。此时顾仁与段鼎一般,同样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这表情终于取悦了段鼎,现在他看顾仁果然顺眼多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丫头的事你不用管了,你岳母正在准备,你心里有数即可。”段鼎笑了。 要准备婚事了,段大娘才想起,该教的一样也没教。做饭这个事,顾家的情况比他们家好得多,家大业大,家里不缺下人,所以绮罗只要会一两样拿手菜,然后知道一些基本的,就完了。到时顾太太自会教她,如何管理一个大家庭的厨房的。 但是按规矩,新娘子的盖头要新娘子自己绣的,还有给婆家的礼物,总要一两件女红手工的。但这个不是一两天能学得会的,不然,段大娘也不会着急了,真的去成衣铺子买大路货,绮罗得被婆家的亲戚笑死。 不过若是偷偷的买个绣娘回来,万一将来穿帮了,更难看,于是跟段鼎说,让他找机会跟顾老爷服个软,到时,绮罗在顾家也不会太难受不是。 现在好了,顾仁来了,段鼎趁机直接跟顾仁说,让他回去跟他爹妈说,自己也不用太丢脸了,感觉好多了。心情一片大好,当然,最好的是,顾仁跟他一样觉得会不会绣花,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没事、没事,小婿回去就跟家母说,您不用费心了。再说,家母一直知道绮娘从小学医,这些事岳父都没让她学的。”顾仁忙笑着安慰着段鼎。 顾段两家是通家之好,对于段鼎把绮罗当儿子一样教,顾家知之甚深,现在段家回过神来,慌了,怎么让人不觉得好笑,但却也真的不用担心。 其实对绮罗来说,顾仁并不陌生,至少这个名字是不陌生的,也许她从来就没记起过他的样子,但是她对这个人,上一世是有一生的感激的。 她与顾仁从小订亲,其实她啥时候定的亲,她自己也记不清了。父母说是从小,那就是从小吧!而她实在很忙,父亲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的身上,一个从小把《黄帝内经》当识字课本开蒙的人,哪里有闲情去想自己未婚夫的事。 段家父母也怕她害羞,在家很少提及这个人。除了过年过节,她跟父母去顾家拜年,见见老太太、太太们时,会提及一两句之外,平日里,她基本上可以把这个人忽略不计。 等程安出现之后,她的生活完全的变了,她真的忘记了自己是有婚约的,等被父母发现,她和程安交好,想阻止时,他们已经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了。 不过好在程安和她,都是出身家教很严的人家。就算是他们相爱,也没闹得沸沸扬扬,段大夫直接把女儿锁起,希望把这事冷处理。而程安回家也没什么好果子,被程老爷子吊着打了一顿。 就算这样,程安还是跑到了她的窗外说他没事,放心,他会努力的,他让绮罗等着他抬着八抬大轿来迎娶她。绮罗真的听话,安静的被关着,静静的等待着。 程安在家里把从小学的三十六全对着爹妈使出来了,最后程家没法了,也知道儿子铁了心,只能到段家来,暗示着段老爹,该退亲了,别为难孩子们了。 段老爹是方正古板的人,直接把程家的人赶走,摆明了说,自己绝不做那背信弃义之小人。 绮罗那时真的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她不是以绝食而抗争,而是她真的觉得自己不可能活着上别人家的花轿,她能为程安做的,就是干净的死去。 而最后,是顾仁行商回来,听说绮罗病了,过来探望。本来两家这时已经在谈婚期了,段老爹想的是,快刀斩乱麻,让女儿赶紧嫁到顾家,一切就解决了。所以此时顾仁来探病,也是说得过去的。 绮罗不顾母亲的阻止,对着窗外的人不顾一切的喊到,“我要退亲,我不要嫁。” 顾仁那一刻真的呆了,而段大夫看也瞒不下去了,只能跟顾仁道出了真相,过了两天,顾仁就来退了绮罗庚帖,告诉段大夫,他已经跟父亲说了,是他不乐意,不想害了绮罗。他笑着请段大夫成全绮罗,然后便再次出门行商。 如果没有顾仁的退让,绮罗相信,自己上一世的十六岁就已经死了。因为她不可能听从父亲的话,上顾家的花轿,那么她惟一能做的,就是选择离开这个人世。 而父亲的性格她也了解,哪怕自己真的死了,只要顾家不退婚,她的尸体也得葬在顾家的祖坟,这是他的承诺,他就要守信。 所以,后来她上了程家的花轿,再见到程安时,她也说,她感激顾仁一辈子。程安说,是,我们一起感激他一辈子好了。 ps:这本书现在的收藏还不足三百,同学们,你们就算养肥中,也不耽误你们收藏吧?哭! c 第十章 感激 其实绮罗对顾仁的感激不仅是当初他的宽容大度,更重要的是,他以后对段大夫夫妇的照顾。 绮罗与程安婚后三天,程安就随父兄出征了。不久之后,便传来消息,父子三人俱战死沙场。绮罗还没真的享受到新婚的快乐,就成了寡妇,而他们出去了几个月,显然,程安并没有给绮罗留下一个孩子。 段大夫夫妇再恨绮罗的不听话,到底也是亲生女儿。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于是一边过来悼念,并且向太君表达了接绮罗回家的想法。一个无子的寡妇,此时回家,真没人会说什么。 程老太君也觉得对他们不住,除了退还嫁妆,还打算给他们一笔不少的补偿金。但绮罗却没从程安的小院中出来,她不会说话,她此时也不想说话,只是把门关得紧紧的,任父母怎么说,她就是一声不吭。静静的靠着门板上,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段鼎夫妇只能离开了,太君把绮罗叫到主院,轻轻的抚着她的额头说,“罢罢罢,我给你三年时间,好好想清楚。” 三年后,段鼎夫妇又来了,当然,这三年,段太太常过来看绮罗,不过绮罗有时见,有时却不肯见。而段太太有时也不知会她,就安静的在院外远远的看着。她们知道程家没人刻薄女儿就成了。真的面对面时,母女俩人其实也是相对无言的。 所以这回的正式拜访,他们也是找的太君。关上门,谈了很久,才回去。太君此时与绮罗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太君想了很久,又把绮罗叫到房中,拉着她的手说,“够了,回家去吧!” 绮罗愣愣的看着老太君,才想到,自己已经在程家三年了。对一个守寡的妇人来说,她该除服,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只是她不知道前面的路在哪。回家,回到父母身边,然后听父母的话,再找一个不嫌弃她的男人,过死水一般的生活,那与她在程家有什么不同?如果这样,她还不如就安静的守着程家,至少死后,她的牌位还能放在程安的身边,她可以请小叔把她的骨灰撒到程安魂归之处,这才是她该有的归宿吧。 “你之前不是与长春堂订过亲吗?他们家那个小子一直在外行商,听说二郎不在了,便说,愿意继续照顾你。你知道,你爹和顾老爷从小就是师兄弟,情同骨肉,他们愿意继续照顾你,我也挺放心的,回去吧!”程太君柔声说道。 这回绮罗清醒了,马上无比坚定的摇头。不离开程家,其实多少有点茫然,她也不知道,前面的路该如何走。但是,此时,她很明白,她再嫁给谁都不能嫁给顾仁。之前那么无情的拒绝了顾家,现在成了寡妇再回去,这不是人该干的事,再厚的脸皮,也不能这么干,顾家并不欠他们什么。 程太君点头,她明白绮罗的想法,她也觉得这是对的,想想,“要不,我给你挑个人,我当女儿一样把你嫁出去。我跟你爹娘说过了,我很喜欢你,你是好孩子,我怎么也不会让你枯萎在程家的后院中的。” 绮罗还是摇头,那一刻,她想到了程安的笑容,最后说道,没有了二郎,嫁给谁,她都不会快乐的,所以别害人了。老太太只能把她搂在怀中,拍打了一会,却只能无声的叹息着。 虽然那一次,她没有答应顾仁,但是她还是感激着顾仁。她相信顾仁是好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正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她不能害了他。 以后的日子,顾仁的名字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耳边,再怎么着,她也是段家的女儿,她虽然跟父母关系差,但她还是定期让程槐、青儿回家看看,还有送银子。 程安战死,她是未亡人,是有诰命的。而程家也不会刻薄她,也有月钱的。太君可怜她,也会补贴她。她根本就不出门,根本花不了什么银子。就让人送回去给父母,毕竟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这是她该做的。 青儿回来说,亲家老爷没要银子,让她带回。不过亲家夫人说了,顾仁一直在照应他们,让她别担心了。她还是派人回去,后来父母年老,青儿说,父母身边一直有顾仁,照顾得很周到。 绮罗每听到这样的话,就只能沉默。她没有派人感激顾仁,她很明白,无声就是她能对顾仁做得最好的事。就算他们长大后,从来就没见过面,但她还是感激顾仁对父母做的一切,所以顾仁是她上一世,真的感激了一辈子的人。有时对太君说起,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他。太君就笑,问她为什么从来不肯回家去看看父母? 绮罗沉默了,她想过回家,可是最终放弃。她有点怕,怕回去了,就再也回不了程家了。太君没再追问,轻轻拍了她一下说,“你下辈子做牛做马,好好报答人家。下辈子,我让二郎给你当草料。” 绮罗就笑,最后说如果真的有来生,她希望父亲别收段仁为徒,让他们别订亲就好。也许没有关系,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解脱。 太君笑了,说她长大了。 所以绮罗上一世是很感激顾仁的,这种感激是持续到现在的。就算刚刚她没抬头看过那个让自己感激了一辈子的师兄,但可是感激能让她嫁给他吗?答案其实跟上一世一样,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真的感激,就该远离他。可是此时她又有什么理由来退婚?真的跟父母说,她要退婚,父母能烦死她,最终的结果还是把她绑上花轿,所以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c 第十一章 慌乱亲事 段鼎和顾仁心里有了默契,自然都行动起来了。本来他们都订亲多少年了,婚事三书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六步。 绮罗和顾仁虽然从小定亲,但是都是口头协意,但是问题是,就算是口头协意,也是有法律效力的。不过就算有法律效率,该走的每一步都得再走一趟。 所以明明顾家有绮罗的庚帖了,但是,他们家还是找了个媒婆,带着三十样礼物过来,向他们提亲。绮罗听着外面的敲敲打打,看了一下天,就直接低头,专心做自己的事。这一步叫纳采! 第二步叫问名,就是女家接受了男家的提亲,女家把女儿的庚帖八字装盒里交给男家,让他们去合八字,问吉凶。绮罗其实真的挺想仰天大笑的。问名,拜托了,你们拿走我庚帖多少年了,还问名? 不过呢,她不禁想想,她上一世这六礼怎么过的?想不起来了,好像也很盛大,程家是依足了规矩,真的是三书六礼,名媒正娶的她。 不过她现在却想不起任何那时的事,那时太伤了,跟父母吵闹,就算是他们勉强的同意了,可是感觉上,除了憧憬婚后的生活之外,她好像就没有其它了。 第三步就是纳吉了,就是男女双方其实都收到了对家的庚帖,除了供在祖先牌位前,问吉凶之外,其实基本上,这事就算定了。 前三步听着挺烦,其实一天就能弄好,就是走形式,一早敲敲打打过来求亲、送礼,谁家肯放下面子让人拒绝。一般都是私下的说好了,合了八字,都相看过了,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求亲,不然被拒了,将来传出去,谁家还敢嫁敢娶。所以约定俗成的,一般来提亲了,大家基本上都觉得这事板上钉钉了。所以第二天,全京城医药界就知道,药王顾家要娶神针段家的闺女了。 婚事总算是敲定了,原则上,婚礼在这时代,是件极麻烦的事,结个婚,中间很多细节的,特别是女方家里,光准备嫁妆都是一件极其繁琐的事。 因为第四步是纳征,那是在婚礼举行前一两个月,男家一块把聘书、礼书送到女家。然后找媒人,还有几个全福太太一块把聘金、礼金、聘礼一块送到女家,女家回礼。表示,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第五步就是,男家选日子,告诉女家,女家同意了。就可以进行第六步成亲了。 其实第四、第五也能一次完成,就是选个日子,一年之中能配合他们俩生辰八字的日子就那么几个,特别又想尽快,于是一般来说,日子也挺好挑的。不然后世也不会把三书六礼简化成三步,不过话说回来,实际上,也真的只有三步。提亲,议亲,成亲。多么简单! 但说起来是简单,但中间事多着呢。就算是顾段两家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户,就算把程序都简化了不少,但至少从谈到成,中间也得至少两个月时间。这还是顾仁私下使劲才成功的。 此时的婚姻其实跟后世也差不了多少,男方出房子,女方就要把房子装满,于是最麻烦的一样就是打家具。因为得先到男方家去量屋子,然后打上满房的要用的家具。中国人的老礼,新人新气像,不能用旧的。 段家老爹醉心医术,而他自己出身贫寒,哪知道成个亲这么麻烦?而段大娘是觉得女儿还小,虽然她攒了不少好东西,但是在一切没谈好,就去男家去量屋子、定制家具。传出去得多难听,生怕女儿嫁不出去?所以这个之前真做不了。 不得不说顾仁真的很体贴了,他在绮罗十五及荆之后,就让工匠打家具了,一水的老樟木,做好了,还放在工匠那儿打磨上油。到这会,正好一气拉到了段家,只用重新再打磨,上一次清漆,就能非常漂亮了。 不过段老爷又不是那爱占便宜的,他马上把给绮罗存的好木料运到了顾家,意思很明白,我们赶时间,所以我不跟你争了,但是,该我们准备的,我一点也不会缺的。 顾老爷对自己执拗的师弟也无奈得很,只让人收入库房,说留给孙子好了。顺便踢了儿子一脚,“你这么想快点娶媳妇,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家具是最费时的,现在解决了,但其它的也不简单了。一般嫁妆是女孩一生要在婆家用的东西,也有一针一线,我都没有用你们的,所以你们不能瞧不起我的意思。 陪得越丰富,表示女儿在家里越金贵,婆家就不敢小看,所以每一个娘家妈,其实都恨不得把所有一切都给女儿,生怕女儿在婆家受一点苦。更何况,段大娘就一个女儿,还没儿子。自然是能给多少给多少,能多丰富,就多丰富了。 但嫁衣、盖头要现绣,还有给男家长辈的衣服、鞋袜,这些都要时间来赶。现在猛不丁的,突然说要女儿马上成亲,段大娘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直接拉着段大夫骂,问他早干嘛去了? 段大夫能说,原本是时间够的,不是半路杀出一个贵公子吗?他们两家在医药界是排得上号的,不过老话还说呢,民不与官争,何苦来哉不是。当然这话他也就不吓老妻了,直接让她去准备就了。不过是多花钱! 当然了,这话说了,又被段大娘骂了一通,什么叫不过是多花钱,有这钱,不是能给女儿再多买一件首饰! 段大夫别看对女儿严厉,不过家务事上,真心的一点也不懂,家里全是老妻说了算,所以她说啥是啥,老实的摸摸鼻子回书房去了,反正他负责订日子,其它的事,老妻会看着办的。 ps:现在已经不是绮罗乐不乐意的问题了,而是只能这么走下去罢了。 c 第十二章 备嫁 其实,段大娘在跟绮罗说了订婚的事之后第二天,就让绮罗一气给自己挑四个陪嫁的丫头,说输人不输阵,既然两家要准备了,她们女家事多,就该先准备起来。 听得绮罗很无语,一口气陪嫁四个丫头,老娘真的挺敢想啊?她想想,自己之前嫁到程家,好像老娘也没这么努力过,果然因为那时自己不听话,所以她也不用心吗?不过,她用的程安的班底,也不错,青儿和程槐对她一直很忠心,她并不觉得一定要有自己的班底,不过看看母亲,还是选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听爹娘的话了,她也懒得再多想了,既然自己上一世欠了顾仁的,那么这一世,她当做牛做马也好,好好的对他就是了。 所以好好备嫁也是她给顾仁的面子,嫁妆就是很重要的一环。新娘要自己绣嫁妆,自己现学也来不及,依着她,根本就不会买绣娘,不过听老娘说得也对,嫁到人家家里,总有些要用得上的,总不能每次都去买吧,让人笑话。 绮罗一想也是,看看自己和老爹身上穿的,可全是自己老妈做的,虽说绣花不行,但是,对老娘的针线活却是不错的。上辈子,她一直是寡妇,而家里惟一不是寡妇的三嫂,三叔一直在边关,一屋子没男人的女人,真不知道还有这个问题于是想想看,她还是接受了母亲的建议。 然后又选了一个厨艺不错的,理由也同上,绫罗这个倒没纠结,因为在程家,青儿的手艺就不错,有时她看书看晚了,青儿就总给她做好吃的。食物是很能带来温暖的,所以她不介意自己带点温暖到顾家去。 挑会厨艺的,比挑绣娘难多了。要知道绣娘只要看看她绣过的东西就成了,而挑会厨艺的,就麻烦多了。要知道厨房其实是最讲究智慧的地方,所以看几个都说自己菜做得好,绮罗只让他们上灶。她只让她们一人炒了一个青菜,只是看看她的手式。 她听太君说过,会不会做,不是看味道,而是看她在厨房怎么做,绮罗注意到,从摘菜到菜做好上了盘,她的灶台都是干净的,总是趁着中间的工夫,把边上的东西拾缀出来了,所以她挑了一个最利索的。 剩下的两个都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没什么特长,但是她选人时,只有这两个人会认真的看,顺手会帮着挑着线,帮着去拿个工具什么的。眼里有活,话也不多,这对绮罗很重要。然后想想她又让牙婆找了一个粗壮的丫头回来,她这是买给父母的。 段大夫也没阻止,现在家里事多,凡事也的确要段大娘亲力亲为,多几个人帮忙是必须的。结果,段大娘还带人选料子,选花样的,结果段老爷这边谈完了就直接告诉她,两个月后就成亲了,段大娘能不骂段大夫吗?有嫁得这么急的吗?骂完了,又处怎么样,于是,段家就开始了绮罗备嫁的倒计时,一下子就忙碌起来。 最忙的就是绣娘,婚期在即,要绣的东西实在太多,原本段大娘是想着至少买两个懂刺绣的,结果绮罗只选了一个,所以一些不要绣的,其它四人帮忙,因为其它四个人都比绮罗做得好,所以大家没事时,全在绣房里帮忙。 绣娘就做细致活,但就这样,她还是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段大娘又着急了,所以,绮罗又让母亲请相熟的绣户临时过来帮忙,虽说工钱有点贵,但是马上效果不同了。 连段大娘都偷偷跟段鼎说,别看他们姑娘不怎么说话,可心里有数,看这事做得多漂亮。每个人都选得都有道理,而且看人都特别准,每一个都选得好。又没人教过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段大夫其实也挺高兴的,虽然绮罗很少出门,但段大夫好歹也是京中的名医,他出入各大府门,虽然他也备受各家家主的信任,尊重。但是,和他打交道最多的,却还是各府的管家、下人。 这么多年了,他倒是从下人身上能看出这府的家风如何。让女儿嫁到顾家,他其实也有点担心的,顾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是真是有钱人。家里下人真不少,他多少有点担心,女儿从小在药铺,除了药铺的小伙计,她就没用过下人,可小伙计真不算下人。 所以段大娘说给买丫头时,他原本不想答应,因为有这钱,置办点啥不比这强?但想想顾家的那仆妇如云的,带几个人过去,总算能练个手不是。所以真的选人时,他也跟着看了,其实他也纠结了,因为这个他也没经验,他和段大娘一个孤儿,一个出身平民,从小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有了自己的店,明明家里也不缺钱,但真的两人都没想过找个帮手。 所以选人时,他们就只能让绮罗试试,结果绮罗竟然做得不错,是很有章法的。不过,他酷惯了,他就没夸过女儿,所以这回他也没打算夸,白了妻子一眼,自己去药房研究药方好了。 是的,对于段鼎和绮罗来说,只要把事情安排下去了,于是他们就可以做自己能做的事了。段大夫收拾着自己多年积攒的药方,这是他给女儿的陪嫁。 所有的药方为何要备份,这除了怕麻烦之外,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为女儿而攒的。他年轻时读过书,后来拜师学艺,可还是不改书生的本色,啥都看记下来。后来师父也说他这点极好。后来也证明,他这爱收集整理的习惯,为他带来了不小的成就,所以这习惯也就一直继续着。相同的病症,不同的病因,不同季节,不同的方子,他都分边放好,不时的拿出来对比,整理,做笔记。也不算是书,就是多年的心得,现如今,他也有一大箱子的笔记了,表明,他这些年,走过多少地方,看过多少病人。 曾经想的是,不管女儿能学成什么样,他把一生的智慧,都写在这儿了,不管是成功的,失败的,代表了一个病例。就算女儿用不上,她还会有孩子,只要女儿好好的保管着,他的智慧就能保存下去。现在他知道女儿能完整的承袭他的衣钵,他当然更加想好上加好,让女儿能看到他一生的成就。 c 第十三章 陪嫁 而绮罗也挺的忙的,自程安来闹腾之后,父亲就不让她去前头帮忙了。而待嫁的事,她也帮不上忙,因为她既不会绣花,也不会做饭,去了,也就只能干看着。于是有点空,她正好把上辈子自己的所学,抢记下来。 绮罗这时就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从段鼎身上学到的不仅是医术了。她还有一点段鼎很相似,她也习惯了用笔记录一切。上一世,她在程家,不断的试验,不断的研究,然后不断的记录。不然,她的医术也不会进步得那么快。 重生让她见到了父母,让她可以重新来过,可是最让她不满的是,她曾经记录的东西都没有了。现在她只能现在凭着记忆来一一重来。特别是一些药方,除了特别清晰的,其它的只能凭着记忆来一点点的去想,没法子时,还得拿药材凭着手感一点点的试,这让她焦躁不已,有时想想,其实她的性子也不是真的像大家看到的沉寂,她其实是个急脾气,她不搭理人,其实是懒得搭理、懒得多事。所以她性子其实一点也不好,若是程安也重生了,看到这样的自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爱上自己? 绮罗猛的摇摇头,把那个想法抛出了脑后,她为什么还要去想那个负心的人?明明已经过去了!再次专心的投入到回忆药方中来。 段鼎注意到女儿在忙,不过他以为她没事可做,于是自己试着做药玩,也就没搭理。基本上,段大夫还是觉得这是小孩子的玩艺,并不指着她能做出什么来。但觉得这样也好,至少成亲之前她能平静自己的心情。谁成亲之前多少都会有些忐忑的,所以段鼎觉得样很好,至少女儿能淡定的面对了。 不过天天看女儿忙得连跟他们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段鼎还是有点郁闷了,快要嫁了,就算再不爱说话,总该有所表现,结果她竟然还是跟爹娘没什么话说,这太让人难过了。所以这天晚饭时,段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有点失神的女儿,她显然心思不在饮食上。 “绮罗。” 绮罗没听见,她还在想她的药方,明明是她最简单的一个药方,可能是因为那是最早的药方之后,后来直接交给了药店,她就没再管了,现在一些重要的都想起来了,结果这小的反而不成了,这太让她难过了。 段大娘轻碰了她一下,她茫然的看着母亲,母亲给她打了一个眼神,她才惊醒,忙看向了父亲。但还是没说话,等着父亲训话。 “你最近在做什么?”段大夫清清嗓子,表现出一个最最温和的态度,不过做惯严父了,一下子还真转不过来,那脸跟抽抽了一般。 “哦,在想一个药方。”绮罗对父亲那抽抽的脸,还是有点畏惧的,迟疑了一下。定定神,才叫小丫头拿纸笔给她,把自己能记得起的药材写上去,双手递给了父亲,也许她早该给父亲看了,省得自己想这么久。 段鼎放下筷子,接过药方。细看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什么?” “治疗内伤的。”绮罗不自觉声音的都颤抖了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把自己的药方给父亲看,就像儿时被父亲考较,当年的恐惧,一下子袭上心头。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这会段鼎已经是先生模式了,收回了抽抽的脸,恢复了黑面神模式,皱眉又问,神情之中还有些不悦。 “无意想的。”绮罗反而比较适应父亲这神态,调均了呼吸,小声的说道。她能说,这是她多年之前的研究方向之一,这是最早的,之后的研究方向,她怕老爹知道了,会直接晕过去。 “我对伤药不精,用针炙疗效会更好,这个得吃多久才能治好?而且你也没个份量,若份量不准,只怕会伤肝。”段鼎不喜欢成药,就算是家里做的风湿丸,他也只做些,那不是主要的,他一般坚持一药对一人,千人千方的负责态度。 “大夫只有一双手。”绮罗轻叹了一声,她当然知道针炙效果好,可是她走上战场才知道,她真的一次只能救一个人时,那种挫败感。然后她才把医靠后,转向了制药,多制一些成药,至少在战场上能多救一些人,至少能拖到她到时。 或者说,她最早研究这伤药,是因为她听说,程安是先被人打伤了,施救不及时而被乱马踩死的。到后来,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谁了。她那时就一个信念,如果她有药,让程安受伤之后能马上吃了,至少能保住性命,爬到边上等到救援,也许就不会死了。 正是因为这个,她第一个研究的就是这个。效果不错,不过价格很昂贵,也就是后来,她每年做些给程家的老三,外面根本就见不到。 因为做得少,药方她已经记不真切了。于是,现在她烦躁不堪的原由是,她竟然会把这药给忘记了。也是她上辈子,到了时候就会拿方子出来做几颗,平日里,她忙得很,谁有空把不相干的事,牢牢记住呢?她现在只记得自己为何会做这个药,却不记得药方了,想来还真的很讽刺了。 “也是,当今国主重武轻文,民间好勇斗狠之事渐多,虽说咱们家这种事少,不过你师伯常说,他们家各药房,这种伤药销量巨大,很是忧虑。”段大夫马上摇头叹息,拿笔沾墨,加了几味药,在份量上,迟疑一下,慎重的下笔,递还与绮罗时,还加了一句,“要先看看,千万慎重。而且,这么名贵,你觉得有几个人能买得起?” 绮罗看看父亲的药方,跟自己当初的不同,不过这体现了各医的性格。父亲是读书人,他用药极其的讲究着份量,也极慎重,这药方有点慢,不过也是,又不是用在战场上,稳妥至上。 “这方子若好,能做陪嫁。”段大娘马上笑逐颜开。 c 第十四章 出师 今天第一更 绮罗一怔,抬头看向父母,他们怎么会想到陪嫁,不过看到父亲不以为然的表情,马上明白,他给自己改方,并不是真的支持,同意自己的看法,而是觉得她马上要去顾家了,带上这样的伤药方子过去,比多陪十担嫁妆还有用。 “不用急,能赶送嫁之前当然好,不行也没关系,我跟你师伯说了,风湿丸我会再改良,也给你当陪嫁。你安心,哪怕你什么都不带,你也能挺直腰板在顾家过日子。”段鼎低头吃饭,表情非常淡定。 “顾家的要求?”绮罗皱了一下眉,这个她不太舒服。她觉得自己欠了顾仁的,但不代表自己全家都欠了他的,让她全家为这个婚事倾家荡产,她觉得自己跟上一世没什么两样,同样让父母陷入了艰困的境地。 “怎么会,反正将来都是你的,现在给你当陪嫁,多好看。”段大娘马上说道,笑得眼睛都没了。 “爹!”她看向父亲。 “顾家没说过,是我提的。你知道,我们人手不够,我也不喜欢成药,我一病千方,各有不同,你刚刚说得对,大夫只有一双手,我就算穷一生,只怕也没长春堂,一天卖出的药丸多。”段鼎倒是苦笑起来,顿觉人生没多大的意义了。 绮罗无语,长春堂是药店,人家本来就是卖药的,而段家的仁心堂是治病的,方向不同真的不能比,也没有可比性。比如说一个急重症病人,去长春堂,人家还得来段家请段鼎。这就是医与药的区别。 父亲真的救过很多人,他真的是救人命的,而成药,她只能说,制的药,能治病,但不能救命。 不过她在上一世,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她救过很多人的命。然后她发现自己把自己累死了,也救不了所有人时,她转变了方向,开始研究药;再然后,她就算做了无数的药,还是制止不了她的战士一个个的受伤,甚至一个个的失去生命,她于是又改变了,她要化被动为主动。所以人生的选择,是不停的在变化的,说谁更有用,这本身就是伪命题。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没想太多,上一世的她,心思除了专心的研究着自己的医术,药方之外,她并不让自己去多想其它的,有什么可想的,她只做自己该做的。 现在父亲说了,倒是让她想了很多了,医与药,到她后来自己学的,原来真的是三个不同专业,但她能做,只是因为父亲从小的给训练出来了,是他给打下的坚实的基础。正是这基础,让她在程家站稳了脚跟,而这一世,她相信,她也能靠着这个,在顾家站得稳稳的。 以后的几天,程安倒没给绮罗添什么麻烦。当然,绮罗还真没空去想他,她忙着试验父亲的新药方,药方跟她自己做的不同,这是她早期做的药,细节她记不清了,但现在,她重头来,不得不承认,父亲比自己经验丰富得多,就算他其实是不支持成药的。 最终,她实验成功,把记录给父亲看,并且完成了最终的药方。但她发现一件事,那就是,父亲其实是比自己还败家的。这个药方,父亲加的药比自己的还名贵。但是,段鼎的方向跟她不同,她是伤药,是要快速恢复体力的,让人迅速恢复一定的神智,从而能应急反应。而段鼎就是以伤出发,温养为主,药性要温和很多。 然后她再观察父亲的药方和自己给人治病的药方,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己急进,求快。而父亲求稳,虽然慢,但没一点副作用。所以父亲说得没错,自己还是要再磨练。 因为有了这层认知,绮罗的性子真的就强迫自己慢下来,她不知道的是,前世被动的学医,然后十八年的苦心钻研,到了这一刻,重新再磨练,她在自己的医术之上,可以说是画了一个很完美的圆,她这一刻,才是真的融汇灌通了。 段鼎也是很高兴的,因为这一次,虽然女儿在自己的帮助下完成的,但看她的记录,她真的成熟了。要知道,制一种新的成药是很难的,不然各家的药方都是绝对保密的,甚至可以一吃几辈子。 就拿长春堂的顾家来说,顾家父子两代可一个新的药方都没拿出来过了,所以听说他肯把风湿丸的方子给绮罗做陪嫁,顾老爷差点哭出来了,因为现在他还是家主,表明,他任上,并不是一无所获,他为家族总算添了新的药方了。 而现在女儿这么年轻,就能靠自己开出一个几近成熟的方子,而自己最多只是帮着完善了一下,但大体的东西是她自己完成的,这让段鼎深深的为女儿感到骄傲了,自己的教育果然成功的。 所以这一段,人人都说段大夫笑容多了,是家里有喜事,高兴的。 段鼎一听这话,马上黑脸,他现在有点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了。觉得顾仁那小子,实在配不上女儿,连针炙都不敢拿,还好意思说自己学过医。所以顾仁真是几世烧了高香了,他绝对的相信,女儿能为顾家制出无数的新药方,顾家在女儿手中,会发扬光大。 于是现在段大夫出门出诊,会跟小伙计说,有急病让绮娘看。这其实就是对绮罗表示,她可以出师了。 绮罗倒也不在意父亲是不是真的让她出师,对她来说,她忙得很,她要把十八年做的事,一下子补回来,哪里还有空去想父亲是不是让自己出师了。 c 第十五章 搭救程安 今日第二更 不过,急症这个东西,是她能左右的吗?所以当小伙计来叫时,绮罗便只能拿着自己的药箱出来,不在前面的铺子,而是一进里的诊室。本来仁心堂就跟所有的药铺一般,前铺后居。从药铺进来的内院,除了煎药之外,还有两间重症留医的小房。当然还有一个堂屋,用来跟病人家属沟通。院里摆满了草药,药罐之类的。 显然,这回送来的病人病很重了,不然伙计不会直接把人送到小房里。 她一进屋,就看到程安一身血的站在那儿,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灰朴朴,嘴角还破了。而他的身后的塌上,一个大个子也是一身血的躺在床垫之上。 作为医者,她自然先去看病重的那个,扒开了程安,走到那大个子。一号脉,想也不想直接掏出银针,刺入了几大脉,先护住心脉,才能想其它。开了药方,让小伙计去煎药。随后从药箱之中拿出才和父亲定下药方的护心丸,用加热的黄酒把药丸化开,让程安帮忙,撬开了那大个子的牙关,小心的灌了进去。 然后取下银针,边号脉边重来,帮助药效尽快的在大个子的经脉之中运行着,还没等小伙计煎好药,大个子咳嗽了一声,显然比刚刚送进来时,有了反应。 “怎么样?”程安终于敢开口说话了,一脸紧张的看着绮罗。 “得休养很长一段时间。”绮罗收了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种打击性内伤在战场上很常见,她治过无数次,已经有了一套完整而有效的方法。不然,这位死挺了。好在自己已经把护心丸做出来了,虽然效果没有自己当年做的来得快,但对人体的伤害却不大,慢慢的温养,这位好了之后,会和正常人一样。所以想想还是父亲的医术老到啊!绮罗心里又感叹了一下。 “是不是不会死?”程安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他还没打死过人。 “你希望他死?”绮罗瞪着他,她真没见过这样的程安。 “不是,不是,这是护国公秦家的大少爷,死了会很麻烦的。”程安抹了一下汗,他脸上本就有泥,又有血,现在加上汗,再用脏手一抹,真是没法看了。 程安刚刚去打擂了,朝庭正在选拔边关出征的先锋,护国公秦家的秦修把人都打下去了,站台上叫嚣着。 而程安最近很无聊,他已经知道了绮罗已经订亲了,而且连大礼都过了,他明白,这个女子跟自己再无可能了。于是百般聊奈的就去惹事了。 看秦修那嚣张样,就郁闷了,跳上台,一痛乱打。把之前的郁闷,全发泄在了秦修的身上。结果打完了,秦修倒了,他又有点害怕,背着秦修就笔直的冲到了仁心堂来了。 其实感情这个东西是要回应的,上一世,程安和绮罗是两情相悦,程安当然一往无前,但是现在,绮罗都没给过他好脸,他就算想要往前冲也没有动力不是。不过有事时,他还是想着冲过来,希望能看到绮罗,不过他也真没想到,这回绮罗会亲自出诊。 绮罗别过头去,不想看程安那花猫的脸,抽出了擦干净银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程安的耳后插去。程安一脸不可思议,但笔直的倒下了。 其实以绮罗的身手,一百个她也不可能偷袭成功的。但对象是程安就不同了,程安正絮叨着,并且自怨自哀着,然后给了完全不会功夫的绮罗可趁之机。 绮罗快速的抽出针,看看外面,在他的额头上又刺了一针;号了一下脉,想想在后脑又刺一针。再号了一下脉,这才叫小伙计进来,“这位脑子受了伤,这会才晕,帮我抬到那边的垫上。” 小伙计也不怀疑,直接过来跟绮罗一块拖着程安到边上的床垫之上。为什么用拖?绫罗和小伙计都不是那有力气的主,好在是塌,若是胡床,程安也就只能睡地上了。 “给我打盆水,算了,我自己来吧,你帮我把这位公子的外衣给脱了。”她指的是这边的秦修。 “绮娘,为什么?” “过会要施针,他外头一身劲装,束手束脚。”绮罗指指秦修束着的手脚,小伙计会意,忙动手去扒了秦修的外衣,好在程安打得也没留情面,秦修的外衣挺破的,小伙计也懒得脱了,直接撕了,露出雪白的绸缎中衣。 绮罗已经打了一盆温水进来,她小心的秦修洗脸,小伙计其实人还挺爱干净,看绮罗给秦修洗脸,洗手,他顺手还帮秦公子把头发梳了,弄得干干净净的。想想,“绮娘,我要把那个人也弄干净吗?” 他指的是程安,现在秦修收拾一下,看着是比边上那个人强多了,小伙计实在看不得那样啊。 “别动他,他伤的是脑子,你动只怕会伤上加伤,先别管他了。”绮罗赶紧制止,重新给那个秦少爷号脉,真的被吓死了。 绮罗这会这真吓到了,她没想到她刚救的是秦家的秦修。她并没见过这位,但是她知道,这是程安人生之中,杀的第一个人。她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不过因为程安打死了护国公府的独子,然后,镇国公与护国公府成死敌。 后来秦家没少给程家找麻烦,不管这事谁对谁错,她不想重来一次。所以她一听是秦家的儿子,她想也不想直接弄晕了程安,此时来个人,一看就会觉得伤得更重的是程安,秦修可是一身雪白的中衣,脸也洗干净了,她给他急救了,他的脸上安详得很,比程安那死不瞑目的样子,那是强多了。 c 第十六章 场内场外 今日第一更 “出什么事了?”段大夫赶了回来,本来就是在街坊出诊,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 “不知道,两个都受了内伤,也都晕了。这位已经急救了,这是药方,过会要给他吃的。那边的……”她指指程安,没说下去。 段鼎是好大夫,马上去看明显伤得更重的程安,号了一会脉,皱了一下眉,翻了一下眼皮,回头看着女儿,“你号了脉没?” “是,应该是伤了脑子,有几处被封住了。”绮罗说得很平静。 “你不敢再动针,怕更糟?”段大夫点点头。 “是!所以只能等等看,过几天说不定会自己打开。”绮罗低下头,她不惯说谎,只能低头。 段大夫点点头,伤了脑子本就可大可小,此时绮罗什么也不做,反而是对的,过来给秦修号脉,再看看她的方子,点点头,不过看看秦修的伤痕,皱了一下眉。 “怎么也不处理下,光洗脸有什么用?” “这些伤都是小问题。”绮罗当时还真没空给秦修处理外伤,再说她真的习惯了,她是军医总管,段将军。这些小伤她不管的。所以也习惯了,刚刚只顾着做表面功夫,真忘记处理那些小伤了。不过多年没被老爹骂,有点不习惯了。不过老爹骂了,她也只能老实的去做。 摸了一下骨,程安真不是什么好人,这位伤的真的够重的。给他的胸骨、手骨复位,拿夹板给他的腿绑上。她当初也做这些做得很熟,手法非常熟练。多少年训练出来的,手法不会轻易忘记。 段大夫满意的点点头,过去看程安。 程安的外伤也不轻,两人都是以命相搏,段大夫可比绮罗仔细,于是程安被包得跟木乃尹一样了。 等绮罗包完了秦修,一抬眼,都无语了。要知道,她刚扶程安上床时,其实已经给他检查过了,他有几处脱臼、几处的伤了筋脉之外,真的没什么事。好吧,她在战场上见过太多,于是觉得这些伤真不重,不过老爹把他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是不是太夸张了。 在绮罗看来,真不用包扎,让关节复位即可,不过想想也是,父亲是仔细人,脱臼的人,不能再受寒、沾水,将来会引发寒症,会成慢性病的;还有关节脱臼,若不及时复位,并且固定保护,特别是伤时再伤,会变成习惯性脱臼,将来会很麻烦。包上药,去湿,固定,果然是负责的大夫才能做的事。不过呢,真的军医还真的没那时间做这些。有这功夫,真的可以救很多人了。 所以这就是自己和父亲的区别,她永远想的是大多数病人的利益,而父亲一对一的习惯了,他根本就没想过,来一堆病人时,他该怎么办。她是被一堆一堆的病人训练的,所以她要快,她要准,她甚至训练自己够狠。 正在这时,外头有了声音。绮罗忙起身,闪出了诊室,段鼎也没有拦着,他也不喜欢女儿这么抛头露面。也算是默认了。 很快小伙计就领着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就进来了。这俩段大夫还真认识,忙起身,抱拳行礼。 “秦公爷,程大人。” “段大夫,犬子如何?”护国公秦老公爷,可就一个儿子,接了信自然急吼吼的赶来了。主要是,他听说是儿子被人打了,自然要吼啊。 “哪位是公子。”段鼎还真不知道,刚太急,他忘记问了,而绮罗也忘记说了。 老公爷忙指指秦修,段鼎点点头,“受了点内伤,正在煎药,过会吃了药,再看三天,即可回家了。” “谢谢,谢谢,段大夫,真太谢谢了。”老公爷真的要哭了,就一个儿子,真损失不起。看到神针段鼎才松了一口气,现在段鼎亲口说没事,他真的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段大夫,舍弟呢?”程平马上抱拳一脸急切,此时看看这两人,明显自己弟弟伤得更重啊。 “哦,伤了脑子,现在不能移动,能不能好,老夫也不能下论断,只能听天由命了。”段鼎实话实说,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这位头上封住的经脉能不能自己解开,因为他不能动手帮他,只能靠他自己。 “我们少爷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还是他送秦少爷来的。”程槐不干了,马上吼道。 “脑子受伤本就不会马上显现,刚刚他突然就晕倒了,老夫才知道他受了伤。他身上也多处外伤,显然是秦公子因为内伤晕倒,而程公子此时伤势不显,便送来就医,急速的负重奔跑,加重了程公子的伤势。其实目前,程公子伤重于秦公子。”段鼎就事论事,不偏不以。就算他没有参与抢救,可是他是好大夫,他号号脉,基本上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当然,他是没想到,女儿会做出一个病来给他看,他也没想到病能做。 对于段鼎,秦公爷和程平还是很信任的,他给他们也看过病的,无论是医术和人品,都是无可挑剔的,秦公爷能被封为护国公,本身也是刀口舔血带着兵过来的,自然也多少明白点病理,再看看无论是包扎还是面貌,儿子真的看上去比程家小子强得多,刚刚的气愤一下子没了,对程平还是抱了一下拳。 “虽说上了擂台,便是生死由命,不过你我两家同殿为臣,犬子这回真是手重了,回头老夫会亲向程公爷致歉。” “世叔说得对,上了擂台,签了生死状,原本就生死由命,是舍弟技不由人,怨不着旁人的,家父万不敢埋怨。”程平也不是傻子,马上恭敬的一躬身。不管此时心里怎么想,但面上,他们还得保持冷静。 “好了,段大夫,诊金您说数。”秦公爷满意了,回头看向段鼎。 “三日后会出清单,公爷照单付账即可。”段鼎倒是很平常心的,而秦程两家也知道段鼎什么性子,也不介意,抱拳,留下平常伺候的人,便一块回家了。不过态度上,两人马上不同了。 ps:我还以为你们昨天会对绮罗救程安产生不满呢,为什么这么平静? c 第十七章 提醒 今日第二更 之前来时,秦公爷可是心急如焚,在门口见到程平那是一脸的愤恨。完全没有刚刚说的,上了擂台,就该生死由命。那表情就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跟你们家没完的架式。 而程平来之前可是听程槐报讯说,是程安把秦修打了,他也是心急如焚,他可是比程安了解秦老爷子的性子,若真是弟弟把秦修打了,他们两家只怕麻烦得紧了。所以他的脸色也不好。一个劲的想着,如何能安抚秦老爷子的情绪,二是如何回家对老爹老娘交待。心中暗恨程安,还是长不大,只会添乱。没事打什么擂台? 好了,现在出来了,秦公爷一脸淡然,昂首挺胸,虽说儿子也伤重,可是儿子也把对方打得更重,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跟所有的家长心态一样,儿子打人总比被人打好。而且打的是著有好名声的程家儿子。 而程平的脸色更差了,之前是担心他又闯祸,把别人打坏了。现在好了,成了挨打的那个,急转直下的剧情,他真心的觉得不知道回家怎么交待了。 两拨人马怎么着,绮罗倒不在意,她是终于找到活体试她的药了,秦修受的是内伤,刚刚急救时,她有用到,用黄酒催发药力,然后用针炙辅助,效果非常之好。 自己之前的药显然霸道得多,看似会让伤者好得更快,但不能不说,那是快,却有副作用的。而父亲换了药之后,看似温和,其实是温养了受伤的经脉,从长久看,这药更完善了。她又做了几丸,让小伙计放到边上,这几天,每隔四个时辰喂一粒,并把刚刚的自己怎么做的,还有前手的脉案记录下来,交给了父亲。 段鼎倒是很欣赏女儿的做法,因为这作法跟自己是一脉相承的,而他也没有觉得女儿在拿秦修试药,基本上,他觉得在动物身上实验过了,现在他基本上觉得这药已经是成药了。一点负疚感都没有,看了脉案,点点头,翻翻,竟然没有程安的。 “程公子的脉案呢?” “他又没什么事!”绮罗脑子里还是秦修的伤势,顺口答道,马上想到,程安现在是比较重的那个,定定神,顺手拿了笔纸,把程安的脉案一书而就,这些事跟老头还是别争辨了,省得他觉得自己因为讨厌程安而故意不搭理他,她能说,自己在救他吗?想到这儿,她的一个字写歪了,深吸了一口气,摄住心神,坚持着把脉案写完,交给了父亲。 段鼎一直关注着女儿,看到她怪异的神态变化,又看看她刚写的脉案,他也是老大夫了,他是专注的大夫,但不代表他真的不懂人情世故,他只是懒得想,现在看到洋洋洒洒的脉案,女儿写得太详细了,她甚至于,连程安脑中被封的穴道都写清楚了,他也是号过脉的,他只知道大概的位置,但不精确到位置。如果真的精确到位置,就有解了,女儿显然此时心有些乱的,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脑中猛的想到,刚刚那个下人说的话,程安送秦修来时可是活蹦乱跳的。一个脑中受了这么重伤的人,是不可能背着一个大个子从皇城那边飞奔而来的。想到女儿刚刚不以为然的样子,突然觉得,女儿不会是因为看程安不顺眼,于是故意的吧? “爹!” “没事,让程家人帮程公子收拾一下,那样子实在难看得很。”最终,段鼎什么也没说。 绮罗松了一口气,出去让人把两人分开,各有房间,给秦修再号了一下脉,他的脉象很稳,绮罗看他呻吟了一下,于是顺手拿针刺了他的昏睡穴上,睡觉是最好的良药,能给他一个良好的睡眠,是对他身体最好的修复。 看完秦修,她还是去了程安的病房,程槐马上跟看到敌人一样防备的看着她。她没看程槐,拉起程安的手腕,安静的听了一会,程安现在很好,真的很好。轻轻的放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才默默的离开。而段鼎其实就在窗外,此时他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女儿没有因为差点被毁了名声,才故意伤害程安,安心的回书房去了。 晚饭上,段鼎看看女儿,她的脸还沉静如水,专心的摆着桌子,连筷子的摆放都细致的苛刻的地步,妻子可没有这种细致。 “你是不是该多少学一点针线?”段鼎思索了一下,想想说道。 “他爹?”段太太怔了一下,不知道丈夫哪根筋不对了,之前一直说,她的手是用来拿针炙的,现在却主动说让她去学针线,这是啥意思? “不是说盖头要新娘子自己动手吗?不说让她全来,至少也要有几针是她自己缝的吧!”段鼎顺口说道,下午已经证明了女儿可以出师了,现在也证明了她的伤药是有用的,那么她就该闲下来了,多少也该有点新娘子的样,缝缝盖头,找找感觉,不然,到人家家里,还这么沉寂,会不会被人嫌弃? “绮罗,你爹说得对,要不,你要不要好歹学几针?”段大娘觉得也有道理,忙看向了绮罗。 “哦!”绮罗不置可否,默默的吃自己的饭。 “你医术已经不错了,马上要嫁人了,总要有点嫁人的样子。”段鼎咬紧了‘嫁人’两个字,他真心的想提醒一下,她现在的样子真不像一个新娘子。却不想,打中了绮罗的心思。 绮罗抬头看看父亲,默默的再低头。她其实刚刚一时间也心乱如麻,她竟然还是救了程安,原来自己那么怨恨,真的看到程安有事时,她下意识的还是要救他。连想都没想,都直接要救他。现在父亲是不是已经查觉了,于是在提醒自己,自己要成亲了,不可以再出一点事? 也??}???? ?~?然是秦公子因为内伤晕倒,而程公子此时伤势不显,便送来就医,急速的负重奔跑,加重了程公子的伤势。其实目前,程公子伤重于秦公子。”段鼎就事论事,不偏不以。就算他没有参与抢救,可是他是好大夫,他号号脉,基本上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当然,他是没想到,女儿会做出一个病来给他看,他也没想到病能做。 对于段鼎,秦公爷和程平还是很信任的,他给他们也看过病的,无论是医术和人品,都是无可挑剔的,秦公爷能被封为护国公,本身也是刀口舔血带着兵过来的,自然也多少明白点病理,再看看无论是包扎还是面貌,儿子真的看上去比程家小子强得多,刚刚的气愤一下子没了,对程平还是抱了一下拳。 “虽说上了擂台,便是生死由命,不过你我两家同殿为臣,犬子这回真是手重了,回头老夫会亲向程公爷致歉。” “世叔说得对,上了擂台,签了生死状,原本就生死由命,是舍弟技不由人,怨不着旁人的,家父万不敢埋怨。”程平也不是傻子,马上恭敬的一躬身。不管此时心里怎么想,但面上,他们还得保持冷静。 “好了,段大夫,诊金您说数。”秦公爷满意了,回头看向段鼎。 “三日后会出清单,公爷照单付账即可。”段鼎倒是很平常心的,而秦程两家也知道段鼎什么性子,也不介意,抱拳,留下平常伺候的人,便一块回家了。不过态度上,两人马上不同了。 c 第十八章 嫁妆 是啊,不能再出问题了,上一世他们的斗争可建立在,段顾两家那会只是口头协意,也许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是订了亲的,但是毕竟没过大礼,大家还有余地。 现在大礼过了,满京城该知道的都知道的,还有一个月,她就该嫁了,此时出事,父亲是宁可亲手杀了她,也不会让她毁约的。 此时绮罗的纠结,不是会不会再被程安所诱惑。她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恨程安的,她重活一遍,她以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离这个男人远远的,再无瓜葛。 可是现在,她才正视了自己的心,原来,再怨再恨,可是真的到了关键时刻,原来自己还是放不下。如果这么放不下,她还能嫁给顾仁吗? “绮罗,你过会跟娘去看看嫁妆,你自己的东西总要知道的,老爷,你也一块看看。”段大娘喜滋滋的说道。 绮罗看看父亲,看嫁妆,自己的东西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段大夫也觉得很奇怪,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段大夫很聪明的低头吃饭。 有了下人,有一点好,就是饭后就没事了。看段大娘跟办家家酒一样,把几个下人指挥得团团转的,一样一样的把她攒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此时拿出来的,自然是她觉得好的东西。 “这玉石盆景是不是很好看?这可不是一般人家配拥有的。”段大娘指着一个非常精致的玉石盆景给他们父女看,段大夫不懂这个,也看不出好坏,只能茫然的点头。 “哪来的?”绮罗倒是分得出,她好歹在富贵之家待了十八年,程老太君是武将世家,大嫂是旧世家,而程家老三娶的当朝郡主,家里的摆设都是千锤百炼的,她的眼界也是千锤百炼的。如果她都觉得不错了,就真的不错了,所以不禁问道。 正是这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东西,所以段太太哪来的。段家可没什么家底,这样的东西怎么来的。主要是她不记得自己的嫁妆里有没有这个,上一世出嫁时,父母可没这么开心,他们见面都无语的,母亲自然不会这么晒妆了,她嫁之后,嫁妆的东西,她很少看,所以她有什么东西,还真的不知道。 “你爹的病人送的谢礼。”段大娘说得理所当然。 “不是不收吗?”她当然知道母亲一定不会背着父亲收病人的礼物,所以这一定是父亲答应的。 “没那规矩之前收的,那会咱们家的客人可富贵了,收了不少好东西,现在正好给你做陪嫁。对了,要是一直收,给你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都可以啊。”段大娘有点伤感了。 “嫁妆不够吗?”段大夫不在意其它,只关注最重要的那句。 “只有六十四抬,顾家老太太,太太,我们不比,但是他们家二太太都有六十四抬了。我们绮罗可是嫁过去做宗妇的,好像不够气派。”段大娘纠结啊。 “你真是的!”段大夫真的无语了,看向了女儿,“你嫌少吗?” “当然不,有风湿丸和保心丸的方子,就跟爹说的,纵是女儿一件不带,他们也会很高兴的。”绮罗笑了笑,想想看,突然想到自己上辈子的嫁妆也是六十四抬,当然除了那个小庄子,她六十四抬里有什么,她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里面有一个庄子,因为那是她嫁妆里最大的一块。而这一块,是有收入的,青儿和程槐夫妇帮她打理的。他们会拉着她说,她想不知道都不行。 虽然她倒不是真的在意这些东西,但是,她绝对的相信父母一定不会有所保留的,但是明显的,上一世,父母给得真的多得多,要知道庄子跟现在那几倾水浇地是不同的,庄子是带着庄民和牲畜的,所以价钱是单纯的土地的若干倍。父母哪有那么多钱,去买那个庄子。 “老爷,我们要不要买个庄子给女儿?怎么说也好看一点!”段大娘急急的说道。 “买吧!”段大夫随意的想想说道。 “钱不够,老爷,我们要不要把这铺子压了?”段大娘殷切的看着丈夫,合着说了一晚上,她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了。她想押了这处宅子,好给女儿做嫁妆。 “娘!”绮罗尖叫起来,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何父母有钱买庄子了,但是把药铺押出去,他们就得更努力的去赚钱,还给钱庄,他们多大岁数了,是该享福的年龄。而此时,她又悔又恨,上一世,她那么不听话,为什么父母还要倾其所有? “没事、没事,你放心,我们铺子的生意很好的,只是周转一下的。没事的!”段大娘忙说道。 “有钱存起来,给女儿和外孙当零花,不是更好?”段大夫给了老妻一个白眼。 “是啊、是啊!”段大娘点点头,“老爷,要不你把解毒丸的方子也改改,让她带走,三个方子,我用大牌子写着……好像三个不太好看,你还有什么方子?凑四个,事事如意好不好?这样就六十八抬了!”段大娘看着段大夫。 “顾家两代三十年,一个新方子都没出过!”段大夫真的服了妻子了,一个方子,难不成对她来说,拍下脑袋就能出来?人家三十年没出一个新方子,就可知,一个药方从研制成功到广泛被应用,其实是要有过程,也是要经得起检验的。 “知道了,娘,我还有一个止血粉的新药方。”绮罗对母亲笑了笑,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母亲失望。转向了父亲,“爹,其实可以休息一下的,用不着这么忙。” “止血方子怎么回事?”段大夫更关心这个。 “做内伤药时,顺便一块试的,不过很小,就没当一回事。”绮罗随口说道,止血散的方子看拟很简单,但是这是无论军用还是民用,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各家都有各自的秘方,就看哪家的最好了。而此时她敢说,就表示,她真的相信,她的方子是比长春堂原有的方子更好。 “给我看看。”段大夫真的是医痴了,马上要方子。绮罗找到纸笔写出来,双手递给了段大夫,侧头看看边上的那个玉石盆景,这么大的玉石盆景,当年父亲只怕是对人有救命之恩,才能拿到这样的谢礼?而父亲给了自己,自己都不知道扔到哪个地方,又便宜了谁? ps:为什么我昨天无论怎么着都去不掉最后那段?点点就是不让我改! c 第十九章 可怜的程安 第二更 “为什么以后只收诊金,不收谢礼?”可能难得一家人在一起,能心平气和的说说话,绮罗看着父亲,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父亲,曾经记忆里除了严厉,就没有其它的父亲,原来还有很多面。 “已经收了诊金,为何还收礼物?若是收惯了,以后再给这些贵人们诊治时,还得看脸色,得不偿失。况且咱们家的铺子做的街坊生意,没有街坊,就没咱家的今天。人不能忘本!”段大夫顺口答到,但眼睛盯着方子,思索着。 绮罗明白父亲的意思了,收礼物,第一次,也许人家真的感激,慢慢的收多了,慢慢的医患之间的关系就变质了,到时他们医者就真的成了豪门的一条狗了。 再说街坊生意,其实为医者,最重要的是其实就是不停的积累经验,不然段大夫几大箱子的药方怎么来的。所以想想看,如果没有这些街坊一直支持他们段家,怎么会成就他们家名声?但是真的成了豪门的狗,她们哪有时间应酬街坊?不如这样大家保持这样君子之交,大家都好。父亲很早就想通了,于是及时收手,这才确立了神针段鼎的地位吧? 这也是父亲的性格,这样的性格,怎么会答应自己嫁入豪门?唉!自己真的太不了解父母亲了。 “这方子试过没?”段鼎终于抬头了,这方子上是有份量的,表示绮罗想得很成熟了,不过,这得试验,单从配方来说,他只能说,这个很便宜,真的成功的话,可以把所有止血散的配方,挤得没处待了。 “是!药会更便宜,止血的效果非常好,”绮罗可是专业的,马上摄住心神,认真的回答她。这是她在战场上实验过无数回的,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做得好!”有些药要试,有些药看看方子,其实就一目了然了,段鼎把方子还给女儿,“不过还是把针线再学一下,这方子和保心丸不要当成嫁妆,你自己慢慢试。” “为什么?”绮罗没想到父亲此时竟然会改主意。 “一次带这么多做什么?将来你总要自己当家作主,到时有东西拿出来,你自己才好站稳脚跟的。”段大夫方正归方正,不过呢,人家脑子又不是真的不好。 绮罗低头笑了,原来父亲也有狡猾的一面,而这份狡猾,却是为了自己。 “笑什么,你爹教你聪明呢!” “我会很多药方。”绮罗顺嘴说道,但看看父亲,还是兜了一下,“只是没时间一点点的试。” “你真是聪明,医术学得比那小子好,做药也比那小子棒,让你嫁给他,真是哪哪都不如意!”段鼎顺便再鄙视一下顾仁,女婿好像除了家里有钱,除了会做生意,现在真心的觉得女儿嫁给顾仁,真的哪哪都不满意。 说完了,段大夫被段大娘打一下。而这回绮罗没笑,只是默默的去琢磨自己的药方。 以后几天,绮罗都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门,除了做药丸,就是安静的跟丫头学针线。绣娘忙着呢,谁有空教她,丫头也知道老爷太太的意思,只要姑娘学着锁个边就成了,好歹有几针是她亲手做的不是。锁边最好,一是意头好,二也是整个工程的完结部分。 绮罗可是拿针炙的人,心静手稳,看清的规则,拿布试试,很快就能缝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按段家夫妇的要求下,每天让她学着做半个时辰。不管多少,至少要会一些。其它的时候,她也安静的做自己的事。 她现在看书,看的不是书了,而是全看的是错处。一拿起书,她就老老实实的拿着纸笔,重新来写,记得多少写多少,反正她现在闲着也闲着。至于外面程安他们如何,她是真心的不想管了。或者说,她逼着自己不去想他。 而程安在秦修醒时,他还没醒,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没法不瘦,睡了三天,靠喂米汤、汤药维持身体机能,能不瘦吗?秦修被人扶着去看了程安一下,衣服什么的已经换了,边上平日在家伺候程安的也来了。于是也有人天天帮着洗脸、梳头,但越是这样,越发的显得瘦得更明显了。 秦修和程安的功夫其实差不了多少,现在秦修看自己把程安打成这样,还有点不太好意思,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说实话,真不是什么坏人。他就是个被惯坏的公子哥儿罢了。现在怎么说也是程安送自己来段家医馆的,结果送来了自己,他自己倒晕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倒也是此时真实的想法。走时还特意嘱咐着段大夫莫惜用药,总得把人先弄醒不是。 段大夫有点无语,程安除了把自己饿瘦了,还真什么毛病都没有。不过这话真不好跟秦修说,只是笑着打了一个哈哈。 秦家是了解段大夫的规矩的,按段大夫开的单子给了诊金,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但是回头,让秦大奶奶以自己的名义送了一份贺仪,人家不说这是谢礼,只说,段大夫嫁女,大家这么熟,哪有不送贺仪的?若是不收,那就是嫌弃护国公府不知礼。 人大奶奶派管家太太来的,直接送到段大娘那儿,段大夫想想还真不好不收,便也就让人收了。转头,让绮罗做了六十颗护心丸派人送了过去。让秦修每日两颗,能护养经脉,不至于让他受伤后,经脉受损,算是还礼了。 秦公爷也是懂行的,让府里的大夫看过,这是挺好的内伤丸药,而且外头没得卖,这是段大夫独家的密方,倒是觉得段大夫这人忒认真了。 程家就没那么安心了,程安还有段家留医,一天比一天瘦,还就是不醒。程家也派太医来过了,人家也只能看出是脑子受了伤,经脉受阻,于是没法醒,至于说什么时候醒,还真的说不清楚。再请御医,结果还是一样,因为伤的是脑子,不是别处。不是说段鼎的医术比御医还好,而是大家有一个共识,就是不动比动了好。谁也不会为一个黄口小儿,搭上自己半生的名声。 程安一天不醒,程家就一天不敢把他接回去,于是程槐就只能老实的在段家前院的病房里陪着程安,很是辛苦。主要是有点吓着了,二爷还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之前还怀疑是不是段姑娘使了什么手段,现在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么多大夫给看过了,段姑娘总不会比太医、御医还厉害吧?他哪里想得到,别的方面,绮罗也许不如太医、御医,但是这方面,十个太医、御医也不如一个绮罗。 c 第二十章 绮罗 今日第一更 第十天,绮罗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去诊室给程安号了一下脉,拿针出来,程槐马上瞪着她,“你干嘛?” “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绮罗总算给程槐一点面子,对绮罗来说,她对程槐比对程安温和。程槐夫妇伺候了她十八年,一直尽心尽力。最后,他们还知道带着她离开,不把她一个人扔在程家,所以她对程槐比对程安态度好多了。 程槐马上放手,退了一大步。 绫罗对他温和的笑了笑,轻轻的用针解开了他头上的穴道,开了温养的方子,让小伙计去煎药。边擦针,边看向程槐柔声说道,“要好需要一点时间,不过睡了十天,他的外伤已经好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绮罗可能没对程槐这么温和的说过话,程槐都吓傻了,绮罗又笑了一下,再拉着程安的手腕细听了一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还真的生命力挺强的。所以后来父兄都死了,只有他活了,还能娶妻生子…… 收了东西准备离开,正好段大夫进来,看到她也在这儿,有些奇怪,“怎么来了?” “来看看,怎么说也是女儿接手的病人,昏迷这么久,看看有什么变化没有。”绮罗说得很平静。 “你来得正好,为父想用针,不然,凶多吉少。”段大夫并不是吃干饭的,绮罗会的,都是他教的,至少根基是他给打下的,段大夫这么多年不断研究,功夫也不差。 “是,女儿也这么想,总要一试,刚刚已经试过了。”绮罗点头。 “你试过了?”段大夫脸色一变,马上抢身上前给程安号脉,好一会才恢复镇定,但看女儿的神色还是不善,“为何自作主张?万一失手如何是好?” “女儿将来又不行医,失手也好过影响了父亲的名声。”绮罗淡淡的一笑,虽然知道自己不会失手,但是,基本上,这也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失手反正是要嫁入顾家做少奶奶了,从此也不会有人让她开堂坐诊,但是父亲神针的名声却不能有丝毫的闪失的。所以此时,就算这伤不是她做出来的,她也会抢先施针,绝不能让父亲维护了一生的名誉受损。 “糊涂!回屋自省,看看自己错在哪!”段鼎差点一巴掌打到女儿,不过看这是外面的诊室,女儿也快嫁了,最终也没有下得手,只能黑脸吼着。 当然吼完了,边上又一闷响,父女俩一块回头,原本病榻上的程安滚到地上了。程槐几乎是欢呼的去扶他,能滚比躺着一动不动强不是。 绮罗不想见程安,拿了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段鼎看看女儿的背影,回身去看程安,除了瘦了,其它的还不错。哦,当然头上刚撞的那个大包也不算。 小童煎了药来,段大夫闻了一下,转手递给了程安,程安有气无力,看着黑黑的药汁,很有气节的摇头。 “二爷,这是段姑娘开的药,快点喝了。段姑娘说,这是温养的方子,正是对二爷虚脱之症。”程槐比较了解自己家的少爷,马上接过吹了吹,舀了一匙给他。 程安果然张嘴了。 “段姑娘说了,你外伤睡了十天,好得特别快,将来一点事都不会有,安心吧!”程槐开心了,话就比较多,跟哄小孩子一样。 段大夫翻了一个白眼,虽然觉得女儿说的也没错,但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难受呢?觉得这个人不能留在自己家里了。直接对程槐说道,“喝了药,回家去跟你家大爷说,二少爷可以回家慢慢的调养。” 程槐忙点头,他也想回家啊,谁没事乐意在病房里打地铺啊!还睡不着,二爷不醒,他哪里敢睡。现在二爷终于醒了,可以回家了,真是太好了。 想到七天前,秦家大爷就能柱着拐杖来看二爷,他就觉得气愤,明明那天二爷看着比较强吧!一定是秦家大爷使了什么暗劲的。不过他是下人,这些话还是别说了。欢快的喂完了药,就扶程安躺下,自己回去报信了。 之前说了,段家是典型的前铺后院,四进的房子。但是是前后院。靠东大街这边,为铺门。而西大街那边就为家门。不过平日里,他们家门反而不开,主要从药铺这边进出。 于是,从药铺进家中间进为前堂,没事接待一下客人,而前堂的左右两厢,为留医的诊室。边上还有耳房便是库房了。小伙计住在前面铺子的阁楼之上,好给急诊的病人开门。 而后院占地也不小,绮罗占了一个小偏院,是很靠近诊室的后堂的。不过却也是两边门的中间段。也能配合她的身份。她是姑娘,就算是永安朝的民风没那么严谨,却也有一定的礼数的。 绮罗的院子其实也不像是女孩家的,段大夫自己虽然不喜欢成药,但他却从小训练绮罗识药、制药,不然绮罗爱尝药的习惯也不会养成了。所以基本上,段大夫是知道女儿将来来嫁入药铺人家,于是着力定向培养的。 正是从小带着她采药,试药,她真如神家尝百草一般,熟知药性。所以她的院子里和药铺的后堂一样,围转的摆着晒药的架子,而靠近外墙的地方,放了一排笼子,养着兔子。这是平日让她试药用的。 程安的事解决了,她又回到自己每天晒药、切药、磨药、制药的日子中来,倒了平静安详,只有这时,她可以什么也不想,专心自己的事。或者说,她逼自己忙碌一点,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没用的。她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她要嫁人了,她要嫁人了。 ps:看到秋秋说不喜欢绮罗,我很伤心,大家注意到了没有,上辈子的绮罗遇到程安是十六岁。而那时的她,怯懦,沉默。而最重要的是,她的世界里,除了医药,就是医药。父亲严苛,母亲絮叨。但是从来就没人夸过她,有人夸,父母都会马上反驳,生怕被夸坏了一般。然后程安出现了,程安是第一缕照进她生命里的阳光。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从来就没经历过什么,反叛,执着,盲目,最终不可挽回。此时的绮罗归来,经历了太多事,重新来过,才开始体会父母深沉的爱,十六岁时,我们在做什么? c 第二十一章 想像中的两情相悦 今日第二更 不过其实说是不想,各种想法还是钻入脑中了,现在的自己准备待嫁,而上一世的同一时刻,他们还在斗争之中。程安就是这时错手打死秦修的吧? 如果说当初,他打死秦修只是因为心情不好,现在呢?好吧,也是心情不好,上一世是家里反对,而这一世,他们根本就没机会。所以秦修也真是倒霉,所以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不过这回自己抢下了秦修的命,过些日子,程家在战场之上,秦家总不会因为有杀子之仇,坐壁上观,眼看着程家父子三人血洒沙场吧? 想到这儿,绮罗总算好受了一些,她不是为了程安,她是为了程家。毕竟在程家的十八年里,太君、大嫂对她也不错,当是还人情好了。 摇摇头,眼睛累了,放下笔,起身去院里,翻翻风干的药,重新摆个位置,省得被露水打湿。 “你除了每天晒药,切药,磨药,制药之外,还喜欢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绮罗纵是被训练得淡定、从容,这一刻也不禁有些恍神。 咬咬唇,证实非梦,慢慢回身。程安脑袋上顶着个纱布补丁,笑盈盈的站在了院中。昨天早上他的头还是好好的,怎么才醒一天,头上就有补丁了? 绮罗有些无语了,这人除了会惹事,还会什么?昨天才醒,今天就来了,身体好得是不是太快了点?还是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属于打不死的类型? “医馆门在后面,有事请敲门。”绮罗深吸了一口气,回身继续自己的工作,不过一时间,心烦气燥起来,这人怎么搞的,自己已经过了大礼,安心在家待嫁了,为什么还来烦她? “哦,我头疼!”程安跳到她前面,指着前面的补丁。其实程安之前真的放弃了,对一个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又已经定亲的女人,他真没无耻到,能做夺人妻女之事。 但是呢!当他看到绮罗专心的救治秦修时,他真的再一次被绮罗所征服,她真的好美。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因为美丽只是表征,他的理智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很美,于是非要得到她。 他被绮罗刺晕了,晕倒之前,他其实是有点绝望的,原来这个女人是这么讨厌自己,可是在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真切的看到的是绮罗眼里的关切、焦虑。 昏睡了十天,醒来就听到父女在吵架,好吧,是父亲在骂女儿,他想拦着,于是滚下床,撞伤了额头。虽然他全身无力,但手脚都有知觉,他很明白,之前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回了家,父母,兄嫂,弟妹都来看他,然后听着母亲和大嫂的对话,他脑中的拼图一点点的完成了。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晕倒是被绮罗刺晕的,之前是不敢,怕父母怪罪绮罗,而后来,他明白,这不能说了。 这次擂台的事,不了了之。秦修把自己打成重伤,昏迷不醒,皇上都惊动了,还派御医分别给他们两人诊治过,太医们除了称赞段鼎的医术高明之外,更重要的是对皇上说,自己伤在脑部,秦修应该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而秦修其实自己当时都被打蒙了,他们本就在台上,就他们俩人,秦修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打伤的程安,于是百口莫辨。 而程老公爷倒是一贯的公正,直接说,上了擂台,签了生死状,本就生死由命,请皇上不要再追究了。程家摆了高姿态,秦家也就只能认栽,能有什么法子。而且还没法怨念,因为那会程安真的一直昏迷,段大夫的人品又是公认的,谁也不会认为段大夫会做假,于是这也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秦家都没想过,程安不是他们家人打的。 程秦两家本就是政敌,但是真的只是政见不和,两家都是军功起家的,只是在战场上的风格不同,于是各自看不顺眼罢了,说有什么深仇大恨,还真的说不上。 所以经此一事,秦家倒是对程家退让,也有所回报,不再凡事针锋相对了,对程老太君来说,朝堂之上比与敌对决更加凶险,此时大家都退一步,相安无事,倒是因祸得福了。 程大嫂卢氏倒是有些不满,自己家的小叔被打成这样,还说因祸得福,公婆果然是人太过好了,忍不住说道,“太君说得是,不过呢,这次是二叔受伤,若伤重的是秦修,看秦老公爷能饶得了二叔才怪。哪会像公公一般,公正无私!” “莫要胡说,二郎无事即可。”太君摇摇头,制止了长媳妇。 程安自己躺在床上,从头想起,再想不通就真是傻子了。所以绮罗一听到被自己打伤的是护国公家的公子,于是第一时间就是把自己弄晕,然后弄出一个自己其实是被打的假相,好让自己脱身吗? 绮罗自然不会懂得朝中那些大事的,她应该只想到,对方是护国公家公子,真的有事,倒霉的一定是自己了,于是才出手相助的。她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儿子的,所以她一定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这么做的。 程安当时的心一下子被快乐填满,所以今天晚上,身体好了一点,就偷跑出来看绮罗,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单相思了,而是两情相悦。 c 第二十二章 兔子 第一更 绮罗其实也想看看程安的脉象,这种小强体质,她真没见过,这是值得好好研究的。再说好好的怎么头又撞了?让他坐下,自己拿了脉枕出来,就在院中,给他号脉。 程安十天也就由着程槐灌些米汤、药汁进去,维持着身体的基本机能。醒了两天,相信父亲应该会开些温养的食单给他,让他身体慢慢的重新适应。原则上,他不可能才两天的功夫,就能翻墙到自己院里来晃荡啊?这人是什么做的?还是脑袋有伤的情况下。她现在号脉,真不是关心程安,而是抱着一颗研究怪物的心思。 号了脉,他的伤基本上是好了。但头上那个,在绮罗看惯的伤口的人来说,真不算伤。只是程安气血有些弱,要养好得些日子,所以此时程安在艾若心里还是正常人,现在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家的院墙,是不是修得太矮了? “段姑娘?” “哦,气血不足,最近别动武,也别做剧烈的运动。怎么说也是受了伤的,身体弱些!”她是医者,不能真不管病人,于是实话实说。 “我跳院子都不算运功的,真的不难!”程安傻笑着,顺便看到绮罗黑了脸,忙说道,“我怕你担心,特意来告诉你,我没事了。” 绮罗的脸更黑了,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担心他了?不过多年移情养气的功夫练得不错,好一会儿,收起脉枕,稳稳的说道,“这位公子,医馆有门。” “那个,你养这么多兔子啊?你心肠真好,我看这些兔子都有受伤,你是不是在帮它们疗伤?”程安真的不想走啊,马上换了话题,顺便拿了根菜叶去喂兔子,表示自己也很有爱心,“要不,明天我去山上给你抓松鼠好不好?那个跑得可快了,个子小小的……” 绮罗就那么看着他,曾经,他就是这样,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帮她晒药,切药,然后不停的抱怨她父亲太过份,这么重的活,怎么能让她来做?然后逗着小兔子们,会告诉她,他给她抓可爱的小松鼠玩。 那时的她会笑盈盈的看着程安,听他说着打猎上的各种趣事,那时程安就像一扇窗,让她知道,她的世界除了医书,药书,各种药品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再然后,程安带走了她所有阳光!她的世界,除了这医书、药书、各种药品之外,还是什么也没有。不过这些东西不会背叛她,而程安会。 “兔子是用来试药的,那些伤,是我划的。”想到这儿,她冷冷的瞅着程安,缓缓说道。 “试药?你特意弄伤它们,然后给你试药?”程安几乎是跳起,看看白白胖胖的小兔子,再看看沉寂如水般的绮罗,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不能用人来试药。”绮罗冷淡的答道,坦然的看着程安的眼睛。 曾经,程安也不许她用小兔子来试药,当时眼泪都快下来了,那时,她竟然觉得自己爱对了人,因为他是那么的善良,连小兔子都不忍伤害。果然爱情是盲目的,程安最爱的活动就是打猎,他给自己讲过无数的打猎故事。小兔子可怜,那么,之前被他打死的野猪、狍子,难不成都该死?自己当年还真的是年少无知,或者就是蠢了。 “段姑娘!”程安愤然了,这女孩怎么这样。 “公子请回!”绮罗准备进屋了,没事半夜里跟外男在院中聊天,实在不怎么好,好在丫头们都不在这院里睡,不然,父亲得打死她了。 程安听到外头的打更声了,也知道不早了,不好再在姑娘的院里打扰,示意绮罗回屋,自己站了一会,听到打更的声音远去了,才跳上墙头,闪离了段家。 绮罗关上门,自己发起呆来。 上一世,与程安哪怕两情相悦,程安也会这样,只在院中跟自己聊天,小声的说笑,生怕被人看见。 于是就算她在家闹着退亲,程安在程家也百般的闹腾,但是也就段程两家自己知道,绮罗出嫁时,街坊们都说绮罗真是命好,真的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无一人说她是毁婚别嫁,另攀高枝。而程家上下,也没人说她是贪慕虚荣。所以程安纵有百般不是,有一点还不错,就是家教良好,他至少对自己,是认真而守礼的。 第二天,绮罗从父母房中吃完晚饭,回到自己院中时,程安在给小兔子们喂胡萝卜,这该是他自己带来的,平日里,她会喂菜叶。 她也不搭理他,自己也不进屋,在院里清理了一下药材,配了一些止血粉,顺便抓了一只小兔子出来,在足上轻划了一刀,小兔子痛得乱动着,绮罗洒上了止血粉,血是止住了,但是小兔子还是被药粉刺激着伤口,又挣扎起来。 绮罗皱眉,止血粉也是早期的药品,她当时只顾疗效,却没在意这是不是会伤者更加痛苦。拿出银针,帮小兔子止了痛,轻轻的安抚了它一下,小心的给它包上伤口,轻轻的把它送回笼子。 回来盯着药粉,她要疗效,她也要便宜,因为战场上刀箭无眼,她要用最少的钱,达到最大的数量。她没功夫想,这个会不会让伤者痛苦。但现在不同了,要改为民用,她要加点什么进去,才会在不影响疗效的情况下,让伤者没那么痛苦呢?再说,这到底有多疼呢?毕竟人和动物承受力不同,再说,人与人之间的承受力还不同呢。什么标准呢?绮罗又陷入沉思。 “段姑娘!”程安一直觉得绮罗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气自己的。结果绮罗拿小兔子试了药,连看都没看自己,自己就坐在原地发起呆来了。显然,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他真的觉得有点生气了,愤愤的盯着她。 “哦,你还没走?”绮罗似乎才想起,这位还在这儿。 当然,绮罗这话一说,程安气得更狠了,这位太过份了。 “你故意的吗?因为我喂了它,于是你就故意折磨它?”程安指着小兔子,一脸的愤怒。 ps:我回来了,同学们,晚了点,抱歉。 c 第二十三章 多余的人 第二更 “你爱打猎。”绮罗陈述着一个事实,想想,加了一句,“你还吃肉!” “可是……可是我是一箭致命,我不折磨它们?!”程安打了一个结巴,但还是反驳了。 “这是止血散,能救很多人的命。”绮罗想想,对他招招手,让他坐下,打开他头上的补丁。还不错,伤口还在,正在慢慢的结痂中。她帮他洗了伤口,把刚刚的止血散撒在上面。程安差点跳起来,但没舍得,因为绮罗离自己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怎么样?”重新包好,绮罗盯着他。 “什么?”程安还晕着呢,绮罗还真算是第一次给自己好脸,有点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受。 “药粉撒上去什么感觉?”兔子不会告诉自己什么感觉,她正好问程安了。 “刺痛,不过还能忍受。”程安抽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现在不止头痛,心也在痛了。好吧,不仅是心疼,而是心碎了,合着现在她不用兔子了,改用他了。 绮罗想想,程安的忍受范围是多大呢?他从小练武,这点小伤小痛,在他看来就是家常便饭,但对普通人来说,这种痛,是不是能忍得了呢? 她真的想像不出来,拿刀在手指上轻划了一下,鲜红的血珠一下子涌了出来。程安这回都快疯了,不,他真的觉得这个女人疯了。 “你干嘛?” 绮罗没理程安,轻轻把手指按在药粉之上,不禁抽了一口冷气,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是她想哭,而是真疼。她觉得,还是得加点止疼药吧,真的太疼了。 “明天,我去给你抓大点的动物,抓个猴子好不好?猴子给你试药,别自己试了。”现在程安不同情小兔子了,真心的,若是用绮罗跟小兔子比,他宁可让绮罗用小兔子试药。 绮罗没理程安,抹了泪,看着手指。用手指是因为手指很敏感,但好得也容易,止了血,连纱血都不用包的。明天就能好。况且,她手下有准的,只是轻划一下,伤的不过是表皮而已,这位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外面又传来了打更声,于是看向了程安,意思很明白,您是不是该走了。 程安刚进来时,有看到丫头从绮罗房里拿了红盖头,那一刻,他被刺痛了。绮罗要成亲了,马上,她将是别人的新娘,原本想谈谈的,可是被小兔子给打茬给忘记了。现在绮罗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段姑娘,你真的要成亲?” “谁不成亲?”绮罗回避了他的目光,收拾起桌子来。 “你要嫁那个大块头吗?长得跟个木头一样,看着和善,其实,他的眼睛里没一点笑意……”程安又急了,想到那天看到顾仁的样子,他真的觉得顾仁配不上绮罗,一个手指头都配不上。 “公子,夜深了。”绮罗终于抬头,不管如何,顾仁是她未来的夫君,怎么着也轮不上一个外人来评判。 程安其实也是单纯的人,他不是故意说情敌的坏话,只是心情太差,看绮罗抬头了,他也就没再说下去,老实的坐在了绮罗的对面,伸出手,让绮罗给诊脉。 昨天绮罗就给他诊过脉了,又不是什么大病,真不用天天复诊,但是她还是拿脉枕出来,轻叩着脉门,思索了一下,“我爹没给你保心丸吗?” 昨天她是以为程安的气血不畅,所以保心丸的作用不显,今天其实程安身体已经活动开了,她还是没看到保心丸的作用。照理说,程安伤了脑子,但是他其实也是受了一定的打击性内伤的,他和秦修本来功夫就差不多。秦修之前已经打过了几架,而程安是占了秦修的便宜的,所以程安伤轻,秦修伤重。 父亲当时送了六十颗保心丸给秦修,程安离开段家时,父亲也从自己这儿拿了十颗让程槐带回去,让程安吃的。难不成,他没吃? “哦,我娘说秦修吃这个药好得很快,说是好药,让我好得慢点,还让我别出门让人看见了,省得麻烦。我哥说我是惹祸精,我爹更过份,说我学艺不精,才会被人打成这样。让我好了,加练……”程安愤愤的絮叨起来。 绮罗安静的听着,曾经程安就是这样,在自己这儿絮叨的说爹说了什么,娘说什么,哥哥说了什么,好像他做什么,对父母兄长来说,都是错的,每每都十分的气馁。 而绮罗就会像现在一样安静的听着,之前她会感同身受,因为她无论怎么做,父亲都会觉得她不够好,她应该做得更好,然后她都会被深深的挫败感打败。每每程安的絮叨,她觉得,也许他们俩在家里都是多余的人,于是他们只有彼此,他们只能靠着对方,才能取暖。 现在,她知道父亲很疼她,也许对她很严厉,可是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因为疼自己。就是方式让人有点难以接受。而程家,她不好置评,因为太君很少跟她说起程安,因为怕她难过,于是不提,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这个人。只能沉默。 “怎么不说话。”程安终于说得没意思了,盯着安静的绮罗。 “你是不是该走了?”外面又传来打更声,还有更夫那沙哑的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声,他竟然絮叨了一个时辰。而自己竟然也安静的听了一个时辰? c 第二十四章 悔恨 第一更 程安气乎乎的走了,自己说了半天,竟然连个反应都没有,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不过从来就没人这么安静的听他说过话,不反驳,只是安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不耐烦,也不会敷衍的对他假笑。 她只是安静的听着,于是他也能畅快的说。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没听进去,但是,程安的心觉得那一刻是安宁、舒适的。站在墙头,他其实并没有离开。隐于树上,看着绮罗。 绮罗并没有进屋,只是撑着头坐在原地发着呆,整个人孤寂得,就好像天下便只有她一人一般。程安又觉得安心起来,绮罗不想嫁,她身上没一点要嫁人的喜悦味道,一定她不想嫁的,是父母的逼迫,他觉得自己应该把她解救出来。 而绮罗此时是在纠结着,不是嫁不嫁的问题,而是程安。她很清楚,她不能再这么与程安纠缠下去了。就算再恨,再怨,可是同样的事再发生一百次,她也不会扔下程安不管。 是啊,她不是程安,背叛了,就可以把他们之间的一切就像水过无痕。他怎么就能十八年,心安理得的过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置老母、家人与不顾?哪怕一封休书,对他来说有那么难吗? 第二天,绮罗让人收拾了父母院内的厢房,她搬了进去,美其名曰,她要走了,想多陪陪父母。 段大夫夫妇感动坏了,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相处了。女儿无论说什么都低着头,也不知道说的话她到底听进去没有。这些日子,总算好些,终于肯对他们的话做点反应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快离开了,想与父母亲近的想法,段大夫夫妇真的觉得老怀安慰了。 但是问题也在这儿,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相处,之前对段大夫来说,女儿是自己最好也是惟一的传人,他对她的期望非常之高,虽然也知道,期望再高也没用。她只是一个女孩,她可能成不了一代名医。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教得更多,让她学得更多,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要什么结果,他就是想看看女儿能到哪一步罢了。 于是,段大夫兴奋的开始拿出他多年收集的药方与笔记,晚饭后没事与女儿讨论,顺便表示,这也是嫁妆,不过是让她自己随身带的,将来好传给她的孩子。 绮罗有父亲亲自指点,倒真把程安给忘记了。或者说,她是故意的,她不想再想起那个人,想到,她还会心疼。整个心思全放在了父亲多年的笔记之上。并且深思,上一世,这些笔记父亲不会烧了吧?这多可惜? 段家最值钱的,其实就是这个了,这是父亲一生智慧的结晶。只要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凭着这些笔记也能吃好几年。要知道段鼎行医的态度是,一病千方!不同的人,不同的季节,不同的病因,他都有不同的方子,然后集结成册,真的能融会贯通,就能成一代名医。自己上辈子得多伤父亲的心,父亲才没把这个给自己啊?要是自己有这个,是不是不用自己摸索得那么辛苦? 不过绮罗不知道的是,正是上一世,她自己不断的摸索,看过无数的病例,她现在再看这些,才能真的体会父亲的成功,她才能马上把这些知识,吸收变为自己的。 她在医术上的进益,在婚前的这一个月,突飞猛进。而段大夫也感受了女儿的进益,一个教得有成果,更加教得起劲,而一个学得专注,父女俩倒是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和谐时光。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真不像是父女,而是师徒。 而段大娘其实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她也不想去铺子里了,每日里,除了给绮罗做好吃的,让她胖一点外,就是拿着那些嫁妆给绮罗看,问她好不好,喜欢不?只要绮罗答慢一丁点,她马上就会说,要不我们叫铺子里的人来,换一批?这让绮罗无比的怀念,其实安静也挺好的。不过最终她还是强忍了,因为她不忍看到母亲难过。然后就陪着母亲玩着这过家家的游戏。 不过可能真是,段大娘真的节俭了一辈子,惟一一次可劲的花钱机会,就是这一次了。对她来说,似乎人生所有没能完成的心愿,这一次全都完成了,买东西,挑东西,然后拉着绮罗显摆,当然绮罗理解母亲拉她的用意,母亲想告诉她,家里一点也不穷,只是懒得讲那个排场,让她别怕,到了顾家,把腰板挺得直直的。 绮罗看着母亲那样,真的觉得又温暖又想哭。是啊,她不怕顾家,她在镇国公府十八年,她在郡主面前都没低过头,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长春堂顾家了。 所以其实此时害怕的人应该是母亲吧!她怕自己在顾家被欺侮,她再一次的倾其所有,不过是为自己搏一个挺直的机会。想想上一世,母亲应该办得更好,是,一定办得更好,可是她却没像这一次一样,拉着她说,拉着她努力。是因为自己伤了他们的心,让他们放弃了吗?不,一定不是。应该是,他们无力了。一个顾家都让母亲这么害怕了,那么,高高在上的镇国公府,母亲连拼搏的勇气都没有了。那时,父母应该很悲凉的吧? 自己嫁入镇国公府,从此再与医药无缘,父亲觉得所有的心血全白费了。而母亲一定日夜不宁,时刻的担心着自己能不能适应那豪门的生活。 所以自己那时得多坏啊,为什么一点也没想过父母的立场? c 第二十五章 想辄 第二更 程安回了家,便坐立难安起来,他时间不多了,他得想办法在绮罗成亲前劝服父母,让他去提亲,把绮罗抢回来。可是想了无数的办法,他却连一个理由都没想出。 一个已经过了大礼,交换了婚书的人,基本上已经是顾家人了,只欠一个婚礼,父母再疼爱自己,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干的,他真是急得团团转,就差没去撞墙了。还好,他没想着带着绮罗私奔,从小受的教育告诉他,如果他敢带着绮罗私奔,绮罗会恨他一辈子。 “二爷,你自己着急有什么用,有什么事,跟太君说说,说不定会有法子。先把药喝了!”青儿端着刚煎的药出来,让他快点喝。她和程槐都是家生奴才,从小就派在程安的身边,名为主仆实为姐弟,程安为何这般,程槐已经跟她说过了,她是奴才,她能有什么法子,只能这么提议道。在程家人心里,太君是无所不能的,有事找太君,已经形成了大家的共识,于是,她也只能提这个法子了。 “娘不会答应的。”程安倒不想喝,不过想想绮罗,这是绮罗开的药,他老实的接过,一饮而尽,边苦着脸,边叹息着。他当然知道要告诉父母,才能有法子,可是问题是,他该怎么说,才能让父母答应呢?特别是想到父亲刚正的脸,他都胆怯了。而母亲,母亲虽然温和,但谁不知道,程家真的当家人是母亲?母亲事事讲规矩,自己提了,父母只怕还会觉得是绮罗不好,绮罗勾引了自己,会弄巧成拙的。 “太君不答应,要不去和大爷,大奶奶商议一下?总能想出办法吧?”青儿再提议,现在管家的是大奶奶,太君也会给大奶奶几分面子的,若是大爷和大奶奶站在二爷这边,老爷和太君总会认真的对待吧? 再说了,青儿虽说不识字,但很有几分担当与智慧的,听程槐说了二爷与段家姑娘的种种,虽然不知道段姑娘怎么想,但是人总是盲目的,她现在是程安的贴身丫头,自然处处觉得自己家的二爷好,二爷喜欢了,于是她根本就没想过,那位段姑娘不喜欢。 她想的是,既然那位段姑娘是好姑娘,心地善良,医术又高,也救过二爷的命。(程槐坚定的认为,程安昏迷不醒是绮罗的妙手回春,根本没想过,之前让程安昏迷的也是绮罗。)于是青儿也就很理所当然的认为,段姑娘救回了二爷,也是对二爷有情的,郎情妾意的,就该在一块。 不过她也明白,段姑娘定了亲,连大礼都过了,这事有些难办,但再难,也不能让二爷难成这般不是。老太君那儿一定过不去,她开头提这个,基本上也是把话题往下引,主要目的还是让程安去找大奶奶卢氏。但她也知道,这话不能她来说,至少不能一开头就提议让他去找大奶奶,不然二爷的性子,不知道怎么闹腾呢,得让他知道,这事难,得徐徐图之,能拉一个同盟,是一个。 程安其实也想过找大哥大嫂帮忙的,他出生前后,正是父母战事最忙的时候,所以他一出生,就被母亲送回老家,等再见父母,他都三岁了。 才知道他有兄、有弟。当然了,后来父母一直很忙,他后来几乎就是跟着大哥一块长大,别看大哥只大他两岁,但是,从小,他就特别依赖亲近大哥的。 而程平性子温和平顺,长子当惯了,要顾着皮猴一般的弟妹们,他再有脾气也被磨得没有了,所以弟妹们有什么事,也会先来同他商议,然后找个适当的方法,再去同父母谈。这在程家已经是惯例了,所以程安自然一早就想到要去找大哥说说的。不过想想,大哥无所谓,大嫂出身晋州卢氏家族,是前朝著名的门阀世家,规矩极严,进门两年,连母亲都夸她的,她能答应自己去破坏人家的婚姻吗?想想都觉得胆怯了! “大奶奶去年可是段大夫……”青儿想去拍程安了,脑子里是豆腐吗?当然,她提个头,程安已经跳了出去,青儿很满意的去厨下洗碗了。 卢氏去年小产,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大出血,差点人都救不回来了,后来是请了段鼎,总算捡了一条小命,卢氏是很推崇段鼎的医术和人品的,此时程安看中的可是段大夫家的女儿,卢氏不看僧面也得看救命恩人的佛面不是。笨二爷! 程安到程平的院落时,夫妻俩正在院里抚琴自娱,当然,弹琴的是卢氏,而听琴喝茶的是程平。反正程安是不懂音乐的,不管好坏,马上鼓掌叫好,然后卢氏纵是世家出身,也被吓了一下,琴弦断了,好兴致也就没了。 程平长叹一声,好容易和媳妇一起喝个茶,聊个天,他容易吗?为什么这点平静都不给他呢?这之前,这位没事去打擂,把他吓个半死。他昏迷十天,全家跟着低气压了十天,谁也吃不好,睡不好,就怕有个闪失;好吧,人终于救回来了,他才觉得安心了些,与妻子培养一下情绪好睡觉了,结果,现在又出来讨人嫌,他真心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欠了弟弟的了。 卢氏倒不愧她的姓氏了,短暂的变脸之后,侧头让丫头把琴搬走,再抬头看程安时,已经是满脸的笑意。 “二叔可是来找大郎聊天?正好泡了好茶!”她亲手沏了一杯放到空座上,自己准备离开了,让他们兄弟说话。 “大嫂,别走,小弟这回可来求嫂子帮忙的。”程安马上对卢氏长揖一下,很是认真的样子。 “这便怪了,二叔能有什么事来求嫂子?莫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央嫂子替你去提亲?”卢氏打起程安的趣来。 c 第二十六章 后援 一更 卢氏在婚前也是火辣的性子,若非如此,怎么会被太君看中?程家的媳妇除了要规矩,更重要的是有担当,特别是在太君看来,长子性子是有些疲软的,长媳妇的责任也就更重要了,可以说是千挑万选把卢氏给选出来的。 卢氏入门之后开头也的确是火辣又急进,不过太君就静静的看着,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在太君看来,这个家将来总归是长子的,媳妇此时扬刀立威只要不过份就成。 其实每个家族都是有自己的文化的,卢氏家族能传几百年,荣宠不衰自有自己的传承,只是那种传承却不见得与武将世家的传承合得到一块来,于是,两种碰撞之下,总得有人成炮灰。不过卢氏负出的代价有点惨烈,除了赔去了腹中的胎儿,差点丢了小命。 那一段正是太君不在府中,等她回来,卢氏已经被段大夫救回来了,太君处置了一批人,指点了卢氏几下,第一次的融合终于完成了,卢氏终于学会了低头。当然,府里人只会说,大奶奶性子和善了。 此时卢氏对程安不过是个客气话罢了,二叔子的婚事,上有公婆,轮也轮不上自己做主的。 “正是如此,嫂子定要帮帮小弟才是!”程安马上打蛇随棍上,对着卢氏又是作揖,又是行礼的,看着好不滑稽。 程平本是在喝茶的,听了这话,一口茶给喷了出来,若不是平时功夫练得错,及时转向,便要喷程安一脸了。卢氏本被程安说得一僵,看到程平喷了茶,忙过来给他擦嘴,当然也是回避尴尬,顺便掐了丈夫一下,让他接话。 要知道,卢氏的性子再怎么着,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改都改不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她这个当嫂子能置喙的道理。只能是公婆定了,交由她这个嫂子来操办,她才能操作,这是规矩,也是正当的流程。 “有喜欢的人了?哪家的?”程平抹了嘴,平静下来,倒不像妻子那么慌张,对他来说,他也习惯了。谁让他是老大,从小弟妹们闯了祸,都是他担着。 大事小情,不管对错,弟妹报到他这儿,他再斟酌着情况汇报给父母听,当然,他是会把情况尽可能的往弟妹的方向倾斜。当然了,父母罚起来,大头也是他的。谁让他是老大!不然上次程安打擂伤人,程槐没去找太君,直接找程平?大家其实都习惯了。 “门第低点。”程安表示有点扭捏。 “有多低?”程平就知道不会简单,听了这话,直接给了弟弟一个白眼。你想程安若是看上了与父母交好世家的千金,还用来找自己,早就飞奔的去找父母给他做主了,来找自己的,全没好事,这也是他的习惯。 但其实他听到门第低点时,还是多少松了一口气的。门第低,比爱上父母政敌的女儿强多了。万一那种,到时弄不好,还得引发一场政治风波。门第低点,她又不是长媳,低就低点,只要说得过去,父母应该还是能接受的。所以此时程平的口吻还是比较平和的。 “上回救大嫂,还有这回救我的段神医家的姑娘。”程安首先搬出了救过大嫂的话,其实他可是在段鼎家住了十天,他只说是段神医家的千金,谁还能不知道不成? 莫说他搬这个了,当初卢氏大出血,真的非常之凶险,连太医都不敢用药了,最后推荐了段鼎,段鼎几针下去,总算把卢氏给救了回来。 要说段鼎这人真心的不错,知道卢氏凶险,止了血也没走,在程家几天,一直到卢氏脱离危险才回的家。人家也只收诊金,太君和程公爷回家知道了,派人送去厚礼,结果段鼎还给退回了,说他收了诊金,不收礼物。一打听,段鼎就是这脾气,不管是达官贵人,还中贩夫走卒,他都一视同仁,所以卢氏对段鼎还是十分尊重的。 程平也很尊重,人救了他媳妇和弟弟的命,能不尊重吗?要知道,当初妻子小产,若真是一尸两命,岳父一家决不会放过自己的,两家只怕从此就是仇敌了,因为妻子活着,一再向岳父保证这是意外,这才让事情平息的,所以,段大夫不但是救了妻子和弟弟的命,实际也是真的帮程家避过一次很大的劫难。不过段大夫再怎么被人叫神医,他也没有功名,若是与他家接亲,只怕不太好操作,但是,他看了妻子一眼,这也不是不能操作。 “门第是差点,在劝说爹娘上,只怕要下些功夫,你也莫急,若真是好姑娘,爹娘万不是那势利之人。”程平表示还是乐观的,当然了,他也不敢把话说满了,这就是他的性子,凡事总给自己留三分的余地。 “正是这话,段大夫怎么说也是嫂子的救命恩人,到时,嫂子定会帮你说说好话的。”卢氏看丈夫这么说了,松了口气,也轻松下来。卢氏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若是二叔娶个门第与自己差不多的回来,将来只怕也烦,讨个门第相差大的,又是自己说了好话才进的门,将来大家简单,当然答应得爽快。不过说完了,她又觉得有点不对了,轻拍了一下头,想想,“二叔,段大夫有几个闺女?” 程平看向妻子,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 “大郎忘了吗?前些日子,段大夫家千金过大礼,我让人也随了礼的。就算段大夫不说,咱们也该有礼数。”卢氏记得自己跟程平提过,段鼎不收谢礼,于是她听说段家要嫁女,忙让人送了一份贺礼过去,当时程安还没去打擂呢。 “这些日子真是忙糊涂了,你看上的是段大夫家的二小姐吗?他们家大小姐许给谁家了?”程平马上一凛,婚姻之事不可儿戏,就连亲家也是要在意的,万一段家大小姐许的人家门第也低,程安娶了二小姐,就等于多了一串门第低的亲戚,想说服父母就更难了。 c 第二十七章 挨打 二更 程安沉默不语,程平夫妇此时觉得有点不妙了,对视一眼,“你说话!” “段大夫就一个女儿!”程安终于老实的说了,头垂得低低的,说得有气无力。 程平猛的站起来,顺手,在院里的兵器架上挑了一根长棍,对着程安就来了。也亏得程家的是武将世家,家里啥也不多,就是兵器多,不至于到了想揍人时,找不到兵器。 卢氏先拦住了丈夫,严厉的看着小叔,“二叔,你没做什么事吧?” “开什么玩笑,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程安几乎是跳起来说的,这是原则问题,他们可以置疑他的人品,但不能置疑绮罗的操守。 卢氏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之前也没听二叔提及,她猜的是,会不会是二叔这些日子在段家疗伤,与段小姐日久生情,生怕万一这位做出什么伤风败俗之事,三家的名声就完了。 而且段小姐的夫家也是能告官的,轻点被判板子,重点,人家可以把他沉塘的。那才是让程家的颜面无存。听了这话,她马上让开,相公现在可以开打了。是该打,因为明知道人家已经定了亲,还插一杠子,就是该打。 之前拦着,是要确定有没做非得要负责的事。现在让打,是表示,你身为程家的一份子,现在竟敢让堂堂镇国公家去做抢人妻子之事,你脑壳坏掉了吧,让相公把他打清醒在再说。 下人们在刚刚他们说话时,自然都离得远远的,此时看大爷和二爷打起来了,人家也很淡定,不然怎么说是武将世家,他们家连花园都没有,全是练武场,连下人们手上都有点功夫的。自然对大爷和二爷的开练,没什么反应,该干嘛干嘛。 而这钟点外头挺静的,这院有点动静,其它的院子也自然就听到响了,本来准备睡了的程家老三程喜,老四,也是惟一的女儿程乐开心了,跑了过来观战,一个个无比的兴奋,没一个劝架的,都开心的看热闹。老三、老四还不时的喊一声二哥加油,大哥使劲,都不知道他们站谁那边。 程老公爷和太君也听到信了,本来两人也没睡,看到老二身子刚好一点就出来练武,表示很欣慰,不过还是有点担心,穿了衣服过来,想让他们早点睡,不过看了一会,他们觉得不对了。 老二没拿兵器,老大可是招招对着他肉厚的地方打,基本上,这是老大在罚老二,老二只敢躲,不敢还手啊。不过看老二的样子,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动作非常流畅,此时看得出来,老大的功夫没有老二练得纯熟。看了一会儿,觉得老二脸色有点差了,边上这些人,老俩口也不好喝止,只是轻声的咳了一声。程平注意到父母到了,收了招,对父母行礼,当然之前的最后一棍,还是狠抽了弟弟屁股一下的。 “老二又做错事了?”老公爷笑了笑,基本上,他对自己家的孩子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就算出门闯祸,也闯不了大祸,最多打个小架。而这回程安才从鬼门关上逛了一圈,他是相信老二不至于笨到,身体这么差,还出去惹祸的,以为是一言不合,兄弟闹着玩。 太君也看向了媳妇,本来也是一脸笑意的,结果看到媳妇回避了他们的目光,只是请他们坐,忙着让人拿点心,坚果,就是不看他们,他们顿觉事情可能不像他们想像中的那简单了。 程公爷看向长子,刚刚他没回话。 “没事,这小子乱说话,儿子已经教训过了。”程平忙笑了笑,但还是没有正视程公爷的目光。 老公爷与太君也不是傻子,再猜不出出了大事,就白混这么些年了,不过既然长子这么说了,他们决定还是不要问了,省得越问越麻烦,对他们来说,他们深知,孩子也有孩子的游戏规则,不然干嘛让长子若父?其实也是一种他们对长子的训练,他们都是军人,随时准备着把命丢在外头的,家里孩子都是得靠自己的,所以他们也充分让他们有自主权,只要你们能解决的,我尽量不问。 太君对媳妇笑了一下,“你别忙了,我们就是转转。” “爹,娘,我要成亲!”程安其实已经挨了半天打,身上抽疼的,结果挨完了打,竟然结果是没有结果,他真心的觉得自己白挨打了。 “爹娘,不是的,八字还没一撇的。”程平只是再踹了程安一脚,脸都是黑的。 “你们俩个跟我来。”太君看看环境,她又不能在这儿教训儿子,也怕老国公没事在院子里打儿子,只能扶着老爷子回主院,关上门再说。 卢氏看看两个小叔,小姑,“你们是不是应该睡了?” 老三、老四,嘻嘻一笑,跳着跑开。其实老三程喜已经十六岁了,在永安朝,并不是小孩子,不过呢,家里有大哥二哥,大家就都把他当成小孩子,于是他也把自己当孩子了。 而老四程乐十四岁,还未及荆,不过程家对女孩也是当成男孩子一样放养的,从小学武,性子也跟男孩子一样,不过呢卢氏进门之后,倒是严抓小姑的规矩,现在程乐倒有些女孩样了。 两个小的聪明着呢,知道不会告诉他们了,于是只能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当然了,他们会不时的回头看着大嫂,可劲的卖萌,希望大嫂可怜可怜他们,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呢,卢氏理他们才怪,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又噗的笑出来了。两小的想回来,不过卢氏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只好继续拖着重重的脚步离开了。卢氏只剩下一个人时,自己无力的坐下,她真的觉得好累啊。 c 第二十八章 不搭理 一更 而主院中的气氛也就更差了,国公夫妇坐在正位,门已经关上了,程平,程安老实的站在爹妈的面前,等着挨训,从小到大,他们也习惯了。 “是不是闯祸了?”太君开口,这时她问的闯祸可不是说程安在外做了什么错事,而单指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要负责的事,于是不得不成亲,于是被程平打。 “没有……”程平忙替程安答了。 “你不用替他隐瞒!”国公吼着。 “爹,真没有,只是他看上了人家,但人家已经定了亲,所以,已经没事了。”程平也知道,不给个说法,爹妈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于是小心的说道。 老爷子和太君对视一眼,他们很明白长子的意思了,他已经跟老二说了不成了,所以这事到此为止了,不用再提了。再多问,其实是给儿子希望。 “混帐东西,明天开始,不许他出门闲晃。”老爷子还是没忍住,踹了老二一脚,真的觉得这个儿子太不成器了,才清醒多久,还没吸取教训,竟敢还出花样? “真的没事吗?你答应了人家什么没有?”太君可不乐观,要知道,此时口头承诺也是承诺,也是勾搭了人家有夫之妇的。 程平马上也瞪着程安,就算是没碰过手指,若是情挑了人家,弄出事来,程家的名声照样到地上了。 “她不搭理我!”程安跪在地上,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在绮罗那边得不到反应,而现在家里也没一个人支持,他真的觉得支持不住了。 此时原本想为她斗争到底的决心,想到她冷漠的眼神,他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了,抱着太君的腿,“娘,她要成亲了,帮帮我,别让她成亲!” 这回老国公开始撸袖子了,程平也看不下去了,弟弟不但是单相思,对方还不搭理他,连他都觉得没面子了,国公府的面子啊。 老太君倒是真的又好气又好笑了,她也年轻过,男女之事本就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儿子动了情,此时在老太君看来,其实谁都无所谓,让他们上门提亲也没什么,纵是家世差点,也无所谓,又不是长子;但这个定了亲,还是快成亲的,还不搭理儿子的,她就真的没法了。 看老爷子撸袖子,要揍人的样子,忙对他摇摇头,弯腰轻轻拍拍二儿子。看他抱着自己的腿,哭得伤心伤肺的样子,老太太都郁闷了,觉得那女子真是的,怎么就搭理他一下呢?至少也别让他这么难过不是。果然,对父母来说,啥时候心都是偏的。 程平看弟弟哭成那样,也无语了,他也是习惯惯孩子的家长,别看程安只比他小两岁,但他一直是家长,习惯了把弟妹们呵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他习惯了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想为弟妹们做到。只是这回,他真的做不到,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满是自责的滋味。 老太君和程平都不说话了,因为没法劝他,劝什么,说‘那女子不适合你,别想了!娘,哥给你找更好的’?越说,他只会越哭,只能等着,等着他哭够。当然,她们也怕自己一劝,他哭得更厉害时,他们会心软。 程安也知道大势已去,对他来说,绮罗也许对成亲没什么什么喜悦,但是,扪心自问,他也知道,绮罗真的对自己没一丝的情谊的,他何苦为难父母呢。哭完了,自己回房了。 太君和老爷子本想问问是哪家的姑娘,可是最终,他们没问,因为没什么可问的,问了又怎么样,他们难不成能帮儿子抢回来不成。所以不如不知道! 有时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越惦记。程安虽然被禁了足,可是到了晚上,他还是忍不住跳墙出门,站在段家后院的大树上,安静的看着绮罗。她已经不在原来的院里住了,想来也是想躲开他吧。 然后呢,他看着她其实还跟在自己的院里一样,除了晒药、切药、磨药,做药之外,她好像就只会和段大夫对着一种药材,专心的讨论着什么,她很认真的听着。他呆呆的看着绮罗的脸,脑子空白一片。 而程安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出门时,程平是跟着的,他真是担心弟弟,也怕弟弟一个冲动,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就真害人害已了。不过呢,看弟弟只是远远的看着,并不上前,他也看向绮罗,他真心不觉得这个女孩有什么值得弟弟这么着迷的? 除了漂亮点,其它的真的没什么特别的。要知道他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漂亮的女孩没什么用。再说这女孩子根本不会笑,一个不会笑的女子,再漂亮也有限了。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这位再没事对弟弟笑笑,这事也更没完没了了。 c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示爱 二更 终于,到了绮罗出嫁的前一天,明天,她就要坐上顾家的花轿了,这些日子,她躲在父母的院里,有父母在,以程安的家教,他是不会来的。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是躲谁,是躲程安还是躲自己。 傍晚,她静静的去自己的院子里去喂兔子。结果刚收拾了笼子,程安就跳下了。绮罗记忆中,程安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来找过她,不过也是,白天一般她都在外面铺子里帮忙,傍晚是晚饭前,她一般也会跟父亲一块整理白天的药方,根本不可能出得来。事实上,这些天,她第一次除了晚上睡觉之外的惟一独处时间。 “给你!”程安伸手递过一个锦袋,他说得干巴巴的,傍晚的余晖照射之下,在树上的程平看来,弟弟全身罩在一片的金色之中,只是这片金色,让弟弟看起来更悲怆了一些。程平没有阻止,这是弟弟最后一次的示爱。 绮罗盯着那个红色的锦袋,她大概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一块白玉的小玉佩,上面有个绮字。他订做的,作为他们新婚的礼物。只是这回她要嫁了,却不是嫁给他。这袋里的东西还是一样的吗? “说话!” “无功不受禄!”绮罗没伸手。 “送你的,贺你成亲!”程安粗暴的拉过她的手,把锦袋放到了她的手里。 “我们认识吗?”绮罗轻轻的把锦袋放到了边上的笼子上,抬起眼,冷漠的看着他。 程平想哭了,为弟弟哭,这女孩得多铁石心肠,才会这样啊。 程安一跃而起,跳了出去,程平想想,也跳进了院子,他真的觉得绮罗过份了。虽然不知道弟弟和这女孩有什么纠葛,但是,真的不认识,女孩不该是这种眼神的,所以他绝对相信,他们之间多少是有点什么的。 绮罗没想到会看到程平,但她更淡定了,对他笑了一下,把那个锦袋放到他的手中,自己拍拍手,安静的离开了,她根本没打算说话。当然,她和程平就算是上一世也真不熟,还真没什么可说的。 程平其实是很想跟绮罗说道、说道的,凭什么这么对自己弟弟,你有什么资格?但是,捏着锦袋,他又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人家明天要成亲了,她恪守礼仪,有错吗?程平只能跳出段家的院子,去找弟弟。 程安并没有走多远,在不远处的一处房顶上坐着发呆呢。程平安心了一点,静静的坐在他的边上,把锦袋递还给他,但程安没有接,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发着呆。程平叹息了一声,自己躺下,看着满天的星斗很舒服的叹息了一声,他觉得自己这些日子都很痛苦了,天天陪站,女孩不吹灯,他就不走,今天总算能坐下了。 “你喜欢她什么?她是漂亮,不过太冷了。她好像跟她爹娘都没什么话说。每天除了看书,就是晒药、切药、磨药、煎药,我看着都很闷,你不闷吗?”看着一个冰美人发呆,他真心的觉得也许自己家的老婆虽然没那女孩那么漂亮,可是胜在有温度啊。想到那一天到底,看着一个没有表情的脸,程平都觉得很可怕,实在想不通弟弟看上那女孩什么了。 “我不闷,我喜欢看。”程安终于开口了,“我第一次看到她就是在山上,她采药中毒,然后晕了。然后我叫醒她,她自己吃了药,看也不看我,就走了。她回家就帮父母干活,她就站在那儿抓药,我的眼睛还不如她的手快……” 程平睡着了,梦里就看见一双素手,拼命的扇着程安的脸。看得他目不暇接,但他竟然没有多着急的,就那么笑着看着,最后还把自己笑醒了。当然起来时,自己把自己冻得一个哆嗦,他竟然睡了一夜,而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搓搓脸,觉得自己有点过份,竟然梦到弟弟挨打也没有去阻止,真的太过了。 不过弟弟不在,他觉得有点担心,赶忙起身往段家赶,段家铺子已经关了,门口贴着‘东主有喜’的红纸。而跳上他们常站的那棵树上,后院里也是乱成一团。而新娘子已经上好妆,呆呆的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程平想想,这女孩怎么成亲也没一点喜色? 院中的人来人往的,还有跟着新娘子过门的一些随身的物品的箱子堆在院子边上,这不是嫁妆,只是她用惯的。过会会有专门的人把这些箱子送到顾家,放到新娘子的房间里,省得新娘子没东西用。 程平摸出了怀中的锦袋,趁着没人注意,把锦袋放到了一个小箱子里,迅速的闪离。既然弟弟希望给她,就给她吧!至少,弟弟也许心情能好一点。 一路找回家,也没看到弟弟,又不敢惊动父母,直接回房,先去程安的房里看看,程安已经在房间了,才转回了自己院中,气得看到卢氏就恨得直抱怨,把昨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次,然后气愤的说道。 “把我扔人家的屋顶上,他自己跑回来睡觉。亏得我把他想送的那个锦袋里,放到段姑娘箱子里。” 卢氏真的又好气又好笑,这些日子,她还真的被这对兄弟气死了。一个恋上了有夫之妇,一个呢,跟护雏的老母鸡一样,天天跟着。她又不能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只能笑了笑,让人进来伺候,程平洗了澡,窝进了被子里,虽然他昨天有睡,不过,谁家能躺在人家的屋顶上睡好,这是北方,就算初夏了,却也更深露重好不。他觉得自己鼻子都有些塞了,真心的觉得单恋,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想想,都不禁锤了一下枕头。 卢氏看丈夫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也不禁笑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孩,让程家陷入如此境地? c 第三十章 反应 一更 “那姑娘真的连出嫁都没笑过?”卢氏细想想刚刚程平的话,怔了一下,突然问道。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对她来说,其实准备出嫁,心里满是忐忑不安,不会笑也是正常的,但是她听丈夫的话,这位不紧是不笑,而是根本就啥反应也没有,这个像成亲吗? “是啊,刚刚若不是看她穿着嫁衣,真不会想到这是要成亲的新娘子,换一衣黑衣,我也不会觉得她穿错了。”程平抖了一下,“你说老二是不是有问题啊,喜欢一个不会笑的?” “也许对二叔来说,段姑娘是最特别的那个,只有他看到了段姑娘的那一面。我们都没看到?”卢氏笑了一下,她喜欢在丈夫的眼中,自己才是最好的那个。虽然他甚至没提到自己,但是她从丈夫的眼神之中也看到了这个。 “我反正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再说,她真的跟老二还真一点也不熟。昨天老二要把礼物给她,你猜她说什么,她说,‘我们认识吗?’你听听,这像话吗?”程平还是一腔怒气。 “那姑娘说这话时,什么样?”卢氏的心又咯噔了一下,她也是女人,她也年轻过,或者说,她现在还年轻着,一下子有点不安起来。 “什么,什么样?”程平不知道妻子想说啥了,一脸的困惑。 “她是害怕的退一步说的?还是脸红的,疑惑的问的?还是别的什么反应?”卢氏迟疑了一下,问得更细了,眼睛里满是不确定了。 “都没,她只是盯着那个锦袋,想了好半天,才抬头看着老二,很冷淡的说的。”程平也是当家大爷,他行走在外,为父母应酬,看人其实观察是很细致的。 “没有害怕、脸红、羞涩?”卢氏再确认,却并没有搭程平的话。 “没有,我在她的脸上,就没看过其它的表情。”程平摇摇头,手一摊,基本上他还真的没在绮罗的脸上看到过其它的表情,她和父母在一起时,也就是柔和一点,但是话不多,她总在思索,看书,写字。要不就是出来看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药,就好像那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一个年轻男子,对着她送礼物,就算无情,也会脸红心跳的!可是她只是低头盯着那个看,然后呢,抬头,很冷淡的说,‘我认识你吗?’”卢氏重述了一遍,努力想还原当时的场景,然后想着,如果自己这样,那么会是什么样的心态,想完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叹什么气?”程平心也漏拍两下,他多少有点明白妻子的意思了。但不敢相信,再确认。 “觉得也许二叔叔不是单相思,只不过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于是那姑娘就不给他好脸。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姑娘中认识二叔叔的,但恨死他了,于是不想给他好脸。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卢氏也是年轻的女子,也是从那时过来的,她很明白女孩的心性。 想想,一个快要成亲的女子,满心的期待应该是对着未来的婚姻,而不是对一个陌生的男子,所以对一个陌生男子的示爱,一般来说,只能是愤慨的拒绝,断不是这种平淡的漠视。 即便是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面对事情时,她其实也做不到完全的平静无波。这只有上面两种解释,一是有情,于是为了不让这种感情表达,于是不表达;其次其实也是有情,有情才有恨,恨到后来,只能啥也不说说了,用她的冷漠来折磨对方。 所以其实无论哪一种,对二叔叔来说,也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此时她已经嫁掉了。比过了大礼还麻烦,还是烂在肚子里不要说了。 程平把头埋在枕头里,表示不想去思索了,果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是必要的,若真的全自己来,真是乱套了。 程平可以不去请安,但卢氏不能不去,收拾了一下,去主院给程老爷子夫妇请安。 程安也没出来,看看,程喜、程乐对她使了一个眼色,表明一切还在失控中。卢氏心里叹息了一声,也不敢露,老实的给公婆请了安,便安静的站在边上,一声不吭。 程老夫妇看看卢氏一人,而程安也不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日子,他们夫妇都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程安每天都偷偷的出去吗?他们能不知道自己家的蠢儿子喜欢上了神医段家的姑娘吗?不过,人家今天成亲,他们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段姑娘成亲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不过,这只是希望而已。看看长子陪着次子一夜不归,现在两个都躺倒了,连请安都没来,显然,对两个儿子来说,这一夜都是极其的难受的。他们一同想到,什么样的姑娘,让老二成这样了? ps:这几天特别忙,我赶着把红楼文结了,然后这边就有点回复不及时了,对不起大家了。看到大家不喜欢程家,我觉得有点讶异,程家根本就不知道绮罗是谁,对他们来说,就是神针段鼎的女儿而已,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知道儿子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然后没有然后。一切他们只能站在儿子的立场上想,他们知道儿子错了,可是又有些不舍,这才是亲儿子,就像我们的熊孩子在外被板凳撞到了,我们不会说熊孩子怎么不看清,而是会说板凳怎么放在这儿。这就是亲妈的想法。 c 第三十一章 成亲 二更 对比程家的愁云惨雾,顾段两家倒真的是欢天喜地了。宾客迎门,段神医的独女,与长春堂顾家联姻,那个也算是杏坛胜事了。 况且,这回段神医大方的,送上了止血散与风湿丸的方子做独女的嫁妆,这可是太大手笔了。这让顾家也是非常有面子。 要知道止血散虽然没什么人知道,但神针段鼎在业界也是大名鼎鼎的。他的风湿丸,在坊间江湖地位极高,多少药铺出大价钱想要买下配方,段神医都懒得搭理,现在把这个给了女儿当嫁妆,还搭了一个从来就没公开的新药。无一不表达了段神医对独女的宠爱之情。顺便大家也明白,将来段神医有多少方子,都只会给独女,自然也就都是长春堂的了,大家一齐对顾家表达无比的羡慕忌妒恨来。 其实从订亲开始,就真没人敢说,是段家高攀,全是一异口同声的说,这是天作之合!现在听说段家会赔送药方时,全齐齐的在心里言道,顾仁真是狗屎运了! 其实原本段大夫是想赔送风湿丸和解毒丸的,女儿自己的保心丸和止血散让她自己留着。但是这一段他们父女研究来研究去,觉得解毒丸的方子还不成熟,还有调整的空间。 而保心丸的方子效果是好,但是太过昂贵,那根本就不是平民能吃得起的药,再说,那是治疗内伤的,哪家老百姓没事就出去打个架,还要正好弄个内伤出来?就算真有这种意外,其实汤药也是能解决的,只是没这个快和方便。在段大夫看来,这药是做得有点鸡肋的。他没做过军医,根本不知道,战场上的事情是瞬息万变的,对绮罗来说,这是急救药,根本不是常用药。所以民用可能是鸡肋了,但是不代表这药没用。 而止血散他看过药效之后,让绮罗不要更改药方了。这药使用这么疼,其实就是便宜的根本所在。想要不疼,势必就得把镇痛的药加上,一加,相同体积的药粉里,止血的功用会变小,要达到相同的止血效果,那么用量就得增大,成本就不是增加一点点了,而是很多。 对老百姓来说,他们更在乎效果,若实在伤口大,可以用针炙镇痛。绮罗认同了父亲的想法,她当时做这个,是用于军队,对他们来说,他们已经疼得麻木了。止血,活着大过天。于是也就不改了,作为陪嫁,能让婆家投入最少,产出最大,那才是他们需要的。加上一个经过多年坊间验证过的风湿丸,绮罗的出嫁可以说在医药界来说,是风光无限的了。 不过外面的事与绮罗无关,她安静的上轿,听到母亲的哽咽,她心里有点难过,可是她却哭不出来。她不禁又想到上一次,她也坐在花轿上,她也难过得想哭,不过她想哭是因为太不容易,而她真的做到了。她那时其实可以算是喜极而涕了。她开心是为了,自己人生第一次为自己抗争了、努力了,最后竟然也成功了。而这一次,她真的单纯的表示很难过。因为她一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终于她拜了堂,被送到了新房里,她盖着盖头,她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双手,涂着鲜红寇丹的指甲看上去有点傻,她这不是第一次涂,上一世也涂过。上一世上花轿,家里也请了喜娘,喜娘觉得段家的气氛实在有点怪,于是最终草草的把她送上了花轿,就算完事了。 而这一回,段大娘是力求完美,生怕错过一丁点,然后会影响到她的幸福。然后从昨晚开始,她就好像被当成了木偶一般被喜娘和丫头们指使来指使去,但这一切都是很新鲜的,都是她第一次经历的。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很灰暗,很无奈。 终于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门外的熙熙嚷嚷似乎永远也不会过时,门终于开了,她知道,要挑盖头了。其实老礼上,盖头是等着新郎官晚上入洞房前再挑。不过也不知道哪一代开始,就在外面开席之前,请亲近亲戚一块进来,看着挑了,好一块看清新娘子的脸。 终于,一枝包着金头的称杆伸了进来,边上喜娘喊着称心如意,盖头被小心的挑开。她突然想到上一世,程安急急的想挑开,然后盖头上的丝线勾住了她凤冠上的珠扣,当时逗得宾客直笑,说没见过那么着急的新郎官。那时的自己,随着那个称杆慢慢抬头,最后与程安眼神对视,然后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因为那一刻,对他们来说真的太不容易。对他们来说,他们都渴望着看到对方。 而此时,她动也不动,是的,她不知道如何面对顾仁,一个她连容貌都想不起的人,现在她将要与他共度余生,她此时真的没有勇气能与他对视,只能垂着头,让人当她害羞好了。 “新娘子真是害羞,抬头让大家看看吧!”不知道哪来的声音。在新房之中,亲戚娘子们这么闹一下,其实也是古有说道的,似乎越闹,新婚夫妇的感情会越好。不过此时敏感的绮罗,还是查觉出一丝的不善。 果然,顾仁轻拉了她一下,示意她抬头,她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却不能不给顾仁的。调试了一下心情,慢慢的抬头。多少年跟随太君应酬,脸上想挂个温婉的笑容,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她早就可以一面笑着迎人,一面心里早在十万八千里外,却也不让任何人看出来的本事了。 c 第三十二章 婚、礼 绮罗的美貌是经过验证的,她的仪态也是。十八年的贵妇生活,她也练就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自己仪态的本事。她代表着程家,然后呢,她不知不觉中,这种心态被刻进了骨子里,于是此时,就算她已经不代表程家了,但她却代表着父母,代表着自己,她的目光没有一丝的怯懦,坦坦然然的让大家缓缓的看到自己的脸,她即便是没开口说一个字,却也充分表达出,她不是高攀,她嫁进顾家,她十分坦然。 而短暂的寂静,也充分说明了她的容貌,已经把这些人镇住了。哪怕就这一刻,也足够了。她有足够的时间把在场的人扫一眼,记住方位后,再缓缓的垂下头,充分的表达了新娘子的羞涩。 新房里终于恢复了嘈杂,七嘴八舌起来,但有一点非常有趣,所以人都不再讨论绮罗的容貌了。 终于结束了,有人来请大家出去上席,绮罗终于可以清静了。顾仁留在了最后,当然,他只是柔声说了一句话,“我会让人送碗面进来,你先吃。” 绮罗没说话,那个对她来说,真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顾仁放心出去了。绮罗也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此时有点怕的,生怕顾仁跟程安一样,万般不舍得出去,那时她觉得开心,而此时若顾仁这样,她觉得会崩溃。 当然同一时间,程家也崩溃了,因为青儿跟老太君报告,二爷发烧了。 程平在屋顶上睡着了,而程安一直坐在边上。程平是健康的都觉得鼻塞了,更何况程安刚刚从病中清醒,他身体并没有恢复,加之这一段的情伤,一下子整个人都垮了。 在绮罗拜堂时,程家忙着请大夫;绮罗坐着等新郎时,程安已经昏迷了;绮罗安静的吃着面条时,程家已经没法,派人出来去请段鼎了。原本,他们都不打算再找段家了,但是病势汹涌,之前一直是段大夫给治的,此时段大夫才最有资格,看他如何了。 段大夫家也正在大宴宾客中,不过段大夫是真正的医者,忙让人拿了他的医箱,跟着程家的车走了,街坊们也习惯了,大家都开心的真心的祝福着绮罗,顺便说,难怪绮娘能嫁得这么好,都是段大夫积得福。 当然了,他们不知道的,上一世,他们也这么说,上一世,对他们来说,他们的绮娘嫁得更好。不过呢,上一世他们说完了,段大夫夫妇只是干笑了一下,而此时,虽然只有段大娘,却也笑得跟花一样。所以嫁得好或者不好,真的还不好说了,对父母来说,门当户对,一个没有压力的家庭,对她们来说,才是真的好。 新婚之夜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个很奇妙的体验,有人说过,这一夜,不管对是不是初相见的两人来说,因为有吉服,因为有红烛,因为在那种暧昧的氛围之下,都会生出几许柔情来。 对绮罗来说,这个新婚之夜也是特别的。她现在还能清晰的记起与程安的初夜,主要是他们之间的时间太少了,所以他们的每一刻,她都舍不得忘记。那他们的新婚之夜,也就更不可能忘记了。 所以想想看,她是从心态上都很难带入了,她真的觉得自己老到不会羞涩了,真的等顾仁再进来,夜幕低沉,大家似乎都在期待着,其实这又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这会绮罗面前的小几上,喜娘摆上了酒菜,当然这会不能吃太饱。当然,这会念着吃的,也不太多。 摆菜其实也是有实际的意思的,真不是为了好看。因为成亲不是过了大礼,不是行了礼,就算是真的礼成了。而是还有交杯酒,喜帕上的落红一同作见证,才算真的礼成。 在古代有个真实的案例,说的是,新人行了礼,一个宾客偷进了新房,与新娘子洞了房。于是夫家不干了,打官司到县衙,他们申请的是,这个婚姻作废。 而新娘子也很委曲,因为她也没见过新郎,于是有人进新房,她能怎么样?县官其实人不错,他也知道新娘子很无奈,但是想想看,新郎家也没法不是。于是判这婚姻无效。 然后由这个官司,也就正式规定,一个婚姻的有效,除了三书六礼之外,喜娘主持下的交杯酒仪式也是重要的一环,最后才是夫妇的洞房落红。这几项缺一不可,全齐了,这场婚姻才算是真实有效,有法律效应的。 榻前小几上的酒菜,实际就是为了就交杯酒的。总不能干喝不是,多么聪明的中国人啊,于是由此衍生了一系列的吉祥菜,反正喝了酒,再喂新人再吃几口吉祥菜,说上一系列的吉祥话,由此掩饰了喝交杯的险恶用心。 喝了酒,吃了菜,喜娘说了自己该说的,结果新郎、新娘两个人,也羞涩得没法,连对视都没有,让她连吉祥话都没法说下去。 “绮娘,我扶你去卸妆吧!”喜娘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剧了,决定替他们打破僵局。 绮罗真的觉得这回的喜娘很靠谱了,虽然上回也是她。她忙示意人出来,扶她起来,她都跪坐了一天了,脚都麻了。 卸妆、换衣裳,洗漱,顾仁自然不好意思在室内了,忙出去了。不过也不敢走远,就在正堂的门口站着。不过想想又觉得自己的很好笑。要知道他们的新房是很大的,整个正房分左右两翼,他便是在堂屋,或者去东边的屋子看看书都比躲在正堂之外强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烧得疼。 终于喜娘和其它的丫头们带着酒菜出来了,倒是没人敢说让他进去,只是那表情就是,‘您进去了,我们好帮您带上门。’这让顾仁真的有些无地自容了,只乎是窜进屋的。 ps:这章用什么章节名,还想了半天,觉得用什么好像都不对,在这里提成亲很多礼节,希望大家不要嫌小p啰嗦,因为实在话痨。对了,《艾若的红楼生活》正文已完结,明天开始番外中,大家没看的可以看了。一百六十万字,历时一年,小p自己都觉得佩服自己了,怎么写的。 c 第三十三章 独处 门终于被关上了,西边的寝室里只有一对红烛闪烁,而满屋的红帐,大红的喜字,无一不照得都红通通的。刚刚的新娘子已经更了衣,不过不是中衣,而是一件大红的罩衣,头发被全放了下来,他第一次知道,女子的头发能那么长。几乎都垂于榻上了。此时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什么感觉真的形容不出来。 两人实在不很熟,他又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有点后悔让人把酒菜弄出去了,不然,两人再喝点,也许能有点胆。 “你渴吗?”他没话找话。 “我让他们留了水,去洗洗吧!”绮罗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指指衣架边上,还放着铜盆,温桶里应该还放着热水。 他忙站起,衣架上还放着他可换的衣裳,也是一件红色与刚刚绮罗同款的罩衣,不过他没拿,脱了自己那身厚厚的新郎吉服,只穿着中衣,胡乱的洗洗。 他十二岁在铺子里学徒,十五岁就跟着父亲出去走南闯北的行商。作为长春堂顾氏家族的宗孙,他从小担负的责任就很重大,没人会娇惯他的,特别是这些生活琐事,家里有丫头也不让他用的,要的就是让他自己能照顾自己。 于是一些贵公子该有的卫生习惯,这位统统没有。好听点是他是一位很随性的人;实话就是不太讲究。不过也是,行商的人,在外头是讲究不起来的,真的讲究了,反而麻烦了。 绮罗待人都出去了,于是没事找事的跪坐在榻前,铺褥子。结果看那边水响,头就‘嗡’了一声、 学医的人,其实有一个共同的怎么说,那叫怪癖还是什么,反正就是好洁。就连段大夫,每看完一个病人也是要在边上洗个手,才换另一个。 所以绮罗也没有纤纤玉手,她的手很白很纤细,但是绝不柔软、细腻,因为天天不知道洗多少次手的人,再怎么保护,手上的皮肤都不可能细腻的。 这样教养下的,怎么可能会看到自己丈夫在那跟给猫洗脸一样,随便沾了水,就算是洗了?这简直是污辱绮罗的专业了。她只能起身,过去,重新倒水,拿了帕子,双手递给他。 “重洗?”顾仁本想说,自己洗完了,不过看小妻子这样,只能换了一个比较婉约的说法。 绮罗没说话,但双手举高一点。 顾仁点头,第一天,还是给妻子一点面子,老实的接过,浸了水,仔细的洗了脸,拧了帕子,再仔细的擦干,他有些年没这么洗过脸了。 “耳朵后头。”一个细致,却悦耳的声音提醒着。 他认命的擦了一下耳朵后头,看看妻子,再擦了两下,顺便把耳朵都一并擦了,妻子总算不看他了,他没来得及松口气。结果小妻子又拿了洗脸架下的大铜盆,费力的倒上热水,兑了一点凉水,试了一下水温,顺手也不知道从哪弄掏出来的药丸扔进去,化开了,示意他可以洗了。 “什么?” “舒筋活络的,泡个脚能解乏。”她以为他在问那是什么药丸,马上答道。 不过顾仁明白,不但要洗脸,还要泡脚,不然不可以睡觉的。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在乎这一步了,只能放下帕子,自己坐在小杌上,把鞋袜脱了,把脚泡进温水之中。 他不是程安,程安是习武之人,脚每天在军靴之中,一脱能熏倒一排人。虽然绮罗没嫌过,不过第一次,也把她吓了一跳,跳着远离,捂着鼻子直跳脚。那时程安也不怕羞的,故意拿着臭袜子逗她…… 然后她说她给他做个泡脚的方子,这样脚能舒服一点。程安说,真的在外头,哪还能熬药泡脚,能找盆水洗洗就不错了。 于是没事时,明明程安已经不在了,她也制出各种功能的泡脚、泡澡的丸药,扔进水里,就能成药汤,不过,受益的是自己与太君罢了。 顾仁本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她走神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不知道叫她什么,想了半天,“绮娘!” “哦,师兄,怎么啦?”绮罗忙抬起头,下意识的直接叫了‘师兄’,是啊,她心目中,顾仁一直是师兄。 “擦脚布。”顾仁能说自己只是想知道她想什么吗?好像不能,只能笑了笑。 绮罗忙拿了一双新的便鞋出来,放到他边上,再才去拿了擦脚布,把他换下的靴子放到了门口。就算没有程安的气味大,总是外头穿的,多少会有点味道的。 顾仁却没想到绮罗实是把两世弄得有些混乱了,而是以为岳母真是教养得当,绮罗真是一个贤惠,而细心的人。 终于,都弄干净了,他们又尴尬了。 他只能说,“睡吧!” 绮罗的脸不是通红,而是有点发青,顾仁无奈只能自己拉了被子躺下,过了一会,绮罗还是过来了,不过她放了床幔,就算此时没有蚊子,但她觉得明晃晃的,让她没脸见人。 终于躲进了里面,就被顾仁拉进入了怀中,她觉得全身发冷,是的,全身发冷,明明顾仁的怀抱热力四射。 “怕?”顾仁倒是没更进一步,只是哑着嗓子问道。 绮罗闭上眼,没有答话,此时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的。 顾仁看她那样子,不禁笑出声来,觉得她还真是小孩子,不过顾仁觉得此时他心中的紧张也消退了一些,轻吻着她的脸颊,抱紧她,“别怕,别怕!” 绮罗把头别了过去,窝在了顾仁看不见的颈弯中,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而自己也不看到他的脸,也许就没事了。 c 第三十四章 初夜 一更 绮罗以为自己不怨恨的,她只是后悔。但是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是怨恨的,她实际是带着对程安的怨恨,嫁到了顾家,她现在在顾仁的怀中,被顾仁热切的亲吻时,她的内心一片悲伤。 原本她只想着她无怨有悔,于是此生永不相见了。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还要装得最深情不悔的模样?他不知道,他这样反而让她更加的愤恨吗? 因为这样,就会让她不由自主想起曾经的一切,还有他的背叛。所以他此时表现得越深情,她就会越气愤。会不由自主想到,若不是当年程安的深情不悔,她也不会不管不顾,把父母,把顾家的脸面踩在脚下。所以她最后的不幸,是她的报应,谁让她背叛了自己的父母,背叛了顾仁? 现在她没有重复过去的一切,她投入了顾仁的怀抱。可是她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她对顾仁的愧疚也就更深了一层,带着对程安的愤恨,她投入了这个好男人的怀抱,他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她这么做,会不会毁了这个好男人的一生? 顾仁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她有些害怕与羞涩,这是真的,她只做了程安三天的妻子,夫妻之礼,她就只有那短短的三天记忆。除了疼痛,除了夫妇之间那不可言说的亲密感受之外,她几乎就没其它了。所以十八年,她有时看大嫂发脾气,看郡主发脾气,她会很不安,只能看着太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太君就拍着她的头,不说话,跟拍小狗一样。 ps:对于一个清水文作者来说,写初夜就是考验啊!大家将就看吧,其实,手稿里,小p是直接跳到第二天一早的。你们不满意也就只能这样了。 其实她也明白,她没那种经历,她体会不到大嫂与弟媳的那种感受,不过想想,她羡慕过吗?曾经吧!因为他们够时间相处,他们共有过孩子,她和程安的时间实在太少,少到,她都忆不起那种亲密了。 现在顾仁身体的变化她感受到了,她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她真的不会,她只能惶恐的被动接受着。当然,上一次,她也是,不过那一次,程安抱着她,一直哄着,她害怕、不安,却也都告诉了程安,由着程安带领。但此时,她和顾仁,真是很尴尬。 顾仁也是第一次,顾老爷其实偷问过他,知道要怎么做吗?他没搭理顾老爷,其实顾老爷也真不是特意问的,在他看来,顾仁从十五岁起就跟自己出门做生意了,这几年更是自己独立了,出门应酬,谈生意,总免不了要去一些场合的。他当年只是让他注意点,但他觉得小孩子见识一下也没什么,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他哪里知道,顾仁真没干过。 现在美人在怀,吓得直抖,全身冰凉的,他又不能说自己也害怕,自己也不会吧。不过此时顾仁又安心起来了,这才是记忆中的那个她,胆小、怯懦、羞涩。 “别怕!”顾仁很难受,但艰难的对颤抖不止的绮罗说道,双手手忙脚乱的在帮她宽衣。 绮罗埋着头,不敢看顾仁。 终于,顾仁把他们的衣服给脱了,一个火热、一个冰冷,一个粗糙、一个嫩滑,但他们统一的是,此时他们俩都觉得更难受了。对顾仁来说,他觉得自己快爆炸了,却没有出口;而对绮罗来说,她也觉得快疯了,因为太磨叽了。这让她有了异样的感受,这种异样的感受让她觉得不安,她希望快点结束。 她终于抬起了头,她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在红烛之下,更显得娇艳欲滴。顾仁不禁呻吟起来,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此时真的快疯掉了吗?她现在本来每一寸的肌肤都在诱惑着自己进犯好不。而当抬起脸,她美丽的容颜,还有那水润的双唇,无一不是嚣张的在对自己说,‘快点、快点。’ “害怕吗?”顾仁哑声问道,他们将成为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他们之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也觉得猛的就让她成为自己的,有点尴尬,也觉得对不起她。 绮罗虽然不喜欢与人面对面,凡事习惯退一步,但是她是程家的二夫人,是军中的段将军。她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很会洞查人心了,这是她还没有体会的,此时,看到顾仁那额头的汗滴,她们可是赤呈相见中,她再没经验也知道,他此时的欲|望,但他还是把自己紧紧的固定在怀中,只是让他们轻轻的肌肤之中,慢慢的摩挲着,却不敢更进一步,他那担忧的眼睛,让她突然感动了。她不知道说什么,但她轻轻的摇了头,对他微笑了一下。 这对顾仁来说,这就够了,足够鼓励他进行下一步了,不过总的来说,他其实还是个愣小子,有了鼓励,他就真的不客气了,于是绮罗觉得,她犯了个大错,就是也许,她该慢点摇头,或者说,自己不该光研究止血药,而是应该研究止痛药。 明明是有准备的,为什么还这么痛?她的眼泪都下来了,她基本上,还是挺怕疼的。 她哭了,顾仁不敢再动了,差点没被她吓死,然后又不上不下起来,退出来,她还得再疼一回。可是不退出来,她这样,顾仁又不忍。急得真的汗如雨下了。 “没事!”好一会儿,绮罗只能扶着顾仁的肩膀,咬牙说道,这么拖下去,她今天别睡了。 其实对男人来说,第一次也会疼的,只是没人说过罢了,对未知的,总要有适应的时间,当然男人的疼比女人疼要轻得多。 总算,两人都适应了,慢慢的,绮罗的身体渐热了。而顾仁终于知道正确的方法是啥了。两人来不及松一口气,便都投入到让人喘不上气的运动中去。 绮罗本来还想着要洗澡的,以她的性子,实在不愿意全身黏黏的睡去,但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睡着的。而这夜,她第一次,没想起程安。 c 第三十五章 规矩人 二更 清晨,顾仁醒来时,绮罗已经不在榻上了,但枕边依然有她的味道,是,她的味道,一种混和了药味的香味,什么味也说不清,但,他觉得很好闻。 一起身,门便推开了,绮罗已经穿戴整齐,长发梳了个凤尾式,眉心贴了片子,很有新娘子的样子。更重要的是,顾仁竟然觉得此时的绮罗,比穿布衣时,更好看了。不是华服的美丽,而是因为他竟然觉得,穿上华服,贴上片子的这位,好像才是真的她,真实的她。 “起这么早。”顾仁看到她仍旧心神一荡,脸微红,干巴巴的说道。昨夜的一切有如一场春梦一般,但他能记住她的颤栗。还有那触手冰冷的肌肤,但最后变得发烫。 绮罗还好,也许是脸上有妆,只是一低头,给他福了一福。新婚的夫妇也是有礼仪的,不能没大没小。叫人进来送了水,她亲手去拿了换的衣裳。 顾仁这才注意到,自己其实全身都赤|裸着,有点羞涩了。其实顾仁从小就没人伺候的,药家的继承人,从小也是要吃苦的,因为他是宗孙,未来的家主,他不仅要顾及自己,还有整个顾氏的家族。纵使是当年的顾老太太万般的疼爱长孙,但该严厉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手软过。 现在有漂亮的丫头给他端水洗漱,漂亮的妻子认真的挑着新衣服,让他穿,不得不说,他其实是有点受宠若惊的。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下榻拿衣裳,一屋子女人。 绮罗很快拿了中衣过来,细心的放下了纱幔。让他自己在内穿好再出来。 他赶紧故作镇定的穿好,出来洗漱完毕。准备自己穿外衣时,结果绮罗却安静的给他撑起衣裳,她要帮他。现在顾仁真心的觉得成亲好了,不在乎是不是有人伺候他,而是一种感觉,从此,他不是一个人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一直以为小妻子是沉默、羞涩,曾经以为,她会像母亲一样,也许一辈子无法取得家族的认可。不过他无所谓,无法承担就无法承担,反正还有他呢,他想告诉她,不用害怕,一切有自己呢。 可是,现在,他觉得,其实、也许,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了,看她的穿着打扮,看她带人进来,指挥人做事的样子,就像天生就该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不,她应该生在贵族之家。 绮罗却没顾仁想那么多,她真是习惯,上一世的新婚时,也不会这些,甚至有人帮她穿衣裳,她都吓得不成。不过程安安慰了她,程安是从小被伺候大的,除了练武要自己来,其它的全是有人操持着。 但程安那时对她还不错,可能知道她没有这种生活,于是她新婚的第二天一早,程安就缠着她让给穿衣裳、系腰带,反正大有,你不给我穿,不给我系,我就不起来。然后呢,她给程安穿,然后程安让人给她穿戴,并且在边上看着,给她挑首饰…… 想到这儿,绮罗决定原谅程安好了。是啊,最初最艰难的日子,是程安一直陪着她的,让她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艰难。现在想想,若没有程安,自己能过得去那头三天吗? 后来她伺候太君,太君没事指点她一下,当然这些都是潜移默化的,她不知不觉改变了。而现在她带来的丫头们也是她训练的,走路一点风都没有,安静的收拾着屋子,完全不会让顾仁觉得有一丝不适感。当然昨天的喜娘也进来了,她手上拿着个锦盒,她来收榻上的那块白巾的。 收到了,喜笑颜开的道了几声吉祥话,顾仁的脸都发烧了,而绮罗跟没看到没听到一样,专心的给他系好腰带,绑上配饰。神情跟她看书、晒药一样专注,或者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终于他穿戴好了,绮罗还着意看了一下,任何细节都没错之后,才点点头。 “该给公公、婆婆请安了。”绮罗提醒着顾仁。 “放心,爹娘人很好的。”顾仁忙安慰着她,他觉得妻子可能会害怕,想到昨晚在自己怀中发抖的绮罗,顾仁觉得妻子表面的一切淡定,都是掩饰着她内心深处的恐惧的。当然,现在他觉得,也许她比自己还适合当家作主。 绮罗只是抬头对他淡淡的一笑,退了一步,意思很明显,让他在前面走,她好跟着。 顾仁真的有点佩服自己家的岳父岳母了,这规矩教得太好了点吧?只是教她规矩的人,不会是贵族吧?反正他们家是没有这种规矩的。不过他不敢反驳,只能老实的走前头,当是带路了。 顾家的宅子跟仁心堂一样,其实也就在顾家药铺长春堂的后面。当然,长春堂经营了上百年,随着家里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于是地方也越来越大,到了顾老爷这一代,大门就已经到背后大街上了。就是从西街入口,就是顾家正宅的大门口。而从东大街入口,就是长春堂的大门。 当然,南边也开着门,那是顾二叔家的大门;北边的大门是是顾姑姑、长春堂坐堂大夫柳大夫夫妇家的大门。若是从空中看的话,其实这已经是个不等边的四角形。但这片四角形内的所有一切,都是顾家的。 因为是不停的扩建的,其实又分隔成四块,其实多少内部的格局都不会太好,至少在绮罗看来是这样,有点不伦不类,又想有点豪门的架式,却因为没有整体的规划,明明占地颇广,反而有些局促之感。 绮罗不知道的是,她是在程家待久了,平日里除了在家、上战场之外,老太君也爱带她四处做客,京中旧勋贵族家她几乎都去过了,于是她的眼界是不同的。此时,若是段大娘来看,只会觉得女儿真是命好,能嫁到这么富贵的人家。 ps:没有程家的生活,就没有现在的绮罗,所以说绮罗是程家造就的也不为过。所以小p其实想表达的是,就算上一世没有程安,她嫁到了顾家,其实,她的人生并不见得会幸福。对了,有同学说,新书很虐?这叫虐?小p可是出名的亲妈好不? c 第三十六章 下马威 一更 顾家行礼的地方,是正堂,也是表示他们对长子嫡孙媳妇的尊重。但正堂里坐着不仅是顾老爷夫妇,还有顾二叔夫妇带着他们的独子顾义;顾姑姑夫妇带着他们的独女柳宜兰。 顾仁看到这么多人,不禁皱了一下眉,新妇三日回门之前才会拜见亲眷,此时他们一早过来坐着,显然有些不合规矩的,但是又不好发脾气,脸色却还是沉了一下。 其实这一早,顾仁的想法是很多的,他是长春堂的宗孙。顾老爷是这一代的宗家宗主。但是此时顾家却没有宗妇的。不是说宗主的妻子就一定是宗妇,之前是顾家老太太在做这些事,而顾太太性子绵软,老太太教导多年,也没能成功,她并没有得到宗族的认可,所以老太太去世之后,顾家是没有宗妇的,这也是近几年,二叔家、姑姑家,对他们咄咄逼人的原由。 当初他要娶绮罗时,老太太就没有答应,对老太太来说,儿媳妇已经失败了,如果孙媳妇还是那样绵软的性子,宗家总不能真的两代都不能拿出一个得体的宗妇吧? 但顾仁坚持了,他一定要娶绮罗,他保证他会做到最好,一定不负宗主之名。老太太最终妥协了,她其实也跟段鼎谈过,她觉得绮罗不合适管理一个家族,但是如果她能成为贤内助,也好。这其实也是这些年,段鼎对绮罗加强制药教育的内在原由,不过这事只有段鼎和去世的老太太知道,连顾老爷都不知道。 现在,绮罗的进门第一天,二叔、姑姑全家一早过来,摆明了就是让绮罗出丑,然后,再说母亲无能,于是娶的媳妇也是无能的,无法承担宗妇之责……他很明白,他们其实不过是拿母亲和绮罗说事,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逼迫父亲和自己罢了。 但此时,顾仁又觉得有点安心了,是的,有点安心。他虽然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会保护绮罗的,但一早,他发现绮罗是做得极好。比他能想像中的都好。叫人去打水,然后,她安静的看着衣柜中的衣裳,自己身边的丫头想帮她,却被她用眼神制止,让那丫头不自觉中退后一步。所以绮罗是很明白自己的地位的,并且做得极到位。 还有刚刚进门时,绮罗就回头看了陪嫁的大丫头一眼,那人马上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还带上另一个与她同排的,这样,跟在绮罗的背后的就是两人,显得很规正。顾仁虽然不知道那两人下去做什么,但是,显然,绮罗此时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于是有点老神在在的等着看戏了。 “你二叔,姑姑都心急看新娘子,一早就过来了,都是自己人,倒很不用客气。”顾太太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脸上连一点笑容都没有。显然,她也不高兴。 放谁身上其实也不会高兴,一早行大礼,是对公婆的,顺便让婆婆象征性的交出家里的钥匙,表明自己退休,由媳妇掌家的重要时刻,结果顾二叔,顾姑姑一早就跑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了。就算千万个的瞧不上自己这个大嫂子,但是不至于新媳妇进门的第一天,就来给自己这个当婆婆的来添堵吧? “行礼吧!”顾老爷清清嗓子,懒得废话。 顾太太身边的妈妈拿了两个垫子出来,让他们行礼、敬茶,绮罗这些规矩倒是烂熟于心的。 之前程安怕她不懂,之前有替她做功课,还特意去求教了大嫂卢氏,卢氏也乐于卖小叔一个面子,倒是把该做的写得详详细细的。 当然了,那一次行礼,做得跟这一次不可同日而语。会行礼,与做不做得好是有区别的。谁都知道要盈盈下拜,手在哪,脚在哪。但是问题是,很多人做出来就是显矫揉做作;但绮罗做出来,就跟一幅画一样,任是最严厉的,出身最高贵的,性情最挑剔的人来,也是挑不出一丝错来。 对她来说,如果不是程安的爱情,也许在程家的最初几天,她连一刻都待不下去。但没有程家的岁月,估计在现在她也一刻也待不下去。 怎么说呢,她在程家,因为是程安用生命逼迫着家人接受的,但她的出身实在太低,于是对于太君,对于卢氏来说,人家根本就不会挑,你跟一个完全没有可比性的人,挑什么?慢慢教罢了。但若是段家是小官出身,你看太君和卢氏会不会有好脸,因为要求是同的。所以,反而当年她在程家更好过关,因为没要求。然后等她成了寡妇,人家对她也就更没什么要求了,想走,我们再赔你一付嫁妆,不想走,我们会好好养着你,反正也不差你那口饭。 但在顾家就不同了,两家,顾家门地上,并不比段家高贵,也就比段家钱多点。但是这回绮罗是赔送了药方的,一下子地位就比当年商家出身的婆婆高出一截来了。甚至比所谓书香门地的顾二婶也高了一大截,人家给顾家带来了利益,这是他们所不能比的。不然一早顾二叔,顾姑姑来做什么,就是想着第一天,给绮罗来个下马威,希望能跟顾太太一般好欺侮罢了。 所以此时,对绮罗来说,程家的生活其实真是帮了她大忙了,不然,真的是上一世那怯懦的段绮罗支身来到顾家,只怕就真的被他们第一天就踩在脚下了。 要知道,绮罗的礼仪和太君、卢氏、安澜郡主一块磨练出来的,这些礼仪都是刻在她骨头里的了,做得不但标准,而且非常优雅。边上的顾仁相比较之下,就显得粗俗、随便多了,不过也是,他是亲儿子,谁也不会拿他出来说事。 ps:其实我从来的观点就是,重生不见好,幸福不幸福,其实看的是性格。上一世的绮罗,其实不见得不幸福,如果程安不回来,让她一直在程安爱她的梦里,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不幸福。而现在,嫁到顾家,其实也不见得对的,要知道,阎王好见,小鬼却是一直难缠的,真正的上位者,有时对差距大的,反而客气,为什么?没有可比性,就怕那中不溜秋的,弄不死你,恶心死你。 c 第三十七章 震慑 二更 果然,顾姑姑和顾二婶脸上多少有点不豫之色了,而柳宜兰则抿紧了嘴,脸上显出几许愤恨来。原本他们一早来,就是为了来看绮罗出丑的,要知道,在她们心里,绮罗可是出身在小门小户里,能嫁进顾家,是她天大的福份,故意一早来吓她,让她乱,正好看笑话,说说大嫂上不得台面,于是媳妇也上不得台面。结果呢!现在她从容不迫,无一不显出段家的才教养来,怎么不让她们急眼呢。 顾太太对绮罗倒是一般,她不能做宗妇的原因并不是绵软,而是性子太过活泼,只是这话不能说。顾太太做姑娘时,就是个活泼的性子,一般活泼的人,其实心眼都不多,性子是极好,这些年跟顾老爷的感情也极好,就是这样的性子,真负担不了一个家族,人家说啥,她都信,然后吃了亏,让老太太给收拾残局。几次之后,老太太也就死心了,这性子,自然不能把家族机密的事情交给她了,她惟一的身份也就是顾老爷的太太,她好好照顾丈夫孩子就成了。 所以宗孙顾仁的亲事是轮不上她做主的,她本想好了,今天若是顾二叔他们还挤兑她,她就说答应订亲的是老太太,让他们找老太太评理去。 她本来就是老爷,儿子又喜欢,她也就随意了。现在看顾二婶和顾姑姑不高兴了,于是她马上就高兴了。对顾太太来说,她的理论很朴素,‘顾二婶、顾姑姑不喜欢的,我都喜欢;顾二婶、顾姑姑支持的,我都反对。’于是此时,顾太太立马把绮罗当自己人了,当然,绮罗本就是自己人。 “乖,给你红包。”顾太太开心的放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到茶盘上,并且还轻拍了媳妇的小脸一下,“老爷,您看,长得多像段家弟妹,真是天生的好颜色。” “那是其次,性子好、天赋极高。师弟很是骄傲的。”顾老爷与段大夫是同门师兄弟,段大夫从小是孤儿,出师之后,游医天下了一段时间。被顾老爷招回,亲自给他安了家,让他安定下来。所以说,他对段大夫,真的跟亲兄弟一般的,结果了儿女亲家,他也是很高兴的,这是亲上加亲。对绮罗当然更是和颜悦色了。 “叫我说,还是得长得好,不然,怎么能嫁到我们这好的人家!”顾姑姑阴阳怪气的说道,现在她把刚刚的仪态归于颜色好了。 顾仁有点气,毕竟这是绮罗入门的第一天,你们至于一早就来挤兑她吗?看看绮罗,想安慰一下,结果绮罗淡淡的,就好像没有听见。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就是一抹淡淡的神色,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就跟刻上去的一样,但是捕捉不到眼神,谁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 其实她早走神了,这绝技她练了也不是一两年,现在她想的是,其实止痛药的方子不难做,回头倒是可以先试试。 正在这时,刚刚的两个丫头回来了,绮罗也就回神了,示意顾仁给二叔他们行礼。现在顾仁知道刚刚丫头们去哪了。 第一天出来行礼,是要送公婆礼物的。一般都是自己做的一些小东西,表明自己的妇德完好。但二叔他们不请自到,所以刚没进门,绮罗就看了丫头一眼,他们这一段时间的默契培训还算培养得不错。她们俩人已经把给二房,姑姑家的礼物拿来了。 顾仁黑着脸给顾二叔、二婶行了礼,奉上礼物;顾义也上前给兄嫂行礼,总算没什么事。 转向姑姑姑父那边,顾姑姑显然不打算给她好脸了,受了礼,也只是干笑了一下,“侄媳妇果然好手段,多会哄人啊。” “好了。百年好合,开枝散叶。”柳大夫有些微胖,性子很温和,轻斥了妻子一下,笑咪咪的拿了个荷包放在茶盘里,赶紧说道。 柳大夫叫柳齐山,在长春堂做坐堂医师,医术尚可,不过长春堂有什么疑难杂症,还是会去请段鼎过来,若是一般脾气不好的,只怕也过不下去。不过呢,他混了这些年,倒真应了老话,心宽才能体胖。 “是啊、是啊,表嫂若是有了孩子,就能不做药丸了。”柳宜兰似笑非笑的说道。 绮罗注意到这位没起身跟自己行礼,她是表妹,不是长辈,作为一个小姑子,不是应该起身对自己行礼吗?原来这就是顾家的家教?不,应该是柳家的好家教! 柳宜兰看绮罗没搭话,有些生气了,正想说点什么。但是顾老爷哼了一声,“传饭!”她只能闭嘴了。 绮罗也懒得去争柳宜兰没跟自己行礼的事了,安静的退到一边,看下人端饭进来。虽然这些人不请自来,不过显然顾太太管小家还不错,管家在忙乱之中,也做出了这些人的早餐出来了。 正在下人准备给顾老爷夫妇摆餐桌时,绮罗轻轻的提裙过去,抹腿跪坐在榻前,安静的替公婆摆好桌子,再按程家的习惯替他们摆上饭菜。 此时都是分餐制,各家一桌,两个小菜,一个肉羹,加一碗炒饼,京城里主流的饭食,算是比较丰盛了,毕竟在程家也差不多这样,当然,餐具会精致一点。摆盘上,会讲究一点。绮罗在摆桌子时,会拿帕子把边上溅上的油星轻轻的擦掉。没法子,讲究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所有人盯着她看,包括顾仁,虽然,顾仁在段家吃过饭的,不过当时绮罗只是端着小饭桌进来,请段鼎和他吃饭,便退出去了,要知道当时饭桌是摆好的,不过现在想想,那桌上摆的菜倒是很讲究的,果然,她从根上就是个讲究的人。 弄好了,她最后把筷子安放到两人面前筷架上,“公公,婆婆请用膳。” “好……你也快去……用吧!”顾太太真没见过这阵式,有点纳纳的看了顾老爷一眼,有点嗑巴的说道。 c 第三十八章 做药 一更 行礼,这个是可以训练的,毕竟第一次见礼用的是大礼,这种除了过年过节,隆重的场合几乎是用不上的,所以刚刚顾二叔,顾姑姑他们是觉得也许之前段大夫在家里有请人训练过绮罗,但是给公婆摆饭却是天天要做的,这是最能体现规矩的地方,而绮罗这一刻表现出完美的礼仪,连号称书香门地出身的顾二婶,这会都觉得有点臊得慌了,一时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段大哥还真是方正,对女儿的管教,真是跟他的医术一般一丝不苟。”顾二叔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真不知道是夸绮罗还是怎么着。 不过绮罗也不在意,她对不相干的人,一向不怎么在意,在程家,她其实除了太君、对她房里的事,对其它的事都不在意,那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默默已经回到了顾仁的位置,和刚刚一样,先摆好餐具,再摆菜,最后才把筷子放到他面前的筷架上,做得一丝不苟。对顾二叔的夸奖,好像一点也没听见。 “表嫂家里不是开药铺的吗?不会段家只教表嫂这些,其它的都不教吧?那表嫂会做药丸吗?”柳宜兰还是不死心,拿着筷子没吃又开口。 “表姑娘,食不言,寝不语。”绮罗没有抬头,轻轻的说道,但是她的声音刚好能让在坐的都听到。声音不急不徐,但足够镇住了柳宜兰。 大家都不敢再说话了,因为绮罗已经表明了态度,此时谁再说话,就是比她这个贫家女还不懂规矩了。 绮罗的礼仪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即便是吃饭,也没一点让人能挑出错的地方。顾家其它的女人都会不时的抬头看看她,但她却一直没有抬头。最多关注的看一下顾仁,注意一下他的饮食习惯,不过她真的只关注这个,其它的她都不关注。 终于饭吃完了,下人收拾了东西,没人送漱口水和净手盆。绮罗也算了,这不是自己的家里,她只能这样。收拾好了,人退了出去,顾太太管下人似乎还不错,至少,此时她还能忍受。 她终于侧头看向了柳宜兰,“表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表嫂会做药丸吗?您可别以为嫁到顾家就是享福的,做顾家的媳妇,也得替柜上做药丸的。”柳宜兰多少被刚刚的绮罗吓到了,此时对她已经用上敬语,她自己却还没意识到。 绮罗看向了顾仁,这个问题是不是该他来回答? “祖上的规矩,嫁到顾家就是顾家人,就得当自己是长春堂的一份子,所以每个顾家的女人,每一天要做三十颗药丸,以示自己是顾家人。”顾仁看了表妹一眼,有点没好气了,但是还是回头安慰的笑了笑,“很简单的,比你煎药容易多了,回头我教你。” “多少颗?”绮罗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三十颗,我知道你是会做的。”顾老爷和段鼎可是师兄弟,没事也爱去找段鼎聊天的,段鼎不当着家人夸女儿,但是私下没少跟师兄炫耀,自家的女儿有多么能干,顾老爷完全一点也不担心,三十颗药丸能造成媳妇的困扰。 “只做三十颗?”绮罗回头看了柳宜兰一眼,真的想不鄙视她都不成了,才三十颗,您至于跟上山采药,下河捞贝一般痛苦吗? “你做来我看看!”柳宜兰愤愤的说道,她可是千金小姐,做得一身药味不说,还要搓成丸,会弄得手黏黏的好不好。 “去把我红色的小箱子拿来。”绮罗懒得废话,直接吩咐,根本不会看人。转头顺便看向顾仁,“什么药都可以吗?还是要人把药材送进来。” “是到柜上领料,放心,药粉是配好的,只用搓成药丸即可。”顾仁现在相信妻子真的会做了,也对,她从小学医,她最会的是大夫都会做的事,包括让她抓药。 绮罗有点想吐血了,平时她都是自己配药、磨药、做药、包药。结果现在对她来说,药粉都是磨好、配好的,还只做三十颗,这还痛苦成这样?当年在程家,四姑娘程乐守寡之后,也跟自己一块做过药丸,她觉得很好玩啊。 药粉很快被领回来了,绮罗的小红箱子也被抬了来,她闻了一下药粉,伸指沾了一点药粉,尝了一下。她才打开自己的箱子,结果打开箱子时,一个锦袋掉了出来,就是程安送她的那个,她一怔,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什么?”柳宜兰冲了过来,探着脑袋看着。 “玉佩,怎么放到这儿了?”她把锦袋捡起顺手放到几上,根本没打算看。 此时宜兰已经伸手拿过,打开,一块白玉的玉佩被拿了出来,上面缕空的花纹,组成了一个‘绮’字。玉质非常之好,雕工也是一流的,不过这个除了绮罗,谁也不能用。宜兰悻悻的装回去,拍回了几上,而传来玉佩破碎的声音。 顾仁怒视了表妹一眼,忙打开,真的碎了好几块,眉头更皱成了一团。 宜兰倒也吓到了,忙躲到了父母的身后。顾姑姑倒不怕侄子,直接说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凶什么?” “羊脂仔玉,请金镂玉衣的慧大师手刻,是镇国公府谢谢我救了他们家二公子给的谢礼。”绮罗轻轻一抬眼,瞟了那玉佩一眼,牵了一下嘴角,“师兄,算了。” 懒得看其它人,自己去拿了油纸铺在几上。拿出一个小药筛,把配好的药粉重新筛了两次,再用蜂蜜合成面团。再药团擀成一分左右厚的方形面饼,再用一个用丝线的做的网格,轻按下去,一个个指头大小的立方体出现。她轻撒些细细的干药粉,用双手在油纸上顺着一个方向搓着,一个个相同大小的小药丸出现了。 然后再做一次,药粉全部用完,而药丸一颗颗的一模一样,并不无二致。 c 第三十九章 锋芒 “多少颗?”宜兰看到绮罗说算了,也就真的觉得那一点也不重要了。盯着那托盘中的药丸,一脸不可思议。 她想不到新来的这位表嫂,竟然这么简单的把大舅母和她自己的那份,直接一口气做出来了,而且做得这么专业,这让他们怎么活?她可以帮大舅母做,但绝对不能帮她做的。这让她觉得真的要气炸了。完全忘记自己刚刚把绮罗的玉佩给弄碎了,自己还没道歉。 “七十二颗。”顾义一直盯着绮罗在做,而且她箱子是被人抬过来的,里面有全套的做药工具,这一切都表明,这位新大嫂不但会做,而且是自己在配药的,并非母亲,大伯母那样,只会搓药丸。 顾义关注的是,那套工具。眼睛里满是金光。若是药房有这样的工具,那么,他可以想像,自己家的药房每天可以做出多少药丸来了。不过马上眼神就黯淡下去了,长春堂的药粉只能由顾老爷或者顾仁来配,其它人碰都不能碰。所以以老爷子或者顾仁的习惯,他们就算一块配,每天也就只有那么多的定量,那么这个工具还是没用,总不能为了这个,炒了伙计不是。长春堂,毕竟还得顾忌一下名声的问题。 “表妹又不姓顾,为什么要做?”绮罗收拾了东西,让人拿水净手,顺便看向了顾老爷。他才是大家长,刚刚顾仁解释过了,是顾家人要做,柳宜兰这么不想做,表明她既无方法,也不喜欢药材。让这样的做,绮罗真的觉得,只是糟蹋了药粉罢了,还不如别做了。 当然了,若是平时的绮罗还真不会说这得罪人的话,不过她还真不是那脾气好的主,新婚的第一天,她又不碍着谁,至于一早拿她做伐子吗?就算她一定不会戴程安送的玉佩,但是你不问自取视为贼也,还直接拍碎了,连声‘抱歉’也不说,就太让绮罗失望了,而顾家的姑姑竟然还当成理所当然,还不让顾仁发发脾气。那么她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当然,在绮罗心里,却也闪过一丝无奈。原来自己重生,没选程安,选顾仁也不一定是对的。程安虽然渣,可是程家人不渣。就算三嫂安澜郡主与卢氏之间针尖对麦芒的斗了多年,但是他们却都对她还不错。当然,那也可能是,自己完全没有竞争力的原由。非长、无子,所以她争了也没有用。不过是依存在太君的羽翼之下活着罢了,所以她们用不着跟她斗。自然不会把她逼到对手的那头去。就算她知道,卢氏和安澜郡主不跟自己对着干,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的原因,但是,对比自己第一天进门,就给下马威的这些亲戚,她情感上,还是偏向了程家。 看看顾家这些人,公婆如何,现在她还看不太出来。但看看顾二叔一家,看到自己的玉佩被拍碎了,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好像没看见,也没听见。 而顾姑姑竟然在自己说了玉佩是镇国公府送自己的谢礼,是珍贵的玉料,名师的手笔,竟然还能厚着脸皮,一付不以为然的样子。 绮罗真是快气炸了。既然你不仁,我也不义,我嫁过来是做宗妇的,可不是说被你们欺侮,就能被你们欺侮的。 顾老爷对宜兰拍碎绮罗陪嫁玉佩也很是不悦,绮罗怎么说也是师弟的心肝宝贝,第一天进门,受了这么大的委曲,让他怎么跟师弟交待。想到平时他们就这么挤兑顾太太,他之前忍了,是看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份上,现在他也觉得有些不能忍了。 回头看向了妹妹,她出嫁没离家,从做姑娘时,就要做三十颗药丸。等成了亲,老太太那会还在,说她住在娘家,总要有点贡献,于是让她继续做。 等宜兰生了,到了五岁也和所有顾家的女人一样,开始做药,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绮罗一问,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就算顾姑姑要做,但是柳宜兰真的用不着。主要是,他是时候该让他们知道,这里姓顾,不姓柳。 “也是,宜兰,你不用做了。舅舅倒是忘记了。”顾老爷笑了笑,摆摆手。 “这是什么话,合着在侄媳妇心里,我们就不是顾家人了。大哥用不用新媳妇进门第一天,就给脸色我看,难不成还要赶我们走不成?”顾姑妈不干了,不让做药,其实就是表明他们不是顾家的人,本来家族有什么事,都不会知会他们,只有决议了,他们才会顺耳听听大哥和二哥说一声,但他们不是征求意见,而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现在连药都不让做了,那他们不就真的成了寄人篱下,讨口饭吃吗? 她现在脾气越来越差,其实也是因为老太太去世了。真的等老太太去世了,她才真的体会到了,世上最爱她的那个人其实就是老太太。老太太让她住家里,让她做药丸,其实就是舍不得她,也怕柳姑爷欺侮她,每天交药丸到柜上,其实表示她们还是长春堂的人。现在她还想靠着长春堂替女儿找个好人家,结果现在新媳妇一句话,女儿不算顾家人了,顾姑姑怎么能不气愤。 绮罗点完火就不管了,关她屁事,她关注的只不过是顾仁罢了。其它人与她何干。 “侄媳妇,玉佩我们赔,宜兰还小,你……”柳大夫汗都下来了,刚刚他就想过来道歉的,只是被妻子拉着,现在大舅爷都不干了,直接说宜兰不用做了,正如妻子说的,这就是已经不拿他们当成是顾家的一份子了,那怎么办。他的医术,出去自己开药铺,谁搭理他啊。弄不好还得赔钱,到时女儿的亲事怎么办?没有长春堂的招牌,女儿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 绮罗看向了顾仁,自己第一天进门,一个玉佩是小,但是顾仁和公婆的态度,却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对她来说,她上一世是欠了顾仁的,但是她会还他,事实上,上一世,她其实一直在还,这一世,她不介意用别的方式继续还,但是,不代表她会为了他,而成一个受气包,她的骄傲容不得这种轻蔑。 “看姑父说的,绮娘刚刚就说算了,姑父没听见吗。”顾仁把绮罗拉到了身后,冷淡的说道,想想又对顾家姑姑说道,“姑母是出嫁,可不是招赘,表妹姓柳不姓顾这是人所共知的,若传出去,让表妹小小年纪为顾家干活,也难听不是。” c 第四十章 新婆媳 一更 “大哥!”顾姑姑厉声的对顾老爷叫着,表达了她强烈的不满。 “怎么蜂蜜还有这么多,柜上怎么配药的?”顾老爷不想搭理她,他注意到刚刚绮罗并没有用完,刚刚叫人把蜂蜜拿过去,竟然还有近三分之一的蜂蜜留在罐子里。 “回公公的话,乌鸡白凤丸里,蜂蜜只放刚刚那么多即可,不会影响口感,但是功效会好很多。”绮罗淡淡的弓身向公公禀告着。 “你怎么会知道,这药方是保密的。”顾二婶突然叫着。 绮罗能说,她只要尝过,她就能猜出八|九不离十吗?更何况她本人就是好大夫,她增增减减的,就能做出新的药方吗?也懒得答了,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身前,等着顾老爷训话。 “二婶,绮娘自小学医,特别在制药之上,天赋极佳。”顾仁很是得意的说道。 “看刚刚的工具就知道,做得好。”顾老爷点头,起身拍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土,“走了。” “哥!” “宜兰不姓顾,反正她也不喜欢做,让她别做了,你若想做,就做吧。”顾老爷心还是软了一下,再说,总不能娶儿媳妇的第一天,就把家里闹腾得不得安宁吧! 顾姑姑这才算了,让自己做,表示自己还是顾家的人,恨恨的看了绮罗一眼,冷哼一声,带着女儿离开了。柳大夫汗都下来了,装也该装得等老大走了,再发脾气啊。结果现在大舅爷还没走,当着面就这样,大舅爷反悔怎么办。 “大哥,她就这脾气,她没坏心!”柳大夫忙赔着笑脸打着揖。 “行了,老二,走了。”顾老爷叫了一声顾二老爷。顾二老爷对顾夫人拱拱手,出来了。 顾仁对绮罗笑了笑,“你在家陪娘。” 绮罗弓身送他们出门,这是儿媳妇的礼仪。 等男人们都离开了,顾太太回来坐下,而顾二婶却懒得应酬了,直接对顾太太说道,“大嫂,我也回去了。” “哦,绮娘,你送送二婶。”顾太太已经坐下了,结果她突然来这么一句,又得起来,绮罗有点不太舒服,轻轻的按了顾太太一下,帮她理理衣裳。顾太太会意,忙叫绮罗送罗。绮罗点头,起身对顾二婶笑了一下,但没开口。 顾二婶对顾太太也似笑非笑了一下,“看来大嫂真的娶了好媳妇。” 顾太太本就被他们挤兑惯了,此时倒也不生气了,直接说道,“是老太太的眼光好,可惜,没给义哥儿选一个。” 顾二婶一挑眉,直接回身就走了。 绮罗还是默默的跟在后头,送到二门口,对顾二婶福了一福,“二婶慢走。” 她的礼仪是经过千锤百练出来的,送人时,她便是那么规矩的站着,身前倾三度,膝上略略弯起,充分表达了她晚辈之礼。但也足以表明,作为顾氏家族的宗妇,她高于顾二婶的身份。 回了前堂,顾太太已经站起了,她有点胖了,所以上下都不很灵便,这也是刚刚绮罗不满顾二婶的原由,明明知道顾太太起身坐下不方便,为何还非要等她坐下了,再说要走,她不能在送走男人们之后,直接说离开,省得大家麻烦? 摆明了,就是折腾顾太太呢!她挺看不上这种小伎俩的,所以她宁可对着顾姑姑那大嗓门,至少,这种人没什么心眼,心思不难猜。 但是顾二婶就不同了,听母亲说过,她出身书香门地,是读过书,会写字的。她性子就多了些弯弯绕,让她小心一些。 现在看,母亲看人的本事也不错,不过想想也是,母亲帮着父亲做了多年的生意,父亲是除了会看病,就啥也不会了,仁心堂的生意是靠着母亲一点点的做起来的。若没有母亲的勤俭,与好人缘,就算父亲的医术再高明,其实,没有积累和发挥,也是枉然的。 “这儿不舒服,咱们回屋里说话去。”顾太太看到绮罗开心的拉着她的手,就往顾老爷他们正院走去。 正院里倒还看得过去,顾太太显是喜欢花花草草的,院子里,满是盛开的鲜花,倒是让人觉得心里为之一松的感觉。边上还有个小亭子,有小桌小凳,顾太太便拉着她在小亭子里坐下,下女送上了煎茶的工具,显是平日里,老太太没事,就坐这儿煎点茶,晒晒太阳,看看自己的花。 绮罗也会煎茶,太君没什么嗜好,煎茶是其中之一,再说,贵妇人取会,煎茶也是重要的技能,她跟卢氏学过,倒也能做得似模似样。让太君带她出门时,倒也不会给太君丢脸。专心的磨茶,煮水,添加调料,看着沫子涌出,形成花形,这是最终的目的,就看谁家的沫子最好看,至于说,茶怎么样,绮罗其实个人宁可喝白水。因为她是制药的,茶可解药,她至小就很少喝茶。 “现在好了,本来还能做做药丸,现在你一下子都做完了,我们今天干什么?”顾太太显得有些无聊,之前有药丸做,做完了药丸,再煎会茶,等着顾老爷回来喝,日子过得挺不错的。结果儿媳妇一会就帮她做了,现在连煎茶也接过去做了,老太太有点无语,自己现在干嘛? 绮罗对着这样的老太太,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了。太君年纪比顾太太大,但她是女将,每天还要练一会武,出一身汗,然后泡个药澡,身体很结实。可不会跟顾太太似的,坐一会,想爬起来都不易。想想把茶放到顾太太面前,伸手拿住顾太太的手腕,想了一下。 “婆婆,每天跟媳妇走走如何?” “去哪?”顾太太高兴了,眼睛一闪一闪的。 绮罗一怔,大宅门里的太太,她想去哪?再想想也是,自己在程家除了跟太君出门,连娘家都不回,其实也是因为她是寡妇,回娘家,万一碰上什么人,什么事,说都说不清。还不如,由着父母来程家看她。而程家就算是武将世家,但是人家也是名门贵勋,该有的体统也是有的。但顾家不同,他们还真没说,女主人不能出门逛街的。不过,也没说能吧? “就在院子里走走,我看前院里有假山,每天我陪您走半个时辰如何?”绮罗有点无奈,只能轻笑了一下,说道。 “那多没意思?”顾太太不乐意了,每天在自己家里逛,那得多无聊才能这么干啊。 绮罗只能不再说话,她该提醒的已经做了,让她再进一步,她还真的没有那个本事。太君不用她提醒,她只要等着太君练完了,再过去陪伴就了。反而有时,还得提醒,她年纪大了,别舞刀弄枪了。对老人来说,耗也是损,要保养。不过太君也不听她的,她也就只能闭嘴了。 ps:今天两更,放心放心。 c 第四十一章 婆家人 二更 此时,绮罗总不能说,让柜上再送点药粉来,让老太太做着玩,然后,顾二婶和顾姑姑得杀了她,大家族里,大家得有个生存环境问题,太冒尖了,其实是自己不好过。 她突然想到了她在程家的第一天,一早她还没醒之前,程安就出去早练了,程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不是说他成亲,就能让他睡懒觉的。而程安也怕自己敢睡懒觉,父母对绮罗就更有看法了,于是起得反而比平日还早。 练完了,父兄点了头,他再赶回房,陪着绮罗去给父母,兄嫂请安。怕她不懂规矩,还细心的告诉她,父母、兄嫂的习惯,还有行礼的礼仪。 程家很宽容的接受了绮罗很不像样的请安礼,然后也由着她服侍了早餐,但太君还是说,因为她是新娘子,由她服侍一次,但以后就不用了。这个绮罗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还能退下了。回头程安才告诉她,母亲向她表明,这家以后是大哥大嫂的,跟她说这个,是在向她确定大嫂的权威,让她不要试图挑战,所以她不能太冒头。 绮罗那时根本就没想着要冒头,对她来说,她嫁程安是因为爱他,对程安的背景,她还真的没多少的感触。再说,她出身小康,家里人口又简单之极,她哪里懂里头的事,太君那句话,反正对当时的绮罗来说,是白说了。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行完礼,程老爷子带着儿子们出去了,而太君让她回屋自己歇着。她也就自己回了屋,收拾东西,然后按自己习惯布置着自己的屋子,等着程安回来。 所以,新婚第一天,要陪婆婆,她还真没试过。不过好在她在程家后来的岁月里,倒是常时间陪在婆婆的身边,主要是大嫂和三嫂越斗越狠,她自己小院都呆不下了,只能躲在太君的身边,图个清静罢了。也顺便跟他们表明,自己要啥没啥,她图的就是一个安稳,所以别来烦她了。 不过,太君其实性子是很稳健的,没那么多话,她也知道绮罗的无奈,于是在自己院里给她弄了一个书房,里面还放了些药材,让她自己在书房里玩,大家互不干扰。所以,现在面对有点活泼的婆婆,绮罗表示压力有点大。 顾仁跟程安也没有可比性,比如新婚头三天,程安虽然一早出去练武,然后跟着父兄出门上班,但是,他早早的就回家了,带着老三程喜,老四程乐在他们屋里玩,让绮罗好早早的融入家人之中。那时程喜其实已经十六了,跟绮罗同岁,不过连程安都没长大,程喜性子也就更加跳脱,跟小孩子一样;四姑娘程乐也是,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太君和公爷都是那种很马虎的性子,把女儿也当成儿子一般养着,还是卢氏进门之后,看不下去了,把程乐拘在身边,好好的教养了起来,总算有点看像了,不过呢,私下之时,她的性子还是跟男孩子一样,爽朗大方。 两个活泼过头的小叔子,小姑子一闹腾,绮罗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她性子的沉寂是被父亲压制的,但总归她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她真心的觉得程家真是一个再和睦不过的家庭了。 程家是大家子,太君虽然不管家了,但是事情也是很多的,所以她除了晨昏定省,那几天里,根本就没怎么见她,当然,太君也没要见她;卢氏要管家,而她当时很羞涩,也怕卢氏那高贵的出身跟她有距离,所以除了程安带着弟妹来找她玩之外,她连饭都是厨房送到屋里吃的,日子其实过得很清静的。 但顾太太就顾仁一个儿子,于是她自然也就只一个儿媳妇,她之前有老太太,日子过得憋屈,然后等老太太死了,顾二婶,顾姑姑又常挤兑她,日子继续憋屈,好容易有了媳妇,今天算是她过得最解气的一天,自然看媳妇,哪看哪好,拉着绮罗就聊上了。反正顾太太也不用绮罗回应,她就是找个人放心的说话罢了,说是教她怎么管家,其实,就是发牢骚,表明自己在顾家的二十年里,日子有多么的憋屈…… 绮罗就那么听着,然后煎茶之前是油姜茶,然后,后来换成了蜂蜜茶,最后她给顾太太沏白开水,告诉老太太,这比较健康。 不过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太太要说话,要表达她的郁闷。然后绮罗也就顺便知道了顾太太这前半辈子的故事,还有其它人的故事。 顾太太出身商家,不过是家里的次女,说实话,对她不很重视。永安朝其实也没有什么定婚之前不让见面的规矩,知道两家有意,于是也就趁着上元节上,见过一次,她性子就是没事傻乐的主,倒是很快得到了顾老爷的喜欢,觉得这亲事不错。但顾家老太太表示很忧虑。因为她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做宗妇。顾老爷是个心肠极软的人,知道她在娘家的处境,又觉得她不容易,于是还是坚持的娶了她。 顾太太性子不错之外,运气也不错,嫁过来没多久就怀了孕,然后一举得男,就是顾仁。顾仁很得老太太的欢喜,于是顾太太在顾家的地位也不稳固了,这些年,虽然顾老太太不喜欢她,但看在顾仁的份上,也没有为难过她。 就是顾二婶和顾姑姑难缠得很,顾二婶仗着自己书香门地出身,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更重要的是,她也不算什么书香门地,家里一个做官的都没有,不过是顾二婶的娘家爹开了一个小小的私塾,不过自诩自己是书香门地…… 顾姑姑就更没救了,之前在娘家,就作威作福,现在宜兰那没教养的样子,就跟顾姑姑当年一模一样。成了亲,顾老太太怕她的性子到别人家里受委曲,于是就招了柳大夫为婿,说不是招赘,不过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还住在娘家的宅子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ps:章节名里,其实,也是介绍了两世,两个婆家的各人,程家其实并不比顾家好,程家对绮罗是客气,不是亲近,人家根本没把绮罗当自己人。而顾家虽然一齐挤兑着绮罗婆媳,但是,那是拿绮罗当成对手,那是承认了她在顾家的地位。 c 第四十二章 辛苦 第一更 顾仁是独子,又是宗孙,就算是新婚第一天,他也是极其的忙碌着。一直到晚饭前,他和顾老爷才一起来回来。终于,这时,绮罗的耳朵终于清静了。但是就算这样,她还是觉得脑子、加耳朵都是嗡嗡作响的。谁一整天,耳朵里灌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这样的。 摆上饭,四人默默的吃完。这会顾太太就不好意思再拘着儿媳了,忙叫他们回屋歇着。绮罗跟着顾仁的背后,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而后头的丫环手上还拿着一个小木箱子。 那个是她今天惟一的收获,顾家的管家权。老太太说了一天,最有用的就是这个了,她把内宅的管家权交给了自己惟一的儿媳妇,当然,只是管家权和一些钥匙,至于说此时,顾家的家产之类的,她还没说。不过绮罗倒也不太在意,她此时,还没那么多想法。 在程家,她只用管自己院里的事,还有她的嫁妆。当然,太君有时也会让她帮着看看太君自己的私产账目,她明白太君的意思,太君是怕她一但不在了,绮罗一个人,怎么生活,这样是教她学会面对将来分家之后的事。但是太君不知道的是,绮罗一直守着太君,并不全是因为害怕卢氏和安澜郡主之间的斗争,更重要的是,她要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支柱,特别是自己父母去世之后,替程安照顾婆婆,这个也就更加明确了。真的太君不在了,她其实也没活下支柱了。但是为了让太君安心,她也认真的学了,最后的几年,她觉得她和老四程乐,加上太君三人才是真的相依为命着。 此时婆婆把管家权交给她,她也不介意,但也并不欣喜,她是惟一的媳妇,不交给她还能交给谁,既然是自己的责任,她就努力做好就是了。让人捧了回来,放在一边的几上,她就看向顾仁,准备替他收拾。 顾仁这回不用她说了,自己叫人拿水洗脸,还使劲的搓了一下耳朵后头,但是,绮罗却没跟昨天一样,给他洗脚盆,而是让人准备热汤。 顾仁觉得自己脸白洗了,为什么今天还要洗澡?不过看绮罗那疲惫的样子,也不敢说不了,老实的去内室洗澡,而绮罗也去东屋的内室,泡了一个澡,她已经不舒服了一天了。只能在晚饭前就吩咐人准备热汤,不然,她也不可能,一回来就能泡上了。至于说,顾仁要不要泡,她还真的没多余的想法。 洗完了,回了屋,顾仁已经洗完了,甚至连汤盆都收了,显然这位洗得有多马虎了。不过绮罗真的没力气让他再洗一次,看看,好像也没什么要做的了,于是看向了顾仁。 顾仁也想跟她说话,一天了,他都没时间跟自己的媳妇好好说说话呢。 “我让人把玉佩拿去金镂玉衣去修补了,你放心,虽然不能还原了,不过一定也不会太难看。”顾仁也是豪门长公子,让他对媳妇说对不起,他还真的说不出口,只能这里陪着小意。 绮罗还真没多想,听到玉佩,恍了一下神才想起被宜兰拍碎的那块,之后她也就忘记了,合着被顾仁拿走了。想想,那玉佩和父母给的一对白玉镯子是她最心爱的物事,当年她都是片刻不离的,只不玉佩实在太精细,她一次在边关为将士们急救几日不停歇,等回了自己的营帐里,才发现,玉佩就剩下连着缨络的那小段了,其它的都不知道碎到哪了,无处可寻。那小段,她就小心的放在随身的荷包里,再不敢示人了。 所以现在,玉佩还是碎了,她倒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原来上一世就已经告诉她了,程安的感情与这块玉佩一样,太脆弱,略有压力就能碎成碴。 “已经说算了,还修补什么?”绮罗淡淡的笑了一下,去铺床,其实榻上都铺好了,她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 “人家的一片心意,太不上心了也不好。再说,我也觉得真的挺好看。”顾仁坐到她的身边,此时室内虽然还是红色一片,但已经没有了红烛,换上大蜡的灯,显得亮堂了很多。他喜欢看到此时一身青色罩衣的绮罗,她显然更适合这种素色,长发披在背后,比起昨夜,更显风姿。 “我没收,家里不收谢礼的。”绮罗迟疑了一下,轻轻的说道。这是程安为她定做的,所以她白天时,能告诉顾姑姑和宜兰,这是请大师亲手制作,玉料十分珍贵。那曾经是她最心爱的物事,这玉佩代表了程安的爱,另一件就是父母在上轿时给的玉镯了……不过,此时她手上戴的却不是那一对,而是另一对,想来父母这一世没有买那对,换了这对翠玉的。 顾仁怔了一下,他是生意人,他很清楚的看到了绮罗的不自在,显然那玉佩给了她很大的压力。想想早上说的,这是镇国公府二公子谢她救命之恩而送的。只不过,什么样的救命之恩,上面要写上妻子的闺名?这本身更该是一个订情的信物才是,她没要,于是人家塞进了她的药具箱里。顾仁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在药铺里纠缠绮罗的那个公子哥儿,心里没来由的涌出一丝不快。 “不要紧,已经碎成那样了,可能修补不好了。”顾仁表现得特别的随意。 绮罗点头,她本就不想再见那个,不管修不修得好,对她来说,都没什么重要的。 “睡吧!”绮罗该说的已经说了,决定睡了,她其实平日里睡得没这么早,但是,今天她真的累了,实在没力气再看书了。 “这么累?”顾仁看妻子这样,又觉得好笑起来,刚刚的不快这下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妻子跟他一样,对那东西一点好感也没有。于是现在可以拿她的疲惫打起趣来。 之前在段家见她,以段大夫对女儿严苛的教育,她都没露出这么疲惫的神态,结果陪了老娘一天,就累成这样,他深感有趣。他白天派人回来打探过,老娘把绮罗抓在正院里说话,点心都是在正院里用的,弄得顾老爷想回去睡午觉都不行。只能一个劲的跟顾仁抱怨,说顾太太实在话太多了。而顾仁想的是,绮罗最烦别人话多了,只怕这一天对绮罗来说,才是最痛苦的吧。现在真的纯打趣了。 ps:今天艾若的红楼番外可能不能按点更新,大家见谅啊!说多了都是泪,现在没空说。 c 第四十三章 最好的一面 绮罗脸黑了一下,但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跟丈夫报怨公婆,她真的没试过,程安在时,公婆长什么样,她都没看清,根本没说两句话,想抱怨都没机会。等程安走了,她跟谁抱怨去。所以只能木木的看着顾仁,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放心,爹会告诉娘,让她别拉着你,害得他不能回来睡午觉。”顾仁喜欢看到绮罗那呆萌的样子,轻笑道。 绮罗松了一口气,也对,自己在婆婆院里,公公自然不好回来,由公公警告婆婆,自己也就不会得罪婆婆了,果然很好,她大大的安了心。 看绮罗那吐了一口气的样子,顾仁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妻子脸上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他们正值新婚,如此良辰美景之中,谈那些没油盐的话,实在太煞风景了,绮罗就被顾仁压在了身下。 “灯!”绮罗真是又急又气,她们说着正经话,怎么就成这样了。 顾仁还不错,知道绮罗不是拒绝,只是害羞,忙起身去吹了灯,再跑回来。他也不是那开化的主,对他来说在明晃晃的灯光之下,他其实也不是很好意思。 即便是吹了灯,他再回来时绮罗已经钻进了被子,把自己包得跟个棕子一样。让他掀开,其实他也不敢,他能做的,就是钻进那个大棕子里,然后把里面团成小龙虾一样的丫头再解放出来。 这是系统的工程,不过顾仁还是觉得挺有趣的,明明门窗都关了,灯也灭了,床幔也放下来了。但是他还是不敢在被子外头,就反正差一点都不成,就好像多个被窝,就多了一层安全感一样。 夜当然是火热的,而绮罗和前一天晚上一样,一点也没想起程安来。确切的说,她其实一整天都没怎么想起程安,本来被顾太太折磨了一天,脑子都嗡嗡的,然后刚好一点,接下就是一点体力活,她几乎是无缝衔接的睡死过去。 而对顾仁来说,这一夜比初夜更美好,因为刚泡过澡的绮罗满身都是药香,更重要的是,她是温润的,没有昨夜的颤栗与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生涩的情趣,虽然依然羞涩,但表现上跟昨夜比起来,是大不相同的。顾仁简直沉溺其中了,若不是绮罗实在受不了,他会一直继续下去。 第二天一早,顾仁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软玉温香,抬起眼,正好绮罗已经进来了,跟昨天一般,她还是一身正装,当然已经不再是昨天那身大红的,不过今天是一身嫩绿。倒是更衬她的年龄,显得很美。 跟昨天一样,绮罗给他拿了内衣,帮他放下了纱幔,让他能从容的自己穿衣。今天内室里比昨天显得有条理得多,再注意看,内室里,伺候的是绮罗自己陪嫁来的四个丫头,各有各的活。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沟通的,四人各自负责一摊,但是又能相互的配合,而安静的绮罗正在专心的看着衣柜,好挑出他今天要穿的外衣,还有相辅的配饰。 其实他以前真的不在意的,只是昨天妻子小心的把合适的配饰小心的装饰在他身上后,下午,他去金镂玉衣时,要知道,能去那里买东西的非富即贵,人家店里的伙计都有一双富贵眼,就算顾家也算是百年老店,大富之家,但是顾仁从小受的都是严苛的继承人教育,真没到过这种地方来。 本来他也没多大的感觉,他也是掌柜做着,真有客人上门,若是他在柜上,他也会笑脸相迎,热情接待的。人家现在这么对他,他觉得挺正常的,但是等他把碎的玉佩拿出来,想让他们修补一下,人家马上热情的介绍了各种工艺,然后顾仁挑了一种他觉得最合适的,下了定,收了单子,准备走了。结果又来一位,也穿着布衣裳,其实在顾仁看来,那位跟自己其实没多大的区别,自己跟他差不多的。可是直接被人赶了出去,那伙计的表情就跟赶叫花子一样。 顾仁不禁有些愕然,忍不住问那伙计,为什么自己也身着布衣,却能受到殷切的接待,而那位仁兄为何要被赶走。 那伙计都笑了,对他哈腰笑道:“这位爷真爱开玩笑,你哪怕是身着布衣,但这身装扮,怎么也不会是平凡人家能有的体统。” 顾仁看看自己的身上,想想,什么叫体统,再想想,自己惟一的不同,也许就是这些讲究的配饰了。而且他也不知道,佩饰也不是能随便放的,腰带之上,怎么绑,绑多少,竟处处也是有学问的,他想想父亲和岳父,好像身上都没有什么佩饰的。而自己虽然有这些佩饰,但是他一般也就只带一两个,而且如果说绮罗摆放的位置是对的,那么自己摆放的位置就一定是错的了。当然,为何是错的,她还真不知道了。 此时也就能知道,绮罗对自己衣装有多么的尽心了,只不过,为什么让他觉得有点怪怪的。 “还不起吗?”绮罗挑好了,一回头却看到他还在发呆,轻轻的叫道。 他忙躺下了,躲在被子里把中衣穿好了,再才出来。绮罗像前一天一样,专心的给他穿衣服。 “你啥时候起来的?”顾仁小声的问道,原本应该比自己累得狠的人,为什么比自己醒得早? “比你早一点。”绮罗倒是常声,没有刻意的压低自己的声音,甚至头都没抬。 “早一点是多早?怎么不多睡一会?”顾仁表示有些亲昵的撒娇意味了,男人可能都有一点,他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和妻子可以更亲密一点,明明他们已经很亲密了。 “没有多早,刚换了衣裳,您就醒了。”她小心的挂着一个块玉牌。 “所以就是赶着在我醒以前,化了妆,再换了衣裳,我正好就醒了?” 她在挂香袋了,并不搭话了,显然,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没营养,用不着答了。 顾仁想想,只怕是绮罗是故意的,她不想让自己一睁眼就看到她睡眼朦胧的样子吧。不过这个他喜欢,这便表示,在绮罗的心里,她想给自己看的,就是最好的一面。 c 第四十四章 态度 一更 “对了,昨天婆婆说,若是二婶问我药方的事,让我跟你和老爷说,这是什么意思?她明知道药方,不可能在婆婆手手上的。”她昨天就想问了,只是真的没时间。 “你怎么知道药方不在娘手上?”顾仁笑了起来。 “她又不懂药!”绮罗表示有点无语了,这还用猜,她进门第一天,都被老太太把祖宗三代都交待了,所有想想看,若是真的把药方给了老太太,长春堂早就垮了。 “这些事你别管了,将来你就说不知道就完了。”顾仁笑了,轻点了她的鼻子一下,想想看,他娶她回来,是享福的,可不是操心的。 “可是我知道啊!”绮罗终于抬头了,她虽然不知道顾家的药方,可是她是自己能配出药的人,她现在问顾仁,其实还是态度问题。 “所以你尝一下,就真的能猜出药方?”顾仁现在想的不是顾二婶问药方的事了,反正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不搭理就完了。他只想知道,小媳妇这脑子什么结构。 “不会完全一样,但是做出功效差不多,味道差不多的,倒不是很难。”绮罗不是自信心爆表,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岳父呢?岳父也行?”顾仁想哭了,自己家里保密了上百年的药方啊,结果小媳妇却说,她只要尝一下,就能做个差不多的出来,这让他情以何堪。 “我觉得爹爹应该能做,不过他不会做。”绮罗认真的想了一下,说道。 以段鼎的性格来说,这个不是技术问题,而是道德问题。而且还有就是,很多人很执着秘方。觉得只要是他们祖宗留下的,就是好的,一定要一分一毫,丝毫不差,不然,就一定功效不成。 绮罗真的没有这种想法,她本来就是学到半会不会之时到了程家,然后呢,程家为了给她找点事做,于是直接把军医那摊子交给了她。她的医术是在军营之中慢慢磨练出来的,当然了,之前怎么样,对程家人来说,还真不在意。所以说实话,在医德上,绮罗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她只关注结果,从来就不关注过程。 长春堂也有止血散,但是先不谈功效,就是价格就相差好几倍,所以她的新止血散赔送来了,段鼎当初就说,只怕老的止血散就没人要了。毕竟容易受伤的人,贵族只占少数。那种贵的,买的毕竟只会是少数。于是绮罗昨天赔送了,过不了多少日子,长春堂老牌的止血散就得下架。基本上,这个在长春堂的药品数量上,并没有突显优势,但是利润上却突显了,她给了婆家利润,更重要的是,人家可以从止血散上觉得长春堂的药品都不贵,于是对他们来说,慢慢的长春堂就成一个良心的药房,这是很重要的。这就是她要的结果,至于其它的什么,之前为这个药,付出了多少劳动之类的,她就懒得过问了。 其实她此时问顾仁,其实也是想问问顾仁的想法,她当然知道一个药方对药铺的影响力,自己陪嫁了两个药方,所有医药界就对顾仁集体的羡慕嫉妒恨了,就能说明一个好的药方不仅能造就一个药铺,更重要的是,能养活几代人,甚至一个家族。 所以一个家族的传承是有自己的体统的,别看顾太太看着是个漫不经心的人,但是她却是心中有成算的主。这些年,看着她不停的对二婶和顾姑姑挤兑着,可是对顾老爷来说,她就是善良,大度,然后,他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就越来越不假辞色,这就是老太太的功力。 而顾家的长春堂能传上百年,其实也是因为传承有续,严格了家规造就的,比如这家的药方,只能是长房嫡孙可以继承。后来家族越来越大了,就成了,只有宗孙可以继承家族的传承,谁也不能越过去。 所以即便是顾二叔是顾老太太的亲儿子,顾老太太再疼次子,幺女,但是药方却坚定的只传给了顾老爷。而顾老爷也就只传给了惟一的儿子顾仁。 顾二叔他们想要药方也是情有可源的,他们分家了,自己开门过日子,儿子还没娶媳妇,将来顾仁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们血缘就越来越远,他们终将会成为族中那些穷亲戚一般了。所以趁着他们还在宗家,想做点什么,也是很正常的。 当然,理解归理解,只不过,绮罗还是瞧不上,因为她觉得有本事为什么还要觊觎祖宗的东西?不过也是,顾家两代都没出新的药方了。所以想想看,像自己和父亲这样的,可能不多。 “出去吃饭了,只怕岳父他们巴望着呢!”顾仁无奈了,觉得真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己娶了一个聪明过头的丫头,然后想想,好在是自己家的媳妇儿。 绮罗想想,三日回门,她真的又忘记了,上一世她倒是回过门,但匆匆又匆匆,因为程安准备出征,带着她回家,认真的给爹娘磕了头,连饭也没吃就回了。出征要准备的事情很多,于是想想看,她那时心里满是离愁,还得努力在父母面前表现出自己真的很幸福的样子,她有点想不起父母那时什么样了,应该像顾仁说的,很盼望自己回去,想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吧。 不过此时想想,单从这三天来说,程家的头三天真比顾家的头三天舒服很多啊。真没这么多极品的亲戚! 不过呢,这一天的接触,她其实挺喜欢顾太太的。看着顾太太,她就不由自主的去想太君。顾太太就是个平凡的婆婆,她有点小心思,太君更多的是冷眼旁观。太君开始对她看似和气,可是根本就没当她是媳妇。而顾太太却不是,她是真心的接纳了自己,真的当自己是儿媳的。 凭着这点,她倒是觉得顾家以后的日子,可能也没那么难过。再极品,不过是亲戚罢了。只要顾仁不在意,她就不在意。不然,她也不会一早就问顾仁了。现在她多少体会了顾仁的意思,对顾仁来说,顾老爷,太太,还有自己,他们四个才是一家人,其它的都是外人,外人就可以不用搭理。这个结论,她是喜欢的! c 第四十五章 宗妇 第二更 回门对顾家来说也是大事,虽然一早,顾家的极品们又都来了,原本她回门之前要拜见亲眷,然后得到家族的认可了,就可以回娘家了。 但昨天一早他们就来过了,礼物也都收了,现在又来,绮罗又不可能再给一份,只是见了一下礼,就安静让人摆饭,然后照常给公婆摆桌子,伺候早餐,根本就不看任何人。 等摆好公婆的桌子,再摆她和顾仁的桌子,等顾老爷说吃吧,大家再吃。一切景然有序。不过绮罗刚把炙肉挟到顾仁面前的盘子里,其实她也知道,给丈夫挟菜是不礼貌的,不过她突然就是想给他挟。 “侄媳妇,仁儿不喜欢炙肉!”顾姑姑又叫了起来。 “你不吃吗?”绮罗抬眼看着顾仁。炙肉就是烤的肉,豚是指猪肉,若不明指,一般都是羊肉。顾家的厨子还错,羊肉切得很薄,炙烤得金黄的,看着就有食欲。 “行商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有得吃就不错了。”顾仁赶紧端起碗,扒了一大口豆粥。挟起那片肉塞入了嘴中,坚决的不敢含糊。 他现在觉得有点摸到绮罗的脉门了,在外头,千万别跟她反着来,别看她温温的,看着没什么脾气,但是想想,那回她可是拿着竹签子把将门虎子给打了。所以,这个小媳妇心里住着个小老虎,还是别着惹她为好。 “谁订的食,少爷不吃的东西,为什么要做?”绮罗放下筷子,看向下头,昨天她已经接管了管家权,现在早餐上竟然有顾仁不爱吃的东西,这就是她的失职了,她从来就不回避问题。而且她看出来了,就算她不问,顾姑姑他们也会问的,还不如自己问了。 内管家顾甲家的忙站了出来,“回少夫人的话,早餐一般都是流牌,总有一两日是少爷不太爱吃的,也有一两日是老爷、夫人不太爱吃的。” “总有一两日有不太爱吃的,倒也是个法子,您是老诚之人,做得好!”绮罗点点头,偏食对身体不好,特意把食物搭配好,然后因为都有大家不太爱吃的,于是一家人相互迁就,适应着,不但对身体好,其实对家人的感情也好,这么做极其的聪明。她对看着有点傻乎乎的婆婆有些肃然起敬了。 顾甲家的没想到少夫人叫自己出来,竟然不是为了骂人,而是为了说做得好,倒是呆了一下。 顾二叔和顾姑姑两家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也懒得跟不相干的人解释,专心的吃早餐。 “侄媳妇……” “二叔,食不言,寢不语!”绮罗还是不抬头,专心的喝粥。 豆粥其实不怎么好吃,用豆子加淘米水煮的粥,绮罗问过上灶的丫头,那淘好的米怎么办?丫头像看白痴一般看她说,当然要吃啊,淘好的米,放在清水里泡着,到晚上煮饭时,又香又糯,还省柴。绮罗就不说话了,她其实想的是,为什么淘米水要用来煮豆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吧。 不过顾家的炙肉做得不错,肉很香,隐隐还有肉汁,她是吃过行军饭的,所以她还真的没什么食可挑,在她看来,活着,有饭吃,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是她在战场上学会最有用的人生感悟,于是也就是她能坦然过了十八年的重要信念,即便是被背叛了,但是到了如今,她依然这么觉得,活着很重要。 顾二叔可不是柳宜兰,他直接拍了桌子。大家都抬起了头,柳宜兰好奇的看向了新来的大嫂,她不相信,大嫂不害怕。可是她却真的发现,大嫂一点也不害怕。 绮罗只能安静的轻轻放下铜匙,用帕子按按嘴,双手就放在了几下,一付听教的好媳妇样,但是看她从容不迫的把该做的事做完,这就已经是不把顾二叔放在眼里了。 “你还知道我是二叔?段大哥就是这么教女儿不敬尊长吗?”二叔更气愤了,连带着对段鼎的不满都带出来了。 若是平时,绮罗根本就会当没听,但是这位说自己没家教,就不能忍了。因为只要她不说话,她就是默认了父母没有教好她了。 “二叔此言差亦,若公婆不在,侄媳妇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二叔当然可行长辈之责,教训晚辈。不过,此时公婆在坐,二叔身为客人,公婆尚在用饭,二叔是公婆之晚辈,却失仪于前,是否行为不俭?侄媳不才,却也是名媒正娶回来的宗妇,虽说辈份尚浅,身份却也仅次于宗孙,纵是宗主,对于宗妇,也有一定的尊重,宗妇提醒二叔注意餐时礼仪,可否错了?”绮罗淡淡的说了长长的一段话。 直接指出:首先,你是公婆的晚辈,你在有长辈的家里,长辈兼主人没开口说话,你先开口,这本身就是你的失礼;我作为宗妇,提醒了你,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权利。所以我是没有错的;第三她虽然没说,但是眼神里却已经说了,你却发怒,所以你一早上已经错了三次了。一个这么不守礼的人,有什么资格来发怒? “大哥!”顾二叔气得脸胀得通红,指着绮罗的手都抖了起来,他真没想到,新来的侄媳妇会牙尖嘴利到这一步。 “二叔有什么想问的快问吧,过会小侄还要陪绮娘回门,误了吉时就不好了。”顾仁抢在父亲之前给了顾二叔一个台阶,主要是,此时父亲还真不好开口,骂二叔,不是时候,若是骂绮罗,估计父亲也不乐意,岳父和父亲可是好兄弟,感情绝对超过二叔这个亲兄弟的。 “仁儿媳妇,谁说你是宗妇了,宗妇可是要家族认可。”顾二婶冷笑了一下。 绮罗笑了,却懒得说啥了。她拿起铜匙慢慢的吃起自己的豆粥来了,开玩笑,段鼎人是方正,可是段鼎惟一的弱点就是女儿,他为了女儿,什么心思都肯用的。原本就赔了六十四抬嫁妆,并不比顾太太,顾二婶的嫁妆差,为何多加两张药方,这两张药方就是绮罗在顾家的保障、晋身的阶梯。保证绮罗宗妇的地位,就算是顾仁,也不可能轻易能休了她。更不要说宗族之中其它人了。 “族里已经认可了绮娘的地位,老二,你没告诉你媳妇?虽然私下里,你们可以侄媳妇,侄媳妇的叫,不过到了外头,绮娘是宗妇,长春堂女子中,她最大。”顾老爷也看不下去了,黑着脸盯着顾二叔。 c 第四十六章 打算 一更 “爹,娘,时辰不早了,岳父岳母还等着呢。”顾仁看看沙漏,拉起了绮罗,他也懒得跟二叔他们费力气了。如果连一向平和的绮罗都气着了,显然,她已经不想再应酬了。还是拉走为好。 “是不早了,给亲家的礼物已经放上车了,绮娘,问你爹娘好啊。”顾太太忙利索的起身,直接拉着儿媳妇的手往外走,看也不看其它人了,绮罗也不看,顺手扶住了顾太太的手臂,看上去,她就像是专心的伺候婆婆,生怕她摔倒一般。任谁也不能说她此时没跟长辈打招呼是不礼貌的行为。 门口顾家的马车等在那儿,在程家,城内的地方,她都是坐轿子,只有出城才会坐车。绮罗看到有两辆车,第一辆必然是她们夫妇坐的,第二辆边上站着她陪嫁的丫头。想来礼物也在第二辆车上了。 “他们就是这样,见不得我们高兴,以后就习惯了。不搭理他们就完,你真跟他们杠上了,那才是着了他们的道。”顾太太一出二门,就跟绮罗说道。这是顾太太的人生哲学,反正她关注点就是顾老爷,于是以弱胜强,这些年,她也是凭着这一招,生生的把顾老爷掰到现在看到弟妹就烦,若不是家族的规矩,老太太临终遗命,他早就赶他们走了。现在顾太太也看出媳妇跟自己一条心,忙传授自己的绝学。 绮罗笑了,是啊,自己这两天显得有点急躁了。对顾老爷来说,自己最多不过是师弟的女儿,带了药方来的儿媳妇,怎么着也比不上亲弟弟,亲妹妹的。若自己表现得过于强势,其实会引起顾老爷的不适的。如今她还没回门,顾老爷自然不会一开始给她难看,不过日子久了,弄不好,还会影响他和自己父亲的关系的。还有顾仁,若是公婆不喜欢她了,顾仁还会喜欢自己吗?她有些黯然了。 “怎么啦?”上了车,顾仁看绮罗恹恹的,忙问道。 “刚刚太冲动了。”绮罗对顾仁笑了一下,她现在是顾仁的妻,她是不是也应该像顾太太一样,首先搞惦自己的丈夫,让他永远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边? “你规矩严,我们家没什么规矩。所以以后还是入乡随俗为好。”顾仁想想,对她笑了一下,柔声说道。 “他们只是想要药方吗?”绮罗想想,顾姑姑要什么其实也挺好猜的,她就一个女儿,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或者干脆他们其实想的是把女儿嫁回到顾家,之前的目标也许是顾仁,但是说不准现在她们和二房达成了一致,一块从大房里弄到药方,自己出去单干也不一定。拉宗主下台这种事不太可能发生,除非顾老爷和顾仁都突然死了,而自己没有孩子的情况下。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不过呢,目前她不想把这些人想得太坏。 “想也没用,祖宗家法就是这样,老太太那么疼爱姑母,也没说偷偷给一个,当年分家也是,老太太就怕她不在了,会兄弟阋墙,早早的分家,把院子隔得乱七八糟的,就是不想让他们多想。”顾仁摇头,表示这个不用想。 “还有一件事,如果我不停的做出新药,那么这些药也归家族吗?”绮罗想到另一件事上。顾家传承了上百年,能成为一个宗族,其实就表示,这不是一个小人家了。想想,当宗家一家,就这么麻烦,算上各房旁枝,那么就不是一个小数了。为什么非要保密药方,其实也就是因为这个,家族人多,如果每一代宗家都偏向自己人,一代代分下来,那么旁枝又如何生存,一个家族就面临着败落。 道理归道理,可是绮罗上辈子没有丈夫和孩子,她就是孤身一人,伺候完太君,她人生惟一的梦想就是死在战场之上,她第一次到边关时,就跟程家老三说过,她若死了,把她的骨灰洒在当年程安牺牲的那片战场之上,她想跟程安在一起。 所以她的药方都是试好了,用火漆封了,直接让程槐送去给顾仁。他放过了她,替她照顾了父母。那么,她就用她的方式来报答他。而且,自从她接手药帐之后,顾家也就没从特供的名单上下来过,程家军的所有药品都是从长春堂购买的。 现在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手握资源的段将军了,她手中有的,不过是上一世十八年来各种外用的成药药方,这些她之前一直在整理、调试中,哪怕现在,她随手就能扔出十张八张的,之前,她也打算像上辈子一样,把自己药方都给顾仁,既然,他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那么比上一世的师兄还是亲近一些的。 可是却告诉她,作为宗妇,她可以拥有前百年的顾家药方,但是,她的药方也是属于长春堂的。虽说可以传给她的长子,但那她其它孩子又该怎么办?将来也得跟现在顾二叔他们一样,这就让她痛苦了。明明是她的药方,为何受益的是家族,而不是只有她的孩子? 此时的绮罗真没这么高尚,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且是一个受了感情重创的女子,她虽说不能说,‘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要天下人负我’。但是,她真没有对外人无怨无悔付出的心了。她现在只愿为父母,对自己的骨肉,还有曾经让她感激了一辈子的顾仁付出,其它人,她觉得她没那个力气了。 “你只想留给自己的孩子?”顾仁喜欢此时的绮罗,因为她此时已经想到了他们的孩子,她想为自己生孩子,而且不止一个,这怎么不让他觉得心醉。 “当然,如果不止一个孩子,那么对长子之外的孩子们,实在不公平。”绮罗没顾仁想得那么多,成亲,自然是要生孩子的,她其实对顾仁的感情,此时还停留在感激之上,但因为程安的背叛,她此时真的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也许只有血缘不会背叛了。所以,此时对绮罗来说,她得为她的孩子们做个打算。 c 第四十七章 报复 二更 “好好教,让他们变成和你一样的人。族规之中有一条是,贡献新方者,将有一成的利润为奖励,终身有效,子女均可承继。”顾仁轻轻的说道。 “就是说,将来风湿丸和止血散,我都有一成的份子,只要还有人买,这个收益就是我们这一房的,我想给谁就给谁?”绮罗明白了顾仁的意思。 “这条是鼓励儿孙努力,二婶若是教好二弟,现在也不用空心思回来偷药方了。”顾仁无语了,他是让绮罗好好教儿子,不是让绮罗想新药方的份子问题。 绮罗笑了,长春堂两代没出过一个正经药方了。然后她也查过,上代宗主倒是出了一个药方,不过,说实话,除了名贵,其实真心的不算是药,只能算是补品。哄哄贵妇人们的钱罢了。于是在绮罗看来,顾家实际上是三代都没出过新药了。药的品质也是一代差过一代。顾仁此时说顾二婶没教好顾义,她又能说什么,顾仁也是段鼎的弟子,而顾老爷和段鼎还是同门师兄弟。有时天份就是天份,她的孩子若没有段家的天份,就遗传了顾家的天份,她又该怎么办? 正好仁心堂也到了,她不用说啥,赶紧让顾仁下车,顾仁也就忘记了刚刚的谈话。 段大夫和段大娘真的一早就张望了,现在他们回来了,自然大大的爆杆放起来,然后,周围的邻居们都拢了过来,看着顾家的下人们送回各式礼物,还有面色红润的女儿回门,这都是大大的显摆,他们家的女儿嫁了,还嫁得非常好。 若是从前的绮罗,一定会觉得烦死了,不过她这回做足了规矩,让父母大大的虚荣了一把,她要把父母应得的,都给他们。 进了屋,终于安静了,回门其实也是要摆宴的,不过呢请的都是自己家的近亲,段大夫和段大娘连远亲都没两个,所以关了门,也就他们一家子了,虽说是准备了各种好吃的,不过,纵是如此,其实也冷清了些。 段大娘自然要把女儿带到内室,问些女人之间的话题,比如说顾仁对你好不好,说白了,就是你们和谐不?再就问公婆怎么样,这是实问,就是问公婆对她怎么样,有没特意的冷淡,或者为难。而正常的女儿都会一味的说好,不好也要好,不能让父母担心。所以此时一般就是母亲和女儿的攻防战了,母亲要的不是答案,而是看女儿的神态。而女儿要努力让母亲别看出她的不妥来。 绮罗上一世和这一世基本上都是正常的女儿,上一世母亲问的比较生硬,这一世,看着就和缓多了,明显的,上一世母亲还没原谅她,可是又实在担心她。而这一世,她们倒是挺放心顾家和顾仁的,她们关注点也不同,上一世,他们倒不担心程安对女儿不好,就担心公婆嫌弃,妯娌刻薄。而这一世,顾家人口简单,公婆都是厚道人,惟一担心的是,顾仁从小就不怎么会讨人喜欢,他和沉闷的女儿凑一对儿,说他们不担心就是假话了。 答案和上辈子一样,不过她还真装不出含羞带怯的那种神态,不过上辈子,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真的觉得太幸福了,她都不敢想像的幸福,然后她想说却说不出来,只能努力的看着母亲,希望母亲明白,她真的很幸福,很幸福。而此时,她只能温和的对母亲笑着说,“娘,师兄对我很好。公婆也和气。” “真的吗?”这回段大娘真的有点不淡定了,一脸担忧了,坐在女儿身边,“绮娘,你性子太软,受了欺侮一定要告诉爹娘,顾家也就比咱们家多点钱罢了,不过比起来,顾仁那小子真配不上你之万一。” 绮罗笑了,真的觉得父母太好玩了,上一世,拼命的对自己说程安不好,顾仁好,现在她听话的嫁给了顾仁,结果告诉她,顾仁配不上她之万一,果然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好的对不吗? “我没说假话,师兄真的对我很好;婆婆性子好,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公公看着严厉,不过他又不管内宅之事,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吧?”绮罗认真的解释了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弘毅的人品还是挺好的,就是笨了点。其实当年你爹也不很愿意,你这么聪明,配给他们家的笨小子,实在太委曲,不过后来想想,顾家人口也算简单,像你这么聪明的,实在又不很多,所以也就默认了。”段大娘松了一口气,才说道。 “早知道你们这么想,我就该说我不乐意了。”绮罗笑起。 “啊,你不乐意?还是因为他们家不好?” “没有,只不过是觉得,既然还不满意,为什么不多选选,说不定还有满意的。” “傻话,你是爹娘的心肝宝贝,怎么着,我们都不会满意的。”段大娘总算说了实话,绮罗笑了起来。就是这意思,对父母来说,不管是媳妇还是女婿,就不可能会觉得满意,他们都会觉得配不上自己家的宝贝儿。 如果说,她当时没死,过一段,程安的妻子儿女真的承欢膝下,只怕最终,太君还是会承认他们,最后还是会觉得自己碍眼的吧?因为程安是她的儿子,程安的子女是他的孙子孙女,那才是真的程家人。因为自己死了,死在太君的怀中,十八年的点滴,让太君永远会觉得自己才是最好的那个儿媳,她用她的生命,终结了那位在程家安身的可能。 所以其实在那一刻,她就已经报复了,程安,程安的妻子儿女,从此就被绑上了背叛者的十字架,连从小跟随他的青儿和程槐都不会原谅他。而卢氏和安澜郡主更不会,卢氏会恨程安,为什么你回来了,而程平却死了?卢氏那一刻会站在同是为程家守了十八年寡的自己这边,痛恨着程安; 而安澜郡主会有危机感,因为程家第三代里,不仅她一个人有儿子了。人家辈份上还比安澜高。所以可以想象,程安一家回到镇国公府,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了。 c 第四十八章 退路 他们吃了午饭就被段鼎赶回家了,因为段鼎下午还要出诊,又不是嫁得远,用不着在乎这点虚礼。绮罗表示有点无语,当年她回门时,因为程安出征在即,他们还有很多事,想吃了饭就回去。被老爹黑着脸,虽然没被骂,但是看程安别扭的样子,也知道,他跟老爹在外头没什么可谈的。他们都没什么可谈的,还不让他们早点走;现在顾仁来了,结果老爹直接开赶。是不是自己无论嫁给谁,反正老爹都不会给好脸,早知道自己直接说,我不嫁,就在家陪伴爹娘,也许他会答应的。 回家的路上,顾仁就一直在笑,绮罗就算再不爱说话,看到身边的丈夫这么傻笑,也得出声一问的。 “怎么啦?” “岳父只怕觉得为夫配不上娘子啊!”顾仁马上正色的说道。 绮罗也笑了,这个不是只怕,而是肯定,只是这个,她还真不好意思告诉他。 “绮娘,我要出门了。”顾仁看到她的笑容,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 绮罗本想安慰一下顾仁的,不过她真的不怎么会安慰人,正想词呢,结果顾仁突然说他要出门了,绮罗就傻傻的看着他。那天程安也这么拉着她的手说,他要随父出征了。而现在,她嫁给了一个商人,却忘记了,商人重利轻别离的话了,他要出门行商的。 “原本婚事定在下半年,等我回来再办的。不过提前了,但外头的事,却不能耽误。”顾仁说得有些生涩,他每年有半年都在外头,也就是冬天了,药材休市了,他也就回家了。如果婚事那时办,他就能在家好好陪陪妻子,只是现在,他也无奈。 “我回去帮你收拾。”绮罗能说什么。 “我不在时,你要帮爹配药。”顾仁也不想谈分别的事,于是想想,提出一个让他觉得可能高兴的事。 绮罗一怔,配药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自己在小院里,把药材比例兑好,磨成细粉,让人看不出有什么。然后再拿到作坊去做成药丸,上柜。仁心堂不做成药,主要也是费不起这工夫,长春堂那么大,天天这么配,主家还不得累死?这也是每天下午,老爷子一定要休息的原因,那么多药,配起来是挺累人的。 可是绮罗却不想参与,不是怕辛苦,而是不想参与。现在顾仁让她参与配药,是因为她是宗妇,她是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她负责着这个家族的传承。所以药方此时在顾家,除了宗主顾老爷,宗孙顾仁之外,就只有宗妇的她有资格掌管。可是现在顾仁要离开了,也在她们新婚三天后,她心里的别扭不足于为外人道,她明知道不同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想,终于她抬起头。 “师兄,若我无子怎么办?”虽说刚刚来时,她还想着自己的药方不能给自己的孩子而不满,可是现在她又有些害怕,如果自己没孩子呢? 或者说,绮罗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孩子。虽说青儿生了那么多孩子,她也常见,但说喜欢,还真谈不上。那是下人的孩子,她用不着喜欢。而就算是程家的惟一第三代,老太君的宝贝疙瘩程峰,她也觉得淡淡的。小东西到了太君跟前,她就陪着太君逗逗,等被带走了,她也就忘记了。她不会像卢氏那般一面忌妒着,却仍旧关爱着那个孩子。所以有时太君说,她若有孩子就好了时,她也就笑。她其实并没有这么觉得。她能做一个好母亲吗?她能和顾仁生孩子吗?这些都让她觉得困惑。 “又胡说,你怎么会没孩子。”顾仁拍了她一下,段鼎是好大夫,为人又方正,如果绮罗身体有什么隐疾,他断不会把绮罗嫁出的。而自己身体一直很好,所以他们不可能没孩子。 “万一呢?”绮**笑了一下,轻轻的说道。 “没有万一,顾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旺族,不过规矩还是有的,没得说,让妾生的儿子继承家族的。你还小,过几年再生也没什么。放宽心!”顾仁此时就很有些当家人的气势了,但却也明白无误的告诉她,她必须生孩子。 “如果我二十岁时还生不出孩子,师兄就休了我吧!”绮罗脑中又闪过无数念头之后,抬头看着顾仁的眼睛说道。 “胡说什么!”顾仁怒气冲冲,正想再说什么,但到家了。绮罗这回不用顾仁先下车了,丫头开了门,她扶着丫头的手下来,回头看了顾仁一眼。顾仁已经收了刚刚的怒气,一脸平静的下车。 此时绮罗对顾仁倒是刮目相看起来,他是商人,看来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商人。 绮罗提出二十岁不生孩子,就分开的话,其实是给了她自己一个限期。她嫁给顾仁,除了不想让父母难过之外,她是想不出不嫁的理由。况且她欠了顾仁的,她也想还给他。但是如果不爱,其实对顾仁会是更大的伤害吧?给他们一个限期,若自己二十岁时,还是没法爱,那么就分开,让顾仁找一个爱他的小妻子,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而她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小妇人,守着父母,守着小药铺,过平静的人生,也未尝不是幸福。 有了退路,绮罗倒是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跟着顾仁一块去正院给顾老爷夫妇请安,报告他们回来了。 c 第五十章 观察 二更 “怎么这么早?”顾太太还吃了一惊,他们老两口在花园里喝茶,招手让他们过去一块坐。 绮罗顺手接过了顾太太手中的茶具,看看,是老太太喜欢的油茶,让人换了茶叶,重新磨茶,专心烹煮,回话的事交给顾仁去了。 茶煮好了,温一下,慢慢调入蜂蜜,才奉到了公婆面前。也给顾仁来了一杯。 “绮娘煮的茶好吃,她说我以后要少吃油茶,对身子不好呢。”顾太太忙笑咪咪的对顾老爷说道。 绮罗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喜欢油茶的不是顾太太,而是顾老爷,是啊,一个能哄了老公一辈子的女人,这些小细节上,自然也是以老公的喜恶成自己的喜恶的。此时顾太太这么说,其实也是告诉顾老爷,以后改习惯为好。 “倒是清香温润。”顾老爷喝了一口,不置可否,轻轻的放下了茶碗,“仁儿说你不想配药?” 刚刚绮罗专心的煮茶去了,她有一点好,对于不想听的,她就能真的专心的不去听,完全当自己是透明的,所以刚刚顾家父子在谈什么,她还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等媳妇有了孩子,再参与为好。”绮罗看了顾仁一眼,坦然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你也小心过了,顾家没有纳妾的规矩,纵是你不生,在旁枝之中抱一个回来,谁还能越得过你去?这种事,上辈先祖又不是没做过,有章程的。你是我们承认的宗妇,就一辈子都是。”顾太太轻拍了她一下,毫不在意的说道。 “顾家还是传承下去,血脉当然还是自己的好。若媳妇二十岁时,还不能为顾家开枝散叶,媳妇自请下堂,望公公婆婆成全。”绮罗低头说道。 顾仁刚刚一直在观察着新婚的妻子,是观察,成亲时,他很兴奋,很快乐,小妻子很害羞,很守礼,一切都如梦中一般完美。而这一切,这一刻让他不确定了。刚刚在车上,她说若二十岁时生不出孩子,让自己休了她时,她是很认真的。而回来烹茶,她很平静、安祥,对她来说,这不是一件让她困扰的事,反而,她似乎是有些期待的一般。她一点也不在意一个宗妇的位置,其实是不是说,她其实也不太在意自己。或者说,她其实很高兴,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平静离开的借口了? “出门的事准备好了吗?”顾老爷不再纠缠在他看来根本不是事的事,他是很喜欢绮罗的,更何况中间还有师弟段鼎,他不想为了子嗣的问题,此时就吵闹不休,转头看儿子。 “是,派人已经跟各家打了招呼,朝中大战一触即发,儿子约他们在行会见面,商讨配额。”对于公事,顾仁非常专业,扒开刚刚的思绪,对父亲说道。 “也不知道谁主帅。”顾老爷轻叹了一声,他们领的是兵部的差事,所以长春堂这两年,立马从百年老字号,一跃就成了官商,本来开药铺不算商,算工。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纵是富可敌国,却连丝绸都不许穿的。现在他们搭上了官的牌子,干得再好点,也是能给个小吏干干,这样,虽说搭不上士,却也跟商真的划清界线了。 所以顾家非常看中这样的机会。但跟兵部合作,真的很难,平日的供给还好说,若真的有大战,那才是发财的好机会。但是得看谁主帅,还有看合作的军需官是谁。若是麻烦一点军需官,黑起来,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干了,弄不好,一族人跟着完蛋。所以这回顾仁就算是新婚期,也要亲自去一趟的原因。 绮罗安静的喝自己的茶,就好像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顾老爷看看他们,“回去歇了吧,都累了一天了。” 顾仁和绮罗一齐起身,恭敬的行礼告退。等他们离开,顾太太看看顾老爷,“媳妇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烦老二家了,她无子掌药,老二一定会闹腾,不如她自己提出,无子承继时,她不进配药房,让老二没地说嘴。”顾老爷想想说道。 早上顾二叔来,其实就是想说这个,顾仁要出门了,配药房顾老爷忙不过来,只能叫绮罗,顾二叔觉得站在家族的立场上,一个刚刚过门的媳妇,又没生儿子,凭什么进药房?不过绮罗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等绮罗他们走了,顾二叔就算跟顾老爷说了,其实也没达到目的,因为顾老爷听他的才怪,嫁到自己家了,还会出去吗?在顾老爷看来,弟弟是无理取闹,没想到儿媳妇从娘家回来,竟然也这么说了,显然,儿媳妇跟师弟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师弟方正却单纯,没那么多心眼。而媳妇显然被教得太好了,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了。 “不传给媳妇,难不成传给他们不成?”顾太太冷笑了一声,她不是宗妇,但是她分得清里外,媳妇怎么说也是自己人,真把方子传给二房,他们大房只怕真的连水都喝不上了。 “所以你说去抱旁枝的孩子,也没说抱老二家的孙子?”顾老爷笑了,他不是问句,只是逗老妻玩,远远的盯着花园的一角,又发起呆来了。 “希望菩萨保佑,让媳妇快点有个孩子吧。”顾太太双手合拾,对着天地作着揖。 回到房间,绮罗跟平时一样帮着顾仁换上常服,顾仁就那么看着绮罗,她一直这样寂静如水。之前他很喜欢这样的绮罗,他每天在外面已经很累了,对着各式各样的人,他回到家,看到这样的妻子,他觉得很舒心。可是此时,他第一次不确定了。 她刚刚说若二十岁生不出孩子,就自请下堂,所以她不参与家族的药方,她是怕生不出孩子,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帮他生? ps:这两章绮罗是不是有点无情? c 第五十一章 传承之痛 一更 换好了衣裳,绮罗看看顾仁,她还要帮他收拾出去要用的东西,不过她只帮程安收拾过,也不知道一个行商的人要用什么,想想看着他。 “去哪,会很久吗?”她问这个是想知道,她该准备什么衣裳,还有准备多少。 “这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你倒不用急。”顾仁定定神,想想,觉得自己也许想多了,段大夫就是一个凡事都往最坏的地方想的人,当年他学医不成,很大程度上也是被吓的,一拿针,刚想在针炙铜人上试试,结果就被段鼎骂,说他这一下下去,什么病人都死了,被吼完了,原本就吓得要死的顾仁,也就更都什么也不敢做了。也许绮罗就是这个性子,什么都想得太多了。 拉起她的手,拉她到了东厢,那里一般是待客室,也是书房,不过绮罗这两天也实在没时间过来,只是让人把她的一些书放到空位上,但自己却没过来过。 顾仁环顾四周,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没来过?” “还没时间。”绮罗倒是很淡定了,也看了一眼,她的书整齐的摆在墙边的长几上,显然此时书房里还没有给她放书的地方。她想着,过两天,要不要让人打个架子回来,因为这些书,还有父亲的药方都要重新整理,她需要的地方会很大。 顾仁却没注意多出了一堆书,他带他到一个锁着的柜子边上,直接递给她一把钥匙。 “什么?” “私房钱,都归你了。”顾仁说得理所当然。 绮罗怔怔的看着他,谁家的私房钱放在书房里?这位真的让绮罗表示很无语。再看看那个箱子,真心的觉得,这位抢劫去了,这么大的箱子? “不想看看?” “等我有私房了,会往里面放的。”绮罗把钥匙放回了自己的荷包,表示这里以后就是他们一块放私房的地方了,她的私房也会放在里面。 “留着给孩子?”顾仁有点失望,但又问道。 “当然,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绮罗点点头,倒是没什么可矫情的,对她来说,如果她能跟顾仁过下去的话,她当然会生孩子,如果生了孩子,他们的钱自然会留给孩子了。这没什么可矫情的。 “其实,你怕生孩子对吗?”顾仁低头叹了一口气,她表现的太过冷静,正是太冷静了,反而暴露了她的想法,她不想要孩子。 绮罗低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能说她不知道吗?她害怕吗?想了半天,抬头看了顾仁一眼,他并没打算放过她一般。还是认真的注视着她,让她不能回避。 “我不知道,我害怕。是,我害怕,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一个好母亲。不,不是……”绮罗有点乱,她轻轻的摆摆手,好一会儿,“我可能做不到像我爹那样,三岁用《黄帝内经》给孩子启蒙,五岁拿着针炙,手抖了,就要打手,一直打到不抖为止;抱着小兔子,一边哭,一边还要割伤它,然后给它上药、包扎,然后半夜里自己哭醒;上山抓蛇,被蛇咬了,告诉他没事,总会被咬的……” 顾仁轻轻抱紧了她,他理解这个,因为他也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不过,段鼎不会对自己这么严厉,对他来说,自己只是弟子,学不会赶走就是了,但作为他惟一的女儿,学不会就是该死,所以今天绮罗的一切,都是这么一点一滴被逼出来的。 “我很怕他,现在我很佩服他,可是我还是怕他。我娘都不敢保护我。只能看着我一个人,读书到很晚,看着我边哭边写药方。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没法子。可是我不想我的孩子也这样,可是……”绮罗有点冷,这些话其实她连程安都没说过,也许如果顾仁不说起孩子,她根本自己都忆不起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孩子了。 一个家族想要传承下去,就得狠得下心,程家惟一的第三代程锋,程家的宝贝蛋,可是五岁时,就跟所有程家的儿郎一样,拿着特制的小长枪,一板一眼的在演武场上跟着师父苦练着。受了伤,也是繃着小脸,让绮罗给上药,咬嘴唇不敢哭。包括生母的安澜郡主,都不敢说一句安慰的话。 那时绮罗不禁会想,程安小时候也这样吗?应该一样,新婚都一早起身去练武的家规,这就是程家儿郎的责任,谁也不敢承担家族断档的凶险。 所以她也不敢跟程峰有一点感情,她害怕,现在自己有机会做母亲了,她敢吗?顾家传了上百年,医药之上的天赋,一代不如一代,现在他们更多的是商人。娶她回来,其实他们也担心了,于是他们期望着顾家下一代能有所改变,只是这个,她能忍心这么对自己的孩子吗? 顾仁没说话,只是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即便是现在,他看到自己的岳父,有时也会打一个寒颤,所以他从小就羡慕小小年纪就能拿稳针的绮罗,看她安静的远远的独自学习,可是她比他能干太多了。他当想着羡慕了,却没想到她从小所承受的压力。自己也要这样吗?让自己亲生的孩子,害怕自己,然后一想到自己,就会颤抖? 入夜,两人都没睡,白天的事让俩人心情都不太好,晚上俩人都没什么心情亲近了,只是安静的平躺着,望着帐顶发呆。 “娘说的是真的,可以去旁枝那儿抱一个回来。”顾仁突然说道。 绮罗征了一下,怎么会想到直接抱一个回来。 “不是自己生的,严就严了。”顾仁很认真的说道,这是他想了一晚上的结论,亲生的是下不去手,抱一个回来,让宗家再创辉煌也不错。 绮罗怔怔的看着顾仁,半天回不过神来,不是自己生的,自己费什么心教育?没见段鼎就没把顾仁教出来,而祖师爷也没把那个顾老爷教出来? 不过看顾仁那脸,她又噗的笑了出来。被顾仁打了一下,她安静的闭上眼,顾仁把她搂进怀中,并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抱紧她。绮罗没动,没有回身,没有说话,但只是突然安心起来,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第一次很安心的入睡了。第一卷完ps:不是黑段鼎,只是真的,一个女孩能真的成长成绮罗这样,是从小被造就的,这也是为何,即便是重生的绮罗看到父亲还是会发抖的原因。 c 第一章 亮相 二更 出门行商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这一次顾仁除了要把全年的药品先行采购回来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为兵部的订单而准备,但是顾老爷也说了,这是很难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谁为主将,不同的主将,采购的方向都不同,若是一个不小心,他们就可能承担巨额的风险。 所以第二天,也是绮罗成为顾家媳妇的第四天,她就坐在了长春堂的议事房里了。里面除了顾老爷,顾仁,顾二叔之外,其余的就是族中的族老,这代表了长春堂顾家的最高权利机构。 “这是宗妇!”顾仁淡淡的指了绮罗一下,就算是介绍过了,他甚至没帮绮罗介绍那些族老谁是谁,但这也是一种态度,只要知道绮罗是宗妇就好了。 整个议事房里,除了绮罗就没别的女子了,事实上,这种会议,连顾二叔家的顾义也没有资格参加的,这也就是一种态度了。 绮罗对大家点点头,安静的坐在丈夫的身边。安静的听着大家说话,她今天出来,其实多少是跟着公公,丈夫出来见见人,过几天顾仁出门之后,她是代表顾仁坐在这儿,代表他行使宗孙的权利与义务的。 而在座的除了顾二叔显得有些不满之外,其它人也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显然他们习惯了。之前顾老太太在生之前,就能顾老爷也得坐在下首,这种会议是老太太坐中间给大家训话的,这就是宗妇的地位。 顾老爷不是那喜欢拖泥带水的人,直接摆摆手,让大家坐好,谈正事。 朝庭要用兵,怎么安排进货量,还有作坊的能力,这些都是要谈的。 绮罗当年管的就是医帐,药品采购这块也是她负责的,对她来说,她从来就是站在兵部的立场来想这个,第一次在药商的角度在看这个。她只是开单子,她从来就没想过商家有没有存货这个问题。现在看他们这么认真的在讨论,她都觉得自己当年是不是也没顾及到商家的立场? 对商家来说,进多了,兵部不要,而药也是有时效的,卖不出去,商家就只能自己认赔。进少了、或者一个没想到,直接没定,兵部的单子应不上,那不是取消一个供奉就可以解决的。全族都要担责任,弄不好,一个贻误战机,全族人的脑袋就跟着落地了。当然,这个是最坏的结果,不过,最坏的结果也是结果不是。 “宗妇,你有什么看法?”顾二叔突然点了她,显然,此时想给她来一个措手不及。就算她规矩好,药学佳,但作为一个兵部供奉要做的事,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第一次接触,让她说看法,摆明了就是不怀好意了。 “擂台打了这么久了,能打听到谁做主帅吗?”绮罗懒得跟他们假客气,昨天听顾老爷说过主帅的问题,她现在扫了一眼在座的,直接提出来。 顾老爷和顾仁面上不露,但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无比庆幸昨天有谈过这个,让她听到了一点。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顾二叔却是再了解不过这对父子了,倒是觉得自己也许有了底气。 “若能知道,我们会烦成这样吗?”他冷哼了一声。 “由此时朝中的现状来看,非秦即程,秦家的小公爷上次受伤较轻,擂台赛上,应该算是他胜了吧?不过程家儿子多,伤了一个,还有两个,所以很难猜。”顾仁帮媳妇儿提了一下,以他的立场,他此时太过大包大揽,反而是害了绮罗,因为这是宗妇的第一场亮相,不能有一点瑕疵。 绮罗抿着嘴,这是很麻烦,秦家打仗的风格跟程家是两个极端,正是这样,所以两家才会政见不合。程家老爷子性格温和,打起仗来,爱惜子弟兵,凡事身先士卒,但这样,反而受伤的人多。因为这样,伤药的采购量就大得多;而秦家不同,秦家老爷子性子刚猛,要求子弟兵一鼓作气,勇往直前。他们要么战死,要么还是战死。 太君就说过,程老公爷曾经不满秦老爷子,认为他有伤天和。但太君轻叹了一声,其实战后清点,秦家的伤亡之数是少于程家的。所以说为帅者,狠不见得不慈,而慈何尝不是狠。 于是这样两个风格迥异候选的主帅人选,只怕一般药房要愁死。长春堂能咬下这块骨头,不能不说,他们的实力非凡了。 “秦小公爷和程二少爷不是在仁心房诊治的吗?宗妇你看他们伤势如何?”顾老爷了解儿子的心意,也跟着接了一句,顾老爷这句接得好多了,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两位小爷都是自己亲家救回来的,所以想想看,宗妇的地位还用说吗? “两位其实伤得差不多,休养了这么久,上战场都没问题,只看两家会不会因此而相互谦让了。”绮罗想想摇摇头。 虽说上一世,是程家出兵,不过那是因为程安把秦修给打死了。这回秦修活得比程安可好多了,所以让绮罗猜,她都猜不出结局的。 秦修虽说伤重,但是抢救及时,又有护心丸的作用,恢复得不错。而程家老太君是人精,根本不想让程安好得太坏,于是现在还传说程家二少卧床不起中。不过以绮罗看来,这还是两两之数,程安能半夜爬墙,出征算什么大问题。不过擂台之事,秦家理亏,于是说不得这回就让了,反正秦家也不缺这一时半会的功劳。当然程家也是,他们还要脸,儿子打擂输了,怎么好意思要出兵权。所以此时还是难说的得。 “要不,请亲家公打听一二?”某位族叔说道。 “胡说八道,亲家公是连诊金之外的礼物都不收的性子,怎么会去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顾老爷根本不看绮罗就直接吼道,他与段鼎几十年的兄弟情,他根本不会让人污了段鼎的名声。 绮罗此时对公公倒是越发的有好感了,轻轻的抿了一下嘴,看着往年订货的记录,拿起笔开始增减起来。 c 第四十九章 观察 “怎么这么早?”顾太太还吃了一惊,他们老两口在花园里喝茶,招手让他们过去一块坐。 绮罗顺手接过了顾太太手中的茶具,看看,是老太太喜欢的油茶,让人换了茶叶,重新磨茶,专心烹煮,回话的事交给顾仁去了。 茶煮好了,温一下,慢慢调入蜂蜜,才奉到了公婆面前。也给顾仁来了一杯。 “绮娘煮的茶好吃,她说我以后要少吃油茶,对身子不好呢。”顾太太忙笑咪咪的对顾老爷说道。 绮罗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喜欢油茶的不是顾太太,而是顾老爷,是啊,一个能哄了老公一辈子的女人,这些小细节上,自然也是以老公的喜恶成自己的喜恶的。此时顾太太这么说,其实也是告诉顾老爷,以后改习惯为好。 “倒是清香温润。”顾老爷喝了一口,不置可否,轻轻的放下了茶碗,“仁儿说你不想配药?” 刚刚绮罗专心的煮茶去了,她有一点好,对于不想听的,她就能真的专心的不去听,完全当自己是透明的,所以刚刚顾家父子在谈什么,她还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等媳妇有了孩子,再参与为好。”绮罗看了顾仁一眼,坦然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你也小心过了,顾家没有纳妾的规矩,纵是你不生,在旁枝之中抱一个回来,谁还能越得过你去?这种事,上辈先祖又不是没做过,有章程的。你是我们承认的宗妇,就一辈子都是。”顾太太轻拍了她一下,毫不在意的说道。 “顾家还是传承下去,血脉当然还是自己的好。若媳妇二十岁时,还不能为顾家开枝散叶,媳妇自请下堂,望公公婆婆成全。”绮罗低头说道。 顾仁刚刚一直在观察着新婚的妻子,是观察,成亲时,他很兴奋,很快乐,小妻子很害羞,很守礼,一切都如梦中一般完美。而这一切,这一刻让他不确定了。刚刚在车上,她说若二十岁时生不出孩子,让自己休了她时,她是很认真的。而回来烹茶,她很平静、安祥,对她来说,这不是一件让她困扰的事,反而,她似乎是有些期待的一般。她一点也不在意一个宗妇的位置,其实是不是说,她其实也不太在意自己。或者说,她其实很高兴,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平静离开的借口了? “出门的事准备好了吗?”顾老爷不再纠缠在他看来根本不是事的事,他是很喜欢绮罗的,更何况中间还有师弟段鼎,他不想为了子嗣的问题,此时就吵闹不休,转头看儿子。 “是,派人已经跟各家打了招呼,朝中大战一触即发,儿子约他们在行会见面,商讨配额。”对于公事,顾仁非常专业,扒开刚刚的思绪,对父亲说道。 “也不知道谁主帅。”顾老爷轻叹了一声,他们领的是兵部的差事,所以长春堂这两年,立马从百年老字号,一跃就成了官商,本来开药铺不算商,算工。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纵是富可敌国,却连丝绸都不许穿的。现在他们搭上了官的牌子,干得再好点,也是能给个小吏干干,这样,虽说搭不上士,却也跟商真的划清界线了。 所以顾家非常看中这样的机会。但跟兵部合作,真的很难,平日的供给还好说,若真的有大战,那才是发财的好机会。但是得看谁主帅,还有看合作的军需官是谁。若是麻烦一点军需官,黑起来,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干了,弄不好,一族人跟着完蛋。所以这回顾仁就算是新婚期,也要亲自去一趟的原因。 绮罗安静的喝自己的茶,就好像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顾老爷看看他们,“回去歇了吧,都累了一天了。” 顾仁和绮罗一齐起身,恭敬的行礼告退。等他们离开,顾太太看看顾老爷,“媳妇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烦老二家了,她无子掌药,老二一定会闹腾,不如她自己提出,无子承继时,她不进配药房,让老二没地说嘴。”顾老爷想想说道。 早上顾二叔来,其实就是想说这个,顾仁要出门了,配药房顾老爷忙不过来,只能叫绮罗,顾二叔觉得站在家族的立场上,一个刚刚过门的媳妇,又没生儿子,凭什么进药房?不过绮罗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等绮罗他们走了,顾二叔就算跟顾老爷说了,其实也没达到目的,因为顾老爷听他的才怪,嫁到自己家了,还会出去吗?在顾老爷看来,弟弟是无理取闹,没想到儿媳妇从娘家回来,竟然也这么说了,显然,儿媳妇跟师弟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师弟方正却单纯,没那么多心眼。而媳妇显然被教得太好了,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了。 “不传给媳妇,难不成传给他们不成?”顾太太冷笑了一声,她不是宗妇,但是她分得清里外,媳妇怎么说也是自己人,真把方子传给二房,他们大房只怕真的连水都喝不上了。 “所以你说去抱旁枝的孩子,也没说抱老二家的孙子?”顾老爷笑了,他不是问句,只是逗老妻玩,远远的盯着花园的一角,又发起呆来了。 “希望菩萨保佑,让媳妇快点有个孩子吧。”顾太太双手合拾,对着天地作着揖。 回到房间,绮罗跟平时一样帮着顾仁换上常服,顾仁就那么看着绮罗,她一直这样寂静如水。之前他很喜欢这样的绮罗,他每天在外面已经很累了,对着各式各样的人,他回到家,看到这样的妻子,他觉得很舒心。可是此时,他第一次不确定了。 她刚刚说若二十岁生不出孩子,就自请下堂,所以她不参与家族的药方,她是怕生不出孩子,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帮他生? c 第五十章 传承之疼 第一更 换好了衣裳,绮罗看看顾仁,她还要帮他收拾出去要用的东西,不过她只帮程安收拾过,也不知道一个行商的人要用什么,想想看着他。 “去哪,会很久吗?”她问这个是想知道,她该准备什么衣裳,还有准备多少。 “这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你倒不用急。”顾仁定定神,想想,觉得自己也许想多了,段大夫就是一个凡事都往最坏的地方想的人,当年他学医不成,很大程度上也是被吓的,一拿针,刚想在针炙铜人上试试,结果就被段鼎骂,说他这一下下去,什么病人都死了,被吼完了,原本就吓得要死的顾仁,也就更都什么也不敢做了。也许绮罗就是这个性子,什么都想得太多了。 拉起她的手,拉她到了东厢,那里一般是待客室,也是书房,不过绮罗这两天也实在没时间过来,只是让人把她的一些书放到空位上,但自己却没过来过。 顾仁环顾四周,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没来过?” “还没时间。”绮罗倒是很淡定了,也看了一眼,她的书整齐的摆在墙边的长几上,显然此时书房里还没有给她放书的地方。她想着,过两天,要不要让人打个架子回来,因为这些书,还有父亲的药方都要重新整理,她需要的地方会很大。 顾仁却没注意多出了一堆书,他带他到一个锁着的柜子边上,直接递给她一把钥匙。 “什么?” “私房钱,都归你了。”顾仁说得理所当然。 绮罗怔怔的看着他,谁家的私房钱放在书房里?这位真的让绮罗表示很无语。再看看那个箱子,真心的觉得,这位抢劫去了,这么大的箱子? “不想看看?” “等我有私房了,会往里面放的。”绮罗把钥匙放回了自己的荷包,表示这里以后就是他们一块放私房的地方了,她的私房也会放在里面。 “留着给孩子?”顾仁有点失望,但又问道。 “当然,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绮罗点点头,倒是没什么可矫情的,对她来说,如果她能跟顾仁过下去的话,她当然会生孩子,如果生了孩子,他们的钱自然会留给孩子了。这没什么可矫情的。 “其实,你怕生孩子对吗?”顾仁低头叹了一口气,她表现的太过冷静,正是太冷静了,反而暴露了她的想法,她不想要孩子。 绮罗低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能说她不知道吗?她害怕吗?想了半天,抬头看了顾仁一眼,他并没打算放过她一般。还是认真的注视着她,让她不能回避。 “我不知道,我害怕。是,我害怕,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一个好母亲。不,不是……”绮罗有点乱,她轻轻的摆摆手,好一会儿,“我可能做不到像我爹那样,三岁用《黄帝内经》给孩子启蒙,五岁拿着针炙,手抖了,就要打手,一直打到不抖为止;抱着小兔子,一边哭,一边还要割伤它,然后给它上药、包扎,然后半夜里自己哭醒;上山抓蛇,被蛇咬了,告诉他没事,总会被咬的……” 顾仁轻轻抱紧了她,他理解这个,因为他也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不过,段鼎不会对自己这么严厉,对他来说,自己只是弟子,学不会赶走就是了,但作为他惟一的女儿,学不会就是该死,所以今天绮罗的一切,都是这么一点一滴被逼出来的。 “我很怕他,现在我很佩服他,可是我还是怕他。我娘都不敢保护我。只能看着我一个人,读书到很晚,看着我边哭边写药方。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没法子。可是我不想我的孩子也这样,可是……”绮罗有点冷,这些话其实她连程安都没说过,也许如果顾仁不说起孩子,她根本自己都忆不起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孩子了。 一个家族想要传承下去,就得狠得下心,程家惟一的第三代程锋,程家的宝贝蛋,可是五岁时,就跟所有程家的儿郎一样,拿着特制的小长枪,一板一眼的在演武场上跟着师父苦练着。受了伤,也是繃着小脸,让绮罗给上药,咬嘴唇不敢哭。包括生母的安澜郡主,都不敢说一句安慰的话。 那时绮罗不禁会想,程安小时候也这样吗?应该一样,新婚都一早起身去练武的家规,这就是程家儿郎的责任,谁也不敢承担家族断档的凶险。 所以她也不敢跟程峰有一点感情,她害怕,现在自己有机会做母亲了,她敢吗?顾家传了上百年,医药之上的天赋,一代不如一代,现在他们更多的是商人。娶她回来,其实他们也担心了,于是他们期望着顾家下一代能有所改变,只是这个,她能忍心这么对自己的孩子吗? 顾仁没说话,只是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即便是现在,他看到自己的岳父,有时也会打一个寒颤,所以他从小就羡慕小小年纪就能拿稳针的绮罗,看她安静的远远的独自学习,可是她比他能干太多了。他当想着羡慕了,却没想到她从小所承受的压力。自己也要这样吗?让自己亲生的孩子,害怕自己,然后一想到自己,就会颤抖? 入夜,两人都没睡,白天的事让俩人心情都不太好,晚上俩人都没什么心情亲近了,只是安静的平躺着,望着帐顶发呆。 “娘说的是真的,可以去旁枝那儿抱一个回来。”顾仁突然说道。 绮罗征了一下,怎么会想到直接抱一个回来。 “不是自己生的,严就严了。”顾仁很认真的说道,这是他想了一晚上的结论,亲生的是下不去手,抱一个回来,让宗家再创辉煌也不错。 绮罗怔怔的看着顾仁,半天回不过神来,不是自己生的,自己费什么心教育?没见段鼎就没把顾仁教出来,而祖师爷也没把那个顾老爷教出来? 不过看顾仁那脸,她又噗的笑了出来。被顾仁打了一下,她安静的闭上眼,顾仁把她搂进怀中,并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抱紧她。绮罗没动,没有回身,没有说话,但只是突然安心起来,一个温暖的怀抱,让她第一次很安心的入睡了。 c 第二章 应对之法 “在做什么?”顾仁看到了,问了一声。 “按程家出征的数量买吧,多好过少。万一是秦家出征,想办法把多出的成药交给边关守军。”绮罗没有抬头,她当年做的就是这个,她对程家的采购方式实在太了解了,她划出的,几乎就是精准的。按着这个买,万一真的多出来了,再想办法,去找程家的军需官,程家麾下也有边关守将,这些也是用得着的。 “会不会是两家联合出征?”顾二叔不满起来,他看不上绮罗此时已经拿笔添改订单的样子,这是宗族会议,她此时虽说是宗妇,但毕竟是第一次,这是学习,不是让她来做主的,自然看不顺眼了。 “不可能,两家同是开国公,又是政敌,行军打仗也得有主有从,药品采购权谁也不可能轻易交出的。”绮罗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她军中十八年,军事也许她不懂,可是行军之事,她还是明白的。毕竟太君年纪大了,很多事,她要帮着张罗一二,太君也会跟她解释为何会如此,多少年来,这已经成就了她的本能。还有一句她没说的是,两家真的联合了,圣上就该睡不着觉了。 顾仁侧头看着妻子,这才是最真实的她吗?虽然不经意,可是全身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人不得不折服? “按宗妇说的做吧!”顾老爷其实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想的是,如果是秦家掌兵,他们就马上把成药转卖给外地的中小药店,毕竟长春堂的老字号,还是有点优势的。不过听媳妇说可以卖给守将,倒也是个思路,毕竟为兵部做的,跟为民用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操作方式。当然,此时他这么说,无形之中也就抬高了绮罗在顾家的声望,她第一次亮相算是成功的了。 绮罗一直在看单,突然她看到了回程的时间,怔了一下,“你八月才能回来?” 顾仁笑了,他以为是此时绮罗问这个是觉得时间太长,不过他这回要去很多地方,毕竟药材的采购地不是一个地方,交通不便之下,交易行会,是按省分的,只能从南到北,一个个的来。 绮罗没问过他具体时间,她不太敢问,但是此时问,还真不是为了她舍不得丈夫,而是这个时间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啦?”顾老爷本来想说散会的,结果看媳妇那样,还真不像是小俩口之间的小暧昧。 “今年的擂台这么早,连我们都知道大战一触即发,若按往年的时间来准备,只怕晚了。”绮罗不能说自己是知道出征的日期的,只能以擂台开说,轻轻的敲敲额头,顿时觉得天空一片黑暗了,如果定的就是八月,那么时间上一定来不及了,万一真是程家出征,万一还是上一世的时间,顾家这回就完了,“公公,马上得让人清库,外伤用药,暂时不要再卖了,还有看看能不能向同行调货,能做多少做多少。” “会吗,会吗?”顾二叔这回顾不上跟绮罗对着干了,一听这话,急得嚷了起来。 顾仁和顾老爷对视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明显的,他们也抽了一口冷气,是啊,万一提前了,顾家怎么办? “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存货、调货是后着,现在怎么应对之前可能会发生的事。 “师兄过会去兵部领签,确定一下他们要的药品数额、时间,如果有签子在,到时,咱们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绮罗很熟悉兵部的操作,想想说道。 “没有这个规矩,若是能提前下签,就谁都能做供奉了。”顾老爷摇头,说白了,能给兵部做供奉,就是长春堂够大,实力够强。若是能下单出药,就真的谁都能做的了。 “公公也不用妄自菲薄,长春堂百年老店,伤药上,其实是各家所不及的,不试怎知不行?”绮罗摇头,她做了这么多年,兵部供奉是有几家,但是长春堂主要负责的就是外伤药,因为他们家有几种是外间没有的,这才是兵部最早与长春堂合作的原由。她是负责了这块之后才知道的,只是官就是官,人家就是要让下头的商家们知道,是你们巴结我们,而不是我们巴结你们。现在,形式逼人的情况下,她不得不站在夫家的立场上来想这事,如果成功,那么,以后就能成惯例,至少,将来不会为了谁是主帅来烦恼了。长春堂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了。 “爹,宗妇说得对,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儿子过会就会去谈,还有就是按宗妇说的,您马上让人清库,这些日子,要辛苦爹了。” “对了,公公,虽然媳妇不能接了药方,帮公公配药,但是媳妇觉得有些事倒是可以改改。之前公公是让人送药进配药房,配好后,再由心腹磨成药粉,送到作坊,这个爹太累不说,更重要的是不利于药方的保密。毕竟多一个人看过药材之全部,对家族来说都是风险。媳妇想,要不把要送到后院的所有药材,都先磨成粉。爹直接由药粉配药。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这个是绮罗听顾仁说过的家里配药的程序之后,有点无语。老爷子多大岁数了,顾仁不在家,自己又不肯进去,老爷子得把自己累死。还是想想法吧。 “这主意不错。”顾仁眼睛一亮,因为之前的配药法子是祖宗传下来了,他们都没想过要改法子。现在宗妇这么说了,想想也是,一百年前,家里的药方、药丸才多少。经过了一百年,药方每代都在加,销量又增加得太快,现在又加了兵部的单子,就算现在俩父子一块做,其实也是从小屋里出来时,他都觉得全身都没力了。 “祖宗……”一位族叔说道。 “祖宗家法是要保密,现在我们更是要保密,为了家族。”顾仁冷冷的看了那位一眼,大家都不再说了。包括顾二叔,因为药方这个,只有宗主、宗孙、宗妇才能参与,其它人无论心里怎么想的,但明面上,谁也不敢再置喙了。 c 第三章 上岗 绮罗正好抬头看见了,顾仁其实里外还真不一样,或者说,在绮罗看来,在外面的顾仁稳重、强势,很有家族继承人的气势,但回到房间,他又显得很温和,没什么脾气。当然白天的他和晚上的他也不同,白天的他,绮罗觉得相处起来还不错,不累心,是个好的伙伴;可是晚上的他,火热得好像要把她烧化,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还有事?”顾仁看妻子在看他,柔声说道。 “哦,这回你带些止血散去,告诉他们,今年我们换了方,效果非常好,只是使用时,患者会很疼,不过只是原方价格的一半。”绮罗定定神,轻轻的说道。 “一半?”药方是他们父子都看过的,那个只有原方成本的四分之一,加利润,这位加到了一半? “如果他们大批定货,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做其它了,所以让他们先给我们签子,我们以止血散为主,其它为辅。”绮罗抿着嘴,轻轻的说道。 顾老爷和顾仁都是生意人,他们之前以为绮罗报价是为了让兵部有还价的空间,没想到,她是以止血散来稳住时间不够的劣势。 绮罗的止血散便宜是因为药材非常常见,就算用时会疼一点,但是对受伤的士兵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止血散是兵部每年最大的进货品种就是这个,而绮罗带这个来陪嫁,其实比那个风湿丸还让顾老爷开心,因为他们做的就是兵部的生意,这个实在太合适了。 现在告诉兵部,我们有比市面上便宜一半的止血散。但是我们就只有这个能力,如果你们要大量订购,我们就只能压缩其它的品种。你们得先给我们签子,不然,我们负不起这个责。当然提高价格也就是为了补偿其它的品种的损失罢了。 “我知道了。”顾仁点点头。 顾老爷则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没有,这就是宗妇。” 顾二叔和其它族老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说什么,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宗妇从娘家带来的止血散,是能帮顾家度过这次难关的,除了顾二叔,大家一齐夸起宗妇来,反正只要让大家有钱分,不担责任,他们都不很介意的。 当然了,顾二叔的脸色是有些难看的,不过,难看也没法,毕竟方子是人家的陪嫁,如果谈成了,她在这家的地位也就更没人能撼动得了了。 会开完了,顾仁去兵部谈生意,绮罗本想回去陪顾太太,结果被顾老爷叫到了长春堂的小帐房,其实这里是顾老爷子平时守店的办公室。 这里就在长春堂的后面,因为长春堂和仁心堂不同在仁心堂是医馆,以医为主。而长春堂就是药店,就是卖药的,所以他们的后堂没有留医处,但是长春堂可是大药局,他们人多、事杂。所以,两边的屋子,都有各位管事的负责处理着各地的杂事,最后,报到顾老爷的小账房来。所以,这里是整个长春堂最高权利的中枢。 “你爹把你教得很好,其实他一辈子不喜成药,固执的以为,为医者,当以病为先,成药只能只急罢了。不过为了你,竟然还是做了这些事,想来很是为难吧?”顾老爷示意她坐下,自己笑了一下。 绮罗本来就不善言辞,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老实垂头听训。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从小就这样,顾老爷倒是没什么多想的。 “你刚刚说,把药换药粉,好保密吗?”顾老爷想想说道。 “其实运多少药材和运多少药粉没什么区别,只看大家是不是有心人了,公公何不准备一些密法,就算主要药材曝光,但是没有公公的密法,还是没成成药的。”绮罗这个倒是能说说了。她其实一直觉得凡事自己做的方法很可怕,不如把大部分的药材曝光,费力的事由下头人做,他们是主家,他们只要掌握核心的技术即可。当然,就算不是核心技术,只要让人知道你们有核心技术就成了。 顾老爷也在药行了混了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想改了,不过他是顾家人,是宗主,他说改,就是违反了祖宗家法,得换个人来说要改,宗妇提出来了,他自然可以改了,说得好听,是尊重宗妇的意见,毕竟宗妇是家族传承的载体,宗妇在顾家的地位是很超然的。当然了,这也是上辈祖宗因为没儿子,领了一个儿子回来,于是怕领来的儿子不安份,特意提高的;然后到顾老太太时代,又不中年守寡,于是替儿子守着家业,强势震摄旁枝,她不得不再一次提高宗妇的地位。 因为这样,对宗妇的要求也就更高了,不然,顾太太明明是顾老爷的妻子,但是她却不是宗妇的原因,因为重要,于是,没有能力的,是得不到这个位置的。于是,她在家族的地位,仅次于宗主和宗孙,但她的要求,宗主也是要慎重考虑,不能轻易否决的。 “仁儿行商这一段时间,你要替他管事,长春堂的事多,且杂,对医,对药,你很在行,现在我教你日常。”顾老爷也不再废话了,开始拿出账册,开始教绮罗长春堂的日常流水。 这个绮罗倒真的不会,她是会管家,管账,会帮兵部采购药材,但是说到管理一个药铺的日常,绮罗还真的没接触过,好在账册她是看得懂的,听顾老爷解释,她倒是能类比了。 长春堂之前已经说了,他们是以成药为主的,因为药材的价格是由行会定的,要照顾小药铺的生意,他们是从大药铺里进货的,所以成本比大药铺高得多,若大药铺打价格战,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药材看似有利润,但是,比起成药来,那就是毛毛雨了,这也是为何,每一家成名的药铺都有自己的成名药方。像仁心堂,除了有段神医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著名的风湿丸。 顾家很已经传了上百年,成名的药很多,这也就奠定了他们在京城药铺的龙头地位。于是他们家的药铺看着是很大,很辉煌。但是他们看不到的是,在侧院里的,那里有几十个伙计日夜不停的在做着各种药丸。长春堂,那个辉煌的门脸不如侧院那个无声无息的作坊。而这两样加起来,也不如侧院后面的配药小屋。这就是长春堂的支柱! ps:看到大家说家斗了,你们啥时候看小p真的为个小小的家,而斗过?真没那个精神好不,你们要相信,绮罗是做过将军的人,她在乎一个药房世家才怪,若不是这是顾仁要的,她才懒得管呢。 c 第四章 账册背后 作坊由顾二叔家的顾义掌管着,药房这边坐堂医是姑父柳大夫,药房的掌柜是顾二叔。而药房的进出由顾仁管着,有空还帮着老爷子配药。 看着顾义管着重要的作坊,但是其实顾义管的是最没用的,因为作坊只管做药,既无药方,又无销售权,所以真的没啥用。所以由此也可以看出,顾老爷也不是那种真的完全的放心二叔一家的。药房掌柜,看着也是实权,但是问题也在这儿,他只是管着药房每日的流水,进药,出药的渠道全在顾仁的手中,他想想插手也没用。 现在老爷子教绮罗的,其实就是权利的分配。日常来说其实对他们来说,宗家掌握的就是全盘,每日里流水能有多少钱,他们更多的是分销,这些分销才是他们长春堂能养着一个宗族的根本。 其实工作真的不难,这其实比她在军营里管理医帐要简单多了,别看她只采购,但是她采购完了,医帐里不止她一个大夫,各人有各人的习惯,还有军需官其实也不止一个人,他们面对的那些供奉也不止一家,协调好这些人,其实并不容易,十八年做下来,现在其实把账本一看,再听顾老爷说说权利结构,还真的就没什么了。 顾老爷真心觉得师弟对绮罗的教养实在太好了,他倒是一点也没怀疑,那个方正的师弟怎么就教出这样的一个女儿的。他只想着,只怕是师弟对儿媳妇的定向培养,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该说的说完了,让绮罗就留在小账房里看账本,自己回去午饭了。绮罗本想回去侍奉,被老爷子否决了,连她的午饭都是送到小账房里。 绮罗默默的翻看着这些年的账册,她有自己看法,老爷子其实只说了一个大概,把她留在这儿,显然是有东西让自己看,他想让自己看什么? 顾仁是请兵部吃完饭才回来的,脸红扑扑的,看神色很开心的样子,显然,他是谈成了。她起身叫人送茶来,她重新调配了一下,让顾仁解酒。 “爹去午睡了?”看时辰,是老爷子休息的时候。 “嗯。”她坐到边上,把正位留给顾仁。 “看到什么?”顾仁随手翻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茶,这么喝茶,若让贵族们看到了,只怕得被笑死了,不过绮罗当自己没看到,只是细心的收拾起那些账册,一一还原,“不看了?” “没意思!”绮罗收拾好了,想想,觉得自己一早上好像都浪费了,真的挺没意思的。 “看出来了?” “行了,公公不想管,你也别管了,只要不过份,不影响大局就可以了。”绮罗轻笑了一下,想想眉头一挑,看向了那顾仁,“要我动刀吗?” 如果说顾家父子不好管,那么,作为新来的宗妇,开山立派,总要拿点东西出来练手的,让人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承担宗妇的责任,这是顾家父子的想法吗? “行了,新媳妇管那么多做什么,你老实的呆着,不出错,等我回就成了。”顾仁一摆手,茶已经喝完了,轻轻的放下碗。绮罗刚递出帕子,结果顾仁已经用袖子擦了嘴。绮罗这回真的无语了,想装看不到都不成了。只能歪着脑袋看着他,他忙接过帕子胡乱的擦了一下嘴巴,看看绮罗,想想,又用帕子擦了一下袖子,绮罗噗的笑了,本来屋里气氛挺好的,他们夫妇其实还是挺需要时间来接触的,在卧室里,实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这儿,借着铺子的事,倒是相互了解一下,不过,这种温馨时刻,还是被人打破了。 “大哥!大嫂也在啊。”顾义进来,随便跟大家打了一个招呼,转向顾仁,“怎么样,兵部答应了没?” “是,已经下了签子,这次,我们长春堂一半的订单就是止血散,其它的顺便也签了,你作坊那边就辛苦了。”顾仁示意他坐下。 绮罗没说话,安静的再煮茶,轻轻的重新给他们兄弟各上了一杯,她此时不能走,只能无聊的听着他们兄弟对话,不过她倒是听出点门道来了,这位是没有资格参加家族的会议的,此时他来,显然是顾二叔已经回去告诉他了,不过也是管着作坊,他要凭着单子让作坊出产的。 “对了,大嫂想改法子,让大伯配药粉,这主意真是好极了,这样反而容易保密。”顾义热情的对绮罗笑道。 “爹年纪大了,我若不在家,很多事,他做也吃力,若是调配药粉倒是相对简单一些。你注意一下,药材要盯紧一点,之前爹顺便会查查药材的品质,现在之前的事,你要盯得紧一点。”顾仁低头喝茶,似乎随口说道,不管顾义看到没,绮罗看到了顾仁眼光闪过的一丝光亮。 她轻轻的把帕子放在几上,就在顾仁能看到的地方,让他喝完了,好记得擦嘴。顾仁又笑了,无奈的拿着帕子擦嘴,一下子就把刚刚眼中那点亮光给掩饰了,让人会以为,他所有的失态,是因为身边有新婚的妻子。 绮罗也懒得听了,回头看架上有本药书,顺手拿过,自己翻看起来,沉寂得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一般,此时,就完全没有宗妇该有的架式了,她就像只是来陪伴顾仁的,而不是过来管铺的。 终于顾义和顾仁哈喇完了,准备离开了,跟绮罗打招呼时,绮罗终于合上了书,想了一下,“小叔叔以后记得敲门。” 顾义一下子脸涨得通红,讷讷不能语。 “这话也对,以后我不在,这里就是你大嫂,你这么乱闯是没规矩。”顾仁倒是一凛,马上严肃的说道。 顾义抱拳而下,即没说知道,或者不知道。不过绮罗当他听见了。 c 第五章 生意 “真的看进去了吗?”顾仁看看那本书,他注意到,绮罗虽然翻得慢,但是她是在翻的,不过他和顾义在聊天,他不很相信绮罗能看得进去。 “好些都是错的,可是没笔。”绮罗深深的皱着眉,表情万分的痛苦,她已经几天没看书了,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面目可憎了。 顾仁大笑起来,他当然知道绮罗的习惯,一个从五岁就研习医术的人,让她三四天浑浑噩噩的过了,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她已经不能出去行医了,长春堂的宗妇再怎么着,也不会抛头露面了。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看书,研习新的药方了。 “其实这里爹用得也少,若是怕娘找你玩,可以改成书房,你白天没事可以在这儿看书,做你喜欢的事。没事大家不会来找你的。” “所以我其实就是个精神的象征?”她每天坐在这儿,表示宗家有人,有大事人家才会来,但是,大事时,顾老爷自然也来了,所以她其实也真没什么事可作的。既然没事,却还要让她把这儿改成她喜欢的样子,然后,在顾仁不在时,她要坚守在这儿,这个倒是挺有趣的。 “这里出门左手边的小门就是作坊,右手边的小门通药库,前面是药铺。闷了,可以四处转转。”顾仁笑了一下。 绮罗明白顾仁的意思了,这里是长春堂的中枢,顾老爷和顾仁都是坐不住的,主要是外头的事也挺忙的,自然不能天天在药铺里盯着各处,而自己坐在这儿,闷了,四处看看,自己既懂医,也懂药,只要自己在这儿,外面各种的声音其实也瞒不过她的,她不是精神的象征,而是守门的。 她突然想到了程安,程安临走之前也给了她一个匣子,里面是他的私房钱,不过他很羞涩,说自己之前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要存钱,但现在有媳妇了,他会保证,他一定给她赚钱,然后就开始絮叨,让她别天天看书,别去做粗重的活,让她没事时,跟嫂子妹妹玩玩就好,日子要过得轻快些。若是想家了,就跟娘说,娘会派人送你回去看岳父岳母的…… 程安那时就是个话痨,简直把方方面面的都说了一个遍。程安的絮叨,让她上一世记了一辈子,每一句话,她都记得,然后虽然她没一项遵守了,不过,每每打破时,她就会想到程安的脸,支持着她活着的,就是那些话,那张笑脸。现在顾仁也要离开了,给她的虽然没什么嘱咐,可是交给了她一个家族。 “想什么?”顾仁发现她又走神了,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刚刚顾义没进来之前,顾仁心情是很好的,绮罗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他们时间又太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相处。 顾仁从小受宗孙的教育,十五岁自己出门做生意,可以说,一言一行都是按着继承人的标准在要求着,这不是培养一个贵族,而是培养一个家主。所以顾家对他的要求是稳重,得体,敏锐。但毕竟,他才十八岁,他还没修练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地步。 所以,对他来说,让他和绮罗找话题,其实也挺难的。现在可以坐在这儿,聊聊家里的事也挺好。虽然也不知道别人的夫妻之间会聊什么,但对于他们这两个木讷的人来说,也许这样就挺好。 不过为什么好好的她又走神了,这就让顾仁有点无奈了,显然,小妻子就这习惯,段家没有人话多,边吃饭边想自己的事,这是他们习惯,段大夫也是,说着话,就能想到自己之前的方子,然后就不说了,拢着手想自己的,若敢打断他,等着的就是一顿板子了。 “一个药方。”她干笑了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止血散的药方很简单,公公不用通过作坊自己就能配,只要他们把各种药粉弄一块就成了。但是量太大,得想个办法;还有就是,由小叔把药材磨粉,送到后面配药,真的混进些相似的,磨成粉了,公公就没法了。药出一点问题,长春堂就完了。你这样纵容,想不教而诛,这好吗?” 顾仁看了她一眼,好半天,对她笑了一笑,却没解释什么。绮罗也不介意,反正她是很随意的,只要顾仁希望就成了。 “怎么想到用止血散去弄兵部的签子。”顾仁想想换了一个话题。 “也就那么想想,本来弄出来就是针对……平民的。痛就痛点,但止血的效果极好,关键时,是能救命的。兵部又不是傻子,本来就要进货,我们便宜一倍,他们自然要全向我们订。”绮罗笑了笑,倒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可说的,对她来说,兵部的事反而比顾家人的心思好猜。 “带你看作坊去。”顾仁起身,并拉起了绮罗,绮罗无奈,只能跟随,她对这个没多大的好感,她也做药的,所以对别人做药,兴趣真不大,她做药是打发时间,更多是试验,等方子成熟了,直接派人送给顾仁,她下二回出征时,就会直接给长春堂下单,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算是帮顾仁吗?还是顾仁在帮她?毕竟长春堂的生产能力只有这么大,她给了签子,就让出货,从来就没问过他们能能出。 “如果兵部给了咱们大于生产力的签子怎么办?”绮罗想想问道。 “我会回了,我们就这么几个人,真的他们说多少,我做多少,来年突然不给了,我这些人怎么办?”顾仁想也不想的回道。 “哦,若是每年都有,你就可以添人了?”绮罗点头了。 “也不见得,得看什么事了。” “若兵部有人,人家已经很确定了,认准了长春堂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见得真的保得了谁一辈子,所以我从来就不信那些人说的话。”顾仁随意的说道,拉着她看看已经磨好的药粉。 绮罗无奈,伸手轻轻的拿起一点,放到嘴里尝了一下,皱一下眉,看了丈夫一眼。 c 第六章 离别 顾仁对她笑了,轻轻的点点她的唇,“不要什么都尝,你不是神农氏。” 她闭嘴了,默默的跟着顾仁看伙计们做药。 不得不说,顾义是很聪明的人,根本不用跟绮罗说,此时伙计们已经全全绮罗的工具在做药了。绮罗很清楚,这些工具都是她自己做的,上辈子,她无聊自己研究出来的,到了这一世,于是自己画图,让木匠打了大框架,然后自己作了精加工。所以她很清楚,顾义是看了自己的工具,于是窃为已有了。绮罗不禁有点生气了,你用归用,用之前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声呢? 顾仁轻轻的捏紧了绮罗的手,她再看了丈夫一眼,侧头去看其它。 药材从批发商那里过来,其实人家已经加工过了,有蒸、有晒、有熬煮之类的。然后到了药房,其实还有细加工,比如有些要切,比如一些要磨成粉。因为长春堂的主业是成药,这后面的作坊里,磨粉、改刀、还有熬药膏的占了很大的比重。 中医的博大精深之处,就在于,无不能入药。好些看着挺奇怪的东西,都是能入药的,比如朱砂,用多了,会让人中毒,但是一定剂量的朱砂是有宁神静气的功效的。 一个成药的作坊,看着杂乱无章,但是在绮罗的眼中,却处处透着顾义的才干,正是这样,她不禁再看了丈夫一眼,一个在她看来,其实没什么用的作坊,在他的手中,弄成这样,所以才是让顾仁担心的地方吗? 看完了,他们又去了药材库,这里是宗族的老人管着,分两类,一是料库,一是药库。开宗明义,料库放的就是从外进的药材;药库就是从作坊那儿出来成药,看库存,族老是仔细人,记录得仔细,进出也挺严格。到了这儿,顾仁的脸方才露出温和的笑意。 前面的铺头她们没去,其实各家的铺头都差不多的,绮罗从小就在铺里帮忙,这个真用不着去的。他们一块回了自己的小院,绮罗传水,让顾仁洗脸。 本来顾仁还挺开心的,结果进屋就洗脸,娶媳妇这个是不是有点痛苦呢?不过没法,老实的洗了,使劲的擦了耳朵,然后绮罗已经拿了家常服出来,给他一一换了,顾仁困惑了,这个为什么?不过不敢问。 绮罗也洗了脸,她早上去宗族开会,是上了妆的,那对皮肤不好,于是赶紧洗了,抹了些自己制的面乳,额头也懒得画了,换上让她舒服的常服,才回到窗前的几边坐下,现在没事了,她想看看书。 刚刚在作坊的事,她其实也在思索,她要问问顾仁的意思吗?事实上,顾仁刚刚已经说了,让自己什么也不要做,守着位置,等他回来。那这个是不是就是顾仁的态度?正在她思索着要怎么再问问时,顾仁把人都遣下去了。 但显然顾仁不这样想,他的想法是,自己都洗了脸,又是午睡的时间,其实可以做点有意义的事。于是下午绮罗又啥事也没干成,羞得差点想把顾仁打一顿。 中午顾仁可是喝了点酒的,就算是绮罗给他煮了解酒的茶,却也挡不住那点余威的,绮罗直接就被他抱起,放到了榻上。后来连打顾仁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伏在他的怀中低喘着。顾仁喜欢这时的绮罗,不知道为何,好像只有这时,他觉得绮罗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绮罗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喜欢做这个?虽然感觉是不差,可是至于大白天的,还这么开心吗?而最大的问题是,自己为什么看着累得跟条狗一样,而这个男人显然心还有余力,那手不老实的在自己身上乱摸,而那身下的那玩艺显然还在跃跃欲试着。她不禁还是咬了他一下,明显的地方不敢咬,怕公婆看见,但不咬,她觉得自己那口气真的咽不下去。 顾仁又大笑起来,一使劲,两人又合二为一,她惊呼了一声,但又怕外面听见,马上住嘴。想退出,结果他更得意了,把她再拉回,他们就这么拉据战着,绮罗好半天才明白,自己又上当了,可是已经骑虎难下,生生的又让顾仁如意了一把。而且显然,这回的时间更长,他万分的迷醉其中,最后她实在没力了,于是再回到传统的模式,不过不传统的是,顾仁没忙着完成,而是拼命的亲吻着她,吻得她都喘不过气了,而他火热的唇,丈量着她的全身。这让她羞愤不已,她虽然两世为人,可是这太羞人了。 她的羞涩让顾仁更加兴奋,就感觉之前的便全是前戏一般,此时才是他想要的。 纵|欲的结果是,绮罗晚饭没出去吃。起不来了,总不能让公婆看到她还抖的双腿吧,还不如别出去。顾仁让人煮了清淡的,送到房间给她,他自己出去陪父母吃饭去了,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绮罗真的气得牙直痒,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不过她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就是了。 顾仁回来得挺晚的,显然吃完了饭,他和顾老爷有正事谈。顾太太倒是饭后来看过她,顾太太倒不疑有什么,以为绮罗只是白天在外头见人,又被拉着去看作坊和库房真的累了,于是本着心疼媳妇的心情过来的,拉着绮罗又说了半天的话才回去。 绮罗觉得,其实没老公,就陪着婆婆过日子还是挺好的。婆婆多容易哄啊,不用说话,光听他们说就成了,然后他们让干啥干啥,然后做错了,也不会被说,反正她是媳妇,她不懂才需要婆婆教,这才是对的。所以跟婆婆混日子,才是王道啊。 c 第七章 坐馆 顾仁回来时,绮罗歪在枕上快睡着了,手上还拿着书,不过实在太累,书也没看进去,人就歪在那儿了,是闻到顾仁的味道,才意识到他回来了。 下午出去吃饭前顾仁传过水,洗过了,所以这会绮罗也没力气起身帮他更衣洗漱,哦了一声,直接拉开被子,躺倒了。刚刚好歹做了一个等丈夫回来的样子,现在他回来了,于是可以不等了,睡觉。 顾仁难得看到她小孩子的一面,又笑了起来,把她揽入怀中,绮罗没什么反应,她快睡熟了。 “你会想我吗?”顾仁看她睡得粉嘟嘟的样子,不禁有些郁闷了,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了,这位睡得这么沉,不郁闷就怪了。 绮罗其实听见了,但没力气回应,好半天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式,才喃喃的回了一句,“早点回来。” 第二天早上,绮罗又被折腾了一回,不过她却没捶打顾仁。她知道,顾仁今天就要出门了,再回来,最早也是几个月之后,突然她竟然也有点舍不得他了。 虽然才相处几天,虽然明明做了也许要离开他和顾家的打算,可是此时,当顾仁把她从睡梦中吻醒时,她还是回吻了他,搂紧他的脖子,由着他驰骋。 再舍不得却也只能送他离开,他没事贵重的饰品,一身粗布的长衫,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脚商人,跟着他的是柜上的老人,也是顾老爷的心腹之人,绮罗只送到二门,不能让人觉得顾仁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顾仁也没说什么,他是典型的闷骚男,在外时,对绮罗说话也就温柔一点,但是让他说点甜言蜜语,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顾老爷和顾太太都没出来送,对他们来说,这有什么好送的,他们都习惯了。 送完了,绮罗回了正堂,顾老爷和顾太太正等着,顾老爷看到她了,也就起身了,“走吧!” “绮娘,你不用着急回来陪我,没事的。”顾太太送绮罗倒是挺上心,还特意嘱咐了一句,绮罗有点无语,自己就在坐在账房里看看书,这还值得一送。 不过算了,既然她要送就送吧,自己默默的跟着顾老爷去了前堂,看着顾老爷把大小掌柜们叫来介绍了一下,然后他就去作坊配药了,言下之意很简单,他是让掌柜们有事直接找宗妇,老爷子放权了。 绮罗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倒是有些忐忑了,管理一个药房不难,就算是管理宗族其实也是不难的,可是难在顾家父子的态度。 昨天她看了账册,现在权利格局,是顾老太太当年定下来的。顾老爷掌权之后,并没有大动。只作过些微调,但那也是因为一些老人实在年纪大了,于是放他们家去,补上年轻力壮的。 说顾老爷没顾老太太能干?在顾老太太去世之后,家族的产业有了质的改变。老太太不得不说是个了不起的宗妇,老太爷不在的十多年里,撑住了长春堂,没让它们被人吃掉,虽说产业上没有进益,但是这已经是成就了。 老太太死后,交到了顾老爷手中,他改变了一些东西,比如每年都是由宗家拿钱给旁枝过年,然后分钱分物,但顾老爷那一年,除了做这些之外,另拿出一笔钱来,给宗族添了宗田。并且写进了宗族的族规之中,无论是谁做宗主,每年至少要为宗族添一百亩祭田,祭田除了用于祖宗的祭祀之外,还可用于接济宗族成员。 这些年,慢慢的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顾老爷把应该分给宗族的钱,换成了田地,然后,宗族人员分得的利益都是由宗田的收益在分配。 宗族之中其实也有聪明人,也查觉了,但顾老爷却很明白说的,把铺子的收益分到每一家手中,又能有多少,还不如买地,积少成多,家族的人越来越多,铺子就只有这么大,怎么养活?大家看看形式,也觉得顾老爷想法的长远,于是不再纠结。 所以顾老爷是个很称职,也是有雄才大略的家主,能定出这样的宗规,本身就不是一个笨人。 而顾仁,十六岁就因缘际会之下,结交了兵部郎中,拿到了兵部的供奉签子。这几年与兵部的合作之中,让长春堂在京中第一大药房的牌子越发的响亮,带动了民用的份额,长春堂这两年的营业额是之前的两倍,这还不算兵部的那些。所以说,此时说顾仁是傻子,谁能信啊! 可是看帐本,绮罗就觉得顾家父子是傻子了。那账本做得实在有点粗,她这没学过的,都看出问题了,你让她怎么装这个傻? 然后昨天她去了作坊,试药时,明显的米粉的量过多了,还不错,是米粉,若是弄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毒死一两个人,长春堂的声誉就毁于一担了。 但看顾家父子那表情,他们明显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可是为什么啥也不说呢?这么纵容下去,养大了他们的胃口,最终结果会如何呢?赶出宗家,然后呢?不破不立,就此让宗家清静下来,让她的孩子能从此顺利继承宗家吗? 她要怎么做?还是什么都不做,到自己二十岁时,离开顾家?由着顾家父子自己折腾?想到清晨时顾仁那火热的怀抱,绮罗又动摇了,她竟然也开始贪恋起一个怀抱了。 她保持了沉默,安静的等待着,她也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她在看自己忍耐的极限在哪吧。 她把小账房布置了一下,放上自己要看的书,还有一个小型的药柜,她带上自己的工具。一早陪着顾太太吃了早餐,做了药丸,她就到小账房里,安静的看书,研究着自己的药方。 她上一世的十八年里,开始时研究医术,后来改变方向,研究成药,为了能多救一个是一个。但最终,她还是失望了,于是又改变。现在她嫁进了顾家,成为长春堂的宗妇,她只能捡起自己的药学,慢慢的把自己曾经试制出来药品重做出来,要知道她的药都是针对战场的,对于顾仁确定兵部的地位非常重要,她现在不是段将军了,她能做的,就是靠实力取胜了。 有自己的研究方向,现在闲着也闲着,反正顾家别的没有,就是药多,好好的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好像回到了之前在程家,她很快就调适了心情,忘记了其它,成果非常显著,这倒是让绮罗觉得顾家的生活其实也不错了。 当然,顾家不是程家,她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万事不管的二奶奶了,她是宗妇,一切的寂静,只是为了别人发起攻击。 c 第八章 检验 这天绮罗正在调试新方,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再添点什么时,门又被推开了,绮罗有点不高兴了,自己在这儿坐镇之后,大家都知道,顾仁不在,顾老爷都不到这屋来了,这里就是绮罗的地盘了,所以丫头会坐在边上做针线,而绮罗会做自己的事。管事们要进来,会先敲门,让丫头们先起身迎一下,好让绮罗好收东西。她在做新药,这是要保密的。再说,她也不喜欢有人这么直冲进来,多年的贵族生活,有些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进来的是顾二叔,他根本看也不看丫头,只拿了一个单子直接冲到了绮罗的几前,“马上送兵部的单子,你签了。” 绮罗合上刚刚写的本子,拿过顾二叔的单子,这是长春堂出货的单子,这个单子不该顾二叔拿来给她,而是管库房的老族叔给她。她是个讲规矩的人,看了一眼那单子,是止血散,顾仁跟兵部签的合约里,把止血散的签子分了十份,这样,对长春堂来说,压力会减轻,这就是第一批供货了。 “看什么?快点签了,外头都等着呢。”顾二叔不耐烦的说道。 绮罗拿着单子起身,丫头很机灵的并没有跟随,而是帮绮罗收拾东西,锁进了边上的箱子里,把钥匙收好。 绮罗没看丫头,也没看顾二叔,只是低头提着裙子走出门来,往右走,库房门口已经装车了,显然,只要她签字,这批货就能出了。 “把那桶给我卸下来。”她围着车转了一圈,随手指了中间的一桶。 “侄媳妇你干什么?”顾二叔又大吼了一声。 伙计们呆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不卸的人,可以去柜上领薪水回家了。”绮罗冷冷的说道。 这话一出,马上就有伙计动了起来。 “住手,你想干嘛,兵部等着呢。”顾二叔咬牙森森的说道。 绮罗对顾二叔笑了一下,伸手把手上的单子撕成了碎片,没有单子,这批货连门口都出不了,而兵部根本就不会接受,谁送来的我都收,当兵部是菜园门吗。 小伙计们也算看出来了,新来的老板娘不是好惹的,慌忙的解开绳锁,把绮罗指的那个桶给搬了下来,并非常贴心的抬到了绮罗的面前。 绮罗打开桶,抓了一把出来,这是她研究出来的药,闭着眼也知道里面是什么,该是什么味道,手感会如何。她脸黑了一下,又指了一桶。这回不用说了,伙计们又抬过一桶,如此这般,绮罗打开了所有的桶。她的脸越来越黑。 “请六掌柜去兵部跟他们说,药粉明天送到,从柜上支一百两银子。”绮罗吩咐道。 六掌柜是顾老爷掌权之后提起来的,算是顾老爷的心腹之一。伙计忙冲了出去,很快六掌柜跑了进来,看看这形式,也不再说话,拿了绮罗的牌子,去账上支银子了。根本就没说任何的话。 “侄媳妇……”顾二叔有些阴森森的看着绮罗了。 “把这批药就放在这儿,去请老爷,还有把族老们都请来,我有话说。”绮罗懒得搭理顾二叔。 丫环派人找了一个石墩过来,垫上垫子,让绮罗坐下,大家看她的样子,谁也不敢动了,老实的站在那儿,任由着这些药桶就在中庭之中开着盖子。 顾老爷现在是午觉时间,而其它族老平日没什么事做,一听说宗妇有请,一个比一个兴奋,但是他们又不住跟前,时间上还是有所以偏差。 绮罗就是不动,她不动,顾二叔就算如何,她就当没听见,她只觉得很奇怪,闹成这样,顾义竟然可以不露面,他们父子打定主意要分工合作吗? 终于人到了,绮罗看到顾老爷,也就起了身,对顾老爷行了礼。 顾老爷刚睡着,又被弄醒,显得很不耐烦,不过他的不耐烦不是对儿媳妇,而是对顾二叔,“又怎么了?好好的闹腾什么?” “大哥怎么不问问侄媳妇,送兵部的止血散,她非要扣下,还让人送出了一百两银子,真是好大的手笔。”顾二叔冷冷的说道。 顾老爷起身直接去看药,根本就不问绮罗,显然他对绮罗的信任超过了对顾二叔,顾二叔的脸青了,恨恨的看着顾老爷的背影,而这一抹恨意的目光,正好落入了绮罗的眼里。这让绮罗的心乱了一下,但在顾二叔收回时,她转过脸,看向了顾老爷。 正在这里,族老们来了,一进门就嚷嚷起来了,“老大,怎么搞的,兵部的差事可不是说不做就不做,宗妇这么干,把长春堂的声誉往哪放,本来我就说了,若是谁都拿着药方就说要当宗妇,那家族不是乱套了,你偏不听,看看惹出乱子来了吧?” 那位是顾老爷的族叔,算是族里辈份最高的长辈,所以说起话来,倒也底气十足。 绮罗没想到自己宗妇的位置竟然还有争议,不过也对,以顾家对宗妇的要求这么高,怎么会因为父亲给了两个药方就给自己。若是谁家都有药方当陪嫁,是不是谁都可以做宗妇,显然,这是顾老爷坚持下来的,自己的这位置还真没坐稳呢。因为没坐稳,所以顾二叔就这么对自己吗? “怎么补救?”顾老爷根本就不看其它人,只看向绮罗。 “媳妇重新配药,掺一下,只是不知道一个晚上够不够。”绮罗倒是对公公很是佩服了,此时他不忙着处理内务,而是先想着解决办法,这才是做大事的。 “开始做吧。”顾老爷点点头。 …………………… 昨天死活登陆不上,让外地的朋友帮我更新,同学们,出啥事了,你们知道不? c 第九章 整治 绮罗请来管库房的族老,把这批药粉放进了料库之中,然后调出了她要用的药材,让作坊去磨成粉,而磨粉的时候,她让丫环还有刚刚就在这儿的伙伴们亲自守着,谁敢靠近,都乱棍打死。 她这话一出,包括族老们都瞪大了眼睛,可是看到绮罗那狠厉的脸色,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大家从库房里领出料,赶紧去磨药粉了。她写了张字条,递到了另一个丫头的手中,“回去交给老爷,跟他说,一个时辰之后我要用。” 丫环拿了字条飞快的跑了出去,大家看向丫环的背影也知道,方子里关键的药材,宗妇根本就不信顾家的人了,直接让娘家做,可是谁也不敢追,大家站在院子里,动都不敢动。 该处理的处理的,顾老爷终于看向了顾二叔,“顾义呢?作坊是他负责的,现在出了事,人去哪了?” “晌午说是有同窗请客,出去了,我临时帮着装了一下车,大哥,可是药粉出了什么问题?”顾二叔不能不说是老奸巨滑了。一下子脱得干干净净,绮罗完全相信,顾义敢这么做,自己一定也片叶不沾身了。 “公公,作坊这些人,一个也不要留,全部打出去。”绮罗轻轻说道。 “大哥,这些人……”顾二叔脸色一变,马上对顾老爷说道。 “按宗妇说的,一人十板子,永不录用。”顾老爷直接对大掌柜说道。大掌柜看了顾二叔一眼,默默的下去了。 “老大,出啥事了。”那位族老终于觉得事情大条了。 “公公,去议事堂吧,媳妇有话说。”绮罗扫视了一下众人,对公公说道。 顾老爷背手默默的低头去了议事堂,才几天,绮罗已经第二次进来了,这回跟上回还真不同,上回,自己是亮相,没想到,这回竟然要斗争。 她坐回了属于宗孙的席位,按她刚刚的吩咐,几上放着兵部关于采购的章程,还有一部就是顾家的族规。 “老二,怎么回事?药是不是出了问题?”老族老还不肯放过,人老了,就喜欢管事,喜欢觉得这世上离了他就不转,但是,其实这世界从来就没有因为他而迟疑过半秒。 “族叔,看您说的,能有什么问题。”顾二叔呵呵的两声,瞟了兄长和侄媳妇一眼,刚刚他们都没说,显然,他们也不想家丑外扬,于是他倒安心了许多。 顾老爷脸黑了,他知道老二父子做的事,不过平时就算了,反正只要知道收敛,他只当给他们私房钱,但是这回玩大了,这是不可容忍的。 “宗妇,你要说什么。”最终顾老爷看向了绮罗。 “我来念一下兵部的章程,大家听听。”绮罗轻轻的敲敲矮几,直接对在坐的族中大佬们说道。 “叫我们来就是念章程,宗妇,你开完笑吧?” “这关系到宗族的生死存亡,我不念念,将来大家一块去断头台时,就别觉得冤枉。”绮罗冷冰冰的说道,也不管大家乐不乐意听,就一条条的念起来。她的声音与一般少妇不同,虽然很清亮,很好听,但是少了些柔美,多了几分刚毅,于是她念章程时,竟然没人敢打断,就连顾二叔一脸不耐烦时,却连呼吸都没敢大声一点。 “都听清了吗?”她如坐在自己的医帐之中,扫视着所有的军需官和军医、小吏们。 “宗妇,你念这个做什么?”族老其实没听清,这会谁也不会真的去听绮罗在念什么。 “没什么,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我们给兵部供奉成药,若药品之中有任何与他们样品不符的地方,我们就得承担责任,最轻是交易药品十倍赔偿,收回兵部签子;最坏,就是三族抄斩。老太爷,我们一个不小心,别说三族,就算一族,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去刑场。您这回听明白了吗?” 大家瞪大了眼睛看着绮罗,他们之前倒是光享受着兵部签子带来的光环了,却没想过,你得到一定的便利之后,所以相应付出的责任。 “兵部的章程代表的皇命,我们的药品是给士兵用的,一个不小心,人家就能把战败的责任推给我们,因为我们的药出了问题,于是兵士们不能上阵杀敌,所以你说,圣人是杀死一个将军容易还是杀死一族商家,杀鸡儆猴容易?”绮罗淡淡的说道,其实她做总管时,这种事发生过,并不是药品的责任,但药品的确出了错,当时真有人给她提出过这个建议,后来,她和程喜合作,扭转了战局,才保住了出错那家的命。但兵部签子那家就真的没有了。 她是心软,可是现在兵部的人,谁会为顾家讲话?真有事,他们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所以她也万般痛恨顾二叔一家了,上面说了,是三族抄斩,她是宗妇,她的娘家也是三族之一,她自己也就算了,凭什么让自己善良了一辈子的父母为他们的卑鄙的自私而买单? “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加了些糯米粉,这是外用药,糯米粉也是止血功效的。”顾二叔忍不住嚷了出来。 “大家听到了吧。二叔知道我们送兵部的止血散中掺入了糯米粉。其它的药呢,公公是按量把药配好了拿出来的,你们掺入了多少糯米粉,就拿出了多少止血散。药去哪了?”绮罗森冷的看着顾二叔。 顾二叔恶毒的看着绮罗,却并不说话。 绮罗也不再看他了,拿出宗规开始念,大家一开始以为绮罗念的会是吃里爬外会如何,结果,她念的是宗妇守则,关于传承那章,这里对宗妇若无子嗣有非常明确的指导性意见,显然,顾氏宗族上辈那位祖宗还真是人才了。 “宗妇,你念这个做什么?”族老太爷忍不住问道。 c 第十章 宗妇发威 “传承上百年的人家,倒真是家风严谨,处处都是规矩,倒是让我这小门小户的出身,真正见识了。”绮罗对老太爷笑了一下,轻轻的放下了宗规,对顾老爷笑了一下,轻轻的一俯身,表达了歉意,“之前公公让我接手家族的药方,我以无子为由拒绝了。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公公,万请见谅。” “你刚来,不懂宗规也是正常,现在读懂了吗?”顾老爷顺着话说了下去。 “是!媳妇进了顾家门,就是顾家人,既然已经是宗妇了,所以生是顾家人,死是顾家鬼,媳妇的责任就是守护顾家,不让人害了顾家。” “是!”顾老爷点头。 “所以纵是我无子,我还是顾家的宗妇。哪怕师兄出意外,我无子膀身时,我还是顾家的宗妇,我就得为顾家传承挑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以承顾家。对吧,公公?” “对!”顾老爷点点头。 “宗规之中并没有规定,我一定要选顾家的子孙为嗣吧?那是不是说,我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她笑颜如花,就好像谈别人家的事。 “宗妇!”族老气得要疯了,哪有刚成亲,就想着老公万一死了,她若没孩子膀身什么办的事?太过份了,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是想着挑别人家的孩子,而不是顾家子孙为嗣。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真的,宗规之中真没说,我一定要选顾家的子嗣为嗣,所以只要我觉得有天赋、够聪明,能继承我的医术,我就能挑出来给我当儿子对吧,公公?”她不笑了,直接看着自己的公公,语气非常平稳。 “对!”顾老爷虽然不知道绮罗想做什么,但是还是点了头,因为宗规之中,的确没有规定,不过这还用规定吗?大家约定俗成的,可是真的扣上字眼,还真拿绮罗一点办法也没有。这让顾老爷都觉得有点郁闷了,觉得媳妇有点强硬了。 “大家明白了我的意思没?”绮罗终于看向了大家,她已经从宗主那儿得到了标答,于是可以看其它的人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顾二叔隐约猜到了一点,但不太敢相信,眼睛微眯了一下,等着绮罗把话说下去。 “意思是,除非师兄回来休了我,不然,这个家里我是惟一的宗妇,若他回不来了,我就让我娘去她娘家找个小娃娃回来,我把顾家的药方传给他,等他长大了,我就告诉他,他不姓顾。他想认祖归宗,我一点也不反对。”绮罗冷冷的笑着。 “你疯了?”顾二叔吼了一声。 “没有,我只告诉你,师兄哪怕在外头打个喷嚏,我都算你们头上,我都会认为是你们想害他,想谋家产。反正我是女人,我无所谓,我保证谁敢伸手,我就让他一分也拿不到。所以你们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师兄能早点回来休了我,当然,也可以在师兄回不来的同时,把我一块杀了,不然……”她没说下去,但笑得很让人心寒。不过,现在话都说开了,如果现在顾仁或者绮罗出一点差错,顾二叔一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宗族中人都傻了,现在他们终于看出来了,宗家的大房跟二房终于对上了。于是此时,其实跟他们无关,他们已经是旁枝了,但是若二房敢对大房动手,倒霉的是全族人。 “老二……”族老咳嗽了一声。 顾二叔没说话,但他跳了起来,翻看宗规,他不相信,宗规真的是这么规定的。这些宗规其实顾家人也是从小都看到大的,不过他们都是顾家人,自然是在顾家人的立场在看这个宗规,哪里会像绮罗一样,是抱着挑刺的心去看,逆向把顾二叔逼进了死角,我不但不会选顾二叔家的孙子做嗣子,我连顾家的旁枝都不要,我会把你们视为生命的药方给外姓旁人,反正你们也管不着我。 顾老爷本来有些不耐的,吃里爬外的事,他还没处理,结果媳妇却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说,但现在,他才明白,媳妇看来,顾仁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在外头,真的出了什么事……顾老爷都不敢想下去了。 看弟弟急着去翻看宗规的动作,眼神更黑了,但面上却不露。轻轻的拍拍案子。 “好了,宗妇别耍小孩子脾气,仁儿在外头很好。老二,今天的事,你和义儿都要负责,宗妇支的一百两要由你们二房来承担,还有,退回那些药,从今天起,义儿不要管作坊了。” “大哥!义儿又没什么错。”顾二叔急急的说道。 “我不管是你们父子谁做的,义儿管着作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就得负责,这是宗规;你也是,若按族规,你做出这种危及全族之事,该去除宗籍的。不过……各位,大家伙看在家母面上,给老二一个机会!”老爷子对宗老们拱拱手,大家互视一眼。 “老大,老二这回是犯了大错,不过看老夫人的面子,去除宗籍就算了,但不可不罚。”老宗老其实说了等于没说,但是这却又是他能说的。 “堂叔说得是,老二,药房你不用去了。”顾老爷本就没打算去除顾二的宗籍,当然,他还得做个好人,他帮着老二求情了,连死去的老太太都搬了出来,谁能说他不是好大哥。不去除宗籍,但是可以免你的职,你以后别管事了,我们担不起这责任,说完,扫视了一下下方的族人,“老十,你来管作坊,老八你管着铺子。堂叔,您看,这么安排还成不?” “很是妥当。”老族老抚须点头,很是得意。 现在大家才明白,宗妇刚刚念完兵部的章程,引着顾二叔说了掺假的话后,她就不再趁胜追击的原因了,因为宗主还在,处理这些事,轮不上她,她只要告诉大家,顾二叔做了没脸的事就成了。 之后就皆大欢喜了,八堂叔管了铺子,十堂叔去管了作坊,他们都是旁枝,他们没有继承权,所以他们反而更容易管理。当然了,那位十堂叔是老族叔家的小儿子。在绮罗观察之下,显然这两位跟顾大老爷的关系是不错的。 ps:忘记说了,编编说,贤妻周五上架,说快过年了,一号上架好像不太好。我也不懂这个,就是跟你们说一声。谢谢大家支持,对了,就算存文,麻烦也先定个,不然没推荐了! c 第十一章 残酷的宅斗 第二更 回到内室,顾老爷没让顾太太给他更衣,而是回身盯着绮罗。 “为什么?” “您发火时,我看到二叔目光之中带有戾气。师兄在外,一切自要小心为上。万不敢逼虎跳墙。”绮罗其实不知道公公在想什么,不过她也不想知道,只说了自己的想法。她又不能说狗急跳墙的话,那是老爷子的亲弟弟,他是狗,老爷子又是啥? “他们在想什么?”老爷子坐下,显然,刚刚的事刺激到他了。 “师兄在外,若真有事,若媳妇略显软弱,挑选嗣子的,就不是媳妇,而是您。”绮罗低头苦笑了一下,其实,她刚刚在顾二叔那狠戾的目光下,真的想了很多。她也在想,顾二叔想干嘛,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可是在程家待了十八年,眼看着大奶奶卢氏与三奶奶安澜郡主斗得不可开交,她其实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要斗。卢氏无夫无子,真的拿到管家之权,又有什么用。而安澜郡主为何非要自己在程家超然的地位? 她有时特别想劝卢氏跟她一块去边关,去凭吊一下程家儿郎洒血之地。不过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管了,大奶奶觉得自己帮着安澜郡主,而安澜郡主会觉得她们是想连成一气。所以现在想想,自己那十八年,还真的没白过。冷眼看下来,倒是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不少。 毕竟现在顾老爷和太太都还在,自己一个小寡妇,以顾家与段家的关系,断不会让自己守寡的,自己回家,然后就是老爷子和太太来选嗣子,那么老爷子在弟弟妹妹的蛊惑之下,很有可能选于他血缘最近的顾义,毕竟顾义也是宗家的一份子,于情于理,选他都是最合适的。 她其实并不确定顾二叔真的会这么做,她不过是防范于未燃罢了。但是看二叔急不可耐的去翻看宗规时,她心冷了,她觉得自己想得也许没有错,有些人是没有下限的。还有那个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冒头的顾义,在她看来,更可怕,一个片叶不沾身的对手,前面还有亲爹做炮灰挡着,好些事就麻烦多了。 “怎么现在才想到要这么做?”顾老爷坐下,有些不解,他不是置疑绮罗的想法,而是他在思索顾二叔他们的想法。顾仁出生之后,顾太太就无法再生育了,所以顾仁注定就是独子,如果说趁着老太太在时,把顾仁弄死,以老太太的想法,挑选顾义为宗孙,那是必然的。 而现在,老太太不在了,自己和弟弟的关系,说实话,这些年下来,也就仅限点面子情,若不是答应了老太太会照管他们,他其实早就不怎么耐烦了。真的儿子有事,跟媳妇说的,他并不见得会挑选顾义,也许会从旁枝里挑一个小一点的回来,慢慢的培养感情。所以现在在顾老爷子看来,自己弟弟就是个蠢货了。 “老爷真是的,之前老太太在生时,二房可是一心一意的让义儿去进学的,人家书香门第,指着光宗耀祖的。”顾太太呵呵的一笑,拉着绮罗坐下,她虽说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从丈夫、媳妇的对答之中,却也听出了端倪,顺嘴说道。 绮罗现在对顾太太倒是刮目相看了,这老太太,听到二叔可能能自己儿子不利,却一点也不惊慌,而是很淡定的参与着分析,可见这位真不是平常人,所以做不做宗妇,看来不是她做不做得了,而是她想不想做的问题了。 顾老爷看向妻子,顾太太继续:“再说了,老太太在生之前,可是时时敲打众人,仁儿的座位都比二房一家子都靠前。若是之前仁儿出了问题,二房哪里那么容易撇清关系?纵是老太太偏心,立了义儿,但是二房两口子只怕也得被老太太狠狠发作的。宗族中人又不是傻子,二房到头来,除了义儿能落着好,但二房两口子又能得到什么?纵是这样,等老太太不在了,我们俩还是可以发作了义儿,再挑一个合心意的嗣子出来。万不肯让二房得逞的。但若是仁儿成亲,无子出事,与二房有什么关系?他们只会说是绮娘克死了仁儿,把绮娘赶回娘家,然后立义儿为嗣,我们老俩口也就可以去死了。” 顾老爷和绮罗一齐打了一个寒颤,他们其实都没有宅斗的大脑的,顾老爷从小是按宗孙培养,他的眼光自然不会放在内宅。而绮罗虽然知道一些内宅风云,但是她毕竟也是做大事的主,对她来说,内宅真与她无关,她顾好自己和太君就成了,于是她最多是自保,从不会参与,不参与的人怎么会有宅斗的思维,现在听着老太太一说,她真心的叹息了,不管顾二叔是不是这么想的,但如果事情真的这么发展下去,死的真不止顾仁一个,而是他们一家子。 “明儿你去帮我配药。”顾老爷看向了绮罗,现在他不得不庆幸,刚刚媳妇拿出宗妇的身份,接过了嗣子的选择权,如若不然,真的让二房按剧情演出,他们大房真就是傻子了。所以现在媳妇果然是自己人,什么弟弟妹妹,侄子,真是骗鬼去吧。 绮罗当然理解老爷子的想法,但是想想还是摇摇头,“公公,还是等媳妇有了子嗣再说吧!” “你不是说了,进了顾家门,就是顾家人吗?” “是,可是师兄还是能休了媳妇的,再等等吧。”绮罗叹息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媳妇去把药配了,明天一早好给兵部送去。” 顾老爷无奈,只能由她去了。但是脸色却是异常的青灰。 c 第十二章 发火 一更绮罗其实也有点无奈,她之前就跟顾仁说过了,这些方子对她来说无用,对顾家人来说的无价之宝,她其实能做出差不多的,而且,一定比原方便宜,来得功效好。所以此时她也就更瞧不起顾二叔了,是,此时的她越发的瞧不起二房一家了。 该磨的磨好了,段鼎也派人送来了她要的配料,她自己重新配比之后装车,打上火漆印子,送入药房,这回守门的族叔很是配合,坚定的跟绮罗说,再无人敢换了他们的药。绮罗点头,笑着说,“是,这是一族人的命,谁想换,就是想要他们一族人的命,就是仇人。” 族叔更是坚毅了,果然,关系到自己的命时,认同感就空前的强大了。 全部弄好之后,回到后院,她真累了可是晚饭还没传,她得做媳妇该做的事,要陪公婆吃晚餐的,好在之前餐单都是定好的,她用不着管太多,提着精神去了正堂,结果二房一家,还有顾姑姑他们一家竟然都在,绮罗觉得头都大了。 她对公婆行了一礼,再跟二叔,二婶,姑姑、姑父问了好,就回头吩咐,摆饭。 顾甲家的之前一看他们来了,就忙让人准备了,主要是习惯了,所以真不用她多吩咐啥,于是很快,小餐盘端了上来,绮罗跟平时一样,给公婆摆上餐具餐盘,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 顾二叔他们是来找老爷子解释的,基本上,这会顾二叔已经回过神来了,于是马上带上了老婆孩子来回哭,顺便表达了宗妇的大逆不道,哪有这么咒自己相公的。还有就是,她这是在污蔑自己,不敬尊长,这是想挑唆两家的关系,让他真的伤了心…… 顾老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等绮罗回来,传了饭,他才拿起筷子,“吃饭吧!” 绮罗没什么胃口,低头喝了一口肉汤,觉得味还不错,把饭泡了一点在汤里,就着咸菜低头吃着,完全不想说话。 “大哥!”顾二叔猛的一摔筷子。 “够了。”绮罗真的快烦死了,也拍下了铜匙,“二叔,你知道你今天错了哪吗?不是换药;也不是逼我签字,让我提高警觉,去查药;而是你一点药理都不懂。用你换的药,长春堂今年就等于白干,然后甚至以后都得亏。” “大嫂,你的意思是……?”顾义目光一闪。 “止血散家里有,为何我爹却还让我陪嫁了一个?因为成本低很多、很多。你们把糯米粉换进去,对,二叔说了,糯米粉也有止血化淤的作用,我能不知道糯米粉有这个作用,可是糯米粉有多贵?你无形大量提高成本,还自以为得意?”绮罗想掀桌了。 “我们又不知道配方……”顾二叔强辩着。 “二叔,那你说,你错了没?私自换药,虽说公公看在先去老太太的份上保住了您一家,不过公公能保住您几次?人可以有野心,但不能蠢!看看这些年的账目,您还想当家,您还想着夺权,真把顾家给你,大家就真的抱成团死了。”绮罗真的累得懒得再装矜持了,段将军的气场全开,骂得顾二叔一家一下子全都面红耳赤。 “侄媳妇,虽说你二叔做错了事,也不至于被你这么指着鼻子骂吧?”顾姑姑阴阳怪气的说道,她带一家来,可不是什么好心,她很明白,把二叔一家整掉了,对他们一家也没什么好处的。 “二叔在前面做掌柜的时候,之前老太太还在生时,手脚不大,老太太那么精明强干,不可能看不出来,不过呢她没说,想来也是心疼二叔,于是算了。等老太太去世之后,在公公手中,您连掩饰都懒得做了,账目就那么送上来。二叔,你脑子里全是豆腐吗?我都能看出的问题,公公掌管长春堂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只要把账目交出去,你就算是宗主,也保不了您吧?姑母难不成也受了二叔的好处?要不我们清查账目,让二叔退赔?”绮罗已经平静了,冷冰冰的扫视了一下大家,最后目光落在了顾义身上。 “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师兄是独子,你算是他血缘最近的兄弟,你管着作坊,你告诉我,你这些年做了什么,我那天随便去看了一眼,你在三七粉里加糯米粉,是,那是吃不死人,三七比糯米也贵很多,不过,你连我都骗不过,你大哥在外多年,你真的觉得他看不到吗?别管我们的宽容当愚蠢或者是软弱。你们只是在消耗大家的耐心,真有一天,把那点亲情都消耗完了,你们还能有什么?来人,送客!” “哥,你不相信我?”二叔转向了老爷子。 “宗妇有一句话是对的,别把别人的宽容到愚蠢或者软弱。若不是老太太说,族里规矩大,她也是勤俭了一辈子,能给你们的实在不多,于是她由了你。毕竟你要养家,要送义儿读书,我们是亲兄弟,说你只要不过份,就算了。所以,你和妹夫开假方,偷细料,还有自己做假帐的事,我都睁一支眼,闭一支眼了,反正铺子里也没多少钱。这些年,你的胆子真的越来越大,性子却越来越蠢。太蠢了,还记得老太太当年说的吗?千万别轻易瞧不起任何人,你当别人是傻子,其实别人都等着看你的笑话。你是我弟弟,骂你蠢,我不开心,可是我痛心的是,我竟然没法反驳。回去吧,现在宗妇说得对,若是族中都是这种人,我不如让她在外抱一个聪明伶俐的回来,至少就算顾家真的倒了,他们还能自己养活自己。” “大哥……”柳姑夫哆嗦了一下。 “行了,他我都不追究,更何况你。行了,出去吧。老二别想再回铺子了,乖乖养老吧。义儿……义儿,你读了那么多年书,我不想把你想坏了,我还给你一个机会,先在铺子里帮忙打杂,好好想想,你将来准备怎么办。”顾老爷面对侄子最终还是网开一面。 顾义起身应了,绮罗静静的看了一眼,如果说二叔愚蠢,这位,其实就不简单了。 绮罗已经喊了送客,顾二叔他们也就不好意思再留下了,顾姑姑倒是很淡定,给女儿挟了菜,然后淡定的吃了起来,显然,不吃完,她们是坚决的不走的。绮罗发完了脾气,也就觉得更累了,轻轻的揉揉眼睛,勉强吃了几口饭,算是陪着。 顾老爷也吃不下了,不过顾太太劝着他吃了几口,才让人辙了。送了顾姑姑一家,绮罗才总算回了屋,泡了个澡,什么都不想,直接倒下睡去了。简直就是跟打了一仗一般。不过,她现在是觉得心好累。 药铺在绮罗的敲打之下,当然也是在顾二叔的离开之后,沉寂了一小会,但却也迅速的确立了绮罗宗妇的地位。顾老爷此时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绮罗了,谁让他们现在一至对外呢。 顾老爷为了更进一步的让她确立宗妇的地位,除了配药,其它的事,他都让人去找宗妇处理,他不管。充分表明自己的半退休状态。这个姿态摆得极好,由此,绮罗真实的全面掌握了长春堂日常。她在小账房里,不再是闲得坐庄了,而是真的做主了。 顾老爷其实也是一路斗争过来的,虽说顾家是嫡长子继承制度,可是也不是傻子也能做宗孙的,他年少时与顾仁一样,医术未成,就让家族为之失望过一次了,后来,娶了不很靠谱的媳妇,又失望一次,若不是他成就斐然,他也坐不稳宗主这个位置。现在他很明白,儿子比自己眼光好,选了一个好宗妇回来,家族若是能趁自己还在时交到他们的手中,让他们全面接管,那么自己早退休又如何,总比交到狼子野心又其蠢无比的老二手中强吧。 当然,他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他怕老二狗急跳墙,现在儿子在外头,若是他不弄死宗妇,改弄死自己,那么,宗妇很有可能就被这宗族之人给架空,毕竟她年纪小,没有自己给她压场,她其实很多事都做不到的。所以顾老爷做的,就是要最短的时间内,把宗妇推到台前,让人知道,自己已经不管事了,家族已经交给了年轻人,造成既成事实之感,于是就算自己有个万一,宗妇能撑到顾仁回来。 不过顾二叔说实话,的确有野心,人也贪财,但是真的蠢,一个蠢人,其实真坏不到哪去,他们没那个狠劲,让他们杀了绮罗是可能的,但是让他们杀了他们的亲哥哥,亲侄子,他们真的没有那个心理的承受力。所以顾义在铺子去打杂了,其实也不算是打杂,他好歹是二少,人家也不可能真的让他做杂事,不过是迎来送往,成了长春堂的门脸,绮罗倒也不介意,如果这个他能做好,那就做吧。散户可能会因为门迎帅而进来,大客户,就算觉得二少长得帅,笑容很亲切感到很温暖,但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二少,长得再帅,笑容再亲切一点,其实都是没用的。她真不怕他分权。 第十三章 程家领兵 朝中出兵的旨意终于发出了,由由镇国公程家出兵。这回是秦家主动退让,因为程安之前的伤一直不好,然后绮罗成亲时,他又真的受了风寒,可能心情影响身体,程安一度真的凶险到,段大夫都不敢下针。 当时御医是在场的,人家不知道中间还有绮罗的事儿,还当是程安上回伤重未愈呢。总算段大夫的神针也名不虚传,总算是把程安的小命给救了回来,当然,这已经是绮罗成亲之后好几天的事了。 于是宫里的那位也就相信,是秦修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让程安明明赢了,却掉了半条命,所以宫里是想着,这回是程家赢了。不过程老爷子是中正的人,于是老实说,按规矩看,是秦家赢了,毕竟自己儿子伤重,秦家儿子伤轻,表明功夫更好些。 秦家老爷子虽说也是那护短的性子,可是人家也是开国公,他性子火爆,但真不坏人。他也去看过程安,比在段家药房时还惨,段大夫都觉得此次非常之棘手时,秦老爷子觉得有点小内疚,想想,就主动退了,反正幅原辽阔,找仗打,立功勋还是容易的。 程家这回根本就不想打,程安打擂是他个人行为,不是程家的行为。可是程老爷子当着百官的面,还真不好意思说,‘我不想去!’只能硬着头皮接了印了,还得好声好气的谢了一声秦老爷子,郁闷的回家去了。 依着程老爷子看来,自己家儿子虽说都长大了,可是长子性子绵软;次子之前看着不错,功夫是兄弟之中最好的。但是现在看,被个平民之女迷得不知世事了,还打个什么仗?老三才十六,虽说自己十六时也跟着父亲上了战场,不过,那是乱世,现在又不是,老爷子第一次有了后继无人的无奈了,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带着儿子们出征,他能开心得起来吗?只是旨意下了,他就只能接着。 回了家,叫来了三子,把情况一说。程安大病初愈,脸色还是腊黄的,程平和程喜倒是一脸喜色,他们出生在这武将世家之中,他们似乎等了一辈子这种机会,终于得到了,怎么能不〖兴〗奋。 老爷子看看老太群,想想“这回就老大同我去,不过先峰还是由老柴担任,老大在后方观战,掌管右军。” 老太君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一件小事,倒是很容易看出些端倪,老大在老二恋上平民之女的事情上,处置是不当的,太过心慈手软,不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这种性格,做先锋,容易被左右,若是做过错误的判断,会造成极大的损失。所以她也同意,让老大去管右军,在后侧应,先锋还是交给身经百战之人为好。 程平急了,想说什么,程安却抢在他前面开口。 “爹,我也去吧,上阵杀敌也许差点,后勤总能管管的。”程安轻轻的说道。 程老爷子倒真没感动,他就想杀人。回来之前,他去过兵部了,正好看到顾家的送药车队,他才知道,顾家是这回兵部的〖药〗品供奉商之一,而管事的就是顾家新任的少夫人。现在程安主动去管后勤,那么除了粮草之外,〖药〗品也是归他管的,他就那么想见顾少奶奶吗? “你身子还没好,这回就算了吧。过几年,再有大仗,我一定让你爹带你。”太君拉了一下丈夫,柔声的对儿子说道。 “我想去,总不能永生不见吧。”程安淡淡的说道,但那脸色也就显得更差了。程安正如老爷子想的,他已经听说了,顾家宗妇,进门就当家管铺子,趁顾仁不在家,一脚把顾二叔踢出了铺子,结论是,这是个厉害的女人…… 程安不信,原本程槐和青儿讲这些给他听,就是想让他死,这么强势的媳妇真的娶回来了,程家得多乱啊。所以这是老天保佑,让她订了亲,所以程安还是福人,要好好的吃药,将来身体好了,她去筹谢神恩。 但是,这话有用,程安也不用病成这样了,此时他就想看看绮罗,想知道她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就被传成这样了,若是她在顾家受了欺侮,他也许不能帮她出头,但是暗中帮她一点小忙还是做得到的,所以此时他也知道自己上不了战场了,但管点小事,还是可行的。 其实太君想说的是,真的可以永生不见,只是看到儿子那腊黄的小脸,她又迟疑了“这点小事,其实交给底下人办就好了,你很不用自己去的。若是想帮忙,知会一声即可。” “娘,我想去。”程安诚挚的看着母亲,太君认输,由了他。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声“〖药〗品采购与粮草一般重要,万不可大意,要多学习……” 不过太君看儿子那样,显然,那小子心思不在这儿了。她是白嘱咐了。不过想想也许不是坏事,至少他能学点东西。 老太君正伤感着,结果老三程喜不干了,凭什么二哥可以成功,自己不行。于是马上撒起娇来。当然,若是以前的话,老三一定比老二撒娇可爱,老儿子,本就娇宠一些的。但他却错误的预估了形式,程安现在才是家里的保护动物,谁让他失恋了。所以所有的政策,自然要向他倾斜了。老三现在有什么可依仗的? 于是他刚叫出一声爹娘,就被老爷子和老太君直接打了回票。对她们来说,程安出行都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还让他们把这个不着调的一块送出来,真当他们疯了吗?程喜还想做点什么,但对跳脱的程喜,老爷子才不会客气,一把就把他扔出去好好练功,捣什么乱! 都这样了,程平自然不好说啥了,只能摸着鼻子出去了。 结果这样,其实让父母更失望了,老二就算是为了一个女人,至少他争取了,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努力着。有时太君看着二儿子,她都想哭了。她夜深人静时,会跟老爷子说,‘若是当初我们去段家谈,会不会好一点,至少去看看那女孩。’ 程老公爷没说话,都是亲儿子,他也心疼,但夺人妻女之事,绝不能在程家出现。他知道老妻是心疼儿子了,他也心疼,但有些事,是不能改变的。 现在老二为之努力了、用情了,所以她支持了。 而老三,也努力了,不管实现不实现得了,他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他把自己的想法很完整的表达出来了。这在军人的世界里,是很重要的,他们一定要有自己的主张。 而老大这儿就直接认了命,于是老公爷夫妇,对视一眼,也就更坚定的觉得,老大要慢慢的琢磨了。这性子,怎么掌管家族?俩老对坐发呆,第一次,他们觉得自己是不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们的儿子。 程安其实有五品的官衔,但说实话,那个若不是他爹是镇国公,哪怕是兵部的一个小吏都比他管的事多。但像这样一个纨绔子弟,真的领了差事,他怎么会听小史的话,于是呢,他问了一下去顾家下单子,人家刚想说什么,他就打断了别人,直接就问人拿订单,人家又想说点什么,结果程安直接拿了他手上拿的一张单子,看了眼,像是订单,于是程安直接揣怀里,带着程槐就跑出了兵部。 那小吏想哭了,他刚在干活,就被程安的拉到了这儿,手里的单子不是程家的啊。再说,出兵的军需总管,自己亲自去商家下单?小吏捂着头直接去撞案几了,真是,太丢脸了! 绮罗已经在小账房里看书了,她现在的生活挺有规律的,一早陪顾太太吃了早饭,再把药丸做出来,然后就在这里看书、做药,等着有事来找自己。 别看她不去巡视,但是她把握着进出口,谁也越不过她去。她自己时间还是挺多的,开头时,那些人还想给她点下马威的,不过被她一一化解了,现在她终于得以清静,该做什么做什么,大家都知道,没啥事,别找她,她真挺忙的。刚刚想到什么,她正想记下来,结果,门就被敲响了。 她头也没抬,赶着把她刚想到的急急的写在纸上,丫环去把门打开,顾义站在门口,看绮罗在写东西,于是他就没进来了,等着,上回绮罗把顾二叔骂回去之后,顾二叔受的刺激其实不轻的,顾义现在看这位大嫂,情绪是很复杂的。正如顾老爷说的,他很难受,可是更难受的是,他无法反驳。于是在这种情绪之下,他就只能跟这位堂嫂保持距离了。 “有事?”绮罗终于写完了,再看一次,才放下笔,看向了顾义。 “兵部来人了,已经宣布由程家主战。” “不是已经下了签子吗?要增定吗?”绮罗倒是没有变色,这种事其实挺多的,战局瞬息万变,程家有程家的要求,所以她不会太吃惊。只是脑中盘算着,现在她能答应他们多少。(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谁更笨 第二更 程安回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太君也不想说什么,让他一块吃了饭,只留下他,问问白天的事。 程老公爷已经知道了,气得又想抽人了,不过被老妻按下,现在看老二,是哪儿哪儿的不顺眼,自己在边上运气,由着老妻问话。 “今天可学到东西?”太君柔声说道。 “是,儿子想差了。”程安一脸晦暗,从顾家出来,他就直奔了兵部,到是很查了些资料,总算有了一点头绪,想想振作精神,“儿子明儿再去,定不叫爹娘失望。” 程老爷子总算气平了些,知耻近乎勇,总算这小子还知道哪跌倒就往哪爬起来,不算太离谱。 “写好单子了吗?”程老公爷想想,放在茶碗,对儿子说道。 程安忙掏出新写的单子,小心翼翼的奉到了老爷子面前。老爷子看了一眼,刚想说什么,老太君忙抽过单子,“我来看看。” 老爷子再一次压住了火,由着老妻说。 太君细细的看了一下,还给了程安,想想说道,“我让青儿给你煎了药,用是的顾夫人的方子,那方子太医都看过,说是极好,你用心喝,早点睡。” “她医术还不错。”程安脸上略过一丝温柔,不过又气馁起来,因为她已经是顾夫人了。 “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本就还没全好,不用心思太重,这些事,总是一点点的学起来,一点也不比练功容易。”太君笑着轻轻的拍拍儿子的脸,之前的小圆脸,现在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指导骨头了。 程老公爷看看儿子,也暗暗地的叹息了一声,摆手让他下去。 程安退下后,老俩口相对无言,是啊,又错了,这回,太君是故意没的纠正的,她才明白,儿子真的不是自己心中那样十全十美,他们欠缺的还很多,只怕老大也一样,该学的都没学过。 “我们那时怎么学的?”老太公最终没忍住,问道。 “总不是一点点的学过来的。”太君轻叹了一声,想想他们年轻时,国家四分五裂,豪强四起,他们跟着家里征战四方,那时谁会教,不过是跟着老人们身后,一点点从低做起,经验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积累过来的,好一会儿,“我们太疼他们,看来是做错了。” “他看人眼光不错,可惜了。”老公爷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老太君怔了一下,马上明白丈夫的意思。是啊,可惜了,若是当初那姑娘没订亲就好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老太君没好气起来,谁不知道,这世间,最难吃的,莫过于后悔药了。 第二天一早,绮罗刚在账房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书,顾义就来了,说:“程大人到。” 绮罗望天,自己昨天说得不够清楚吗?怎么又来了!不过这话不能说,“我回去换件衣服,你引他偏厅奉茶。” 顾义其实挺想问,昨天也是家常打扮的,今天怎么就不成了。不过也是,昨天,自己并没说,来人是程二少,今天嫂子已经知道了,就不能再随意了。低头下去,绮罗默默的回屋换衣,还打扮了一下。不是往漂亮了打扮,而是特意穿上了正装,额头也点上桃花钿,发式也不像昨日那般随意,特意梳了一个妇人的坠马式。一切中规中矩的妇人模样。 果然,程安看到这身庄重的绮罗,觉得有点刺目,虽说昨天她也是妇人的打扮,不过还是她之前在药房时的样子,脸上干干净净的,头发也只是盘起,简单的插了支金钗罢了。他还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曾经的样子,而此时,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他,她嫁了,她嫁得很好。 “程大人安!”绮罗中规中矩的给程安行了一礼。 “免礼,今儿我换了个单子,你看看。”程安摆手,把单子给了她。她不忙看,请程安上首坐下,自己下首坐好,才认真的看向了单子。 没看完,绮罗脸红了,不是羞涩,是气愤,还有很多不明的情绪充斥其中,顾义已经很了解大嫂了,忙送上茶水,“大嫂,喝点茶。” 他再不着调也知道,这是大嫂发火的前兆,真的跟这位拍了桌子,长春堂还混不混。 “程大人,之前我们当家的去兵部研讨过,已经领了今年的签,所以单上这些,长春堂做不到。”绮罗被顾义打了一个岔,生生的把火压了回去,她提醒自己,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段总管了,她是一个普通的商家媳妇,好一会儿,才抬头假笑着说道。 “又错了吗?”程安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自己又错了,不过他竟然也不觉得生气,其实他觉得这样的绮罗其实比之前那个抬头清冷看自己的那个女孩,生动万分。至少,自己原来还能惹她生气,而不是等半天,只等到她一句,“我们认识吗?” “此方北去,所以去瘴气的药不用。还有北方少雨,去湿的也不用。该添点防冻疮之药,还有……”绮罗也懒得骂了,拿了笔,开始增减起来。其中一半,都被她划了,添上这回要用的东西。然后在其中几样上,打上勾,“这些是长春堂能准备的,其它的请大人向其它供奉调配。” 顾义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大嫂竟然连这个都敢改,而且看上去,竟然做得很熟的样子。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位程大人竟然好像没怎么生气。 程安看看改得面目全非的单子,脸涨得通红,程槐赶紧上前,“段大夫,我们二爷昨儿吃了药,睡得很好呢。您今天再给看看,要不要换个方子?” 绮罗有点无语,自己开的又不是仙丹,他们要不要第二天就来复诊。不过人家都说了,她还能说啥,总算程槐打了岔,让气氛没那么诡异了。 这回丫头很聪明的带上了药箱,倒也不用拿了。号了一下脉,想想,是风寒入体,伤了腑脏,之前老爹开的应该是调养安抚的药,她开的是补血益气的。算是相辅相乘的。再开药也没什么新意,拿出针灸,给他手腕与后颈扎了几针,“胸闷好点没?” 程安本就没生过什么病,身体素质一直不错,所以说,此时问也白问,他就是觉得不舒服,可是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呆呆的想想,又不知道该怎么答。 绮罗现在想哭了,她不是为程安哭,而是为自己,自己当年得傻成什么样,才会爱上一个蠢货啊?一个蠢货还不止,竟然还是一个会变心的蠢货。绮罗此时此刻真心的想撞墙,但考虑到人家是官,自己的民,还是算了,低头收了针。手指划过药箱中的药瓶,最后还是拿了一瓶保心丸出来。 “保心丸是内伤用,主要功效是强心、护脉。虽说对你现在功效不大,只能说略胜于无。”绮罗把药瓶放在了桌上。 “算了,我还是吃药吧。”程安深吸了一口气,之前胸口如大石压着的感觉好象好多了。 “每日运功不可过一个时辰,出汗后用这个泡汤,汤要保温,两刻钟即可。五日之后来复诊。”绮罗看他长呼吸,虽说没有去听肺音,但想想,风寒入体,最早入侵的就是肺气不调,又拿出一个大点的瓶子,这个直接给了程槐,让他记下,“这是外用的,看清楚,汤热之后扔两丸,不要多,也不要少。泡完之后记得保暖。” “是!”程槐开心啊,觉得这位段大夫只怕比段神医还厉害,竟然连泡汤都有专门的药丸。一脸的星星眼。 病也看完了,绮罗让人送客了。自己坐在原处动也懒得动。她当年怎么就那么傻呢?程安除了对自己不错……好吧,那时他对自己真的不错,一直细心的呵护着自己,离家之前也跟顾仁一样,把自己的私房钱都给她,虽然也不会不好意思的说,自己没攒什么钱。那时的他其实也够蠢的,或者是单纯,一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富家子,他都没见识过什么,就随父出征,那时的他那么兴奋,自己一心觉得他就是英雄,然后十八年的岁月里,程安就是一个英雄,一个活在她心里完美无缺的英雄。现在想想,自己第一次随太君出征,第一次看一尸体时,吐得昏天黑地,几天只能喝米汤维持,慢慢的,再看到断手断脚后,她还会庆幸,他们至少活着,他们的家人至少能看到他们。那种场景,她用了几年?她记不起来了, “大嫂!”顾义送人回来,看到大嫂还坐在原处发呆。 “明日我会去兵部再领签,你给你大哥传书,增补新药。”绮罗相信,自己打勾的,程安就会给长春堂,他就这性子,哪怕自己不给他看病,他也会给。所以用不着矫情。 “这些药丸都是你做的?”顾义只是看着绮罗药箱里的瓶瓶罐罐。 “所以呢?”绮罗没正面回复。 “没有。”顾义笑了一下,退了出去。 绮罗看到桌上那瓶保心丸,程安没有拿走,自己刚刚给他时,真的只是想让他了胜于无吗?她摇摇头,把药收回了药箱之中,让丫头送回了自己房里,她回账房看书去了。rs 第十四章 笨程安 不管怎么样,绮罗还是收了东西,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她在账房里穿得比较随意,但是也是能见人的。再说,以她看来,来商家来通知的,一般都是小吏。当然,本来这事还真不是她要出面的,不过,这也不是小事,问清了,她好去兵部重新签单子。总得知道管事的是哪位,她认不认识,好看看下步怎么办,对她来说,一口拒绝总不太好。 顾义退了一步,默默的跟在绮罗的身后,之前被敲打之后,其实沉寂的不仅是顾二叔,其实对顾义来说,也是一次重重的一击,他和顾二叔是亲父子,所以好些事,都是他们一块商议的,现在却被人骂蠢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并不比顾仁差的,凭什么他是宗孙,凭什么生下来,就比他受到大家的关注?但这回,虽然顾仁没有出现,但他一点也不相信,这里面,没一点顾仁的影子。他甚至怀疑,只怕一切都是顾仁安排的。 到了偏厅,绮罗看到了程安,怔了一下,但脸都黑了。她生气在不是因为程安追到自己的婆家,而是因为程安把兵部的脸都丢光了。 兵部为官,他们为商,当朝庭定了主帅,于是作为供奉之一,绮罗就得向程家送拜帖。等着程家什么时候有空了,他们好去拜见。 有事,派人支会一声,然后由着商家派家主去兵部商恰。结果这位,竟然亲自跑到商家来下单,兵部真是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之前绮罗就是管这个的,流程她实在很熟。结果这个二五仔,竟然猛不丁的就过来了,这算是什么意思? 不过再气,她还是双手拢在袖中看了微微的曲膝行了一礼,“程大人!” “段……大夫!”他本想叫段姑娘的,不过看看人家小叔子,还是叫了一声大夫。反正让他叫她顾夫人,他肯定不乐意的,可能是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还是试图往回找补,“资尊府管事的可是段大夫?” “是,鄙府家规,这是鄙府宗妇,全权处理长春堂事物。”顾义还是有点开心的,他此时,一点也没意识到,程安的不妥是因为与绮罗有旧,还以为他吃惊出来跟他谈的是一介女流,他无比期待着程安以不重视兵部为由,拂袖而去,那么,就算二房得不到好,却也能压一下堂嫂的嚣张气焰。 结果,那个程安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就坐下了。绮罗有点无奈,因为他是官,自己是民,她还真不能坐在主人位,只能老实的坐在他的下首。 “这个就是兵部要的单子,你看看。”程安拍上了单子。 绮罗等他的手移开了,移过了那张单子,看了一眼,抽了一口冷气,得了,这回程安不但把兵部的脸丢光了,还把老程家的里子、面子一起踩在了脚底下。 “程大人!”绮罗把单子放下,她真有七窍生烟的感觉。 “嗯!”程安马上老实的听说。 “程大人,您可以不尊重顾家,但请程大人尊重一下自己,尊重一下与大人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绮罗深吸了一口气,把单子推回,然后干笑一下,“大人是要出征,您拿一张边关日常补给单子,来逗顾家玩吗?” 现在顾义觉得其实堂嫂可能就是这个脾气,当年老太太还怕说段家的姑娘太羞涩,太内向,怕担不起事,现在好了,骂自己一家跟玩似的,现在更了不起了,直接对着程家二少开骂。所以自己被骂,还真不怎么冤枉。 不过顾义此时还当自己是顾家人的,马上跳起来,“大嫂!” “行军的药材关乎将士性命,望大人回去再想想,审时度势,审慎以对。”绮罗也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失态,放慢了声调,尽量柔声说道,“对了,兵部有兵部规矩,您若弄好了单子,派人支会一声,民妇会去兵部商恰的。” 程安有点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哦,段大夫,我家二爷身体不好,今儿特意来看病的,这单子是顺手拿的。”程槐还不错,脑子比现在程安强多了,马上把程安的手臂放到那个桌面上。 绮罗还真没法,从小到大,两辈子的习惯,都没有说把病人拒之门外的。只能让人去拿她的医药箱,拿脉枕给程安号起脉来了。 其实进门她就知道,这回程安还真的是病了。号了脉,让他张嘴看看舌苔,这样子跟之前在院里堵她那人,还真是有天渊之别了,想想低头拿纸写了方子,她不禁有些恍惚了,她从没见过程安生病什么样,他好像永远都是充满了活力的样子。 “段大夫,您看我们二爷要紧不,之前他病得可重了,若不是段神医,我们二爷可就真过去了。现在,我们二爷闹着要出征呢。”程槐急得直跳脚,他可是有指向性的,现在他就信段家父女,谁也不信。之前二爷昏迷不醒,还有二爷高烧不退,都是段大夫和段神医给救回来的。所以现在他急切的想让绮罗说说,二爷此时的身体不适合出征的。 “我爹看过?”绮罗马上停笔,原则上,父亲的病人,她可以看,但是要看看父亲的原方,不然,她胡乱开方,让父亲知道了,会很麻烦的,“若我爹开了方,照方抓药即可。” “出征、出征!”程槐急得直冒汗了,这人怎么点都点不醒呢。 绮罗出神的看看方子,程安父子三人,都死在这场战役之中,出于本心,她不想让他去,可是她在程家十八年,她很明白,程家儿郎的责任是什么,或者说,程家人的责任是什么,儿子战没了,还有老太君、还有儿媳妇、还有女婿、还有孙子。只要战事不平,程家会战死到最后一刻,这就是程家人。所以她能说程安的身体不适合出征吗?就算她说了,程安也不会听吧? 想想,在毛笔上添了一点墨,把药方写完,起身对程安行了一礼,侧头对顾义说道,“给程大人抓药,诊金、药费就算了。” 顾义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了,只能陪笑请程安出去,而绮罗已经自己先行退了出来。若是父亲,应该也会反对程安的出征吧?想想刚刚的脉象,他现在出征的确是有点困难。 一脑门官司的回到小账房里,默默的看书,希望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大战来临,一场必输无疑的大战,她该怎么阻止?她又有什么能力来阻止。 而程安其实也失神了,当绮罗那温暖的细指搭在他手腕上时,让他张嘴,那眼神之中,是有关切的。而这一切,他好像觉得似曾相识,不过很快他把这种念头压了下去。他很明白,在她的心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她所有的关切,不过因为他是病人罢了。若他没病,只怕绮罗连正眼也不会给他吧?想想刚刚她批自己的那些话,想想他臊得都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才好。抓起桌上的单子,跑出去牵了马便回了兵部。程槐想追,可是问题是,他药还没拿呢。这可是段姑娘开的药,程槐还真有点舍不得。只能跟着顾义去把药拿了,再去追。追是追不着了,他想想还是先回府把药送回去为好。 程老太君在,她叫人叫太医看看方子,看看段姑娘开得怎么样,太医倒是很欣赏,说段大夫的方子是温养,而顾夫人开的是补气,各有千秋。段大夫的方子温差经脉,慢慢提气。而顾夫人是以补气为主,提升力气,强健经脉。若非要比一个子丑寅卯出来,顾夫人倒是更了解二少的体质,学武之后,温差提气不如以气壮筋来得适用。 一般来说,学武之人都是多少懂一点医理的,太医这么一说,老太君倒是点了头。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慢慢的养,身子越养越虚的感受是很大的,反而真的一鼓作气的出一身汗,把经脉活动开了,精神更好。所以此时,不管好坏,绮罗的方子是更合她的心意的。让程槐把药送到青儿处,好好煎,等着二少回来喝。 程槐倒是很开心,觉得自己今天又做对了一件事,让二爷找段姑娘看病,果然段姑娘厉害是厉害点,但医术还真是好啊。 程老太君有什么看不懂的,让人帮程槐把药拿下去,然后细细的问了一下在顾家发生的事,老太君听完轻轻的敲敲额头,想想,又把他们在兵部的事又细细的问了一下,思索着,让程槐下去,程槐还有些不好意思,忙说,他还是出去找找二爷为好。老太君点点头,对他笑了一下,“你去兵部找吧,他定然在那儿。” 程槐看太君不怪他把少爷跟丢了,很是高兴,开心的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去兵部接程安了。 太君头疼了,非要一天之内就告诉她,两个儿子都不靠谱吗?要不,跟老爷子说说,把老三这回也带上,不给官衔,只让他在旁看看何为战争也好,堂堂的将门之家,却让一个医女告诉他,药品是将士之命,他可以不尊重他们商人,但是却不能不尊重他自己,不尊重那些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 自己真的错了吗?她和老国公把孩子们管得太紧,然后觉得孩子们只要善良,正直即可,现在看来,他们是善良,正直,可是全都不经世事,一个比着一个的傻。这样把他们赶上战场,到头来,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rs 第十六章 顾仁 故人 1更 顾仁的第一封家信到来时,是绮罗见过程安之后第二天,她刚去兵部谈完了新签,并没见程安,就回了长春堂。之前已经由长春堂自己的渠道传信给外地的顾仁,她正想着,在长春堂里,如何应对时,发现自己账房的书案之上,有一小株断肠草。 绮罗怔怔的看着养在花盆之中,显得有气无力的小毒草,谁没事把这个放在这儿?自己很少用断肠草入药,这种毒性太容易化解,她用的一般是动物性毒药,这样可以调配,一般来说,也比较难解。 “这是大爷托驿站送来的,还有家信。”丫头笑了,笑盈盈的指指案几。 绮罗才注意到案几上,花盆边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她倒不忙着看信,先去洗了脸,把头发放下。让丫头重新梳了一个让她舒服的发式,才回来坐好。 信封很厚,打开来看,好几张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单说字上,这位还真的得了父亲的真传,一色的行楷,父亲教人写方,说最恨自以为是的大夫,写的方子有如天书,弄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行医,写字都是做人,要行得端,坐得直。于是一看这字,就知道,当年顾仁一定没少挨打了。 内容倒没什么,上面除了问候父母与她之外,就是一封类似游记的东西。说他在哪下车,住在哪个旅馆,然后旅馆跟去年如何一样,份餐如何、如何,他连一块肥肉都细致的描述了。最后言道,他晚饭之后没事,在外散步时,在路边的岩缝中发现的,想来是来往的客商,不轻意带到这儿了。想到这是京城附近的山上没有的,于是挖出来给她看看。 绮罗又回头重新看了一次,心中有些怪怪的感受,但是她努力把这感觉压制下去,让人把信送到后院给老爷、太太看看,对他们来说,能看到儿子在外面的生活情况,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然后她就盯着那株断肠草看,这是长在山上崖壁之上,不是京城没有,而是京城的崖壁是皇家管理,那里的东西不许人采的。不过是巨毒,她有一段时间倒是用过极多,只是顾仁把这个挖出来给自己做什么?顾仁不会是想着让自己在家里种这个吧? 其实人工养殖草药自古亦然,只不过中药的特点是一时一地一药。明明两地天气差不多,可是种出来的药效天差万别,弄到后来,成两种药了。像这种断肠草,能生在峭壁之上,表示能耐寒、耐风、耐旱。这也是为何顾仁是在小旅馆边的一个地缝之中找到的,估计是哪家收的断肠草没收拾好,草叶上的种子给掉下来了,机缘巧合之下,就那么给让它成活了。但成活又有什么用,药性还一样吗? 就在她盯着这草药发呆时,顾义来了,现在他就是一打杂的,什么杂事他都抢着干。不过正是这点,让绮罗有点佩服他了。顾二叔蜇伏不出,然后顾义虽然丢了作坊的管事之职。可是现在他却做了一个,之前他完全没想到的好活。打杂最好的是啥都要管,然后这才是真的了解长春坊运作最直观的地方,所以绮罗很佩服他,却也更防备,一个能下得了这狠心的主,真不是一般人。 “怎么啦?”绮罗起身把花盆放在了窗台上,自己回身坐好。 “今天的库存,还有柜上出货单。”到了下午,每天都要盘点一下,库存多少,柜上出货多少,虽说麻烦一点,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兵部的签子催得紧,作坊的生产能力只有那么多,而长春堂又不能关门歇业,所以现在他们做药就按天来做,补齐之后,其它的时间都拼命的去完成兵部的单子。 “程家出兵,准备派谁跟着。”绮罗看看,跟昨天差不多,边写第二天要准备的药材,边顺便问她的另一个问题。 “什么跟着?”顾义完全不知道大嫂在说什么。 “出兵时,咱们不用派个人居中策应吗?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好处理?” “当然不用,我们把药送到兵部,然后他们收了货,这药就与我们无关了,我们若派人反而容易出事,到时人家什么都能栽到我们身上了。”顾义说道,不过脸上倒是露出了些笑容来,显然他终于觉得大嫂除了会行医做药之外,也真不全是万能的。她也有盲区,这让顾义觉得自己好受多了。 绮罗呆了一下,想想,“一直没派过人?” “当然,就算兵部要求,我们也不会答应。他们收了货,两家再贴封条,银货两屹,不然,真的药品出了事,我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的。”顾义很肯定。 绮罗让他出去,自己不禁拍了一下头,自己怎么这么蠢啊。自己管了医药这么多年,兵部的章程自诩没有她不知道的,结果竟然在这儿闹了一个大大的乌龙、是啊,兵部从来就不会让一个商家跟着上战场的。 当年自己第一次跟太君出征,只是她想要去看看程安牺牲的地方。太君本就觉得她可怜,想想就让她管药帐,说这是她的专长,她应该能做好。其实她也明白,太君是找点事给她做,省得她胡思乱想。好在这是大兴朝,女子为官为将不算个事,不然还真的引人侧目的。 初接军需,那时,她跟自己现在一般大,不过那时的她,是真的十六岁的段绮罗。胆小、羞涩,她又是被段鼎教出来的,对医和药有种偏执的执着,差一点都不成,所以那时,她比想像中紧张得多,她其实犯了不少错的。 不过她不是程安,程安是真正的世家子,他有天生的贵气,不像她,她出身低,以程家媳妇的身份出来做事,处处都小心谨慎,生怕给程家丢脸,所以做事上,其实是有些畏手畏尾的。 所以出行之前,她召见了各家供奉的管事,她相信人家的专业,那时她没关注各家的管事长什么样,她要的只是他们的专业的知识,所以她至少没有像程安那样,把人丢到商家去。好吧,得亏是自己,换个人,程安这人就丢大发了。所以她第一次出征时,虽说紧张,真没程安这么丢人。 而在绮罗掌管药帐十八年中,她的身边就一直有个长春堂的顾掌柜,因为第一次时,他就跟着了。她只问了一声,他说是长春堂的;她就问了一声贵姓,他说免费姓顾。绮罗也就没有多问了,她在后来的十八年里,就一直叫他顾掌柜。 绮罗一直以为是规矩。后来,每年那位顾掌柜都跟着,也都帮得上忙,于是也就觉得这是应该的,原来这世上从来就没什么东西是应该的。 他们不是朋友,但真有事时,那位顾掌柜却真的很能帮得上忙的。现在顾义说根本就没这个规矩,那么,那个顾掌柜是谁?她想想,自己都摇摇头,自己真傻,怎么就这么傻。竟然一个陪伴自己十八年的人,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自己什么脑子?难怪说最亲近的,反而不注意。 其实现在想想,供奉不止一家,为何只有长春堂派人跟着,她其实心里是有数的吧?就算不知道,那就是顾仁,但她相信,应该是顾仁不放心,派人跟着。但她没问,太君也没多问,就由着。久到后来,他们都觉得理所当然,习惯了。 有时,在边关,风平浪静之时,她会站在城楼上看传说中程安战死的地方。脑中想像着,当年的惨烈。往往回身之时,她就能看到那位顾掌柜,他也站在那儿发呆。后来他们熟悉了,她会指着那片土地说,“我相公在那儿,我跟程将军说好了,等我死了,就烧成灰,洒在那儿,总算两个人做个伴。” 顾掌柜就笑笑,“总算是伴。” 她也笑,“是啊,总算是个伴。” 顾掌柜跟她一样,话很少,见面说句话,然后各自分开。忙时,他的药比其它人熟,绮罗忙着救人,顾掌柜就在边上帮她药,他们配合默契。最后几年,她研究的方向改了,很多药,不能走军账,而且也不能公开购买时,她都是把药单给顾掌柜,不过那时,她跟顾掌柜说的是,请他帮忙交给她师兄顾老板,请他帮忙。然后,顾掌柜过些日子就能把药送来给她。 最后几年,她还笑过他,问他,“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出来。让孩子们跟就是了。” “能跑是福,哪天跑不动了,也就好了。”他就笑,轻轻的说道。 绮罗知道他的意思,哪天跑不动了,表示他就该死了。她想到太君,想到自己,哪天太君跑不动了,她也就不跑了。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不记得顾掌柜长什么样,而是她从来就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此时回忆,年老版的顾掌柜,和此时的顾仁,合二为一了。 所以那一次在段家,她第一次听到顾仁的声音,她就觉得耳熟,原来她一直认识顾仁,只是她从来就没想到,那位顾掌柜就是那位师兄。于是今生再见,她一点也没多想,一心一意的觉得自己从来就没见过顾仁。rs 第十七章 报应 2更 上一世,绮罗没想过要去见顾仁,就算知道顾掌柜是长春堂的掌柜,但是她从来就没问过关于顾仁的任何话题,当然,主要是,她知道,长春堂是家族式的,里面的全是顾家人,她也不敢跟那位顾掌柜说太多。 现在想想,她其实对顾仁和顾掌柜好像也不都是不放在心里。只不过,她对顾仁更多的是感激,因为顾仁的关系,她一直关照长春堂,她的方子都会封在信封里,让程槐送到顾仁手中,当然,第一次送时,顾仁让程槐带了一打银票回来。她还是用信封装了,让程槐送回去,上面写着:“师兄敬启”。她用这四个字告诉顾仁,她一辈子都会以师兄待之,以后,顾仁就没再给过银票了。当然,长春堂也没让她失望过,事情做得非常地道。 而顾掌柜,虽说她也知道,他们不算是朋友,但她相比较而言,她对长春堂的信心其实多少与顾掌柜有关。毕竟她根本不认识顾仁是谁,写药方也是后几年的事,顾掌柜是她认识的第一个顾家人。因为有顾掌柜这样的人在,她才会对长春堂越来越有信心,之后,她手中的签子,大头从来都是给长春堂的,不仅是因为顾仁,而更多的是信任顾掌柜。而因为信任的顾掌柜,又因为顾仁照顾了父母,她才会一直关照着长春堂。 她从来就没想过,顾仁和顾掌柜会是同一个人。那十八年,顾仁一直守候着自己,为什么? 晚饭前,绮罗默默的回到后院,跟管家顾甲家沟通了一下晚餐之后,去正院看公婆,公公不在,就婆婆在正房里做新衣,那颜色和款式就知道,婆婆应该是在给自己做新衣。 “怎么自己做?”绮罗坐到顾太太的边上。 “也没什么事,这料子是我娘家嫂子送的,从南方带回来的,你摸摸,多么柔软,这色正配你,正好做出来过年穿。”顾太太拿布往她身上比了一下,然后得意的点点头。 “不是有针线上人吗?常低头做针线,对颈骨不好,还有对眼睛也不好。”绮罗替她收了布料,站起来,为顾太太轻轻按了一下肩颈的穴位。 “知道你不缺这些,你身边的人也能干,不过我闲着也闲着,打发一下时间罢了。”顾太太笑着舒了一口气,要知道绮罗是大夫,她按穴位真是闭着眼,手法是专业的,顾太太觉得真的很舒服。 顾太太是今天看了儿子的信,心里倒是有些怪怪的。丈夫和儿子每年都出去,他们也会报平安,每次丈夫和儿子回来都说挺好的、很顺利,她也就觉得外头他们过得很好,刚刚看信时,丈夫就会笑,说那店还真的三十年如一日,什么碗的缺口,还有院里的马槽,半夜里马嘶驴叫,那叫一个吵啊…… 在外头,财不可露白,再说,药行有药行的圈子,住大家都住的旅馆,能听到各种圈外听不到的消息,所以住在哪,吃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圈子,要紧紧守住这个圈子。老太太当年就说了,千万别瞧不起任何人,那小旅店里任何一个穿着粗布衫子的小老头,就可能是是哪家大药行的东家。长春堂也就在京城里能占一席之地,真的到了地方上,是龙是蛇,还真说不清,所以抬头不见,低头见,培养自己的人脉,不管用不用得上,这些都是必须的。 那些事是她从来就不知道的,听得那叫一个心痛啊!直说要等顾仁回来,好好给他补补。结果顾老爷却说,该补的是媳妇儿,儿子在外头,他是熟手,身边也有人,他不很担心,但家里的事才是重头。步步凶险,一个不小心,弄不好,家破人亡。得亏媳妇经得住事,不然……顾老爷冷冷的瞅着外头,没说下去。 对内宅之事,顾太太还是精明的,马上想到从媳妇进门之日起,家里发生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真是比自己当初难得多,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宗妇,最多挤兑一下她笨,但是不会真的上刀子。而对绮娘,他们可是真的上刀了。换药的事,其实就是针对绮罗的。如果她放行了,那么责任不会追到顾义他们身上,他们只会说,作为宗妇,你没做好,更有可能是陷害到绮罗身上来。弄不好一举拿下绮罗宗妇的位置,然后呢,两代家主都没有合格的宗妇,还有什么资格管理家族?算盘倒是打得很精啊。 想到这儿,顾太太便忙去开箱子找布料,好好的给媳妇做身衣裳,到时气死那些人。所以说,此时给绮罗做衣服是心疼绮罗,还是想气死那些人,顾太太自己都说不清,反正在她看来,差不多。 “婆婆,怎么会为师兄选我?”绮罗迟疑了一下,轻轻的问道。 “啊,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顾太太怔了一下,不懂她在说什么。青梅竹马,自然是两情相悦,所以这个还用说吗? “可是小时候媳妇挺害羞的。”绮罗总不能说,她和顾仁,真不算是青梅竹马,她连顾仁小时候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能拿性格说事了。以她之前的性格,她其实真的不一定适合顾家。 “这倒是,老太太当年就不肯答应,说我已经没指望了,再娶一个跟我一样没用的媳妇回来,宗家怎么办?”顾太太点头,顺嘴就把对老太太无限的怨念,再念了一通。虽说有点老生常谈,不过呢,倒也还是透露出了些信息。 娶她是顾仁坚持的,顾仁在段家学医,每天回家都不断的向老太太提绮罗有多么的聪明,有多么可爱。傻子也听出来是啥意思了。 因为顾太太在老太太眼中是没用的媳妇,所以顾仁一出生,就被抱到了老太太的跟前养着,顾仁和老太太的感情极好,老太太若说最疼爱谁的话,自然是非顾仁不可了。 老太太动了心思,所以趁着段家过府请安时,着意观察了一下小绮罗,她敏锐的感觉到,那时的绮罗不可以。沉寂,羞涩,永远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脸,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样的女孩,无法做宗家的媳妇,更不能做宗妇。 顾老太太暗示了一下顾仁,可是顾仁却第一次逆了老太太的意,他第一次,很坚持,他一定要绮罗,除了绮罗谁也不行。 顾老太太没法子,只能召见了段鼎。段鼎是晚辈,老太太要见他,他还真不能不来,老太太私下和段鼎说了什么,除了老太太和段鼎,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老太太终于同意了为顾仁订下了绮罗,并且在族里会议上,亲自定下,绮罗将会是下一任的宗妇。不然,以顾老爷在宗家的权威,这么大的事,还真的定不下来的。至少也得等她嫁到顾家,经过考验之后,才能被定下的,现在族老们不能说已经往生的老太太错了,自然要把责任全推给顾老爷了。 绮罗从不觉得以父辈的交情,顾家老太太就能可能答应这么大的事的。还特意开会,定下自己宗妇的位置。显然父亲是谈了条件的。但是以原先的自己,真的到了顾家,估计也就只能跟顾太太一样,守住内宅,好好照顾着顾太太罢了。因为没有动力,她可能都不会真的去研究药方,她慢慢的就可能成为一个平庸的主妇。其实她本就是一个平庸的人吧? 不过,顾仁为什么爱她?一个记忆里完全没有他的女人。那时,她是上位者,她当然可以不用抬头看着人家的眼睛说话。所以顾掌柜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知道那是谁,可是真的让她描绘顾掌柜的样子,她现在还真的说不出来。 为什么他不说他就是顾仁?不说他的恨意?如今她走进了顾家,知道了顾家的复杂。她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悔婚,会带给顾仁什么? 顾仁当初用了多少心力才让老太太答应的,还有父亲用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把自己塞到宗妇的位置上。所以自己当年的不理智到底伤害了多少人? 在父母和顾家人看来,只怕是以为她是为了嫁入高门大户,背叛了两家的约定,把两家的面子都踩在脚下,让顾仁成为了笑柄。 曾经以为那是自己的事,所以一个自以为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决定,伤害的不仅仅是一两个人,而是两个家族。想到那个顾仁傻子,轻易的放手了,既然已经放手了,为什么还要跟着自己去战场?为什么还要对父母说,他要继续照顾自己?是因为爱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爱了,却不让自己知道。一辈子,都没让自己知道!绮罗呆呆的出起神来。 现在她只是觉得沉重,因为顾仁当年为她做得越多,她会觉得欠顾仁的越多,多到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因为他为她做得越多,等她背叛时,顾仁就伤得越重。 所以上辈子自己孤独终生,临终还被人打一巴掌,那就是她的报应。因为她为了程安背叛了父母与顾仁。后来程安背叛了自己,是因为她对顾仁来说,就是不贞;她无子送终,是因为她对父母不孝;这都是她的报应,那是她不孝,不贞的报应的。rs 第十八章 潜在的情敌 “所以你们要好好过,气死那些人。当初他二婶,姑姑可是没少反对,说你门户低,性子软,不足以配仁儿。现在打瞎他们的眼睛吧!”顾太太最喜欢说这个了,不管绮罗说不说,只要她在边上,她就能说个兴高采烈。 现在绮罗倒不在意了,对她来说,顾二婶和顾姑姑不喜欢她,这才是正常的,她没反应才是正常的。不过因为顾仁,她安静的听着婆婆说那些旧事,就当听故事了。 当然故事一般都是烂俗的,说起来顾二婶当初反对得倒不是很厉害,她不反对顾仁娶绮罗,但是她置疑绮罗能不能承担宗妇的责任。意思很明白,顾仁娶谁都没问题,问题是,娶回来能做宗妇吗? 以顾太太的分析,是因为二婶娘家没有现成的人选,所以她就不插手,省得让老太太烦她。当然不插手,老太太也烦她,老太太虽说不喜欢顾太太,但是却更讨厌阴阳怪气的二婶,觉得她心术不正,从来不给她好脸。而老太太当年不止一次的对人说,她人生最不得意的,就是没娶对媳妇。把顾太太和顾二太太一块踩脚底下。不过老太太人强势,纵是公开的这么说了,顾太太和顾二太太还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至于说顾姑姑反对就很有意思了,顾姑姑是想把宜兰嫁给顾仁的,老太太其实当时也动了一点点的心思,她还是挺喜欢宜兰的,自己的外孙女儿,自然比一般人亲。也觉得如果真的能亲上加亲,女儿也不会受欺侮,而宗家还是宗家。这是两好合一好的事,不过这么一来,顾太太和顾二太太一块就反对了。 顾太太想法特别简单,小姑子出嫁不出家,天天在娘家打搅已经很讨人厌了,现在还要把女儿再塞回来,她前世做了多少错事,才要这么对她啊?她当然不敢跟老太太叫板,回头就跟顾老爷说,他敢支持,她就回娘家,说到后来,顾太太嚎啕大哭,“我就不在你们家受气了。受了这么多年的气,我都忍了,现在还要来祸害我儿子,我欠了你们家啊!” 顾老爷对妻子还是好的,看妻子一直被一家子上下挤兑,她也总是保持着乐呵呵的性子,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这回关系到他们的独子,才把她这些年的委曲暴发了,顾老爷也就跟顾太太保证,就算不能选绮娘,他也坚决不能让母亲选宜兰的。 后来果然,顾老爷偷偷的跟老太太说,“宜兰是不错,漂亮、利索,不过,她不喜欢药铺。妹妹一直想把她养成大家闺秀,结果,现在她是万分瞧不起咱们家药铺的。” 老太太当时没作声,转头偷偷的观察了一下宜兰,果然宜兰跟着她一块做药丸时,眼睛里充满了厌恶与愤怒。只不过,当着她的面,拼命的压抑罢了。但那时,她毕竟还小,再怎么压抑,老太太怎么能看不出来。 老太太心里便不喜起来,再看看不得意的两个媳妇。长媳妇虽然笨笨的,但心眼不坏,上上下下的照顾得很好,虽然不能做宗妇,但是她尽心照顾了家里每一个人,就算出嫁的女儿天天回娘家打搅,她也没说过啥。虽说不是出身药房,做起药来还是中规中矩,满是诚心的;老二家的,她也就直接越过,懒得多看一眼。 老太太也是老人精了,年青时老太爷就去了,若不是她,他们这一房还想守住宗家,那就是痴人说梦了。老太太再疼爱女儿,可是宗家还是最重要,宗家不能要一个不喜欢药的媳妇儿。于是在谁也不知道时,宜兰就被老太太给摈弃了。 当然,后来,这些事,老太太最后时生病了,一直是顾太太侍候的,老太太便把这些事讲给顾太太听了。 “看到了没,你公公厉害吧!一句话就帮你把宜兰给赶出去了。我很瞧不上宜兰的作派,天天以大家闺秀自居,其实规矩是万万比不你的。”顾太太说得开心不已。 绮罗倒是笑了,原来还有这个原由?难怪,顾姑姑和宜兰对她的态度一直是那样了,在她们看来,自己是鸠占鹊巢了。不过想想,若是真的顾仁娶了宜兰,只怕日子也不好过。万一顾老爷不在了,顾太太还不得被顾姑姑给欺侮死?那么顾姑姑一家那才是真的鸠占鹊巢了! “师兄喜欢表妹吗?”不过想想,顾仁和宜兰才是青梅竹马吧? “当然不喜欢,喜欢干嘛要死要活的非逼着老太太去订下你?”顾太太坚定的说道。想想又笑道,“当初你姑妈跟老太太说宜兰时,老太太刚刚有所意动,你二婶马上就说,‘那也得看仁儿喜欢不喜欢吧?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结果,你二婶被你姑姑追着骂。把老太太吵得烦死,叫来顾仁,问他,‘喜欢表妹吗?’仁儿说,‘喜欢!’老太太和顾姑姑还挺开心,顾二婶忙说,‘那你想娶表妹,还是想娶段家的丫头?’他忙说,‘当然是绮娘,表妹是表妹,媳妇是媳妇。’仁儿答得铿锵有力,当时我听着笑死,你姑妈那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绮罗明白顾二婶的意思,当然她反对不过是为了宗妇的人选罢了。她不介意顾仁娶自己,但是她介意让自己做宗妇。所以会拿自己门第低,性子弱做反对的借口。 而顾姑姑反而简单些,把女儿嫁回娘家,既是公公婆婆,又是舅舅舅妈,女儿总不会受气的。再说,回来了就是宗妇了,多么的荣耀。她是反对一切占着这个位置的女人,不是仅仅反对自己,所以此时绮罗对她们俩当年反对的事,倒没多大的怨念,只是想到,如果他们当年反对过,结果被老太太强硬的通过了,就算退亲时,老太太已经去世了,人家不能拿老太太怎么着,可是他们能拿顾家父子说事的。 顾太太当然还要顺便说说自己对绮罗有多好,她就没反对,绮罗就笑,现在她再听不出来就真是傻子了。顾太太当年一定没反对,但是她绝对也不会支持。 因为前头还有一个柳宜兰挡着,估计在顾太太看来,谁都比柳宜兰来得好。况且这位还有一个朴素想法就是,顾二婶反对的,她就支持。绝对不能让她们在老太太跟前得了意。不然,她这个没用的长媳妇就更难了。 所以说顾太太有多满意自己,只有天知道了。不过由此,绮罗真的觉得顾太太是妙人了,说她笨,其实这些年,她看着一直被老太太和二太太,姑太太挤兑着。可是问题是,从顾太太说的看来,老太太在生时,顾二太太,姑太太其实也没讨什么好,她最多被老太太说个笨,可是也听得出,老太太并不厌恶她,反而厌恶着二太太。再疼爱姑太太,却也没让顾太太真的吃什么亏,所以她真傻吗?不要宗妇的名位,其实就是她最好的保护色,她不是宗妇,她只想管好丈夫孩子,所以她这一辈子,最多受受言语上的小气,回头她一般还都报复回来了。所以,自己家的老爹非让自己做宗妇,真是麻烦死人了。 “公公呢?要摆饭了。”绮罗笑着问道,看看沙漏,时间差不多了,再说下去,真不用吃饭了。她虽然没什么对付丈夫和公公的经验,但是她对付婆婆的经验很丰富。太君可是比顾太太复杂太多,一位女帅,思维非她这个小媳妇能体会得了的。她十八年跟着老太君一块,她虽然从来就没想过跟太君斗,但是,想着好好孝顺她,也得要投其所好的。十八年下来,太君很疼她,这就是成就。现在看顾太太,有时她很烦,比如现在,你问一个问题,然后只要没人打扰,她就能一直说下去,一直说到天马行空,地老天荒去。所以想想看,那个更好对付?绮罗最终只能说,两个都不好对付。她又不能真的打断她,只能转换话题。 “哦,你爹的病人送了一只野鸡当诊金,你公公正好爱这一口,你爹让你公公过去喝两杯。” “那媳妇就让摆饭吧?我让他们炖了一只鸡,加了些药材,冬病夏治,之前给您号过脉,有些虚症。”绮罗扶顾太太起来,对她笑道。其实顾太太不是虚,而是不动。于是身体虚胖之后,于气弱。绮罗当然可以用药来调养,只是她是大夫,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是药三分毒,她其实还是希望顾太太动动的。上次劝过,不过顾太太没搭理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在吃食上下功夫了。 “你说,现在你姑姑会不会把宜兰给顾义那小子啊?”顾太太起身,准备跟着绮罗一块出来,想想,又言道。 “二婶又不傻,姑姑他们有什么,联合了,对二叔和小叔叔没什么帮助,应该不会答应的。”绮罗倒不在意,随意的摇摇头。 顾太太想想也是,顾姑姑不过是仗着她是顾家的姑太太,在外作威作福,娘家的两个哥哥拿她没什么折罢了,真的谈婚论嫁,让她把女儿嫁回,看顾老爷的作法就知道行不通了。而顾二叔夫妇精得跟个鬼似的,能搭理他们才怪,顾姑姑的嫁妆还打不瞎他们的眼睛的。 “我就怕两房联合,不过你说得对,老太太都不在了,他们两房联合,也动不了我们。”顾太太轻轻的松了一口气。rs 第十九章 复杂的战争 程安很烦,非常烦,世人都看到他天天进出兵部,也看到他脸色腊黄,身材干巴,虽说挺直着腰板,但任谁也知道,这位伤得狠了,有那好事的,也会劝劝,让他好好休养,别逞强,不过他能说,他不是逞强,他是第一次觉得绮罗不选他,是因为瞧不起他吗? 第二次见面,绮罗没有骂他,却比骂他还严重,她直接帮他改了单子。这其实是赤|裸|裸对他的鄙视了。他回兵部细细的研究了一下往年的记录,还有绮罗的单子,他真的想了很多。 军需的筹备不仅是把东西准备了,那是有讲究的。要看战地的天气、温度,还有很多其它的因素都要放在一起,综合考虑。显然绮罗已经充分的考虑过了,之前他们长春堂就已经签了止血散和外用膏药。她给他的单子里,特意还注明了,这些已经签给了长春堂,不用另外配给,还有增添的药品,她为了保险起见,写上其它供奉的药铺名称,还写上数量。这样的单子,让程安看得羞愤难当,就差没找块豆腐撞死了。 当然了,这单子,程老公爷和太君也看到了,他们俩也想找豆腐了,因为他们看的就是绮罗改的单子,上面能看到顾夫人无情的把不该要的东西用红笔无情的划去,就算知道儿子错了,可是看到这红笔,两老心都碎了。 老大程平看父母这样,轻轻的接过单子,看了好半天,他不敢问怎么拉,顺便,他也觉得那位段姑娘还真是无情了,这会还特意又把老二放到火上烤一回,她到底有多恨老二,让他受这个罪?他的表情看在了程老公爷和太君的眼里,现在他们老俩口不羞愤了,改惊恐了。 他们之前觉得老二被惯坏了,啥也不知道,对老大,他们只觉得性子有些疲弱,不会审时度势,其它方面还是不错的。现在他们一齐明白,不论是老大还是老二,加上更不懂事的老三,这些孩子也许武艺都不错,但是真的谈上战场,谈做一方将领,他们都差得好远。不是所有的将军都能生下将军的。 所以,还在忙着宅斗的绮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一张小小的订单,让程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可以说,她的这张药单,救了程家父子三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程老公爷和太君真切的意识到了,在儿子们教育上的不足。于是老公爷对这兄弟三人,开始了战前的培训。老公爷都觉得自己上火了,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三个儿子从小是读兵书长大的,但是,他们都没真的上过战场,他们根本就还没来得及把书本转换成有用的经验。而对程老爷子来说,他深知,战场之上,机会稍纵即失,一个有用的经验,也许能救一队人的性命,哪怕救不了别人,至少,也先把自己的小命给救了吧? 当然,他们夫妇还有一个共识是,在他们没有满意之前,三个儿子都不能独挡一面,因为他们不仅代表他们自己的命,还有跟随他们同袍兄弟的命。 程平和程喜本来很高兴老爹对他们重视了,开始进行战前训练了,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发现老爷子教的跟打仗几乎没关系,尽问一些书本上有的事,他们都是被逼着背过来的,考书自然没什么关系,可是老爷子再问实际,两人一听就傻眼了,书上说的,大多是泛指,实际上的情况却是千差万别,如果照搬兵书,就是死路一条。 行军打仗,看着是一个词,其实却代表军队之中两大块。行军是行军,行军代表了很多东西,部队的移动,如何移动,该带什么补给,哪个先走,哪个后走,如何保证安全?这都是学问。 打仗又是另一块,如何排兵布阵,如何保证战局的稳定?不是胜利,而是稳定。稳扎稳打,瞅住时机,最终让敌人灭亡;就算是实力悬殊,他们也要稳定的坚持到最后,狠狠的把敌人咬住,等待着援兵到来,不让外敌入侵一寸。 所以千万别以为自己出身将门,就真的会行军打仗,就单单一个药品的采购单子,你们若连内中玄机都看不明白,还敢说自己会打仗吗? 说得程平和程喜面红耳赤,而边上的程安,虽说看着沉寂如水,但是程老公爷倒是对老二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回到内室,洗了脸,换了衣裳,轻轻的对妻子言道,“看来,我们真的错了,老二被顾夫人打击了一下,现在就比老大更沉稳了。接受东西快很多。你说,顾夫人是对老二有情还是无情啊?” 老太君其实也在想这个,她爱她的每一个孩子,但是她对程安却是最温和的。内中原由其实也简单,生程安时,战事正紧,她生完了,把孩子就直接送回了老家;等着安定了,他们想起还有一个老二时,老二在乡下已经长到四五岁了。接回家,他都不认识爹娘。 在老太君的心里,她对程安是有些愧疚的,所以每一次老公爷想揍他,想骂他,都会被老太君按着,她都会跟着程安好好说,好好劝。并且只要她觉得不伤大雅的,她都由着他。比如程安爱上段家的姑娘,在老太君看来,门第不是问题,惟一的问题就是人家订了亲,都准备成亲了,程家再怎么着,也不能纵容程安做夺人妻女的事出来。 现在老太君想的是,早知道这样,夺就夺了!不过这话还真不敢说,只敢想想罢了。而此时公爷问,那位顾夫人对儿子是有情还是无情时,老太君无语了。 是啊,有情还是无情。若说无情,上官让他们商家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就完了,谈什么改单子?真的要负责,也不是商家该负的。顾夫人费心改单子,往好了想,她是担心程安被人骂。当然了,碰上程安是她命好,换个人,直接就能治她的罪。也可以说,她是知道程安对她的感情,于是有持无恐。但一切都可以表明,这位顾夫人对程安真不是完全的无情。更不要说,她给开的药,还有后送的泡汤的药丸,明显的,那对程安的身体极好。虽说脸色还是不好,但也看得出,她的药是对症的,老二真的好多了。 可是若说有情,看来却也真不像。若有情,她不会给他治病,她会拼命留下他,战场上刀箭无眼,若有情,她可以帮他做任何事,但不会送他上战场。自己曾经不也是这样,后来无奈了,她就和老公爷一块去,死就死一块吧。所以,这是有情还是无情?老太君也不知道了。 “唉,恨不相逢未嫁时,若是她当时没定亲就好了。”老公爷叹息的摇摇头,他此时已经能想像,程家再多一位女将的前景,由她掌管医帐,他就能少操不少心了。 “你还是想让老大管右军?”太君不想谈这个,生硬的换了一个话题。 “嗯,这回我想把老三也带上,你听我说,老三是还小,可我已经老了,我不会让老二老三上去,但是他们得知道啥叫打仗,啥要杀人!”老公爷说得斩钉截铁。 “此战九死一生,公爷!”太君热泪滚滚,她也是女将,谁上战场都是为了赢,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真的两军对垒,她当然希望活着的是自己的丈夫孩子。所以她也收集之前的战报,分析着可能性,最终,她无奈的发现,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争。但即便如此,她还不能不让丈夫去。这是军人的责任。可是带上全部的儿子,她却依然不忍。 “刀子不见血,永远就是花架子。”老公爷发着狠。 太君沉默了,他们都是从战场中九死一生爬出来的,现在既然已经选择了,那么,就只能放手,让他们在战火中百练成钢。 而此时的程平也在自己书房里翻看那些兵书,之前父亲教学之时,他是很自信的,他觉得自己不过是陪着老二罢了,父亲主要是要教训老二和老三。 不过两天下来,他害怕了,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翻看那些烂熟的兵书,曾经熟悉的东西,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了,父亲的经验和他所知的理论一下子在脑中冲突得厉害,他竟然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再看看那份药单,兵书是教人行军打仗的,可是兵书里没有药品采购的这一项,人家只会说粮草先行,把粮草放在首位。但是有泛泛的说了一下粮草的运输与储存,但真没提药品。不过他也明白,不提的意思是,战士者,最高荣誉就是马革裹尸,谈什么救助? 所以他心中药品这个,还真的没往心里去过。所以老二抢着去接军需一块,他只知道老二是想去见见,那个已经成为顾夫人的段姑娘。并觉得老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再看看,他发现,老二也许开始时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是此时,他真的懂了,他比自己懂得快。 有了这层认知,程平真的奋起直追起来。他是长子,他对家族负有责任,他不能让父母失望,他还要保护弟妹们的。 老三程喜既没失恋,又没有长子的压力,他现在是最开心的时候,他终于可以跟父兄出去见识了,他万分雀跃,让学什么,他就假装着学,可是那脸的不经意,却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但老公爷却不管,他没时间了,他现在要做的是,趁他还有点时间,能教一个是一个,老三以后还有哥哥教,他不能为了老三,耽误时间,能多说一个,是一个。rs 第二十章 闹剧 一更 程家就在这种忙乱之中,顺利开拔了,程安并没有回来复诊,他也没时间,当然,也有没脸见绮罗的意思在。倒是程槐来过一回,说泡汤的药丸效果很好,不过,二爷的脸色还是腊黄的,吃饭不香。再有就是,他不肯睡觉,身子怎么能好。所以还是应该留下来,好好养养…… 绮罗无奈,她当然知道程槐的意思,他是亲随,他不能陪着程安去战场,这个在外面说,是很奇怪,但是放到程家就不奇怪了。亲随,啥都帮他做了,他还历练什么?所以程家就这个规矩,平时,形影不离,真到了真章时,程槐就得老实在家等着。可是亲随是什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大家里,他们其实是比亲兄弟还亲的,让他在家里等着,他就觉得着急。这些日子,他就想尽一切的办法让程安别去了。 可程家的儿郎怎么能贪生怕死,这么点小病,敢说不去,就算是程槐都不敢说,只能婉转的央求着段鼎和绮罗说,他们是大夫,他们的话,老公爷和太君一定会听的。 绮罗还真不能劝程槐看开点,每年她自己上战场时,青儿就要跟,她拿程家的规矩说事,青儿就直接说,“那是说爷们,又不是说女将,您是去行医的,我好歹也给您打了这些年打手,总能帮点忙。” 绮罗不肯,她还怕自己万一死了,连累了青儿呢。结果青儿就不许她去了。她明白这种感受,在青儿看来,程安不在了,若是她也不在了,她在这府里还有什么意思?只是有些事,真的规矩就是规矩了。 所以此时,她是能理解程槐的,但是她却不能听他的。但看程槐这样,不让他拿点药回去,他肯定不肯走。于是她也没法,想想还是把那瓶护心丸给了程槐,但只说,“这药很贵,若是受了内伤,马上吞了能保命,别乱用。” 程槐是见识过这药的,忙小心的藏在怀中,认真的点点头。这才离开。 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若不是他们夫妇伺候自己多年,离开还不忘记带着自己走,她断不会这么好说话的。 盯着窗台上的花盆又发起呆来,外头的顾仁又送了一盆忘忧草回来,这可做观赏花,却也能入药。当然在绮罗看来,这是可以入毒的,毒中加入忘忧草,能增加隐蔽性,更不容易被查觉。一盆断肠、一盆忘忧,顾仁挑草药还真是有意思了。 “大嫂,大伯在内堂请您进去。”顾义在门口敲门,简单说明着来意。人却没进屋,这个绮罗喜欢,她让丫头跟自己一块在帐房里呆着,就是怕人说,虽然她不寡妇,但瓜田李下,还是能避就避。 听说公公叫自己,不派下人,派顾义,这本事就透有怪异,再说,有什么事,要特意让自己进去一趟?看时辰,马上就要午餐了,总能见上,有什么不能等到那时说?况且早饭时,公公情绪不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吧? 不过想归想,还是起身去了后面的正堂,一看,顾二叔一家,顾姑姑一家又都在,看来又要找麻烦了。只是不知道,这回又让他们找到了什么新的把柄。 绮罗默默的跟长辈行了一礼,回到自己的位置,安心的坐好,等着他们开口。这也是习惯,若事事想前头,她累不累,太君说过,有些事要想前头,有些事要想后头。以慢打快,后发制人,其乐无穷。 “绮娘,他们说你没经过姑父,就自己开方拿药,这有违药铺的规矩。”顾老爷倒是很平静,侧头看着儿媳妇。 柳姑父是坐堂医,负责开方,若是本店的开出的药方,是要柳姑父签章,柜上才会抓药,算钱。当然,外面的方子不用,拿了方子,抓了药,留个档即可。绮罗则看向了顾义,她主政以来,这位一直跟在她身边,所以有事,他比自己清楚。她自己开方,好像就那一次,程安死皮赖脸的让自己诊脉,她开完之后就扔给了顾义,让他不收诊金,说起来也过了好些日子了,怎么今天又提及。 顾义没说话,顾二婶说话了,“侄媳妇还想装糊涂不成,上次程家二爷来谈签子,你不是开了方子吗?柜上有规矩,没有柳姑父的签章,是不能抓药的,你直接越过你姑父,视规矩与无物,太过份了。” 绮罗点点头,就那一次了,她开了方,交给了顾义,第二次,第三次,她拿的都是自己制的成药,根本就不用经过柜上,所以他们指的就是第一次的那张药方。只要不是拿外面的假方,冒她的名字,她就不担心了。 “小叔叔没拿去给姑父签章吗?”绮罗淡淡的看向了顾义,她把方子交给了顾义,她是宗妇,她开了方子,难不成还要她自己跑一趟,去给人拿药?所以这事本身就错在顾义,大家找她的麻烦做什么? 顾义猛的一抬头,想想,脸涨得通红,他真忘记了,他能说,你没让我拿去给姑父签章啊。可是真的问了这话,他就要鄙视自己了,如果这还用嘱咐,那么自己在长春堂哪里还有立足之处? “对不起大伯,侄儿当时没想到。”顾义赶紧向顾老爷道歉。 “大哥,这怎么能怪义儿?侄媳妇有什么资格给人看病开方?”顾二叔嚷了起来,他在家里已经够气闷了,现在竟然又把错推给了儿子,他当然不满了。 绮罗点头,战术得宜,先说自己不守规矩,现在烧到他们自己身上了,马上改为对自己医术的不信任,不错,脑子不坏。 “主要是不敬尊长,她自己给人看病,把姑父摆在哪?也是姑父的脾气好,不然真的要家宅不宁了。”顾二婶马上补刀,夫妇配合果然默契。 顾姑姑果然跳了出来,正想说话,顾老爷指向她,“你闭嘴,被人当枪使,你这么高兴?” 顾姑姑一怔,马上脑子转过来了,闭嘴盯着二房一家。她本来就是被老二一家忽悠来的,现在大哥都指点自己了,老二已经失势了,她自然要抱紧大哥的大腿,真的跟老二一起死不成。 顾老爷看向了柳大夫,“绮娘的医术尽得亲家的真传,亲家前几日跟我说过,她给程大人开的方子非常好,连太医都夸赞。虽说越过你,是不太好。不过呢,人家指名到姓的让她看病,她若不看,就有违医道,也有损我们长春堂的名声,你说是吧?” “是,是!”柳姑父性子不错,忙点头,看看形势不对,忙陪着笑脸,“那个,大哥,二哥,前头挺忙的,我还是出去吧。” 绮罗很少管铺子,那就是个门脸,其实利润并不大,所以跟柳姑父这么没存在感的,也实在没什么交流,现在看来,这也是位强人了,真的这么无害吗? “你去吧!”顾老爷点头,他对于聪明人,从不会过多的为难。 柳大夫跑了,但他没拉妻子女儿,这让绮罗又不禁笑了一下,真好,真了不起。 顾老爷没看绮罗,转头看向了顾义,“你虽说之前管作坊,对铺子的章程不熟,不过你在铺子里帮手,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自己去领罚吧!” 自己领罚的意思是,他得去帮库里搬一下午的药材,而且要指名是去领罚的,大家就得看着他光着背去背药,当年顾老爷领过罚,顾仁也领过罚,不过顾二叔和顾义都没领过。 “大哥,凭什么侄媳妇犯错,你要罚义儿,侄媳妇,你说,你当时有没有让义儿把方子给姑父签章?”顾二婶不干了,尖叫起来。 绮罗笑了,端起茶碗慢慢的喝着,根本就不搭话。若这位非嫌自己儿子丢脸丢得不够,她能有什么办法。 “他二舅妈真好意思说,你会告诉人家,‘你吃饭记得用筷子啊!’只怕义儿心里自己瞧不起姑父,现在又来赖宗妇,难怪我娘当年就说你心术不正,一万个瞧不上,说你还不如大嫂了。”顾姑姑总算想明白了,现在猛的一拍桌子,恶狠狠的说道。 顾二婶怒了,婆婆当年这些话都是当着人说的,不管有没外人,她从来就没掩饰过对自己的厌恶,弄得娘家都不想搭理自己,说自己丢了他们的脸,好容易婆婆死了,现在顾姑姑又拿这话来刺激她,她怎么不气。 “我再心术不正,也是她挑出来的,既然嫌弃我,干嘛不早休了我?你才心术不正,你嫁出去多久了,天天赖在娘家,柳姑爷那医术得亏是娶了长春堂的大小姐,不然,真不知道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得了,本来想批判绮罗的,二房与姑姑闹起来了,顾姑姑从小就不让人,被老太太惯得没边,说不过,直接就动手,所以这习惯老太太去世了,也没改过来,一拍桌子,冲上去就要打二嫂的人了。 顾二叔本就看不惯妹妹,马上上前护住自己的老婆,怒叱着妹妹的无礼,顾姑姑眼看着就要吃亏了,宜兰上前看着是拉架,绮罗却看到,她暗里没少掐顾二婶,顺便还踩上一两脚,不过做得非常隐蔽,果然是拉偏架的高手。看来,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俩母女在外头也不会吃过什么亏。rs 第二十一章 小有小福 二更 “行了,这么点事,这么大岁数,还当着小辈们的面,你们也好意思?”顾老爷真是被气疯了,吼了一声,顾二婶和顾姑姑可算是分开了,不过闹腾得过了,头发乱了,脸花了,而绮罗看到顾二婶桌的上碗碟都滚到了地上。 “义儿这罚你领不领?”顾老爷骂完了弟媳和妹妹,转向了顾义。 “大哥!”顾二叔还想说什么。 “你闭嘴,我在问义儿。义儿,你知道你错在哪吗?”顾老爷看也不看二弟,盯着顾义。 “是,侄儿接了方子,忘了告诉姑父就直接去领药了。目无尊长,不守规矩。”顾义老实的弓身答到。 “宗妇,你说,他错在哪?” “除了他刚说的,最错的是,嘴不严。成大事者,敏于行,讷于言。小事没做好,却试图祸水东引、挑唆是非、妄图取利。目光短浅。”绮罗可是管一群小官吏的,那些人,来往与市井,那嘴毒的,往塘里吐口唾沫都能毒死一塘鱼。她能从混迹其中,真不是白混的。说得又狠又重,差点没把顾二叔一家子气得吐血了。 “听到没,原本你没事的,结果你非挑出事来,这罚,你领不领得?”顾老爷一点也没觉得媳妇说错了,冷冷的盯着侄子。 顾二婶真的气得直哆嗦,指着绮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叔叔,今天公公能罚你,那还是当你是亲侄子,有一天,他看也懒得看你一眼时,你就知道,你有多想被他罚了。”绮罗终于放下了茶碗,对顾义莞尔一笑。 顾义盯着她,脸上无一丝血色。这是什么意思?她刚刚已经对父母的话置若罔闻,其实说白了,在宗妇看来,顾二叔二婶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你在宗家看来,还是可以挽救的,如果你不努力,那么,宗家不介意多养一家子,但只是当猪养了。 顾二叔一家惨败而去,顾姑姑对着顾二婶还‘呸’了一声。姑子和嫂子,别指着真的会有好关系,顾姑姑之前联合二嫂子,不过是看不得大嫂的幸福。现在看清情况了,顾姑姑自然也不会跟二嫂联合了,之前的各种芥蒂也就全上来了。 “行了,你还小啊?你也不想想,你多大的人了,人家说挑唆,你就冲头前。得亏刚刚宗妇进来,你说完了,如若不然,你想怎么收场?”不得不说,边上装半天哑巴的顾太太开口了,一脸忧心重重的样子,绮罗差点噗的笑出声来,直想说婆婆威武了。 婆婆看着是在护着小姑子,可是细品,哪句又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来闹腾的是姑姑,而在自己进来的功夫,姑姑已经闹完了,于是二婶来质问自己,姑姑还想翻花被顾老爷制止了,于是顾姑姑一家没有与绮罗正面为敌,现在顾太太还是把他们拉到了对立面上,可见这个姑姑当年把顾太太得罪得有多狠了。 “行了,她就那脾气,别天天跟你二嫂混,这些年,你吃多少暗亏?老太太的话一句不听,听个外人的。”顾老爷也瞪了妹妹一眼。 显然在老爷的心里,二婶是外人,而妹妹却是亲的。自然亲疏不同了。 “大哥!”顾姑姑要哭了。 “行了,宜兰,扶你母亲回去,用鸡蛋揉揉眼睛。”顾老爷不耐烦的挥挥手,柳宜兰忙拉着母亲从则门离开。绮罗还是笑了一下,对公公一颔首。 “对不起公公,当时若我让丫头去抓药就好了。”不管错在不在自己,认错的态度得好,她管着事,竟然还有漏洞出来,这总的来说,就是她的错了。 “人家有心找错,你哪避得开。”顾老爷笑了一下,想想:“寡不敌众,各个击破。” 绮罗一怔,马上明白,顾老爷连亲弟弟都不在意,怎么会在意一个侄子,一个妹妹。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的亲儿子。所以此时彻底打压二叔夫妇,挽救顾义,而拉拢顾姑姑。这是策略!而且是很不显眼的策略。 顾姑姑夫妇是没有继承权的,就算闹翻了天,顾氏家族也不会承认一个嫁出去姑娘,泼出去的水。而顾二叔不同,他出身宗家,无论是辈份上,还是其它方面,在宗族之中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所以老爷子要在自己还在时,狠狠的打掉他。 所以当初那些烂账,还有药中渗假的事,他都不管,但是极容易拿出证据来,所以自己才会一击便中。到头,顾老爷还能做个好人,把这位留在宗族里,但是,宗族咐活也不会让他干了,因为他背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名声,这是洗不去的污点。 至于说顾义,他已经是旁枝了,能救,不说当左膀右臂,但是总有个人可用。不然,早早的扯个错,让他跟顾二叔一样,也不是不可能。但主观上,顾老爷是不想让人说,大房和二房闹腾,影响名誉。 不过绮罗没有那种被利用的受伤感,她是有经历的人,她不会有小女生那种容易受伤的心。她是宗妇,她就得站在宗家的立场上考虑这些问题,早早的打掉这些人不该有的野心,其实才是对他们的仁慈,因为这才是保全。 “公公,不如让他们摆膳吧!”绮罗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忙笑盈盈的说道。 “嗯,早上的汤好,昨儿被你爹灌多了,一早头还疼呢!”现在家里的事都交给了绮罗,顾老爷子现在没事就去找段鼎玩,他们才是真的从小一起过命的交情,而段鼎也没空去谋他的家产,成了老爷子能放心说话的人,弄得最近,几乎天天去段混饭了,弄得绮罗对顾太太都觉得不太好意思了。而昨天的借口是,人送了一只野猪腿来。晚上顾老爷回来时,还带了几乎小半只的后腿肉回来。显然,段鼎夫妇把吃不了的,让顾老爷带回来了。 “刚让他们把您昨儿带回的肉做了些,天热,肉太多,已经用盐腌了。”绮罗昨天看那肉就无语。 她从小跟父母一块,太了解他们了。他们对于一些不宽裕的病人虽说谈不上舍医施药,但是宽容却是有的,这些年救过不少人。也许当时人家没钱,可过些日子,他们打了粮食,或者抓到什么猎物之类的,就会送来,补当初的诊金。 段大夫是一板一眼的人,把当初的单子找出来,算了钱,然后再把人送来的东西折成钱,多退少补。不过一般送实物的,她们都会多算一点,不会让他们再跑第二次,若实在没有的,她们也就算了。 所以一年四季,他们家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各种肉就算了,有时会是一袋子野山枣、一大袋子山野菜。有一回还是一条大蛇,还是菜蛇,段大夫忙开心的倒找了一笔银子给那人,转头对着那蛇发呆。没药性,蛇死挺了,蛇血和蛇胆也没用了,两父女一块撑着脑袋对着那条菜蛇发呆。 不过好在有段大娘,把蛇皮剥了,给绮罗做了一个蛇皮的小药袋子。蛇肉、蛇骨都是温补的食材,做了给绮罗吃了。所以别看绮罗瘦,但她上辈子就没得过什么病,一直身体很好,都是父母这么打下的基础。 现在自己嫁了,这些东西,父母……想来还是想给自己吃的,所以说是让顾老爷过去吃,不过,最终还是想送来给自己的吃的。当然,面上要美其名曰是给亲家母尝尝。不过自己能吃多少,这么大块肉,若是顾二叔他们关系好,一家分一块,其实也就差不多,问题是,现在让她给,她都不想给,只能继续郁闷了。 顾甲家的说,要不放井里镇着?绮罗好歹也是从军多年,大腿骨剔下,昨儿就让厨子熬上汤了,今天一早,加点豆腐、猪血、大葱,配上煮得甘香的米饭,正好给顾老爷解酒。夏天喝热汤也能排出身上集聚的湿气,对身体好。 再切了一块肉,镇在井里,让今天中午给老爷、太太做炙肉吃;剩下的,分成大块,用粗盐抹了,大大的荷叶一包扎紧了,然后用大卵石压实了,放在阴凉的地窖里。制成咸肉,不管送人还是慢慢吃,总好过坏掉。 “看看,还是亲家家里省心,人家开药铺,我们也开药铺,人家钱不少赚,名声也赚了,咱们家累个贼死,看看惹一肚子的气。”顾太太不禁感叹了一声。 想想绮罗的那些陪嫁,连顾姑姑都是抽了一口冷气的,虽说还是说了酸话,说段大夫只怕倾尽了所有,不过也是,就一个丫头,想留也留不下。转头就就被顾二太太喷了,说他们家也就一个丫头,她倒是看看柳家的陪嫁了。把顾姑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这些年,段家仁心堂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不论贫富,没有不说段大夫医术高,人品好的。所以看看人家过的日子,所以别看着是小门小户,人家还真不跟外头那些人似的,有三两肉,恨不得告诉人家半斤才好。 顾老爷和绮罗一同侧头,绮罗找顾甲家的去讨论菜谱了,顾老爷决定要不要去看看书。rs 第二十二章 关注点 一更 不过事情并不像绮罗看到的那么简单,在她没进去之前,其实已经闹过一场了,等消除了一大半之后,顾老爷才让顾义去找绮罗进去的。 顾姑姑当然是主闹的,她被顾二婶今天一早就去找她闲话家常,顺便就说了侄媳妇自己开方的事,没事便罢,真的有事,还不得柳姑父担着?说起来,柳姑父还真是冤枉得紧,侄媳妇开了方,又没让姑父签章,就直接给了柜上,既不尊重姑父,还让姑父承担风险…… 顾姑姑本就是属炮仗的,之前的她没听清,但是不尊重姑父这个她还是听清楚了,在她看来,不尊重姑父,就是不尊重姑姑,自己开方,就是想赶他们出门,若是让他们掌了坐堂,柳姑父哪还有站的位置。 顾二婶看火起了,顺便提了一下,程二少可是外男,登堂入室的让侄媳妇看病…… 顾姑姑本就是那一点就着的主,直接就带着女儿冲了进来,然后顾二叔夫妇本着“拉架”的好意,把柳大夫拉了进来,而顾义就是被叫进来做证的。 对顾老爷夫妇来说,内外还是分得清的,主次也是分得清的。俩个人的脑子都不错,马上知道重点在尊重不尊重的上,而在于绮罗的闺誉上,老爷子直接看向了柳大夫。 “每日里来看病的妇人多吗?” 大家一怔,若以他们的逻辑,那么,找柳姑父看病的女病人们,是不是都跟柳大夫有暧昧?况且永安朝连女将都有,更何况女医了。若不许女人替男人看症,那么,男人是不是也不能给女人看症?这本身就是很悖论的事。他们家老太爷对家族惟一贡献的药方,可是给妇人吃的调经养颜方。 他们也就知道,这事真的在绮罗面前捅出来,以绮罗那天骂顾二叔的气势,她一定能把顾姑姑骂死,柳宜兰想想表嫂的气势,拉了一下母亲,反正她也不再想嫁大表哥的事了,她也看出来了,她们家若想好好过,还是巴结一下大表嫂为好,看看二舅舅一家,可不能再跟着瞎混了。 顾姑姑其实也不傻,就是从小被老太太养得娇纵了,又没出去吃过亏,所以脾气大点,来得快,其实去得也快。从早上到现在,过了那么久,再不明白也想明白了,女儿拉了一下,她马上就退了。她也想到自己出嫁好歹还是长春堂家的大小姐,将来女儿出嫁怎么办,为母则强,总想着为女儿谋划一下,总算没当面把绮罗给得罪了。 这事看着完了,绮罗吃了饭就出去了,顾老爷老俩口回屋,却收回了刚刚的轻松随意,程安直接找绮罗看病,而且前后绮罗给过三次药,一个外男来越过外面的坐堂医,直接找顾家的宗妇看病,这本身就容易让人说嘴,就算当时屋里至少还有四个人,不过这些都挡不住悠悠人口的。 “老爷,你说,程家二少爷为什么要找绮娘看病啊?上回被宜兰打碎的那个玉佩,好像也是程家二少爷送的。”顾太太倒是一脸忧色了。玉佩这种东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送的,特别是那么珍贵的,上面还有一个媳妇的闺名,这个当时在顾太太的心里就打了一滚,半天也不舒服。不过看媳妇说得坦然,也没有特别关注那块玉佩,她才慢慢的压下了疑惑,现在程二少又冒出来,非要儿媳看病,这个,她怎么着也舒服不起来了。 这些日子下来,顾太太其实挺喜欢绮罗的,没法子不喜欢,这位专业媳妇十八年的,对别人可能差点,但是对婆婆,她是一流的。连超品的国公夫人都被她伺候过来了,更何况一个没多大心眼的平凡商人妇了。可再喜欢,挡不住她更爱自己儿子啊。让儿子头顶绿帽,她是不干的。 “如果说绮娘被压个不贞的帽子,你说会怎么样?”顾老爷倒没想别的,只是瞅着老妻笑道。 “会拉她沉塘吧?”顾太太想也想得到小姑子他们那心肠,摇摇头,“心眼真坏,这也好说的!” 顾太太觉得自己比较善良,她虽然说不会让人给儿子戴绿帽,可是她却也没有让绮娘去沉塘的心思,真的有什么,她应该也会让顾仁随便找个理由休妻,然后各过各的。但是小姑子和顾二婶他们一定不会让这事善了的,说不得闹腾得世人皆知,好打大房的脸。 “如果宗妇被沉塘了,你说,我们还有资格做宗家吗?”顾老爷呵呵的笑了。不过,那笑声听在顾太太的心里,直冒冷气。 不是顾老爷让她害怕,而是他们的做法让她害怕。她刚刚已经想到他们会想着利用这事来打大房的脸,却没想到,他们要利用的是让他们整个大房退下来。是啊,一个不贞的宗妇,大房还有什么脸留在宗家,做宗主?二房家的顾义是正牌的嫡孙,目前还没有什么污点,于是,族人推举他继承宗家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老爷子问都不问直接就骂回了,他不是真的相信儿媳妇,而是,他们不能让这事扩大。 “所以,老二一家图谋大得很啊。好在老爷处变不惊,不然……”顾太太捂着胸口,真的心有余悸了。 老爷又呵呵了两声,想想刚刚绮罗的态度,是啊,自己说是先处理了,不过他觉得,真的一早让绮罗进来,只怕自己连火都不用发,儿媳妇一直很有主见,她这些日子的表现是让宗族满意的。 特别是在对兵部的签子上,一早定下单子,让大家无后顾之忧,因为帮程安看病,于是二次订单是按着媳妇的意思来定的,这是长春堂接兵部定单最顺畅,也是最省事的一回,完全不用担心亏损了。所以宗妇的在铺子的掌控上,已经完美的开局了。至于说,把顾二叔赶出铺子,那都已经是小菜一碟了,完全不够提的。现在宗族族老们,一提顾二叔,就以败家子相称,完全不会拿他与宗妇相提并论了。由此,绮罗的宗妇地位已经完全被确立下来,任谁也不会反驳了。 可是做得太好了,顾老爷都有隐忧了,不然这些日子,他为何没事就去找段大夫聊天?他就想知道,自己师弟培养不出自己的儿子,但是怎么可能把女儿教成这样?当然,结果是自己又被刺激了。他不禁扶扶自己宿醉之后的脑袋,早上的汤真是好,吃了胃暖暖的,整个人都精神些了,不过头到现在还是有些发闷的。 “老爷,要不还是打听一下吧?”顾太太看顾老爷又不说话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对外他们自然要保着绮罗,可是对内,他们还是要小心点吧。 “行了,我打听过了。上回程二少和秦少爷打擂,其实救他们的人,是绮娘。他们吃的那个护心丸,也是绮娘自己想出来的,师弟也就提点了一下,主方,架构都是绮娘自己定的。还有那个止血散的方子,也是做护心丸时,顺便做的。所以程家二少,只相信绮娘。”顾老爷头更痛了,觉得人生真的是灿烂与苦闷同时出现,快乐并很痛苦着。 “亲家说的?!”顾太太也变脸了,她已经知道媳妇很能干了,最近的家里的吃食慢慢在改,她知道都是对身体好的,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对医,对药多么精准的一个人。可是现在,却告诉她,媳妇不仅是精准,而是精通时,她猛的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了,这样一个完美的媳妇,那儿子怎么办? “嗯,跟我吹牛时说的,说我占了大便宜,他们绮娘将来还会做出更多的药方,甚至比先祖做的还要多!”顾老爷脸黑了,想想昨天师弟那炫耀的样子,真是气不顺啊。其实顾老爷想的也是这个,一个完美的媳妇,儿子怎么办? “绮娘真这么聪明?”顾太太看丈夫苦着脸的样子,马上觉得自己是不是感染了丈夫不安的情绪,忙笑了起来,她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她不想做宗妇,她就想安安稳稳的守着家,守着丈夫和孩子,她觉得自己过得比顾二婶和顾姑姑过得好,其实就是因为她比他们知道什么叫进退,知道什么对自己更重要。 “很聪明,聪明到师弟都不跟我摆棺材板脸了,一脸瞧不上我们仁儿,让我们对绮娘好一点,能娶到她,是我们仁儿三生有幸。”顾老爷都想撞案几了,当然他也没吃亏,直接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仁儿是你女婿,还是入室弟子,你没把仁儿教出来,你还显摆闺女?” 段鼎马上无语了,想想也有点后悔了,是啊,自己当年怎么想的,订了亲就让顾仁回家了,订了亲就该把顾仁留下,狠狠的打,好好教啊。脑子不好啊!倒还真的跟顾老爷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过,他还是觉得顾仁配不上女儿。气得顾老爷直敲师弟的头。 “要说还得是我们仁儿聪明,你看,那么点大,就看出绮娘不凡了,直接抢回来,这得多聪明啊!”顾太太言道。 顾老爷马上坐直了身子,想想点头,马上起身。 “你干嘛?” “去找场子去。”顾老爷雄纠纠气昂昂的走了,顾太太噗的笑了,但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想想儿子这些日子的来信,儿子得多喜欢媳妇啊,可是媳妇看着就温温的,现在中间还有个程二少,她真的觉得头都痛了。rs 第二十三章 顾仁的心 二更 顾仁一直不是个浪漫的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如绮罗在医术上的天分的,所以他认命的仰望着她,然后自私的向家人提出了想要她的决心。他不管这是不是绮罗想要的,但是他从小真的觉得,他想要她。 后来长大了,他行走了四方,他跟着父亲出门应酬。然后,他和客商们谈生意时,不可避免的见识了许多女子,他都会不经意想起曾经在药房里,站在小杌上手拿针炙,在针炙铜人上试扎的那个小女孩。 小时候,他几乎就没见她笑过,永远绷着小脸,除了被师父罚,还是被师父罚。想想那时,她一定很苦吧?自己想要她,是不想她再受苦了,还是真的喜欢她?他有点不确定了。 是啊,那时他给她送过点心,然后,绮娘被师父罚了;他想帮她收拾药材,她又被师父罚了。后来,他都不敢靠近她了,他觉得自己一靠近,师父就会不停的罚她。一起的师兄弟们一个个的被赶走,自己若不是顾家的儿子,只怕也早就被赶了,他倒不是留恋着仁心堂,他只是觉得,绮娘太可怜了。 他坚定向祖母说,自己要娶绮娘,被祖母告知,不行,绮娘不适合宗家,她的性子连母亲都不如,一个沉默,从不肯抬头看人的女孩,别说做宗妇,就算做妻子其实都是不合格的。 顾仁还是坚持了,他人生之中第一次为一件事坚持,并且对祖母说,“母亲不也不是宗妇吗?只要父亲觉得开心,觉得这样好,才是最重要的。我就想要绮娘,我不需要她能干,她只用抬头看我就好了。” 祖母看着他,好半天说,“那你能像你父亲一样,一肩挑两头吗?” 小小的顾仁认真的点头,在被师父兼岳父赶出仁心堂之后,他真的用了一百二十万分的努力在学习,他要告诉祖母,好男人是不用女人帮的。他的绮娘只用安心的在顾家做她自己就好,不用被罚,不用做药,什么都不用做,开心的活着就好。这是他从小的心愿。慢慢的长大了,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了。 多年来,他无论走到哪儿,他都会给绮罗挑一件礼物,放在书房的大柜里,就算是订婚了,以岳父那性子,他敢出现在绮罗面前,岳父能拿着棍子赶他出三丈远。不过,他也不介意,反正慢慢的存着,将来一次给绮罗,说不定是更大的惊喜。 终于成亲了,他把大柜子的钥匙给了绮罗,告诉她那是私房钱时,绮罗并没打开看,只是收了钥匙,说她也会存,然后放在一起,将来留着孩子。顾仁那一刻是有点失望的,他其实是想看到绮罗那惊喜的表情,还有真心的笑容的。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看她发自内心的笑过,从来就没有。 这一次的出门对顾仁来说,比往年困难得多,他有了小娇妻,他舍不得她,当然,更舍不得的是,把她扔在狼窝之中,自己独自出门,胸中满是忧虑,自己明明想给她幸福无忧的生活,为什么还是要她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与族人?离开前的一天,他和父亲谈了很久,他希望父亲能帮帮绮娘,她不想她嫁到他们家才几天的功夫就受这些冤枉气。父亲就呵呵的笑着,想了半天说,“你真的觉得绮娘做不好宗妇吗?在会上,她可曾有丝毫的胆怯?还有理单时,可曾有丝毫的迟疑?” 顾仁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但是他还是慎重的拜托了。不管绮娘能不能做到,他还是希望自己要给她遮风挡雨,她到顾家是来享福的,不是为他扛起家运的。 有时他其实也挺烦的,真的,他们又不是豪门大族,可是其中的倾轧却不比他们少,他真的烦透了,少时跟父亲还发过脾气,说他不要了,他要带着绮娘离开宗家,他一点也不在意这点东西。父亲便笑,谁又在意?只要有本事,谁会在意这点东西,不过男子汉,安身立命不难,扛起家运才难。顾自己的小家,养活妻子儿女,又算得了什么?宗家代表着一个百年家族的传承,代表着顾家的荣誉,这是宗孙的义务。所以你不是为了争夺,而是为了守护。 好吧,他是宗孙,他得为家族而活,这是他的宿命,那么自己明明是想给绮娘无忧的人生的,她注定要跟着自己受苦了。这让顾仁愁肠百结,于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记下自己一路行来的趣事,他觉得自己真的做不了什么,但是告诉她自己路上的一切,她是不是会有跟自己一块旅行的感觉?这种想法让他开心不已,甚至真的有了,他带着绮娘在旅行。这让旅途,变得有趣起来。 但是这种快乐没有持续多久,京中的消息也不断传来,除了新的兵部单子,还有家里的那些烂事,二叔终于被踢出局了。顾义被赶出了作坊,虽然决定不是绮罗下的,但是,她起到了决定性的因素。 绮娘比他想像中的能干得多,她就好像是为做宗妇为生的,这些不可能是古板的师父能教得出来的,只是这些她又是从哪学来的。 他细细的想想绮娘婚后的样子,其实她的表情真的不多,对人会微笑,但是声音是很冷淡的。她不抬头看人,她懒得想那些事,她等着别人出招,然后只言片语下,击得别人溃不成军。用兵法上说的,这是后发治人,以慢打快。 而从京中的信中看,她还是和之前一般,惯性的等待着,然后一击即中。他不禁又想到了老祖母,想到老祖母说起当年刚进门时的种种,她后来的权威,其实都是后来一点点积累而来。所以想想看,绮娘又是从何而来的手段与智慧? 顾仁其实也是学医的人,他学不出来,是因为没有那个勇气开方,但是该学的,其实他是真的都学到了,他深知,一个良医,其实有时就该像段鼎那样,狠得下心来,对惟一的女儿,也能下狠手培养的主,得有多狠啊,他和绮娘那天谈时,他们想到段鼎,他们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所以其实想想,绮娘那么冷静,其实也是无情的,能以慢打慢,最重要的是,她的情绪没有随之波动,所以对无关的人,她才能真的把对手轻描淡写的击倒。 那么她会这么对自己吗?一个冷静和理性的人,他应该怎么来应对自己的婚姻呢?rs 第二十四章 消息传来 战败的消息是两个月这后传来的,边关其实离京城并不远,八百里加急,六天到;而行军,以程家军的军速来看,不过是半月即可。本来就是短兵相接,飞奔救援而去。自然手时更少,两个月传来战败的消息,其实已经算是朝庭在刻章的隐瞒了。 绮罗也在算日子,她算的不是战败的时间,而是顾仁的归期。她账房的窗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药草了,而顾仁寄回的游记每每她看完之后,就会送与公婆观看,等着公婆看完了,他们送回时,她就会小心的收集在一起,没事翻开看看,想像着他的一路。 所以顾仁的苦心没有白费,绮罗真的开始体会他的用心了,她的心真的跟着他去旅行了,她想想,自己除了每年去边关守边,就哪也没去过了,上一世的十八年,好像真的过得很亏啊。 抬眼看着窗台上的药草,她起身站在边上一一的细看,最早到的小断肠草已经长得有些郁郁葱葱的意思了,不过,以绮罗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个只怕已经没什么毒性了,不过她还是收集了种子,放在瓶子里,看顾仁回来会怎么安排。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门又被敲开了,敲门的是顾义,顾义去库上领了罚之后,性子变得沉稳多了。不过,在绮罗看来,这不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培养对手还是培植一个助手,不论对手还是助手,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不是瞧不起他,而是真的知道,他不是对手。 “大伯回来了,召集族老们回来议事。”顾义言简意赅,主要是他若多话,绮罗的眉头就会轻轻的皱起,纵是没叫他闭嘴,他也不敢造次,不想让自己没事被她骂,到时没脸的只能是他自己。 “有事?”公公不是那种喜欢招开家族会议的人,这几个月里,长春堂的日子不错,药品有序的送到兵部,长春堂这回的采购与分销都很平衡,到年底,长春堂今年的利润会很可观,这是可以预见了,要开会也该那时候,这会是什么意思? “街上有谣传,说程家战败了。”顾义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绮罗算算日子,自己都有点诧异,是啊,战争早该结束了!上一世,至少是一月之前就该有消息了,程家军几乎全军覆没,举国哀悼,那一次整个京城就是一片哭号之声。而那时的她,呆呆的在自己屋里,母亲日夜陪着她,到棺椁回京时,太君亲自到她房里,严厉的说,“你现在还是程安的妻子,站起来,程家哪怕是女人,也不能被人说是软骨头。” 程家哪怕是女人也不能是软骨头,可是程家出了一个软骨头的儿子。太君那时连番的打击,能承受得住吗? 绮罗摇摇头,历史不是应该已经改变了吗?程秦两家没有交恶,多少还算是有点交情,为何还是战败了。好吧,她现在不指望程家能真的成功,但是,她却希望,别死那么多人。 “大嫂!”顾义没想到大嫂盯着那些药草竟然发起呆来了,跟她说开会呢。 “知道了。”绮罗收拾精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轻轻的整整还是很整洁的袖口,轻轻的抚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折皱,才拢住手,默默的去边上的议事厅,而顾义却是没有资格进去的,只能站在门外。 二房已经没人有资格进去听了,这是族中的最高会议,代表着族里的最高权利,这个是顾义渴望而又不可及的。 绮罗可没功夫去想顾义的想法,她低头进去,族老们已经来了一部分。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等待着。 人终于到齐了,顾老爷才抬起头,想想,“程家战败了,程老夫人刚刚得到消息,所以问问大家看法。” 绮罗刚刚想到了顾老爷为何马上要召开会议了,虽说,他们长春堂拿的兵部的签子,但是兵部的实权在几家门阀大族手中,程家,秦家就是其中的最重要的两家。 上一世,程家几乎全军覆没,但是老太君状告秦家公报私仇,故不救援,而那时,秦修已死,秦修是秦家的独子,当时秦修刚成亲不久,还没有子嗣,所以秦家实际已经被绝了后,秦老公爷敢那么做,实际也是不在乎了。所以那一仗,秦程两家实际是两败俱伤。而程家因为还有一个小儿子,而且仗败有秦家来承担了主要责任,程家后来虽然艰难,却也没秦家那么惨了。 而这一世,秦家没参与这件事,之前回娘家时,听父亲说过,秦大奶奶有了身孕,特意请自己看过。当时,气得段大夫不成,自己是神针,不是神脉,这种喜脉是最简单不过的了,竟然还要他去,于是跟女儿吐槽。当时绮罗还笑了,觉得父亲真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不过知道秦家有后,这多好啊。 可是想到程老爷子把儿子们都带了出去,想到这儿,绮罗不禁有点担心了。战事拖的时间长并不好,拖得长,就表示战事胶着,于是两边打的就是消耗战,而这样,人员的伤亡就会很大,这让她十分担心药品的数量。 而此时顾老爷担心的可跟她八杆子也打不着,顾老爷想的是,程家这回战败,不管如何,程家算是完了,他们该怎么办? 绮罗呆呆的看着他们,现在想这个?不过也是,这个真不是恺人忧天了。 “宗妇怎么看?” “我们是兵部的签子,兵部下什么单子,我们就接什么活,这有什么可想的。”绮罗咬死了‘兵部’两个字。虽说她很喜欢跟程家合作,可是问题是,现在朝庭动向不明,程家这回战败的程度还不知道,但秦家这回没有损失,将来掌权已经没什么悬念了,但是问题是,顾家跟秦家的关系如何,没人知道,所以想想看,还不如拉紧兵部,秦家再跋扈,他们药品的采购在整个大局里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她觉得秦家不至于跟他们为难。 “亲家公不是跟秦老公爷很说得上话吗?”一位族老说道。 “真的程家败了,秦家也不见得真能上位,秦程两家本就是共生共荣,真的以为一家倒了,另一家能活得成吗?”绮罗不想说刚刚老爷子说的,程老太君刚刚才知道,那个刚刚知道是啥意思,一定是老太君接到消息,然后请老爹去扎针了。父亲一般不会向外透露这些事的,如果不是自己在顾家,父亲怎么会说。现在还让他去搭秦家的路子,真以为自己是顾家的人质了吗? 况且她在边关十八年,她眼看着秦家的覆灭,然后呢,老三程喜自请守边,就在父兄牺牲的地方。也是永安朝最强大的对手,鞍然。一个马上的民族,因为与永安比邻,这位强大而野蛮的邻居,生生的耗了他们十八年,每年七月老太君就带着她以送补给品为名去,实际上其实就是帮着程喜守边。等着春暖花开了,鞍然人退了,她们才能回来。真是一门孤寡,苦撑日子。只望着程家威名不坠罢了。 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秦家倒了,程家残了,朝中的世家大阀也就集体没落了。所以想想看,此时程家的情况不明,靠上秦家,弄不好两头不靠岸。此时保持以兵部马首是瞻,才是他们要做的。况且,有一句话她不想说,她更相信老太君,除非这回程家的男丁死光了。不然,程家就不会倒。 大家沉默了,一齐看向了顾老爷。顾老爷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安的,程家战败,他们家虽然跟程家没什么关系,可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把大家聚一块谈谈,其实是多个思路。没想到族里这群蠢货,竟然要靠上秦家,听到绮罗的话,他才松了一口气,总算媳妇脑子是清醒的。就是这个,他们只要守紧本份,管谁掌权,跟他们商家有什么关系? “这回的药会有问题吗?”顾老爷根本不搭理这些人,看向了绮罗。这是最担心的,就怕到时找不到替罪羊,拿他们这些商人开刀,到头来,百姓才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人家只会骂长春堂黑心,子孙再无抬头做人的机会。 “没有!”绮罗这点还是能保证的,顾义父子离开主要的部门后,进出这块,她把得很严。她也是军人,她比在坐所有人都在意这些药,这是那些兄弟的命。 “那就好,跟朝庭做事,人家有点事,拿咱们开刀是不用理由的。”顾老爷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兵部的签子给了长春堂无限的荣耀,可是也给全族头悬上一把刀,人家真的要用他们来挡刀时,人家根本就不会给理由。 “对了,老大,前儿,老二找了我,他也觉得给兵部办差实在很难,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开分店。”一位族老忙说道,表明自己正在积极的替家族考虑着。 绮罗本来以为没事了,结果听到这儿,她觉得这回有意思了。低头继续想自己的心思。rs 第二十五章 争锋 “宗妇,怎么不说话?”那位看没人说话,气呼呼的说道。自己开了口,结果宗妇竟然默不作声,这明显就是老二说的,不把人放在眼里。果然跟老二说得一模一样,这位宗妇比起顾老爷父子更加的心狠手辣,视宗族于无物。 “开分店,本地的,老爷子一个人配药,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外地开店,怎么操作?”绮罗冷冷的笑了起来,抬头看着那位族老。现在想趁着顾仁不在家,于是欺侮老爷子老了,自己年轻,以开分店之名,夺方为实吗?这些人有没点脑子啊?把方子公开,然后他们各自为政,到时,等于一个宗族自相残杀,再后来呢?宗族等着灭亡。 “那怎么办,之前宗孙也说过,兵部的签子不会长久,让我们准备退路,老二想了办法,你又不同意,你说,你有什么打算,让我们一族人,跟着你们砍头吗?”那位根本不想听绮罗怎么说,猛的一拍桌子,表达了,就算是你宗妇,但是,我们也是长老,是你的长辈,你得尊重我们。 “分钱时您怎么没说这个?”绮罗坐直了身子,厉目看向那位,“若您怕,大可脱离家族,总不能真的让您一家跟着我们担惊受怕。在坐的各位也是,若不能共患难,谈什么共富贵?” “这是什么话,你才姓顾几天,我们都是先祖子孙,先祖的东西我们都有份,凭什么由你们一家霸着?”那位总算说实话了。 “宗族的药方不是宗家的,是属于全族的,这话不错。不过,你们谁又不是族里养的,家里生了男丁,谁又没分到丁田?丁田从何而来?药方是族里的根本,把药方公开,一家一份,然后你们自己一家开一个长春堂,再然后呢,长春堂跟长春堂对打。姓顾的绝了姓顾的路?这若是你们要的,我就同意,正如你们说的,我才姓顾几天,我娘家有药铺,我自己有自己的药方,我们离开顾家,能过得更好,但是你们……”绮罗冷冷的笑了起来。 虽说没说完,但是她的话已经很明确了,她一点也不在乎一个宗家,一个宗妇的位置。她有药方,娘家有药店,他们离开宗家,一家四口也能过得很好,但是在座的,她就不确定了。 “难不成我们顾家的人还要你们段家的人来养不成。”顾二叔从门外推门进来,阴森森的笑着。 “出去!”绮罗抬眼直接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出去?”顾二叔怒了,正想继续。 “你已经没资格进来了,吃里扒外,置全族于不顾,不赶你出宗族已经是族人开恩。”顾老爷终于抬眼了,冷冷的看着亲弟弟。 “族老们现在觉得我其实也能为族里的利益考量,所以我得回了参加的资格。”顾二叔笑得很灿烂。 “是啊?大家都同意?”绮罗扫视了一下在座的人,她没想到会有逼宫戏上演,不过她不等人家开口了,又冷笑了一下,“不知道二叔答应了族老们什么?不过答应什么都没有用。画出来的大饼子,吃不吃得到,就得看运气了。况且还有就是公公可是二叔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从小对他照顾有加。如果连自己亲哥哥都能背叛的人,对族人,能有几分真心,真是笑死人了。” 大家一凛,原本就是为了利益,想想觉得顾老爷和顾老太太一样,都是死板的人,特别是这几年,顾老爷把该分到族里的钱买了土地,又弄什么丁田,只要生了男丁就能分到,这样族老们分配的权利就一而再的被限制住了,所以顾二叔站出来跟顾老爷斗,他们是乐见其成的,上次两人相斗,就把铺子和作坊的职位给让出来了,所以他们不介意让他们斗得更狠一点,反正他们打定主意适当的给大房一点压力,然后呢,大房再给他们一点好处,最好把分田的章程改回旧例。或者分给族老更多的权利。所以说他们是不是真的支持顾二叔,那简直就是开玩笑了。 现在宗妇摆明了不会屈服了,而外头说实话,更看重顾老爷和顾仁的面子,而段神医也不好惹,人家铺子虽小,可是名声在外,多少达官贵人都是被他治好的,别人他不管,他的亲女儿,亲女婿,人家能不管吗?所以到头来,他们为了画大饼的顾老二得罪了现任的宗主一家,不是找刺激是不什么。 “宗妇,老二就是进来解释一下他的想法,他是犯了大错的人,我们怎么也不会让一个出卖家族利益的人,再来危害家族的。”一位一直没开口的族老沉声说道。 顾二叔猛的看向了那位族老,自己别说逼退大哥,连得回自己应有的席位都不可能了,那他还说什么?想退出,顾义却进来了,双手抱拳,对大家做了一个罗圈揖。 “各位族老稍安勿躁,开分店是大哥之前的意思,顾家传承百年,咱们祖上本是御医,如今却只能做些外伤用药,只怕祖宗地下要说子孙不孝,无法承袭衣钵。若是开些分店,多少也能彰显祖上的名声,子孙们也努力了。”他看了绮罗一眼,不等她开口反驳,马上又说道,“大嫂若说大伯年老,有些力不从心。其实,大嫂也管了这么久的铺子了,也知道,除了兵部,长春堂也是会批发一些成药给外地的药店,如果这样,还不如我们在外地自己开分店,也省得让那些在我们这儿批发了成药,回家做假的药商更好!” “义儿说得不错,我们总是要做,既然能卖给外地的客商,为什么不能自己开店,族中孩子越来越多,大家都要出路的。”一位族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对他来说,现在家里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想活得好一点,可是长春堂就这么大,他们也想更努力的创造着财富。 “批发成药与跟开分店是两码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至于说,怕成药做假的事,我倒是觉得可以做成兵部签子那样,你们要,我们也可以给,不过呢,你们拿了签子,就得学会负责,谁敢毁了长春牌的形像,那么,他们也就可以什么也不用再想着我们长春堂的药了。” “做签子?” “是,我们固定向周边的几大镇的几位大药商发放签子,凭着那签子,他们可以在他们所在的市镇上,独家给我们分销长春堂的成药。我想师兄的意思不是转型,而是培养自己固定的客缘。如果说凡事都自己来做,我们才几个人,就算想培养族人,可是也要有收益吧,自己开铺子是要本钱的,我们发签子,可不用,而且给自己固定的大客户,每年他们都会固定的向我们拿药,然后给我们除药费之外,还有独家的费用。有了钱,就能多买地,地多了,族里孩子们再不成,还能耕读传家。您看如何,公公?” 绮罗摇摇头,她不是为了反驳而反驳,而是她真的不愿意去开分店,如若不是门店代表了体面,她连门店都想关了,门店的收益对一个百年家族来说, 是太低了。但是如果真的让人知道,长春堂会卖药品独家销售权,人家就会捧着大把的银子过来。这样操作,一面扩大了影响,另一方面也是解决了,平日零售的不足。 “若是他们也造假呢?”顾义一怔,他马上明白,绮罗这个主意比开分店好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了。 “我们可以派人暗访,如果发现他们制假,并且有损长春堂的名誉,我们就可以收回签子,不给他们卖了,我们还可以顺便告他们。”绮罗有点无语了,她刚已经说了,她用的就是兵部对合作的各家的方式。长春堂对兵部是没法子,可是长春堂是百年的老店,在永安朝里还是有点江湖地位的,只要他们发出的,多少有点作用。所以背靠着兵部,他们能做强,而现在用这个强,明显就能做大,而且不用本钱。 “这主意极好。”顾老爷点点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族老们,想想又看了顾二叔和顾义一下,“下去吧,下回想做什么,可以跟我聊聊,宗族的会议,不是你们能来的。” 绮罗倒是没笑,只觉得,顾爷之前还会对顾二叔有些厌烦,而不是现在这样厌恶了,现在明显的告诉他们,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有什么想说的,他们作为宗家会考虑。 所以此时绮罗也觉得公公是个意志力很坚定的人,她也希望丈夫能和公公一样,真希望丈夫跟自己想的一样,是顾义理解错误。 顾二叔和顾义离开,那些族老们一个个有点七上八下了,显然,他们发火发早了,透的话也太多了,就算刚刚圆回了一点,但是,此时,顾老爷的表情已经知道,他不是宗妇,他怒起来就不是宗妇只骂人了。rs 第二十六章 宗族 门被关了,室内一片沉寂,大家都有些战战兢兢来。连绮罗都想知道公公会怎么做了,摆明了,之前这些族老们是和顾二叔达成了一定的协议,想赶他们家下台的,只不过,自己不是曾经那个怕事的段绮罗了,于是没能让他们得逞,但是却也暴露出了问题,一个宗族,传了上百年,血缘越来越远,除了姓一个姓,其实各有各家,各有各的打算。谁也不甘寂寞,包括顾二叔明明是嫡亲的兄弟,到头来,还是如此,在座的,也就更不能指望了。 “散了吧!”顾老爷沉默了半晌,高压释放完了,才淡淡的说了一句。 绮罗笑了,突然觉得,果然高手在民间。此时的顾老爷还真不比当年的老太君差,一收一放之间,玩得炉火纯青。 果然,这些族老们面色一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家左右看着。 “老大,我没跟老二达成什么协议,他找我,我没见,直接赶出去了。不过我愿意听义儿的话,开分店,顾家的孩子们就有差事,就能养家糊口,就不会靠着丁田,生生的养成懒人、废人。”刚刚那个不承认顾二叔的那位族老开口了。 绮罗暗暗地点点头,给丁田,然后大家日子有了一定的保障,反正只要生了儿子,族里就能给丁田,于是族中开始有了不思进娶的风头,本来这些年,族中就没什么看得上的年青人,这位是担心,再这么下去,族人就真是生生被养废了。 “宗妇,你怎么看?”顾老爷抬起头,看向了绮罗。 “没办法,公公设立丁田,本就是想着让族人过得好点,现在收回丁田,不谈分到田地的族人会不会退回来,就算没分到田地的,现在改了章程,他们也会觉得不公。到时,只怕麻烦得很。” 大家都沉默了,给丁田之后,族人立马对顾老爷感恩戴德,他的位置一下子就稳了,族老们的权利一下子就缩水了。现在族人看到他们也没之前那么诚惶诚恐了。让他们失落了不少,可是再想想,若现在收回丁田,那些得了田地的族人会冲来撕碎了他们。而还没分到的,也会愤怒,到时都落不到好。 “现在怎么办?总不至于是前后都是死吧?”老族老痛苦的拍着案几,看着好像多么的操心着急一般,其实他们家人多,当初分田地时,分到不少好地的,现在真的若说退回,第一个跳出来不干的就是他了。 “我的意思是,丁田还是分,不过,不是有男丁就分,而是等男丁长到十八岁,成亲后,分家立户了再分。族中的田产收益,办个宗学。顾家的男丁五岁就得入学启蒙、读书、学药。到了十八岁,分到的田地也不同。考上进士的,给一百亩,考上秀才的给五十亩。能进铺子帮忙的,自己学了手艺的,按现在的标准,每人二十亩。如果什么也学不会,好吃懒作的,一亩也没有。” 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程家痛苦在没有子嗣承继,而顾家的问题竟然是族人太多,然后没地方安排,最终,要么面临不患贫,患不均的冲突。要么,可能就是整个家族在安逸中,最后让以后的家主疲惫不堪。从生下男丁就有丁田,生得越多,田地就越多,于是,各家拼命生儿子,结果就是以后的家主越来越难做,最后还是会在不平中,发生巨大的冲突。 这个鼓励族人进取的法子,并不是她想出来的,这是程家大嫂,卢氏家族的族规。顾家才传了上百年,而卢家是门阀世家,传了至少五百年,人家能被称为门阀,就自然有门阀的传承。一条条定得那叫一个完善。她还没说人家女儿的教育,卢家可是出过皇后的,当然,不是永安朝。但是想想看,世家经历了几世王朝,还能不被小觑,本身就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她在程家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不过也正是这种没有存在感,才让卢氏和安澜郡主都爱找她聊天,卢氏最爱说的就是卢氏家族的荣耀,当然,私下的意思自然是指安澜郡主不过是碰巧有个亲王的爹罢了,他们穆家在前几代,连贵族都不算的。 安澜郡主说的正好就是相反的话,说卢氏总仗着自己是卢氏家族的人,让她难做。其实这些世家门阀,朝庭早看不顺眼了,你们既不交税,还要漠视皇权,完全就是大逆不道。若不是看她是大嫂,她才不管她呢。 绮罗就沉默的听着,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才躲到了老太君的院里。一个门阀世家贵女,一个是当朝的郡主,她不过是平民的医女,跟他们真的扯不上关系啊。她能做的就是安静的做自己的药,看自己的书。不过她们当年说过的话,不知不觉早就印在她的心里。 “这法子……”顾老爷有点困惑了,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是一些老世家的旧法,虽说我们跟那些贵族不能比,不过,人家能传承几百年,总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我们也不求真的能怎么着,总比养废了族人,让以后的家主为难来得好。” “这得好好商议一下,千秋万代的大事儿,马虎不得。”各有各的算盘,他们总得回家商议一下。 “是,我也想等仁儿回来,也把各家的家规都收集一下,看看有什么值得借鉴之处。”顾老爷也不想轻易下决定,作为这一代家主,他宁可把人养废了,也不想养出一群要添乱的。看看顾二叔,多添乱啊。而在座的这些族老们,也都是读过书,家境好的,人生识字忧患起,那些族人,特别是越穷的族人,反而越好管理。不过这些话,顾老爷怎么着也不会在这儿说的。 大家意图一致,赶忙告辞。顾老爷没动,绮罗也不敢动,公媳两人相对无言。 好一会儿,顾老爷才抿起嘴。 “你不怎么想做这个宗妇对不?” 绮罗没说话,她其实目前还真的对顾氏家族没什么认同感。她嫁顾家是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她也觉得自己欠了顾仁良多,如果这算还情,她就还情吧;所以刚开头时,她更多的是站在顾仁的立场来想这些族人,如果顾仁想要,她就帮着做做看。她不过是守着这些东西,等着顾仁回来。等再过几年,如果她还是无法爱上顾仁的话,她就离开。顾家其实跟她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现在,顾老爷,顾太太对她不错。而最不同的是顾仁,顾仁的信,顾仁上一世的深情都给她很大的冲击,此时她真的无法对顾老爷说,是,我不想做。但让她说,我想做,其实她还真说不出口。 “也是,你刚姓顾没几天,让你认同家族,是很难。所以你能说,你母亲家开着药铺,你手上有药方,你一点也不在意能不能留在长春堂。甚至,你其实挺高兴。我好歹做过族长,仁儿也很能干,你尽得你父亲的真传,到时我们两家合一家,不管那些人,我们日子也能过得很好。就算我不用宗族的药方,我们也能建立自己的新家族,对不对?”顾老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按着自己的思路在揣测着绮罗的想法。 绮罗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能继续沉默。 “你这么想没错,我年轻时也这么想过。我自己养活我自己一家三口,日子不知道过得多么舒服,凭什么让我养着几百口子人,顾完吃喝,还得挨骂,说得我像占了他们多大便宜一样。仁儿没这么想过,因为他想娶你,所以很小就被老太太当继承人培养,他比我有家族的观念。”顾老爷笑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手掌,按着案几起身。 绮罗怔怔的看着他只说一半,就不说了,而且看上去,也不打算说。 看他起来,绮罗还真不能不起来,只能跟着起身,顾老爷还真就背着手走了。绮罗倒是想叫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公公这是啥意思? 以后几天,她一直在想这个,顾家宗族这些烂事,她不想参与,她没有家族的认同感,其实她觉得自己不算有错。程家老家在北方,那儿族人虽然不少,但是都挺远了,除了大事,基本上,太君根本不回去。不然京中的祠堂里为何摆了一套牌位。老太君说是将来会回去,不过,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而段家,更不要谈什么家族了,一共就一家三口,段大娘娘家也就是些远亲,三来三不来的,所以想想看,你让一个根本就没家族的人,有家族的观念,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顾老爷年轻时都不想当宗孙,虽说没说现在想不想当宗主,不过他既然说,他年轻时也不想当,那其实也是在说,他现在想当了?说顾仁从小是被老太太教养大的,那意思是不是说,顾仁是个家族观念很重的人,所以对她来说,她得好好应对?不是她想带着顾仁走,顾仁就会跟她走的。 是啊,顾仁这一世会跟自己走吗?自己和他的家族比起来,谁更重要?(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顾义 顾义第二天还是找绮罗了,虽然他也认同了绮罗说的签子制度,但是他还是不服气的,他已经听关系亲近的族老说了绮罗关于宗族以后族人教育的问题了。这位族老是很中正的,顾义讨好他可不是用了一点心思的。而昨天族老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位对宗妇非常之满意,显然,就算这位大嫂没有巴结过这位,但是,已经得到了对方的支持。这让他觉得有点纠结。 他想了一夜,他对提出的借用世家的传承之法来管理家族这个人没什么感觉,但他注意到在她提出的那个宗学的课程之中,她有说,药学!她要在宗学里让以后的族人都学药学?这个真是她真实的想法吗?所以,他此时过来,就是来问这个的。 他从小就聪慧过人,他一点也瞧不起顾仁,觉得只是因为他是长房长子,所以他就是宗孙,然后自己就得一辈子被他压一头吗?祖母在世时,眼里就只有宗孙,连坐位都摆在自己的父亲之前,说话都大声些。而他这个二房的独子,在祖母眼里等于啥也不是。 然后顾仁十几岁出来做事,一点点的把长春堂带入一个更辉煌的时代时,他对自己说,“我不嫉妒,我将来中了举,当了官,你纵是宗孙又如何?一个破宗家,谁稀罕。” 但连着两年考试失败,连秀才都没考上的打击之下,他不得不进入了药铺。他一面被自己深深打击着,一面又想对着顾仁再争一锋。他这些年其实就是在这种的双重压力之下,活得十分辛苦。一面觉得顾仁若不是有宗孙的身份,万不如自己的心态;一面又不得不承认,顾仁是做得很好。 而自从新的宗妇进门,他的心态就更不平了。当揭开盖头顾家人都抽了一口冷气。他们之前,谁也不曾关注过段家的姑娘长得什么样。对他们来说,长成什么样,也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女孩。当时顾仁闹着要娶她时,他父母还拿这事教育过他。说一看顾仁就是没出息的,让他去学本事,本事没学到,倒是勾搭上了师父家的姑娘,难怪学不出来。 等到那天揭了盖头,母亲教育的话又来了,当然这回改成了,看到没,顾仁就是酒色之徒,段家的丫头若不是生得好颜色,怎么会入得了顾仁的眼,连家族的传承都不顾了。不过正是如此,更表示顾仁没本事,不然怎么会不知道,求妻娶贤,他却反其道行之。 是啊,一个美丽的女子,那一抬头间,让所有人那一瞬间都为之失神。连宜兰那么尖酸刻薄的一个人,竟然之后再也没拿这位的容貌说过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顾义看到盖头下的绮罗,也觉得一丝惊艳,他不觉得大哥这回有什么错,娶一个赏心悦目的妻子过一生,很有必要。再说,漂亮的女子一般脑子都不怎么好,大哥既然要给自己加一个拖累,他有什么可说的。 结果就是这么个美丽的女子,让二房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连家族会议的席位都失去了,而最让他为之气恼的是,他竟然每一次连反驳的话都提不出来。每每父母在家里气得直跳脚时,他就想着,那个美丽容颜之下,冷冷的把二房踩在脚下木然的脸。她很美,可是她看人的眼神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顾仁娶她回来,其实就是用她的刀来砍去他们这些残枝败叶?自己也是那带着败叶的一支吗? 现在他对顾仁夫妇真的有些纠结的情绪的,顾仁夫妇真的能干,顾仁在医药界里的名声已经超越了顾老爷,谁提及长春堂的少东家,不竖起一支大拇指。现在这位大嫂,虽然外头名声在自己老娘和顾姑姑他们不懈努力之下,被败得差不多了。但是他心里头明白,今年在兵部的这大单生意上,大嫂是出力最大的。就算顾仁在家,也不见得比她干得漂亮。所以顾仁是眼光独到吗?一早就看出了这位才智比她的容貌更加出色? “有事?”绮罗正在重试解毒丸的药方。 解毒丸其实才是段大夫做的第一个成药方子,不过呢,他当时做,是因为小时候的绮罗没养成好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了,凡事药材,她都会亲口尝一下。中毒就成了常态,段大夫倒是纠正过,这个还真没纠正下来。于是没法子,就给女儿做了解毒的药丸,试了药,觉得不对,就赶紧吃。吃完了,回家老头再重新煎药、扎针,彻底解毒。 正是因为绮罗又不是想自杀,尝药也知道分寸。而段大夫本就不怎么喜欢成药,只要够用就好。于是这些年,解毒丸的功能停留在解轻微的普通毒药之上。对段大夫来说,没有需要,自然不用改进。 而绮罗本就对这个很有心得,之前段大夫不是把自己多年给人看病的方子都给了绮罗吗,绮罗最近整理之时,正好看到了解毒丸的制作笔记,想想,就拿出来,自己想做一下改进。 那药丸现在在绮罗看来,基本上有些鸡肋的,只适用自己试毒,但是,自己现在其实都用不着,但是研究了一段时间,又不得不佩服自己父亲的才华,随手做的,竟然能解自己在郊外山上能遇到的所有毒药,就算只是轻微的,但是这种广普的解毒药丸,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即使自己重来,想改,入手却也极难。中医药本就讲究着君臣相辅,阴阳平衡。所以一个方子里,平衡是极重要的事,段老爹本就常说,药无定式,无药不毒,无毒不药。他神就神在,他这一丸药丸的配比上是无比精准的,自己觉得粗糙了,但是细研究下来,却无一不讲究。正是老爷子的配比,让药与药之间相互牵制,于是当她中毒之时,能在短时间内控制毒素的漫延,等到回家由老头根据不同的毒物,再重新解毒。所以,由此也就可以说明老爷子的医术之高,用药之精了。自己即使到了今天,面对父亲,却仍旧觉得无法超越。她早收起当初刚回来时,那种轻视之心了。 结果她正想着在天平上加药粉时,结果顾义进来,进来就进来吧,还不说话,这让绮罗怎么办。只能停下手中的工作,盯着对面的小叔子。 “在做新药?” “不是,我爹的老方子,我想改改看。”她不擅于聊天,还是跟这位不很熟的小叔子,不过人家都坐下了,她还能怎么办,只能放下了手上的事。 绮罗跟顾义也不是真不熟,这几个月,顾义一直跟在绮罗的身边,上传下达的活都是他在干。在顾义争取之下,倒是成了绮罗的副手一般,虽然没人任命,不过倒是形成了这种态势,所以不得不说,这是个了不起的聪明人。 绮罗现在懒得管事,像顾仁说的,一切等他回来。只要不过份,她都由着他们。虽然他们一次比一次过份。但顾义每一次都把顾二叔放前头,所以想想看,顾义其实也和顾二叔一样吧,对谁都没什么真心,而顾二叔对顾义是全心全意的,而顾义现在还没儿子,所以这世上,顾义只会忠于他自己吧。绮罗其实就是一直观察着,顾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们,还就这位让她看得上眼了。 “难吗?”顾义注意到,绮罗并没有收起天平,虽说天平盘上的药粉看着他也不分不出是什么,但是,这么坦然的放在桌面上,也显出她的自信来了。 绮罗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告诉他自己两世三十多年从不停歇,加之无数的士兵让她来试药,到今天还不敢说自己真的学会了,所以说,难吗? “你学过多少?”她反问了一声。 “进铺子后,跟姑父学过些认药。”顾义想想说道。 “哦!”绮罗点点头,觉得有点接不下去了,她此时真的想说,你想说什么快点说吧,不过想想又放弃了。只哦了一声,等着顾义自己开口。 “建立宗学是真的吗?” “只是一个想法,这要等师兄回来,再谈。”她松了一口气,总算说正事了,答得很干脆了。 “我是说,这是你的想法?除了读书,还让他们学药?”显然顾义不是问能不能成事,而是问想法。 “身为顾家的一份子,学药是基本的吧?”绮罗觉得这个还有什么可问的,真心的觉得这位的想法有点奇怪了。 “大伯同意吗?”顾义笑了,说得饱含深意了。说完了,自己起身准备离开。 “小叔叔,如果公公同意办宗学,药学我一定会加上。”绮罗抬头看着他,说得很平静。意思很明白,只要有宗学,那么,她一定会把药学加上。 顾义对她长揖了一下,退了出去。他的脸色显得柔和了些,显然这个答案,他是很满意的。rs 第二十八章 父母心 绮罗盯着天平发起呆了,这就是顾家三十年没出过一个药方的原由?顾老爷、顾仁都得拜名师,但是他们都是不适合学医的性子,他们不适合做大夫,但是受的教育是完整的,所以,他们很懂药,就算不敢开方,更不可能做成药,但是他们作为一个药铺的当家人是合格的。但是,顾家,包括同是宗家的顾二叔和顾义都没有受过同样的教育。顾二叔没学,这个绮罗倒是能理解当年老太太的想法,为了不让兄弟阋墙,于是,她根本不给次子机会。而顾义,她不禁摇摇头。 自己呢,也会这样吗?为了长子的权威,于是把其它的孩子们都养废了? 她倒是没想过,顾老爷会不同意。她是专业的,她深知,自己算是有天赋了,可是前后三十多年,她几乎不眠不休投入了整个人生,她也不过如此。 此时,不过在未来的宗学里加一门药学,她不是瞧不起这些族人,觉得他们一定学不会。相反,她只是希望让族人们知道,不是顾老爷和顾仁没用,而是,不是谁都能学医的,谁说‘不为良医,必为良相’。那真是鬼话,其实中医这个,易懂难精。而药这个比医还麻烦,学医像柳大夫那样,也能混。反正照着书上的方子抄也成,只要吃不死人,大家都不会说啥。 而药就不同了,光识药就不是一两年能学得会的,不然,为什么绮罗养成了尝药的习惯,我眼睛靠不住的时候,我就只能用舌头。但是谁又能跟段大夫教女时那么严厉?看看顾义和顾二叔泡在药里这么多年,其实还是没入门呢。 所以她很有信心说服顾老爷,加门药学,是很能调解他们对宗家深深的怨恨的,让他们知道,谁也不容易,你坐宗家的位置,还不如我们呢;再说了,真的万一有一两个天才,他们是旁枝子弟,没有继承权,培养自己人,比找外人还是强多了。 脑子乱七八糟的,药也做不下去了,起身去窗台上看那些药草,用手试试泥的温润度,每一种药草的生长环境要求不同的,顾仁也是很懂行的,从哪挖的,什么习性,配上的相应的土质,信里还写得清清楚楚的,顺便把当地的天气都一说。绮罗其实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喜欢看顾仁的信,从信中看,顾仁当年看来学得真的非常好,除了不能开方看病之外,该学的应该都会了。 这些药草她也侍弄得极小心,天气她没法模仿,但可以用搬位置的方式的来调节阳光的照射,温度的变化。不过,从这些日子的养植来看,她再怎么模仿,药性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她不禁有些失落了,这些药草长得再茂盛又如何,花盆的生活它们真的觉得这里好吗? “奶奶,亲家太太来了。”门外小厮按手在院里低头通报着。 顾家有顾家的规矩,当然,谁家的女儿嫁了,也不可能真的没事就回娘家,就算顾段两家交好也不成。段家就一个闺女,段大娘就没离开过闺女,从小衣食住行全是她一手打理,猛不丁的,女儿就嫁了,一时半会儿就不习惯了,有点什么吃的,喝的,段大娘也就不管了,直接给送来。反正见天的顾老爷都在段家打混,她到顾家来打扰,基本上顾太太也不怎么介意。 两老太太现在关系不错,这之前不太了解,主要是段大娘忙着着,丈夫、孩子、铺子都得靠她,现在女儿走了,段大娘没了人生的寄托,丈夫,铺子都没心情管了,于是也成了闲人一个,没事就找顾太太聊天,段大娘市井多年,那是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见话的主,把顾太太这内宅的妇人哄得开开心心还是容易的,谁让她惟一的女儿在人手上,段大娘对顾太太那叫一个好,不然,她没事到顾家来看女儿,顾太太还能一点不生气,还让她去绮罗房里坐,这都是显功力的。 绮罗虽然对母亲、婆婆都没什么话说,不过她对母亲倒是越来越内疚了,果然,她欠的最多的还是父母。父亲对她的期望勉强她还算达成了,上一世父亲去世之前,她把自己整理的药方给父亲看过,虽然没能见上面,不过她的方子上,父亲改了几味药。父亲最终也没跟她说过什么,但是,改了那几味药,她明白,父亲认同了她在边关的努力,也理解了她不是因为程安是公府二少,她退亲真的只是因为,她爱程安,她真的爱程安。 可是母亲,明明身体极好,可是却匆匆的离世,快得她都无法接受,接到消息时,她在边关,其实已经晚了。她在那片旷野上失声痛哭。等回朝时,太君说,你去给你母亲上柱香吧。她静静的摇了头,她不敢去,她无颜见母亲。 而这一世,她对母亲说过,她会好好的照顾他们,可是现在想想,她实在没给他们做什么,听他们的话,嫁到了顾家,可是还得累得母亲常常来看自己,还要巴结顾太太,想想都觉得自己不孝。 走进后堂,段大娘忙过来,“今儿有人送了一袋子酸枣,你爹说你爱吃,让我送过来,我说,你在这儿有什么没有,不过你婆婆说,你吃得少,开个胃也好。看看,你婆婆对你多好。” 绮罗对婆婆笑了笑,好在顾太太也知道,绮罗不怎么喜欢说话,逼她说话,一定没好话,这样不错,安安静静的表示这位现在挺舒心,根本就不想让她讨这个好,“你快带你母亲回屋坐坐,这酸枣我刚尝了,真是挺好的东西。” “晚上让人给您做个酸枣百合汤尝尝,开胃,益气。”绮罗忙说道。 “你看着办。”顾太太不矫情,挥手让他们母女说说私房话,不过以段大娘这么三天两头的过来频率,她其实也严重怀疑他们能有什么私房话说。儿媳妇那么不爱说话的人,碰上这么个娘,也够受的,此时顾太太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其实跟段大娘一般无二,均是话痨。 回了绮罗的小院,坐到榻上,她给母亲号了脉,想想配了茶,磨成粉给母亲煮上,让母亲喝,她从来没阻止过母亲过来,她明白母亲的心理,能过来看看她,她心里也能安一点,自己不能回去,她天天在家里提心吊胆的,还不如让她过来,让她看到自己很好,这样对她的身体好得多。再说,频繁的过来,正好她也能帮她调理一下,越是看着健康的人,真的一倒下,就是无可挽回,这一世,她坚定的不能让母亲再无声无息的离开她了。 “他二叔他们还有找你们麻烦吗?前儿他二婶娘家找你爹看病,我狠狠的数落了他们一顿,你爹病是看了,不过没给他们好脸。你也别怕,他们说了,他们也看不上他们,还跟咱们赔了礼……” “您火气太大,肝躁,回家让人给你用胶白煮水,作茶饮,两天即可。”绮罗把茶放到了段大娘面前,轻轻说道。 “知道知道,你爹都不管,你管。”段大娘不奈的挥手,一口把绮罗刚煮的茶就喝了。绮罗都无奈了,用了金银花,甘草,结果这位连味道都没尝清楚,就直接喝了,不过也算了,当药喝也成,再给她倒了一碗,拿针炙在她足三里处轻轻的点了一下。 “我又没病,每次来,你就这样。你是不是没病人?”段大娘拿沉默的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呢,回家跟段鼎说,段鼎就问她,女儿跟她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还给她号了脉,竟然还说,女儿还不错,虽说不爱说话,但挺孝顺的。段大娘也了解丈夫说话的方式,于是明白,女儿真的是关心自己,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家人相处罢了。 “嗯,所以您当给我练手吧!”绮罗头也不抬,用针炙是没法子,其实最好的是每天按一下,她取下针放好,轻轻的用指腹给母亲按摩着,顺便嘱咐,让她每天自己也按按。 “原先总想着顾家是好人家,现在越想越不对,看看你嫁过来这些事儿,我跟你爹在家真的觉都睡不着。他们让你冲前头,还真不如给你招个女婿回家。”段大娘又叹息了一声。 “公公、婆婆对我挺好的。”绮罗专心的给母亲按着穴位,只要母亲来了,她都会努力多做一点。对婆家人来说,母亲已经来得太频繁了,可是对自己来说,自己做得还是太少了。 不过,现在她真的觉得父母越来越来搞笑了。她现在也看出来了,反正她嫁谁估计爹娘也不会满意。都到现在了,竟然还能后悔,觉得应该给她招赘了。当初干嘛去了?想到自己上一世那么奋斗,老爹坚定的反对的样子,合着,在他们看来,顾仁也就比程安好一点罢了。真是选了顾仁,他们照样能挑出不满意的地方。 也对,招赘目前看来,倒是比较靠谱的,看看顾姑姑的日子,自己真的在仁心堂里招个脾气好的,其实才是最适合十六岁的绮罗吧!不过那也只能想想了,此时,还有什么可说的。rs 第二十九章 新事端 “他们倒是不错,不过宏毅那小子才成亲就跑了,把你一个人扔下,太不像话了。”现在段家夫妇都无比痛恨,让女儿新婚就独自面对家族杂事的顾仁了。哪有新婚就分开的夫妇,每每想到这个,段大娘就心如刀绞,觉得顾家这是坑了他们。段鼎虽然没说什么,但现在显然,这婚事他们也是越来越不满意,对顾家也是如此了。 “天天在家也烦。”绮罗低头顺嘴接道,想到顾仁那样子,她宁可对着药草和信想像顾仁在外面的样子,真的回来,绮罗能想到的就是顾仁的热情了。 “他对你不好?”段大娘一惊,拉着女儿,一脸严肃,竟然不希望丈夫在身边,嫌他烦,那女儿对这桩婚姻有多么的不满啊。 “不是,挺好的,只是一个人惯了,突然多一个,觉得有点怪。”绮罗对母亲笑了,看着母亲的眼睛说道,生怕母亲误解一丁点。也是,她若说,她挺怕顾仁的热情,只怕母亲得笑死。就算是亲生的母女,她还是不太习惯分享夫妻之间的私密。 “你这性子也真得改改了,公婆跟你说话,你都回不了一句,真的对丈夫也这样,夫妇之间,你来我往的方才正理。”段大娘郁闷了,她又想歪了,她的理解中,女儿实在很是个很冷淡的性子,她对父母明明满是关切,就是不会说。他们是亲生的父母自然不会怪她的,可是公婆和丈夫都不是,他们哪里会用心体会,到头来,她被夫家嫌弃怎么办? “真的被休回去了,不是正好陪你们吗?”绮罗难得有心情,对母亲开起玩笑来了。 “又胡说!”绮罗被母亲怒斥了一声,她看看外头,想想,摇摇头,“我跟你爹说是不满意,其实……” 顾大娘想想,半天也找不出来顾仁什么好来,平常批评惯了,哪哪都不顺眼,现在想劝女儿,竟然找不出词了。那纠结的样子,让绮罗都不禁笑了,觉得母亲真是太好玩了。 “我开玩笑的,师兄对我很好,常给我写信,告诉我他在哪了,而且公公说,行程上,他快回来了,爹选的人很好,人品不错。”绮罗笑着安慰着母亲,不过她其实也不会夸人,想老半天,竟然也只能想到,顾仁的人品不错。顺便说说让母亲不满的事,顾仁快回来了,当然她不会说,公公说今年顾仁回来得早,往年,他都是待到冬至才会回来,而这回,不到中秋就回来了,显然是想回来过团圆节的。不过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当时她听时,也就应景的笑了笑,给公公捧个场。想来以公公的性子,这话一定会跟父母说的,她就不再多嘴了。 “多笑笑,我听你爹说,其实出门买药也不用家主亲自去的,你公公让宏毅出门,其实是给他积累人脉,过两年,行会里各位大佬们认清了,到时,就能跟你公公一样,在家守门了。”段大娘忙跟女儿分享一下从段鼎那儿听来的消息,这对她来说比较重要。 绮罗没往生意上想,也对,其实她替顾老爷当了这么久的家,药房里除了配药麻烦一点之外,其它的真不用操什么心。所以家主出门行商,更多的是不想被困死一方。 她想到的是,如果当年每年他都跟自己去边关,一去半年,顾家怎么办?现在自己帮顾仁守门,而顾老爷能配药,如果说,那时,他成亲了,有宗妇了,他当然可以出门,一去半年。可是如果这样,他为什么还要追随自己?这不是对他妻子的背叛吗?想到下一世的顾仁也许有妻有子,她心里竟然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了。所以他也不是没自己不行,他若是想保住宗家的地位,就得成亲,但若是成亲了,为何还要跟着自己? “怎么啦?”段大娘看她又发起愣来,忙拉了她一下,她其实觉得女儿婚后性子好多了,每次她来,女儿多少还能回几句话,而且真的对自己很孝顺,关心着自己的健康,虽说不会说什么贴心的话,但女儿是自己的,她能感受得到女儿有些哪不同。不过,爱走神的性子却怎么也改不了,她和顾太太聊天时,顾太太也提过,跟她说得好好的,她就走神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段大娘忙跟着解释,说她被她爹教坏了,天天逼着看书,想方子,没事就提问,逼得孩子天天吃饭都想着书,想着药,问她吃了什么,她说不知道,问她什么方子,她答得特别顺溜。顾太太就笑,段大娘于是特别想回去骂死段大夫,不过,此时看到绮罗又走神时,只能再拉回她,继续数落,对公婆,对丈夫,以后万不能说着话就走神,会惹他们不快的…… 反正段大娘也是那种不需要绮罗回答,就能自己说得很开心的类型,绮罗也就安静的听着,不时的给母亲添点茶水,然后给母亲按摩穴位,调节她的内息。 “奶奶,外头有人传话。”门被敲响,丫环进来禀报,顾仁不在家,府里的下人也按着绮罗的习惯被培训得很有规矩了。比如此时,外院的下人是不能进她的小院的,只能在外头传话,而丫环不能直接传话,要等着绮罗发话了,再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从头到尾,院里是听不到一点急躁的声音的,包括连顾义现在在外头,也不敢造次,其它人也就更不用说了。 绮罗抬头,边上伺候的陪嫁丫头递上了水盆,让她净手,禀告的丫环方才说道。 “亲家老爷派人来说,程老公爷回京被送到了仁心堂,请奶奶回府一趟。”丫环刚刚就斟酌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措辞简单明了,显得从容不迫。 绮罗回头看了母亲一眼,母亲都怔了一下,自己出门时,家里还清净着呢,怎么就这么会功夫,就又出事了。程家战败,老爷子受了重伤。回京找太医啊,找他们做什么?还直接送仁心堂,开什么玩笑? “快走,去晚了,你爹又得发脾气。”段大娘跳了起来,看着就是个爆脾气。绮罗也知道父亲的性子,别的事还成,真的对病人,他眼睛里不容沙子,就算自己是他的亲女儿,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客气。 “去套车。”绮罗对丫环说了一声,自己安静的擦了手,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用不着换了。查了一下自己药箱,让陪嫁的丫头背着,自己才慢慢的出门,不过不是直接去大门口,而是和段大娘一块去正院,向婆婆请假。 顾老爷已经回来了,正和顾太太说着话,一听绮罗的禀报,怔了一下,“你快去吧,亲家公急叫你,定是要你帮忙。小心些!” “是!”绮罗明白公公那句小心些代表着什么意思,程老公爷没死,但是面临的却是要对战败负责,此时人已经送到了仁心堂,就算她不回去,父亲已经身陷其中,到时,谁知道会不会影响顾家在兵部的签子。公公这句‘小心些’真的包含了太多的无奈 ,一个小人物的无奈。 她默默的和母亲一块走到门前,车已经套好了,但车前站着顾义。 “大嫂!” “没事,好好看着铺子。”绮罗也明白顾义跟着出来的原由,对他们来说,此时她去不去仁心堂,都是问题。不去,程家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等他们缓过气来,想到自己没去,到时怪罪起来,弄死顾家有如儿戏;可是去了,谁知道会不会被连累。顾家会不会被贴上程家的标签,到时程家的政敌迁怒于顾家怎么办? 反正,真的怎么做都是错的,所以娶了她,对顾家来说,风险与荣誉并存吧。所以在父母后悔时,顾家的父母也不见得多么满意自己吧。所以选择程家是错的,但是选择顾家一样,也不见得是对的。 顾义抿着嘴,帮着她牵马,而丫环给摆上踩凳,让她和段大娘上车。等她们坐好了,顾义才把缰绳给了马夫,退到一边,目送他们离开。虽说段大娘不怎么喜欢二房,不过看看顾义,倒是对他印象不错,看着就挺规矩,而且,对绮罗看上去很细心。显得不很难相处的样子,不过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转头,她就开骂了。 “你爹真是老糊涂了,就算要帮忙也不能叫你啊。顾家那么大的规矩,让你出来抛头露面给人诊治,传出去多么的难听?”段大娘并没想到,这事并不是让绮罗抛头露面那么简单的。想想女儿出个门,还得跟公婆请假,虽说也知道这是规矩,但是给娘家妈看到了,心里总会不舒服的,有气又不能跟别人发,只能拿段大夫说事,说他不懂事了。但马上,又忧心起来,“你回去,只怕你爹又要骂人的了,没有什么是比病人更重要的了,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回去晚了,黄花菜都凉了。不过也是,你现在又不是在家,出来进去,公婆都眼看着,唉!” “套车也要时间,正好顺便跟公婆说一声,也费不了什么什么事。”绮罗只能解释一下,但解释完了,思绪都飞到了九宵云外。rs 第三十章 太君 程老公爷回来了,就算受了伤,可是回来了,表示战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惨烈,至少比上一世要好得多。就算战败了,至少人还活着,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其实这些日子传言很多,就算绮罗不出门,各种消息都纷至踏来。什么老公爷全军覆没,父子全部战亡;后来又有说他们叛国投敌…… 反正说啥的都有,绮罗一个也不信,她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她的脑中不禁又闪过程安的样子,已经快三个月了,他怎么样?也活着吗?她已经好久没想起程安了,此时,猛的听到了程老公爷的消息,不禁有些自责起来。 是自责,明知道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可是她却什么也没做,对不起她的是程安,不是程家,此时她多少有点内疚,想到大嫂卢氏凄凉的晚景,想到程喜为了重振家门,十八年苦守边关,早生华发!一桩桩、一幕幕皆因此而起,不过,她又能怎么办?她难不成跑去跟太君说,别去,这注定失败吗? “你说程老公爷没事吧?”段大娘又担心起来,万一人死在仁心堂,他们家的名声啊!就算名声不重要,可是想想,他们家又拿什么来承担程家的怒火? “没事!”绮罗只能安慰母亲。 “真的,你怎么知道,你爹都叫你回去呢!”在段大娘看来,叫绮罗回去,定是有大事了,不然为什么要叫,所以她觉得程老公爷是凶多吉少的。 “鞍然离我们这儿快车十到十二天,如果老公爷受伤之后,还能送到仁心堂,就一定死不了了。”绮罗靠着车壁,平静的解释道,重伤的黄金十二时辰,过了这个时间段,无论好坏,其实就是一个结论了,老爷子一路颠波十二天,还能有口气,在绮罗看来,就根本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当然,这样,被父亲叫回的作法就更让人觉得奇怪了,有什么东西非要自己看看,才会觉得满意?抢救伤者时,时间、时间、时间,永远不会有第二条。而父亲此时却有空叫自己回去,这本身就是预示着,老公爷是没事的。他还没信任自己的医术到,有危重时,要和自己商议。 仁心堂离长春堂并不远,很快他们就到了,她先下车,转头去扶母亲。段大娘还在催她,“别管我,快去,你爹要发火的。” “不急这一下。”绮罗不在意,亲手扶母亲下了车,看她安稳的落地才松开手。正想进去,她看到路口转过个队伍,那车驾不用问,就知道是程太君的。而车驾边上骑着马,一身盔甲的正是程安。看到着盔甲的程安那一个,绮罗竟然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但松完气之后,不禁又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自己真是…… 而程安跳下马,看了绮罗一眼,背身把车门打开,扶着太君下车。他面无表情,但却也看得出,此时的他有些不同了。 太君一下车便看到了绮罗,光凭着那一瞥,她就确定,这就是让儿子失魂落魄的女子。不算惊魂一瞥,毕竟能让儿子要死要活的女人,有付好相貌并不值得让人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她还是对绮罗点点头,之前的药单子,已经让绮罗在太君面前得到了被尊重的地位。 因为太君来了,绮罗还真不能不管她自己先进,只能站在原处,老实的弓身,等着太君进去。自己作为主人再跟随。 段大娘真没经历过,都吓傻了,想上前招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绮罗只是轻轻的拉住了母亲,段大娘看绮罗弓身行礼,也就只能跟着做。等太君进去了,绮罗自己拿了药箱,让丫环扶着段大娘回内宅,别出来了。段大娘想想也是,还是跟这些人少打交道为好。 不过太君就算此时心急如焚,却也关注着绮罗,段大娘的态度是对的,而绮罗的态度让老太君颇有些惊异了。是的,之前的容貌没让老太君觉得有什么,加之之前印象还不错,于是她给了这个女子一点善意。以她多年与人相交的眼光来看,绮罗可能给她任何反应,惟独不该是停在原处,弓身侧让她过去。她不是刻意的,可是她做得非常之习惯。这种礼仪不是贵族之家,没十年八年,是培养不出来的。而段大娘显然不可能给她这种教育。 绮罗弓身低头时,其实此时已经有了些泪意。重生之后,她就没再见过太君了,十八年的相依为命,生命的最后,是太君抱着她放声大哭。是太君帮她亲手更衣,而太君没有带着她的尸身回京,她亲手一把火烧掉了她的尸身。 那是,绮罗那时其实就在太君的身边,看着她一手柱着拐,一手拿着火把,不远处,程喜吹起了军号,这是军人的葬礼,太君把她当成一个军人般安葬了。她婚姻失败了,最终她被当成军人一般被安葬,并且进入了程家的祠堂,她能进去,不是作为程家的媳妇,而是程家的战士。再一次看到她,她才明白,自己真的很想她。 好一会儿,绮罗才收回了激荡的心情,背着药箱进了二进。当初秦修躺的那间病房,老公爷包得严严的躺在那儿,段大夫本来是要跟太君解释病情的,看到女儿,皱了一下眉,“怎么这么晚。” 绮罗对大家默默的行了一礼,到父亲身侧,看父亲示意自己诊脉,她表示有点无奈,只能跪坐在老公爷边上,默默的诊了一下脉,怔了一下,仰头看看父亲。 按着绮罗的标准来说,老公爷这就算是没啥事了。跟她在路上想的一样,能坚持十到十二天,本身就代表着死不了了。现在诊了脉,内伤已经好了,外伤有点重,不过包着呢,这得慢慢养着,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养得好的;至于说血虚也是很好理解的,谁受伤,流血过多后不血虚?所以非要她来干嘛?不过看父亲那样,她也不敢问,只能拿了长耳,对老公爷笑了笑,“老公爷,民妇听听您的肺,过会让您吸气,您就深吸一口,让您呼气时,您再慢慢呼,成吗?” 老公爷是清醒着,他对绮罗笑了一下,点点头,看来说不出话来,绮罗把长耳放到老公爷的胸口,“吸气,慢一点,一直吸到吸不动为止。” 她轻轻的说道,老公爷慢慢的吸气,连不用长耳的段大夫都听到了破气声,皱了一下眉。绮罗再让老公爷慢慢的呼出,老公爷还是呛了几声。脸涨得通红。 绮罗也凝重了起来,想想放下长耳,“老公爷,我要轻敲一下您的五脏,要是不舒服,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不舒服,你就吭一声,千万别忍着。这个很重要!” 老公爷怔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绮罗慢慢的把左手向下按,右手轻敲左手,一边注意着自己的手上的触觉,一边关注的老公爷的表情变化,她其实很了解这些军人的,就算嘱咐过了,他们觉得能忍的痛,都不叫痛。她只能从他们表情细微的变化来分析,好在那些年,无数这样的军人让她诊治,她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了。 好一会儿,查完了,她对老公爷再次笑了一下,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您内伤和外伤都没什么事儿了,放心。” “谢谢你,姑娘。”老公爷难得给了她一个好脸。 绮罗对这位前公公没什么映像,就是新婚时敬过茶,其实就没怎么说过话,现在想想看,这应该还是这位前公公两辈子第一次对自己笑,她都觉得怪怪的了。起身净了手,老实的站在父亲的身边。父亲想想还是对太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决定出去再说。 二进也有中堂,中堂也是待客的,请太君坐下,童子送上了茶水,不过绮罗也知道,太君不在外面喝茶,无论谁家。注定了那碗茶会被无视,她也无视了,低头想自己的心思。 而太君却在看绮罗,她刚刚一直关注着她,她给老公爷请脉时,叫的是“老公爷”,而不是“镇国公”,或者“程公爷”。老公爷是自己家人才会这么叫的,她显然无意之中就这么叫了。而从进门之前开始,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受过严格的教育长大的,这个女子的出身,和她的教养实在很不相称。 现在大家坐定了,她低头不语,就好像跟她无关了,但她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挺得笔直,却没一丝的僵硬,她相信,无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她此时的坐姿都是完美而高贵的。 “正如小女刚说的,程公爷内伤已愈,而外伤假以时日,便可康复,此时是无性命之忧的,程夫人大可不必担心。”段大夫对老太君尽量温和的说道,虽然一个刚硬惯的人,放缓声调怎么看都有些怪异,不过老太君还算了解段鼎,也就不很介意。轻轻的摆摆手。 “吾儿说,若非段家的保心丸,老公爷回不来。多亏段神医与顾夫人出手相助,老身铭感五内。”老太君弓身致意。 “夫人过誉了。”段鼎果然开心,这是他特意叫绮罗回来的主因,他一号脉就知道,老公爷这十多天来,一直在服用保心丸,如果不是这样,他正如太君说的,根本回不来。但他也疑惑,自己只有在程安从段家出院时给过十颗保心丸外,就没再给过,老公爷这脉象,不像是十颗就能治愈的,十天,一日两颗,也得二十颗,而开头第一天,一般是两个时辰一颗。那么程家手上至少有二三十颗。自己不可能给,那么就只能是绮罗给的了。不然,他干嘛叫绮罗回来,一是共享荣誉,二也是想问问,她难不成和程安还有什么牵扯不成?rs 第三十一章 应对之法 “老身刚看顾夫人为老公爷再做检查,可是有什么不妥?”老太君看向了绮罗。 段大夫就示意绮罗说了,绮罗有点无奈,其实刚刚给老公爷检查时,是万般无奈,怕父亲骂自己不仔细,可是查完了,脑子里就转了千万个念头。老公爷再养就几天就能去朝上负荆请罪了,可是朝庭需要的他的请罪吗?朝庭要的是人负责,你一请罪,于是也就是认了罪。 老太君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老公爷是个刚直的人,当年若不是老太君怒斥秦家的不义,程家就真的完了,背着战败的名声,然后呢?一辈子就得被人瞧不起。而太君利用父子三人去,无人还,很好的打了一场悲情牌,把战争失败的罪责扔给了秦家。保住了程家战神传奇。而这回,老公爷回来了,程安看着也好好的,身上并无戴孝的痕迹,想来程平、程喜应该也没事,那么谁来为这次的失败负责? 此时她能怎么办?像上次救程安那样,把老公爷困在病榻之上,然后示弱,让太君来面对朝堂,其实更加妥当吧? “太君,老公爷这回受的内伤已经没事了,外伤养养,及时换药即可。也不用担心什么。”绮罗说得很慢,太君不喜欢别人说话太快,没有重点。她现在很多习惯其实跟太君是一样的,想想,她跟太君时间太长,慢慢的,她对自己的影响其实已经超过了父母。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种影响,她习惯的微微抬头,轻声解释,声音是太君刚好能听得清,却又不会觉得太过聒噪的。而咬字的重点,她能确定太君一听便明了。十八年的婆媳,到后来亲如母女,他们之间的默契早非一般人能比。 “这回?”太君果然明白了绮罗隐藏的意思。 “是,老公爷之前受过重伤,这些年征战沙场,有血虚之症。不过这也问题不大,民妇开一付补血益气的方子也能解决,只是……”她看了父亲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刚说了,应该是十年前,老公爷受过一次重伤,那一次应该伤及肺腑,虽说救回来了,但那一次用药有些刚猛,虽说捡回了命,但在肺上留下了口子,没能及时修复。所以这些年,老公爷一直有喘症,应该是按肺热在治,虽看着好了,但寒毒蕴藏体内,这次的内伤虽说用护心丸救回性命,但是其实引了旧患。” “所以呢?” “两个法子,先等老公爷外伤好了,家父再用火炙引出老公爷肺上的寒毒,虽说时间会长一点,但是老公爷不会太受罪;再一种就是,这次趁着伤,一起把毒发出来,过程会很痛苦,不过效果会比之后好一点。当然,不管也可以,不影响这次外伤的痊愈。”她给出了选择,便低下头。 “有多痛苦?”太君目光一闪,突然问道。 “三月之内,只能留医仁心堂,回家之后,半年方能下地。”绮罗低头想了一下,才抬头轻轻的说道。 “如若不治呢?”程安沉声问道。 “我说了,可以不治,十年吧!”绮罗点点头,略略扬高了一点声音。连段大夫都听出来,绮罗对程安的不耐烦,跟刚刚和程老太君说话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老太君和程安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在想这个十年的期限是什么,看看绮罗,绮罗低头,她不想说最坏的那个结果,不过她刚说的倒也全是实话,不治,老爷子最多活十年。可是其实治不治也没差,这回老爷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谁知道憋闷与气愤之下,谁知道活不活得了十年,所以想想看,这十年给得还是挺虚的,若是自己,估计就懒得治了。但是她相信太君一定会选择最痛苦的那种治法,此时哪怕是为了老公爷的面子,她也不能让他出去受那个罪。 “烦请顾夫人,段大夫尽力一试。”太君沉吟了一下,双手抱拳,认真一揖,这对老太君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礼了,绮罗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侧让了礼,并还了一礼。不再说话了。 段鼎叫女儿回来其实是为了显摆的,他一号脉就知道老公爷没事了,受伤之后,程安把绮罗给了护心丸拿了出来,给老爷子服下,然后快马奔回,一日两粒,加上上次程安受伤,老太君没舍得给他吃的那十颗,这回一并让他们都带上,等回来时,老爷子虽然在马车上颠波得够戗,但是内伤生生的用药给养好了。不得不说,是护心丸救了老爷子的命。 段鼎无比的自得,这药是女儿制出来的,已经前后救了两个人的命了,他特意叫女儿回来享受荣誉的,不然,就算真的是危重的病人,以段大夫的严谨的医术,也用不着女儿来帮忙的。 许是太得意了,于是根本就没着意的检查老爷子的旧患。不过刚刚绮罗检查时,他虽然没有亲耳听,不过他也是老大夫了,从绮罗的手法,再看老爷子的反应,其实他心里也有了谱。 绮罗对病情的分析他是认同的,但并不认同治疗方式。正如绮罗说的,可以等老爷子痊愈之后,再用火炙发出寒毒,这种方式安全,而且老公爷本身也不会受什么罪。他想不明白为何女儿要提出吃力不讨好的治疗方法,脸色就有些不善了。但是明显的,女儿风险的方式得得到了太君的认同,他虽然不懂朝政,但是有一点他明白,就是病人有病人的选择,他只是大夫。 “段神医?”老太君看向了段鼎,总的来说,段鼎才是老公爷的主治大夫,她要给他一点面子。 “早治比晚治好。”段鼎说了一个含糊的话。 “会死吗?”程安不会跟在座的人斗心眼,他盯着绮罗,直愣愣的问道。 “谁都会死的,我只能说,如果早治,老公爷将来会舒服一点。”绮罗本想斥他几句的,刚说了一句,抬头便看到了顾仁,他就站在程安的身后,她只能放缓了声调,说完对顾仁笑了一下,“回来了?” 程安已经不会自作多情了,看绮罗前后态度不同,马上回头,果然,看到了顾仁。侧身让了一下,顾仁对他们拱了一下手,过来先给岳父行礼。 “回来了!”段鼎看到女婿还是开心的,轻轻的扶了他一下。 “让岳父担心了,小婿惭愧。” “行了,回来就好。”段大夫轻轻的拍拍女婿的手臂,看向了太君,“要不您一家商议一下。” “段神医请便!”太君摆摆手,虽然说客气,但是上位者的风范却也不是一时半位能改得了的,当然,她也没打算改。 她不禁又看了绮罗一眼,她起身很美,先长跪,用脚尖之力撑起,慢慢的站起,而她的上身几乎都没动过,她现在年纪大了,起身要人帮了,但是,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像段鼎一般用手撑着桌子站起。这两口子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低头想想,她叫自己为太君的,她身上无一不妥帖,连说话的声音语调,太君都觉得无比的舒坦,连儿媳卢氏,女儿乐儿也没有这么妥帖,若是别人这样,太君的性子定是要疑的,她会觉得,只怕这位别有图谋,但是这位顾夫人做起来,她竟然下意识的就觉得,她是好的。 “娘!”程安轻轻的移到母亲的面前。 “怎么看?” “不如等爹再好一点吧?段姑娘说了,很伤身的。” “长痛不如短痛,傻儿子。”太君轻轻的拍拍儿子的额头,突然眉头皱了一下,她知道吗?段神医明显是不同意女儿的意见的,不过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让女儿下不来台。而这位段姑娘却提出一个要人命的法子,留在仁心堂三个月,人事不知,回家再躺半年,老爷子为国到了这份上,谁还好意思说他不尽心尽责?她是这个意思吗?自己想得到,那是自己陪着老公爷多年,老公爷不懂放软身段,她就只能自己努力去学会趋吉避凶,她得保护她的孩子们。 但这位段姑娘想做什么?显然她对程安是没什么好颜色的,可是再没好颜色,临行之前,她还是给了程槐二十颗护心丸。说是为了程安的病,可是谁不知道,护心丸是治内伤的?她出门时,把上回的十颗也拿出来,他们都没想到,这三十颗,真的救了老公爷的命。 她对程安真的无情吗?纵是无情亦有情吧!至少,她不愿意看到程安死,所以她给他治病,给他药丸。可是,为什么她不阻止他上战场。如果她真的对他有情,也许就该直接给他一剂泻药,而不是护心丸。当然,如果她嫁到程家超过十年,她这么做,太君就不会有一丝的疑惑,但显然,这位不是程家人,她理解不了程家人的骄傲的,她是顾家的当家奶奶。也许这也是情?恨不相逢未嫁时,既然她嫁了,于是不如相望于江湖。纵是千般的无奈,却不得不努力成全?不管如何,这位对程安是特别的。rs 第三十二章 疗法 一更 而另一间医室里,段家一家坐下,正堂让程家了,他们也就只能在医室里坐了,段大夫看看女婿,看着风尘仆仆的,“才回来?” “是,听家父说程老公爷回来了,我忙过来看看。”顾仁跪坐在岳父对面,绮罗接过了童子的茶具,重新煮茶。现在只有他们自己人了,用不着想太多。顾仁不是为找她的,就算是自己不在这儿,他也得来,程家对长春堂来说,太重要了。 “放心,伤已经好了。对了,绮娘,你要不要跟你公公说一声,护心丸看来对内伤是有奇效的,要不要准备一些,对外发卖?”段大夫看看女儿,之前觉得太贵,实用性不强,现在看来,若真的是行军打仗的,不带十颗,真对不住自己了。 “太贵,算了吧!”绮罗头都不抬,专心的给他们磨茶叶。 “命比药贵,程公爷是被绮娘的药救回的?”果然,顾仁来了兴趣,忙问道。之前就听说这药方是绮罗做的,不过没做成陪嫁的原因是太贵了,没有商业的价值。当时他倒是没多想,在他看来,他要的是绮罗,陪不陪嫁药方一点也不重要。当然,此时听说绮罗的药方能救人时,他又有与有荣焉之感,这是他的妻子。 “是,你给了程家多少颗?”段大夫马上想起了什么,忙回头看着女儿,他深知,这药丸有多贵了,秦家送了重礼,他是按着礼物还的药丸。而程安被送回时,老爷子给十颗,那是收了药钱的。真不是白给。 “二十颗。”绮罗手顿了一下,看了顾仁一眼:“程大人负责药材的采买,出行之前,他的侍从来帮他拿药时,我送了他们二十颗。没想到还用得上。总算没白费。” 顾仁看到了,轻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程公爷的旧患你打算怎么做?”顾仁没听到前头,什么早治迟治,他是商人,他看得出程老夫人刚刚已经拜托了绮娘和岳父,她是把绮娘放在前头的,而岳父却让他们再商议,显然父女的意见不太统一,他不想纠结绮罗送药丸的事了,问这个比较安全,当然,这也是他到这儿的目的,程公爷的身体情况,跟生意有关。 “我想大治,爹想稳妥,现在看太君的意思了。”绮罗对顾仁说话时,不自觉中,就有些精练了。这种精练,多少还是因为亲近。 “你的方法虽能根治,但太凶险,程公爷年纪大了,即便是强人,正如你所言,没有九、十月根本就无法下榻。”段鼎摇摇头,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九、十个月不能下榻?”顾仁几乎是眼神一亮了,绮罗看着丈夫,竟然有些陌生了,是很陌生,这应该才是真实的他吧?他是生意人,他比自己还关切着此时的朝政。所以他深知,此时老公爷“伤”得越重越好,病得时间越长越好。这才是他们共同的目标。自己也算是歪打正着吗? 段鼎给了女儿、女婿一个白眼,他不是不懂,而是觉得作为大夫,他们应该纯粹一点,朝政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女儿明明跟程二少没什么关系,可是因为他要采买顾家的药材,女儿还是得送他药,给他亲自看诊。此时,她提出大治,根本想的就不是程家,而是为了顾家的生意,这让段鼎非常不高兴。 “段神医,段大夫!”程安轻轻的敲敲门框,门敞开着,他也就只能敲门框了。 段鼎父、女、婿三人只能一齐站起,“程大人。” “家母决定听从段大夫的意思,两位费心了。”程安此时身着军甲,不能长揖,只能一手按剑,单膝点地,背挺得笔直,头正正的低下。 虽说段家门第不够,可是此时程安行的是军礼,作为子女,给要救自己父亲性命的人,行大礼,这是孝,并不违背门第的守则的。相反,他不这样,才是有辱他的门第,因为他不尊重的不是大夫,而是他父亲的生命。 顾仁和段鼎都吓了一跳,他们不是程家人,或者说,真正的门阀世家的世界,外人是很难理解的。绮罗只是侧让一下,认真的还了一礼,这是她对程家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而这一切又看在了老太君的眼里。 法子定了,绮罗和父亲认真的讨论了一上,写了流程,父亲操针,她备药。俩父女倒是配合十分的默契。 大治的法子其实也挺简单的,说白了,就是趁着老爷子此时被打伤了经脉,然后趁着修复经脉的机会,顺便把之前受的损伤给激发出来。有些不破不立的意味在里头,已然要修复的,不如让他损得更狠一点,有些全部推倒,然后一点点重建的意思在里头。 这也是为什么段鼎会说,这法子比较彻底,但是这法子用在老公爷的身上,实在太凶险。毕竟老爷子不年轻了,这得有强人的意志。就算老爷子是习武之人,但在段鼎看来,正是因为老爷子是习武之人,他本身就损得厉害,此时激发的不仅是十年前的那一次旧患,而根本就是一次彻底的根治。若是三十岁的壮年,他会觉得女儿这么做很有必要,毕竟路还很长,这么做是对的。而老爷子多大岁数了,就算是这么做了,老爷子能活多久?就算能活很久,但是,真的这是没有必要冒的风险。 不过想到女儿刚嫁到长春堂,长春堂里又是多事之秋,女儿想帮夫家一把,他实在不忍打破,不过因为违背了段鼎多年的操守,他一直都板着脸,连话也不想跟女儿说。 不过绮罗是谁,她根本就是在老爹黑脸下长大的,这么点黑脸程度,还真不在她的关注范围之内。所以她还真没关注到,她觉得老爹没反对,就是赞同,她专心的给老公爷治疗起来。 段鼎看她纯熟的手法,还有精准的药剂配方,段鼎又气平了一些。虽说这次的疗法有些冒险,显然女儿是艺高胆大,她是相信她能做到,才会想到这一举两得之法的。毕竟程老公爷是习武之人,等他真的能下地了,再拿兵刃,就会知道,他们彻底治疗的好处,就会明白,自己绝不负神医之名的。有了这成认知,他觉得好受多了。 顾仁就在一边看着,他此时看妻子眼神是复杂的。有骄傲、有倾慕,但也有纠结。妻子对老公爷说话的语气很温柔,神态是很温和、自然的,看上去,此时的她美极了。即便是此时的她一身粗绸的家常裙裾,但就算是和太君同处一室,竟也没压低其气势。相反,画面显得非常和谐,就好像她就该在那儿一般。嫁给自己,是不是太委曲她了,若是自己再等等,或者问问她的意思,让她嫁给边上的程二公子,会不会更好?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吧? 程安也在看绮罗,她神态专注,药备好后,她与段神医沟通了一下后,他们分边施针,她手起针落,手法与段神医一般无二,连段神医都不禁微笑了一下,她真的学得很好,她很适合做大夫。 所以,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病人、医药;所以,自己每一次见她,除了看书,晒药,切药,就是给人看病。她对她的每一个病人都不错,不管这个病人是谁,自己生病时,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温柔的,但是一但不是了,她就变得冷漠。 那么她对她的丈夫也这样吗?他看向了顾仁,一个在程安看来很平凡的男子,而此时这个平凡的男子,眼神里对妻子表现得是赤|祼|祼的得意与爱慕。程安不禁有些妒忌了,她是他的妻,他当然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表达他的情绪,而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太君安静的坐在诊室的一角,看着他们诊治老公爷,但她没看丈夫,她的目光一直在绮罗的身上。事实上,从进门起,她的目光就一直在这个女子的身上。 下车时觉得她很漂亮,很懂礼,然后不禁想到那张药单,然后会感叹,儿子难得眼光不错,看中了一个又能干又漂亮,又知礼的好女子,却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不过那时,太君的心,更多的还是在丈夫的身上,虽然儿子们回家报信时,已经告诉她了,军医们已经说了,老爷子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护心丸是仁心堂出的,老爷子现在送到仁心堂由段神医诊治,看看还需要再吃不。 太君明白这意思,他们没有护心丸了,他们怕有反复,只能把老爷子送去,不管要不要再吃,求个安心。而太君不好说,这棋走得对,进城就找段神医,然后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老公爷浴血沙场,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老大脸上受了点伤,不重,但包得吓人,老三把手摔断了,现在还绑着,留下接待来往客人。只有老二是好好的,于是太君把老二带着过来,让老大和老三留在家里,显然这也是老太君哀兵之策的一部分了。 可是再怎么说,她没亲眼看到,她还是担心的,她急着看到丈夫,真的看到他对自己笑,轻轻用手指捏捏她的手,她才真的安下心里,他真的没事了。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让这事变得对程家更有利了。rs 第三十三章 无解之题 二更 老太君带程安过来,其实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对的。太君觉得段姑娘对老二是特别的,虽然从不给好脸,可是昂贵的护心丸,一给就二十颗,对一个没有内伤,却马上要出征的人来说,二十颗救心丸,是给他救命用的。 她明知道,就算她不给,老二的生意还是会给长春堂做,他根本就没想过给其它人。所以不存在巴结程家的问题,她只是想给吧。可是段姑娘嫁了,在顾家,送回段家,段神医可不怎么待见老二,所以老太君只能万分的纠结之中。所以下车看到绮罗,除了欣赏她的端庄、美丽、有礼之外,更多的是安心。 老太君事后都觉得奇怪,自己为何会觉得安心。不过,她事后也为自己信任这位段大夫而庆幸,她压对了宝,她一次的信任,为她的家,她的孩子们结了一个大大的善缘。当然,这是老太君个人后来的想法,她若知道,自己的善缘是上一世结下的,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了。 程安是很了解护心丸的功用的,他当初是眼看着秦修这么被救回来的。所以当时,程槐得了,献宝似的拿给他,让他快点吃,他把程槐骂了一顿,然后把药给了太君,太君把三十颗药丸分成三份,一个儿子十颗。她不是不给老公爷,而是怕老公爷给人,她相信儿子们看到父兄们受伤时,他们第一想法,就是拿自己的出来救人。给老公爷,他会看到谁受伤,都会拿出来的。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老公爷受了伤,三个儿子合力冲入战场,把老爷子从乱军之中抢了回来,老二没受伤,让老大吃了一颗,老三吃了一颗,其它的,于是合了三人其它的药丸,由老二每日定时给老爷子化入黄酒中服用。虽然战败了,虽然程家军这回损伤惨重,但是,作为一名女将,她一直能收到战报的,老爷子这回救援得力,而且死守关隘,待第二拨援兵到来,虽说未尽全功,但是未失一寸土地。 不过朝中求了和,于是他们成了败军之将。这让老太君无比的愤怒,可是又无奈,她也明白,不求和其实也没有办法。真的打到弹尽粮绝的那一天吗?留着人,就还有希望。所以现在朝庭总要有个人出来为这次的事负责。老太君不怕负责,可是她在意程家的荣誉。她们认了,程家以后怎么抬头作人?程家那些死在战场之上的子弟兵们,也会死不瞑目的。 老太君就是在这种纠结之下,进入的仁心堂。老太君觉得自己意识有点失控了。段姑娘依然对儿子没什么好气,但是她能感觉得到,她对程家的善意。 就像此时,段大夫刚刚施针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到段姑娘时,她拿起针,轻沾了一点蜂毒后,会对老公爷笑笑,柔声问道,“老公爷,这是蜂毒,我们会用蜂毒发出您体内的寒毒,所以会有一点麻痒,您身上有伤,不可乱动,忍忍可好?” 老公爷笑了,老公爷性子耿直,但却是心肠极软的一个人。对小女儿那是疼进心眼里,小女儿只要一撒娇,老公爷是连天上的月亮都肯去摘的,跟对儿子们完全不同。此时,段姑娘虽说不是撒娇,可是温言软语之下,老公爷断然不会拒绝的,明明他是最怕痒不过的。 “你施针吧!”老公爷显然有些壮士断腕的决心了。 绮罗笑了,开始施针,她手法和刚刚段神医一样,干脆利落,很快,老公爷的胸堂之上就满是银针了。而她施完最后一针,回看老公爷,号了一下脉,面露不忍之意。净了手,又换水,放入一粒药丸,让小童用药水给老公爷轻轻的擦身,不要碰到银针就好。果然,一擦身,老公爷的脸色好多了,绮罗笑了。虽然没说话,但是看得出,她真心的希望着能让老爷子能舒服一点,虽然她此时提出的疗法是所有疗法之中最痛苦的一个。 终于一个疗程做完了,针都取下。绮罗给老爷子擦了一下汗,对他笑了一下,“晚上您会发烧,会呕吐,不过没关系,那是排毒,您别担心。” “放心,放心。”老公爷显然此时对绮罗的印象真的极好了,马上点头了。 “太君,留两个人照顾老公爷吧。民妇会留下擦身的药丸,及时给老公爷擦身,更衣。”绮罗收了东西,转头对太君说道。 “省得、省得。”太君点头,毕竟近身的事,段家人不好插手的。 绮罗看向了老爹,她出来很久了,她该回家去了。 段鼎是医痴,其实这回给老公爷治疗的法子是古医书里的,他自己还是第一次做,他信心不很足,看到女儿要走,心情有些不爽了,不过看看女婿,想到他们新婚就分开了,一晃好几个月,现在把女儿留下,回家老妻得骂死他,而亲家也会觉得不好的,所以想想摆摆手,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隔天回来看看,此法特别,多积累也是好的。” 绮罗这才明白老爷子为何这么纠结了,是啊,对自己来说,这法子不是第一次用了,她是很熟练的,而老爷子根本以内为主,他没什么机会接触外伤的,这种治疗他是第一次做,想想老爹刚刚的手法,她真心的叹服了,自己第一次用这法救人时,那份惶恐还记得很清楚,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害了人的性命。下针之前,手都是一直抖着的。所以父亲身上真的有很低多东西,是自己要学的。 对父亲深施一礼,准备退出了。顾仁忙接过了妻子的药箱,那很重的。想想,“我们先去给岳母请个安,再回去吧!” 绮罗觉得也是,老娘一个人在家,只怕也担心,更何况,顾仁回来了,不去见见,是不对。对他笑了一下,点点头。 段鼎现在觉得程家几口在这儿有点刺眼,不过算了,对他们笑了笑,“老夫人,程公爷没事了,您几位聊聊,小人告退。” “段神医辛苦了!”太君也知道,段鼎想回去一家团聚,也不好意思打扰,忙侧身一颔首。 一家人退出,绮罗有点累了。一早起来,伺候公婆吃了早餐,陪着婆婆做了药丸,当然是她做,婆婆看着。然后她去前头处理铺子的事务,现在大家都信她了,大小事也会来问问她的意思。比以前那个闲人忙碌了不少。然后午饭后,还来不及休息一下,老娘来了,想想,还真是忙碌的一天了。到后宅坐下,看着顾仁跟老娘说话,她就撑着脑袋跪坐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可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很累?”顾仁终于注意到她了。 “嗯。”她点点头。 “岳母,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您。” “还来做什么?回去好好歇着。”段大娘忙瞪了丈夫一眼,对绮罗笑了笑,“你好好在家陪陪宏毅,不忙着回来,您爹忙得过来的。” “机会难得,当是跟爹好好学点点东西。”绮罗看看父亲,忙笑着。 段大娘也知道,这定是丈夫的决定,心里再恨也不好说啥了,只能送他们出来,顾家的门就等在段家宅门这边,出去倒也方便,终于坐回了车上,顾仁看着妻子,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了。 绮罗轻轻的拍拍自己的额头,不想了,刚刚老公爷的治疗没错就成了。她看向了顾仁,想着当年的那位顾掌柜,竟然有些伤感起来,她能记起的,是十八年后的顾仁,额头深深的抬头纹,如刀刻一般。跟此时的顾仁相比,老了又何止二十岁。 “怎么回来不提前说。”绮罗轻轻的说道。 “不开心?”顾仁笑了,他现在喜欢看到妻子眼里专注的自己。他故意的,不告诉妻子自己回家的确定日期,自己猛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会如何。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见面会是这样,若是自己早点通知,妻子会不会在家等着?他不是很确定,不过他能确定的是,即便是妻子在家等着,他也不能在家陪她,他还是得到岳家看看,这是作为继承人必须要做的事。现在终于只有他们两人了,他这一刻猛的觉得很幸福。不自觉中,给她做了一个鬼脸。 绮罗“噗”的笑了,之前程安总这么逗她,她下意识的就笑了。可笑完了,突然发现,原来不是程安,这是自己的丈夫顾仁。她有些别扭,轻轻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别过头去。 她不是觉得顾仁不是程安而抽回手,而是她不能面对的是程安,不是顾仁。或者说,她在此时此景之中,竟然会闪现程安,让她又觉得不能面对顾仁,觉得对不起他,只能别过头去。 “怎么啦?”顾仁没有继续去拉她。 “没事。”她笑了笑,想想转换了话题,“我跟公公说以后不分丁田了,改办宗学,你看怎么样?”rs 第三十四章 意外 “好主意,爹跟我写信了,我觉得是好主意。”顾仁何尝不知绮罗是在转换话题,不过他并不介意,他还是觉得妻子是个很羞涩的小女孩,毕竟他们成亲没多久,就分开了,此时此刻,他们其实还是很陌生的,她有此反应也是情理之中。于是很乐于帮她转换了话题。 “我想在宗学里加一门药学。”绮罗没有迟疑,这是她答应顾义的事,当然,就没有答应顾义,她也会这么做,但是既然她已经跟顾义保证了,那么,她就想认真的办起来。 “药学?没学会还乱呢,真的学了,只怕就更乱了。”顾仁笑了一下,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宗学当然可以办,子孙后继的大事,况且这是更尽一步削弱族老们权威的方式,这个是顾仁乐见的,但是开办药学,这个显然,他不想考虑。 绮罗现在明白为何公公会说顾仁是老太太带大的话了,公公并不想做那个族长,虽说他干得不错,但干得不错,不代表他想干。但顾仁不同,顾仁是老太太按着标准的程序养大的,宗族,宗家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他要守住宗族,可是,他也要守住宗家,维护宗家不可取代的权威。这是作为宗孙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他的荣誉。正是这样,老爷子才没答应,他在等着绮罗自己去说服顾仁。 “不开心?”顾仁还是顾念着绮罗的,看她不作声了,忙轻声哄了她一下,不过这仅仅只是哄,就当她是突发奇想,不过没关系,可以想,他一点也不介意。 “如果说这是我想要的呢?”绮罗看着顾仁的眼睛。 “你想要的?”顾仁怔了下,想想笑着摇摇头,“绮娘,你可以自己学,喜欢怎么学都可以,你甚至可以隔几日回仁心堂跟岳父请教,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你。你可以尽可能的去学习,去试制新药,对了,我会让人把那些草药都挖回来,让你看新鲜的草药长什么样。好不好?” “你挖那些草药回来,只是给我看的?”绮罗怔怔的看着丈夫。 “是啊,岳父说你只见过我们附近的草药,于是我就把我们附近没有的挖回来给你看。”顾仁松了一口气,这位终于从宗学上转开了思绪。 绮罗无语了,她真没想到,这位费时费力挖给自己,就是给自己看看新鲜的草药长这样!自己在他的心里得多么无知,才会这样! “师兄,让宗族的孩子们学药学,一是让他们体会一下宗家之苦。不是人人都能学医,学药的。我怎么学出来的,你是看到的,爹每年赶出多少弟子,你也看到了,真的学成的,只有我一个。我让他们学药,识药,只是让他们知道,作为药家的传人,他们从小吃的,用的,都是宗家一点点用这些也许在别人眼中连草都不如的东西里一点点的赚回来的;其次,我也真的希望他们中间有几个可塑之材,这是真心话,双拳难敌四腿,你知道吗?就是刚刚的程老公爷家,他们家的厨子都会三板斧,真的有敌来犯,纵是丫环家丁,只怕也比外头的平头百姓强。一个家族的传承不能只靠着宗家。” “会惹事。”顾仁抿紧了嘴。 “我说了,没那么容易。医药是易懂难精,什么不为良相,必为良医,那是鬼话。也许会几个药方,就能做游医;认识天下药材,也许就可以开个小药铺。但是一个真正的大夫,一个能制药的大夫满京城能找出几个?”绮罗盯着丈夫,她就差没说,顾老爷与自己老爹是同门师兄弟,而顾仁自己还得叫他一声师兄,这就是区别。所以真不用把一个小小的药学想得那么严重,让人学,这个东西没那么容易学。自己把全部的心力投入了三十多年,她有无数的战士给她磨练医术、试药,她才有今天,她真不相信,请一个普通的药房大夫,给一群孩子兼职认认药,教些基本的知识,就能培养出一代名医来。 顾仁看着一直害羞的妻子,为一个宗学拉着自己说得这么认真,还说了这么多话,显然,这些都是她想说,想做的。顾仁突然觉得答应她也没什么了,既然她这么认真,那么就答应她。 “好!” 绮罗笑了,她有一种成就感,因为她真的说服了顾仁,好一会儿,“你是被我说服的,还是因为我想做?” “我被你说服的,当然,也是因为你想做。不过你说得也对,我用心学过,我有天赋,可是我也没天赋,所以想想看,我这么认真也追不上你的步伐,他们就更没可能了。”顾仁故意说道。 绮罗这回真的笑了,她喜欢顾仁的回答。因为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他会答应,当然,自己也真的说服了他,于是他无法不答应。这个让她很开心。 顾仁也跟着开心起来,他真的没有见绮罗这么开心过。所以让她开心一次也可以。 回到了家,绮罗心情都一直保持着,跟公婆请了安,她就去安排饭食了,解释程公爷的伤情,由顾仁说去,她懒得说。待她回来,顾仁和老爷正是谈话,俩人都面色凝重,而婆婆当没听见,只是安静的听着,看她进来,忙招手让她过去。 “老公爷伤得那么重?”老爷子听到顾仁说要治八|九个月,这得伤得多么重啊。 “哦,要康复,是得那么久。”绮罗顺口说道,正好送餐来了,她忙给公婆摆饭,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就是说没性命之危?” “没有!”绮罗摇头,特别的坦然。 “太医能有更好的法子吗?”顾老爷想想,皱眉说道。他也学了多年医术,就算不能成大夫,基本的原理他还是知道的。 “应该不可能。”绮罗能说,经过了今天晚上,程老爷子的病情估计没人敢接手,不管是太医还是更高一级的御医了。 程老公爷她已经跟他说了,今天晚上,他会腹泻,会呕吐,会发烧,这些都是排毒的过程,但是在医学上,这也是表症,也是伤,他们号脉,绝对不可能知道,那其实是蜂毒引起的。是啊,目前,谁又能比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毒性的副作用。 他们都是稳妥的性子,他们不是医术有多么好,而是他们够稳,他们能治的都是富贵病,不然皇家的孩子为什么死得那么多,他们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他们不敢看。 程老公爷的伤也是如此,她知道,会有人看得出来,那不是新伤引发的,可是又有谁能说,老爷子这不是病?老爹说因为新伤,而引发了旧患,谁还敢反驳不成?只要他们不能肯定那是蜂毒做出来的,程老公爷在皇上那儿,就是重伤难愈了。 若是那样的脉象,太医们一定会跟着自己家老爹的说法,以八|九个月为期,根本不会给他们自己挖坑往下跳的。 “程家躲了,又不知道谁家倒霉?”顾老爷轻叹了一声。 绮罗怔了一下,手轻轻的颤抖了一下。是啊,上回承担后果的是秦家,这回秦家没参与,那么倒霉的是谁? “绮娘救了程公爷的命,想来,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顾仁想想看着顾老爷。 “只怕又得有公主要出嫁了。”顾老爷轻拍了儿子一下,此时他不是担心自己家,而是作为永安朝的一份子,真的战败,又与自己安危无关时,他也是有家国情怀的。 顾仁没说话,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战败了,要送岁币,要给公主和亲,然后换几年的平安,然后呢,再打起来,不会有人问公主去了哪,人家只要说公主病死了,永安朝又不可能真的跟人打,自然到了后来就成了不了了之。永安朝里,除了那位‘公主’的亲生父母,只怕不会有人关心,那个女孩的生死存亡。想到这个,他也觉得有些难受了,男人们决策,最终让女人来承担后果,他觉得有些不爽。 如果说顾仁都觉得很不爽,那么始作俑者的绮罗也就更难过了,可是她怎么办?她只想救程家,她没想过救其它人。其它人又关她什么事?可是现在顾仁告诉她,还有其它人,她怎么能说不知道?与她无关。 “说这个做什么,孩子们忙一天了,让他们快点吃了饭,好回去歇着。”顾太太终于出来解围了,轻拍了顾老爷一下,招呼着儿子媳妇吃饭。用意明显,他们还想抱金孙呢。 不过经过了刚刚的话题,绮罗吃得下才怪,只是浅浅的用了几口,就当自己吃过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跟公婆行了礼,跟着顾仁老实的回了屋。 屋里已经摆了大浴洞,顾仁出去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要好好的洗一下,泡进热热的汤中,顾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看妻子,想想:“那和你没关系?” 绮罗正在取药丸,正想着要放麝香丸,还是丁香丸。丁香丸是自己常用的,而麝香丸……rs 第三十五章 小别之后 一更 “这个是什么?”他看到了,伸手都拿过。 “喜欢哪个?”绮罗干脆把决定权给了他。 他闻了一下,把丁香丸放到了水中,绮罗把麝香丸放回了瓶里,过去给他擦背。 “不管你救不救程公爷,公主都得嫁,跟你没关系。”顾仁把绮罗拉到正面,握着她的双手说道。 绮罗其实已经想到了,她刚刚想到,上一世,也有一位皇室旁枝的小郡主封为公主嫁出去了,不过那时,她失去了程安,她哪里能想到别人。等着他们最后仗快打完了,鞍然的那位公主被他们推了出来,绮罗当时看到那个女子一脸疲惫的样子,眼睛里满是无生活的茫然,那一刻,她知道,也许她死了,才是真的解脱。况且,她很明白,仗打到那一刻,皇家不可能答应为了这位,而半途而废,在国家利益和万千百姓来说,一个公主的生命,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所以正如此时顾仁说的,无论她救不救程老公爷,总会有一位公主出来承担失败的命运。 “我没事,鸡舌香是为了避药味的,怎么你喜欢这个?”鸡舌香就是丁香的别名,一般来说,这个可以去口臭,也可解酒,绮罗毕竟是女子,她自然喜欢自己身上会有些香味的。她常时间的和药在一起,她自己不觉得,是青儿把她的衣裳都放在另外的房间里,拿给她之前,都会重新熏香,解释是,“满身的药味,也不怕熏着太君。” 以后,她就制了丁香丸,每天泡一下,让自己身上的气味好闻一点。当然丁香也有补肾益气的作用。她有手足冰冷的毛病,丁香丸里也加了些补气的药品,除了香,其实还真的有药用的价值的。 麝香丸是为程安做的,他每天出很多汗,代谢快。而麝香也是加速血液运行的,看着是加速了损耗,但是绮罗是谁啊,她利用这个加入了补气滋养的药品,便能借着麝香的功用加速的补充进他的虚耗的体内。这回程安生病,她第二次时,给他泡汤的药丸就是麝香丸,这就对症的。而她成亲之后,给顾仁的也全是麝香丸,因为她不想生孩子。 而刚刚的迟疑,其实她是有点纠结的。因为她看到了顾仁对她的好,她想留在他的身边了。他陪了自己十八年,那么,自己很该在这一世,好好的陪伴他。可是孩子呢?她想留在顾仁的身边,但对于生孩子还是有些迟疑的,她要生吗?她想陪伴顾仁,可是她这时还没做好要做母亲的准备,她能做好吗? 她其实此时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些烦恼了,上一世,她就是太君的媳妇,段军医。这都是很简单的,她只用做自己该做的就成了。而这一世,她是段神医之女,顾家的宗妇,还是顾仁的妻子,将来,她还要做母亲,这些对她来说,实在有点复杂。 于是她把选择权交给了顾仁,听天由命了。没想到,顾仁竟然也选了丁香,不过也是,顾仁是不敢行医,他药学的知识,也非常丰富的。她不禁想到,他知道自己不想生孩子吗? “这个你身上的味道。”顾仁笑了,这是绮罗的味道,他喜欢这个味道。 绮罗笑了,想继续给他擦背,这些日子,谁知道他有没有认真的洗澡,所以想想看,这对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简直不敢想像的,她几乎是想去拿刷子了。但她被顾仁拉住了,隔着木桶,她被拉入了顾仁的怀中,顾仁已经站起来了,直接跨出了木桶,他想死绮罗了。当然,这话,他也轻轻的在绮罗的耳边说了,不过不用说,他已经用行动表达了。 绮罗倒是想到他没洗干净的问题,顺便想了他全身都是水,会把被子弄湿的问题,然后脑子就迷糊了,反正第二天醒时,她想了很多问题,可是她就是没想过推开他。 “不想起?”今天顾仁倒是比绮罗醒得早,不过他没起,他喜欢现在被中的感觉,他们都身无片缕,他把绮罗整个的包在怀中,那肌肤之间的小小摩擦,让他无比满足。 绮罗脸蹭的一下子红了,身无片缕,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会实在太暧昧了,好在入秋天凉,夜变长了,不然外头白光光的一片时,她还羞得更狠些。 “爹娘昨儿说今天想去姥姥家,让咱们别去请安了,他们一早就去。”顾仁喜欢看她羞红小脸的样子,故意继续挑逗着她。他的手也不很老实的在被中乱窜着。 绮罗果然脸更红了,抓着那个不安份的大手。 “今天做什么?”他咯咯的笑起来了,大腿压住了她的大腿根部,她能感觉到,某块软软的,温温的地方再次贴到了她的身上。 “要去铺子。”她不敢动,昨夜里的事儿还在眼前,她真的不敢了。她突然想到,丁香丸里有补肾溢气的作用,自己真的错了。 “今天我去,你就在家歇着。”顾仁那声儿听到绮罗的耳朵里,竟然有些心痒痒的感受。脸更红了,她觉得自己身体都僵硬起来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一动不动的,这位却已经身上发烫了。 绮罗不知道说什么,当然也不用说了,顾仁已经堵上了她的嘴,绮罗也就只能由着他了,他们新婚时就分开了,而这么久,他终于回来了,此时,他贪婪的想要她,她能怎么办?当然,当他再贴近自己时,她也明白,她想想他了。 昨晚的激情四射其实让顾仁身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的小妻子跟自己一样思念着对方,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很满意,那丁香的味道,跟满室的欲望的味道合成一体,一切反而有了梦幻一般的味道。而此时,清晨微亮室内里,虽然看不真切,但也让他有了真实的感觉,此时他们都不是被空虚的身体所左右,他们此时,就是因为彼此了。 绮罗倒是感觉没顾仁那么细,她是被动的一方,她被顾仁抱起时,她就明白,她也想顾仁了,她也就理解了卢氏,安澜郡主她们突如其来的暴躁。原来有时男人也是一味药,更是一种毒。 当然,与激情四射的相互索取比,她更喜欢此时的感觉,他很温柔,他们细细品味着对方,这一刻舒服极了。也许他们现在才刚刚开始,不过,绮罗突然觉得他们可能有机会能在一起,他们也许能一起一生一世。 他们再起时,已经近午了,不过没关系,顾老爷夫妇一早就出去串门了,顾太太年轻过,也经历过丈夫一出去就半年的日子,只不过,那时老太太在,二太太,姑太太都在,就算再怎么着,她也一早过去立规矩,万不能给他们笑话。当年她就下定决心,等她当了婆婆,她儿子从外头回来,她就不能让自己媳妇受这个罪,怎么着也得让他们轻轻松松的在一块儿,晚点起。 所以昨天就跟儿子说,他们要去看姥姥,让他们别一早起了,而第二天一早,她就坚决的拉着顾老爷躲出去,气得顾老爷没辄,有一早不吃早饭,就去看岳母的吗?不过没法,只能一早就跟着出门,东转转西转转,去街上找了点心铺子,吃了早点,想想老俩口就去了郊外转转,反正也没事儿。 顾老爷就纳了闷,儿子回家,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说不用起来请安了就完了,为什么还要自己躲出来?不过他聪明的不问,一问,老婆一定会开始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到这儿,必然的还要说老太太、二太太、姑太太当年如何、如何…… 他还是别挑事了,带着老妻去郊外走走,其实也挺舒服的。不过,这种事,能不提老太太当年,还算是顾太太吗?于是一整天,顾老爷就又听了一遍老太太,二太太,姑太太的折磨史。 账房外,顾义等在那儿,顾仁和绮罗一块出来的,看到了顾义,顾仁点点头,但并没有说话,直接进了账房坐下后,绮罗对顾义笑了笑,默默的接过丫环手中水,开始煮茶。 顾仁看到了窗台上的草药,不禁也笑了,“养得不错,怎么样,有药用吗?” “没有,那断肠草,只怕连蚂蚁也毒不死了。”绮罗头也不抬,专心的做自己的事。 “哈哈!”顾仁大笑起来,他心情大好,现在对他们来说,绮罗无论说啥,他都能开心得大笑,转头看堂弟,不管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说正事儿,“你嫂子跟我说了宗学的事,你来操办吧。这是好事,请的先生要请好一点,至于说药学,姑父认药虽说还行,不过性子太软,只怕教不了,你找那严厉的大夫,你嫂子说了,这是大事。” “知道了。”顾义点头,没想到大哥一回来,大嫂就跟他说了,而他也答应得这么爽快,看看大哥、大嫂的样子,也就知道,他们此时很好了,竟然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了,“程老公爷怎么样?” “伤得挺重的,程家会没事的。”顾仁知道顾义在说什么,不过他不会跟顾义说太多,只用安他的心就可以了。这次程家没事,他们供应的药品就应该也没事儿,所以其实她说的就是大家都没事了。 绮罗专心的煮着茶,就好像这对兄弟说什么都跟她无关,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面前的这壶茶了。她做什么事都是这样,专心致志,看上去她的脸,宁静的跟块美玉一般,晶莹而圣洁。rs 第三十六章 程平的伤 二更 第三天,绮罗和顾仁还是去了仁心堂,她答应过的,她得去看看,虽然治疗的方式已经定了,她去不去的,都没什么,她第一次觉得其实她可以做一个贤内助,乖乖的躲在顾仁的身后,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过想想,段老爷的脾气不好,她答应过,隔天去,她还真不能不去,不是为了程家,而是为了自己家黑脸老爷子。 顾老爷也知道师弟的德性,知道媳妇只不过是去看看,忙让他们快去快回;顾太太就笑得不能自已,觉得段神医这性子,真是让人无语得很了,他们家的宗妇能去当医女吗?当然不成,又不能出去行医,段老爷还非要千锤百练自己女儿的医术,想想都觉得气闷得很,笑道,“亲家老爷是寂寞了,等你们有了孩子,让亲家老爷教去,定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了。“ “不成!”绮罗和顾仁一齐冲口而出,声音齐得跟早就训练过一般。顾老爷再一次大笑起来,看看师弟那人缘啊! 顾仁倒是给岳父母带了不少的礼物,他只当去看望岳父母的,真没当一回事儿,绮罗也没当回事儿,他们这回是从家门进去的,先看段大娘,段大娘也是在段鼎身边过久了,也没把外头的程家人当一回事儿,专心的过自己的日子,看女儿,女婿回来了,而女儿那红润的脸色,怎么看都知道,这两天女儿过得很好,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可说了,“快到前头去,你爹昨儿就念叨你了。说程公爷发了一天的烧,太医和御医都来了,说是凶险得很,反正昨天咱们家来了不少的人。” “哦!”绮罗猜到了,此时大家都在观望着,而朝庭也在观望着,昨天老爷子不凶险,凶险的是那些外部的声音,想来昨天最忙的是老太君吧。 她默默的提裙往铺子那边走去,顾仁不喜欢她和程家接触,于是马上从丫环那拿了跟在了后面。 前头人还是很多,段大夫的脸色很差了,好在诊室人不多,不然,绮罗觉得父亲一定会抓狂的,她对父亲行了一礼,才跪坐在程公爷边上。他醒着,看到绮罗笑了笑。 “你来了?” “很难受吧?对不起。”绮罗对着这位老人,竟然板不起脸来,十八年,常听老太君提及,虽说她跟老公爷从来就没接触过,但是他就好像是活在他们的身边的,正是这样,她对着老公爷时,竟然没有陌生感,也自然不会对他表现出自己对程家的抗拒了。 “没事,没事。”老爷子轻轻的摇摇头。 绮罗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捂了一下,觉得不冷了,才轻轻的放在了程公爷的手腕上,她知道,此时老爷子正在发烧,冒然的用冷手去接触他,老爷子会惊着的。 不得不说段大夫的医术比绮罗要稳定太多,由绮罗开方,段大夫操针,本身就是黄金的组合了,此时老爷的情况与绮罗预想的差不多,她根本就不用额外的做什么,轻轻的对老爷子笑了笑。 “我爹的针法好,您情况比预想的好,若一直由我爹给你下针,半年左右,您的身体应该更甚从前。”绮罗擦了一下手,让人换上温水,轻轻的用温水帕子给老爷子擦了手和脸。 “行了,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了。”老爷子轻叹了一声,茫然的看向了屋顶,显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陷入的沉思之中。绮罗不再说话,她本就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让人给老爷子持续的用温水降温之外,她就准备退出来了。外人太多,她也不喜欢。 外头顾仁也挺高兴,程安不在,只要程安不在,基本上,顾仁就觉得挺好的,感觉就没什么压力了。看绮罗准备离开了,他也就更高兴了,表示真的可以早去早回,然后隔天再来,反正也没什么事了。 但绮罗快到丈夫身边时,她停了下来,一脸的若有所思,猛的抬头,开始在人群之中找着什么,刚刚红润的小脸,此时好像被抽光了所有的脸色。 “怎么啦?”顾仁忙上前。 绮罗没的搭理他,终于她站在了程平的面前,显然,他才进来。绮罗死死的盯着他的脸,明明程平比绮罗高一个头,但此时,被绮罗盯着都直发毛。 “顾……” “受伤几天了?”绮罗呆板的问道。 “啊?”程平不禁摸了一下脸,受伤几天? “师兄,让无关的人都出去。”绮罗脸青的可怕,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拉着程平去了第二间诊室,其实跟着程平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干瘦的老头子,不过绮罗并没有看到他,她此时眼里只有程平而已。 让程平坐好,她轻轻的揭开了程平脸上的纱布。程平的半张脸都透出青紫色,皮肤透出异样的透明,让人顿时觉得有作呕的冲动。那老头没有,只是啊了一声,就皱着眉,背手站在绮罗的身后。 绮罗抽了一口气,拿出药丸,顺手塞进了程平的嘴里,也不解释,快如闪电的拿针在程平背后大穴刺去,顾仁也抽了一口冷气,这是几处生死大穴,平时真的连碰都不能碰的地方,而此时绮罗竟然全刺到了,那神态与之前看程老公爷完全不同,他觉得,完了,只怕这回程大爷比老公爷还严重了。 针留在了程平的身上,绮罗拿出几只水蛭来,放在了程平的脸上,此时顾仁都不得佩服程平了,在此情况之下,竟然还能巍然不动,不过他闭上了眼。 那老头‘咦’了一声,但马上,又‘哦’了一声。 绮罗没空管那人咦还是哦,她提着裙子,飞快的冲出去了,顾仁看她那方向,应该是去铺子找药了。顾仁想想,伸手抓住了程平的手腕,但很快放下,老实的在边上等着。 那老头看顾仁给程平号了一下脉,忙也过去跟程平号了一下,他握着程平的手的时间可比顾仁长多了,想想,他又拿了左手腕,这回时间短点,不过显然,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绮罗回来了,手里拿着药包,“师兄帮我磨成粉。” 顾仁忙过去,把药看看,看不出什么来,而且份量不大,他也不做声,很快磨成了粉,倒在碗里,递给了绮罗,绮罗拿出一只黑色的瓷瓶,倒入不知道什么汁液,搅成了糊。 程平脸上的水蛭变成了紫色透明的,顾仁才明白,水蛭是吸血的,而程平脸上除了血,其实最多是的浓,水蛭想要吸到血,就得把浓一块吸走,这也是刚刚那位老人先咦,后哦的原因。因为没人会想到,绮罗会用这种方式来吸浓,大多数人,会直接切开伤处,放出浓水,再上药。 程平的左脸已经深深的凹了进去,绮罗没用木夹子去夹水蛭,而是在水蛭上面撒了点药粉,那肥得透明的水蛭一下子掉到了她的小碗之中,那是刚刚配药的小碗。几只水蛭被搅成了泥,显然,此时,对绮罗来说,这些吸了浓的水蛭也是药方的一部分了。 顾仁都觉得有些想做呕了,好在,绮罗没给程平吃,而是敷在了他干扁的左脸上,虽然没有包上,但黑乎乎的一大片让人觉得从心里透出一丝阴冷。 “这是怎么啦?”太君看到顾仁在这边,才会着意看一眼,结果看到绮罗和长子,忙过来问道。 “太君,到边上去。”绮罗慌忙拦住了太君,毫不客气的指向了门口。 “顾夫人。”太君虽然对绮罗观感不错,不过此时还是不禁变了脸。 “程夫人,顾夫人是为你好,快,跟老夫站远一点。”那干瘦老头终于开口了,并且拉住了太君。 “柴御医!”太君这才看到这位是公认的神医圣手御医柴波。赶忙伸手作揖,老太君军人作风,行礼也跟男人一般。 不过没人怪她,只会觉得,国公夫人,竟然对御医也会行此大礼,当然会有些讶异的,不过顾仁不会,顾仁也跟着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位老人家可是轻易不会出手的,就算是太子有事,圣上也不见得会请柴御医出来的,可见对他的尊重了。顾仁也就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的。 柴波本人不是出身御医之家,他也是少时拜得名医,然后游历天下,四十岁时一战成名,成为知名的名医。本来名医就是要被挑战的,段鼎此时还有人来没事挑战一下,更何况这位了。挑战成就了他的名声,而十年前,当今圣上在外领兵抗敌,老圣上在逃亡的路上突然宣布退位,逼着当今匆匆在外登基,接起老头子的烂摊子。 军中本就缺医少药,更何况,国家正值叛乱之中,谁知道新上任的这位江山坐不坐得稳,于是刚刚上任的皇上病了,而正好又被经过的柴波所救,柴波也没离开,就一直跟着当今圣上一点点的收复失地,重塑河山。所以当今圣上最信谁?不是那些跟随他的武将文臣们,相反,就是这位在他最艰难时,跟随他的大夫柴波。 国之安定了,这位也准备回去继续自己的磨练之旅了,结果当今不干了,封了御医,老爷子本来不受,结果当今圣上说,“您还是可以出去慢慢的磨练医术,反正你有空回来看看朕就成了。” 话都到这份上了,这位也就挂了御医之名,不过这位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在京中,真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老太君认识这位,还是因为当年打仗时,他们一块,见过几次,不然,照样不认识。rs 第三十七章 剧毒 一更 “平儿他……”老太君看到柴波就放心一大半,但是又马上提起来了,自己已经叫了‘柴御医’,但凡是医药界的,听到这名字,最该做的就是放下一切事情,上来打招呼,就跟边上顾仁一样,本来刚刚是盯着绮罗和程平的,但一听自己叫柴波的名字,马上就跟了过来,满脸的崇拜了,而绮罗就好像没看见,她已经让程平躺下,让小童帮着程平把外衣脱了,她在前开始施针了,显然此时,她全部心力都是程平身上, “显是中了毒,若不是顾夫人发现,只怕……”柴波摇摇头,但眼睛还是紧盯着绮罗的手法,她很纯熟,她很明白的知道,程平中了什么毒,她对这种毒很熟悉,于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救人,而从程平此时的伤看来,他对此还是有些怀疑的,因为他并没有在刚刚的脉象之中,查觉到什么。可是中毒这是肯定的,脉象却又显现不出来,先封住内脏大穴,刚刚她给程平吃的什么药?还有什么毒,为什么水蛭不死?此时柴波是满腹的疑问。 段鼎那头把程公爷给安顿了,回过头来,却看到女儿并没有回家,竟然在给程家的老大在施针,从施针的顺序看,是在逼毒,女儿是他教的,他瞟一眼就知道她在干嘛,走上前,拿了自己的针包,跪坐在另一边,绮罗看到父亲,松了一口气,自然的让出了左边,两父女不用交流什么,手起针落,很快,程平的手就已经是黑色了。 父女各执一碗,轻轻划破程平的手指,黑血喷流而出。此时太君和柴波都怔住了,柴波是知道程家老大是中毒了的,但是,他刚号过脉,他并没从程平的脉象之中感受到什么,而程平把他从家里接来,他是来看老公爷的,一路上,他自然知道程平的脸被流箭擦伤了,但是看着精神尚好,一问一答之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也就没多想,结果刚进门,就看到一个少妇在院中穿插着,他没多关注,在他看来,这与他无关。他去看了老公爷,这就没事了。 结果,那女子显然感觉到了什么,竟然回头了,她在寻找,然后找到了程平,显然,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被她发现了。这是让柴波无比愤恨自己的地方,自己跟程平一路走来,竟然一点也没发现他中毒了,而这个女孩几乎一眼都没看,她怎么知道的?刚刚看了伤处,他是猜到了中了毒,但是他却还是一筹莫展,因为他不知道是什么毒,明明他也见识过不少毒了,这样的明显的,却又毫无症状的,他表示真的没见过。现在看看那乌黑的双手,黑如墨汁的毒血,他怎么能不微怔,原以为不会很严重的,结果这么严重,这到底是什么毒? “师兄,让人在院里备热汤,拿麝香丸……全倒进去。”她低头吩咐着。 顾仁冲出去,与小童一起去烧热水,灌木桶了。本来每家每户里,灶里都留着火,煨着热水,此时只要扒开了,再添把柴就能烧着,水本就是温的,一会就热,这边加水,加火,那边忙着灌桶,很快,水够了,顾仁拿了麝香丸的瓶子,数了十颗扔进去,刚想放好瓶子,柴波把那瓶子拿了过去,倒了一颗出来,放在鼻子边上闻了一下,想尝,顾仁忙说道,“先生,这是外用的。” “做什么用的?”柴波看着顾仁。 顾仁脸红了,他真不好意思说,这是媳妇儿用来洗澡的,不过当着这位的面,又不好不说,只能干笑着,“洗澡用的。” 柴波瞪着他,而太君过来看看,“哦,上次二郎伤风入骨,顾夫人给了几粒,让他一日两粒泡汤,很有效果。” “你洗澡用一粒,伤风用两粒,此时解毒,她用十粒。”柴波盯着这小药丸,揉开,再闻,想从气味之中找中其配方一般。 而绮罗却不管那些,程平的血已经慢慢的变成暗红色,她并没有松一口气,轻轻的用止血散让程平止血,当然,剧烈的疼痛让程平平静的脸庞都抽动了,脸上厚厚的药泥好在快干了,不然还得被他抽裂了。 “能起来吗?现在你要泡汤。”绮罗轻轻的对程平说道。 程平一直都是清醒的,不得不说他是战士了,经历了这么久,竟然一直努力保持着清醒,但这种清醒是最可怕的,人是不能让自己时刻清醒的,因为等待很可怕。而此时绮罗比他还冷静,竟然问他能不能自己走。 “我会死吗?” “不知道,我没把握,时间太晚了。”绮罗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的说道。 段大夫抬起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女儿。 “过会我帮你睡着,至少不用这么清醒。”绮罗想想,还是轻叹了一声。 “不用,我喜欢清醒着。”程平安静的起身,慢慢的走到院里。段鼎看向了女儿。 “这种毒的特性,没有恶臭,相反,会有种檀香味。而中毒的人,到死,都是清醒的,能体会到身体里每一种反应。”绮罗小心的把毒血倒入刚准备的黑瓶里,放入了自己的药箱。段鼎知道这有剧毒,女儿收集,是怕小童不小心中毒,就算不小心处理也会出事的。所以他小心的拿过面粉,放到刚刚放过毒血的碗里,轻轻的清理了毒血,把有毒的面粉放入一个专门的罐中。绮罗看着父亲,不禁笑了,是啊,自己会的全是父亲教的,所以自己的医术和他一脉相承。 “爹,我种了一株断肠草,可是现在连蚂蚁也毒不死了。”她轻轻的说道。 “断肠草本就毒不死蚂蚁,就像刚刚你用毒水蛭吸毒疮,水蛭吸了毒疮,本身就把疮解了,然后水蛭就成了解药。你种的断肠草也许药性改了,但毒性还在,只不过方向不同罢了。换兔子试试。”段鼎头也不抬。 “知道了。”绮罗没想到父亲竟然只是看了程平的脸一下,就知道她怎么做的,这个是她后来在军中自己实验出来的。不过再追根塑源,她明白,还是那句话,自己会的,全是老爷子打的底,所以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抹不去老爷子的影子,所以老爷子根本也就不怀疑自己为什么会了,因为这些他也会。 医术易懂难精,但是医术也是一法通万法通的事,老爷子引她入门了,于是她其实万变也不离其宗。 “还不出去?”段鼎看到女儿还在发呆,吼了她一声。她才如梦初醒,赶忙把东西收拾了,走出院子。 程平已经靠在浴桶里了,神态安祥的跟太君说着话,太君此时好多了,但柴波却是一脸的狐疑,盯着程平,半天不言语。 “别说话了,毒在你体内已经十多天了,现在我们就得看你运气了!”绮罗拿针,让他运气,气到,针到,而桶中的麝香加速着他血液的运行,不一会儿,绮罗满头大汗,段鼎已经看了一会了,他们本就同出一脉,马上就明白了女儿在干嘛,看女儿有些力量不支,抽出针,扒开了女儿,顶上继续,绮罗几乎都要站不住了,好在顾仁就在身边,忙直接抱起她到边上的廊边坐下,赶紧给倒了一杯水。 “顾夫人?”太君过来,刚刚看儿子能自己走路,能跟自己清醒的说话,她以为没事,结果看到段家父女那神态,还有此时绮罗几乎虚脱的样子,她不确定了,她得问清楚。 “鞍然剧毒,轻轻的擦伤就能使人中毒,没有什么表症,中毒者,伤口会有檀香味……”她猛的抬头,她突然想到,三天前,就在这儿,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一直想不起。而这两天和顾仁一块,她也实在没功夫想程安,也就真的忽略了,她其实那天就闻到了檀香味,只是那天极淡,她又因为顾仁的归来,心乱了,于是忽略了,她忙站起,奔到桶边。 “程安受伤了没?” “没有,他没事,我的伤,也没让他帮我处理。”程平温和的睁开眼,对她笑了一下。 顾仁真心的觉得没面子了,连段大夫都觉得手快抖了。 “太君,请大奶奶,还有给大爷换过药的军医过来。大爷这些天换过的衣服,还有接触过这些衣服的人,也得过来。至于说二爷和三爷,还是过来一趟吧,我那天在二爷身上闻到了檀香味,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没中毒。”绮罗不管了,直接对太君说道。此时跟名节无关,这毒是会传染的。 太君马上挺直了背,这是在军营之中的太君,刚刚从绮罗的神态之中,她已经知道,长子比老公爷难救多了,此时绮罗不顾名节,抢着问程安,就知道,这个有多可怕了,她那天是在程安的身上闻到了这种味道,只是有些淡,她没在意罢了。若是那天,那天她就想到了,也许……太君不愿想了,直接让人按着绮罗说的去办。 程平再一次闭上了眼,好半天睁开,看了疲惫的绮罗一眼,想说什么,最终,他还是闭了嘴,再次闭上了眼。 绫罗看见了,对他来说,真的告诉他,他传染给了他的妻子,兄弟,军医们,比他自己受伤还难过,他宁可那一刻,他睡过去,当做不知道。但最终,他还是决定面对了。第一次,第一次,绮罗觉得程平是个一个可敬的战士。rs 第三十八章 贤妻之毒 第二更 很快,人来了,程平换下的衣裳被烧了,盔甲不能烧,只能泡进了石灰水,而这些天跟程平接触过的,每人吃了一颗绮罗新制的解毒丸。 跟段鼎做的不同,段鼎是知道跟前山上有什么不能毒物,毒草,他有针对性,而绮罗没有,绮罗是有自己的局限性。段大夫他做药是针对女儿乱尝药的坏习惯,对他来说,只要女儿在山上能接触到的那些可解即可,于是他不会多做什么。 而绮罗做药,全是因为鞍然这个假想敌。绮罗跟鞍然打了十八年的仗,鞍然人出的各种花招,都要在绮罗面前过一次,所以鞍然人的毒药,她也是耳熟能详,认真的研究过。 正是因为鞍然的国师阿士亚擅长用毒,无数战士死于这种毒下,让绮罗一度一筹莫展。于是以后,绮罗的敌人就一直是他,他算是绮罗的另一个师父,虽然绮罗从来就没见过他,而最终他也死在了绮罗的毒下。 所以,绮罗在学医,制药之后,最后一个研究方向就是用毒。当她觉得她自己做医生只有一双手,救不了更多人时,她拼命的制药,让她的药能多救点人,至少等到她来救。然后她发现,她无论怎么做,其实也赶不上敌人手中的刀箭,更可恨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毒时,她愤怒了。 她开始时,拼命的跟着阿士亚的后头,给自己的战士们解毒,甚至她制出了针对阿士亚一系列的毒药的预防药丸,可是那又如何,她做的一切都是被动的。最后,她怒了,既然我无法救他们,那么我就用你的方法来杀了你。 阿士亚的用毒技巧越来越来高,而绮罗解毒的能力也越来越高,因为这样,她对毒也越来越了解,她把阿士亚当成一个病例在研究着,他怎么做的,然后为什么那么做。所以她后来跟太君说,阿士亚算是她的另一个师父,若不是他,自己也想不到用毒来帮助程喜克敌制胜,最终鞍然永远的消失了,当然,她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的胜利,还没去旷野去和程安分享时,程安出现在了营帐之中。 因为她把鞍然逼入了绝境,于是,她面对了她永远也不想面对的,程安回来了,请求太君救回他妻子儿女。他知道,战局已经结束,面对着那边瘟疫流行,国师的暴毙,一切都预示着他们走向了穷途末路,再无一丝生存的可能性。 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很清楚,于是他要保护他的妻子和子女时,他回来了。他做得很对,太君可以对鞍然下狠手,可以对着那位公主闭上眼睛;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对自己儿子,孙子下手。程安保护了他的妻子儿女,虽然妻子儿女也许根本不会感激他,对他们来说,鞍然才是他们的家,眼看着族人,朋友灰飞烟灭时,她们也许觉得活着更痛苦吧! 不过绮罗不用想他们是不是痛苦,因为那时她也死了。鞍然灭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在为程安,为老公爷报仇,结果最终,面对的却是自己的失败。她不想听程安为什么会活着的话,她只要知道程安活着,他成亲了,他有妻子儿女了,他向太君求救,他的妻子和儿女不能死在那可怕的瘟疫之中…… 绮罗死了,上一世的她,是自杀死的。她全身都是毒,她在阿士亚的鞭策之下,她是个比阿士亚还会用毒的人。她知道,她医术、她的制药,都不如她对毒药的研究。所以她最终在对决之中,灭了阿士亚,灭了鞍然。 那么站在太君的身边,看着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没有想过毒死他,是,她一丝一毫也没想过要毒死他,她脑中就一个死字。是她自己死!杀死自己没那么难,至少对绮罗来说一点也不难,轻轻的咬破藏在舌下的小蜡丸就行了。她开始制毒,并且略有成效时,鞍然人便开始找寻她,她一点功夫也不会,就算每日跟在太君身边,其实也并不代表绝对的安全,程喜在她的身边加了人手,她想想还是在自己舌下准备了蜡丸,当有危险来临时,她是程家的人,她不能让程家为她而蒙羞,这个她连太君也没说,所以当她倒下时,太君惊恐的叫人,并且想撬开她的嘴,挖出毒来。 绮罗那时就对太君笑着,太君的泪就一滴一滴的滴在她的脸上,她笑着,最终对太君只说了一个字。 “娘!” 她叫了太君一辈子“太君”,从来就没叫过娘,当然,卢氏,安澜郡主也都只是叫太君,家里除了程喜程乐,没人叫太君‘娘’。那时,绮罗已经没力气说什么了,她这个字,只是想说,我不想做你的媳妇了,我想当你女儿。 太君年轻时跟随着老公爷戎马半生,没安定多久,老公爷,儿子们去了,她又得为程家的荣誉疲于奔命,其实对太君来说,真的一直伴在她身边最久的,就是绮罗。即便是亲生的女儿,其它也没这么长时间。太君抱着绮罗放声大哭,喃喃的说道,“如有来生,汝为吾女。” 绮罗就是在这句话里,闭上眼的。她不是程安的妻了,她是太君之女。此时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是啊,她那时追求的是什么?其实说白了,除了不想面对自己的失败,她更不想面对太君拿自己做的解药,去救程安的妻子,子女吧。 她也明白,就算她死了,太君也会拿,不过她不是没看见吗?眼不见心不烦,我被你们逼死了,然后你们吃了我的药,活下来了。想必也够堵心的,除非你们已经无心了。不过也是,本就是无心的人,有什么可堵的。 她想想又苦笑起来,自己真傻,用自己的死还是成全了程安。自己死了,太君才好去救人。不然,自己只要活着,太君与程喜面对着自己,再怎么着,也不敢真的把程安的妻小接回来,他们不敢,因为自己不是药房的小绮罗了,而是段军医,克敌制胜的关键。有用的自己和投敌叛国的孽子,还有鞍然皇族的余孽,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依着太君,宁可把儿子关了,派人去抱回孙子、孙女,至于说那个女人,太君一定不会要。这样,至少,在太君看来,他们一家是团聚了。只是这个不是绮罗想要的罢了,她死了,太君抱着她哭,真的流过泪就算了。 所以这毒的解药绮罗早就做出来了,做完了,还觉得自己是傻子,可是做了又不能扔,只能放在箱子里不管它,换别的做,没想到竟然还派上用场上。 刚刚已经给程平吃过了,然后给边上的人吃了预防的药丸,因为这毒是会传染的,当时为了预防,她做了很多的实验,这个比解毒丸做得好多了,她对程平没把握的原因也在这儿,她治的都是一发生,就马上治疗。像程平这样,中毒十多天的,她不是没治过,但是治的全死了。不然她也不会受这刺激,拼命的研究解药了。 最后只剩下程家兄弟了,程喜还吊着胳膊,不过即便是如此,还活蹦乱跳着,想想,程喜能镇守边关十八年也不是没有道理,光那份坚忍之心,就非旁人能及的。她先看了他的伤,没有被感染的痕迹,然后号了脉,确定他没事了,还是给了他一颗预防的药丸,让他吃了。 “为啥?我之前吃过护心丸了。”他还不知道大哥中毒的事,太君是强人,她根本没告诉他们,出了什么事,只是让他们来给顾夫人看看。所以,此时他们关了铺子门,就在铺子里查,不会让人打扰到程平。 程安扒开了弟弟,盯着绮罗,“出事了?” “快点吃了。”绮罗很累了,不搭理程安,对程喜吼着。她不自觉中,带入了上一世的角色,她是程喜的二嫂,她正常时,会叫程喜一声将军,或者小叔叔。烦,累时,也会吼他两声。谁让自己是二嫂呢。上一世的程喜就算做了将军,对她也恭敬有加的。 程喜被她一吼还有点吓着,老实的吃了药,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位医女,又不是他嫂子,凭什么吼他。正想反驳,被程安给拍了,盯着绮罗。 绮罗没力了,她不知道是回忆让她身心俱疲,还是刚刚抢救程平,让她疲惫不堪,她真的不想解释什么,直接拉着程安的手腕给他号脉。 程安此时已经把盔甲脱了,此时程安的身上没有檀香味,显然,他身上是没有伤的,她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把药丸给了他一颗,他默默的吃了。还是盯着绮罗。 此时,铺子里只有太君,大奶奶卢氏,程家兄弟了。哦,绮罗身后还有顾仁和柴波。 “太君,他们没事。让人把二爷、三爷的盔甲,跟大爷的一样,泡在石灰水里。还有派人排查一下回来的军士,若有跟大爷一样的,马上圈起来。我会马上制一些药,不过……”绮罗迟疑了一下,没说下去。 这会,她真的只能全力救程平,那些普通的军士,若真的染上,同样的与程平一样,十多天了,其实,早死了。就算勉强活着,等着的也是死。所以什么时候,普通人的命是没权贵值钱的。rs 第三十九章 医者 一更 “你救不了?”太君咬着唇。 “太晚了。”绮罗也无奈,再一次,上一世无数次面对战士无助的眼神时的挫败感,压在心头。她只有一双手,她就算每一次把自己累死时,她也不能每个人都救,最终她都得取舍,她选那能救得活的,选那救活了,生活质量好一点的。她很清楚,在救活一部分人时,她牺牲了另一部分人。明明以为十八年的训练,让她已经刀枪不入了,没想到,重头来,她还是会痛苦。 “大郎呢?”太君比绮罗明白,她看到绮罗的无奈时,其实已经很讶异了。绮罗虽然痛苦、无奈,可是她一早就已经选择了,她很冷静的安排了,最早给在京的家人们排查,因为他们时间最短,就算感染了,他们是最有可能救活的;其次是程安兄弟,他们时间也久,万一有事,可以与程平一起接受治疗;但是其它人,她只能提供药品,其它的她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我只能尽力,但太晚了。”绮罗直视着太君,此时她终于可以说了。 “若三天前呢,若三天前,你闻到气味呢?”太君最终还是没控制住。 “是啊,三天前,三天前我知道,也许我比今天多一分把握。不过这个毒七天就伤及五脏,十天就会暴毙,五脏化做一滩血水。大爷应该中毒之后马上吃了护心丸,护住了五脏,才能坚持到今天。不然,三天前,不,他已经死在回来的路上了。”绮罗摇摇头。 她不怪太君的咄咄逼人,她虽然不是母亲,可是她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若是三天前,她意识到程安身上的气味,是有人中毒了,就算不是程安,是程平,她提前那么长时间,程平被救活的可能性就能多一分。只是那时,她忽略了。是啊,她忽略了。她被顾仁的突然归来,而被打乱了。 “对不起,我错了,大爷那边,我会尽力。”她真是头痛。 顾仁把她轻轻的扶起,她对顾仁轻轻叹息了一声。 顾仁笑了,他第一次看到妻子这么无力的时候。 “没事,没事。我们是大夫,不是神,我们做不到神才能做到的事,无愧于心就好。”顾仁轻轻的说道。 “也许我救不活他,怎么办?”绮罗想要救他,只是她不知道能不能。就算知道此时这么说有撒娇的嫌疑,不过她突然想对他这么说,两辈子,她没跟人撒过娇,这是第一次。 “那也没法子,那是他的命。”顾仁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程家人一眼,“你救了他们一家子,如果你一直不发现,大爷的毒会传给他们每一个人。一个也活不了!” 绮罗笑了,这就是顾仁,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无条件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从不管对手是谁,是啊,若是生意人的顾仁,也许不会冒着得罪程家的风险说这个,可是这是丈夫顾仁,他愤怒太君的理所当然,于是反击了。是啊,若不是上一世对太君的感情,她也会愤怒吧,她正在救,她其实没有义务救的,她是大夫,你们没来看病,我哪知道你们家有病人?我自己发现了,还努力抢救中,结果还说我救晚了。是没地说理去。可是她却明白,没有理的,她曾经也是那不讲理的一员,因为她的地位就能让她不讲理。道理本就是上位者定下的。 “你回去跟公婆说一声,我可能有一段时间回不去了。”她慢慢往后走,边走边说,不管如何,现在已经接了病人,就得尽全力,不管他是谁,在仁心堂,他们就会尽全力。 “没事,做你想做的,你不欠任何人,你只是在救人罢了。”顾仁对她笑了一下,回头狠盯了程家人一眼,轻轻的扶着她去了后面。 卢氏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刚刚其实大家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大爷只怕不成了,早上出来还好好的人,现在却说不成了,这让她如何接受。 程安和程喜也呆了,他们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老二,你去军中排查,这会传染。”太君抬眼看向次子。程安深深的看了后院一眼,抱拳而去,程喜看看母亲,不敢动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处。 太君看了小儿子一眼,回头看了长媳一眼。 “别哭了,到后头看看老大去,这会他还清醒着,你哭成这样,让他看到。” 卢氏止住了哭声,可是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老三,送你大嫂回家,省得你大哥还得担心她。”太君不耐烦了直接对程喜斥着。 程喜无奈,虽然也挺喜欢大嫂的,但是母亲虽然不常发火,可是真的说出话来,纵是老爷子也不能反驳的,所以此时,程喜只能对大嫂长揖一下,过去扶她。卢氏也知道,自己不能在程平面前哭,可是让她这么走,她却也不愿意的,两相就纠缠起来了。太君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不搭理他们,自己到了后院,却也不往跟着站,段大夫,绮罗,柴御医正在商议着治疗的方案,刚刚一切都是应急的,此时,如何救命,他们三人还得再商议。 “不如就这样蒸浴,不停的在热汤之中加入解毒的药汤,由肌肤渗入,以解血毒。” “这太慢,要不要试试换血。”柴御医说道。 “您会?”绮罗忙看向了这位久负盛名的御医大人,一脸惊喜了。换血是华佗的医书中第一次提过,过过华佗的那本医书本就是残本,传到此时,都不剩下什么了。所以光有一个名字,让他们怎么办。 “不会!”柴波倒是说得理直气壮了,他知道的跟他们一样多,此时程平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想要把这毒彻底的解了,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而且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解毒的问题了,现在问题是怎么救命。 “先安五脏,再解毒如何?”段大夫抚着须。 “毒不解,五脏难安。”柴波马上摇头,意思明确,五脏皆由血来滋养,血毒不清,五脏如何能安? 绮罗之前治过,不过病人都死了,她当时也有详细的记录,不过那是当时,她能把那时的记录找回来吗?明显是不能的。不过做法却还多少记得一些。比如说,父亲说的,先安五脏,再清血毒,这是她最早做的,显然,作用不大。这边安五脏的药下去,那头就吐血了。 华佗的换血法,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凭着书中那语焉不详的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她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赌总要赌点有谱的,那就完全没谱了。 “用护心丸护住五脏,在用内外法?”顾仁插嘴。 绮罗回头看着他。 “刚说了,护心丸是程大人能到今天的关键,显然,这是对心脉有用的。有用就继续给他吃,解毒,药丸不成,我们用汤剂,内不行,我们内外兼修。”顾仁反正是提供思路,他可不是开方,所以说起来没什么负担。 “也对,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柴波竟然点了头,虽说那话还不如不说。 果然段大夫瞪了他一眼,此时,他还真不知道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御医柴波,不过段大夫没空搭理他,“护心丸延缓了他的命?” “是,不然受伤七到十天,就没了。”顾仁马上说道。 段大夫给程平再耗了一下脉,想想,“宏毅的法子可以一试,不过不用汤药,只用汤浴。程大人,你平日也会些内家功夫吧?我们会在你的药浴盆里不停的加入汤药,而你要做的,就是练功。可以吗?” 绮罗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解毒的汤药直接饮用,会影响护心丸的作用,用护心丸加强心脉,而解毒的汤浴从皮肤渗入,也许慢一点,但安全。而让程平在这种情况之下练功,只是为了加速血液运行,其实跟自己刚刚用十颗麝香丸的功效一样。 拿了护心丸,用黄酒化开,给程平喝了。程平看了绮罗一眼,绮罗忙对他笑了笑,“他们都没事,都很好。所以安心治自己的伤,你若没了,大嫂就太可怜了,努力!” 程平也笑了笑,靠在了浴桶边上,刚刚笔直的背终于放松下来。绮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招呼童子在浴桶下加热了,这是医家药蒸专用的,下面其实是可以生火保温的。而此时,因为是药蒸法,火要略大一点。 太君就静坐在回廊下,当绮罗说,‘大嫂就太可怜了’时,她抬起了头,而顾仁也看着绮罗,她没叫卢氏为大奶奶,而是随口叫的大嫂,她那时,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过他们都没打扰她,她开始开方,和段鼎柴波一块讨论,甚至他们还讨论了,麝香丸的配方,会不会与他们新药方的冲撞,如何利用麝香丸与新方相辅相成。 顾仁懂行,可是他只是懂行,此时听三位真正的大夫在讨论治疗方案时,他终于知道自己缺在哪了。自己不仅仅是胆小,而是正如绮罗说的,医道,易懂难精。曾经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心慈手软,现在明白,自己其实是没有自信罢了。他太明白内中含意,也明白自己其实是做不来的,于是从内心就排斥了。 所以这才是她让族中的孩子学药的原由,因为她很清楚,那些孩子中,能有一两个能学出来,就算是祖宗保佑了。更多人,就只能像柳姑父那样,做个平凡的医者罢了。 第二卷完rs 第一章 决断 第二更 程平和老公爷一块留在了仁心堂,绮罗也留下了。程平就泡在药汤之中,而且就在院子里。太君倒是想跟绮罗说说,让儿子能不能别这么在院子里,毕竟已经是深秋了。绮罗对老太君还不错,就算被她置疑了,不过十八年的情谊,还真不假。她看看天,好一会儿,才说道,“解毒的法子很多,但是最有效的,就是以毒攻毒,药浴汤是剧毒,只能放在露天的地方,不然照顾他的人,很容易跟着中毒。” 太君不再说话了,只能柱着拐杖靠在了廊柱上,这些日子,太君除了为程家败军之事奔走外,其它时间都留在了仁心堂。御医柴波都留下了,而且不眠不休,皇帝再怎么着,对柴波还是信任有加的,派小苏拉来看柴波,直接被柴波赶走,他忙着呢。 小苏拉又不懂医术,只看着老公爷在屋里,浑身发烫,神智不清。而程大爷在院里泡着,脸一半用黑药泥包着,看着可吓了。他也就回去如实汇报了。 “柴御医?他很忙,忙着跟段大夫,段姑娘研究药方,人都瘦了,显然救不救得活还是两两之数。” 皇帝想想也是,若不是救人性命,柴波也不可能一直留在仁心堂。皇帝也算是中兴之主,老爹留下一个乱摊子,要他收拾。刚把长达十年的内乱给平定了,外敌又要入侵。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起了葫芦按了瓢,这也就算了。内乱如何发生的,他很清楚,门阀林立,各有壁垒。像程家,秦家这样拥兵自重者,他已经厌烦透了,所以程家这回去打这场必输无疑的战争,他是预料到了结尾的,活着回来,就是败军之将;若是死了,他的儿子还没成气候,倒是可以马上削兵权了。结果现在结果是,老公爷誓死与敌周旋,为第二次援军争取了时间。虽说是败了,可是这回败得是很有气节的。 鞍然虽说面上强硬,可是却也不敢真的再战,他们很明白,永安朝是拖得起的。而他们是死一个少一个。于是永安朝一求和,他们马上就不打了。和谈之时,大家显然都知道对方的底限在哪,倒是比较顺畅。这比自己当初预想的好多了,若不是老公爷的忠诚,只怕没有这么好的结局。 当然为帝者,对武将还真没那么多好心,他更深一层的考虑是,秦家!这回秦家可是毫发无伤。若是自己把程家打下去,那么兵部就是秦家一家独大,这太凶险了,这非他所愿。 于是在太君的奔走之下,在程家父子慷慨赴义,此时生死未卜的高风亮节下,朝庭终于下了旨意,表明,鞍然一战,程老公爷与右将军程平奋勇杀敌,加五百户食邑,程平还封了一个伯爵。这就是结果,朝庭承认了程家虽败尤荣的战绩,他们安全着陆。 若是之前,太君也许是会开心的,可是现在,程平泡在药汁里,没人敢说,他能活,老太君心无刀绞。其实人真是这样,若是说程平真的死在了战场之上,老太君也会痛苦,也会伤心欲绝,可是万万比不上此时看着儿子明明很清醒,却离死神不远那种揪心,就如凌迟一般,一点点看着儿子的生命在消亡,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那种痛,比一时的剜心之痛,痛苦万倍。 怪谁,其实谁也怪不了。她也知道自己那天把顾夫人得罪了,不过她竟然觉得顾夫人不很生气,反而顾家的小子更生气。是啊,她是母亲,她迁怒得不是地方,但她是母亲,她总想着要迁怒。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儿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儿媳妇,只敢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因为她止不住泪。 段神医,顾夫人,柴御医都瘦了,他们真的尽力了,果然救不活吗?她思索了很久,下定了决心,柱着拐慢慢的敲着暂作休息室的诊室。 顾仁正给柴波,段鼎,绮罗盛鸡汤,这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绮罗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程家父子的事,外头也传得沸沸扬扬,这回绮罗虽然不是主角,但是能跟在御医柴波的后头学习,对长春堂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对提升长春堂的名声有帮助。所以就算这么久没回家,婆家也都没说什么。当然,主要是,顾仁两头跑,白天回去,晚上过来。谁也不能说绮罗红杏出墙的。 “程夫人。”段鼎先看到,忙站起。 柴波对太君也挺敬重的,也跟着站起。而绮罗几乎是跟段鼎一同站起的,不过她站起的姿式是最好看的,利落之中,带着几许柔美,这非一日之功能练得出来的。 老太君对他们笑了笑,“打扰各位用点心了。” “如若不弃,一块用点吧!”绮罗请老太君坐下,给她布的碗筷,连擦手的布巾都放在一个小碟之中,摆在老太君的右手边上。 太君怔了一下,这是自己在家的习惯,再看看,绮罗对段鼎和柴波也这么摆着,连顾仁面前也有一套,顾仁表示很无语的拿布巾擦着手,显然已经是认命了。柴波和段鼎倒是挺习惯的,他们是学医之人,随时洗手,擦手,这都是生活的一部分了。 绮罗端上汤,一人面前还有一块胡饼。显然,他们就算是用点心,也不会随随便便的抓个饼子乱咬。 点心都上了桌,有话也不能说了,五人安静的吃着点心。而对段鼎,柴波,绮罗来说,此时就是放空脑袋,让自己能歇一会,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终于吃完了,丫环收走了碗筷,绮罗顺手擦了桌子。看她仔细的样子,太君很确定,这丫头不是一般的洁癖。一个月了,她瘦了很多,但头发一丝不乱,她的衣服也没有在忙乱中,出现什么褶子,污渍。 而这些日子,有时,她在也这里留宿,就在诊室里,她不想离丈夫儿子远了。她也注意到,绮罗没躺下,她除了去内院洗澡更衣,留在外头时,她就没见过她躺下。她总是坐在诊室的一角,靠近门边的位置,背后垫一个大大靠枕,就那么靠着打盹。她的丈夫会劝她躺下睡一会。她就笑,但却没有改变过。 太君知道,她是怕夜间有事,不好起来才这样的。不过这又让太君怀疑了,这也是自己的习惯。她行军多年,深知,在军营之中,男人与女人的不同。男人可以随意的套上盔甲就马上投入战斗,而妇人却不可能,就算把长发与男人般束起,但妇人的头发比男人的长得多,收拾更不易。衣裳也是,为了害怕夜间的偷袭,她们能做的就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的,然后不让自己躺下,以保证随时能第一时间投入到战斗之中。 她不否认,这种习惯其实很多女将都会有,但绮罗是医女,她为何有?显然这不是段神医教的,因为在另一间诊室里,段神医和柴御医都已经睡得很沉了。所以此时,绮罗是在守夜,无论谁出了问题,作为年轻的她可以马上起来,让柴波和父亲都能好好歇歇? “程夫人,可有何事?”段鼎看太君一直盯着女儿,忙拱手问道。 “已经一个月了,平儿可有机会?”太君慑住心神,直接问道。 “已经一个月了?”柴波还真没计算过,忙看向了绮罗。 “是!”绮罗笑着点点头,她挺喜欢这老头的,看着跟父亲年纪差不多,但性子就活泼多了,医术也高,这一段时间,真的让她偷了不少师,她一直与段鼎一脉相承,没什么机会接触外面的名医,这对她来说,其实也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此时柴波的出现,多少也是在她医术的瓶颈之上打开了一个小口,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很多之前没有解决的问题,现在都有了突破口,这让她这一段时间,并没有因为程平的毒而压抑的原因,她知道,自己又上了一新的台阶,这对一个醉心医术的人来说,自然是无比的喜悦的一件事。 当然,她还真不是不在意程平,但是她上世真的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眼看着无数的生命就在她身边消亡,她其实这方面比段鼎强多了,段鼎没有她一天之内就能看着数千人瞬间死去的经历,一个程平,救了一个月的累心之举,让段鼎真的有些疲惫不堪,脸也就更黑了,而绮罗却淡定很多了。 “你说!”柴波捅了绮罗一下,意思是,你最小,你来解释。段鼎也对女儿点点头,他真的很累了。 “太君,大爷的毒这一个月,我们清了十之八九。他的五脏也修复得差不多了。但是……”绮罗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上回民妇说过,大爷来得太晚了,毒已经深入骨髓,只要大爷离开浴桶,毒血就会不停的出来,他还是会死。” “没有办法了吗?” “我们商议了一个法子,不知道成不成。不过成了,大爷就能活着。不成,也不用不这么痛苦了。”绮罗想想说道。 “那试试吧!”太君直接说道。 大家一块诧异的看着太君,都不用想想吗?当然,除了绮罗,是啊,除了绮罗,她实在太了解太君了,对她来说,此时泡在药水中的儿子,是生不如死的,还不如让他来个痛快。rs 第二章 程平 绮罗开始准备了,他们三人商量了很久,这一个月,除了是不停的在给程平解毒之外,他们其实是在寻找一种方法,像程平这样,能毒入骨髓,又神智清醒,有强大坚忍之心的并不多。他们一边试药,一边还会问程平的感觉,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次很珍贵的经验。连段鼎,虽然觉得救不了而痛苦,但是他却也在为这次珍贵的经验而兴奋不已。 所以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积累经验、数据,然后进行最后一搏了。毒入骨髓怎么救?总不能把骨髓抽出,让新的骨髓长出来吧?其实这个也可以考虑,他们试过,一天抽出一点点,但是结果是,新的跟旧的继续产生新的毒素。他们最后的一击是,平衡之道。 中医其实处处讲究的就是平衡之道,中医认为,只要身体里各处都平衡了,人的身体才会好。现在既然他们已经去除不了程平身上的毒了,那么,他们就用其它的毒加入到程平骨髓之中,让它们自己平衡去。 其实看着似乎觉得挺简单的,但是这却是最难不过的。首先,得确定是什么毒来克制。不是什么毒都可以的,弄不好一剂下去,与先前的合成一气,程平就一命呜呼了;其次就是剂量了,找到合适的毒,还得有精准的剂量。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程平也得死,少了没用,就得被吃掉。 所以这对柴波,段鼎,绮罗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绮罗倒是知道什么毒能克制,不然,这些日子,程平能活着被他们折腾?但是剂量就是问题了,抽出程平的血,打在兔子身上,待兔子不成了,开始试着打入新的毒素。结果并不乐观,后院的石灰桶里已经不知道化去了多不兔子的尸骨。 现在就算他们找到一定的剂量,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剂量对不对,用柴波的话说,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边他们准备着,那头,程家的人都来了,不管成不成的,总得当最后一面见了再说。 当最小的程乐扑到桶前时,一下子被绮罗伸手拦住,当然,她也被习武的程乐撞到了木桶边上,顾仁真是被程家人气疯了。 “懂不懂规矩?这是医馆,离远一点。” 程乐还真没被父母之外的人这么吼过,一下子就吓傻了,绮罗的背被撞了一下,有点疼,轻轻的放开了程乐,动动肩膀,慢慢的站直,“不要碰任何东西,也别靠太近。” “乐儿,听姐姐的话,这里的东西都有毒。”程平柔和的看着妹妹。 “大哥,他们都不让我来看你,你没事了吧?”程乐还想靠近一点,他们几个小的,其实都很依恋着大哥的,结果说大哥伤得很重,她就一直闹着来看,结果看到大哥泡在漆黑如墨的药水之中,脸也跟之前不同了,她就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大哥没事,你都多大了,还哭。”程平还是一派云淡风清。 “大哥,我要走了。”程安拉开妹妹,轻轻的对哥哥说道。 “去哪?”程平马上瞪圆了眼睛。 “送公主出嫁,朝庭已经亲封了宁亲王之女为安澜公主,和亲鞍然。我为送嫁统领。”程安一脸死灰。 原本绮罗已经让开了,去准备药品,听到这儿,不禁抬起了头。顾仁就在她身边,轻轻的拍拍她的手背,她看了顾仁一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低头继续准备药。 宁亲王家安澜郡主原本在上一世嫁给了老三程喜,以表达皇家对程家忠烈满门的褒奖,而这回,同样的战败了,程家当然没有资格去娶郡主了,但是,这位郡主加封公主,被弄去和亲了。往深了想,朝庭得多讨厌宁亲王这个人,才会这么对他的女儿。由此,也可想到,上一世,朝庭把安澜郡主放到程家,也没安什么好心吧。 不过她也和安澜郡主做了多年的妯娌,说起来,安澜郡主的脾气是暴躁了一些,不过人真不是坏人,有事时,她也是真把自己当成程家的一份子,不会把皇家看得更重。就凭着这点,她其实还是认同她的,知道她要去和亲,想到当初那位和亲公主那苍桑,漠然的脸,她的心不由的绞痛了一下。明明是男人的世界,为什么让女人来承担责任。 程平也低下了头,好一会儿,“程家丢的面子,不能让别人去捡,你好好去吧。路上小心!” 程安没说话,但眼睛里透出了浓浓的悲哀。 程喜不敢说话,老实的站在边上,这一个月,他真的长大了,曾经有父兄为他遮风挡雨,现在父亲躺下了;大哥生死未卜;二哥要担起程家的责任,而他,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什么用都没有了,他的心被打击得无法形容。这些日子,他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现在看到大哥,他竟然脑子一面空白,最后一面吗? 卢氏倒是平静了,静静的就到了木桶边上,绮罗本想拦的,可是手都伸出了,最终收回了,拿了一颗解毒丸她,便退到一边。 程平其实知道妻子一直躲着偷看他,他知道,她怕在自己面前哭,会影响到自己,现在终于能见了,他倒是说不出什么了。 “嫁我,你真的亏了。”程平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 “知道就好,段姑娘的医术挺好的,真的,我觉得她能救你,所以你要听话,你亏欠我的,让我再成寡妇,我恨你一辈子。”卢氏厉声说着。 “好!”程平笑着对妻子说道,那干瘦还包着黑黑药泥的脸,一下子好像充满了阳光一般。 绮罗这一刻突然明白,卢氏为何不离开程家了,卢氏和自己一样,对她来说,只要不离开程家,她就还是程平的妻,谁也不能把程平从她的身边夺走,这个温暖的男人,就永远是她的。所以这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或者又是残忍,当爱情太完美时,一切就变得太残忍了。 太君没上前,她还是静静的坐在回廊的边上,柱着拐。其实此时的太君身体还不错,根本就不用拐的,刚刚老公爷回来时,她虽说被程安扶着进来,但是被扶着,也只是因为她是老夫人,这是出来的气势,可过了一个月,身心俱疲的,不仅仅是绮罗他们,对家人来说,一个人重伤已经是太大的伤了,现在他们家俩个,其实更伤吧。 把人都赶走了,柴波,段鼎,绮罗三人开始分工合作,这是一上连续的工作,要连续三天,而且这是体力活,三个人,其实算起来柴波老,绮罗弱,强点的就是段鼎,不过他连续一个月的密集诊治下,他其实也快不成了。一个疗程完了,柴波和段鼎就直接回诊室躺下了。绮罗因为有老爹和柴波的护持,她刚刚用力最少,所以剩下的事都是她的事了。收拾完了,号了程平的脉,自己找人搬了个春凳放在浴桶边上,晚上她要守夜,这三天,也是最关键的三天,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我会死吗?”程平突然又问道。 “谁都会死。”天很冷,入夜更冷,绮罗偎在被子中,边上还点起了大大的火盆,不过即便是这样,露天之中,她还是觉得自己骨头在发抖。 顾仁睡了,这些日子,其实顾仁比她还累,得帮她找药,得回长春堂管事,还得回来给她帮忙,晚上,也陪她睡在诊室里,她一动,顾仁就得跟着起来,昨天都有些风寒的症状了,刚刚绮罗逼着他喝了一大碗药,让他就在边上的诊室里好好睡一觉,不然此时,顾仁也一定会陪在她的身边的。 “你明知道我问什么。”程平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不知道。”绮罗轻叹了一声,这已经是她无数次说这句话了,她不知道,她不愿意给别人虚假的承诺,她也不想轻许承诺,真的答应了,她就会去做,虽然有点傻,不过,这就是她,没有办法。 “你真的对程安没一点好感吗?”程平望着冬夜的星空,之前,他好像从来就没这么长时间的看着天空,发过呆,以前好像一直忙忙碌碌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就好像一点空也没有。这一个月,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好像一下子就放空了,仰头望天,什么也不想,突然很舒服了。是啊,很舒服,不用担心任何人,包括自己,他第一次觉得很舒服。 然后看看边上美丽的少妇,他突然想到曾经他陪程安长久的凝视过这位,看来程安是比自己有眼光,这女孩是值得让他倾心爱的,不过,可惜的是,她不爱他。不过再想想,妻子曾经说过,这女孩应该不是真的对程安无一点的好感的,也许人快死了,就变得八卦了,或者说,他不想这么安静的等死,于是想找人说说话。 绮罗沉默了,这个问题好像不该他来问。再说,问了又如何?他们早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了。她的丈夫就在屋里,而这个男人却问她,她对另一个男人有没好感。 “对不起。”程平果然是很温柔的男人,他马上道歉了。 绮罗还是不作声,沉默有时,就是她的保护色,她喜欢这样,沉默着,任着思绪乱飞。rs 第三章 战局 一更 “卢氏也许不能再生孩子了,我若死了,她回娘家再嫁都难。给别人做继室,替别人养孩子,然后呢?一辈子其实会很凄凉。可是留在程家,老二、老三会成亲,生子。她一个所谓的长媳,无子膀身,更凄凉。所以你说得对,我得活着,至少她还有我。绮娘,请你帮我。”程平靠着浴桶壁轻轻的说道,他没叫她顾夫人,也没叫她段姑娘,他叫着她的名字,就像她叫卢氏大嫂一样。 “她不是不能生,只是要养。”卢氏的身子绮罗很了解,妯娌们的身体都是她照顾着,所以卢氏身体怎么样,她知道得很清楚。上次的小产对她的伤害是不小,不过若是休养生息,过几年,调养得当,她还是可以生孩子的。不过那时卢氏能不能生,还真没什么用,她也就从来没提过。现在听程平的意思,卢氏是因为不能生了,于是才不回娘家的。 是啊,老爹一定说,以后生育困难,得调养,结果这些悲观的人们就觉得那是安慰的话,干脆放弃了。绮罗真心的想骂人了,不过她一点也没觉得程平叫她绮娘有什么问题。 程平怔了一下,侧头看着绮罗,好一会儿,想到当初段鼎的话,才恍然,段家父女还真是同一种人,他们玩不来那种虚的,所以他们说的话,最好老实的看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明天我要告诉她,若是我死了,让她找个好男人再嫁了,你记得告诉她,她可以生孩子,生很多孩子。”程平点点头,似乎松了很长的一口气。 “这回的仗怎么打的?”绮罗没搭理程平那小儿女样,她既然已经不能睡了,那么也问点她想知道的吧。这一仗打得比她预想得要长得多,所以想想看,中间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了,十八年的军旅生活,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正好趁这机会问问。 “什么?”程平不知道绮罗会对战场感兴趣,竟然会问他这个。 “老公爷为主帅,焦公为前锋,你为右军,对手是鞍然国舅郎里。他们以逸待劳,你们救援算是及时,不过打了近两月,焦公战死,老公爷想来是身先士卒了,你右翼救援,最后一仗,想冲破郎里防线,希望鱼死网破,破茧求生吗?” “是破釜沉舟!”程平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侧头看着绮罗,这种排兵列阵,就算是普通的战士都不可能说得清楚,而绮罗这个普通的医女,竟然能说得头头是道,她不是夸夸其谈,她是想知道。 “其实战术是对的,两个月,对方和你们一样疲惫不堪,老公爷这么做,一鼓作气,很有机会。为什么功败垂成?”绮罗侧头看着程平。 “那是焦叔已经战死了,我为前锋,带着老二,老三带着一队人冲过防线,直取郎里帅帐。不过战局瞬息万变,我们本来已经冲出了重围,我快到郎里跟前了,只差一点。突然冲出一队人马,救走了郎里,好在那时程安机灵,他在我身后举枪扔了过去,郎里右手没了。一整个手臂,就被他的一枪打掉了……”说到这儿,程平不禁微笑起来,这是弟弟做的,他们冲到帐前,他们卸下了敌军主帅的一条手臂,这也是战功。 “再左点,就能穿心而过了。”程安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坐在地上,轻轻的说道。 “他有护心镜,而盔甲最好折断的反而是关节处,你弄掉他的手臂算是大功一件了。”绮罗摇头,冥想着当时的情形,主帅掉臂,避让于后,这明明是有利的战局啊。为什么会输?低头想着,“一队人马冲出来救了郎里,那么,你们其实是没有反应过来的,你们还在继续冲锋,然后你们被打入了包围圈。老公爷在外策应,为了救你们,只能改变战法,最终功败垂成。所以当时,你们兄弟三人全在包围圈里了?” “是!”程平笑了,侧头看着绮罗,“你怎么猜得到?” 绮罗不搭理他,觉得这问得,这还用猜?她其实也是懒得想多了,若是平常人家的妇人,谁没事喜欢谈军事啊?连卢氏、安澜郡主都不爱听,她是跟着太君太久了,在军队时间太长,于是很多东西都成了一种本能。她低头想自己的,好半天才抬头,“所以你现在活着,不仅是护心丸的作用,而是他的药还没成熟。” “你说谁?”程平看着绮罗。 绮罗笑了,轻轻的摆摆手,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起身从程平的浴桶里舀了一些药水出来,再把边上新熬的药汁倒入。守夜守的就是这个。白天,柴波和段鼎用针炙引药入脉,而绮罗要做的是就是准时准点,定量的把新鲜的药不断的加入到小浴桶之中。 绮罗其实一直把阿士亚当成最大的对手,却忘记了,在这一役里,阿士亚还是无名小卒,所以此时,这毒并不像后几年那么成熟,于是程平这倒霉的,成了他们试药的第一靶了。 “所以这回中毒的并不多对不对?”绮罗加完药,看向了程安,想通归想想通了,有些事还是得问问的。 “只有大哥一个。”程安点头。 绮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的阿士亚还会有一战吗?她突然有点期待了,是啊,现在的她与尚且青涩的阿士亚一战,那么谁会是谁的师父? “你见过死人吗?”程安突然说道,他在火光之中看到了绮罗的期待与兴奋,程安有点气愤了,她懂什么叫战场,什么叫战争吗?她只怕看到成堆的尸体,连胆汁都会吐出来的,现在却这么兴奋,只能说,此时的绮娘与自己当初一样傻。 “很多。”绮罗实话实说,她真的见过很多,成千上万的士兵前赴后继的倒下,她那时的眼睛都被血填满了。开始时,流泪。可是后来,泪流干了,剩下的就是恨了。可是没办法,她救不了,那种无力感常常压得她吐不过气来。而太君就坐在城头上,静静的盯着,只对她说,‘我就坐在这儿,绝不退让一寸土地。’ 太君绝不退让一寸土地,以后她就陪着她站着,慢慢的,她也习惯了。 “杀过人吗?”程安笑了,他还是觉得绮娘太单纯,战场绝不是她所想像的样子。 “也很多。”绮罗抿着嘴,坐回了原处,用被子把自己包住了,下巴撑在膝上,闭上眼,最后的鞍然人,就是程安的妻和子女。她灭了那个种族,但她不后悔,她从来就没后悔过,再回来一百次,她也会这么做。 “吹牛!”程平笑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妇人,敢说自己杀过很多人,怎么着他也不会相信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名医的练成,其实也是一样的。为你的毒,你知道我才杀死多少兔子吗?兔子不是人,可是兔子还没侵略国土,毁我庄稼,杀我百姓。古时名将说,‘犯我中华天威者,虽远必诛。’杀来犯者,不算杀人,就像我用兔子试药,因为我知道,我在救人,所以我没错。”绮罗沉寂如水,说得异常清晰,也在这清冷的夜里,显得尤为的冷酷。 程安沉默了,程平也沉默了,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一仗对程平、程安来说,其实都是人生的第一次,他们第一次真的上了战场,也是很一次,亲手杀人,并且第一次,差点被人杀死。这时,若不是程平自己也快死了,才能克制住精神上的崩溃。 而程安不同,程平那箭,其实是为了救和程安所受,他一枪打掉了郎里的右手臂,这对马上民族的英雄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了。人家自然要以程安为目标的,为他们的主帅报仇。程平看到了,拉开了弟弟,自己被擦伤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程安痛苦万分,一是因为杀人了,心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然后又告诉他,大哥为了救他,也许会死,他其实已经不堪重负了;而现在朝庭又让他去送和亲的公主,他还不能不去,他觉得自己快压得喘不上气了。想喊,喊不出,想哭,却不能。 他最后又晃到了仁心堂,明明知道绮罗已经嫁了,他却还是来了,没想到绮罗会守在大哥的身边,他们在聊天。绮罗好像从来没这样跟他聊过,他就安静的听着,不想打扰他们。最后谈到战局时,他才忍不住跳了下来。 “所以我们失败了,若不是爹为了我们,也许我们就胜了。”程安努力的回想着当时的情形。 “以老公爷的性子,纵是你们三个都在包围圈里,若是有机会,他也会先擒郎里,再救你们。他一定是觉得没机会了,才会选择了你们。”绮罗摇摇头,想想,“把你们放进包围圈,所以郎里其实是以身犯险,引你们入瓮罢了。所以你不错,至少下了他一条臂膀,让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干。” 绮罗冷笑起来,郎里是鞍然第一勇士。也是鞍然能成为永安朝第一大敌的主要原因之一。能征善战,鞍然第一大柱石。上一世,郎里是十年后病逝的,但逝世之前,他四肢俱全的,现在好了,一个少了一只手臂的强人,会有所改变吗?rs 第四章 嗜血魔医 二更 “现在看来,我们中计了。”程平想了一下,现在他们都不想生死了,都是军人,他们对战局更着迷。 “也不算是中计。”程安坐在地上,随手拿了个树枝子在地上划着。思索着当时的摆阵,放开刚刚的纠结,倒是跟程平一样,把心思放在战局中了。 可能是绮罗的问题让他们重新回到了战场之上,他从纠结之中挣脱出来,去回想战局,当时父亲带人冲过来救他们,冲开了包围圈,若是真的中计了,那么包围圈不会那么容易冲散,而是会有序的扩大,到时包进去的就是他们父子四人了。所以一切,只是战场上的顺势而为,不得不说,对方的应变能力是很强的。 “郎里重伤,那谁指挥的?”程平也想到了,盯着程安。回想那时,他们其实是接近胜利的,他甚至能看到郎里眼中那一抹的惊恐。但是,很快,一队身着光洁的小队冲了进来,抢走了人。然后战鼓起,刚刚冲乱的队伍被重新整合了,然后把包抄,一下子把他们围得死死的。 所以当时,还有另一个指挥官在,不过他的经验应该不足的,当老公爷再一次冲破包围圈时,他们鸣金收兵了。不然,胜负还是两两之数。当然了,郎里丢了手臂,而老公爷也因为救援时,被远处的投石机打中了,所以算起来,这最后一仗是平局的。程安看老爷子倒下,马上回防救援,程平和程喜一块掩护,兄弟三人齐心协力,一路急奔把老爷子带回了营地,老爷子只怕就回不来了。 程平想想,不禁又看了绮罗一眼。他们现在重新审视,好像很多事一下子都清晰了,之前他们都在战局之中,他们都没多想,现在心静了,于是好像很多事都明白了。 “段姑娘,谢谢你!” “什么?”绮罗又到时间换药了,下来专心做自己的事,她此时倒没多烦程安,她从来看过他们兄弟能这么安下心来,谈谈战场上的事,其实她也就提个头,真的能开解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所以她也不觉得跟自己相关,现在被感谢了,倒是有些觉得诧异。 “若不是你因为药单的事,骂了老二,爹可能就真的让他去做前锋了,然后也不会让我们重头学起。若不是这样,我们可能父子四人都回不来了。不是你给的药,救了我们,而是你骂得好。”程平果然是他们之中最有文人气质的一个,他已经想通了所有的关节点。 回过头来想,若没有父亲重头开始的教导,若不是为了让他们多学习,然后放慢了节奏,仗可能打不成这样。是啊,若不是特意放慢节奏,大家都完了。父亲从来就不是一个慢性子的人,以他的性子,从来就直来直去。真的开头,就摆出决一死战的样子,也许,大家都回不来了。 “你没事吧?”绮罗突然觉得有点无聊,盯着程安。 “什么?”程安不知道她想干嘛。 “干活吧!”绮罗想想,觉得跟程平聊那个太无聊了,还不如做点有用的。 绮罗让程安去库房里又拿了一个大大的浴桶,她指挥着程安在浴桶里放了热水,然后她生好火,然后把刚刚从程平的浴桶里舀出药汁,放到了新的浴桶中。 “干什么?”程安看向了绮罗,他知道,这是有毒的,而且是剧毒,就算只有几瓢,那也是剧毒,要知道,白天时,她连程乐都不许靠近的,卢氏靠近了,还给了解毒丸。 “进去啊!难兄难弟,闲着也闲着,你没事运运气,我会隔半个时辰往里加一次毒。”绮罗说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程安怔了一下,又问道。自己又没中毒,为什么也要泡着。这个女人疯了吧? “什么为什么,快进去。”绮罗烦了,黑起脸来。 程安脱了外衣,跳了进去,一脸无奈。 “我不给你解毒丸,你就自己运气,觉得头晕时,叫我。”绮罗轻轻的说道。 程安没说话,老实的泡在稀释的药汁里。 绮罗一会看看程平,再看看程安,人总要找点事做的,现在绮罗都觉得没那么冷了。 “你去睡会吧,我来看着。”顾仁拿着绮罗的斗篷从屋里出来,他显然还没醒,鼻子还是有点嗡嗡的。 绮罗要摸他的额头,她比顾仁矮得多,只能踮起脚尖,高高的举着手,顾仁微笑的弯下腰给她摸。 “还是有点烧,你快去睡吧。”绮罗皱皱眉,轻轻的推着他进去。顾仁当然不肯,拿披风给绮罗包紧了,这才抬眼看向了两个浴桶,看到程安,他的眉还是抽动了一下。 “二爷怎么来了?” “他来看大爷,他也快去鞍然了,正好先泡泡,万一遇上那个人,他比别人中毒的机会少一点。”绮罗看顾仁不肯去休息,只能把他按在春凳上,把自己刚刚的被子给他包住,号了一下脉,伸手在他鼻子两边轻搓着,很快顾仁觉得鼻子顺畅多了。 程平和程安看着他们夫妇之间的互动,程平又替程安郁闷了,人家夫妇之间好着呢,程安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徒然的。不过想想,他又觉得自己脑子怕也是中毒了,人家才是夫妇,人家正值新婚,他们这样才是对的,而自己弟弟,还是算了吧。 正如绮罗说的,她隔半个时辰就给程安加一瓢程平浴桶里的毒液,再给他号一次脉。程安的功夫果然不错,一个晚上,他浴桶里的药水由淡淡透明的褐色,到早上时,与程平一般,变成深黑,而开始时,程安还能不时睁眼看看绮罗与顾仁,到后来,他只能闭着眼,满头大汗的运气与毒液相抗衡着。而程平比程安随意,不是程平功夫好,而是因为程平本身就是中毒了,他此时保持着心态平和反而是最好的。 绮罗替程平守夜,其实是因为程平其实每半个时辰要加一次药,白天的针炙,夜间的药蒸,缺一不可。而从程平那里换出的药,都便宜了程安,她白天也没睡,相对于程平,这时,她更关注程安了。 程平其实是死马当活马医,她们的药量其实根本就没掌握准,活不能活,真是听天由命了。但是对程安不同,程安要去鞍然了,万一再见到阿士亚,这个又没有特别明显的症状出来。她可以给他预防的药丸,但是,那个也是毒药组成的,真的吃多了,也会中毒,昨天晚上,她倒是有了新的灵感,也许能变被动为主动,如果此时让他先适应了,只要不是大剂量,像程平这样的擦伤,就不会给他带来像程平这样的后果。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程安是什么感情了。能真的面对了吗?至少她再见他时,没有之前那种痛恨了。好像其实她一直不痛恨,她恨的从来就是自己。她恨的是自己傻,自己笨,可是她很清楚,重来一百次,她还是会那么选择,既然无从改变,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所以重生之后,她一直做的就是远离程安,远离程家。可是,他们好像就是夙世的孽缘,就是挣脱不开了。她好容易嫁了,她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好对待自己的丈夫,这么平静的过下去。如果程安没有把老公爷送来,她也许就真的这样了,她乖乖的在家里陪伴着顾仁,好好怀一个孩子,然后呢,过平凡主妇生活。 结果,程安把老公爷送来了,而父亲非逼着她回来,又遇到了程平的事,真的走到这一步,她也明白,此时的她还真不能不管程老公爷。不管程平。就算不是程家父子,是陌生人,她也会这样,努力的给他们最好的治疗,不管成不成功,对医者来说,都没有不同,努力不会找一分。 所以她救程平时,她是没什么负担的。然而,昨晚一席谈,她突然发现,其实有什么恨,什么怨?程平这一世差点死了,而程安至少把郎里弄残了,一条手臂也许对郎里不算什么,但是至少让绮罗消了不少气,于是,想想,程安也许上一世背叛了自己,背叛了他的家族。但是这一世,到此时,他还算是战士,就凭这个,凭着他还要去,她也想再帮他一把。她帮的不是负心汉程安,而是战士程安。她不是帮他,而是为了将来国家能不少一个战士罢了。 柴波注意到了,问她为何,她直接把理由说了,柴波倒是觉得有趣,于是也在没事时,过来看看程安,显然,这位觉得又多了一个试验的药人,感觉非常快乐。 现在程安和程平都觉得,昨天晚上绮罗没说谎了。对医者来说,杀人、见尸,实在不算什么,他们能成一代名医,那心态早比自己强得多了,所以他们不是医者仁心,而是嗜血魔医。这样的,就算真的到了战场上,他们也只会更开心,因为他们终于找到大量的药人能为他们试药,磨炼他们的医术。 “别不平,她的医术越高,你得救的机会越大。所以啥时候也别得罪大夫,因为你永远也不能保证自己真的能不生病,不受伤。”程平柔声对弟弟笑着,看着弟弟满头大汗的跟药汁奋斗着,他觉得平衡多了,果然妻子说得没错,段姑娘是喜欢程安的,因为喜欢,所以才会这样吧!所有人,其实段姑娘心里最在乎的就是程安了。 “我会收钱的!”绮罗给了程平一个白眼。rs 第五章 距离 程平活了,不过当真的确定他体内的毒成功的平衡之后,柴波,段鼎,绮罗都各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对他们来说,看似三天的随意,但对他们来说,心理上的压力却是巨大的。 每一步,他们都走得如履薄冰,就算说得什么‘死马当作活马医’,但谁又不是真的希望能把人救活呢。现在成功了,所有的伪装都卸下,他们真的此时再没一点力气了。 此时也就顾仁能顶用了,他的风寒还没好,鼻子还堵着的,跑出跑进的安排着人把程平弄出来,洗澡抹药,再送进诊室。在药水里泡了一个多月,他的皮肤都快泡坏了,所以也不可能马上回家,还要接受新的治疗,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反正人活了,其它的对程家人来说,都是小事了。 卢氏差点没给绮罗跪下,她已经知道,是绮罗发现了程平中毒,然后把丈夫给救回来的,什么都是假的,丈夫现在活着是真的,所以对她来说,绮罗就是她的再世恩人,不过绮罗靠在廊下,一个手指都不想动,只能对她笑了一下。 “我抱你回屋去睡一会?”顾仁都安排好了,赶紧过来。看绮罗又瘦了一圈的小脸,心都疼了,虽说这些日子看她跟程安还牵牵扯扯的,让顾仁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自己生病这几天,绮罗做得非常好,于是想想,又有什么可说的,当初提前成亲,不就是防着程安吗?现在亲也成了,程安要跟着自己媳妇儿也没法子不是。所以现在,终于结束了,他坚定的想把媳妇带离程安的视线之外去。 绮罗累得已经不去想顾仁的小心眼了,她只看着段鼎,这会,她若是走了,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劈了她。虽然,这一刻,她想要的是一个大大的浴桶,里面装满热热的水。让她泡一会,然后窝进一个很温暖,很干燥的被窝里,好好的睡一觉。但是,这个不是她能决定的,得看段鼎怎么说。 “带她回家吧!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去,我都不好意思见亲家了。”段鼎精神总算恢复了一些,看看女儿这样,也觉得此时她该歇会,板着脸对顾仁说道。 “岳父,让她在家歇一天吧!”顾仁想想,若是现在回家,父母还不得围着问多问西,依着绮罗的性子,定然不会自己躲在屋里睡觉,把父母扔给自己。然后万一自己家的那些极品亲戚们知道她回来了,又跑过来问东问西的,她就别想安生了。 明天一早还得起来跟伺奉公婆;作为宗妇,还得去铺子里露个面,表明,她回来了。就算是他在边上,也不能多说什么的。因为他越帮绮罗,只会让她的日子越不好过。所以,想让她歇着,就只能在娘家留着。此时让她在自己娘家歇一天,明天再回去,至少欠的觉能补点回来。 “你岳父一看就是没经验的。”柴波也恢复了些,笑着指着段鼎对顾仁笑了,当然,笑完了老的,转头又损起顾仁来了,“这小子不错,学医是没天份,不过性子不错,所以你小子挑女婿的眼光还是挺好的。” 柴波年纪比段鼎大得多,自然可以叫段鼎为小子了。这些日子的相处,段鼎不拿他当御医,他也不拿段鼎当后辈,俩人倒是有点忘年之交的意思了。 天天一块儿,也不可能天天就围着病人转,柴波是很八卦的一个人,所以顾仁曾经跟段鼎学医,然后没有学成,反而变女婿的故事。他从段鼎那儿套得差不多了。天天一块,总要找点乐子不是。虽说听段鼎的口气,一百个瞧不上女婿。但也听得出,段鼎对女儿的婚姻还是满意的,只不过,这人矫情,总也不肯夸人的。 “若不知道疼人,我干嘛把女儿嫁他?”段鼎瞪了柴波一眼,转头,“你带她进去吧。” “老狐狸!小子,你岳父故意让你现在带绮娘回家去,你自然舍不得她现在坐车回去,于是正好就坡下驴,所以这就是老狐狸啊!”柴波果然不很厚道,直接捅破段鼎的小算盘。 顾仁笑了,留女儿多住一晚,当岳父的自然不好开口的,于是想想看,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理舒服一些。他要求跟自己要求,能一样吗。现在看岳父答应了,不再跟这俩为老不尊的打趣,赶紧伸手横抱起绮罗,到后头内宅去了。他都忘记了要跟程家人打招呼了。 “让他们给我备水,我要洗澡。”绮罗忙说道。 “这么累了,还洗?”顾仁真是服了她了。 绮罗没说什么,就是瞅着他,他无奈,点头无语。绮罗笑了,这才闭着眼,由着他抱起。 绮罗真的累了,她一个多月没的真的躺下睡过觉了,所以现在不是她身子弱,而是她真的付出比段鼎他们多得多,段鼎他们知道,才会打趣,却不是阻止。现在依在顾仁的怀里,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着眼,她这一刻也忘记了,这里还有外人。 太君、程安、程喜、程乐其实都来了,看到三个大夫都累成这样,他们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但看到顾仁伸手抱绮罗时,大家都石化了。程喜、程乐这俩小孩,立马觉得眼睛没地方放了,他们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看着,心生羡慕起来。感情得多好,才能这样啊! 而程安其实心里还是抽动了一下,他知道,她们夫妇的感情还不错,这三天,即使顾仁风寒,却也还是会起来陪着绮罗。而绮罗并不强制的让丈夫回去,而是让他们一块坐着聊天,她插话的时候并不多,但看顾着他们兄弟的同时,她还会不时的给丈夫试体温,给他煎药,让他趁热快点喝了;还会给他把被子包得紧紧的,生怕他再受一点寒,有点空,两人说话时,她就会用双手给他搓鼻子,让他好受一点。也许他们之间好像看上去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甚至没有眼神的碰撞。 但是他很明白,他们感情很好。每当顾仁出现时,绮罗就会放松很多,而不是面对自己的防范。她对自己更多的是防范,就算这些日子,她已经对自己没有那种恶言相加了,但是防范却是有的。 但顾仁带给她的,就是放松。她现在累了,而顾仁抱起她,就算在一般人看来,这是有些伤风败俗的,但是却没人说,他们很明白,此时的绮罗万没力气自己回去,她如一只小倦鸟般,蜷伏在自己丈夫的怀中,似乎在被抱起的那一刻,她就与丈夫融为了一体,这种和谐是他在任何夫妇身上都未见的。 太君也看到了,她和程平一般,她相信绮罗对程安有情,不过此时看到她与顾仁,她又惊觉,她也许对儿子有情,但是她最信任的却还是她的丈夫,这一个多月的接触,她很自然的发现,绮罗其实跟谁在一起,都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包括她跟段鼎,跟柴波,跟自己,这种距离其实一般人不容易发现的,但太君是很细致的人,她不喜欢别人离她太近,所以当别人离她太近时,她都会不由自主的退一步。所以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在有陌生人的场合里,身边的人都会负责替她挡一下,不要让不知所谓的人靠近她。 而她第一次到仁心堂时,绮罗就拉住了段大娘,不让她上前相迎。而之后,每一次的碰面,绮罗所处的距离都是刚刚好的。刚好,刚好是她所能接受的距离,而她说话的声音、速度,都是她喜欢的。于是她就着意的观察起她来,她对病人是没法,但是对其它人,都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不过从远近,也可以看得出她的喜恶。 显然她最不喜欢的应该就是程安了,也许有情,但是好像更多的是恨,只要有程安在的时候,她都不太舒服,而不自觉时,她都离程安最远;而她显然很怕段鼎,于是她站在段鼎面前时,她会不自觉的在安全距离之外,再退一步;而最奇怪的是她喜欢程乐,程乐要扑她大哥时,她做的是把她拦住,其实那一刻,她是抱住了程乐的,即使马上就放开了,但是她显然不很介意程乐离她很近的。这不仅是因为程乐是女子的原因,她对卢氏,对身边的丫头,其实都是有点距离的,当然,卢氏的距离近过丫环。 所以此时,最没有距离感的就是她的丈夫,当然,本就不该有距离感的,但太君是在婚姻之中一辈子的人了,至亲至疏是夫妻,这话其实一点也没错的。她其实好多事,一辈子都不会告诉老公爷,不是不信他,也不是因为什么其它的原由,就是不能说。她永远也不可能把自己像倦鸟归巢一般,把自己交出来。所以她是极信她的丈夫的,不是爱情,而是信任。这比爱情要深刻得多。rs 第六章 冰火 第一更 看大家都累了,太君也不好多说什么,看丈夫、儿子都安顿好了,忙带人回家了。 程安快要出发了,朝庭做了指示,礼部准备了“嫁妆”,就等着一个黄道吉日出发了。‘嫁妆’是比‘岁币’好听多了,所以一个公主,在这个游戏里,从来就不是最重要,她只是为了让一个交易变得更加合理,风光罢了。 而对送嫁的人来说,特别是武官,这才是奇耻大辱,程安明白,这是他们程家的责任,只是明白归明白,真的要他做,他还是痛苦的。 回到家,程安跟着太君回了正堂,太君也累,这些日子,大夫们累,作为家属的他们其实更累。那种帮不上忙,可是又不得安心,其实是最累的。不过看看次子这样,她再累也得挺着。坐好,喝了一口温茶,才抬头看向了儿子。 “准备好了吗?”虽说还有些日子,但是,儿子此时其实也该预备起来,送嫁,其实也是保卫,保卫嫁妆,保卫公主。中间可能会发生各种问题,这些都得武将来准备好。这之前,她希望儿子能预备得更完整一点,现在程家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有什么好准备的,到时点齐人马,跟着过去就好了。”果然,程安还是没有完全的成熟起来。 “后天,去长春堂见见顾夫人。这回她帮了你大哥,得好好谢谢,送亲也要准备一些药品,你就往长春堂定吧。”太君想想说道,她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自己该跟儿子认真的谈谈? “我们跟长春堂太近好吗?程家已经势微了。”程安想想苦笑了一下。 “他们医术超群,就算与我们关系密切,人家也不敢得罪的。就跟你大哥说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生病、受伤。人家救了我们,不懂感恩,才会让人笑。”太君苦笑了一下,没有因为儿子说程家势微而生气,此时对她来说,她是退而不得,依着她,她真的想带着丈夫儿子们退回老家,从此不问朝政,可是,她却也明白,真的退无可退之时,她们程家就死路一条了。人有时,是退不得的。 “让老三去吧!”程安不喜欢去顾家,到时求见的是顾夫人,这让他觉得很痛苦。 “你大哥可能不能再习武了。”太君靠着大枕突然说道。 “绮娘说的?”程安瞪大了眼睛。 “她没说,不过我猜的。”太君想想苦笑了一下,中毒这么久,然后用以毒攻毒之法,抢回了一条命,但毒素应该已经损及了经脉,也许他能跟正常人一般过普通人的日子,但是,他已经不可能再成为程家的新一代领军人了。 程安明白,若是大哥不能再领兵了,那么程家军就只能自己来领了,很多事,就不能推给大哥,或者老三了,他将要代替长子,成为程家的顶梁柱。 “我能做什么,我除了会惹祸,就什么也不会了。上次秦修的事是这样,这回大哥也是这样。”程安捂住了脑袋。 太君盯着次子,程平拉开程安,被远来的箭擦伤这事,她已经知道了。不过,她不觉得这事程安有错。战场之上,这种事很多,同袍之谊其实有时是高于兄弟之情的,成为对方的眼睛,这是很必要的。所以对他们来说,身边的同袍哪怕不是亲兄弟,他们都会这么做。同样的,对于程安来说,若是那箭是射向程平的,他难不成不去拉?只是谁也想不到,那箭上会有毒。但为什么,他会把秦修的擂台拿出来说?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 “是绮娘救了我!”程安再也忍不住,把当初的事一说,太君这才明白,儿子昏迷十天,其实就是绮娘做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秦修打伤的。 而这回程家战败,秦家没有落井下石,还派人送了不少好药到仁心堂,秦派的人马,也在朝中说到,此仗,程家并不算输的话。不然,圣上不可能不追究。 原来这一切,只是因为当初那个女孩当即立断。想想以秦老公爷的性子,就算秦修不死,只是输,他们也会对程安不死不休的。以秦家那性子,他们一定会觉得,他儿子不成,这对军人来说,是不可碰触的荣誉,至少对秦家来说是这样。所以绮罗做了做好的选择,直接让程安输,为程家结了善缘。所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救程家人了,或者是救了程家。上一次默默的做了,这一次还是这样。这姑娘到底跟程家有什么渊源啊! 第二日一早,绮罗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睁开眼,好半天才确定自己在娘家的闺房里,嫁出去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回来住,感觉怪怪的。侧头,顾仁还在睡,张着嘴,鼻子不时的会抽动一下,显然他的鼻子还是不通的。因为鼻子不通,于是他都打呼了,样子挺可爱的。 绮罗笑了,突然玩心一起,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他憋闷了,总算醒了,看到边上笑得坏坏的绮罗,给了她一个白眼,抱着她,本想呵她的痒痒肉的,不过鼻子不通气,又揉了一下鼻子,还是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好了,今天我们回家,我好好给你治。”绮罗知道鼻子不通的痛苦,伸手还是轻搓着他鼻梁两侧,很快,他鼻子发热,很快的就通了气。 其实绮罗在他风寒之后,就常这么帮他搓的,并且跟他说了,觉得堵了,就马上自己搓搓,能舒服一点。而且,对缓解病情是有帮助的。不过,这人懒得很,绮罗不帮他,他就绝不自己搓。不过绮罗倒也觉得很抱歉了,若是在家,他的病只怕早就好了,只是这几天,他天天陪着自己在户外,又累又冷的,自然难得好了。 饱暖就容易出问题,虽然此时他们只是暖,肚子还是空的,不过,对顾仁来说,此时好容易美人在怀,气氛温馨,果然是做坏事的好时候。更何况这里是绮罗的闺房,他从来就没进来过。能在这儿,做点小坏事,对顾仁来说,有莫大的诱惑力。于是,有病的那个,把治病的那个推倒了。 绮罗倒也没反抗,她现在已经快习惯这位早上的会勃发的任性,虽然她们其实在一块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就这不多的时刻中,这位早上比晚上更任性这个,她还是知道的,所以也就由了他。反正反抗也没用,当然她不好意思承认,她喜欢早上的顾仁,忘记从哪一次开始的,早上的他比夜里火热的他更充满了柔情。 “我会传染给你吗?”顾仁忍不住亲着她红红的唇。此时她睡饱了,小脸透着薄薄的红晕,皮肤摸着滑滑的,暖暖的。 “不会!”绮罗摇头,吃吃的笑着。其实她想的是,自己说是,他会停下吗? 段鼎夫妇其实还在等着他们俩出来吃早点,一等二等不到,段鼎的脸就越来越黑了,原本女婿到岳父母家,是不能住闺房的,没这规矩。但是想想,女儿女婿成亲之后,在一块的日子真的数都数得出来,总是这事那事,于是段鼎也就算了,当没看见。结果现在,一早上,小俩口不出来了,女儿从小生活就规律,这个点,她早起了,并且把院里的活都干了一圈了。所以想都想得到,现在为何不出来了,定是顾仁那小子使坏中,这就让古板的他不乐意了。愤愤的想着,像什么话! 段大娘倒是比较乐观,觉得这个比相敬如宾好吧。只是吩咐人,让他们把饭菜热着,等着姑娘,姑爷起来,再端上来。吩咐完了,她看段鼎的脸越来越黑,忙说道,“老爷,要不,你去看程公爷和程大爷去?虽说都没事,一早看看也好。” “有什么好看的?本就没事!”段鼎给了妻子一个白眼,表示已经都没事了,他还去干嘛。 老公爷最难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不会天天呕吐,发烧,身体的寒毒慢慢的在消散之中,而他的外伤,也都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每天还能起来走两步,看着他们治疗程平。 而程平反正已经死不了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护养他泡坏的皮肤,昨天全身都糊上了药膏,现在有什么可看的,怪吓人的。段大夫万万不愿承认,此时,他华丽的吃醋了,女儿真的是顾仁那小子的了。于是,现在他也懒得管外头的人了,一心一意跟侧院那俩死磕了。 段鼎不知道的是,他没去,绮罗去了。一般清晨的交流不会跟夜里那样无所顾忌,更何况这里是绮罗的娘家,顾仁再怎么也不可能太过份的。 “你真是太瘦了。”顾仁最后才说道。 绮罗只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咯咯的笑了起来,“我没生病。” 顾仁真被气死了,一个月的辛苦,她其实比他们都辛苦得多,他眼看着她一直不眠不休的照顾着几个病人,结果病的人是自己,而她一点事也没有,这真是让人太气愤了。 刚刚深入的交流之后,顾仁也出了一身汗,这对他的风寒有好处。于是绮罗还是起来,叫人给他传了热水,用麝香丸让他泡泡,这能挥发他身体里的寒气。看看时间还早,她也没在屋里待,决定去看看程平。程平的毒其实不算是解,而是平衡,对她来说,是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而已,于是想想,收拾了一下,还是去前面看看。rs 第七章 仇 第二更 卢氏昨天就陪着程平,程平睡得也不错,他也一个多月没睡过好觉了,现在虽然全身粘粘的,但是他还是放心的大睡了一场。此时还没醒。 绮罗进去跟卢氏打了一个招呼,轻轻的给程平号了一个脉,便起身退了出去,卢氏也明白她的意思,让程平睡,能睡就表示他正在恢复。只是感激的对绮罗笑了一下,并没多做什么。 绮罗顺便去看了老公爷一下,他已经起了,洗了脸,正在用餐。而边上太君竟然已经来了。 绮罗对太君行了一礼,也不知道该怎么寒喧,便静静的准备退了。 “我要吃完了,没事。”老公爷这段日子倒是越看绮罗越顺眼,忙把碗里的粥倒入了嘴里,顺便用手一抹嘴,真是跟顾仁一模一样。 而绮罗现在知道自己拍顾仁手的习惯从哪来了,此时太君就已经一付抓狂的样子,拍了公爷的手,然后接过丫环的递过的热帕子,给公爷细细的擦了手。嘴里还会碎碎念,“多大岁数了,怎么就跟孩子一样呢。” 老公爷就一脸无奈,表示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是老太君自己有问题,那表情跟顾仁被迫用帕子擦手一样搞笑,这让绮罗很开心。 绮罗等着太君替老公爷擦完了,才过来给老公爷号脉,老公爷体质,其实在他这个年龄段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此时一边治疗着,却能起得来的原因。 “今天父亲就能全力照顾您了,所以可能又要辛苦了。”绮罗收了脉枕,笑盈盈的对老公爷说道。她纯粹故意的,表明,前一段父亲没功夫管他,所以才能让他过舒服的日子, “这姑娘笑得多好啊!看着就舒心。”老公爷转头对太君说道。 “是啊,是啊。笑得真好。”太君点点头,绮罗很少这么笑,显然,此时她的心情是非常之好的。和昨天的她比起来,此时的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肤色明亮而且光润,一看便知,这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她很幸福的。 “大郎那边如何了?”老爷子还是很关切长子的。 “很好,大奶奶在照顾,等皮肤好些了,过几天就能回家了。”绮罗笑着收了东西,准备回去陪父母早餐。 “绮娘,大郎……”老太君想想还是期待的看着绮罗。 “他中毒太深,能活着就很好了。”绮罗看了太君一眼,她太了解太君了,虽然没说完,但她也是知道太君想问什么的,于是,还是很明确的说道。 “没事、没事,谢谢你救了他。”老公爷忙拍拍老妻,轻轻叹息了一声,但很快,又笑道,“也好,这样,老大就能守在家里了,程家也该有个守门的儿子。” “大爷才智出众,不是跃马扬刀战沙场才是真英雄。”绮罗也对太君轻轻的说道,她真心的觉得老爷子说得对,也许这样,程平才是程家留得住的儿子,这多好,程家总归有个守着家门的儿子了。 太君轻轻的苦笑了一下,没说话。她此时担心的不仅是门风问题,而是长子的心态,从武将,一下子只能守家门时,他心情会如何?她何尝不知道,这对程家来说,未见得不是好事,只是明明是长子,却让弟弟们出门建功立业,就算真的继承了家业,他又该如何面对? “你是不是又发烧了?”绮罗盯着太君,虽然他们离得有点距离,但是她陪着太君快一辈子了,有时真不用靠近就能发现她的不同。她的手在不自觉的放到了冰冷的桌上,若是平时的太君不会这样,此时,她应该很燥,可是不愿意让人发现,于是,手会不由自主的去摸冰冷的东西,以降低自己的温度。 太公忙回头看向了老妻,伸手去摸太君的额头,不过一糙老爷们,真摸不出来,一脸的茫然。边上太君的贴身侍女桃红忙上前一步。 “正是、正是,一早太君便觉得身子沉,奴婢试着正有些发热的。不过太君说没事,奴婢正想请顾夫人给太君瞧瞧呢。” 绮罗真的一早心情不错的,结果现在又不好了,她真心的觉得她跟程家八字相冲了。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刚救完了程平,现在又轮到了太君,她欠了程家吗?明明是程家欠了她好不好。 可是再气,却也还是起身到太君身边,轻轻的抓过太君的手臂。不用号脉,就知道,还是老毛病。太君若是思虑过重,第二天一早就会有些低烧,说白了,就是又上火了。不管她,明天就得牙痛,后天,满嘴口疮。不过也不会再继续下去,只是会暴躁两天,等口疮下去了,牙痛消了,她人也就没事了。 绮罗真不想管她,可是却还是起身去厨房煮了一点白萝卜水。这个不用什么技术,把白萝卜洗净了,带皮切小块,放到水里煮开,再滚两三下,就可以起锅了。也不存在难不难喝的问题,反正,去心躁,倒是极好。也不费什么事,做好了,端出来递给了太君。 “什么?”太君看看清清的一碗水,闻着倒是有点萝卜的腥味,虽然不喜,却也没推开。 “太君若是以后还这样,用白萝卜带皮切块,煮水,略凉一点,调点蜂蜜。不用吃药了!”绮罗没答复太君,只是把方子告诉桃红。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就是觉得生气。自己已经不是程家的媳妇了,为什么这家人还是组团来跟找她的麻烦,麻烦比上一世还多,还没完没了。明明她已经嫁人了好不好?这些人非要逼得顾家休了自己才好吗? “段姐姐,你生气了。”程乐从外头进来,正好看到绮罗对桃红说话,脸还僵着。她已经知道,这就是二哥喜欢的姐姐,只不过这姐姐嫁别人了。不过这不耽误程乐喜欢她,长得这么美,性子又好,还救了父亲和大哥,她虽然有些觉得二哥很可怜,不过看段姐姐的相公对她极好的样子,于是也就释然了。她昨天其实挺羡慕的,有对她这么好的相公,当着那么多人,都肯抱着她,这该多幸福啊。所以此时,她对着绮罗,是满满的笑意,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没有,你母亲病了,你快带她回去。”绮罗对程乐干笑了一下,而突然看到程乐身后的程安和焦和时,她面色还是一僵。不是因为程安,而是因为边上的焦和。焦和是焦公的长子,焦公刚去世,所以此时焦和是一身纯黑的,头上发上束着麻。想来此时,他们一起送程乐过来看父兄的。 “都这么早?”顾仁终于出来了,他洗完澡去正房找绮罗,结果绮罗不在,他就想到,她一定出来了,忙出来看看,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了程安,他原本的好心情也没有了。 “怎么出来了?你穿少了。”绮罗回头看丈夫没穿斗篷,不禁皱了一下眉。 “叫你进去吃饭,大家吃过了吗?”顾仁舒服了,过来站在媳妇的身边。 “太君,老公爷,我们进去了,他还病着。”绮罗也不想再拖了,直接拉着顾仁准备进去。 “你相公?”老公爷还没正式见过顾仁,忙看了一眼,想了半天,纠结的说道,“看着挺实诚。” 绮罗‘噗’的笑了,显然老爷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夸他,只能说这个了。 “他这个还不错,谢老公爷赞赏。”绮罗对老公爷施了一礼,准备告退了。 顾仁看看绮罗笑颜如花的样子,又觉得挺高兴的,显然自己得到老公爷的赞赏,这让她很开心,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词。自己除了实诚,其实还有很多优点好不好。 “太君,回去吧!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绮罗还是不放心太君,对太君说道。 “正是,正是,你是太累了,以后不用这么来看我。”老公爷忙说道。 “知道了,我喝了萝卜水了,舒服多了。这孩子医术还不错,好像很对症。”太君笑着对公爷说道。 绮罗真是快疯了,她当然知道这有效果,因为这老太太吃啥都没效果,结果逼得她把所有能清火的食材,都试了一次好不好。拉着顾仁准备离开。 程乐很久没见过父亲了,跳着就准备扑进去了,然后华丽的裁倒了。程安、焦和都飞奔上前。然后太君和老公爷也爱女心切,也想上前扶,程乐很华丽的被四个人伸手去接,她努力想自己站稳,她也是学过武的,然后挣扎时,她倒到了边上的药几上了。 “我跟你们家有仇吗?一个个顺着来!”绮罗就眼看着她头上长了一个大大的包,还渗出了些血,她只能回来,除了检查那大包这外,还看了一下,她的脉相,知道没事了,才对程乐吼了出来。 “段绮罗!”段鼎等不下去了,出来看看。结果看到的是,女儿没给伤者包扎,却吼着那个伤者。这在段鼎医者人生之中,是不可想象的。一个医者,是不可以拒绝病人的。rs 第八章 反抗 第一更 “爹,她没事,包一下就好了。”绮罗唤来小童,拿了药包,轻敲了程乐一下,吐了一口气,给程乐包了头,“以后别这样了,真的觉得要摔了,不要乱使劲,往前再走两步。要学会放软身段,明白吗。” “姐,好疼!”程乐泪啊,她也常受伤的,不过第一次,包扎这么疼。 “不痛你记不住。”绮罗真是被她气死了,轻拍了她的手一下,不疼才怪,绮罗用的是她新做的止血散,除了能止血,最好的是收口极快。就是特别的疼,药箱里还有别的止血散,敷上去,会没那么疼,但绮罗选了新的。包好了,轻轻的抬头看了焦和一眼,最终还是起身了,拉着顾仁飞快的逃回了后宅。 绮罗真的不想跟程家人再扯上关系了,一个个的接着病,接着伤,接着要生要死,为什么非要在她的面前,她不想跟这家人再有关系。为什么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成了奢望?他们之间的联系反而越来越深了。 想到焦和那年轻、满是忧虑的脸,绮罗的心再次抽疼了一下。焦和与程乐同岁,此时还是十四岁的少年。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焦家虽说是程家的家臣,但程老公爷一直当焦公是兄弟,焦和在程家也是被当成子侄一般教养长大,俩家是有默契的。上一世,这一仗,老公爷和焦公一齐殉国。三年后,老太君为他们举行了婚礼。成亲那天,程乐的快乐就好像就在昨天。程乐嫁给了羞涩、内敛的焦和。那天的婚礼,她远远的看着焦和那年轻却满是幸福快乐的脸。那时,她真心的替程乐感觉着幸福,因为那种幸福,真的是可以传染的。 他们真的很幸福,那种幸福、快乐却只持续了一年。然后焦和跟着程喜去了边关,他要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战士,这是焦家的使命。再然后,跟程家所有的女人一样,程乐也成了寡妇。 虽然后来,程乐努力的想活着,最终,还是年纪轻轻的去世了。绮罗给她梳了最后一次头,她竟然那时都有了白发。那时,绮罗才知道,程乐在焦和去了之后,努力笑在人前。她也安慰过绮罗,说她了解绮罗的想法,最爱的那个不在了,所以她会好好的活,看着那些兔崽子们去死,所以她会加油的。可是在绮罗看不见的地方,她应该也在不停的流着泪吧?这一世,焦公去了,结局还会一样吗? 焦和给了程乐人生最幸福的时候,因为太幸福了,于是她最终还是跟着去了。作为程家的女人,原来就是宿命的。她刚刚逃开,其实不是讨厌程乐,而是实在不能面对程乐的人生。一个她想改,却也改变不了的人生。焦和若是像程安一样背叛,也许她还能想办法去阻止,问题是焦和爱程乐与程乐爱他一般,所以怎么改?让焦和一生不入战场?那么,最终结局也许更差。所以人生真的没有对错,而是无尽的无可奈何。 而同一时刻,段鼎想跟老太君道歉时,程乐摸着脑袋,回头怔怔的看着母亲,“娘,姐姐跟你说的话一模一样。” “抱歉,程公爷,程夫人。小女只是……”段鼎从来就不是一个乐于听别人说话的人,他只是个古板的大夫,努力说自己该说的话。 “没事,想来程家人实在太多,天天来烦她,我是她也烦了。”程老公爷呵呵的笑着,轻轻的看了女儿一眼,“看看,你二哥、我、你大哥、你母亲、你,一个个顺着来,是挺烦的。” “也算是跟我们家有缘了。”太君笑了笑,“段大夫对不起,让绮娘这么累。” “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份,谈何辛苦?老夫人言重了。”段鼎轻轻的一点头,退了出去。 “看来绮娘要挨骂了。”太君笑着对老公爷说道。 “你啊,人家给你煮萝卜水喝,你还笑她。” “我挺喜欢这个孩子,心肠真好。”太君轻轻的说道。 “是啊,心肠好,才会边骂边救人,真是好孩子。”程公爷抬头看看程安,轻叹了一声。明明很烦程家人了,可是却一直被程家人烦。然后努力的救着程家的人,心肠是太好了吗? 程安站直了身子,沉默不语。可是脑子里也全是绮罗刚刚骂人样子,她得多烦自己啊?明明很烦了,可是还是会痛苦的给他们治疗。她得多生气啊,才会这样。可是明明很生气了了,可是却还是治了,他其实注意到了,他们一齐去接程乐时,其实绮罗也伸手过来了,不然她也不会第一时间给程乐检查有事没事了。 一个以为会是贞静娴雅的女子,其实脾气坏得不行,说不到两句话,就会给脸色;说错一句,她能马上拍桌子。所以说,自己爱的那个女人从来就没存在过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依然看到这样的她,还是移不开眼睛? 绮罗正如太君所想,吃饭时,被段鼎骂了一个半死。突然,她觉得其实被骂也没什么了,原来,很多事想通了,就真的没什么。她从小怕段鼎骂她,怕段鼎说她不成,怕段鼎觉得她因为不是男孩子,而失望。此时,竟然觉得没什么了。默默的吃自己的早餐,一直到最后一口吃完,看了丈夫一眼,他已经被骂得一口也吃不下了。不禁对他笑了起来,果然,在段鼎的阴影之下,真的是一辈子的事,明明挨骂的那个不是他。 “绮娘!”段大娘也吃不下了,好容易一家人聚一块儿吃个饭,生生的被段鼎弄得压抑起来,大家都没了食欲。想拉住段鼎,可是最终,没有。因为她明白,她越阻止,段鼎骂得越狠。 “爹!”绮罗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了段鼎,这是第一次,她正视父亲。 “知道错了吗?”段鼎厉声说道。 “不,我没错。”绮罗摇摇头,想了下,“虽然学医非我所愿,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行医。但是,但是我学得不错,我是个好大夫。” 段大夫真的要气疯了,什么叫学医非她所愿,就表示她是被迫学的,还说什么她学得还不错,是个好大夫!这个真是太狂妄了。 “你回去吧!”段大夫也不想多说什么,直接赶人,他可不想当着顾仁的面和女儿冲突。 “爹,我想说的是,我是好大夫,但好大夫也只有一双手,像程平那样的病人,那是没法子,总得尽全力。但是像刚刚程四小姐的小伤,明明小童都可以做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我?万一这会儿,有急症病人怎么办?”绮罗继续着。 “于是,在你看来,那些小病小痛就根本不必你这位大国手来医了?” “您常说,医者不能拒绝病人。还说,医得了病,治不了命。对我来说,我只救人命,治病这种小事,交给其它人做好了。医者要学会选择病人,当该拒绝时,就要拒绝。现在没事,无论大小伤者,能看就看,我明白,反正闲着也闲着。但真的一个撞破头,一个像程平那样身中剧毒的伤者,我会选给撞头的治。一个程平,用了我们三个人一个多月时间。而这一个月,若是京城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或者其它可治之病时,您还会给为了一个,放弃大多数人吗?我们是大夫,我们只有一双手,不是非要来者不拒的。”绮罗终于能对父亲说出自己埋藏心底里的话了。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因为她终于站在了与父亲同一的平台之上。 “所以在你看来,若是在治疗程平时,真的有很多病人上门,而那些病人是能治好的,你就会直接放弃掉程平?”段大夫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女儿说出的话。 “对,十条命跟一条命相比,我当然选多的,选相对好治的。因为他们能活着,能活得比较好。为程平一个人,牺牲很多人时,我不会算这个账。”绮罗平静的说道。 这是她在战场上最终学会的。太重的伤,她根本就只让人去清理伤口,让伤者舒服一点,而她却去救那些能救活的。什么医者不是神,治了病,治不了命。这个平时说说也许是对的,但在战场上绝对是错的。 那时,她们所有人的选择都是救那能救的,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也许救不活的人身上。因为救他们的功夫,她已经救了很多人了。那时,她就是跟死神比快罢了。所以她的理念早就改成了,她只救命,而不治病。 “你走吧!”段鼎面如死灰,女儿是他一生的骄傲,而最近,这种骄傲更甚从前,连柴波都夸绮罗是难得一见的医学奇才,夸他的教导得当,只可惜她不是男子。若是男子,新一代的神医就此出现,成就会超越他们俩。他也遗憾,可惜不是儿子,不过就算不是儿子又如何,顾仁还是男子呢,不是一样不成。他的女儿顶得过别人十个儿子。而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失败了,女儿学到了医术,却没学会他的医德。 “绮娘!”段大娘也觉得女儿跟父亲这么说话错了,不禁严厉起来。 “抱歉,爹,娘。”绮罗站起,拉起顾仁便走。 顾仁还没回过神来,这真的太帅了。虽然,他也不很同意绮罗的说法,事实上,这种说法,在医家来说,是太惊世骇俗了些。rs 第九章 恼人的亲戚 第二更 因为直接出来了,车还在套,他们就只能站在门口发呆。顾仁看她这样,又觉得有点心疼。这些日子,她真的瘦得厉害,也许她没生病,但是她真的为程平尽力了,真不是像岳父所想,她是没医德的,只是有些话,其实放在心里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 “为什么这么对岳父说话?”顾仁轻叹了一声。 “错了吗?”绮罗盯着丈夫。 “你只是来帮忙的,就算在长春堂,你也没什么机会面对救命与治病的问题。所以何苦呢?!”顾仁是生意人,他此时不得不用生意人的角度来想这件事。他喜欢绮罗,很喜欢,而且是越来越喜欢,小时候那个可怜无助的绮罗,现在这个无比强大的绮罗,他都喜欢,但是,再喜欢,却不代表着,他同意她这么冲动,并且不顾后果。 绮罗一怔,是啊,她已经不是段军医了,军医与普通的市井名医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更何况这是京城,名医遍地,他们真的没什么机会面对着大规模的病人,所以认真的对待每一个来求诊的病人或伤者,就是医生的王道,她真的错了。可是现在让她进去跟父亲道歉,她还真的拉不下面子。只能瞪着顾仁。 “要我道歉吗?”她咬着唇,看看门里的方向。 “算了,明后来,我们回来看程家老少时,再说吧。”顾仁无奈,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习惯道歉的主,于是只有算了,想着,要不要回头送点礼物给岳父母,替她道歉。 车刚到,段大娘和丫头抱着大包小包出来了,掐了绮罗一下,对顾仁笑着,“这是给亲家公,亲家母的,绮娘在家帮忙,这么久都没能在公婆膝下伺候,真是对不住亲家公,亲家母啊!宏毅,你替我跟你爹娘道歉,说家里忙过这阵儿,就登门道歉。” “看成您说的,绮娘又不是做坏事,她也是救人。对了,您跟岳父说说,绮娘是太累了,刚刚那些话,她无心的。” “知道,知道,天下哪有跟置气的父母,快回去吧。”段大娘又忍不住掐了绮罗一下,但还是笑容满面的对女婿说道。 “您跟爹说,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只要我有空。”绮罗忍着痛,老实的跟母亲说道。 “知道了,下回……算了算了,快走吧。”段大娘真的对女儿跟对女婿完全不同。跟赶苍蝇一样,对她说道。 回去的车上,绮罗还是不开心,她其实没法开心得起来,一时冲动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回头怎么见父亲啊!想想就觉得后悔了。她是不是把自己上一世想得太多了,更讨厌的是,她不但把上一世的自怨自哀带来了,还把上一世的辉煌与荣耀一齐带来了。她已经不是名动军界的段军医了,她只是长春堂的宗妇,她该习惯自己平凡的人生。 顾仁看着绮罗,“你其实是真的这么想的吧?” “真的,当然爹的做法也没错,他从来就是一对一的,反正京城大夫多得很,在看不见的地方,他没救到是正常的。反正他也看不见。不过当同一时刻,同时涌入大批的病人,伤者时,医者的决绝很重要。一个,还是十个?用一个月来治一个人,太奢侈了。”绮罗轻叹了一声。 “一个大夫没有机会同时面对那么多病人,所以努力治好面前的病人,就是医者的仁心。”顾仁摇头。 “是啊!”绮罗笑了,是啊,他们都没做过军医,他们没有机会面对成千上万的伤者,他们理解不了她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所以,父亲不算错,当然,她也不算错。只是她再也没机会去面对了,自己还是冲动了。摇摇头,看向了窗外。她突然有点想念战场了,原来自己是属于那里的。 “先回铺子吧!”顾仁说道。 “当然不行,先回家。”绮罗忙收回了眼睛,急急的阻止着。 “是啊,该先回家的,爹娘等着呢!”顾仁笑了,他只是没话找话罢了,想想,看着她,“其实你喜欢程家的人,只是不太喜欢程安,对不对?” 顾仁其实想问很久了,这一个多月,他一直跟随着绮罗,绮罗对老太君,对程公爷,对程平,程乐,卢氏,她其实不经意间,都会流露出亲近的意味,他们交流无障碍,而有时,程平、老太君都会不经意的叫绮罗为‘绮娘’的。而绮罗对他们有时不耐烦时,更像是在撒娇。就像刚刚,她怒斥程乐时,她其实更像是程家人。 “我对谁都这样,也许我根本就成不了一个好大夫吧!”绮罗回避了这个问题,她对程家人真是特别的吗?好一会儿,“我喜欢太君,觉得她挺不容易的,一家子,现在就靠她一个人撑着。程平也不错,你知道吗,那毒是很厉害的。缘于中土,被阿士亚带到了鞍然,这种毒最可怕的是,开始时让人无从查觉,等真的发现了,就无药可医。然后伤者能清醒的体会到身体里每一点变化。就像看着自己一点点的腐朽下去,然后看着身边的人无力挽救自己,临死都不能闭上眼睛。我跟他说了,问要不要让他睡着,至少,那样,他的痛苦能少一点,他拒绝了。所以别看他文质彬彬的,但真的,他比程安像一个战士。真是可惜了。” 想到这儿,她又长叹了一声,老公爷、程平,虽然受到了朝庭的封赏,但是,他们的军事生涯就此结束,虽说以受伤过重退出,比战败退出好听一点,但是程家荣誉受损是必然的。 程家现在只能扶持程安和程喜。程安显然此时还没找到状态,而程喜,十八年的相处,她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站在一个旁观者的心态来看,太君那么大岁数了,每年一入秋就去边关,给他守关。所以显然,他在军事素养和其它的方面,还是略逊兄长一筹的。想想,老太君似乎跟上一世一样,依然没有一个停歇的时候。 “国公府第,怎么着,也比我们强吧!”顾仁轻拍了她一下,他看得出,绮罗是真为太君在担忧着。心里略有不满,他们一介平民,为堂堂的国公府担忧,传出去就是笑话了。 “唉,你错了,他们走错一步,死都不算是最差的结局。”绮罗摇摇头,对顾仁笑了,“所以我们其实也挺好,不愁吃穿,我们也有手艺,除了你们家亲戚烦点,几乎就没什么缺点了。” 顾仁喷笑,又拍了她一下,什么叫‘你们家亲戚’,那也是她的家好不好,虽说,那些亲戚是很烦,还不是一般的烦。等他们一到家,一准先见到他们。 顾家和顾仁想的一样,绮罗一回家,就被团团的围住,收到消息的顾二叔一家,顾姑姑一家赶了过来,在绮罗还来不及面对公婆,就得面对这些亲戚。于是,她狠狠的看了顾仁一眼,顾仁只是望天。 “宗妇,你知不知道,程家战败,圣上若不是看程家父子重伤,只怕就是雷霆之怒了。如今仁心堂摆明了支持程家,你让长春堂如何自处?”顾二叔一看到绮罗就大吼起来,就好像他是宗主一般。 绮罗心情其实是有些沉重的,虽说是跟父亲顶嘴,那一刻是很爽的,可是事后,马上就后悔了,那是亲爹,而且也是她越来越尊重的导师,就算让母亲代为道歉了,她其实心情也是很差的,路上又跟顾仁谈了一下程家,显然顾仁在吃程家的醋了,她嫁的是顾仁,她现在是顾仁的妻,她不能让自己的上一世影响到这一世,正是心情如此复杂的时候,顾二叔跳了出来。 说实话,绮罗知道自己的脾气其实真不算好。想想看,上一世,她是无可奈何,于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等着程安一撩拨,她马上就跟父母决裂,嫁入了程家。所以说了,她的性子从来就没改过。只是有个沉寂外表做假像,让人觉得她是个温婉的小女子罢了。不过她觉得很奇怪的是,那个二叔都看她发过多少次火了,竟然还跳出来找骂,这个人有病吗? “进屋吧!”顾仁忍着笑,扶着绮罗。虽说一早知道,但是真的看到他们这样,顾仁还是觉得好笑,他的想法其实跟绮罗一样,他真不觉得这些人是对手,只是苍蝇是没什么杀伤力,可是架不住它们烦啊!天天这么在跟着嗡嗡的,打不死,弄不走,果然是无敌的烦啊。 顾老爷和顾太太看了儿子、媳妇一眼,又瞟了顾二叔,顾姑姑他们两家人,只能望天了,他们也觉得郁闷了,为什么自己家里一丁点事,他们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马上过来添堵,连他们一家人想好好坐下说说话都不成,这算是什么事啊。 进了屋,绮罗心态平和了一点,她也懒得搭理这些人,和顾仁一块向顾老爷夫妇拜倒,绮罗赶紧跟顾老爷和顾太太说道,“媳妇回来晚了,请公婆恕罪。”rs 第十章 逼人发火 “回来就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顾老爷点头微笑,他也去看过他们,跟柴御医总算也搭上了话,老爷子感动万分,他可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他自然不会请求柴御医给他们行什么方便,但是,绮罗着了柴御医的眼,儿子也在他那儿挂了号,以后真的有事,人家第一个当然想的是他们了,这真是意外的惊喜了。所以,此时,他看到绮罗,就跟看到亲女儿一般,百般的顺眼。 “真是可怜啊,脸都瘦没了。顾甲家的,准备些大奶奶喜欢的菜,给大奶奶好好补补。”顾太太很简单,二叔他们讨厌的,她就喜欢。虽然也不太高兴媳妇一回娘家就一个月,还把儿子也勾搭去了,但是也明白,那是在做正经事,他们抢救程大爷的事,快成段子了,在京中广为传播,救了这么久,今天才回来,无时不刻的表明,程家大爷的情况有多么的凶险。想想,救人一命还比造七级浮屠来得功德巨大呢,于是忙让管家准备吃食。 “宗妇,不是说程老爷子和程大爷好多了吗?赶快让他们离开仁心堂。谁不知道仁心堂跟长春堂是亲家,你们自己没什么,干什么要连累我们?”顾二叔鼻子都快气歪了,吼着。 绮罗起身看了一眼顾义,顾义低下头,显然,此时,他应该是支持他父亲的。 她再看看柳大夫一家,柳姑姑倒是马上咐和了一声,“二哥这回说得对,我出门应酬,人家也是说这个呢。说圣上现在不发作,不代表将来不发作,我们现在跟程家打得火热,将来说不得会受连累的。” 顾姑姑现在可不是站在顾二叔的那边,她是出门应酬,听到一些话,只是这些日子绮罗没回来,于是想说都没地说去,现在一听程家的老大被救活了,宗妇终于可以回家了,忙拉着丈夫和女儿一块过来,打听一下消息。 “那你们又待如何?”顾老爷现在有点明白儿子媳妇为什么那表情了,跟这些个白痴们,还真的无话可说了。 “您不说说她?”顾姑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赶走程公爷,好像不太好,那是仁心堂的事,让宗妇别管事了,那个程家的病都好了,宗妇才回来的,现在说那个好像也没什么用,只能讷讷的说道。 “噗!”绮罗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还以为他们准备把自己怎么着呢,合着就是让公公说说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打个脸,你们全部总动员,她是该说他们善良,还是说他们白痴呢? 顾仁再轻拍了妻子一下,私下里他们亲密无间时,他是见过她这么调皮的一面,不过这面,他可不想让她给别人看。 其它人则呆了,主要是都知道宗妇脾气不怎么好, 他们以为此时宗妇会跟之前一样大发雷霆,结果宗妇竟然笑了,而顾仁竟然不管她,只是安抚的拍一下,这算什么?顾老爷怎么说也是大家长,瞧他们不起,他们也认了,结果这两小的,竟敢也瞧不起他们。顾二叔和顾姑姑同一时间觉得有些怒了,或者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你笑什么?”顾二叔指着绮罗的手都在颤抖了。 “没事!”绮罗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拿起刚送上的茶碗,慢慢的慢慢的饮啜着蜜蜂茶,天干冷得很,此时喝这个最是清润,看来顾甲家的对自己的喜好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做得很好。 “大哥……” “好了,你就是想说让亲家把程家人送走,如若不然呢?”顾大夫也不想为那点小事纠缠,直接步回正题。 顾二叔还没来得及说话,绮罗放下了茶碗。 “我爹和我都是大夫,仁心堂开馆以来,从来就没赶出过一个真的有病的病人。我爹不会这么做,我也不会。如果二叔怕被我连累,要么二叔离开,要么我离开。”绮罗清清嗓子,冷淡的看着顾二叔。 “多喝几口,一早就没看你喝过水。”顾仁看茶碗里还有大半碗,皱了一下眉,把茶碗再放回绮罗的手中,让她再喝点。前一个月,她怕更衣,于是根本少吃少喝,加之少眠才会瘦成这样,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的补养一下,自然关切她的饮食的。 “仁儿!”顾二叔从顾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们自然不会让绮罗走了,自己再逼下去,该走的就是自己了。 “二叔,那得程老公爷和程伯爷。还让我再说一次吗?”顾仁看绮罗开始又喝了,才回头看向顾二叔,看似轻描淡写,但是目光犀利。 “老二,不如你去学着钓鱼养花吧,铺子的事,既然已经交出来了,你就别瞎操心了,有那工夫,不如好好的去给义儿寻一门亲,义儿也不小了,挑人,过礼,也不是那么容易。”顾老爷呵呵的一笑,但言语之中不乏凉意。 绮罗当什么也没听见,专心至致的喝着自己的蜜蜂茶,就好像她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碗茶了。 “这是说我多事吗?大哥、大嫂,你们就这么纵容宗妇吗?”二叔一付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觉得救人没什么,只是大嫂天天混在男人堆里,又是给人针炙,又是摸骨的,这个好吗?”宜兰插嘴。 本来绮罗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是安静坐着,安心的喝自己的茶。反正公公和丈夫都是醒目的人,她也懒得跟他们置气,再说以她对这些人的了解,他们且闹腾了,她也就等着他们自己闹腾完算了,自己毕竟是外人,人家才是亲人。结果竟然由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少女冒出这样的话,她就不得不抬头了。 “柳姑父,你现在住的宅子是宗家的,请马上搬走。”绮罗不管宜兰,直接看向了柳大夫。 “你凭什么这么说?这是老太太让我们住的。”柳姑姑几乎要冲上来撕打绮罗了。顾仁,顾义一齐上前拦住,绮罗动也没动,看向了顾老爷。 “公公,柳姑父一家住在宗家是为了孝顺先老太太,本来住与不住,都不是问题,反正家里有地方。不过,表姑娘若是住在宗家,她一言一行其实也是代表着宗家。人家不会说她是姓柳的,而会说,这是长春堂的家教。趁没事之前,还是分开吧!”绮罗沉寂的跟顾老爷解释着。 顾老爷脸也黑着,宜兰刚刚的话,实在太不适合了,一个闺阁少女,这样的话传出去,除了让人说她有失教养之外,更麻烦的是,正如刚刚绮罗说的,人家不会说柳家没家教,而会说长春堂没有家教。 “大哥,我回家一定好好管教,一定好好管教。”柳大夫回头打了女儿一个巴掌,马上对着顾老爷求着情,那表情都要哭了。 顾老爷看柳大夫的样子,觉得有点为难,毕竟柳大夫虽说没用了点,但是人不是坏人,这些年,他也觉得挺对不住柳大夫的,毕竟自己的妹妹什么德性了。于是本想教训两句,就算了。毕竟他也真的不好把母亲做的决定,就这么轻易的推翻掉的。 “大哥,娘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自己媳妇不检点,凭什么发作我女儿……” “明天之前,我要看到你把院子腾出来。”顾老爷指着妹妹,没有发火,只是沉声说道,了解顾老爷的都知道,越是这样,越不能改变他的决定,顾老爷转向了顾二叔,“你呢?还想留下吗?” 顾二叔想争辩什么,直接被顾二婶和顾义拉着出去了。没法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的房子也是属于宗宅的,也是老太太因为舍不得子女离得远了,于是让他们先住着,但是为了不影响长房,于是加了院门,加了围墙,各为一体,再怎么着,却也不能改变所有权的问题。只要现在的宗主一声令下,他们也得卷铺盖离开。 “大哥!”顾姑姑当然不会走,她有自己的房子,但是住在宗家,正如刚刚绮罗说的,他们出门处处以长春堂为牌子的,若没有长春堂这块牌子,谁会搭理他们? “刚刚仁儿的话你们听到没?就算兵败了,人家还是程公爷、程伯爷,你是谁?我们长春堂在京城药铺里,算不错,可是在这些权贵眼里,我们就是地底下的蚂蚁。人家踩你,都会嫌脏了他们的鞋。蠢货,你以为你们是在往宗妇的身上泼脏水吗?程家若听到这样的话,你以为谁能保得住她。快走吧,我们家养不起这样的惹货精,你们要生要死,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扯上长春堂。”顾老爷厉声对顾姑姑说道。 “大哥,宜兰知道错了,她不敢了,请放过我们。”柳大夫跪倒在地,满头的大汗。 “来人,请柳姑爷他们回去,明天你们派些人去帮忙。警醒一点,别让姑太太拉了东西。当然,宗宅的东西是宗族的,记得收回。”顾老爷根本就不会再反复了,直接拂袖而去。不给他们再求情的机会了。rs 第十一章 要求 “大嫂,我错了,求您别赶我们走,我爹娘年纪大了,受不得折腾啊!”宜兰倒是精乖的,马上扑上来向绮罗求情,绮罗盯着这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倒别有一翻精致。不过,她当上位者习惯了,若谁都在她面前哭一鼻子,乱求情,她就答应,她就啥也不用干了。只能笑了一下,看向了顾仁。 “爹决定的事,大家都不能反对。再说,老太太在世之时,就已经分了家,姑姑也有自己的嫁妆,我记得嫁妆里也有宅子的,这里是宗宅,原本就不该让姑姑住的。”顾仁忙说道。 “让我走也成,把原先金创药的方子给我!”顾姑姑看顾老爷走了,她也不嚎了,直接狠狠的对顾仁说道。 金创药是之前长春堂止血散的名字,因为绮罗陪嫁了止血散,金创药现在在长春堂产量极少,几乎要被弃用了。不过就算是全面的弃用,这个方子也不是顾仁说能给,就给得了的,药方是一族的事,就算是顾老爷,其实也不可能作得了主的。 “姑姑!”顾仁真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个还真的让人无语了。 “让我走就得给我方子,我还等着这方子给宜兰做陪嫁呢!”顾姑姑一付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让父亲开长老会吧!”顾仁只能这么说道。 “不给我方子,我是不会搬的。”顾姑姑拉着女儿昂首走了出去。 “姑父,能问问,姑姑给宜兰是不是找好了人家?”绮罗想想,看向了还趴在地上的柳姑父。 “快劝劝吧,她也不知道在哪认识了庆和堂的夫人,说什么让宜兰去他们家做什么当家少夫人,条件就是陪嫁一个长春堂的药方。今天其实她就是来跟大哥说这个的,不过……唉,不能给药方,人家哪是要宜兰,人家是要药方的。万一将来那药方给他们带不来利益,宜兰又怎么过日子。人家开口就得说,若不是你们陪嫁药方,我们家才不要你呢。你们姑姑真的疯了,一定要阻止她啊!”柳姑父说得一把泪,显然,此时,他真的快疯了。柳姑父对惟一的女儿还是全心全意的,所以此时,他真的想要阻止。 现在绮罗终于明白,为什么柳姑父坚定不肯搬家了,若不搬家,至少顾姑姑还得看着顾老爷的脸色,有些话,她还是会听顾老爷的,可是真的搬走了,就真的没人能阻止她了。可是问题在这儿,谁又能真的帮了谁一辈子?就算顾老爷肯照顾顾姑姑一生一世,那么顾仁肯不肯照顾宜兰一生一世呢?就算顾仁肯,也得自己肯吧?她很清楚的知道,她对于曾经觊觎过自己丈夫的女子,绝对没这么好心。 顾老爷没回家吃午饭,到了晚饭时,听顾仁说了顾姑姑的条件,顾老爷差点没晕过去。 “绮娘,你怎么看?”顾老爷定定神。 “其实给不给也无所谓,主要是,那药方是老祖留下的,真的给了,只怕会留下不孝的名声;再就是,若是给真方,他们很容易从这个方子里,推论出老祖用药的习惯,长春堂老祖留下的其它药方就危亦了。不过若是公公心疼表姑娘,媳妇倒是能做一个药效和味道差不多的出来给他们,不过,这真的对表姑娘好吗?” 绮罗迟疑了一下,一个药方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她一早就跟顾仁说过,她不在意顾家的药方,她其实看到实物,就能做个差不多的出来,所以这些药方对她没什么用。若是能为宜兰的幸福,她不介意做一个出来,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可是问题是,这能给她带来幸福吗?她再不喜欢宜兰,却也不能看着她入火坑而不管不是。 庆和堂在京中药铺中也算一号,这一号的名声怎么来的,是让人很不好形容的。一般药铺要打出名堂,一是要有好药,二是要有好医。 看仁心堂就是医馆取胜,他们家的风湿丸也是极出名的,京中无人不知,所以仁心堂虽然不大,但是名声却不小。 而长春堂是百年老店,刚刚绮罗说的老祖,就是顾家在京中建立家门的第一代宗主,前朝做过御医的。现在顾家药方之中的七成都来自于他。所以就算是这一代,长春堂虽无名医了,但是店老,药好,历史悠久,深得京中百姓的信任。 而到了庆和堂,就不好说了。庆和堂的东主是在别处赚了点钱,于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开起了药铺,并没有什么根基。他们是财雄势大,倒是请过几个名医坐堂,其中最出名的,据说是当过太医的,但是那位太医运气不佳,诊病时,出了错,然后病人死在庆和堂,当时这事闹得极大,庆和堂若不是东主有钱,只怕也挨不过。太医的光环去了,其它人,也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而关于药,一个新成立的药铺,家主又不是懂药的,他们哪有什么成药方,就算是在医书之上做的几个成药方,基本上,同类的,市面上各家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谁会买他们的。 所以其实,他们家刚开张时,行内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家是东主砸钱的玩艺,最终一定开不下去的。结果那家东主虽然不懂得医和药,但是人家是正尔八经的生意人,人家马上调整了策略,他们家的药价都是行会定价的最低标准。一味药,哪怕只便宜一文钱,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都觉得占了大便宜,于是,庆和堂一下子就在京城里站稳了脚根。很多百姓都是拿着别人家的药方,山高远长的去他们家抓药。所以这时,就不得不说,行会是个好地方了。若真的打起价格战来,到最后,只怕也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所以说,庆和堂说什么劣迹,还真没有。可是就是他们把手伸到长春堂,就让大家都不太舒服了。让绮罗不禁要想,原本就是不差钱的主,开药铺不过是玩艺儿,她绝对相信,他们另有发财的门道。现在特意把当家少夫人的位置让出来,就是为了一个被长春堂弃用的金创药配方,绮罗怎么着都不会信的。所以她把可能性一说,顺便说了一下应对之法。 “你能做?”顾老爷不忙着生气了,而是震惊了。 “爹,您放心,她这样的,满京城不多。况且,真的能做的,人家也不稀罕咱们家的药方了。”顾仁怕父亲受刺激,急忙说道。 现在他也明白,绮罗对想学药的族人,都不怎么在意的原由。对他们这些真的学透的人来说,他们站的角度都不同。他们站在顶尖上,于是下面的人,就变得可笑了。所以她从来就不打听顾家的药方,所以,她也不介意用自己的理解再做一套出来,给宜兰当陪嫁,反正也不是真的,当然,也不算是假的。她说了药效和味道都差不多,只是因为那是她仿制的,人家从这个药方里,也找不出老祖的个人习惯,推测不出其它的方子的原貌罢了。但是这些药方,对长春堂的打击不大,因为人家还是更信长春堂这三个字,到时只要说,那是仿的,不是长春堂的方子,一切就齐活了。 “你姑姑这人怎么这么大岁数,不长脑子呢?”顾老爷也学过,顾仁一提就明白,儿媳妇不在意,只是觉得这事透着就让人恶心,真的成了,那宜兰算什么?人家是陪嫁药方,他们家是为了药方,只能接受一个人。传出去,连带着长春堂都没面子了。 “宗族不会答应的,到时,你姑姑也走不成了。”顾太太显然很遗憾了。原本以为终于摆脱他们了,现在等于空欢喜一场,顾太太哪能不失望。 “宜兰的性子,真出去了,也麻烦……”绮罗没说下去,其实现在她也后悔白天说要赶他们出去的话了。基本上,顾姑姑一家属于那种容易惹祸的主。真的赶出去了,他们也还是长春堂的人。顾老爷能说跟妹妹断绝关系吗?真惹出事来,扫尾的还不是她们。所以想想,放在身边,只怕还能影响小点。 顾老爷和顾仁也都松了一口气,真的绮罗坚持让他们走,他们还真不好反对,因为这是宗妇的要求,即使是宗主,也不好反对的。现在绮罗松了口,他们也就能就坡下驴了。他们想法其实和绮罗一样,既然我们没法切割,你们还是在我们的眼皮下面好了。 宗族会议还是要开,总得让顾姑姑知道她提的要求有多么离谱,连带着顾二叔和顾义也被列席了。结果他们一听顾姑姑的要求,顾二叔都不淡定了,跳着脚直抖,“你猪脑子啊?这种条件,你也敢答应?你有什么资格答应?这方子有你的份吗?” “你们不是有新方了吗?旧的又不用了,为什么不能给我?明明你们不要了,还不便宜自己人?”顾姑姑越发觉得自己有理了,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啊。rs 第十二章 宗族会议 一更 “侄女儿,且不说这方子,有没有嫁出去闺女的份儿。就单说方子,老祖传下的规矩就是,哪怕有了新方,旧方无用了,也得就地烧了,不许示人。知道为什么吗?一医一方,方子透着的是大夫心血,有心人便能从一方之中,推测出其它药方的剂量,于是,其它的方子就做不到保密了。现在你还想要吗?”一位族老说道。他不懂药,但是他知道祖训。 “他们家有这能力,怎么还会要我们的?”这点顾姑姑脑子倒不慢了,马上反驳着。 “他们家没这能力,万一有那有心人呢?姑姑,就算是为了表妹,这事也不能答应。若是您为了表妹好,宁可找那穷书生,助他上进。成了,表妹就是官太太;不成,养着,也不敢对表妹如何。万万比这事靠谱。”顾义皱眉提议着。 绮罗点头,听了这么半天,就这句话最中肯,而且真心的是百分百的为宜兰考虑的。这才是亲表哥,自己万万不会这么想的,不是想不到,而是不会费心去那么想。回头看了顾仁一眼,他抿着嘴装哑巴,反正打死不开口。绮罗笑了,她越来越欣赏顾仁了。 想想自己果然不是那脾气好的人,她不喜欢宜兰,所以她也不会真的为宜兰考虑。她说她可以帮宜兰写新的药方,其实也是看着公公的面子,反正当送菩萨,早送早好。当然若是公公没那意思,她就当没说过。 现在看到顾仁淡然的样子,她就觉得很开心。若真的谁的事都管,不得忙死。所以无论做家主,还是做大夫,取舍都是必须的,啥时候都要学会适时的隐藏自己。 顾仁看绮罗对他笑着,也跟着笑了。不过绮罗的笑顾姑姑没注意到,但是看到顾仁笑了,就气炸了。 “仁儿,你就这么看着你表妹去死吗?”顾姑姑尖叫着。 顾仁不说话其实也是知道,这事他不能说话,因为说什么都是错了。同意,家族不会饶了他;就不同意,于是他就成了薄情寡义之人。他忙清清嗓子。 “侄儿笑是觉得二弟说得中肯,这正是我想说的。一个废弃的药方不算什么,实在不成,让我岳父略改几味药,保证味道,药效相同即可。只是正如二弟说的,这样对表妹好吗?人家要药方还是要表妹?今天给了一个,回头表妹嫁过去,说过得不好,然后呢?您再回来要,我们再给?如果一但不给,表妹怎么在那家过下去?正是为了表妹,才不能给,我们家金贵的女儿,怎么着也不能被外人作贱了。老太太在生时,为姑姑挑选夫婿,不也是这般考虑的吗?姑姑若是真心疼爱表妹,这才是正理啊。”顾仁说得入情入理,顺便把老太太扯了出来,表达了,我们不给不是舍不得,而是正是因为疼爱表妹才这么做的。 绮罗低下了头,她注意到顾仁把改药方的事推到了自己父亲那儿,显然,他不想让人知道,她是有这个能力的。这是为了保护她吗?也对,自己有这个能力的事,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为好。当初止血散,也是托在父亲的名下。 “今天你媳妇都想赶我们一家走,你现在说这假话,我还活着呢,若是我死了,你们早就翻脸了。”顾姑姑显然已经钻进了牛角尖,根本出不来。 “宗宅是大家的宗宅,不是我们一房的宗宅。我们现在住在里面,是因为公公是宗主,师兄是宗孙,我们的孩子要出生在这儿。这是宗家的体统。老太太在时,让二叔,姑姑一家住着,是因为老太太是上代宗妇,她有权让自己的子女住在宗宅里。但公公却没这个权利。”绮罗慢慢腾腾的放下手中的茶碗,抬起头。 这话不是她说的,是老太君在程家的宗族会议中说的。程家老家也有宗宅,程家在京中扎根,老家多少有些顾念不到,有利益自然就是觊觎,于是老太太说了类似的话,表明,她不是不让人住,而是这是宗家的体统,我让你们进去住了,那是不是说我们就让出了宗主的位置?如果这样,那么我们分宗好了。那时老公爷已经去了,程家就只程喜和程喜之子。为了子孙,老太君也不能退让的。于是那时,绮罗才知道一个不值钱的破宅子是代表了宗族的,此时顾姑姑在宗族会议上咄咄逼人,弄不好,他们宗家内讧,反而让人说他们这一房不容人了。 顾老爷和顾仁原本不想让这事闹开,此时顾姑姑不顾体统,让他们一时间都觉得颜面全无了,此时让绮罗挽回了来,顾老爷松了一口气,马上一脸无奈。 “当初老太太是舍不得子孙离远了,但是她在生之时,已经让二房分家。至于说妹妹是嫁到柳家,可不是入赘。就算是入赘,也没有说,让分家的子女住在宗宅里的。老太太当初分家时就说得很清楚,她活着,你们就可以住。现在老太太孝期都过了,不过我想着,你们也这么大了,会想,也就没开口。不过宗妇说得对,宗家的体统要维持,我不仅是你们的兄长,更是宗主。老二,妹妹,你们择日迁出宗宅吧。” 顾二叔怒视着绮罗,绮罗又低头专注自己的茶碗了。该说的,她说了,现在逼到这一步的,不是她,而是顾姑姑。不过她不由得叹息,现在顾姑姑迁出了宗宅,后面的事也就更难办了。庆和堂的想法都不知道,真的连成一气,后头有她头疼的。 这是宗族会议,族老们都在,此时顾老爷的话,再无转圜的余地了,人家自然也不会站在顾二叔和顾姑姑的那头说话。他们祖上也是次子,他们都不能住在宗宅里,自然也看不得顾二叔他们住了。连顾二叔他们都不能住,嫁出去的女儿,更不能住了。所以大家一致的叫着理当如此,完全不看顾二叔他们的脸了。 顾姑姑完败,指天骂地,完全的泼妇样子,而顾二叔一脸铁青,恶狠狠的盯着绮罗。而顾义在边上倒是有些茫然了。他们要搬出宗宅了,他们也是旁枝了。 回到内宅,顾二叔一家和顾姑姑一家自然还是要闹腾的,他们走是必然的,但是让他们这么走,却也是不可能的。他们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至少让他们带点什么走才对。 顾老爷倒没了刚刚在宗族会上的淡定,反而恶狠狠的盯向了他们。 “我欠你们的?”顾老爷狠盯着弟妹。他不管旁人,他只看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妹,“你千万另说自己一辈子受我压迫,我四岁就上山跟师父学艺,你在哪?我十五岁下山,在铺子里帮忙,你又在哪?当初娘要给你订亲,选的是永庆堂家的独女,想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偏说你不做上门女婿,于是跑到人家那儿大闹一场,永庆堂跟长春堂交恶,长春堂让出了通州的生意。然后再无一家敢跟我们家联姻。这就是你做的!好容易给你娶妻,生子。仁儿去仁心堂学艺,当时娘怎么说的,让义儿一块去。你说什么,你的义儿要读书,要光耀门楣。仁儿被他岳父打到手肿,咬着牙不哭,第二天接着去时。你的义儿专门请了西席,好吃好喝的供着;仁儿十二岁就回家帮忙,十五岁就独立出门做生意,你们父子在哪?这些年,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你们父子折腾。不要以为我是欠了你,若不是看娘的面子,你们我早轰了出去。没人不让你们学医学药,你们在药铺这么多年,连个药方都不会看,你真的以为只是因为你是老二,所以才拿不到这个位置吗?” 顾姑姑本想大哭的,看大哥这么发怒,一下子不敢哭了,生怕大哥把怒火转嫁到自己身上。 顾义盯着父亲,好一会儿,对顾老爷跪下,“大伯,容我们两天,等收拾了,立即搬离。” “你时运不济,不过你太过刚愎自用,自视过高。考一次,便再不肯去考了,回家帮忙。这些年,我也看着,你心没用在正道上。不过总算你比你父亲脑子强点,我也就算了,只望你能替他撑起你们这房,现在还是这话,你可以回来帮忙,想学什么,我还是支持,你也是顾家的子孙,我不会有所偏向。不过,你擦干净眼睛,把心摆正了,别被你那蠢货爹娘毁了一辈子。”顾老爷总算对顾义还没那么痛恨,说话虽然严厉,但是总的来说,却并没把他的差事给夺了。 顾义磕了一个头,去拉父母,顾二叔还想闹腾,但被顾义死死的拉住,顾二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义有些无奈,但是还是沉下心,对顾二婶身后的丫环吼道,“还愣着,扶太太回去。” 顾二婶被儿子吼得不敢再哭了,委委曲曲的被拉着走了,当然回身时,那怨毒的眼神却直射向了绮罗。绮罗没看见,她专心的煮着茶,就好像刚刚的闹腾,与她无关。而顾仁却看见了,不由自主的皱了一眉。 顾义看到顾仁的眉头,心内不由一急,拉着父亲退了一步,成功的挡住了母亲的视线,一家子颇有些狼狈的离开了。rs 第十三章 分化、整合 二更 柳大夫满头的汗,宗宅是不能住了,好在不给药方,庆和堂应该也就不会跟他们说亲了,只是…… “妹夫这些年无功也有劳,你该怎么做事还怎么做事,不过宜兰与庆和堂的婚事,我不赞同。这些年,你照顾妹妹,我和娘一直很感激你,放心,放心。”顾老爷对柳大夫果然和蔼多了,转头看向了妹妹,怒吼道,“你个猪脑子,非要在宗族会上说那个,原本我们说好了,你们继续住了,现在非逼着一拍两散,你这些年的饭吃到狗肚子里了?” 顾姑姑坐地上嚎了起来,“娘啊,娘啊,你去得太早啊!看看你最心疼的小女儿啊!” “别嚎了,你叫娘也没用,你自己做的事,你还想怎么办?你嫁妆的宅子不是不远吗?嚎什么!”顾老爷没好气的吼着,想想,“宜兰的婚事,我会斟酌,指着你这个猪脑子,女儿被卖了,你也只会帮人数钱。” 柳大夫现在不哭丧着脸了,马上一脸喜色,忙不迭的去扶妻子,“谢谢大哥,我们明天就搬,宜兰我也会请人回家好好教导,定不负大哥的期望。” “宜兰长得好,脑子也不坏,就是性子差一点。到时我也会补贴一点,定不会让她嫁得太难看。你若真疼她,真该请人好好教教规矩。”顾老爷点头。 顾姑姑也不嚎了,大哥出面寻亲,还说贴嫁妆,这本就比自己去贴脸找,靠谱得多,她也就不嚎了,抹了泪,站起来,“大哥,嫂子,我们回去了。” 柳大夫也哈着腰跟着顾老爷夫妇,顾仁和绮罗打了招呼,扶着妻子一块走了。 绮罗的茶也终于煮好了,倒好了,双手奉给了公婆。就好像刚刚真的只是煮了一壶茶,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顾老爷真的累了,默默的喝了碗里的茶,就起身离开了。 “没事没事,他不是生你的气。” 顾太太忙拍拍她的手,但是说完了,忙爬起来,追了过去。 绮罗看向了顾仁,顾仁也对她抱歉的一笑,“也许会怪你一会,但是,时间不会很长。” 绮罗也笑了,是啊,顾老爷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开心的,但是刚刚,她不得不说顾老爷真的很强大,明明这事是顾姑姑惹出来的,但是,首先,他骂走了二叔一家,然后反而对姑姑一家示了好,不得不说,老爷子深黯兵法之道。不过也是,如果这点事都处理不了,怎么做稳家主之位。 “想休了不贤惠的我吗?” “又胡说,不跟我去前头看看?”顾仁啐了她一下,他绝对相信父亲就算此时,也没有要休了绮罗的想法,他不过是一时难以面对天上的祖母罢了。但刚刚的发作,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其实也忍了二叔很久了,他一再的说,他不欠二叔的,相么,在父亲看来,其实是二叔欠了他的吧。 “公公说他不想做家主,但你想。”绮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顾仁想得到,她怎么会想不到。 四岁离开家,去山上受训,其实他是吃了很多的苦吧。想想父亲对自己的严苛,其实不难想像,其实父亲和公公从小也是受这种教育长大的。父亲是孤儿,于是他比公公有坚忍之心。但是换个角度,公公可是富家公子,想来四岁之前也是备受宠爱的,一下到了山上那种环境之中,那种落差,又没有亲人的抚慰,日子其实比后来的顾仁更加苦涩。 正是这样,公公对父亲反而比对二叔亲近,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俩最苦时,是一齐度过的,而那时,顾二叔却享受着双份的宠爱,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因为不是长子,于是他可以恣意的做自己,还能享受各种的特权,这些怎么能让顾老爷平衡。所以一切,其实早就埋下了因果。 “如果当初我坚持退亲,你会如何?”绮罗终于退不住问道。 “坚持?你想过退亲?”顾仁可是商人,马上盯着绮罗。 “是,我们几乎不认识呢!就那样成亲,想想看,不觉得冒险吗?”绮罗实话实说,她记忆里真没有顾仁。 顾仁的脸都抽抽了,被人遗忘,真的是件让人很痛苦的事,忍不住轻轻的敲了绮罗一下,表达了他的不满。 “好吧,我的错,我那时被爹关得很紧,那些师兄弟们,我真记不得了。”绮罗无奈的说道,但还是盯着丈夫,“那时我对你好吗?” 绮罗只能这么想了,也许自己无意做了什么,于是这位记在心里了,于是以为自己对他有情?也许是,不然他为何要跟自己十八年,不过自己有帮他这么大的忙吗?让他会想着跟自己十八年?还不离不弃。 “你记得几个师兄弟?”顾仁抱胸看着自己的小媳妇,一脸的气闷。 “一个也不记得,只知道他们都爱捣乱,然后他们捣乱,我挨罚。一直到爹不收徒弟了,我才总算好过点,总算没再被连累了。”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想想,抬头狐疑的盯着顾仁,“不会是,你捣乱,我替你挨罚了吧?” “哪有!”顾仁脸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下,但是坚定的否认了。绮罗大笑起来,不过想想又纳起闷来,自己可是替每一个师兄弟都挨过罚的,其它人怎么也没说出来报答一下? 顾仁也回过神来,“你替多少人挨过罚?” “几乎每一个,而且估计不止一次。”毕竟段鼎的徒弟也就那么几只,她可是一路被罚下来的,若是一直不犯错的,也不至于到现在段鼎惟一成功的徒弟就是自己了。所以,只能说,那些人每一个都在不停的犯错,犯错到段鼎忍无可忍,于是都赶了出去。 “对了,你是什么理由被爹赶出去的。”绮罗不禁好起奇来,如果爹说顾仁脉息不错,就是心软的话,这个算是段鼎对徒弟里不错的评价了,不敢开方比乱开方好,段鼎可以忍受一个胆小的徒弟,却绝对不会忍受一个狂妄的徒弟的,于是倒是好奇起来。 “定亲,他说定亲了,不能见面,于是我被赶了。”顾仁愤愤的说道,想想,若不是那时被赶,绮罗也不至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了。 “我们在那时就定亲了?”绮罗还真的吓了一跳。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准备过大礼时才知道自己定过亲。”这个绮罗倒真没撒谎,她上一世是和程安相爱,程安到家里提亲时,她才知道自己定过亲的。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誓死抗争了,若是早知道她是有主的,她万万不可能真的跟程安怎么着,从小受的教育也不可能让她在知道自己定过亲的情况之下,与外男相爱的。而等她知道时,她和程安已经情根深种,再也不能分开了。她那时想得很清楚,她爱着程安,万不可能再嫁别人。而这一世,一切其实提前了好多,就算这样,她其实对于嫁给顾仁也是满是迟疑,她当然不会再嫁程安,但是让她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嫁给顾仁,其实她也觉得别扭。若不是找不到理由,她真不会嫁。虽然现在看来,结果不错,顾仁真的是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良人。 “也许岳父是怕你知道有人要你,你就不学了,反正学会也不能当饭吃。”顾仁继续愤怒,顺便鄙视了一下绮罗。 绮罗笑了,想想点点头,表达同意这个观点。她都有人肯养了,干嘛还要学这些没用的,少受多少年的苦啊。她点完头,头上又挨了顾仁的一记。 不过夫妇之间,这么一调笑,倒是扫去了不少刚刚的阴霾。 “我小时就羡慕你,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站在小几上,就能很稳的把针扎进铜人里,从来就没抖过。远远的看着,就觉得很羡慕,有天,老太太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红豆糕,我带去仁心堂给你吃。你不要,我非要给你,结果,糕掉进药里了。然后师父大怒,你被罚不许吃饭。还要把药都收拾出来。我想跟师父坦白,你就抓着我,不让我说。晚上我给你送吃的,你就蹲在小炉边上守着药,盯着炉火发呆。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你还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吗?” “爹不听解释,说了不过是两个人一起被罚。”绮罗想也不想,轻轻叹息了一声,就算他说得这么仔细了,她还是想不起来,因为这种事每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所以她从来就不解释,一个被罚总好过两个一起被罚。不过侧头看看顾仁,看他盯着自己。 “我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不,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多说了一句,你说,你负责看药,却让红豆糕掉进药里,就是看守之责,一个医者,连自己的药都看不好,本就该罚的。所以我送你的点心,你碰也没碰过。” “所以那时,其实我还是小,比现在单纯多了。”绮罗轻叹了一声,其实她想说的是,原来小时,她其实也有肯说话的时候,不是一直沉默的。 “我当时觉得师父很可恶,把你逼成这样,于是我跟老太太说,我要娶你,我要保护你。”顾仁轻轻的拢拢绮罗的发端,又轻叹了一声,“现在看来,我做得不够好,家里这么多事,原本想给你像娘一样无忧的人生的,结果,我还是没能做到。” “想娶我,不是因为我帮过你,而是你觉得我很可怜。”绮罗觉得心里某一处,有点坍塌了。rs 第十四章 程家的谢礼 顾仁大笑起来,看到绮罗这样,他真心的觉得欢畅起来。因为从小那个永远没有表情的绮罗,现在越来越有人的气息,她越来越鲜活了。 “你希望我因为你帮过我,于是我想娶你?那想娶你的,应该一大堆了。”顾仁又轻敲了她一下。 绮罗想想也是,自己是期望被报恩好,还是期望着被可怜好?好像都不怎么好。只能气鼓鼓的看着丈夫,那表情让顾仁更加心动不已。若不是在房间之外,只怕他都想抱起她了。当然,他也没机会,因为外头说程家派人送礼来了。 “老爷子规矩你知道,小心挨打。”绮罗根本懒得出去,直接跟顾仁说,然后自己就回房去了。 顾仁想想也是,他当然知道段鼎是什么人,所以他敢收礼物,段鼎真的会翻脸的。 走出去了,结果竟然看到了程安,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都没了。但还是拱手上前,“程大人安。” “顾掌柜,程某奉家母之命,特来感谢顾夫人对家兄的救命之恩。”程安拱手说道。 “您客气了,拙荆只是给岳父帮点小忙,主要辛苦的是岳父和柴御医。”顾仁笑着拱了一下手,表示自己夫妇无功不受禄。 “礼物是家母亲自挑选的,段大夫和柴大夫那儿也有,请顾掌柜莫要客气。”程安再次一拱手,直接退了出去。跟程安一块来的人一下子都退得干净。让顾仁真是想客气都没法。 又不是东西少,能让顾仁塞回他手中,退回去,只能盯着那一抬礼物发呆,这么多,想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不然也不用送一抬了。不过送一抬的好处是,这一路都看到程家送礼给长春堂,以谢救命之恩,算是给了长春堂面子了。 让人把东西抬回了后堂,原本进去的顾老爷和顾太太都出来了,第一次收官家的礼物,有点失控是正常的。没法子,他们是卖药的,跟段大夫那当神医的,档次是不同。段家是订规矩,不收谢礼,而顾家真只有给官家送礼的,没有收过官家谢礼的。还说是程家二少,程将军亲自送来的,这个就太给面子了,让他们很有些受宠若惊之感,所以绮罗也被叫了出来,一块感受一下荣誉。她倒是没看其它,而是盯着最上面一个半旧的红色木匣发起怔来。 顾仁还没开礼物,看绮罗盯着那个小匣子,也就顺手打开。然后顾老爷和顾太太都抽了一口冷气,匣子是不大,可是里面却放了一朵金牡丹。 那与真的牡丹一般大小,纯金打成花瓣的形状,甚至连花蕊都打造得惟妙惟肖,并镶嵌着珠宝。这不仅是价值连成了,光那份工艺,经历了战火之下,能做出这么精致玩艺的老师傅也都不多了。所以这种东西,到了今时今日,其实真可以算是可遇不可求了。 “退了吧!收了,我都不用回家了。”绮罗轻轻合上了匣子。 顾大夫忙点头,段鼎的怪异脾气他也是知道的,而且这已经是段家的招牌了,万一绮罗收了,段鼎一定会生气的。况且,这种礼物也不好收的,中间还有一个柴御医,此时民间段家还是最好不要与有官家背景的柴御医有冲突才好。这回的救命之恩,是柴御医做的,而不是段家做的。 顾太太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唉,仁儿,你要是再坚持一会就好了,看看,这才叫脸面呢!” 顾仁脸黑了,刚才说了自己因为定亲而被赶出来,现在母亲却说再坚持一下。这个他说了算得了的吗? 而绮罗却并没有喷笑,她的脑子里还是那朵金牡丹,那是太君的陪嫁,当初卢氏和安澜郡主都想要,这对她们来说,这是太君对当家人的承认。但太君谁也没给。只是时常打开看看罢了。她是看熟了的。 太君倒是有次问过她,喜欢不喜欢。绮罗就笑,太君也笑,轻叹着。其实对绮罗来说,她就那么光看,倒也还行,但是这朵金牡丹其实是件头饰,一件很华贵的头饰,平日里她在家根本就用不着,出去的仗,就更用不着了。所以太君就是在说笑了,她知道绮罗从来就没想过要。绮罗后来才知道,这金牡丹是婚前老公爷为太君定做的,偷偷送于她,当作定情的信物。明面上这是陪嫁,但实际上,这个的意义远远大于陪嫁。现在老太君为什么会特意把这个送给自己? 不过反正不管什么,就算不是这种有着特殊意思的礼物,段家也有段家的规矩,她再怎么着,也不能破坏了父亲的规矩,倒了比较好拒绝。 顾仁想想,看到了一个点心匣子,打开看看,真的是点心,拿出来放在了绮罗的手上,然后让人把其它的收了,装车,他去程府拜见。 绮罗怔了一下,既然都不收了,留下匣子点心算什么。但是,马上,她明白了顾仁的意思,她不是柴御医,也不是父亲,他们不管收不收,他们是有那个江湖地位的。但是她是小辈,她收一盒点心,就是给程家面子,表示自己的诚惶诚恐。她还是习惯了做段将军,又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是顾家妇。 她对顾仁笑了一下,夸道,“还是师兄周到。” 顾仁得意了,赶紧让人装车,自己亲自送回。 顾老爷刚刚转了一圈,现在情绪好多了,想想,绮罗其实也没说什么,昨天她是答应了不赶他们走的,只是形势逼人罢了。现在看程家又大张旗鼓的送来了礼物,表明了长春堂又有名医了,这一切都表明了长春堂现在除了药之外,将又要以医道取胜时,顾老爷总算舒服了。 绮罗看看点心,双手捧给了公婆,这都是程家自己厨房做的特色点心,她虽然不怎么爱吃,不过她是熟悉的。但此时倒是警醒了,自己不是程家妇了,她是顾家的媳妇。只是奉上,却不多说什么。 “我和你婆婆不怎么爱吃点心。”顾老爷对她的态度还是赞赏的,不过这是人家送给她的,哪有公婆拿走的。 绮罗笑了,还是执意的放在了他们的面前,贴心的话,她不是不会说,只是这会儿,她还真的说不出口,她在两位老人身边大半年了,感情是有,但毕竟才半年,怎么说,也没有上一世与太君那种相依为命的感情,更何况,她与太君到后来,真不会说什么贴心的话了,她们之间已经不用客气了。 “这孩子,真是的。”顾太太开心了,她倒是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挺喜欢绮罗的,话不多,对长辈很尊重,当然,顾二叔和顾姑姑在顾太太看来,也不算是什么长辈。她当然不会承认,她现在的喜欢,是因为终于地把顾二叔,顾姑姑两家都赶了出去。她憋闷了二十年的气终于出了。 顾老爷伸手捻了一只桃花糕咬了一口,他挑这个,是因为觉得看着很漂亮,当然咬完了,就接过了绮罗递过的姜茶了。 现在哪来的桃花,这是四五月桃花盛开时采下花瓣,然后用蜜腌制了,到了冬天时,做成小点心。前提是,程家惟一的男人在边关了。意思就是,纯女主子的家里,厨子做得最好的,都是女主子们爱吃的,孩子爱吃的。这桃花糕就是太君喜欢的,而绮罗根本就不许太君多吃的,因为太甜了。现在看顾老爷那表情,她只能同情了,赶紧递上姜茶,这个放的是葱姜,加了一点盐,比较能去腻。 顾太太倒是挺喜欢的,她接过帮着老爷子吃了,准备再拿一块,绮罗忙让她试试另一种,有种枣泥馅的是公爷喜欢吃的,不甜,用的一半干枣一半果肉,非常有果香,而且非常清香。顾老爷也拿了一块,果然点点头,“这个好多了。” “嗯,我也觉得这个也好吃,不过那个桃花糕怎么做的,这么漂亮,又这么香甜?”顾太太还真喜欢了。 “不知道,各家应该有各家的秘方吧。”绮罗可不敢多说,只是干笑着。 “你不尝尝?” 顾太太注意到她一块也没动过。 她马上摇头,不管是太君喜欢的,还是老公爷喜欢的,反正她都不喜欢。她半夜用的点心都是青儿做的,要么是打个糖心蛋,放点葱花,点点香油,热热的喝上一碗,全身都暖和了。要么煮个面汤。反正什么时候,她都不怎么想吃这些甜腻腻的点心。 “程家要送公主和亲,想来很气闷吧!”喝了一口茶去了口中的甜腻,顾老爷又忧国忧民起来。 “那也是行军,只要行军就得准备药品,公公,我们是不是这些日子要准备起来?”绮罗之前没想到,现在公公一提,马上黑脸,又想骂程安了。能送礼过来,竟然没说签子的事,永远搞不清主次。送东西之前,麻烦能不能把正事说清楚。若是过几天,等他们想起来了,她上哪变药给他。这人怎么就不能靠谱一回。 “会给我们签子?”顾老爷眼睛一亮,马上就不忧国居民了。 “还是去鞍然,他们应该会要保心丸和解毒丸。回头我把方子给您。” “不,不!”顾老爷马上摆手,左右看看,再次摆手,“自己回娘家配,不贴牌子。” 绮罗张大嘴,这是什么意思。rs 第十五章 顾家的传家宝 一更 “你爹的,跟长春堂有什么关系。”顾太太给了媳妇一个白眼,“这孩子,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有空你给你爹好好帮帮忙,家里有仁儿呢。” 绮罗再听不出来就真白过了,合着老爷子真的对家族没什么感情,现在说得很清楚,这是她娘家的,反正到时赚了钱也是他们小俩口的,跟家族有什么关系。干嘛要把自己的方子去养活那些闲人? “可是……”绮罗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白,顾仁会这么想吗?顾仁可是知道,这些药方都是自己的。 “你又不会给别人,给你们自己的孩子。”顾太太啐了一声。 绮罗点头,也是,反正她也不可能离开顾家了,那么生自己的孩子也是必须的,人生总要完整一回的。既然会有自己的孩子,那么总得好好教,好好的养,多留点产业,不能让他们受气不是。所以这些方子,还是在自己手中为好。 而顾仁倒是见到了太君,人家听说顾仁来了,倒是亲自在大厅里接见了,总算是给了面子。 顾仁跟太君行了一礼,自己亲自捧着那个小匣子放到了太君面前,并且打开后,才放到了太君的桌上。 “怎么啦?”太君知道这个小心眼,此时有点银货两讫的意思在里头,‘我们全须全尾的给送回来了,您好好查收。’ “原说长者赐,不敢辞,可是这个太贵重了,若是绮娘真敢收下,她说她也不用回娘家了。您知道鄙岳家的规矩,请老夫人万望见谅,不过绮娘极喜欢那匣子点心,已经打开了。”顾仁放好,退了一步,陪着笑脸说道。 “原是老身想得不周到了,既然绮娘喜欢点心,以后我会常派人送去。”太君也不为难顾仁了,微笑的点点头。她把这个拿出来,是真心的。 这只金牡丹是她和太公订情的信物,他们是偶然相遇,不打不相识,然后结为夫妇。而其过程,其实一点也不比程安和绮罗来得容易。这一辈子相依相守,她常想,若那时,她听了父母的话,会有这样幸福的人生吗? 所以她曾经与老公爷开过玩笑,说以后哪个孩子真的为了一个女子回来反抗父母,她就把这个传给他们。老公爷就笑,觉得太君是叶公好龙。真的到那时,儿子为了外头的女人,不要爹娘了,她不早气死了。她就想想说,若真是好女子,我就给。说得很坚定。 程平和卢氏是家里给选的亲,他们很平顺的就在一起了,所有的感情,都是婚后培养的,她不是说他们这种不是爱情,但是总觉得有些遗憾的。 等程安回来抱住她的腿哭时,她动容了,她有一刻,是真的想去为儿子争一争的,一直到听说那女子对儿子不搭不理才作罢的。 这一段真的跟绮罗相处之后,她真心的想把这个给绮罗了,因为她知道,以后程安不会再像爱绮罗那样爱别人了,于是想想看,特意找出来,让程安送去给绮罗的。以后绮罗看到了那个时,会不会想起程安?没想到,人家马上送回来了。显然,这让她们有负担了。 “哦,安儿跟你们说了吗?此次他担任送亲使,还是要麻烦长春堂了。”太君轻轻合上盖子,抬头对顾仁笑了一下。 顾仁一怔,但马上笑道,“看老夫人说的,什么麻烦不麻烦,回头随便派个人下个单子就成了,还用程大人亲自跑一趟,真是折煞小人了。” 太君多么精明的一个人,看他瞬间的表情变化,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显然程安又忘记说正事了,或者说,他不想把脸丢给情敌,她内心又是一痛,长子已经这样了,现在次子又长不大,她该怎么办? “现在老公爷好些了,老大段大夫说,在仁心堂再住几日即可回家。正好过几日是小女及笄之礼,老身想趁着程安还未出征,正好操办一下。老身与尊夫人一见如故,小女也深爱尊夫人的品格,到日子,请顾夫人一定过府一叙。” 顾仁这回真的干笑了,此时,他真是有点想骂娘了。他们家开着药铺,虽说贴着工,不算商,但是跟这些顶级的贵族有什么可交集的?让绮娘过来饮宴,穿的衣衫都不能比,不是他们买不起,而是他们的社会地位决定了,她们不能穿。让绮罗坐在他们的身边,这真是想抬举她吗?可是最终,他还是一拱手,算是默认了。 顾仁回家前去了一趟金缕玉衣,刚刚他突然想到,绮罗嫁到顾家这么久,他还没买过一件首饰给她。结果他忘记了一件事,就是他出门之前,曾经把程安送给绮罗的玉佩,拿到这儿修补过。人家一看到他来了,跟见到亲人一般,马上迎上来了。拿出修补好的,顾仁都不得不说巧得天工了,都碎成渣了,他们竟然还修得回来,真是气死他了。 “客官是赶巧了,这玉佩是我们慧大师近年难得的杰作,料好、工更好。不过慧大师也说了,若不是前一位客人赶着送人,他原就准备再加这么一件金缕衣的,正好配上我们金缕玉衣的名头。看看,是不是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碎过。所以慧大师说了,还是有缘人。”那个伙计真是说得口沫横飞了。 顾仁再怎么着,也不好说不要了,只能掏钱。想吧那扔了,可是想想,又觉得太小器,主要是光修复都花了一大笔钱,这还不算原本的价值。这么扔了,上面还有绮娘的名,将来万一落到不好的地方,不是更可气。只能憋着气,揣着东西回家了。 回家路上,又想起没给绮罗买东西。可是过了地方,跟小厮说一声,让他跑一下,请第二大银楼御宝斋送首饰过来,供夫人,少夫人挑选。 他记得老太太在世时,她不喜欢出门逛街,要买什么,就直接让掌柜的把东西带到家里,让她们在家里挑选。现在自己不能去给绮娘挑个,让她自己挑,也能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也好。主要是绮罗的身上总是很素淡,除了手腕上的那对翠玉镯子,就好像没其它的了。耳朵上的耳环也是最不起眼的,显然只是留着洞,出门应酬好用。但平时,她根本不想费心打理。想到绮罗手上的那对镯子,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快马奔回家。 绮罗和父母还在堂上,不过他们已经不吃点心了,正在说什么,显得很是和乐,看到他回来了,忙让他过去吃点心。顾仁也不急着坐下,只是看着母亲,“娘,老太太让你给绮娘的玉镯呢?我怎么没见你给她?” “玉镯?”顾太太怔了一下,拍拍脑袋,“看我,忘了。” “婆婆,我有很多镯子。”绮罗真不止一对玉镯,她各式镯子不止十对,而光玉镯,各家受过段鼎恩惠的大家子,都送了好几对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来添妆。只不过,她只戴手上的这一对而已。这是因为这是母亲在她出嫁时,亲手给她戴上的,所以她才一直戴着。 上一世也是,她戴了一辈子,最终同她火化的,就只有那一对母亲的玉镯。谁再给也没用,什么也比不上母亲给的。她真不介意婆婆自己把玉镯留下,真给她了,她还得为了应酬婆婆,没事戴给她看看,表达自己喜悦之情,她想想都觉得挺烦的。 “我真是忘记了,那镯子是我进顾家门时老太太传给我的,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只传长子长媳。老太太进门从先太夫人手中接下来的,说让我传给自己的媳妇。我本还舍不得戴,结果老太太还不依,说就是要一代代的戴着,这才有意义。我戴了十多年,你们定亲之后,我忙就收了,跟老太太说,给你留着。老太太这才答应。然后一放这么多年,我真是忘记了,不是舍不得给你。”顾太太急了,那镯子她又不喜欢,她才不背这名誉呢。 “你这家伙,有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的吗?你母亲难不成还贪一对镯子不成?”顾老爷现在看儿子不顺眼了,主要是为一对镯子,至少当着媳妇的面跟老娘跳脚的吗?若不是他知道,媳妇一定不知道还有这对镯子,不然,他还得怀疑是媳妇挑着儿子闹腾呢。 “不是,我刚叫御宝斋送玩艺来,想送给娘的,结果突然想到那付镯子了。不然,我成亲多久了,怎么今天才想起来?”顾仁跳着脚,他也忘记了。多少年都没人提的东西,能想得起来就怪了。 “你自己都忘记了,凭什么让你母亲记得。”顾老爷马上喷道。 “师兄,我真的很多镯子。”绮罗都觉得很尴尬了,只能再重申,自己真的不介意。 “那个不同的,你要戴,顾家祖祖辈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顾太太忙说道,拉着绮罗就去了自己内室,把丫环们支使得团团转,开箱子找镯子。 看那阵式,绮罗真的觉得,看来,顾太太对这传家宝若不是视若珍宝,就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看看这通找的。她都觉得对顾家的传家宝,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也是,传家的东西,不见得是好东西,只是有纪念意义罢了,回头她好好的保存,传给下一代,她也就完成任务了,倒也能淡定。 不过显然顾家父子都不淡定了,定定的看着满屋子的箱子,两人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rs 第十六章 传家 没法不喷火,当然,顾老爷和顾仁喷火的方向还真不同。此时绮罗都不敢说自己的镯子很多,用不着了。自己的镯子还有数,而顾太太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拉出来,打开,里面就是各种盒子,而从盒子的大小,就能推断出,里面是啥了。大的自然是全套的首饰。而小方型的,自然是装镯子的,长条型的,自然是钗、簪、步摇之类的…… 这么多箱,顾老爷要不喷火就怪了,这都是他的钱啊! 而顾仁喷火的原由是,这么多东西,难怪老娘忘记了,不过这么多东西,老娘竟然也没想着给绮娘几样,太过份了。此时,他一点也没想起来,老娘自己的东西,给不给儿媳妇,还真不是他能争的。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东西了?”顾老爷果然沉不住气,抢先问道。 “攒的!乖,绮娘,婆婆就你一个媳妇,这些都传给你。”顾太太喜滋滋的看着,这是她攒了一辈子的。没事时,她也拿出来一一的偷偷的欣赏着,就好像这是自己一辈子的功劳一般。她还真不是舍不得给绮罗,而是真的给了,很怕绮罗保不住。 “娘,怎么从没看你戴?”顾仁看到好些盒子都旧了,可是一打开,里面的珠宝却奕奕生辉。不过这些看上去却眼生得很,他从来就没在老太太和母亲身上见过这些。 “去,我敢戴吗?你姥姥当初给我的珍珠钗,才戴一次,你姑姑就说喜欢,直接拿走了。上回若不是绮娘的玉佩上有个‘绮’字,你看宜兰会不会要走,母女一个德性。”顾太太愤愤的说道。 而她最气的是,当日她偷看了婆婆一眼。婆婆竟然能当作没看见,她只能强笑着把钗子送给了小姑。她很明白,就算她不肯,其实也要不回来了。一个钗是小,但是心里那口气却压了一辈子,就算顾老爷买了无数更好,更贵的给她,都抚不平这伤口。就算过了二十年了,她还是一说就堵得跟什么一样。弄得这些年,她其实身上也就几年最古朴的首饰,根本不敢戴其它的,这种亏吃一次就够,不然,为何顾老爷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多首饰的原因。 “咳、咳!都说了多少年了,这些不都是我给买的吗?”顾老爷都听不下去了。 当年妹妹夺了妻子娘家陪嫁的珍珠钗,他也觉得妹妹有些过份,毕竟那是妻子的陪嫁,不管东西好坏,那是个念向,结果妹妹想也不想就抢了。去要回,反而帮妻子得罪了妹妹,顺便还影响了老娘对妻子的观感,只能默默的去打了一个差不多的送给了妻子,以后,只要有点闲钱,他就给妻子打个首饰,没想到,这些年,竟然让她攒出份家当来了。不过这也太多了吧,自己有给买这么多吗? “谁说的,老太太常叫御宝斋的人进来买东西,给她女儿打新的,就得给我打,我不要白不要。说到这儿,老太太那儿多少好东西,都给你妹妹了,我真懒得多说。算了,那是她的亲女儿,绮娘,放心,娘的东西都是你的。放心,放心。”顾太太反正三句话,就能痛斥一下老太太当年的偏心眼,还有姑太太的飞扬跋扈。顾老爷想死了,老太太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妹妹现在也赶出去了,怎么这样,还是拦不住这位的嘴呢。 在没找到那对玉镯之前,绮罗面前已经多了一堆首饰了,都是年轻的样式,而且绝对的崭新的,显然是当年顾太太年轻时打的,结果没机会戴,现在就算戴也不可能了,正好送给儿媳妇。 “婆婆,要不,不忙着找,媳妇怕忙中出错。”绮罗觉得脑仁疼,自己根本就不戴什么首饰,一下子给了这么多,她怎么办?不戴,婆婆只怕还要说她太素淡了,都给你了,就是让你戴的。但是真的戴了,她怎么干活啊。原本不是只是给一对镯子吗?现在这是什么?她不禁看向了丈夫,一脑门的汗了。 “都找了,正好我好久没收拾了,自己都忘记了,还有这些好东西,我跟你说,以前的师傅就是好,看看这手工,现在真没了。样子现在都不觉得老,是不是?真是好看!”顾太太开开心心的拿着首饰就在绮罗身上比来比去。 “唉,我就可惜,我没女儿,不能好好打扮她,现在好了,你来了,你多漂亮啊,不打扮可惜了。嗯,明天娘带你回姥姥家,到时,给他们看看,我们绮娘有多漂亮。”顾太太又华丽的走题了。顾老爷父子只能互视一眼,想退出去,好像不行,不退出去,看着满屋子的各式首饰,他们严重的表示太过份了,合着家里的钱,都买了这些没用的。 绮罗只能无言的感叹,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若是跟顾太太说,自己不去,她会不会翻脸啊。不过想想,若是自己有个小姑子,会不会二十年后,自己跟顾仁也会这么抱怨老太太偏心眼?想想又‘噗’的笑了。 “笑什么?”顾仁忙问道。 “在想婆婆的话,说可惜没个女儿,我想,若我也有小姑子,会不会也要妒忌婆婆更加疼爱小姑?” 顾太太本来兴高采烈的,想想,歪头想想,“我会更疼姑娘,自己掉下来的肉,跟媳妇是不同的。好了,老爷,以后我不埋怨老太太了。” 绮罗倒是吓了一跳,自己真的没有想暗讽婆婆的意思,忙急急的说道,“婆婆!” “行了,知道你无心,我也是那无心的人,懒得跟人斗心眼子,就跟谁比谁傻一样。其实人呐,谁也不比谁更聪明。咱们这样,自己活得不累,挺好的。”顾太太倒是爽快的人,她知道绮罗不是那种挑事的主,她这大半年,其实一直观察着她。刚刚给首饰也是,她看到的不是欣喜,而是无奈,显然她根本不看中这些,所以谈什么小姑的话题,不过真的是随口一提罢了。不过她是容易想得通的主,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把顾老爷绑得死死的了。 终于丫环一声欢呼,显是找到了。绮罗看看,难怪忘记了,这个显然顾太太也不怎么喜欢。放在最里面的柜子里,而且放在最下头。 丫头捧着一个古朴的樟木匣子过来,看那匣子的木工,绮罗都心跳了一下,因为这是前朝的工,太君有几付很珍贵的首饰就放在这样的匣子里,平时就只许她来收拾,丫环连碰都不许碰,包括太君自己都不碰。用太君的话说,自己手粗、力大,一个不好就得弄碎了。其实哪有那么脆,但也表示,这个有多么的贵重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顾太太也高兴了,忙拿过,开都不开,直接就塞到了绮罗的手中。 绮罗轻轻的打开,一下子面色一白,盒子差点从手中掉了下去,不过她下意识的抓紧了。 匣子她没见过,但是里面的东西她很熟很熟,就是上一世,从出嫁到死,就没离开过她手腕的那对白玉镯。因为戴了一辈子,她最熟的就是这个,平日里想娘时,她会双手拢在袖里,轻轻的摩挲着玉镯,想着母亲在她出嫁时,含泪帮她戴上玉镯的情形。可是,为什么母亲的玉镯在这儿。 “不喜欢?”顾仁有些担忧的盯着绮罗。 “绮罗白,戴白玉会更衬。”顾太太一点也不在意绮罗是不是喜欢,反正她不喜欢,不过是因为是祖传的,隔几日,她就戴给婆婆看看,平时就放在盒子里,小心的保存罢了。现在终于归绮罗了,于是赶紧给绮罗取下那对翡翠镯子,戴上白玉镯。 戴好了,接着绮罗的手欣赏了一下,果然东西要人衬,顾太太年轻时,就富态,手腕也白,但是粗,配上这玉镯,两两失色。所以顾太太喜欢艳丽的金银饰品,此时她手腕上就是一对金银扭丝的五彩镯,配得她的手腕就显得纤细一些。而绮罗白,又精瘦。戴上这对白玉镯子,显得肤色如玉,玉色又衬着白如凝脂,果然相得益彰。 “喜欢吗?”顾仁喜欢,看到绮罗戴上,马上就觉得比刚刚翠玉的好看多了。 “喜欢。”绮罗如上世般轻轻摩挲了一下,就是她的那对,因为镯子的内壁上,一只刻着“治病”,一只刻着“救人”。就算形态相似,里面的字也不可能一模一样。所以,这就是自己那对,为什么,会在这儿。还成了顾家的传家宝?哪出了错? “这还是老祖当年为前朝皇后治好恶疾,前朝皇后特意命宫中匠人刻上这四个字,赐于老祖。这在当时的宫中也算是好东西了,好好戴着。里面四个字,是先祖传给后人的家训。现在传到你手中,倒也合适,顾家几代没出名医了,‘济世救人’勉强说得过去,‘治病’二字就相去甚远了。”顾老爷对这镯子的历史比较有感情。 绮罗明白,这就是顾家的东西,自己竟然戴着顾家的东西,在程家待了一辈子。这算什么事?!rs 第十七章 礼物 顾仁还是有点不确定,因为妻子看到这对镯子,都跟见了鬼一样。从那发怔的神态来说,真不像是喜欢的样子。可是,又不像不喜欢。他也知道,这不是问的时候,还想说点什么,门外说,御宝斋掌柜来了。 顾太太马上来了精神,当然,之前她精神就挺好,拉着还在发怔的绮罗赶紧出去了。顾老爷扫了一眼满室的珠宝,只能哼哼了,这个他真的觉得太受刺激了。 “你们多生点孩子吧,这么多,生多少嫁娶都够了。”顾老爷显然在自我麻醉中,若是当成给孙子孙女攒家当,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顾仁倒跟老爷子想法不同,他连媳妇的东西都没置办,想什么孩子?他是真的想跟绮罗买点东西,要他亲自买的。赶紧跟了出去。 大堂里,顾太太已经开始挑选了,人家也知道顾太太的习惯,一听说是顾家要,忙带着大包小包就过来了,连绮罗都觉得顾太太得光顾了他们多少,才买得到那样的笑脸。 但绮罗真心的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陪嫁有首饰她也就让人清理出来,学太君的样子,上了册,放到固定的地方,然后就没再管过,平日里,就是戴些家常,不影响她干活的,她真理解不了,顾太太又不能戴,却拼命买的心态。 更何况,她的心思还在自己腕上这对玉镯之中,母亲当年给自己时,只是哭,什么也没说过。她看到‘治病、救人’四个字,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父亲特意去弄的。于是在她心里,这是父母对她的期望与爱。却真没想过,这是顾家祖传的,那么,一定是顾仁拿去给父母的,他为什么这么做?这是传给长子长媳的,再说明白一点,这是传给宗妇的东西,顾仁为何把这要传给宗妇,这么有意义的东西给自己?表明他的爱! “挑一套好的,程家四小姐及笄之礼,请你去饮宴。”顾仁看她没挑选,忙说道。这也是他赶紧想给妻子买首饰的原因,衣服上,他们没法子,在首饰上,他们一定不能露怯了。 绮罗这才惊醒,是啊,过几天就是程乐的生日了。想想扫视了一下打开的各个小抽斗,一眼看到了一只桃花步摇,拿起看看,是银钗,但是如流苏一般镶嵌着粉色的宝石,而钗身顶端,也打成了小枝桠的样子,上面还有几片嫩叶,那嫩叶自然是上好的翠玉镶嵌而成的,翠玉和粉花,想搭得好,是很难的,此时倒是让绮罗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这东西真的用金来做,就俗了,果然,做这件步摇的是大匠了。 程乐喜欢步摇,她是活泼的女孩,喜欢自己轻快的走路时,步摇碰撞发出的脆声。明明,卢氏天天会絮叨,步摇不响才是规矩,但还是不影响程乐那欢快的笑声。 家里就她一个女儿,于是大家都很宠她,于是她最多的就是步摇了,而她又正好喜欢桃花。这个倒是最适合她的及笄礼物了,从那天起,她就可以把头发挽起,插上步摇,展现她的少女风姿了。 “喜欢这个?有一套吗?”顾仁高兴了,总算有喜欢的了。 “没有,就这一件,做这件的师傅年初去世了,这是最后一件。若是顾大爷想要,小的让别的师傅配上几件,放心,我们御宝斋的师傅,个个手艺都是顶尖的。”掌柜的那脸转的真是快极了。说老师傅去世时,不经意的遗憾,可是很快,就马上振作精神,期望着能多点生意。 “包起来吧!盒子弄得精致一点,我要送人。”绮罗显然不想再找别人,只是把步摇送还给掌柜,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不给自己挑一样?”顾仁真是急了。 绮罗笑了,看着丈夫,自己果然不可爱,可是如此不可爱的自己,如何让这个可爱的男子情根深种的,抿嘴笑道,“你要送我的,你来挑。” 顾仁一怔,想想也是,原本就是他想要给绮罗一件礼物的,忙拉起绮罗的手,站在了桌前,仔细的挑起来。 顾太太不干了,回头怒视着顾老爷,除了当初那个珠钗,顾老爷就没亲手给她挑过礼物了,顾老爷真是恨啊,满屋子首饰的人,现在还要这个面子?不过顾老爷算了,总不能让妻子在儿媳妇面前没面子,也只能跟上,不过,心都滴血了,若是让他没看到那一屋子的首饰,现在说不得顾老爷还能好过一点,可是现在,让他挑什么,眼睛里就全是刚刚的那些东西。 顾仁挑了一套白玉的,正好能与刚刚的玉镯相配,当然,只能是远观,真的把东西取下来,放一块儿,高低立见。只能说,此时戴出去,不丢人罢了。 绮罗点头,这套很轻便,看着也素淡,能平时戴。她表示很喜欢。顾仁笑了,又挑了一套花开富贵的套装。金项圈、锁片,金步摇,金丝缠翠的镯子,还有一对看着就累的大耳串儿。 绮罗侧头看着丈夫,这个,得多重啊。主要是,这个给顾太太倒是很合适,给自己,什么时候戴? “出门作客戴。”顾仁当然明白这个不会被绮罗所喜,但是,总该有一套的。 绮罗笑了,摇摇头,“嫁妆里有。” 顾仁想想,也就算了,又挑了几样珠饰,都是小件,配合绮罗不喜累赘的性子。 绮罗就看着顾仁认真挑选的侧脸,而他的左手却一直握着自己的右手,就像生怕自己会跑一样。而他真的很了解自己,选出来的,果然都是适合自己,并且自己也是喜欢的。他真的这么了解自己吗? 顾仁看妻子傻子般的看着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清清嗓子,轻捏了一下妻子的小手,让她收敛一点。 绮罗“噗”的笑了,觉得害羞的顾仁,看着真的很可爱。为什么自己从来不知道,男人可以这么可爱? 东西挑好了,顾老爷让账房来付钱,自己肉疼的去找段大夫了,他现在一丁点也不想看到妻子、儿子。看看媳妇还成,媳妇除了自己挑了一个送人的小玩艺之外,其它的看都没看过,完全不像家里的两个败家子啊! 顾太太心满意足的抱着新玩具回房,而绮罗也没跟去,那些刚刚顾太太说要给她的小玩艺,还是别提醒她了,她真心的不想要。她和顾仁回房去了。 顾仁想想,侧头看着她,“那箱子,你就一直没开过?” “什么箱子?”绮罗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有些迷惑。 顾仁真的有点伤心了,这位得多不在乎,才会连打都不打开。他只能拉着她去了书房,这里绮罗常用,小案几上,已经放上她的书册,还有边上的书架子已经换成了大的,绮罗把自己的医书,还有父亲交给自己的药方之类的,一些较严密的事,她都是在这里完成,而顾仁不在的半年里,她在这里做了好多事。当然,顾仁交给她的私房箱子,她没动,这是顾仁放在这儿的,显然是有用的,但是她却想也没想过打开。重新站在大箱之前,再看一眼顾仁,“所以这不是私房,是你要送我的礼物吗?” 顾仁又有点羞涩了,但马上强硬的说道,“不算礼物,就是出门行商时,看到随便买的。你竟然看也不看。” “你说是私房,我以为是钱,就没打开。”绮罗脸一红,小声的嘟囔了一声。自己说得都没底气了。其实,就算是钱,她作为妻子,也该想要知道他们房里的确切财务状况的,她其实是太漠然了。 “钥匙!”顾仁轻吼着,他倒没觉得妻子淡漠,而是觉得她实在有点呆,看看原本宽敞的书房,现在都装满了书籍和药柜,显然,除了外面的账房,这里也是她常呆的地方,是不是说,以后只要自己不在,她就会专心于医药的钻研之中,完全可以把自己忘记掉? 绮罗赶忙把自己贴身的荷包找出来,掏出的那把还带着她体温的钥匙,这个举动让顾仁终于气平了一些,显然,这把钥匙在绮罗的心里还是有地位的。 打了箱子,里面东西挺多的,里面不单单只有首饰,竟然还有些玩具,什么小的面具,还有九连环、孔明锁、漂亮的鸡毛键子…… “给我的?”绮罗很少收到礼物,莫名的,看到这些,她猛的觉得自己 “嗯,这是小时候买的,等我自己行商了,有钱了,就给你买贵的了。” “为什么不给我送去?”绮罗有些心疼了,若是顾仁一直告诉自己,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并且从小一直这么不间断的把这些小玩艺偷渡给自己,自己后来会遇到程安就跟傻子一样陷落吗?她知道,自己这么是迁怒,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有点恨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早点把这些东西送到我的面前。 “送过,被岳父打出来了。顺便被我爹骂了,说不能耽误你的学业,我想,只怕这些玩具,让岳父觉得会让你玩物丧志;后来我送你首饰,结果岳父还是把我赶出来了。我想,应该是怕乱了你的心思,让你不能专心吧。”想想自己这些年锲而不舍的想去见见绮罗,结果都被拦于门外的辛酸史,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我真的常去看你的,不过,岳父不让你看到我,我都是偷偷的躲着看你。”rs 第十八章 聊天的时间 绮罗哭了出来,她能想像得到顾仁偷窥自己的可怜,她该恨谁,其实谁也不该恨吧。 顾仁不会像程安那样爬墙,就算会,他也不会这么干,对他来说,他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他真用不着。 而父亲,应该是在订婚之前和顾老太太达成了什么协意,于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从医,转为了药,就是为了今天做铺垫。结果自己因为一直被压抑、被管制,却不知道为什么的情况下,被程安所打动,她冲破一切,是真爱程安吗?或者更多的,她是想逃离那个牢笼吧? “我错了,我该偷偷去见你,把这些给你,告诉你,没关系,你还有我。”顾仁没想到绮罗会哭,不过他看到那些玩具,又想到曾经心目中的绮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蹲下轻轻的拍着绮罗的肩膀。 绮罗抱着顾仁的脖子哭得更狠了,此时的她不再是完美的宗妇,冷静的段大夫,只是那个无助的小女孩罢了。 入夜,两人亲昵过后,绮罗环抱着顾仁,第一次,她含笑看着他,不想入睡,想跟他说说话了。她不否认自己之前喜欢与顾仁分享这敦伦之乐,但是她却不愿面对。每每完事之后,她要么选择睡觉,要么选择起身离开。 而此时,她不想睡,她也不想叫人传水,就这么腻腻的两人贴合在一起,一起呼吸着屋里那yin|靡的气味,还有她想看着顾仁那意犹未尽的脸。 “若我要退亲,你会恨我吗?”她又问了一次,白天时,她问过,不过打岔打过去了。现在看到那对镯子,想到从小到大,他存的一大箱子的礼物,若是自己,会恨死那个辜负自己一片深情的负心人吧。比如现在对程安,她就从来就没有好脸,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觉得愤然,就算她一直在帮他,可是那种愤然,不平却一直压抑不住。而顾仁呢?自己那么辜负了他,可是他还对自己这么好,把家传的镯子给了她,跟在她的身后十八年,看着她思念着另一个男人,他怎么想的。 顾仁此时本就是最舒服的时候,此时问这么扫兴的问题。翻身压起她,觉得此时做点别的有用的事,更好。她就那么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退亲而恨她?当然恨,想到她会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顾仁简直觉得要恨死了。 所以其实绮罗也是障了,顾仁若从来就没得到过她,当知道绮罗对他无心时,他宗孙的骄傲当然不能让强迫一个不要自己的女人。 而绮罗也不想想,那时她都以绝食而抗争了,若父母真的那么狠心,顾仁怎么可能进得了内院,怎么可能让他自己听到绮罗的抗争之声。 所以在绮罗跟窗外的顾仁吼完了,段鼎自然就坡下驴把事情一说,然后当然会保证,以他和顾老爷的关系,这个婚事不会改变。 顾仁那时若再不肯退婚,其实段鼎都会去退,因为在段鼎看来,顾仁若看着女儿死也要娶她,就是人品问题,他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着也得让女儿活着不是。何况程家也是承诺要三媒六聘的,段鼎虽说是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主,但是他惟一的软肋就是女儿,他这世上惟一的血亲,他的骨血。所以其实绮罗从来就没看清过父母,即使到这一世。基本上,就算顾仁不同意,绮罗还是会嫁给程安,不过段顾两家撕破脸罢了。 顾仁是生意人,他虽然说很喜欢绮罗,但是那时他对绮罗的感情绝对不会比现在深,对他来说,那是他从小就喜欢的小妹妹,一个可怜的小妹妹。他其实对她是有一种同病相怜后的怜悯,因为她比自己还凄惨,于是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挺幸福的。因为这样,他才会一直的给这个从小就没有玩具,没买过首饰的妹妹买礼物,即便是从来就没送出过。虽说伤了感情,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就不是那个失恋的人,更多的是生意人。他当然想得通段鼎在想什么,如果此时自己主动退亲,那么段鼎就还是顾老爷的好师弟,他们会还这个人情。可真的撕破了脸,不但段家,还有程家可能都不会给顾家好脸了。于是他才会思索几天之后,下了那么痛苦,却明智的决定。 可现在怎么一样,现在绮罗就在他的怀里,他们成亲了,他们经历了很多事,现在让他说,他会放手,他脑子会傻成什么样,才会答应啊。所以情境不同,做的选择自然不同。绮罗又没给他设定一下情境,所以你让顾仁怎么选。 “师兄!”绮罗喘气了一下,她真的想知道,虽然知道此时顾仁显然更专注在别地方。她挟紧了腿,改捧住他的脸。表明她此时还不想做,她想跟他说话。 “我们成亲了。”顾仁此时脑子不太够用,使劲的亲着绮罗的小嘴,希望能堵着让她别说了,而大手已经开始试图分开那温暖、湿润的所在。就算刚刚已经有过一次,不过他又被撩拨起来了。 “若我不肯嫁你,嫁别人呢?”绮罗艰苦的坚守的防线,努力让自己别被他带歪。不然,自己什么时候问。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其实,可以明天在账房里问,那儿问也许大家脑子都够清晰。 这个比较劲爆了,顾仁抬起了头,有点茫然了。但是很快,眼睛终于恢复了清明,有些严肃的注视着她,“程安?” “也许,门第高、长得帅,然后我要退婚,你会答应吗?”绮罗点头,若是之前,也许她不会这么坦然,但此时,她坦然了,她不介意。 “不会,我有病啊!”顾仁愤愤的翻身平躺,这女人真是太不解风情了,刚刚的兴致都没了。他当然知道程安对绮罗那点心思,是男人都知道,程安甚至都没掩饰过。就算他知道绮罗对程安没心思,却也架不住心结不是。就是因为程安,他们才会提前大半年成亲,此时程安还念念不忘,程家还不时出来搅搅局,不管怎么着,人家是国公府第,他们只是平民百姓,他深深的为此而无奈着。不然,为何绮罗在哪,他在哪?实在是躲不起,只能守着了。 “说不定你很爱我,于是就同意了呢?”绮罗笑了,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就是啊,自己的未婚妻不肯嫁给他,转投高门大户,正常人都会像现在的反应。她像刚刚一样,爬到顾仁的身上,重重的像刚刚顾仁亲她一样,亲了顾仁一下,柔柔的问道。 顾仁这回想死了,这个女人,小时跟小白兔一样,他想保护她;然后越到后来,越觉得她其实很强大,于是觉得有些抱歉,因为他给不了她那么大的舞台;而此时,他只觉得,这是个妖精,刚刚,一举打破了他们之前的激情,而轻轻的一挑,她又把暧昧气息调起。 他不说话了,刚刚那点点不快又烟消云散了,能这么勾搭自己,心里怎么可能有那个人。于是直接把她固定在怀中,趁着她勾搭自己的功夫,直中靶心,他觉得自己不能让她这样胡思乱想了,还是让她累得睡着比较靠谱。 绮罗倒没跟刚刚那么坚定,她突然觉得调戏顾仁很有趣,在顾仁再中靶心时,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捧着顾仁的脸,用俯头亲吻着顾仁的唇,在舌尖与舌尖的碰撞之中沉醉。顾仁脑子一片空白了,搂紧了绮罗的腰,全身都跟着繃紧起来,而绮罗身体柔软的配合着他的韵律。 纵|欲的结果是绮罗早上起晚了,她醒时,顾仁已经不在了,身上很干爽,看看,已经穿上了中衣。想来是顾仁帮她穿的,省得被丫头们看到,不好意思。轻叫了一声,丫头赶紧进来。 是绮罗跟前的阿秀,为她拉起帐幔,系好,才上前一步,对绮罗行了一礼,“老爷已经出门了,大爷去配药了,太太说,今儿她也没事,自己做药丸,让奶奶好好歇歇。” 阿秀和阿霞是四个丫头中那两个十二岁的,因为当时选四个陪嫁,一个掌灶,一个绣娘,到了顾家,掌灶的二妞现在管着他们小院的小厨房,虽然只是给她做点夜宵,不过,绮罗只是让她没事去大厨房帮帮忙。而绣娘家里姓齐,也没正经名字,她可不愿跟二妞一样被叫那样的名字,于是让人叫她阿齐。原本说买了人,就可以让他们全改名换姓。只是绮罗没那个心情,于是,就由她们,用自己的本名,本姓。 阿齐没出院子,她就管绮罗的衣裳。绮罗觉得针线太伤神,她手艺好,那么眼光定然不错,管着这些,让她不会丢人就成了。所以平时近身伺候的,就是阿秀和阿霞。两个人自然不够,于是分到他们院的丫头们也就分配了一下,陪嫁来的地位自然高一点,谁让男主子常不在家,他们院里的事,自然由女主人说了算。所以虽说阿秀和阿霞才十三,但跟当初刚进段家时,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此时,都是威风八面,非常合格的大家管事丫头了。rs 第十九章 绮罗洗漱完毕还是先去给顾太太请安,顾太太正在做药丸,虽说绮罗的做药工具已经推广了,但是顾太太还是喜欢用自己的方法来做。绮罗请了安,便坐在顾太太边上,默默的帮她做。当然也是帮自己做,对顾家的女人来说,她每天也是要做三十颗的,总不能说,让婆婆帮她做吧! 顾太太做药时不会说话,这点绮罗觉得很好,毕竟她们做的是人要吃的药,又不是别的东西,边揉搓药丸,边说话,想想绮罗都觉得很可怕。 绮罗对这么古老的制药法她也是很熟练的,很快,她便做好了,让人把药丸交到柜上,也不好意思马上就到前头去找顾仁,只能让人送上茶具,她净了手给顾太太沏茶。 顾太太看了她一眼,她也年轻过,她当然知道媳妇今天没起来的原由,不过她是聪明人,她自然不会多说,儿子一早就过来请安,笑嘻嘻的在跟前凑了半天的趣,虽说没替媳妇说过一句好话,但是这份心意,倒是与当年顾老爷同出一辄,顾太太能在那么严厉的老太太手下混过来,若没有顾老爷的周旋。她真到不了今天,于是看看儿子那样,虽然也气闷,不过想想媳妇这大半年,儿子不在时,做得实在很好,也就算了。 “过会吃了午饭就回仁心堂吧!” “婆婆,这个媳妇还没跟师兄说。”绮罗真的差点把这事忘记了,没想到顾太太反而还记得。 “怕他介意?” “其实……”绮罗想想望向了腕上的白玉镯,这是她戴了一辈子,但这一回,她是作为顾家的宗妇戴着,当然,她看到的不是顾氏的宗族,而是顾仁的脸。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我还有很多方子,这次就算了吧!” “蠢货,你这次让了,以后就全得让了。”顾太太倒是第一次对绮罗拍了桌子。 “是啊,是啊!”绮罗倒是没介意,虽然这是两辈子第一次有人叫她蠢货。歪头想想,“其实也没那么难,方子是我爹的,但是仁心堂没有兵部的签子,长春堂正正当当的跟仁心堂采购即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宗规你也算是熟读了,对于女子之嫁妆,你怎么看?”顾太太看着儿媳,之前倒没看出她是心慈手软的主,道自己看错了? “这个没有说什么吧?”绮罗想想,真的不记得顾氏宗规里有关于媳妇嫁妆的问题,况且,女子的嫁妆是律法里规定的,一个小小的宗规总不能越过律法吧? 顾太太就瞅着绮罗笑,绮罗马上一怔,是啊,自己嫁过来时,是用药方换了宗妇的位置的。虽说当时有明确的说了两个药方,但是,却没说,以后的药方算是嫁妆还是别的。所以没有说法,其实就是一种默认的延续。他们完全可以指鹿为马,说那是嫁妆,是属于宗族的。 想想看看顾太太,果然,自己之前真的小看了顾太太,或者说,所有顾家的人都小看了顾太太。看着一辈子没拿到宗妇的位置,可是想想看,若她跟顾老太太一般强势,她能得到顾老爷一辈子的宠爱吗?之前她可是听母亲说过的,顾太太的娘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而她是不受宠爱的次女,嫁到长春堂,其实算是高嫁了。能嫁得这么好,又一辈子被丈夫爱重,这本身就不是一个普通的笨女人做得到的。所以,宗妇的这个位置不是她得不到,而是她放弃了,她用不着跟那些族人废话,开心的做自己,然后还攒了一屋子的首饰,这是二婶,顾姑姑根本都做不到的。所以想想看,顾太太看似输了宗妇的位置,但是她其实一点损失都没有,反而成了她手中的筹码。 “想明白了就去吧!”顾太太知道她想明白了,于是笑着开始喝茶。 “婆婆,谢谢你!”绮罗真心的说道。 “我说了,我就你一个媳妇,我的东西都是你的,而我希望你的全是我儿子,我孙子的。”顾太太对她还是无害的笑着,又回到那个没心没肺的老妇人形像了。 绮罗对她深深的一俯首,才慢慢的退出了正常,慢慢的向药铺走去,但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她该怎么跟顾仁说?就像刚刚说的,在父亲没去世之前,这些药方都可以假托到他的名下,可是将来总有一天,这些药方的所有者就会是自己,那么,对她来说,这些药方总有一天就得归于宗族的名下,这才是顾太太担心的。 怎么界定这些药方的归属权,就是很有必要的了。只是怎么跟一心要做宗主的顾仁说?她不想在顾仁心里留下一根不与他同心的刺,顾太太不是为了顾老爷一辈子放弃了宗妇之权吗?那是因为顾老爷自己根本就不想做宗主,所以顾太太那么选择。而顾仁是想做的,自己就得站在他的身侧,让他在出门行商之时,不会担心家里,担心宗族,这是自己的责任。自己要让顾仁知道,自己自私吗? 心事重重的站在账房的门口,顾仁在和顾义谈着什么,不过这里吵吵嚷嚷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轻轻的敲敲门框,让他们看到自己。 顾仁抬头对她不由自主的笑了,一早愉快的心情这时到达了顶点。 顾义忙起身,对绮罗弓身一揖,“大嫂。” “婆婆让我来陪你大哥用午饭,小叔叔要同我们一块吗?”绮罗还了半礼,笑道。 “谢大嫂赐饭,只是小弟还有其它的事,望见谅。”不得不说顾义是很会查言观色的主,马上笑着婉拒了,并且,人家还一点没让绮罗觉得难受,这让绮罗再一次觉得,这个小叔,是人物。刚刚已经被顾太太打击了一下,现在倒也还好,笑着目送他出去了,才坐到了顾仁侧边。 “真的从娘那儿来?”顾仁忍不住还是调戏了绮罗一下。 “师兄!”绮罗忍不住脸红了,闺房里如何,那是私下,现在在外头呢。 顾仁哈哈大笑起,看到绮罗那烧红的脸,自然不禁想到闺房内的她了,忍不住在她脸上偷香一下。 当然得到了绮罗的一掐,她其实不是那种爱掐人的,现在总算知道,为何程乐那么爱掐焦和了,当语言说不通时,真的就只能武力镇压了。 “好了,说正经的,昨儿想到程家要送亲,保心丸和解毒丸必是要采购的药品,怎么办?”绮罗决定不闹了,赶紧说道。 “什么怎么办?”顾仁不笑了,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让我交出药方吗?”绮罗直视着丈夫,心慢慢的沉了下来。 “岳父的药方,你说给就给?”顾仁终于看向了妻子,对她做了一个鬼脸。 绮罗使劲的拍了他一下,真是吓坏她了。 顾仁其实刚刚有一刻也纠结了那么一会,但是他想到绮罗不眠不休一个月的救治程平的事,这些药方都是她的心血,她为之付出了太多了,她想把这些心血留给她的孩子,不仅是为了药方,而是想让孩子们看到她全部的成就,她的成就全部留给他们的孩子,而不是留给家族。空空的药方名目,是无法给孩子们一个全部的母亲的。就像绮罗给他看过岳父的那些诊脉记录与药方,他那次看时,都被震慑了,这不是岳父告诉他,他一生救了多少人能比的。 “族里能答应吗?”绮罗想想说道,“就算现在爹替我挡着,将来怎么办?” 顾仁想想,看看外面,外面还是吵吵嚷嚷的,他一点也不担心外面的人会躲着偷听,除了因为听不到之外,更重要的是,若一靠近就显得扎眼了,所以从来都是越嘈杂的地方,反而越容易说些机秘的事。 “仁心堂没有兵部的签子,我们要把成本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这得跟岳父谈谈。若是要与仁心堂常期的合作,就不能随口说说,就得签个单子,不然将来没个凭证,就算我们是翁婿,但该有的还是得有。”顾仁沉吟了一下,侧头看着绮罗。 绮罗明白顾仁的意思了,跟仁心堂签单,然后仁心堂趁机要求药方的独立权,以后这些方子,只传给自己或者自己孩子,只能贴仁心堂的名牌,但长春堂有独家发售权。只要把这些方子的归属权确定出来,长春堂到时就不可能逼迫自己交出方子了。因为若是长春堂不答应,他可以另找合作者。还可以说漂亮话,若不是看我女儿嫁到长春堂,我怎么会把独家发售权给长春堂。 “对不起!”绮罗有点抱歉了,自己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顾仁笑了,之前虽然有点纠结,毕竟他真的是受继承人教育长大的,一切以宗族为上。老太太当年对顾姑姑多么偏心啊,她却没因为偏心违背过一次宗族的规矩;顾二叔也是她的亲生子,可是她宁可把顾二叔养废了,也不让他接触家里的事,就是怕他坏事。在这样老太太的教导之下,他这回费尽心机的为绮罗想辄,真是违背了他的原则的。但是此时看到绮罗这么内疚的对自己说‘对不起’时,他又觉得,一切,是值得的,因为那也是自己的孩子。虽然这些孩子,还没影呢!rs 第二十章 万能绮罗 仁心堂还是老样子,不过绮罗是先回的家,当然,又被骂了,因为在段大夫看来,程老爷子和程平都是她的病人,她不能制定了方向,就不管了,几天连面都不露。顺便看到绮罗竟然还没带药箱,直接从家门入,而不是从药铺入,显然,这就不是回来看病人的样子,怎么不挨骂。 绮罗所有的勇气上回跟老头顶嘴时全用光了,现在真的没那胆了,当然,主要是心情还不错,于是借了段大夫的箱子,自己赶紧的去了铺子,看程老公爷和程平。让顾仁和父亲自己谈去,她就不管了。 很高兴的是,程公爷屋里太君不在,院里也没有程家人,绮罗心情更好了,给老公爷号了脉,恢复得还不错,因为没带药箱,自己开了一个方剂让小童去煎,每日用那药汤给老公爷擦身,会让老爷子舒服一点。之前段鼎没精力管他,于是都是巩固治疗,现在程平没事了,自然老爷子这儿又开始了,明显的,老爷子精神明显没前几日好了。 “很难受?”绮罗心有不忍,对她来说,自己这法子虽说是想救程家,可是让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还受这罪,的确有点残忍。 “还好,令尊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老公爷笑了笑,看看绮罗,“脸色好多了,看来还是得歇会。” “要我调整一下方子吗?您外伤好多了,平日里,少出门,少受寒,其实可以不用住在仁心堂,让我爹每三天去府上扎一次火针即可。”绮罗想想,不忍的说道。 “算了!做戏也得做全套。”老爷子摆摆手。 绮罗脸黑了,老爷子能不能别这么直白啊?这性子竟然还能混到今天,果然太君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性,程家没有她,绮罗都想不到程家能变成什么样了。 “行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惜了!”老公爷看到绮罗那黑着的脸,轻轻的拍了她一下。 绮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惜什么?可惜自己嫁给了顾仁?不能再给他们程家做牛做马?不过想想,现在自己还不是在给程家做牛做马?惟一让她觉得幸福的是,救程平和老公爷,他们家收了钱,不然她还痛苦。 “老公爷,我去看看大爷,他的皮肤应该好了,今天我要给他换方子了。” “他不能再练功夫这事,夫人还没告诉他们俩口子,若是他们问起……”老公爷迟疑了一下。 绮罗怔了一下,拿药箱的手停一了,看向了老公爷,“太君希望民妇怎么说?” “若是平儿不问,你就当不知道吧;若他问起,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公爷轻轻的叹息了一下,对他来说,这个还真的不好解决的问题。 绮罗无语了,老公爷这话显然也是太君跟他说的,不然她刚刚也不会说太君怎么说了,显然程平问过太君了,太君自然要推到大夫身上了,他们自己不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全推给了他们,太君真是太老奸巨滑了。 默默的拿了药箱,去了隔壁,程平身上的药膏已经去了,穿上了中衣,绮罗看看他手臂上的皮肤点点头,此时显得有点干枯,但这是必然的,这都是死皮,必须跟蛇蜕一般,等内里新肤长出,死皮褪去,他才会正常起来。但是这只是表面的正常。 “精神不错。”程平没叫她的名字,也没叫她段大夫,只说了一句随意的话。 “今天我要给你换方子,你的毒不是解了,而是维持着一定的平衡上。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慢慢的同时抽出两种毒,但这很漫长。可能要历时几年,才能彻底清除干净。”绮罗没有接话,虽然这一个月,他们聊得多,她真的觉得程平比程安有担当得多,是真正的英雄,只是越是这样,她反而不愿意再多接触了,她希望自己现在离程家越远越好了。 “段姑娘,会有凶险吗?”卢氏马上接口,在她看来,现在丈夫就很好,只要没危险,那么要不要全解,她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了。 “凶险倒没什么凶险,不过解了总比不解好,谁知道哪天,若是大爷突然受个凉,若是随口喝点别的大夫的药,打破了这种平衡,可能就会有点麻烦。”绮罗实话实说,顺便嘱咐道,“所以,大爷在没有完全解毒之前,他吃的药,一定一定得由我爹,或者我,或者柴御医来开,除了我们三个人,你们千万不能随意吃药。” 卢氏忙点头,认真的记下。 “所以完全解毒前,我连京城都不能出对不对?因为我不能离你们远了,随便什么事,都可能让我毒发身亡?” “就几年。”绮罗只能干巴巴的说道。 “大郎,段大夫不是为了你好吗?好容易才救回来,别让段大夫的心血白费了。”卢氏赶忙说道,显然,不能离开京城这个,卢氏表示很高兴,谁乐意丈夫离远了,好几年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家里陪着她,这对卢氏来说,简直就是因祸得福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 “我是不是不能再习武了,所以也永远要离开战场?”程平没搭理妻子,盯着绮罗,这些天,他从父母的神色上,已经猜到了,但是,他还是希望从绮罗的嘴里听到实话。 “习武跟上战场有什么关系?”绮罗没有正面回复,只是反问了一声。 程平一窒,军中也不全是将军,所以自己问得是有些问题。 “做先锋,可能性不大了。不过做做军师,管管后勤用不着武力值的。再说,孙膑还是残废呢,人家照样领兵打仗,你好歹过些日子就能骑马了。”绮罗还真的不是安慰她,对她来说,武力值只对阵前对阵的将军,兵士才有用。武力值越高,存活的机会就越大。但是她跟老太君多年,她可没见老太君真的自己跨马一战过,但胜败之事,还真不是这些武力值高的人决定的,反而是坐在后方营帐里排兵布阵的人决定的。 “谢谢!”程平当成了她的安慰。 绮罗想想并没多说什么,收拾了药箱,准备回后头了,门口站着程安和太君,显然他们来了很久了,一直听她们在说话。 绮罗对太君和程安行了一礼,准备继续退出。 “给你的,不是说喜欢吃吗?”程安递给她一个包袱,看样子,那里面是食盒。 绮罗呆了一下,自己喜欢吃什么? “谢谢,谢谢,原以为老夫人客气,真是让您费心了。”顾仁飞奔而来,赶紧接过。他看绮罗被赶出来了,心急如焚,急吼吼的把一说,就赶紧出来,生怕程安没事在绮罗的面前晃,果然,一出来就看到送东西,真把他气个半死,又不能得罪了程家,只能飞快的过来挡在绮罗的前面。 “难得绮娘喜欢,也不费事。”太君温和的说道,看看绮罗,“绮娘今天精神不错。” “谢谢太君,桃花糕民妇的婆婆很喜欢;民妇的公公喜欢红豆糕。”绮罗看看那一提,眉毛抽了一下,“不过,这个老人吃不太好,请太君以后千万别客气了。” 太君低头闷笑起来,轻轻叹息了一声,“所以你一点也不喜欢吃?” “是,民妇不怎么吃点心的。”绮罗客气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下,“不过还是谢太君惦记了。” 她坚决不能让太君再送了,自己又不爱吃,万一真让他们觉得自己爱吃,没事就送点,她怎么办。扔了,还是让公婆冒着生命危险乱吃东西? “里面有这回送嫁的药品清单,一个月后,大军出发,来得及吗?”程安冷冷的说道。 顾仁忙拎起,果然,食盒上有几张纸,瞟了一眼,顺手递给了绮罗。 绮罗忙把药箱放到长廊边的坐椅上,自己翻看起来,因为是送嫁,一路不太可能有什么大规模的战事,最多有点小蟊贼之类的,所以伤药不多,解毒丸的部分也不大,护心丸倒是有点多,一次定了一千颗。不要小看一千颗,这种药不可能给小兵士用,而他们送嫁,将领也不会很多,所以一千颗对她来说,其实有点多了。 她斟酌了一下,基本上,这单子是用心做的,看得出程安经过这一次成熟了很多,但是问题是,他还是缺少一点经验。绮罗记得很清楚,上一次也有公主出嫁,但是快到边关时,突然有人劫了嫁妆和公主,当时其实送嫁的将领算是很机灵了,知道公主责任重大,忙率兵救回公主,但是嫁妆全完了。只能回来,再准备一付,重来一次。那位将军也因此被迫解甲归田。其实不管是公主丢了,还是嫁妆丢了,将军都落不着好,这是一道无解之题。 坐下,从药箱里拿出笔墨,把保心丸改成了一百颗,但大大加大了解毒丸和止血散的数量。再确定一下之后,再双手奉给了太君。 “你觉得会有战事。”太君看看配备,显然,绮罗的单子 “是,之前又不是没先例,一队人抢公主,一队人去劫嫁妆,到头来,追哪头都是错的。”绮罗随意说道,顺手把笔墨收好。rs 第二十一章 可怜父母心 顾仁下巴掉地上了,这个问题还真是什么都敢说,送公主和亲,那是前朝的事,然后这个怎么能在这儿说。永安朝建国没那么久,老将们还在,送公主和亲还是第一次,所以大家都深以为耻,没瞧见程安把单子放在食盒里,就是不想自己交手交出来,这种别扭的情绪能说明很多事了。 “老夫人,那个,绮娘就是……就是……”顾仁想替绮罗解释,只是他是好的生意人,可是他真不是一个懂战局的人,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下了人家主帅一条手臂,你送亲,人家肯放过你就怪了。所以,我劝你这回多带人,准备好挨打吧,这回人家下手只会更重。”绮罗对程安了解不够,但她真的特别了解鞍然人。睚眦必报,更麻烦的是,他们这种马上民族的民风都特别轴,说报仇就报仇,过十几二十年,他们都不兴忘记的。所以,这回她真的良心的建议。不过,说到这时,她不禁都露出了笑容,显得特别幸灾乐祸。 老太君脸都黑了,她也了解,只是有些话她还真不好说啥,说了,儿子非说自己吓唬他不可。可是不说,她又能什么办?原本想着派着家将跟着,真的有危险时,至少让他保住性命不是。可她真的没想到,绮罗直接说了,而且说得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绮罗真这么恨程安吗? 程安的嘴角就抽抽了,这位得多希望自己被人寻仇啊? “顾夫人,你有建议吗?”太君看着绮罗。 “您问我?让我制毒,把敌人毒死可能性比较大,只是,这个是您要的吗?”绮罗一怔,下意识的说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程家的人了,老太君竟然来问自己有什么建议,开什么玩笑,就算自己知道,自己能说吗?便随口笑道。 “不要!” “行!” 程安和太君同一时间冲口而出。 绮罗倒不觉得太君这态度有问题,因为她最早提出用毒时,太君认真的想了一下,但是还是同意了,虽然没有今天答应得这么快了。但是她没想到程安会一口拒绝,马上就没好气了。当初程喜知道这事时,沉默了很久,作为军人,他不能容忍这种阴私的做法,可是问题是,他也是一军之主帅,他对自己的军队,对自己的国家负有更大的责任,最终他还是答应了,虽然很痛苦。程安竟然想都不想,直斥自己,典型的还没挨够打,不知道自己身重几两。 “毒药很贵的,你就算要,我一个月做不做得出来都还不一定。所以你最好救神拜佛,我能做出来。不然,你去死吧!”绮罗真的气死了,口不择言起来,背着药箱愤愤的走了。 “老夫人,程大人,抱歉、抱歉,内子对药有些坚持,说她没什么,若是说她的药,她便不乐意了。不过有句话倒是真的,毒比药更难,这些日子,您看到了,为大爷解毒,根本就没有特效的药,若是想做出同级的毒药,所费之心力,不亚于此。”顾仁毕竟是生意人,马上往回圆。 当然,顾仁是专业的,他解释的都是专业的,一个毒药的成功在于如何解毒,满街都是毒药,想见血封喉的也不难,但是这些都不适用于战争之上。 想想看,程平受伤中毒,无声无息的,差点就要了程家满门的性命。绮罗制毒不难,如何能在最短时间内,达到救送亲队伍的目的,就不是这种慢性毒药能做到的,所以又要难解,又要传播快,还要立竿见影,这真的是很难的,而且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绮罗说一个月不见得做得出来,这是实话,而不是故意拿乔。 “麻烦顾掌柜跟绮娘说,多贵,程家都订。”太君忙和蔼的说道。 “娘!”程安尖叫起来,这跟老爹还有兵法书上教的,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娘说得对,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差事。你是想丢了百姓之血汗,还是想把永安朝的脸面给丢了?”程平扶着门框站在了门口。 他本就能走,刚刚听到母亲来了,于是想起来迎迎,结果正好听到他们说话,也就停了。没想到,他们说着就说到送亲上了,他也是军人,他经历的事可程安多得多。再说他性子沉寂些,很多事,他要理智多了。听绮罗的建议,他有一刻,也是不太舒服的。可是跟差事和弟弟的性命比起来,一切都不重要。不过现在看弟弟那涨红的脸,轻叹了一声。 “兵,之诡道也!这句话,其实充满了每一部兵书之中,只不过各自表述罢了。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赢!” 顾仁对老太君施了一礼,赶紧离开,这是他们自己家的事,他不想掺和,赶紧跑吧。回了内宅,段大娘已经摆了饭,其实永安朝贵族才三餐,一般人家都是两餐,中间不叫吃饭,叫用点心。段家是两餐,顾家是三餐,于是他们吃饭的时间还真不一样,此时是段家的第二餐,问题是,他们才吃完没多久。不过看绮罗认真的在摆桌子,他口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难得陪着岳父母吃饭,还是吃吧。 段大娘果然有女儿、女婿时,菜就比较好,小几上,一碟子刚刚烤得鲜嫩多汁的肉,配着新鲜的菜叶,还有看上去很香的酱。还有一碗一麦饭。和一碗豆腐鱼汤,这太丰盛了,让本就不饿的顾仁都咽了一下口水。 “这太丰盛了。”顾仁忙对岳母说道。 “哪有丰盛,快吃,这酱是新起的,用上好的虾做的,绮娘喜欢吃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若是喜欢,我还有,让你们带回去,做汤、作沾酱都是极好的。” “绮娘喜欢就给点我们吧!其实我爹娘也喜欢吃虾酱的。”他忙说道,觉得不对,又加了一句。 “嗯嗯,我装好了,你爹娘若是喜欢,再回来拿。我做得好多。”段大娘高兴了,开心的说道。虾酱又不是特别的东西,每家的口味都不同,总不能乱送,送了又怕顾家介意,所以她才拖到今天,正好借女婿的口,把女儿喜欢吃的带回去。 绮罗看了母亲一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上一世,她根本没机会给自己送东西,一定很寂寞吧?! 把肉包在菜里,沾上些虾酱,递给顾仁,顾仁忙接过,一口包入嘴中,段家的虾酱比自己家做得要淡一点,虾味也更重一点,配上炙肉,更鲜美之极。 “这酱真是做得太好了。”顾仁这回真不是夸张了,自己用匙点了一点放在麦饭之上,再一口放入嘴中。麦饭是有些硬的,但嚼起来很香,配上酱,加之麦子特有的香甜,更显得虾之鲜美了。 “好吃,你会做吗?”顾仁忙看向了绮罗,这个若只有段大娘会做,想吃还得回来拿,再说了,他好像还真没吃过妻子做的饭食、点心,想来应该是不会的,他有些期待了。 “我让二妞跟娘学。”绮罗看了丈夫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不再搭理顾仁了。什么人啊,自己哪有那时间学做虾酱。她根本就不想,自己是不是学得会的问题。 “也行,你做药的手,用来做酱是糟蹋了。”顾仁晃晃脑袋,表示有点遗憾了,显然,想吃老婆做的酱,下辈子估计都没戏了。自己再用铜匙沾了酱白口试试,白口吃都不觉得咸,难怪吃什么都淡淡的妻子会喜欢了,显然,段大娘为了女儿,真是啥都学会了,从那么冷淡的脸上,看出什么好,什么坏,最后做成这样,这得用多大心思啊。 绮罗就吃了点肉,不过,若不是有酱,她也不会吃。然后就喝了点汤,表示自己吃过了,就算了。看顾仁又把肉和饭都吃了,最后把汤都喝了,就歪着脑袋看他,他可是才吃了午餐的,现在又吃一顿,她都担心他的肠胃了,“要配消食汤吗?” “等会,喝不下了。”顾仁表示很撑,艰难的摆摆手。绮罗笑了,轻轻在他的手掌上按了起来,那是主肠胃的,能去涨气,消食。果然,过了不多一会,他打了个嗝,整个人好受多了。 段大夫真是看不上女婿了,给了他一个白眼,连自己吃多少饭都不知道,真是笨得可以了。转头看向了女儿,“刚宏毅说什么药方,说得不清不楚,你来说。” 绮罗侧头看看丈夫,合着说了半天,还没说清楚?顾仁只能一摊手,表示段家的人,只信自己人,不相信他这个女婿,能怎么办。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没说清,他是生意人好不,他从小就受的这个训练,现在显然是段大夫想听他女儿是什么意思了。 绮罗无奈,想想,“这回程家接了送亲的差事,向长春堂下了签子,不过解毒丸和保心丸是仁心堂的药。师兄的意思是,以后,这种事会很多,能不能跟爹商量一下,理个章程出来。以后仁心堂的药方,当然还是仁心堂的。但是由长春堂贴牌,独家发卖。利益当然是两家共有,您看行吗?”rs 第二十二章 父亲段鼎 “不成,仁心堂和仁心堂的药方都是留给我女儿、我外孙子的。这些成药由长春堂贴牌,将来我死了,方子怎么办?除非你们写个章程出来,这些方子,只能由我女儿、我外孙子这一脉掌管,跟长春堂永无关联,我才会答应。”段大夫对女儿的事,向来脑子就动得极快了。其实,刚刚顾仁说时,他多少就明白了些,这是女儿、女婿想自己留下药方的法子,现在听女儿解释了一下,也就更明白了,自然要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了。 段大娘不明白生意,但是她是明白这些是为了女儿私有药方做准备,自然忙不迭的点头,“就是这话,我们老俩口要钱做什么,都是留给你们的,你回去跟你爹好好商量一下。我们给儿女做牛马,那是心甘情愿,可是给长春堂做牛马,那是不行的。” “娘!”绮罗真是无语了,母亲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就算心里这么想,她这么说了,也会让顾仁面上难看的。 “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意思。万一将来你对不起我们绮娘,绮娘和离回家,总得有点依仗不是。”段大夫冷冷的说道。 顾仁本来有点尴尬的,就好像长春堂等着他们仁心堂养一般,但段大夫此言一出,他就顾不上段大娘了,和绮罗一块石化,看着老爷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合着,老爷子想得比他们要深远的得多,对他来说,女儿是随时可以把顾仁休了回家的,所以她的药方当然不能给顾家了,这是她和外孙们的依仗。在他们看来,难不成还巴望着绮罗和离,带着他们的外孙回家不成?有这么做父母的吗?顾仁真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而绮罗对老爹就剩下‘佩服’两个字了,自己真的没想到这个,她对留不留下药方没多大的感觉,她是宗妇,她的药方合着长春堂的药方,反正最终都会给自己的长子继承,至于说其它的孩子,不是还有仁心堂吗?她自己是学医出身的,只要有手艺,执着于父母的药方有什么意思?但公婆既然不愿意想那帮子人,她又不能对着顾仁说,那是公婆的意思,只能自己扛了。 她真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不跟顾仁绑一块,她最早对他们的婚姻没信心时,曾经说过,若是无子,到二十岁,自请下堂。她真没想过,将来有孩子后,还会生什么变故。但想想也是,顾仁也是男人,上一世,他会不会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呢?于是跟了自己一辈子。这一世,人也是他的,药方也归了他,然后呢?真的等自己年老色衰了,还剩下什么?父亲还真是为她想到了极致。 “不高兴?若你有女儿,你就明白为人父母的心了。”段鼎哼哼了一声。 “是!”顾仁终于回过神来了,压下不快,点点头。不说别的,顾老太太把顾姑姑留在家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而自己将来若有女儿,只怕也会这般吧? 段大夫总算脸色好看了一些,不再说这个了,转向了女儿,“程老爷子和程大爷的脉可看了?” “是,跟程大爷说了,他以后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只能请柴大夫,您,我三人看诊,只能吃我们三人开的药方,不然会有凶险。我会慢慢的在三五年内,抽出他体内的剧毒。” “做得好!”段大夫点头,这是他准备让程平出院时要嘱咐的,现在女儿先说了,表示女儿医术也不差,这很好。 “对了,程老夫人说,那毒药,多少钱,他们都要。问题是你做得出来吗?”顾仁忙把太君的话带到。 “药不难,难在载体。对了,爹,你认识江湖中人吗?”绮罗想起了什么。 “什么?”段鼎不置可否,只是挑眉看着女儿。 “我想找空空门,想要一些他们的炸雷。”绮罗忙说道,对她来说,做毒药不难,难的是载体,他们是送亲,怎么面对敌人,立马就能奏效的,这才是最难的。空空门的炸雷里放的是迷烟,当得遇强敌时,扔一颗,浓烟四起,他们就能趁机逃走,她要做的,就是把浓烟换成毒烟罢了。 “蠢材!纵是为父认识,帮你讨得几枚,又如何?你得让程家派人去结交,找那会做炸雷的,帮你做毒烟弹。”段大夫听明白了绮罗的想法后,马上斥责道。 绮罗表示很郁闷了,早上被婆婆骂‘蠢货’,现在好了,被亲爹骂蠢材,自己真那么笨吗? “那个其实我会做,就是材料不好找,想偷懒,弄几个改装即可。”绮罗撑着头,无力的说道。找人结交还用程家?她找机会就办了,问题不是没时间吗?结交,让人帮忙做炸雷,这没一年半载,能弄得好吗?她只有一个月。 “你怎么会?”段大夫和顾仁一块瞪着她。 “反正我就是会。”绮罗能说,她上一世无意救过一个空空门的人吗,她能说自己和那位没事研究毒弹,然后那位不走了,就跟他们上战场,就乐意冲在最前头扔毒弹玩吗?然后再用轻功往回跑,玩得那叫一个乐不思蜀!跟他说了一百次,用不着他去扔,他们有投石机,没得浪费人力。结果他非说好玩,自己喜欢看到鞍然人一看到他就往回跑惊恐的样子,说让人追了一辈子,总算让他追别人了。 听得太君和程喜万般的无语,想想,自己要再去跟那人结交吗?她上一世能那么顺利的灭掉鞍然,那人功不可没的。 “会也不能做,这是江湖规矩若是让空空门知道了,人家会来追杀的。”顾仁顾不得其它,赶紧说道。 做生意的,总得跟路上的门派打好招呼,像空空门这样以轻功见长的门派,他们也是每年送重礼的。不求别的,真的来个功夫好的,偷了他们的药方,他们怎么办?所以这些江湖中人,真不能得罪。 “你认识?”绮罗真不知道竟然顾仁都认识,她心里多么老实巴交的顾仁啊,竟然连江湖门派都认识。 “是,我每年派人送些药材过去,总算有点交情。”顾仁无奈了。 “我写封信,你派人送去。”段鼎给了女儿一个白眼,显然,他很不高兴女儿用那样的眼神看女婿。让人送上笔墨,奋笔疾书,很快就写完了,段鼎在封皮之上,直接写上‘谢掌门亲启’五字。 “爹!” “行医天下,就是多看病人。这人轻功不错,不过功夫差点,被我救了,我在他们门里住过些日子。算是有点交情。”段鼎假谦虚的说道。 绮罗真心的觉得当名医真比做药铺掌柜强多了,看看顾仁,年年送厚礼,不过求个好脸,可是老爹,还真是同人不同命。下定决心,要不将来有了孩子送去给柴御医做学生好了,看他脾气不错的样子。 顾仁也觉得委曲,不过他是生意人,马上就从另一个角度想到了,自己可是段大夫的女婿,段大夫对谢掌门有救命之恩,那么自己以后送礼去,是不是更有保障了。马上笑呵呵的接了信,也不看,直接揣怀里,准备回家就让人快马送去。 “带些保心丸和解毒丸,他们这些人,没事就受点内伤,麻烦得很。不过也是,若是真的把章程定了,我们倒是可以批量做了,这些江湖中人,对这种药,那是有多少都不嫌多的。这比等着让军中定强多了。”段鼎本着为女儿和孙子留钱的目的,马上就积极开动起脑筋了,这个很有用。 “爹,江湖中人还是少结交,真的您救了这位,得罪了那位,人家不能拿那位怎么着,可是杀您却是便宜的。何苦惹这些泼皮?我们现在向空空门求助,是本着国家之大义,不是我们仁心堂的一已之私。”绮罗还真是当惯了官,真不乐意父亲跟这些人打交道。 “很是很是,真的若是邪派高手请您去治病,不放您回来怎么办?真的想找您都没处找去。”顾仁马上点头,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这事他真的听说过的。 “真的啊?老爷,还是听女儿女婿的话,跟那些人少结交。”段大娘马上说道,听着都怪吓人的。 段大夫瞪了女婿一眼,直接伸手让顾仁把信归还,想想,重写了一封,递给了女儿看。 绮罗看看,信里直言,受兵部所托,仁心堂急需空空门之改良炸雷,这不是仁心堂一已之私,而是本着边关数十万儿郎之性命。也是永安之国体。并且言明,他们可派熟手前来,仁心堂会另辟一所,由他们独自操作,空空门不用担心其机密外泄。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提供毒药,他们提供技术支持,我们不要他们的技术,只要帮我们做出来,当然,兵部给的银子,我们也会与空空门对半。”绮罗点头,说清楚便好。 段鼎把这几句也加上,再看一眼,没再提当初什么救命之恩的话,只是他们代表兵部向空空门求援,这是国家的事,是边关将士的事,与他段鼎无关,段鼎自己看完,都觉得自己正气凛然了,心里很是舒坦。之前还是觉得自己在帮女儿,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了。 “边关一定很多伤者。”段大夫把信给顾仁之后,轻轻的抚了一下须,有点神往了。 “有空咱们去吧!”绮罗笑了,对父亲说道。rs 第二十三章 新家庭关系 回家顾仁和父亲在书房里谈了很久,绮罗相信,他们一定是谈关于仁心堂的药方问题,还有父亲的条件。这个绮罗不担心,顾仁不知道,这家四口人,除了顾仁,没人对宗族有感情。所以她除了安排晚餐之外,脑子里,满是她这回该用什么毒。 她选择了炸雷,其实是知道,人家来抢公主,或者嫁妆,根本不可能大军压境,人家也要脸的,他们自然会改装成劫匪,在边关不显眼处下手,那种三不管地带,到时,鞍安人只会说,我们没有交收,所以你们永安得赔偿。 这样的话,人数不会很多,所以小小的炸雷是最合适的,可以随时扔,而且在小范围之内效果极好。只是这也是问题,因为一定是短兵相接,那么在最快速的让敌方中毒时,她如何保证自己这方不中毒?或者说,能及时解毒?若是能及时解毒的毒药,都是战场上不会采用的,比如程平中的毒,起源于中土,她上一世就在毒经之中查到过。后来从抓来的俘虏那儿知道,阿士亚自己都没有解药,他不做解药,因为他说:“若做了解药,永安人得了去,此毒不就失效了!” 虽说无情,却不得不说,他是对的,于是后来绮罗利用空空门的炸雷做了各种毒炸雷,大大的,全投石机投进鞍安的阵营之中。永安士兵根本就不会靠近,吸入毒烟,就能中毒,就算没吸入的,这种毒也会传染,人畜皆会。她第一次使用时,站在城楼上,看到外面那哀鸿遍野,她吐了。那是她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杀就是成千上万。做时,她知道结果,可是真的面对结果时,她还是吐了。夜里还做了恶梦,太君知道她会这样,那天她坚持让绮罗跟她睡,在她恶梦时,太君就抱着她说,‘没事没事,你救了很多永安儿郎,这些儿郎的父母,妻儿都感谢你。’ 以后慢慢的习惯了,她也想明白了,她没去侵略别人,她只是助程家守边。这里是永安朝的土地,来犯者,千里必究。 所以她现在真不在意鞍然的死伤,她在意的是,她用哪种毒能让送亲的将士,公主不受到波及。 “在想什么?”顾仁和顾老爷出来,看到绮罗一个人坐在堂上发呆,而顾太太还没出来。 “用什么毒来做毒弹,若是短兵相接,那么我怎么让永安这边的不中毒?”绮罗看着丈夫。 “让他们捂住口鼻,立即回撤。”顾仁立即言道。 “那是一瞬间的事,太快了,来得及吗?”绮罗迟疑了一下,炸雷是空空门用来逃跑用的,被人围了,立即扔一个,然后趁乱逃走,现在却让他们在扔之前先逃走,这怎么可能。 “这个你们得跟程家再商议,既然已经想到做法,就让他们自己训练,我们又不是行伍之人,内里的门道,非我等能一窥究竟的。”顾老爷在书房里倒是听顾仁提了一下,现在看媳妇为难的样子,顺口说道,他习惯了,我只做东西,至于说怎么用,那是用的人该想的,不是我该想的。 绮罗怔了一下,轻轻的敲额头,自己又忘记了,自己不是段军医了,自己只是长春堂的儿媳妇。 “还是公公想得周到,回头让师兄给他们写封信,让他们自己想去。”绮罗想明白了,马上就开心起来,看他们出来,忙让人传饭,并且顾太太出来。 食不言寝不语,绮罗话少,更何况是被训练出来的,自然不会说话,不过顾仁真吃不下了,盯着饭食直发呆,绮罗知道他吃不下,让人换了一碗用虾酱煮的豆腐汤给他,里面就放了些豆腐,还有河蚌肉,这时吃,再好也没有了。 “哪来的河蚌?”此时可是冬天,河水都要结冰了,哪来这些东西。 “冬天农人方有空去找这些的,正是肥美的时候。”绮罗头也不抬。她本就吃得不多,喜欢喝汤,她也正慢慢的喝着汤,随意的说道。 “真是鲜美,这虾酱的味道好像不一样了。”顾太太也好吃的,忙问道。 “嗯,岳母新做的,特意让儿子带回给爹娘尝尝味道,说若是觉得好,以后就按这样做了。”顾仁不愧为顾仁了,马上言道。 纵是沉稳如绮罗,她也不禁顿了一下,才慢慢的把汤匙慢慢的放到嘴边,默默的喝自己的汤。她还真没想过公婆相处的问题,一直以来,其实她觉得自己跟顾太太相处不错,但是她忘记了一点,她们相处不错的前提是,顾仁不在家。那时,绮罗跟顾太太相处其实基本上跟太君相处相似,中间没有她们深爱的那个男人时,她们自然相处好。这一段,其实她觉得婆婆有时很好,有时又有点奇怪,她纵是迟钝,却也体会得出。比如说今早,婆婆就骂她是蠢货了,相对于父亲骂她是蠢材,婆婆明显就严厉太多。 绮罗并不迟钝,只是懒得想。看刚刚顾仁说的,这是母亲新做的,让顾太太试味,若是顾太太觉得顺口,她以后就这么做了。听得让绮罗很痛苦,自己母亲难不成低了他们一等,就等着给他们做酱吗?可是此时,她不能说,她只能忍。因为顾仁是为了她好。只是这好,让她觉得很痛苦。 上一世,她怕卢氏和安澜郡主之间的斗争,于是躲进了太君的身边。而这一世,惟一值得庆幸的是,顾仁是独子,顾太太是没有其它的选择的;还有就是,外面有顾二婶,顾姑姑做挡架牌,不过想想,她又皱了一下眉,顾二婶和顾姑姑马上就要搬走了。 “亲家太太真是能干,味真好。”顾太太笑了,看了绮罗一眼,“绮娘,你想什么呢?” “回婆婆的话,没什么,在想二叔他们这几天只怕要搬了,要做点什么吗?”绮罗看向了公婆。 “你想做什么?” “咱们让二叔他们搬,是以祖宗家法为证,媳妇想想,要不要,我们重修一下宗宅?” “重修宗宅?”顾老爷怔了一下,放下汤匙,这个是什么意思? “好主意。”顾仁不管绮罗这么想的起因是什么,但是结果却是顾仁想看到的。 “什么意思?” “我们把人请出去,说法是这是祖宗的家法,宗宅是属于整个宗族的,而不单单是属于我们一家。所以宗宅是整个顾氏宗亲的宗宅,请人出去,然后我们好好修缮一下,最好是请专人回来,好好的规整一翻,好将来传于后人,以念先祖之德。” “宗族肯出这钱才怪。”顾老爷给了儿子一个白眼,若让他自己拿钱,他才不干呢,有这钱,不如在外多置私产,然后传于后人。他要这名声有个屁用。就算这房子其实将来也是传给孙子的,不过,他还是觉得没有归属感的。 “怎么看?”顾仁看向了妻子。 “这是几代人的心血,一点点的收回来的,不然,其实我倒是觉得,另外再盖一个新宗宅更好,有宗祠,有宗学。每年,我们可以更规整的去祭祀先祖。宗宅边上,可以买上祭田,这些土地,谁也不能动用,只用于祭祀,及宗学,还有优抚族中的鳏寡孤独。” 大家眼睛一亮,建立一个新的宗宅,那当然就不是他们一家的事了,于是之前的那些丁田,也就直接改成了祭田,再然后,族老们的权利再一次被减褪。 “那这里怎么办?”顾太太怎么也不肯让顾二叔他们留下的。 “这里当然也是宗宅,只不过,大型的祭祀就到新的宗宅去,不然天天两头跑,太累了。”绮罗笑了一下。 “有先例吗?”顾老爷虽然厌恶宗族,但是他却不愿打破平衡。 “当然,其实本朝很多名门大族,家乡都不在京城,又担负着各族之命脉,于是,家乡有宗宅,但京城也是宗宅。平日日常的祭祀,自然就在京城,若是有大事,自然是要回乡敬告祖先的。”绮罗之前可是给太君做助手的,各家的祭祀有时是要有客观礼的,所以想想看,她是要研究各家的祭祀礼仪,省得出错,丢人。于是对各家的传统倒是有些了解的。 “你也说了,那是世家大族,我们不是。”顾老爷有点无奈。 “在药界,我们也算世家大族了。”绮罗想想看,觉得没必要妄自菲薄。 顾老爷想想看,却看不到这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恢宏的宗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这有什么用?花那么多钱,那有什么用?就算是宗族的钱,他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有那个钱,他宁可多买些宗田。 “爹,您知道今年我们利润有多少吗?”顾仁笑了,看着父母。 “所以,要把钱花出去,不然就是麻烦。”顾老爷在绮罗嫁过来之后,对铺子的事就管得少了,他当时这么做,是为了让族人与那些掌柜们,认识到绮罗宗妇的作用。但是人一但休息了,让他们再忙碌,就有些难了。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连账本也不看。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年,长春堂到底赚了多少钱。不过想想,他配的药,又再摇头,绮罗改进了他配药的程序,于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工作量变大了,可是细想想,他才想到每天的配药粉的量早就超过了平日的药量了。看来,是得想法花出去,于是媳妇想到这个主意。rs 第二十四章 小P出差中 “对了,那个顾义说,想跟岳父学医。”绮罗本来准备起身的,她也累了,结果听顾仁那迟疑的脸色,想想又坐下。 “你不乐意?” “宗学办了,师傅也找了,新的族规虽然还没公布,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孩子们都差不多到了。顾义显然不想在宗学里旁听这些,他想重头学。说自己多少有些药理基础,想试试学医。” “你怎么想?”绮罗抿着嘴看着丈夫。 “我问的是你。” “若是我,就让他学,别以为我爹对大人不上板子,只不过,对他这样的大人,只怕不打手板,直接上板子了。所以想想看,咱们不能打,是他自投落网,你难不成怕二叔二婶说你公报私仇不成。” “你这么笃定他学不会?” “不是,你只要相信,他想学成我这样,没有三十年,就别指望了。”绮罗哈哈一笑,起身去泡澡了。 顾仁笑了,也懒得誊写了,起身跟了过去,“三十年,你天纵英材,一年当三年使吗?” “不然为什么就我一个人学出来了,真的,相信我,不是瞧不起他们,而是,他们真没我这机会。”绮罗直接把顾仁再推了出来,并从里面拴上门。倒也不是矫情,而是她真累了,她现在就想泡泡,松散一下,他进来了,只会让她更累。 顾仁笑了,回去坐下,好好写信。其实绮罗的信,最后一稿写得不错,含蓄有礼,清晰明了。但对顾仁来说,还是太亲近了,因为那不像是一个兵部签商,对上位者应有的态度。所以绮罗的信内容没问题,态度有问题,把自己平等的放在了程家的立场之上,现在程家有病人在段家,也许不会介意,但以后呢?事过境迁了,回头来,想到这封信,会不会觉得绮罗不识大体?持宠生娇?所以得亏绮罗守礼,知道自己内堂女子,不该在外落于文字,让自己来写,不然,就麻烦了。 况且他也不喜欢绮罗过于的夸大炸雷的功用,他们也有细料要由镖局押送,他也小孩心性过,曾经也爱听些江湖上的故事。那炸雷如何,他怎么能没听过。只是他其实也怕,害怕这一次的成功,万一闹大了,对长春堂,对他们一家来说,是祸不是福。 不管绮罗如何,顾仁知道,在自己的心里,绮罗很重要,有些小利,那些药方的所有权,他都可以由着她。但是,这个不成。他不能让顾氏一族几百口子人,为她的任性,而赔上性命。他得认真的想想,如何让这事变得不太起眼,成为一次正常的兵部采买。 顾仁如何想,绮罗自然不知道,顾仁第二天还让她看看信,绮罗都不看,在她看来,外头的事,由顾仁管就好了,他有分寸。她以后几天,连铺子都不去了,宗族开会说宗宅的事,她也没参加,连问都没问过顾仁,事情会如何办。 她每天除了每天一早跟顾太太一块做会药丸、聊聊天之外,她其它的时间都用在做毒剂上,顾老爷和顾太太知道,这是这回程家采买的重中之重,自然也不会为难于她,让她每日在自己的书房里,慢慢的研究。 绮罗会做炸雷,上一世的那位空空门的传人,并没有对她隐瞒制作方法,她也很少听他提及师门的事。不过她也听程喜说过,空空门,说白了,就是江湖轻功第一门派,原本的名字也不叫空空门,只是后来,这派中人,功夫不成,但都习得了一身的好轻功,中间又有那不成材的混成了雅贼,于是被带累着,也就这么传出来了。 贼就是贼,分什么雅与俗,绮罗反正不太明白这里头的门道,不过既然这门派的名声不怎么好,她自然也不会跟那人提。所以她上一世也很懂事,她制毒时,那人不会看。而那人做炸雷时,她自然也不会看。只是没想到,那人跟他们混了几年,跟她越来越亲近之后,也就把方子教给了她,只说,反正你也不混江湖,给你炸雷,你也跑不了。 绮罗知道,他不过是让自己宽心,这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想想,只怕那人也有伤心事吧,不然,为何好好的江湖中人不当,跟着他们泡在军营之中。除了吃喝,太君给他银子都不要。他们回京了,他也就没影了,等他们再次出征,他又会在边关的营帐出现,以后年复一年。 她懂配方,她要做的是,毒性要配合炸雷本身的硫磺,而不会被本身的高温而改变毒性。还有散发出来烟,其浓度是很重要的。要知道此次,不是为了克敌制胜,而是为了全身而退,这中间的度很重要。 她这几天迟疑的是,炸雷放出迷烟好,还是放入由程平身上逼出毒血所练制出的新毒。为什么选程平的毒血,她能说,因为上次守夜时,她让程安跟着在毒药汤里泡过三天,所以程安对这种毒是有一定的抵抗力的,若程安不小心碰上了,她能比救程平容易得多。想想,换了一个角度,这毒是有预防药丸的,至少兵士们能少受波及。 于是这毒的份量就不能太重,当然也不能太轻,太轻了,让人轻易解了,自己太没面子,她总得在里头下点勾子,让阿士亚吃回暗亏的。当然,顺便也能向他打了一个招呼,永安不是没人会用毒,更重要的是,一定比他用得好。可是重了,中间也会有麻烦,因为不好拿捏。 所以她在迷烟和毒烟里难以取舍。毕竟迷烟下了,能立马起到效果,大家捂着口鼻,快马奔过,最最轻省。可是太不安全,连毒药都觉得下轻了,怕没有效果,那迷烟,只怕来了真正的高手,也就更没效果了。 绮罗就在这种纠结之中,等到了空空门的来人。接了信,她带上迷药和毒剂便上了马车,而顾仁这回却没陪着,他铺子里真的很忙,只能送到门口,嘱咐着,自己一会去接,让她别急。绮罗还真不觉得回次娘家还非要接送,不过呢,她喜欢顾仁这样,倒也不在意,笑着便上了车。 很快来人了,来的还是绮罗的熟人,就是上一世帮过她的那人。她一直叫那人为‘那位’,是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对她说,不能有辱师门,所以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她也明白,有些事,人家不想说,她也就不要问了。因为一直她就‘那位、那位’的叫,于是军中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直接叫他为‘那大侠’。听得那位直接脸抽,几欲反驳,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气呼呼的走了。当然,习惯成自然,很快,那位也就习惯了。 这回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谢言。是空空门掌门的师弟,当然也是亲弟弟。但谢言比谢掌门年纪小很多,说是师弟,其实跟徒弟也差不多。 上一世绮罗见到谢言,应该是五年后。那时谢言比现在他还瘦,还矮一点。当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在行军的路上,被人捡了,送到她的医帐里,行军的路上也会有伤兵的,所以每天其实绮罗还是挺忙的,但这人受的是内伤,若不是看他不像外族,绮罗都不想治。几颗保心丸下去,几日后,谢言也就活了。说自己也没当过兵,那就跟着去边关看看吧。救平民,绮罗可以做主,但是收平民入伍,那个就不是她说了能算了,直接让人引到太君那儿,她就不管了。反正也不知道谢言怎么跟太君说的,于是他就留下了,但不是当兵,就让他给绮罗打个下手,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绮罗是相信太君看人的眼力的,于是倒也不排斥他,相处久了,谢言熟了就跟个大孩子一样,不过也是,练轻功好的人,个头都不会很高,身材也不会太壮硕,纵是谢言其实比绮罗大五六岁,但在绮罗心里,这位比程喜还像是弟弟。 而此时谢言虽然依然矮小,不过精神状态却完全不同。显然那位谢掌门对这个弟弟娇纵得很,目前为止,这位应该还没吃过大亏,于是一脸傲然。 绮罗没想到是,竟然被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空空门自古除了本门的子弟之外,在外招收的都是根骨好的孤儿。但一般来说这样的在门中,都不会有太高的地位。谢掌门是惟一的特例,他少时被老掌门救回山门,谢掌门的天份又极高,很快就超越了其它的门人子弟,更不同的是,他的功夫也是门中最好的。 等他的功夫大成了,自然要下山历练,等回来时,就抱着还只有两三岁的谢言。他下山是为寻亲人,顺便报仇。仇报了,他也受了重伤,若不是段大夫遇上,于是,他们兄弟估计在路上就完了。 以后谢掌门自然对自己惟一的弟弟如珠如宝,功夫什么都是亲传,他本来各项功夫都是门里最好的,人也机灵,老掌门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掌门之位传给他。别人想上,也上不去。所以老掌门去世之后,谢言在门里,也就过上了天老大,地老二的日子。若不是谢掌门一直罩着他,别说外头的门派,纵是门中子弟,只怕没几个他顺眼的。 所以这会,没有绮罗的救命之恩,这会曾经那个没正形的“那大侠”就是一脸讨人厌的傲然之色,就算在段鼎面前,他也没放下他的下巴。更别提对绮罗了。rs 第二十五章 小P出差中2 绮罗对谢言倒是很有好感,毕竟相交多年,她相信谢言的品性,更知道他就是个小孩子性子,于是根本就不在意,行了礼,就直奔主题。 “那……谢大侠!”当然,一开口,她还是打了一个磕巴,谁让她也习惯呢。调整了一下,对他笑了笑,想想自己也不是那会说话的主,直接把自己的想法一说。 段大夫是方正的人,听不得这样的话题,当着顾仁的面,他可能还会支持一下女儿,现在顾仁不在,忙说程公爷和程平都在前头,今天都没大疗程,精神正好,这种事,自然要与他们谈。 绮罗一想也是,自己好些地方还没想明白,于是就拉着谢言到了前头,并且让谢言就在院里放了一个炸雷,让程老公爷和程平看到黄烟四起,院内瞬间就被浓烟笼罩。绮罗就开始数数,一直数到八十,这浓烟才完全散去。但那刺激的气味却一直留在院里,房里。到了晚上,让在场的人,都觉得眼睛辛辣,嗓子干疼。哦,除了谢言之外,扔了炸雷,他就窜上了屋顶,烟没散之前,他根本就不下来。 程平和老公爷都是懂行的,盯着那烟,竟然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们对视了一眼,一块看向了绮罗。 “你想借助谢大侠的帮忙,在这烟里放毒,为二郎脱身?”程平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他们养病中,他是知道,绮罗会给程家制|毒,但是他以为最终,绮罗就会给他们一瓶毒药,然后就不管了,结果现在绮罗竟然想到用江湖中的逃生利器,混入毒剂,成为杀人的武器,这个她怎么想出来的。 “可行吗?”绮罗虽然不太喜欢‘为二郎脱身’这字眼,但是懒得争辩,直接看着老公爷。 老公爷默默的回到他自己的诊室里坐下,程平、绮罗只能跟着。谢言本不想跟,在他看来,若是程家要帮助,他就帮帮。不要,他就回山上去,反正他也懒得跟这些人打交道。不过大哥收了信,就急吼吼的派自己出来,若是连话都没谈清,就走了,好像也不太好,但是这么跟着,好像太没脸了,正纠结着。绮罗回头喊了一声,“谢大侠,这边。” 虽说谢言有点介意绮罗没说这么请,但是他又挺喜欢绮罗的性子,他决定给绮罗个面子,跟了进去。 “有伤天和。”老公爷抱着胸沉吟了半天,才慢慢说道,他是军人,看不得这个。若不是面对坐的是绮罗,他早就有黑脸了。 而谢言等他开口真的快等睡着了,结果等来一句‘有伤天和’,‘天和’是谁啊?谢言表示自己真的无法理解外头的世界了。 “这个不好脱身,弄不好,把二郎搭进去。”程平不在意一个江湖中人,看他茫然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懂父亲的意思,于是也没再跟他客气,直接接过了话。 他是同意用毒的,因为对手先用毒了,不过说完了,他也觉得堵得慌,对手用的是毒箭,这在战场上是允许的,但是,用这种毒弹,真没用过,他也是正统的军人,说实话,决心并不好下。 “正因为这个,我才觉得,这个短兵相接上,会有问题。”绮罗想想,也摇摇头,“我想过不放毒,改迷药,强力的,放出来,就能让人立即晕倒。” “这是好主意。”程公爷马上赞许的点点头,能用迷药自然比用毒药好。 “那应该有局限性吧,跟前的人,自然晕倒,但是后面的,或者功夫好的,只吸了点点,也是很难对付的。”程平摇头,刚刚浓烟起时,他就看到了谢言腾空而起,等烟散了,他坐在房顶上。他也是有轻功的,想想他的身法,要知道,那会,绮罗竟然连‘一’都没喊完。纵是自己功夫最好时,也是万万比不上的。但是想想,若是自己,真的有浓烟了,他也会跃开,等烟散去。纵是吸入少许,以他们的定力,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毒烟就不同了,下意识有吸一口,就已经中毒了。只要知道中了毒,也就无心恋战,那对程安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有什么问题,我去,在队伍之前看到有埋伏,直接扔进去,我快跑不就成了?”谢言有些不耐烦了,他被谢掌门派出来,其实在谢掌门看来,这是次让弟弟脱离门派的好机会。江湖从来就脱离不了纷争,而说谢言的性子实在太过纯真,真的被人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想趁自己还能撑住场面时,保住惟一的弟弟,真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甚至都放到了民族大义之上,才让他过来的,所以他虽然一脸傲气,但是,他是乐于身先士卒的。就是把埋伏的人干掉,能有多难,还要研究用毒还是用迷烟,这些人,真是没得拖皮。 “这主意我想过,不过也不行。”这里最了解谢言的,便是绮罗了,当然知道,这个功夫他真有,但是,不行。 “为什么。”谢言怒了,就差没拍桌子了,他对段鼎还是有几分敬重的,谁让段鼎当年救过他和他哥呢。就算那会儿,他其实还不怎么记事,但也知道,若那回大哥死了,他也就活不成了。所以段大夫不仅是救了大哥,其实也是救了他。他心里很感激段鼎,但是脾气真就改不掉。此时对绮罗,他就没那好脸了,至于说对程老公爷和程平,不好意思,他们江湖中人,对权贵,不很感冒。 “你知道谁是劫匪,谁是鞍然人吗?若只是普通的劫匪,直接用毒,有点过份了;还有可能,那只是聚在一块的牧民,或者商队。人家不亮刀子,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人杀了,回头,你就回不去江湖了。传出去,直接就被叫魔头。”绮罗轻叹了一声。 程平看了绮罗一眼,平日说话没这么直白啊,不过还是点头,“正是这样,关外情况极为复杂,万一再起争端,朝中真无兵可派,不然也不会送公主出关了。” “他说啥。”谢言现在觉得绮罗是好人了,程平那含蓄的语言,他真接受不来。 “程大人的意思是,关外不止鞍然一族,其实鞍然也不是一族,他们是几大部族联合为的一个小朝庭。但是各有大汗,各族事务,也由各位大汗自己操持,中间关系极为复杂。但是若是我们无意在关外杀了普通的牧民,那么鞍然大可汗就能以这个理由再次出兵。到时就不是一个公主就能了结的了。”绮罗顺手给谢言画了一下关外的势力分配图。 鞍然是势力最大的一块,但不代表边上没有小部族,人家想趁乱打劫,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抢到公主的是小部族,人家也不会还了。直接以永安驸马自居,弄不好,还得两头讨彩,实在让人头疼。 所以在绮罗看来,送亲,其实比打仗凶险多了。打仗时,没有实力的小部族,只会躲得远远的。虽说也会伺机而动,但比起这样永远不知道敌人在哪的,要强得多。 “真烦,那我教你弄炸雷,我回去了。”谢言觉得这个太头大了,并且好像也不太好玩,不想干了。 “其实你挺有用的,真的,你轻功好,就像你说的,你可以早早的出门打探,这样,程二爷就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不管是敌是友,至少你过了筛子。况且,有你在,扔炸雷这事,真不作第二人选了,你扔得准,又跑得快,而程二爷要做的,就是专心把队伍带到安全的地方。”绮罗脑子动得飞快,若换个人,绮罗可能脑子动不到他身上去,现在看看,又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她是知道,谢言是喜欢战场的,所以趁机留下他,这比派出多少斥侯都管用,这个人真的好用啊。 又拿了一张大纸,开始画道路图,她跟这些部族斗了十八年,这条路闭着眼,她都能画出来,“鞍然打劫的地点,不外乎这三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不过这也是投炸雷的好地方,他们自己也就把自己困死在这儿了。所以总的来说,不很难。你说呢?” “是不难,所以要我干嘛?他们程家功夫不是不错吗?”谢言不看图,气闷的看着绮罗,有像这样使唤人的吗?好歹他也是掌门的弟弟,门中是人也得叫他一声师叔,师叔公的。更何况,他的功夫也是门中除了大哥之外最好的,这个,连大哥都说是,结果让他来给程二少当马前卒,自己长得有那么矬吗? “程二爷没你机灵。”绮罗对能踩一下程安这事,还是挺热衷的,就算程安不在,她也没客气,“他们是军人,你看,程公爷和程大爷现在都没说话,他们做不来这事。弄不好,二爷自己还往毒烟里冲,跟鞍然同归于尽,不是麻烦吗?” “他们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觉得我们下三滥。其实我们才是盗亦有盗。”谢言现在不觉得绮罗讨厌了,开始引为知己了。 “他们是没想明白,我们又没去侵略别人,我们只是自保。你拿刀过来了,总不能让我伸着脑袋等死,还要说,我不怕死,砍吧!真的丢了公主,丢脸的是整个永安朝;嫁妆丢了,瘦的是老百姓的荷包,有那个钱,不知道天下能少饿死多少人。”绮罗冷冷的一笑,“所以我的慈悲心,对的是永安的儿郎,对的是永安的百姓。”rs 第二十六章 小P出差中 3 程老公爷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看向了程平,“你说呢?” “绮娘是明白人,儿子倒是有些障了。”程平忙把错揽上,轻轻安慰着父亲。不管绮罗这话是不是对的,但对老爷子来说,这不好接受,于是自己作为儿子,挺身而出是必须的。 老公爷看看那简易的图纸,看了绮罗一眼,拿过笔,画得更细了些,受过训的,与没受过训的就体现在这儿了。老爷子也是从底层做起,当过斥候的。这些道路,他更熟。画出来,自然也更有模样。但,老爷子最终只点了绮罗划的三处之一。 “若是鞍然人,只会在此处埋伏。这两处,鞍然人若想通过,就得经过其它的三个部族,中间关节太多,他们阴险狡诈,万不敢透风的。而这一处,鞍然有直达之路,但两边却有五个部族之多,真的出事,相互推诿,便能成无头之公案。”老爷子也是很了解这些人的。 “这两处也不能小视,易守难攻,小部族若想分一杯羹,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可以不要公主,但金银,他们还是想要的。只不过不是鞍然人,就不能下太重的手,真的激起反对之心,会把他们推向鞍然。真的关外连成一气,永安危亦。”程平把刚刚绮罗画的另两处,分析了一下。他可不敢不同意老爷子的意见,但是,他觉得得多做一点功课,当然。这也是他这一次,得到了最珍贵经验之一。 “就是说,这两处不能扔有毒的。到了这一处,才能扔。”谢言已经听得满头包了,这个,这个,好像很复杂了。 “世事无常,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这会连成一气?这回程安可是下了主帅一条胳膊,弄不好。他们知道是程安带兵,人家要的根本就不是公主,要的是程安的脑袋。所以他们不介意在小部族人里加上几个高手。他们针对的,仅程安一人罢了。” 绮罗还真不是关切程安,她只是提一个可能性。程老公爷和程平都是熟读兵书的主,就跟当年太君一样。太君。程喜开会时。就让她在边上听,然后问她的意见,他们怕自己定势了,他们需要不同的角度,所以她也习惯多想想。 “什么意思?”谢言星星眼了,他热爱八卦。再说了,程家父子说话,总也弄不清他们想说啥。还是面前的这位小姑娘说话中听。 他哪里知道。绮罗跟别人说话,也不会这这般直白。只是上一世,跟这位纠缠不清,生生练就了但凡对他说话,就得用他能听得懂的,最最直接的大白话,不然,就能跟纠结到天上去,弄到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说啥了。 “就是说,你跟你师兄出门打群架,然后打不赢,你顺手扔了一个炸雷,结果没扔到地上,扔人身上了。那人正好又是对方门派的掌门人。人没死,被炸雷把手炸没了。你觉得,对方会怎么做。”绮罗马上打了一个他最直观的比方。 “当然出江湖追杀令了!虽说两派相争,刀剑无眼,有损伤自是要自认倒霉。若是明刀明枪的,他跟我大哥比试,输了,没了手臂。估计就自认倒霉了!结果被我一小孩子,把手炸没了,那就是脸面问题了。不杀了我,怎么让他门派里混?掌门的脸还要不要?我觉得你们要不换个人上吧,你们二爷别出京了,太危险了。”谢言良心的建议,此时,他越发的喜欢绮罗了,不为别的,说的多像人话,不像对面的程家父子,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得靠猜,跟这样的人接触,太费劲了。 “谢大侠说得没错,这次让程安去,其实才是最凶险的。换个人,真没这么凶险。”绮罗也这么看。 “若有其它人,自然不派他最好。”那天绮罗让程安去死,程平听着也不舒服,但是回过味来,却也明白,绮罗那时就已经觉得程安领这差事的凶险,不敢让他涉足,此时努力谋划着,无一不是想着保住程安,保住公主和嫁妆。那句“去死”,何尝又不是她心里最深的恐惧。 程平哪里知道,他真的多心了,绮罗让程安去死,是真心的。那口怨气还没出来,她怎么着也不会看程安顺眼的。而此时的谋划,是出于军人的本能,她不能让一个程安,增加此行的危险系数,让原本就困难的差事,又添变数罢了。 “说什么,这么热闹。”顾仁终于来了,他这些日子也忙,忙着准备程安要用药品,族里已经通过了要盖新宗宅的事,当然,盖新宗宅,于是各方人等都跳了出来,连各家的婆婆妈妈都来走顾太太的门子。 顾太太这人,最是不好权,她是难得的明白人,她最在意的不过是丈夫、儿子,当然还有将来的孙子,她会管外头那些事才怪,更何况,而这些人,当初老太太在世时,也惯跟红顶白,踩低捧高的,没少背地里笑话她是个木头人。就凭这个,顾太太也不会如了她们的意。不过这些人,天天的来,倒是让顾太太忙碌了,越发的没法理会绮罗了。让顾仁无比的气馁,都怀疑,只怕这也在绮罗的算计之内,想让顾太太忙起来,于是她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那边的事略空一点,便赶紧过来接绮罗了,看到程安不在,他松了一口气,笑容都真诚多了。 绮罗笑了,她自不会想到顾仁心里那么顾忌程安,她如今与顾仁正是情浓,当然不会想到其它,此时眼中便只有他了。 谢言看到顾仁,又看绮罗那笑容,“这位是……” “这是我家的……”绮罗倒是有些羞涩了,若说“夫君”,她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含糊说道,但那一抹羞涩,也就啥也不用说了,赶忙拉过顾仁,“这是空空门的谢大侠,是谢掌门的师弟,很是能干的一位。” “谢大侠安!”顾仁忙抱拳,虽说年年送礼,不过他还真没见过,自然要以礼相待,转头看向程老公爷和程安,“程老公爷、程大人安,今日精神真好。” 其实这也与礼不合,哪有先问小辈安,转头再问程家父子安的,不过,谁让绮罗先介绍谢言呢!他也只能寄望于,程家父子不介意了。 “今儿段大夫说可休息一日。”老公爷还真不介意,常见的,有什么必要一定要问安,所以他一边让顾仁坐,一边也叹息了一声,这些日子,他被折腾惨了。 程平却还是温和的笑着还了半礼:“顾掌柜今儿忙?” “正是,在说什么?”顾仁坐下,接过了绮罗递过的茶碗,一饮而尽,他是有点渴了,忙着赶过来,连水都没顾上喝。 “想着炸雷的事,中间麻烦极多。”绮罗也揉揉额头,对着顾仁,她向来无所顾忌。 “程公爷满门将帅之才,你越俎代庖了。”顾仁头都大了,看看桌上的图纸,忙对程老公爷抱了一下拳,“绮娘自小便决心以医走天下,这些日子,很是把边关的事放在心上,让老公爷笑话了。” “顾夫人天赋极佳,若为男子,不让须眉。”老公爷深深的看了绮罗一眼,对顾仁笑了一下。 “她就是小孩子心性,人情世故皆不懂之。老公爷切莫怪罪。那些奇思妙想,老公爷一定帮着压一下,莫让外人笑话了。”顾仁忙急急的加了一句。 这回连绮罗都觉得顾仁这不是客气话了,侧头看着他。自己提出的,无一不是战场上用的着的,而且也是自己亲身试验过的,这些是行之有效的方法,为什么顾仁急成这样。其实绮罗真的又障了,她又没弄清自己的地位所在。 若是绮罗还是程家二奶奶,堂堂的段军医,上头有老奸巨滑的太君,无论她在边关怎么闹腾,自然有人帮她扫尾,更何况,上一世,绮罗的这场战场打了十八年。永安朝和鞍然,其实是一点点相互提升着。终于有一天,结束了战局,是举朝欢庆的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此时,绮罗以平民医女的身份,程家再看重于她,真的有事时,他们自顾不瑕,谁会有空帮她?况且,一次动静这么大,然后,几年结束战局,真的无仗可打时,程家吃什么?等着被皇帝宰了,好安心?所以有外敌时,才该有将军。这些是绮罗不懂的。 可惜的是,顾仁面对的不是老太君,而是老公爷,老公爷本质上跟绮罗一样,是个很心很正的人,做事凭的就是一颗本心,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而不是事事讲政治。这回让他装病,躲过迫害,他心里其实也满是苍凉,若不是为了孩子们,他此时倒宁可死了算了。只是很多事,就是这样身不由已,不然,他也不会觉得绮罗甚是对他的味口了。 “你过谦了。绮娘是好孩子,想得很有用。”老公爷轻轻的摆摆手。 程平倒是更像太君,他深深的看了顾仁一眼,轻轻的拍了顾仁一下,“安心,绮娘救了我们程家,程家怎么也不会让长春堂跟着吃瓜落的。” 顾仁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有一个明白人。 第二十七章 小P回来了 “他们在说啥?”谢言又郁闷了,这些人夸来夸去的,但是说的却根本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这让他这直肠子怎么活? “谁知道。不管在哪放,东西总要先做出来,我的毒液已经做好了,交给你,让程家给你找个地方,好制出炸雷?”绮罗也懒得想太多,对她来说,一个月之内,做出毒炸雷便好,其它的她觉得丈夫说得对,程家一门将将帅,原本就不该她太操心的。 现在,其实绮罗已经改了不少了,她身上虽说还有军人的气质,但是,她却牢牢的记得,自己是顾仁的妻,凡事,若是顾仁说什么,她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程家的事,她上心归上心,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起,其实已经不如顾仁在她心里重了。 “哦,我师兄说了,这回的事,空空门不领虚名,这是民族之大义,他说,让我留下帮你们,制炸雷的方法,他说我可传给段大夫,他相信段大夫的人品,自然不会在外败了空空门的声威的。我看段大夫好像不怎么想学,要不我教你吧!”谢言忙说道,他也是一脸的头疼的样子,显然,除了绮罗,他觉得跟谁说话都费劲得很,还是觉得师兄有先见之明,让他教会段家人,然后由他去闯荡江湖去。果然,朝庭上的事,太烦了。 绮罗怔怔的看着谢言,顾仁刚刚的话,其实隐约中,她是猜到一点的,不然,她怎么会马上就退了。而此时谢言转述谢掌门的话,她再听不明白就白做女将了。 “会着忌?”仰头想想,才会侧身看向顾仁。她可是被太君训练出来的,她比顾仁更了解朝庭中事,之前只是惯性的用女将的思维,而此时,她不再是女将,而是以一个平民医女的思维来想时,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顾仁知道,此时绮罗很信任在坐的人,才会这么问自己,虽说他不信,但是却不得硬着头皮说道,“绮娘!我们只是兵部下头的一签商。” 绮罗点头,跟她想的一样。但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想像中的难受,只是怔了一下,自己都好笑起来,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她其实本就是个千灵百巧的性子,甚至于,其实她是有些凉薄的。当初去跟随太君,多少也是怕了卢氏和安澜郡主。所以她真心相待的,除了自己的父母,也就程安和顾仁吧? 程安辜负了她,她恨了、怨了,然后现在有了顾仁,于是,因为上一世顾仁的深情,她还他这一世之情。这‘还’字,其实她才明白,她怨恨,她愤然自尽,其实是因为爱。因为太爱了,到面对这一刻时,爱到只想毁了自己。 就算她一直不想承认,她对顾仁的爱,与爱了程安一辈子的心相比,综归是有些差距的,但是她知道她心里是有顾仁的,而此时,便也更加确定了,她心里已经有顾仁了。 此时,告诉她,她不是女将了,她不是程安妻了,所以她做的一切,没人能保住她时,她竟然没有失落了,不是对程安的爱减少了,而是她心里有了顾仁,她真的当自己是顾仁的妻了。 “别怕,别怕,我知道了。”绮罗轻轻的安慰着丈夫,声音柔得让谢言都觉得打了一个冷颤,他可没见过什么女子,自然更不会想到,刚刚还好好的绮罗,会这么跟她丈夫说话,太惊悚了。 老公爷和程平都觉得不是滋味了,显然这对夫妇之间感情真的极好了,就算知道,这不是滋味有点没来由,但还是一块对视一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顾仁看绮罗还是好声好气的跟自己说话,也笑了,原本正是情浓时,看绮罗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的人,现在能安慰自己,就算这也不算什么道歉的话,不过听这口吻,还是舒坦的。而且当着程家人的面,她更在意自己,这个很好。 “老公爷!”顾仁对她笑了笑,转头看向了程公爷。 “谢大侠,炸雷之法,程某不敢冒领,若是谢大侠不弃,能不能请谢大侠陪小儿走上一趟?”程老公爷虽说没有老太君那么老奸巨滑,但是他也是斗争了一辈子的人,有些事,他不是不懂,而是不屑做罢了。看顾仁那急气白咧的脸,再看看绮罗为程家操的心,真的再拖累他们,老公爷也于心不忍,于是方有此一说。 “他说啥?”谢言倒是听得明白老公爷每个字的意思,就是合一块儿,就不懂了。 “……”绮罗看了顾仁一眼,自己还能解释吗?一解释,自己就不能脱身了。 “谢大侠,家父的意思是,制毒弹之方,仍贵门不传之密……” “大爷,说简单点。”绮罗真不想打击程平,只是他说得比老爷子还复杂,谢言听得明白才怪。 “老爷子的意思是不是说,这毒弹是空空门的秘方,程家虽然很想要,只是江湖规矩上,程家也不好强迫你们把方子捐出来。所以你呢,要不然帮个忙,送二爷出关,等把郡主安全的送到鞍然人的手里,顺便把二爷带回来,对不?”顾仁解释了一下,还特意问了老爷子的意思,就好像他只是转述老爷子的意思,这个跟他们长春堂可没一丁点的关系。 “正是如此,不过只用送郡主出关,二郎那边,大侠不用管他。”老爷子轻轻的摆摆手。 绮罗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只能在心里暗暗地叹息了。她不是为了程安而可惜,而是,谢言能做什么,她比老爷子清楚多了,他能投弹,他能让自己逃跑,但是让他带着程安那功夫不错的军中大将逃跑,还真不是一个功夫挺低的小偷能做得到的。 况且,以程安那狗脾气,真的让他被一个小偷救出来,他估计得羞愤致死,所以还是只给他一个简单点的任务吗? “谢大侠,令兄觉得这样好吗?”绮罗感叹完了,但是还得担心一下空空门。她还是当谢言为朋友,总不能直接陷他们与不义不是。 程老公爷这意思很明白,真的这回炸雷成功了,那么,朝中,程家可以直接说,那是碰巧。正好空空门的人,帮了个小忙罢了。至于说什么毒炸雷之类的,跟程家没关系,跟长春堂也就更没关系了。不过,这么做,空空门干吗?刚刚谢言传述了谢掌门的意思很明确了,谢掌门也不愿意跟朝庭扯上关系啊。真的朝庭让空空门献出方子,然后,空空门弄不好,也得满门跟着倒霉,她怎么对得起空空门。人家真的一片拳拳爱国之心,到时被灭了,她如何面对自己? 而谢言还是一脸茫然,他根本不懂绮罗那难受的样子为什么。 “要不在下给谢掌门再写封信,您先去做炸雷,至于说,以后怎么做,还是跟令兄商议好吗?”顾仁当然知道绮罗那一抹不忍,他也不忍,当然马上提议。 谢言觉得这个好,忙点头,他本就是那不怎么喜欢动脑子的人,既然顾仁这么说了,于是这么做就好了。绮罗让人带谢言去客房休息,找地方给他干活,总得要时间的,先让他休整一下。 谢言走了,绮罗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对老公爷行了一礼,也准备跟顾仁走了。 “绮娘,明天乐儿的生辰,你会去吧?”程平还是温和的看着绮罗。 “是!”绮罗点头,礼物都准备了,当然得去。不过看看程平的脸,轻皱了一下眉,程平的左脸,当初被毒全侵蚀了,此时正在重新长肉中,但是就算真的重新长好了,左脸也会比右脸塌陷一块,虽说不算是毁容,但也挺难看的。特别是现在,他之前的死皮,还在脸上,因为里面的皮肤还未长好,于是这层死皮是有保护作用的,所以此时这也就更难看了。如果明天,程平也要回去帮忙的话,好像也不太好,“要民妇帮忙吗?” “乐儿好容易及笄,父亲与本官,很想回家看看。”程平有点不好意思。他还没想过自己毁容的事,他只是想跟父亲回去给妹妹过个生日,及笄可是女孩子一生的大事,程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及笄了,表示女孩儿要择婿了,想想都觉得很伤感了。 “哦,知道了,民妇会与父亲说说,要做的治疗,看看今天能不能先做了。不管能不能见客,回家看看也好。”绮罗点头,表示理解。 老公爷又看了绮罗一眼,轻轻的笑了。 顾仁喜欢绮罗说完话就离开的态度,显然,这个对她来说,这是她的工作,她完成了,就可以离开了。跟着绮罗起身,与程老公爷和程平抱拳弓身告退。 程平眼随着他们消失,才看向了父亲,“她怎么会?” “这正是我想的,她怎么会的。”程老公爷看着那张图纸,就算刚刚顾仁说了,绮罗喜欢这个,平时在研究,但是,这是地型图,边关的态势是可以分析出来的,可是地型,就算对着边关的地图,她也不可能真的能这么画出来的。更何况军用地图,一个小小的平民的医女,怎么可能这么随手就画出来。rs 第二十八章 水深火热 第二更 绮罗画的感觉,不是看军事地图自己琢磨出来的。若真的是看图纸出来,她画的就是一丝不苟,按着图纸来。但是图纸和地型实际是有很大不同的。 画图的,跟他们实际的行军之人,看图的方式也不同。所以老公爷这辈子,除了看军用地图之外,更多的是相信自己的斥侯,他们临场的去画的东西,然后会跟老版的地图相比较。这些都是他得极熟的,绮罗画的就是一个军人该画出的感觉,而老公爷补画,不是嫌她画得不好,而是他在帮着绮罗补救,他不能让人知道,那是绮罗画的。现在他轻轻的把那图纸放在烛光边上,亲眼的看着那图纸化为灰烬。 程平笑了,他比父亲性子稳得多,而这些日子,脑子更是清明得多,他本就是替父母带弟妹的。他此时体会到了父亲对绮罗的善意,他想保护这个女孩子了。 “可惜了!”老公爷又叹息了一声。他都忘记了,自己说过这个多少次了,而每一次,他的遗憾就更盛一层。 “当初其实我们该支持老二的。”程平也有点感觉了,觉得自己当初问也不问,直接就找棍子打程安。若是那时,他们都费一丝一毫的心,来了解一下绮娘,支持一下程安,程安会不会很幸福,而程家也就迎来了新一代的女将。程家的女将,像太君一样,无论在何时都能撑起程家的女将。 “别妄想了,她看不上二郎的。”太君从外进来。 “什么时候来的?”太公对妻子笑着。 “好一会了,看绮娘在,就在隔壁了。”太君过来时,看到绮罗在说炸雷的事,她便到程平房间去了,她突然想隔开再看看绮罗。两间诊室,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中间隔的。这种临时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会特意的给做什么的,所以太君和卢氏都能安静的听到隔壁在说什么,虽然看不见,但是,这样反而能让太君的脑子更清醒。 “她嫁了一个好郎君。”卢氏扶着太君,轻轻的笑道。卢氏是真的感激绮罗的,她抢回了丈夫的性命,所以现在她站的不是程家的立场,而是站在绮罗的立场。 程家人一块看了卢氏一眼,低头叹息了一声,不管顾仁如何,但是,当初绮罗是没给过程安机会的,所以无论他们怎么样的遗憾,她都不可能是程家的人了。 程家人,万万不肯承认,顾仁比他们家的程安好的。 第二日,绮罗和顾仁一块去了程家。门口当在有迎客的,但是顾仁坚持要送绮罗到了二门口。他上下打量了绮罗一眼,绮罗也是盛装出席了,只是这盛装却也带着顾仁深深的无奈。 “别把自己看低了,咱们可是他们请来的。”顾仁努力的鼓励着绮罗。 绮罗抿嘴笑了起来,她真的觉得此时顾仁真的很可爱,明明是他觉得痛苦得要死,却拼命的镇定的安慰着自己。她其实真的没有想那么多的。这种宴席她参加过无数次了,她早就过了那种在意别人想法的时候了。 曾经一个平民的医馆之女,明明已经是寡妇了,又无子膀身,要知道,在永安朝,可没有要寡妇守节的传统,卢氏是名门贵女,卢氏家族里,这种守节的妇人每一代还是有的。对卢氏,大家都会主一声,大奶奶不愧为名门贵女,家风严谨,但是对在太君的身后绮罗,他们只会想,她是舍不得程家的富贵罢了。若真的在意人家的想法,她死了一百回了。不过,此时,她却没有拿出当初淡定的神态。 “嗯,放心。”绮罗故意认真的点点头,适时的表示了自己其实有点紧张的,顾仁那样子,显然更担心了,绮罗都想抱抱丈夫了,她这是华丽丽的在跟顾仁撒娇了。 “顾夫人!”卢氏迎了出来,亲热的叫着。 “大奶奶!”顾仁和绮罗一块跟着卢氏低头一礼。 “别担心,今天是正日子,只请至亲好友。除了程家的老亲,太君娘家,我娘家的亲戚之外,就没外人了。”卢氏轻轻的说道。 顾仁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卢氏表情了,卢氏这话说的,都说没外人了,请我们做什么?不过想想也是,真的按大宴来说,绮罗也就更麻烦了,毕竟这里是国公府,大宴是有规格的,若是真的让绮罗参加大宴,绮罗更没地方待了。 “顾先生,这边请。”程安接了信,也过来了。面无表情的出来,伸手指向外面。非要在他们家的二门表现出,他们的綿绵情意吗? “顾夫人,这边。”卢氏忙对绮罗伸出右手,请她往里走。 绮罗对顾仁安慰的一笑,低头跟着卢氏进去,顾仁真的还是一脸的担忧。程安和顾仁也是没话可说,只是默默的领着他离开二门,顾仁跟程平也没话说,想想又叫住了他。 “程大人,这个,忘记还您了。”顾仁今天特意带着的,就是那个玉佩,修补好了之后,他并没有给绮罗看过,轻轻的打开盒子,一只用金丝细网全包住的玉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得不说,那位大师真的很强大,他修复得完全看不出这曾经损坏过,而细细的金丝网,在看不到的地方,把断裂的地方包住,在外面完全看不出来。此时,程安看到的,就是一个光亮如新的金丝包住的全新玉佩。 “这不是我的。”顾仁盯着看了半天,想了一下,才慢慢吞吞的说道。 “就是那个,因为不小心碎了,但是,您看,我修复好了,一点也看不出来。所以,请您收回吧。”顾仁忙解释着,他真心的不想留在身边,特别是,这个东西,他一丁点也不愿意让绮罗看到。把这样一个东西,放在自己和绮罗的身边,就好像跟程安共有绮罗一般。 “我的已经碎了,这是你的。”程安再看了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现在明白,顾仁是能保护绮罗的人。他当时看到了这个金丝网,但是他觉得放在网中,这玉佩不是最美的。于是借口赶时间,就只拿了玉佩。现在再见,原以为是他去特意镶嵌的,但是听他的意思,这是碎了,才会这样的。 那天,在仁心堂里,除了太君去了,其实他也去了,他怎么可能让太君一个人去仁心堂。而太君没进去,他就跟着太君站在了隔壁。默默的听着,从开始对绮罗军事才能的惊才绝艳的奇思妙想,到顾仁那急急的阻止着。 一个努力让自己活,却从言语之中,带着深深的不待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而当顾仁努力的想把这件事归回正轨时,程安想得比在坐的要多得多,此时看到这个玉佩时,突然一下子就清明了。 玉佩很美,当初刚作好时,他深深的被那玉佩倾倒了,这就是他心里的绮罗,完美无瑕的绮罗。此时,看到了这金丝细网的玉佩,他还是第一次真的看到在细网下的玉佩。他从来不知道,在细网之下的玉佩,竟然一点没损伤玉佩原本的美,反而更添光彩了。玉佩在细网之内,一改之前那无限的光华,竟然有些成熟、内敛的雍荣了。 所以如果说,玉佩是绮罗的化身的话,那么顾仁就是这金丝细网了。所以绮罗在自己的手上,也许会粉身碎骨。而在顾仁的身边,他如这金丝细网般把绮罗包在这网中,让她能恣意的在人前,闪现着她的光华,所以想想看,这玉佩不是自己的,而是他们的了。 顾仁怔了一下,就是这个意思吧?他终于放手了。顾仁却没一点放心的感觉,那个为什么,还是心里觉得怪怪的?默默的跟在程安的身后。 进入大堂里,老公爷和程平都在座,老公爷不时的发出大声的笑声,而程平的脸看着还是可怖的,即便是顾仁其实已经习惯了,但是却还是不敢注视他的脸。而此时,程平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就在大家的中间,接受着大家的关切之情,知道顾仁是救了程家父子仁心堂的女婿,大家对他都热情不已,让顾仁在这里,显得水深火热。在一群上位者的中间,感受着他们所谓的热情,顾仁真的快疯了。 而在内堂里绮罗,倒没这些乱七八糟的,正如卢氏说的,内室里全是程家的至亲好友,也都是绮罗认识,也是熟悉的人,对这些人的性子,她再了解也没有了,她们一开口,她都能知道,她们想说啥。所以在内室里,她倒是很自在,当然,这种自在是指,她能客套的跟着每个人聊天,但是心里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完全不受干扰。 于是她自在了,其它人都不自在了,这里说了都是至亲好友,但是,他们也是一流家族的,他们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无品无阶的人,她们之前还被太君嘱咐过,于是都在想的是,该怎么对这个女子,可是问题是,现在这个女子比她们还淡然时,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rs 第二十九章 人家的事 第一更 绮罗早就不想别人怎么想了,她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跟顾仁说。 “顾夫人!”边上一个有些怯懦的声音。 绮罗回头,她身边与之同席的是卢氏娘家的大嫂,这其实也有照顾绮罗之意,上一世卢氏也跟这位大嫂子关系不错,因为这位嫂子家世好得没话可说,结果成亲五六年,也没个孩子,弄得卢老太太天天上火,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因为没孩子而休妻不成。这位卢大奶奶性子倒是极好,不过性子再好,也挡不过无子的悲哀,很快她就病死了。卢家大爷卢峻后来续娶,但也没孩子。于是继夫人娘家却不好惹,闹腾了起来。于是卢峻失去了继承人的位置,卢老太太在不甘中去世了。于是卢氏就常感念先大嫂的好,家世好,人温柔体贴,对父母,对大哥,对她从来就是和言悦色的,不像继夫人,常说,若是先大嫂活着,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卢大奶奶,有何吩咐?”绮罗柔声问道。所以此时,绮罗看看这位,倒是不由的生出几许同情来了,看脸色,这位只怕就已经郁结于心了。 “哦,听说您是位了不起的大夫?”卢大奶奶鼓起勇气说道。 绮罗怔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看了斜对面首席上,正和太君说话的卢夫人,结果正好看到她也在瞟向这边,绮罗又看了卢氏一眼,心里有些了然了。 她在几下,轻轻的给卢大奶奶号了脉,想想换了一手,迟疑了一下,专注的看了卢大奶奶的脸色。 卢大奶奶不仅是郁结于心的问题了,而是有些中毒,倒不是有人给她下毒,而是估计,这一两年来,这位应该吃过不少的各类大夫的药物,也不管人家怎么说,她就乱喝,绮罗也不能说别的大夫不对症,而是,每一位大夫各有各的习惯,吃着这个大夫的药,没效果,然后换一个,谁知道另一个大夫会不会先看看前一位大夫的方子,知道下点不冲突的!于是此时,卢大奶奶的脸色腊黄,皮肤暗沉,都是肝脏之中,郁结了太多毒素造成的,此时显然,她的肝脏已经在不堪重负之中。 “怎么样?”卢大奶奶几乎快哭出来了。 “肝郁之症,这得好好调养,不然会成大病的。”绮罗认真的说道。不过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己是知道这位在上一世,三年后就去世了。只是这一世,这话还真的不好说。因为遇见了自己,若是能听话,好好调养一下,说不定有生机。 “那个,除了这个呢?”卢大奶奶急急的说道。 “这个很严重的,如果再不重视,您可能会出大事的。”绮罗觉得没有什么事比生命更重要的了,真的很无语了。 “不过是个死罢了。”卢大奶奶真的有点走火入魔了。 “人死了,也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绮罗真无语了。不过也是,自己没有这种经历,她上一世寡妇,有孩子才会被弄死。而这一世,她不禁微笑了一下,轻轻的把手收回。 “我真的没别的问题?”卢大奶奶又问道。 “没有!”绮罗很认真的说道,她也是想知道卢大奶奶为何没孩子的问题,虽说上一世继夫人说是卢大爷有不足之症,但她是大夫,她还是要看脉像。结果她是真的啥也没看到,显然,真的就只能从卢峻身上找原因了。 “可是可是……”卢大奶奶真的急了。 “大嫂!”卢氏可能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赶紧过来。 “没事、没事,你去招呼客人吧!”绮罗轻轻的拍了卢氏一下,回头看了卢大奶奶一眼,“要不,过会我再给您看看,开个方子,好歹先把肝郁的问题解决掉。” 卢大奶奶才安定下来,不过席上,显得更加忧虑起来。绮罗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忧虑,自己已经说了,她没事,为何她非要弄得非要人觉得有事的那个是她呢? 等宴会完了,其它客人也是懂事的,都回去了,卢家婆媳就顺势留了一下。此时留在宴客厅就有些不合适了,于是,老太君请她们到了太君的正堂东厢,大家坐在烧了火龙的榻上,倒也舒适。 绮罗在这儿多年,对老太君的习惯还是知道的,根本没多看,自己就坐在下首,重新给卢大奶奶号脉。 卢夫人都紧张了,在边上死盯着。之前,卢氏回家有说起程平的伤是这位顾小娘子给救下的。而卢家正为长子卢峻夫妇成亲三年无子,而着急上火。大夫请了一堆,媳妇药也吃了一堆,就是没孩子。 听说程家这回也会请顾家的小娘子,卢夫人就让女儿让儿媳和顾小娘子放在一桌,也嘱咐着儿媳跟那位套套关系,问问。存着也是死马便当活马医的心思。 “真的只是肝郁。”绮罗都郁闷了,难不成非要她说大奶奶不孕,她们才肯罢休吗? “可是她都进门三年了。”卢夫人可不是那容易糊弄的,甚至不管此时是不是在亲家的家里,当场就给了媳妇难堪。 绮罗现在觉得,其实两世里,她的命其实还算不错了,老太君和顾太太性子都不错,都不是那喜欢折腾儿媳妇的主,看现在卢夫人这脸,绮罗都替卢大奶奶生气了。 “要不,请卢大爷进来,让民妇看看?”绮罗早就怀疑卢家大爷是有问题的,不然,为何卢大奶奶没孩子,后来的继夫人也没孩子?而现在她真的给卢大奶奶号过脉了,心里也就更明白了。 “放肆,你好大胆子,卢家也是你能置喙的!”卢夫人猛的一拍桌子,那圆圆的脸庞一下子涨得通红,门阀世家家主夫人的气势一下子全开了。 绮罗倒不害怕,她只是来做客的,却不是来给受气的。此时离开,好像不是当大夫该有的态度,不过她也没带药箱,看了程太君一眼,“太君,能借个纸笔吗?卢大奶奶要开个药方,肝郁可大可小,若不及时治疗,会出大事的。” “快给绮娘拿文房四宝。”太君忙叫人,她可是叫的‘绮娘’,不是顾夫人,这是叫给卢夫人听的,在我的家里,对我的客人这么拍桌子,是给绮罗难看,还是给程家难看?这不得不说,太君老辣了。 绮罗懒得多理卢夫人,低头开方,细细的又看了一眼,细细的推敲了一下,觉得真的没问题了,才递给了卢大奶奶。 “有病就治病,没病呢,也别找病,是药三分毒,越吃越坏。若是吃了我的药,换大夫时,要把我的方子给新大夫看,怕冲撞。要养成习惯,无论换什么大夫,之前的方子都要保留起来,以便以后的大夫下药。不过原则上,大夫最好认定了一个,就不要轻易换。” “顾夫人,我大嫂真的没事吗?”卢氏是很信绮罗的,听她这么殷切的嘱咐着大嫂,又信了几分。她这么说了,其实也是在替卢夫人递梯子的意思,卢夫人发了脾气,却没人搭理,她这个做女儿的都没面子了。 “她有事,她是肝郁!会死人的!”绮罗真的想拍桌子了,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自己说话。自己这么嘱咐,就是因为卢大奶奶真的病的,这病会死人的,结果这些人非说没事,有没点脑子啊。 直到绮罗说了会死人,终于大家沉寂下来了,太君都不禁动容了,深深的看了卢大奶奶一眼,才转向了绮罗,“绮娘,别乱说话。” “卢大奶奶再乱吃药,再这么伤心郁结下去,最多三年,她就会死。她之前什么病都没有,她的身子就是乱吃药,药毒郁结于五脏之中,生生逼成这样的。”绮罗的脸色越来越坏。 “好了,这孩子容不得人说她断脉不准,老亲家,别跟这孩子一般见识。不过,这孩子医术真的不错,她若说大奶奶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现在找到病根了,把身子养好了,总会有机会的。”程太君轻轻的拍了卢夫人一下,意思却很明白,她一口一个‘孩子’,就是已经把绮罗纳入了她的保护之下,这是他们家的孩子,不是外人,所以也不是卢夫人可以随便骂的。 “娘,回头让哥哥去给段大夫看看……”卢氏也信任绮罗,忙对母亲说道。当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卢夫人对绮罗可能没办法,但是对自己的女儿,还是有办法的,于是一巴掌就打到了卢氏的脸上,而且是又狠又准,卢氏的脸一下子肿了半边。 打完了,这位也不放过,直接开口便骂:“人家作贱你大哥,你也作贱,没有你大哥,你以为在别人家里,你能抬头?你得被人作贱死!” 这话一出,程太君,程乐脸黑了。谁作贱卢氏了?纵是卢氏流产的事,那也是卢氏之前性子与卢夫人一般无二,做事完全不留余地,让下头人生了反抗之心。但是当时太君就亲自处置了,给了卢家交待,此时卢夫人这么说,就有些存心不让他们夫妇好好过了。rs 第三十章 坏脾气 第二更 绮罗真的怒了,卢氏她还是当她是大嫂子的,她们都是寡妇,她们都无子,有时,无人的夜里,她晃到她的药芦里,看着炉火发呆,什么话也不说。绮罗就给她找事干,让她帮忙磨药,看她累了,就让人备水,她配点药,让她泡个热热的澡,回去能好睡。这是她惟一能帮她的,所以有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比较可怜还是卢氏比较可怜,也许就是同病相怜,于是此时,她看不得别人这么对她。 下意识的看看边上,她没有带药箱,她是出来做客的,不是出来行医的,她手边可没有现成的药,只能起身去门外,院里几株梅花开了,正好,刚刚下了点小雪,绮罗倒了手里的茶,拿小碗采了好几朵带着雪的梅花,又拿了一粒父亲的解毒丸出来,轻轻的捣在一起,才走到卢氏的身边,给她敷到脸上。雪水梅花清热毒,而解毒丸本身也是清热解毒的,虽不对症,但却有清凉镇镇痛之效。 “我没事。”卢氏真的欲哭无泪了,母亲心里长子本就是一切了,任谁也不能有一丝的反对。现在绮罗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嫂没事,那有事的就是大哥了,这怎么能让卢夫人不恨。自己被亲娘打了,还真不能说什么。 “行了,别说话。”绮罗为她敷药,现在绮罗知道卢氏为什么宁可留在程家跟安澜郡主斗也不回家了,回家,哥哥无子、懦弱,老娘霸道,卢家氛围想也知道会是怎么样,至少程家还有生气。安澜郡主再怎么跟她斗,也就是对着吵架而已,有人吵架总比沉寂致死好吧。 而边上,卢大奶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想来这三年的日子她也过够了,现在虽然巴掌没打到她的身上,但是绮罗之前说的话,她并不是没听懂,一再的追问,不过是因为她真的受够了,也委曲极了。 她家也是世家大族,她在家也是如珠如宝的。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所有大夫开始时都说她没病,她只是郁结于心,调养一二就好,但是最终,在婆婆的逼迫之下,就成了这样。现在难得这位顾娘子没受胁迫,第一次提出让大郎出来看看,结果,竟然说都不能说。小姑子说了,也被打了。这让她第一次萌生退意,此时,她想到的是,拿着方子回娘家。她不伺候了,还不行吗? 程太君也气,卢氏再怎么说,现在也是程家的人了,卢夫人这么做,实在有点不给程家面子了。 程乐吓傻了,轻轻的拉着绮罗的衣角,这个真的太吓人了。其实这种事,卢氏是想让程乐回避的,毕竟事关娘家的隐私,况且,她们问的是子息之事,让程乐这未出嫁的女儿听,实在不好。 但是呢,程乐得了绮罗给的步摇,上头时,就不肯用太君准备的了,非要用绮罗送的。太君也无奈,于是由了她。她一直想找机会跟绮罗说说话,结果绮罗就被大人们霸占着,她也就不肯离开了。太君也示意卢氏不要管,在太君看来,小孩子就得多经事,包括内宅里的这些有的没的,现在果然,卢夫人就把这过生日的小孩子给吓到了。 绮罗看看程乐,这是她的生日。轻轻的拍了她一下,看看有点僵持的氛围。 “卢夫人,听说大爷性子温和,这性子其实挺适合学医的。家父一直没有传人,要不要请大爷去跟我爹学学看?”绮罗也知道,卢大爷没有官职,对于未来的卢氏家主,他用不着在朝庭去体现他的身份,这是卢家的傲骄,这样的家主去找个名医学习医术,是很风雅的事,是不会影响他的声誉的。 卢夫人一怔,她没想到绮罗最终还是给自己台阶下了。其实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会不会是儿子的问题,但是,这个,她也只敢夜深人静之时想,但每当想到,她都会马上让自己去除这个想法,这个不能传出来。而刚刚,她看绮罗,都想一刀戳了她。她怎么敢这么说,但是这时,看绮罗提出的法子,她不禁意动了。去学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病给治了,也不会引来外人的怀疑。面色稍霁。 “段神医神乎其技,连柴御医都是佩服的,之前得见,柴御医还说想引荐段神医入宫伴驾,不过,段大夫婉拒了。让大郎去学学,倒是天大的好事。”程太君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她忍住不发火,并不是怕卢夫人,而是觉得自己发了火又如何,卢夫人不能把程家如何,可是卢家门阀世家,就算朝中卢氏家族渐渐的式微,但卢家京城之中,铺子、宅子,郊外的田地,都不计其数。他们若真的与长春堂为敌,就是光砸钱,长春堂都拿不出什么与之抗衡的。 现在绮罗退了,想到一个替代方案,让卢家有台阶有下,然后让卢家大郎拜段鼎为师,不管将来学不学得成,这师徒的名份定下了,卢家也不会再与段家为敌,这果真是个大大的好主意。 “老大家的,你说呢?”卢夫人看向了儿媳。 卢大奶奶也怔了一下,婆婆多年没问过她的意思了,她迟疑了一下,她该怎么做?回家让父母给自己做主,与大郎分开,重新开始?可是想想,大郎性子极好,虽然不敢反抗婆婆,但是,私下对她极好,这三年,细想想,她又有些不舍了,默默的点点头。她知道,点头代表着,她不能回去告状了。也不能告诉父母,有事的是大郎了。 “大郎也是喜欢歧黄之术的,回头,老身会亲带犬子登门拜会段大夫。”卢夫人虽然脸硬得跟石头一样,但是却还是咬牙说道。 “家父这些年能被称为弟子的,就民妇一人而已。所以大爷还是挂名比较好。”绮罗觉得牙疼了,卢夫人带着儿子亲自登门拜师,这个,万一学不成怎么办?她不过是说的是个替代方案,去拜个挂名弟子,学点皮毛,反正将来也不会出来行医,意思到了就行了。这么镇重其事,她不担心老爹,她担心的是卢峻好不,这个名门贵公子,这么大了,被老爹打手板,不许吃饭……想想她都觉得有些恶寒了。 程太君噗的笑了,轻轻的拍了绮罗一下,“你这孩子,真是调皮,卢大郎性子温和稳定,只怕比你适合。” “太君,我师兄性子也温和稳定,我爹也说他有天赋,脉息好,可是问题是,他不敢开方,不敢给人下针,学也白学了。”绮罗望天,自己却也噗的笑了,“是啊,就算学不会也没什么,他现在也挺好。” “好了,知道你嫁得好,行了,你家师兄要等急了,乐儿,送你绮娘姐姐出去。”太君呵呵的笑了起来,疼爱之情溢于言表。转头还跟卢夫人说道,“这丫头调皮得很,不过人是可爱,医术又高,柴御医说,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天赋异禀的孩子了。老亲家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哪里,大郎若拜在了段神医门下,大家也就是一家人了。”卢夫人干笑着,主要是她严肃惯了,让她这会跟程太君一样,她还真做不出来。 绮罗也不介意,反正她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如此便好了。 而程乐早待不下去了,忙拉着绮罗跟母亲和卢夫人行了一礼,就赶紧拉着绮罗离开了。 “亲家太太真是太凶了,绮娘姐姐,你婆婆也这么凶吗?”程乐是出了正堂才捂着胸口说道。 “不啊,我婆婆很好。”绮罗真是想不出这位怎么会突然想到婆婆的问题,焦和的母亲早就去世了,而焦家现在也就焦和一个人了。焦家虽说是程家的家将,却也是有功名的,穷文富武,做武将的,没几个真穷。焦家世代都在程家,人家家里人口也简单极了,程乐过门当家,真不算是下嫁。所以想想看,焦和若不早死,对程乐来说,真正的良配。 “那还好,还好,你性子这么爆,真担心你婆婆啊。”程乐又拍拍胸口,似乎放心了。 绮罗怔怔的看了程乐一眼,程乐则对她呵呵的笑着,上一世,绮罗一直被程乐认为是没脾气的,临死都拉着她的手说,“你这性子,真让人担心啊,以后娘不在了,你怎么办?” 而这一世,十五岁的小程乐,竟然会说自己脾气太坏,担心起婆婆来了,那个是一个人吗?再说,自己哪有脾气爆?自己脾气多好,她又没拍桌子,摔椅子,也没放毒去毒死卢夫人,自己真不要脾气太好哦。愤愤的看着小程乐,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程乐看绮罗那气呼呼的样子,又大笑起来。粉色的大摆裙,她快乐的在院子里转着圈,听着步摇在轻轻碰撞的脆声,整个院子,似乎都因为她的笑声,和那旋转中,粉色的身影而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绮罗也笑了,是啊,这应该是程乐人生之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之一吧。此时的她,无忧无虑,在父兄的照拂之下,她能有什么事可忧虑的? 而绮罗已经好多年没看到过这么纯粹的笑声,不仅是没看到程乐这么笑,也没看过其它人这么笑,在这冬天里,绮罗竟然心里划过一丝温暖。觉得眼前这一幕,已经是人间最美的画卷了。rs 第三十一章 乱 第一更 “姐姐,谢谢你,这步摇真好看。”程乐终于转了回来,小脸红红的,原来半天,她最想跟绮罗说的就是这句了。 绮罗没回答,对她来说,这有些作弊的意思,不过程乐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她就只是对她笑着, 程安和顾仁还等着二门上,绮罗看到了丈夫和程安站在一块,不禁微笑起来。为什么,她还真不知道,只是此时看他们俩别扭的站在一块,她就想笑。 绮罗之前也看过他们站在一起,但是却没有此时的感受。程安略高一点,他是军人,身板无论何时,都会挺得笔直的。上一世的记忆里,程安随时都满是得瑟的样子。就算没有个停止的时候,但是他就是个挺拔的少年,满身都是朝气。而此时,程安显得有点紧张,双手背在背后,背是直的,但实在显得有些矫情; 而顾仁站在程安的边上,其实,也是全身的不自在。但是那种不自在不是自卑,而就是一种不对盘的尴尬。 他们一块看到了绮罗的笑容,一块都僵硬了一下。 程安也不想陪着顾仁等绮罗,外头的事还没完,连太子爷都突然跑了来,老爷子和程平都只能老实的在外头陪着。而后头下人的小而能陪的除了自己,就只有老三了,老三性子跳脱这会人早跑没了,只能他来陪着了。 而顾仁其实真的觉得自己真用不着让程家的二爷来亲自陪着,他真不介意找个下人陪着自己,那样,自己还自在一点。结果,人家非假客气。结果真的到了这儿,他又一声不吭,于是他们俩就只能对着运气,等着人出来了,别提有多么尴尬了。 现在看到绮罗在笑,两个心里都不安的人,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被打倒了,更纠结了。 “二哥,顾大哥。”程乐看到他们,忙打着招呼,她都叫绮罗为姐了,于是叫顾仁,也直接以大哥相称。 而因为有了程乐的加入,程安,顾仁终于放松了下来,气氛终于有点松懈了。 “四小姐,生辰快乐。”顾仁虽说程乐叫他为大哥,他却不能这么应了,他的回复很规矩。 “谢谢!顾大哥,姐姐脾气这么坏,你怎么忍的?”程乐又打趣起顾仁来。可能是觉得和绮罗一起很亲近,于是对顾仁都亲近起来。 “啊!是啊,脾气很坏呢!不过还好,不常发脾气。”顾仁怔了一下,脾气坏?好吧,绮罗的脾气是不太好,一个好脾气的人,怎么会想到,用家族的钱,盖个宗宅,只是为了给婆婆找点事做,好让她不要盯着她自己?所以绮罗的脾气真的不算好,可是这个不是应该只有家人才知道吗?为什么,程家也知道了。他下意识的看了绮罗一眼,她显得很随意,便温声的答了。 “姐姐发脾气的样子也很漂亮,所以发发脾气也可以的,对不对?”程乐逗着顾仁,她真心的觉得顾仁绮罗夫妇,真的很好,她喜欢上次看到的那种感觉,绮罗全心的依赖着顾仁。所以即便是,她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位段姐姐就是二哥当初心仪的人,但是看到绮罗他们这么好,她也不觉得,绮罗就该一定要嫁给二哥。 “对,发脾气很漂亮。”顾仁马上认真的点头,他决定喜欢这位小姐了,果然眼光很好。虽说程家人是烦了一点,不过,这位小姐好像还不错,长得漂亮,性子也好,最重要的是,叫自己大哥,显然,她心里,并不觉得门第有什么问题一般。 “好了,别闹腾了,大冬天的跳出汗来,会发烧的。”绮罗轻轻的拍了程乐一下。 “过会让你哥去仁心堂拿点麝香丸,你晚上泡个澡,不要发烧了。”按住她,摸摸程乐的额头。程乐身体其实是有缺陷的,老太君那时年纪已经大了,加之,孕期时,太君又受了伤,程乐是早产的,别看着现在看着挺健康的,但实际是先天不足的。不然,也不会在伤心之下,很快就随着焦和去了。她冬天若是出了汗,再一吹风,一定会发烧的。 “没事,发烧也就几天,没事的。”程乐还笑着,显然,她也习惯了。 “是啊,没事的。”绮罗笑了,真的很想让她永远这么快乐的生活下去。轻轻的给她号了一下脉,又拍了她的额头下,抬头看向了顾仁,“我们回去了。” “程大人,谢谢款待。”顾仁此时对程安笑了笑,现在觉得其实,程家人还不错,若是程安别用那小眼神,看自己的老婆就好了。 绮罗对程安一颔首,跟着顾仁一块出去了。程安亲自送到了门口,看着顾仁,轻轻的给绮罗打车门,又轻轻的扶她上车,服伺着极为周到。 而从头到尾,绮罗除了跟他行礼之外,就没再看过他一眼,更不会像她看程乐一样,看他了。 顾仁回身跟他一拱手,自己跳上车,让人赶车,他真的觉得累死了。 “程家的小姐还不错,性子真好。”顾仁感叹了一声。 绮罗则斜睥着他,这话外的意思是不是程家的其它人,都错了,性子都不好?虽说她也没当自己是程家人了,但这会,看丈夫这话,不禁就想逗逗他了。不喜欢,其实还是介意程安了,这个算是不信自己吗? “怎么被人说脾气坏?”顾仁在她的逼视之下,忙坐好,看向了绮罗。 “若是我三年不开怀,我也会被逼吗?”绮罗轻轻的叹息着把内室里发生的事一说,想想又气极了。程家的事,暂时不想了,想到卢老夫人那么对子女,她想想都觉得胸口埋得要炸了了。 “别傻了,之前爹娘不是早就说过了吗?顾家有家训,直接抱一个就是了。”顾仁真是无语了,这个也值得绮罗生回气。还是人家的事,不过他倒是觉得这个样子的绮罗正如程乐说的,更漂亮了。应该说,更在生机勃勃吧? “你呢,外头好玩吗?”绮罗也知道自己是乱发脾气,只不过,想到卢氏,卢大奶奶,还有程乐的未来,她就觉得胸口发闷,自己上一世可能跟她们一样,过得太憋屈了,于是没觉得他们怎么样。可是到了这一世,她再回过头来看,心里就跟烧了一团火一样。 还有安澜郡主,上一世,嫁给了程喜,看着是程家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的丈夫还活着,因为她有儿子。可是真实的呢?丈夫在她怀孕时去承担家族的责任,她独自抚养着儿子,明明不是寡妇,却过着寡妇一样的生活,她才是程家最冤枉的一个吧?而这一世,更糟,面临着和亲的命运,她想到当年那位公主被鞍然人推出来时那晦暗疲惫的脸,想到,若是十多年后,被推出来的是好强的安澜郡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这就是她们的命运吗? 不过,这些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顾仁说,最终,她只能笑着把话题扯开。 “还不错,看着老公爷灌人喝酒的样子挺好玩的,后来太子爷来了,老公爷本来想喝一杯,被程大爷劝住了,说岳父会发火的,太子性子不错,把酒杯接了过去,自己喝了,说就算是老公爷喝的。倒是得到了满堂彩的。所以这些贵族,也是人对不对?”顾仁想想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竟然还能见到太子,他心里其实挺激动的,不过当着绮罗,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怕绮罗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对,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应酬很累。”绮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应酬真的很累。她轻轻的揉了一下发酸的小腿,她跑惯了,这么跪坐了一天,真是种折磨啊。不过,她习惯了把听到的话,在脑中再过一次,很快,抬起头,“太子爷来干什么?” “好像说是微服出游,见程家在放炮,听说是四小姐及笄,于是进来讨一杯酒喝喝。”顾仁说得很慢,他也收回了笑容,严肃起来。 “今天是正日子,来的都是至亲好友。也就是外人眼中,程家死忠的人?”绮罗想了想,有点不安了。自己可以不在意,可是顾家怎么办? 圣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所以不存在什么宫庭倾轧之事,不过,正是如此,圣上对太子管教极为用心,事事都过问,反正她听说的是他们父子情深的。太子到程家,显然不会是为了结交外臣了,而程家此时的情况,其实是有点尴尬的。刚刚战败,虽说已经被表彰了,但是,实际上,他们还是战败了。太子此时到程家,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是想来看看老爷子的病情吗?这个没什么可看的,柴御医亲去了,而且在仁心堂里忙了一个多月,圣上很了解柴御医,他不会为了程家而说谎的,而圣人也不会相信,小小的仁心堂能做什么出来,瞒得过柴御医。所以想想看,老公爷和程平的伤,是板上钉钉的,那太子来做啥? 若不是怀疑,那么就是怀柔了,可是程家兵败了,怀柔也不该来怀柔他们?绮罗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rs 第三十二章 喜 第二更 “要先去仁心堂吗?顺便跟岳父说说卢家的事。若是卢大少去了,我正好也让顾义去,两人一块,到时,也能互为一个促进?”顾仁不想再谈了,这个不是他们升斗小民能想的,于是轻轻的拍拍手,伸头让车夫改道,直接去仁心堂。 等他再回身时,绮罗已经困倦的躺下了。若是平时,她万不会这么和衣躺下的,表明,她真的累了,好在车里铺着褥子,还有靠垫,她躺着不怎么难受。而眼睛已经闭上了,就好像要睡着了一般。 顾仁吓了一跳,平日里,也没看到绮罗这么累。忙过去,让绮罗靠着自己的怀里,顺手给她号起脉来。 “你会吗?”绮罗闭眼笑了,就算老爹说顾仁的脉息好,但是,至少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学得再好,现在也有限得很了,竟然还会假模假式的给自己号脉起来,觉得很有意思。 “试试呗,看看我能记得多少。”顾仁拉着她的手腕,斥了她一声,“别说话!” 绮罗又笑倒了,由着他煞有介事的号脉。又被丈夫拍了,她终于不笑了,静静的看着丈夫。 顾仁认真的听了下,嘴角抽了抽。但很快定住了神,想想换了个手,慑住心神,又静听了一下。 “快跟我说,我号得不准?”顾仁终于放的了,盯着绮罗,眼睛里满是期待。 “你都没说你听到什么?”绮罗抿起了嘴,虽这么说着,但那笑意却是掩盖不了的。 “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对不对。”顾仁快疯了。 绮罗笑了,其实一早她洗漱时,就突然作呕起来。她是大夫,可没有忽视自己身体的习惯。忙给自己号了下脉时,当时她也吓了一跳。再想想,顾仁回来已经快两个月了,顾仁这次回来,她就没再避孕,于是第一时间,他们就飞快的有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这些日子他们太忙乱,她这些日子没有换洗,自己都忘记了。想想这孩子算是坚强的,这些日子,她真是又忙又累,而程平的命捡回了,她又忙着给程安配药,而她与顾仁又有些不知节制,真没想到,这样,孩子竟然还坚强的留在她的肚子里,想想都觉得有些奇妙了。 而更奇妙的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顾仁这个,结果顾仁却自己知道了,还是他自己号脉号出来的。 “恭喜你,师兄,我们要有孩子了!”绮罗慢慢的说道,但是绮罗却也没放过他,“你真的不敢开方吗?” 一个还记得号脉的人,真的是学不会医术吗?会诊断,其实就算是学会了,那么,父亲当时说的是真的,他是有天赋的,脉息极好,却是不敢开方。但是若连柳大夫那样的大夫,也能混得不错,怎么就顾仁学不出来,她有点怀疑了。 “你没喝酒吧?”顾仁没有回答那个,急急的问道,但马上放开了她,捂住自己的嘴,“我喝酒了,你觉得难受不?” 此时顾仁的傻样,就跟第一次当爹一样,当然,他也的确是第一次当爹,他生怕自己身上的酒味会让绮罗难受,都恨不得退到车外才好。 绮罗躺好笑着直捶车板,虽然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虽然一整天,其实她做什么都有些心在不焉,她有孩子了,她一天都在这种不安宁的状态之中,但是此时看到顾仁,她终于安定下来了。果然,自己算是很镇定了,这位显然快要疯了。 “笑什么?”顾仁显然没想到妻子能笑成这样,他都快紧张死了,就差没按住她的手,就好像生怕这样就会把孩子锤掉一般。赶忙去按住了她的手。 “我现在知道你是真的不敢开方了。”绮罗笑够了,才说道。 “为什么?”顾仁都想不透的事,怎么到了这儿,她便懂了。 “太紧张,你和公公应该都是那种力求极致的性子,差一点都不成。而我爹教我的第一课就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药方,要学会取舍。像老公爷的伤,我可以用舒服的方法,但是老公爷是战士,我用这种方法,老公爷不但能一次解决旧患,功夫都会更进一步。但是,稍有差池,他一个挺不住,也许马上就死了。若是你,你怎么办?”绮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顾仁,“爹怎么会没教过你这个?” “他教过,不过……”顾仁苦笑了,把绮罗的头放到自己的膝上,想想看,摇摇头,“我没天赋,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真的没天赋了。” 绮罗不明白丈夫为何这么说了,不过她看丈夫这样,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以老爹那性子,不把人的心打碎了,他是不会罢休的,自己不早就被打成碴了吗? 不过由不得她问,因为到了。 这回她想自己走下来,那简直就是考验顾仁的心脏,忙下车,把绮罗给抱了下来,就差没抱她进屋,直接被绮罗拍散了。 段大夫今天也没啥事,程家也请了他去,他不爱这些应酬,听说女儿女婿会去,他自然不会去了,正在家里看书,听说女儿女婿回来了,倒是有些喜欢,不过严肃惯了,放下书,静等女儿他们进来请安。 段大娘才没那些讲究呢,已经奔出去迎了。 绮罗他们请了安,顾仁忙到岳父跟前,“岳父,给绮娘请个脉吧!” “不舒服?”段大夫盯着女儿,总不至于一点小病就回来找自己吧?虽说说时,他也已经打开了药箱,拿出了脉枕。 “你废什么话啊,快点看看。”段大娘倒是有所顿悟,马上吼着。家里虽说一直是段大夫的一家之主,但是段大娘真的发起威来,段大夫其实也是没法的,无奈的轻敲了三下桌子,轻轻的叩上了绮罗的手腕之上。 滑脉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脉象了,不然为何顾仁一号就准了。所以段大夫根本就没跟顾仁一般,拉着绮罗的手腕不放手。收了手,瞟了绮罗一眼。 “这个纵是不号脉也该清楚的。” “还是让岳父看得准一些,顺便也跟岳父,岳母报喜了。”顾仁又笑得跟傻子一般了,他虽说自己已经号过脉了,虽说绮罗也恭喜过他了,但是,现在段大夫亲自号过了,显是不会错了,“对了,岳父,要不您给开个方子,绮娘太瘦了,是不是该补一下?” “爹,卢家的大少爷和我家小叔叔想跟您学医术,两人都已成人,想来性子都稳了,您看?” “不收!”段大夫头都不抬,回头看看段大娘,“去杀只鸡,下五粒大枣。” 段大娘自然也是明白的,捂掌笑着下去了,她当年怀着绮罗时,段鼎也是两天一只鸡,就是加的红枣。 “娘,别去,我们一会就回去了。”绮罗拉住了母亲,回头看向了父亲,“卢大爷和小叔叔,若是有天赋呢,您就教教看,若是没有,当多个小童。女儿跟卢夫人说好了,当挂名弟子,将来万一学不成,一定不会出去败坏仁心堂的名声的。” “若顾义学不会,你家二叔?”段太太摇摇头。 “学会了才不正常吧?!”绮罗不禁撑起了头,想想顾义那性子,他倒一定狠得下心来开药写方,只是问题是,这人刚愎自用,性子太强,如果幼年学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就像自己一样,被打成才。但现在,性子成型了,再让他学,其实就很难了。 “你让我教两个根本就不可能学会的?”段大夫有些左性的,此时又怒了。 “卢大爷可能有点小毛病,你顺便给看看;小叔叔自己要跟您学,我们若是不许,只怕还说我们长房压制二房,不许他们成才呢。”绮罗撑着脑袋,一脸的疲惫。 “岳父,绮娘也是被逼得没法了。若是不收卢家的大爷,只怕他们不愤,毕竟人家是官,我们是民。至于说二弟,之前一心科考,无所成后,便在药铺帮忙,也就识得些药材,其它的一无所知,现在突然说想跟岳父学医。刚刚二叔,姑姑搬出了宗宅,若是不允,只怕……”顾仁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卢家的老大他不管,人家就是借个学医的名头,人家是来治病的,段大夫是医者仁心,定然不会不管。但顾义不同,顾义背后的牵扯太多了。 “老爷,把他们家小叔子带到仁心堂,正好给绮娘省好些事,绮娘怀着身子,哪有力气跟他们再闹腾?”段大娘语带威胁了。 段大夫给了女儿一个白眼,想想,“到时我会明说,他们只是我的挂名弟子,该教的,我会教,若是学个半瓢水,就敢乱开方,我定在城门口贴缴文的。” “放心,放心。卢大爷没想出去行医。至于说二弟,您若没应允之前,长春堂也不会让他败坏名声的。”顾仁忙点头,生怕老爷子反悔了。 “绮娘,很累?”段大娘心都痛了,就差没抱着女儿哭一通才好,反正对每个亲生的母亲来说,女儿在婆家就是受了委曲的,万般不如在家自在,她可就一个女儿,从小也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纵是段大夫严厉些,但是她也明白,老爷子真是为了她好,她才忍了的,但她是相信段大夫是真心疼女儿的,但说公婆会真心疼,段大娘怎么着也不会信的。rs 第三十三章 哀 “嗯,在程家累得紧,爹,娘,我回去了。这些日子我就不来了。等过了百日,再来看看程大爷的毒怎么样了。”绮罗对母亲笑了笑,老实的对父亲申请着休假。 “自己小心,这些日子,你碰过毒,所以每日自己诊脉。万不可大意!”段大夫点点头,嘱咐了一声。 绮罗一怔,脸色更难看了,好一会才咬唇点头。 顾仁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脸也一白,他也想到了,他们刚刚光顾开心了,而在绮罗不知道的时候,她长时间的跟程平的剧毒奋斗着,然后她也吃了不少的解毒丸,当时没想到,可是现在,她有孩子了。准确的说,她那时就有孩子了。 回家的路上,俩人都没话说。一直到回到家,看到公婆 ,两个人竟然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现在说这个是好时机吗? “怎么啦?”顾老爷看俩人的样子真的说没事。 “没事!”绮罗对公公笑了笑,“婆婆,我今儿有点不舒服,能不能不吃晚饭了?” “累了吧!脸色是有点差,快去歇歇,饭还是要吃的,回头我让顾甲家的给你送饭过去。”顾太太忙让绮罗回去,顾仁让丫头照看好,自己对父母笑了笑,去铺子了。出去了一天,总得去铺子看看。 好在他们是去程家赴宴,顾老爷夫妇以为是受到了贵人的冷遇,于是心情不好,倒也理解了,谁也不会多说一句,让他们更难受。倒是让他们夫妇都躲过了一劫。 绮罗回去洗了澡,便睡了,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没想到,真的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就已经是深夜了。顾仁不在身边,她起身披了一件大衣裳,出来看看。顾仁在东厢里看书。 绮罗慢慢的走了过去,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查找解决之法。绮罗轻轻的按下了书册。 “醒了?饿了没,我让二妞热着鸡汤,加了五枚大枣,岳父的方子。”顾仁轻笑了一下。 “没那么绝望,我一直很小心,也许会没事。”绮罗磨磨牙。 “若有事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绮罗摇头,这才是他们都绝望的原因,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会怎么样。那毒药还有她吃的解毒药,还有平时碰的那些,各种汇集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这会对一个胎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若只是坐不住胎,也许还是小事,万一生出一个……那么,就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了。 要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家族,媳妇可以不生孩子,可以流产,但是就是不能生出有缺陷的孩子。因为那代表诅咒,代表了噩运,别说宗妇的位置,甚至于,族中会让他休妻的。 “趁月份小,流掉吧。”顾仁想了一个晚上了,这是他觉得最安全的决定,也是对大家最好的决定。 绮罗其实下午也想过,事实上在父亲一说完,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正如她跟顾仁说的,父亲给她上的第一课就是取舍。不过他那一课是上得很艰难的。她刚刚在梦中又梦到了,差点又哭了出来。 现在她知道为何顾仁没有通过那堂课了,因为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是段鼎亲生的,而是因为,其实顾仁是比自己善良的。自己可能真的就是一个天生凉薄的性子。 当时她真的想到了,趁没人知道,趁着月份小,赶紧流掉,好好休养,等着恢复了,再怀一个完全健康的宝宝。可是那一刻,她脑中竟然一下子闪现了顾仁那狂喜的脸,那么开心的抱着自己问是不是真的,那么开心的抱自己下车,甚至想抱自己进屋,唺着脸让父亲给自己诊脉,让他给自己开方,保胎……面对那样的脸,她不舍得跟他说,打掉的话。 现在顾仁想了这么久,才下这个决心,这个决心对他来说,是泣血的决心吧? “再等等吧!是不是健康,其实过一段是能看到的。”绮罗轻轻的按了顾仁一下,她都替他心疼了。 “过一段,你身体会受伤的。”顾仁摇头,显得坚持。 绮罗明白,连顾仁都明白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明白?胎儿越大,流产的危险就越大,对母体的伤害也越大,倒不是说调养不过来,只是,若说是作为一个理智的医者来说,此时是该做点理智的决定的,而不该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着奇迹出现。 “对不起,我不该多管闲事的,我不该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明明都打算要孩子了,我就不该做那么危险的事。”绮罗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对顾仁说道。 这是绮罗第一次对顾仁说对不起,或者说,这应该是两世人生之中,她第一次亲口说出来“对不起”这三个字。上一世,她对父母有那么深的愧疚,她在心里说了无数的对不起,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而这一世,她知道自己错了,却仍旧咬牙硬挺着,她知道自己别扭,一点也不讨喜,可是有时真的就是说不出口。而此时,她却不得不说。 自己明明都决定了要生孩子了,为什么却没想到,为医者,就算不是程平那样的剧毒患者,哪怕一般的病人,都不该接触。因为其实那也是对胎儿有害的。 还有为何顾家规矩是,孕期便可不再做药?并不是怕孕妇辛苦,而是中医认为,是药三分毒,所以孕期的女子,其实是什么药都不要沾上为好。她前一段还在配毒药,还想着要帮程家做出炸雷,自己是大夫,怎么都不知道避忌呢?此时绮罗真的是有着深深的悔恨了。 “有错时,你不肯道歉,现在明明没错,你却道歉了。”顾仁轻叹了一声,他其实也想过,若是绮罗没被岳父叫回家去,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可是再想想,若不是碰巧看到,若不是绮罗正好知道这种毒药,那么程家一家子也许都死了。甚至有可能是一场席卷满京城的瘟疫。到那时,长春堂、绮罗还是不可能真的躲得开。也许反而更凶险!是三个大夫面对一个病人好,还是一个大夫面对十个,甚至更多个病人?这个算术他算得过来。 所以他很明白,在救程平这事上,绮罗真的没有做错,他只能说,这孩子与他们无缘罢了。但由此,他也明白,绮罗已经想明白了,道歉了,于是,这孩子应该她是同意不要了吧。 顾仁心里有点疼了,但是也明白,这是对的。 “别想了,我让人把汤送进来。”顾仁起身去叫人,绮罗默默的坐在原处。 很快汤送进来了,绮罗却没喝。她看着顾仁,好半天,苦笑了一下,说,‘累了,吃不下。’起身回房了。 顾仁默默的看着那汤碗,跟着苦笑起来。也对,她是大夫,一个大夫,光闻着味道,就知道,这鸡汤里不仅仅只有大枣的。自己连救人的方子都不敢开,但是这方子开得倒挺顺手的。盯着那碗汤,发起怔来。 夫妇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绮罗比顾仁起得早,顾仁几乎清晨才睡着,而绮罗让人不要叫他,默默的起身去给公婆请了安,然后替顾仁去前面理事。 理智上,绮罗知道正确的方法是什么。但是,她昨天真看到那碗汤时,她退却了。就算明知道顾仁是对的,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轻轻的抚着依然平坦的腹部,上一世她从没想过,她也有一天会成为母亲,于是,常常,她对自己说,自己不喜欢小孩子的。而这一世,在生孩子的问题上,其实她也是纠结了良久,她当初甚至于想过,利用无子,而脱离开顾家。从此只守着爹娘,过自己平静的生活。 可是现在,真的要成为了母亲了。真的感受到了一次喜悦之后,老天又忽然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现在她真的觉得,老天也许是恨她的,上一世,让她成为一个大大的笑话。让她重活一次,然后呢,她以为,可以弥补遗憾,可以重新开始时,为什么让她来做这么艰难的选择。 当初选顾仁是这样,让她无从可选。后来,他们过得不错,她又觉得那是命运选择了顾仁,于是她刚刚相信,老天是让她回来好好对待顾仁,然后相信老天是想让她幸福,才让她回来的。 可是这回呢?明明给了顾仁一个大大的惊喜,为什么又要无情的夺走?明明知道,这个孩子对顾家,对顾仁来说,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可是却用这种方式来让顾仁亲手去夺走,这实在太残忍了。 顾仁一个连药方都不敢开的人,却让人煮了那样的鸡汤。其实绮罗那一刻明白顾仁的心意,顾仁不想让自已沾上这件事。若是要恨,那么就让自已来恨他吧!因为是他亲手让她喝下药汤。以后,真的被公婆,自已父母知道了,他也能一力承担,说是他的主意。 绮罗怎么会让他来承担这个?原本他就比自已更期待这个孩子,可是却要为了自已,做这么艰难的抉择,还要成为替罪的羔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顾仁这么做的。 想到昨晚,顾仁平躺在身边,一动不动的样子。绮罗满是心疼。所以她很清楚,她没喝那药汤,选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她不能让顾仁从此就背上狠心的罪名。 她现在把孩子打掉,然后呢,将来,这是他们心里一个永不会磨灭的伤痕。其它的孩子,永远也代替不了这个孩子,因为不是这个孩子。所以就算真的有事,她也会自已决定,罪责该她自已来承担的。rs 第三十四章 心思1 第一更 “奶奶,亲家老爷、太太来了,老爷、太太请奶奶过去。”顾甲家的竟然亲自来了,显然有点急切了。 绮罗没想到父母竟然今天就来了,她们太乱,竟然把他们忘记了。是啊,有了大大的喜事,他们自然一早就会来的,他们怎么会想得到,自己和顾仁的想法呢? 绮罗赶紧起身,默默的到了后头的正堂。顾老爷和段鼎的笑声传得外面都听得见,显然,他们真的很开心了。绮罗怔了一下,是啊,父亲比自己经的事多多了,自己长于外,而父亲是长于内的。心里猛的升起了几许希望。脚下都快了几步。 “慢些慢些,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你和仁儿都没说过,弄得我们要从亲家那儿才知道。”顾太太抬眼看到了绮罗,一边制止,一边笑道,但是,那笑容多少带了几分不满的。怎么说,顾家的孙子,顾家人不知道,还得让段家的人来贺喜才知道的,就是好脾气如顾太太,也是不高兴的。 “我让绮娘不要说的,这个孩子……”顾仁也过来了,眼睛都发红,显得还是没睡好的样子。 “师兄!”绮罗拉了他一下,转头看向了父亲,“真的会没事吗?我不仅帮程平解毒,我前几天还配了很多配,若是平时自然没事,但是……” “若是平常人,这样早死了,你从小便是这样,身子自然异于常人,勤查查,即可。”段鼎给了女儿一个白眼,让她坐下,打开药箱,拿出脉枕给她号起脉来,过了一会,又给了女儿一个白眼,“这点事都经不住,看看这乱的。” 说完了,又从药箱里拿了一个瓷瓶出来递给了她。 绮罗没问是什么,只是打开轻轻的一闻,有点保心丸的味道,但是又有不同。 “您在保心丸里加了什么?” “我调小的剂量,加了一些清润的药进去。让孩子先强身健体,你体内的那些毒素,自然也就浸染不了。清润之剂,是为了慢慢的给你解药毒,一日一粒即可。”段鼎说得随意,但是绮罗真的快哭了。 不,她哭了,她想了一夜,却也只难想到打掉孩子,可是父亲想的却是如何保住孩子。 “岳父,真的不会有问题吗?若是等月份大了,才发现不好,那怎么办?”顾仁可不管那么许多,直勾勾的盯着岳父。 “所以依着你,就直接打了,然后清余毒,半年之后,再怀一个?”段鼎对女婿也就更没好言气了,直接冷冷的瞅着他。 “月份还浅,绮娘身子不错,这样最安全。”顾仁坚持着。 “仁儿!”顾老爷,顾太太终于明白为何,这俩人这表情了,合着,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要。当然,显然,儿子比媳妇还不想要。 “师兄,要不,我把绮娘先带回去。反正不管生成什么样,跟我们姓段即可了。”段鼎不看顾仁了,直接看向了顾老爷。 段鼎这话就有点意思了,若是善良一点,也许就要想,他把女儿接回去,等生了再说。但顾老爷却不是一般人,他很了解自己的师弟,就是个左性儿,所以想想看,他这意思是,让顾家休妻,你们不要的孩子,我们要,从此就与顾家再无关系了。 “亲家!”顾老爷重重的喊了一声,之前在师门之时,他叫他阿鼎,后来长大了,他叫他师弟,结了亲家,他们也改不了口,因为这是他们兄弟的情份。但是这会,他重重的叫一声师弟,就是在表示,这个婚姻不能因为他们的置气而害了孩子们。 “亲家公,仁儿有多疼绮娘您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不是为了绮娘吗?月份小,不管有没事,总归会有伤不是。这是顾家的嫡长孙,是未来的宗孙,不容一丝一毫的差池的。纵是有些无情,但是这真是疼爱绮娘才会下这样的决心的。”顾太太低头想了一下,看向了绮罗,“你也是大夫,你自己也说自己是好大夫,仁儿做错了吗?” “没有,他没错。”绮罗对婆婆笑了笑,低头看看父亲的瓷瓶,一时间竟然有些无奈了。她该怎么抉择? “你也是大夫,难不成,从此你就不再行医,不碰药了?”段大夫冷哼了一声。 “顾家的宗妇,本就不该行医的。”顾太太冲口而出,显然上回让绮罗回娘家治疗外男,顾太太已经怨念极深了,只是当时找不到借口,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这也是师兄的意思吗?”段大夫抬起头,看向了顾老爷。 顾老爷当然知道让绮罗出来行医不对,她是顾家的宗妇,若是家中无人,她出门行医,挑起家运,这无可厚非,可是家里有公婆,有丈夫,她却回娘家行医,这个,就算因此朝中的一些权贵和长春堂拉近了关系,但是,总的来说,他也不很高兴的。 绮罗盯着手中的瓷瓶,一时间竟然百感交集起来。 “绮娘行医很好,难得她能做,将来真有孩子,她自己都能教得很好,现在说的是孩子。绮娘,听我说,你底子好,现在趁着月份小,对你身子损伤不大,将来有的是机会。但是,就算现在勉强保住了,就算看着也许不会出问题,但是……你明白吗?”顾仁急急的看着绮罗,他知道绮罗喜欢行医,她想做军医,她胸怀天下,真的把她关在长春堂这一方寸之间,别说绮罗,他都会替绮罗难受。也许他做不到让她去做军医,但是至少行医的权利,他还是想给她的。他忙把话题引回了正题上,现在说的是孩子。 顾仁拉着绮罗的双手,绮罗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那对白玉镯子,顾家宗妇的传承,就算孩子四肢健全,但是这么几翻用药下来,难保孩子会不会受到影响。万一伤到了脑子,她不敢想了。万一这是男孩,就是下一代的宗孙。 “我知道了。”绮罗笑了一下。回头看向父母,“这药我还是吃,怎么说对身体都有益对不对?” 段大夫脸都气黑了,正想说什么,一直沉默的段大娘拉住了丈夫,想想,对顾老爷夫妇笑了一下,“小月子也是做月子,况且,他爹还是大夫,下药也精准一些,要不,让绮娘回娘家再喝药,休养吧!” 顾老爷看向顾太太,顾太太当然不能答应,若是让绮罗回娘家做小月子,绮罗堕胎这事,不能在外说,只能说意外小产,让小产的媳妇回娘家休养,回头,宗族的那些人,得笑死她虐待儿媳了。 “这是自然的,更何况,不仅是休养,还有调理,这个由岳父开方,就再好也没有了。”顾仁忙接口答道。 顾老爷想想却摇摇头,“不成。亲家,不是不给你们面子,而真是不行。若是媳妇回娘家用药、休养,到时,你们的名声怎么办?还是辛苦你们一下,每日来看看绮娘如何?” 都不是傻子,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是到了仁心堂去用药,又不能说她是堕胎,那么就成了她在仁心堂小产,于是仁心堂怎么面对顾家宗族的质问?还休养一个月,这个说出来,都是没理的事。不但带累了仁心堂的名声,还带累了绮罗。 绮罗真的觉得好烦,真心的觉得重来一次,虽然能让她重新的审视自已,但是,也让她真的觉得,人生之事,果然不能事事如意。 既然已经决定了,于是段大夫便开了药,这药自然不能在铺子里拿,好在绮罗常自已配药,小书房里也有一个小小的药柜,配这个倒也便宜。这药若说起来,还真不用段鼎来配,不过既然大家都关切这事,由段鼎来配,他的心情也不会那么差了。 段大娘陪着绮罗回自已院里去了,段大夫去配药,顾仁本想跟着,不过看段大娘那眼色,他只能默默的松开了手。由着他们自已进去。自已默默的坐回了原处,发起呆来。 其实对顾家人来说,心情更差,对段家来说,这是第一个外孙,可是对顾家人来说,这是第一个嫡孙。顾家也人丁单薄得很,若有得选,他们万不会这般的。所以说了,这个决定,下得非常痛苦,顾老爷,顾太太,顾仁都默默的坐在正堂里发着呆,谁也不想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我去让人做点好吃的,怎么说,也伤身子。”顾太太觉得太压抑了,决定找点事做。 “等会吧,看看亲家开什么方,对着方子做。”顾老爷拦了一下。想想屏退两边,盯着儿子,“为什么非要逼她?” 顾仁一怔,他不知道父亲为何这么问,但与父亲对视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马上愤怒了,“父亲!” 顾老爷也是生意人,马上明白了,儿子这么做只是因为孩子可能不会健康,这才放下心来。 顾太太也怔了一下,马上也瞪向了顾老爷,“您怎么可能这么想!” “毕竟是个孩子。”顾老爷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就一个儿子,小时候,他还在外行商,儿子又是跟老太太长大的,他跟儿子接触的机会都不多。现在好容易有孙子了,师弟又送来了保胎的药,表明,这孩子大面上不会出现问题。他自然有些舍不得的。 “这是长子,万一有事,二房,姑太太他们能埋汰死绮娘。这事,万不能有失的。”顾太太倒是脑子清明得很了,“你跟你媳妇说清楚,生长子之前,再不可这么任性了。纵是我不阻止她出门行医,但是总该把她宗妇的责任尽到了,再谈其它吧!”rs 第三十五章 心思2 第二更 绮罗的小院里,她安静的躺好,段大夫重新号脉,思索着方子要怎么写,这是亲闺女,他自然要做到最好。既要不伤根本,又能迅速的恢复过来,好为将来再怀孕做准备。这个还是有点难度的,细节都是要推敲的。 “绮娘,你想要这个孩子吗?”段大娘按住了丈夫,看看外面,转头对女儿轻声说道。 绮罗一怔,她没想到母亲竟然此时会问这个。刚刚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母亲还想怎么着?想要跟能要是两码事啊。 “你爹刚刚的话倒也没错,若是顾家不要,给我们就是了。”段大娘倒是平静得很了。 “那怎么可能,这是顾家长房长孙……”绮罗摇头,若是生下来有问题,自已直接就被休弃回家了,就算是这样,这孩子也不会让她带走的,宗族之法有时大于律法的。 “笨蛋,顾仁那小子你真喜欢吗?”段大夫有点明白妻子的意思了,目光一闪,这是好机会,趁着顾家逼绮罗堕胎,正好和离,带着他们不要的孙子出来,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儿,那就是段家的孩子,好赖都是段家的事。以后,也不用看人脸色了。 “若是他会做,有些事,也该让他明白了。媳妇、子女才是跟他一辈子的。什么宗族,那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段大娘也是经过事的人,段鼎不怎么搭理俗务,除了对女儿的事经心,他也就对他的医术上心了。家里对外的事,全是段大娘在打理着。上到名门的管事,下到邻家大婶,她都能说上话,并且从中套到对自已有用的消息。此时,她脑子转得飞快,想的就是把女儿带回家去。 她其实此时已经对顾家厌烦透顶了,之前宗家的事,让女儿背了好大的名誉,转头,女婿一去大半年,家里事都是女儿在做,还差点让女儿背上一个大大的黑锅;而顾太太刚刚的话,她也是听得不舒服的,什么叫顾家的宗妇本就不用出门行医的。合着,就是想说,我们家的媳妇,就不该帮娘家。那么你要我们家的药方时,怎么就没说这是媳妇从娘家带来的呢? 所以她制止了女婿跟着,就是想和丈夫,女儿谈谈了。她现在倒还真不是想让绮罗和离,而是正好逼上顾仁一逼,你爹娘和宗族再好,也好不过妻子儿女,你若想要我女儿,就得好好想想站队的问题了。 “宏毅是不是怀疑这孩子,才不要的?”段大夫突然说道,他是男人,他自然不会站在女人的立场想这些,他就是觉得奇怪,明明开始时高兴得不行的,为何过了一夜,就全家逼迫女儿落胎,这本身就有问题了。 “跟娘回家!”段大娘疯了,直接拍桌了,之前觉得顾家小题大做了,现在她就直接七窍生烟了。 绮罗怔了一下,她也七窍玲珑心的,段大夫一说,她马上就想到公婆刚刚的态度,虽然不敢说顾仁是不是真没那么想,但是此时,她多少还是有点黯然的,刚知道时,他那么开心,可是为何态度转变得那么快,还那么坚决?她也不得不多想了。 “爹,开方子吧!” “绮娘!” “若是这样,这孩子就真留不得了。传出去,爹娘的名声怎么办?等尘埃落定了,纵是我不能生自已的孩子,收几个徒弟,以承衣钵,也不是不行。”绮罗笑了笑,轻轻的说道。 段大娘轻吼道,“我不怕什么名声,你就是性子太软,被人欺侮到跟前了,也没个脾气。就是你纵坏了他们。” “行了,就算离开,我们也要堂堂正正的离开,是顾家负了绮罗,绮罗没有负顾家。”段鼎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真的带着这个被顾家怀疑出身的孩子离开,将来纵是再嫁,都得被人泼脏水,此时清理,将来反而不受制于人。 段大娘终于明白了,坐在边上垂起泪来,虽然不能打骂段大夫,但是不满之情却也溢于言表了。 绮罗默默的吃了段大夫亲手煎的汤药,就赶紧让父母离开。总不能说父母在顾家时,自已小产,给父母带来不好的影响不是。段大夫当然不想离开,他还得守着女儿发作,好再开方。但是绮罗越不能让他们这样,让人送他们出去。并且保证,真的发作了,会派人去请他们的。 段大夫夫妇也知道女儿的万般无奈,只能出去,不过懒得再见顾家人,直接就走了。顾家大人听到了,赶出来送,结果就看到段家的车绝尘而去。让顾老爷,真是无语。想想果然,真的跟好友结亲家是错误的决定,容易伤感情。 段大夫的方子温和得很,到了夜里,绮罗才有点感受。因为疼得不厉害,她也不想吵闹,一直到第二天一早,起身时,果然就落了红,以后也就不用她来吩咐了,顾仁赶忙派人去请段大夫,自已抱着绮罗再躺下。 绮罗号了脉,知道到了时候,便叫顾仁出去,自已让人在垫上旧的褥子,单子,咬牙受着。 原本堕胎之药都是虎狼药,强制着子*把胎儿给生生的剥离出来,段大夫是好大夫,自然不会给女儿用那种药,但是原理却是相同的。而经历的过程,自然也是相同的。若不是月份小,只怕绮罗就得受大罪了。但是疼痛还是有的,血也依然会流。 在段大夫他们火速赶来时,里头已经传了几次热水,一盆盆的血水也不停的端出。顾仁跟傻子一般,就坐在边上,顾老爷和顾太太也是面色灰暗。 里头清理干净了,段大夫也不看任何人,跟段大娘赶紧进去了,绮罗面如白纸,披头散发,与昨日的她天壤之别。段大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拉着她的手不放。 段大夫拍开了段大娘的手,赶紧号脉,点点头,“昨儿给你的药,现在可以吃了。” 绮罗明白,之前不吃是怕与落胎的药冲突,反而把胎给保下来了。现在已经落了,正是时候。她拿药自已吃了一丸。 段大夫点头,开方。 段大娘继续拉着女儿哭,只说女儿命太苦。听得外面的顾家人,现在不是灰暗了,而是黑。 顾仁再怎么着,也得进来,看到绮罗的脸色,心情满是复杂,自已逼着她打掉了他们第一个孩子,他觉得自已满是罪孽。昨天岳父母走走,他回房看绮罗,绮罗却已经躺下了。他满腹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午饭、晚饭他想陪她,可是她也就对付着喝了一碗汤,又躺下了。一整天,她一句话也没说过。夜里,他想抱她,却被她推开了,这是他们婚后最冷漠的一夜。从头到尾,她都侧身面对着墙壁,一动也不动。 “怎么样,难受说话。别哭,会落病根的。”顾太太跟进来,她是婆婆,她总该说点有建设性的话。 绮罗本就没哭,只是对婆婆笑了笑,轻轻的安慰了一下母亲,她觉得让母亲这么伤心,自已果然是罪过。想想自已果真的不孝,上一世,让母亲操心了一辈子。而这一世,原想着好好的照顾母亲,结果,还是让她操心,难受,倒是很有些伤感来了。 “他爹,我要带绮娘回家。”段大娘听到顾太太那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了。之前怕女儿受苦,她对顾太太一向小心的,现在心里不舒服,纵是平常的话,她也能听出错来,而顾太太这话显是有些不客气的,自然气得更盛了。 段大夫想想,也是,若说之前怕在段家落胎,落了段家的面子,现在女儿已经落了胎,自已把她接回家照顾,落面子的是顾家,跟他们段家有什么关系。马上就点头,“嗯,照顾方便一些。” 绮罗本想反对,可是看到父母这样,她沉默了,这是父母的心意,她不能反对。再说,她其实也不想再待了,昨天想了一夜,她其实想问问顾仁的,因为怀疑自已不贞,连带着这个孩子也不想要了吗? 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怎么问,问了,他们是不是回不了头了?顾仁让她打胎,其实就是想借坡下驴,然后这些事就扫入尘埃之中,以后再不用提及,他们还是好夫妇,会好好过下去。只是,现在自已知道了,还能过吗?她能忍受一个怀疑她贞洁的丈夫吗? “亲家!”果然,顾太太不乐意了,几乎尖叫起来。 顾老爷在外头,毕竟儿媳妇的房间,做公公的也不好进的。听到里头要吵起来了,也有些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进来。 “师弟,弟妹,有话好好说。昨儿不是说好了吗?要不,等绮娘做完小月子,再回娘家住几天?” “不用了,马上就过年了,顾家家大业大,贵人事忙,我们的闺女,还是我们自已心疼照顾得好。”段大娘敢提让女儿回家,自然是做了准备的,直接抹了泪,冷冷的说道。 顾家一怔,果然不是好时间,这月里,正好挨着过年。到时别说顾不上绮罗,说不得,关于族中祭祀之事,顾太太都不能插手,到时,绮罗还真不得休息了。 “岳母,我让人套车。”顾仁忙说道。 “不用了,我们准备了。”段大娘已经恨极了,直接挡开,给绮罗包紧,叫过自已特意请来的粗壮婆子,把绮罗抱了出去,根本不让顾家人插手。 四大丫头都会做的,对视一眼,直接收拾了一些绮罗常用的,赶紧跟上了,头都不带回的。 顾太太气红了眼,顾老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顾仁又失魂落魄起来了。rs 第三十六章 期望 绮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出嫁快一年了,又回到这个房间,上次回来,还是救完程平,自己被顾仁抱回房里,在这里,她和顾仁还激情过一会儿,那天早上,她还记得顾仁那笑脸,才过了多久,一切竟然就全变了。 只是因为自己怀孕的时间不对吗?顾仁的脉息是父亲是亲教的,而且也看得出来,他真的学得不错,至少比自己想像中来得好。所以他也知道,若这孩子是他的,就是他回来的那些天前后有的。可他回来他们亲密了两天,她就回了仁心堂,然后长达一个半月里,她们惟一的亲密就是在这个房间里。若是自己,也要怀疑的吧?出门这么久,一回来就有了,哪有这么准? 她抬头望着窗外,院外的大树都光秃秃的,就如她的心情,一片荒凉。 “来,过来吃点东西。你爹说了,药补不如食补,你既已经回来了,我们就不给你喝那些药了,就在家里慢慢的调。”段大娘进来,后头跟着二妞,她手上端着托盘。 是鸡汤面,但她也是药理大师了,光闻着味就知道,鸡汤里配了好些药材。汤很浓,但是看不到一块鸡肉,只有切得细细的面条,上面点上点点绿葱。 “奶奶快点吃,这汤真是太好了,太太只怕昨儿就把鸡给煨在炉边了,那鸡真是一碰就散,您想这汤得多浓了。”二妞就是个吃货,忍不住的说道。 绮罗对她笑了一下,他们都是学医的,鸡汤对产妇来说,本就再好也没有了,又加了父亲亲自配的药材,不管味道如何。但对她的身体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果然比药汤子来得好。虽然她现在吃得下去,就是神了。只能拿着匙,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汤,这汤是父母对她的拳拳关爱之心。 “多少吃点东西,身子可是你自己的。”段大娘看她就是不动筷子。急忙说道。 “这汤头真是好。就想多喝一点。”她对母亲笑着,勉强吃了一口面条。但胃口这东西,真的很无奈,可看到母亲。又只能再喝了一口汤。 “行了,能喝汤就成。”段大夫还是进来了,刚刚他出去看了一眼程家父子,一早就赶着出门,回来了,总不能不去看看。但心里挂着女儿,又赶忙回来了。看看四周“窗上要不要再糊一层纱,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不能太热。你不懂。放心。我烧了炭,不会让绮娘冻着的。”段大娘指指火盆,其实地上也烧着地笼。绮罗躺着的褥子上也热烘烘的,真不会冷。她是做小月子,真的太热了。她又不能洗澡,反而会中热毒,反而不美。 段大夫还是不放心,坐在绮罗跟前给她又号了一次脉,确定无误之后,才放下心来。 “程老公爷怎么样?女儿曾提议可以改为火炙,不过老公爷不肯。” “嗯,一劳永逸之法,由他吧。”段鼎说得含糊,显然他也问过了,不过老公爷显然已经说服了他,他又想起了什么“程平我让人今天接他回去,他本就是以吃药为主了,我写信给了柴御医,以后让他接手程平,这样我也能专心治疗老公爷。” “嗯,也好,现在我在家里住着,家里还住着外客是不太好。”绮罗点头,虽然看到父亲有些纠结的脸,还是对他笑了一下,想想“那位谢言谢大侠呢?” “哦,昨儿就被程家接走了,他们着急得很。”段大夫忙说道。 绮罗点头,谢言在程家的保护之下,应该没事。老公爷的病,得慢慢冶,住在仁心堂是给满朝文武看的,所以还真不能把他也赶走。 “行了,别聊了,让绮娘睡一会。现在你在家,想怎么歇着,就怎么歇着。”段大娘又气闷了,忙赶丈夫出去。绮罗也知道,好些事,不是她想就能解决的,也许这样不错,至少她又多点时间陪父母了。 想到父亲,她又觉得自己不孝了,父亲真的很疼爱自己,只是傻傻的自己从来就没真的体会过父亲的疼爱,即便是到了这一世,还说什么学医非她所愿的话,来刺伤父亲,想想都觉得该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可是她能还父亲什么?上一世,她做了军医,她做了一个无上的好军医,她的医术得到过朝庭的嘉奖,这在历朝的历史之上,都无一个女子能达到的高度,她做到了,她相信,对父亲来说,那时,他应该是欣慰的吧?可是这一世,她能吗? “爹!”绮罗叫住了父亲,段鼎忙坐下。 “还有哪不舒服吗?”段鼎显是很担心了。 “除了做好大夫,您还希望我做什么?”绮罗看着父亲,她希望能达成父亲的希望。 段鼎一下子怔住了,他被女儿的话问傻了,不知道该怎么答。 “又说傻话,你好,就是我们最大期望,还谈什么别的。”段大娘拍了女儿一下。 段鼎忙点头,想想,又有点尴尬了,好一会儿“也不一定非要做大夫,若是顾家不允,你就自己学着玩,将来教孩子们就完了。爹没事的。真的,不做大夫没事的。” “什么顾家,我让不让她回顾家还是问题呢。这回的事,不给我个说法,我定不让绮娘回去。”段大娘怒了,马上吼着。 绮罗望天,自己很严肃的想知道父母对自己的期望,为什么一下就被拉到天边上去了,不用做好大夫,只要自己好。这就是父母的〖答〗案吗? “您那么用心的栽培我,难道就是为了好玩?”绮罗按着老娘,盯着段鼎。 段鼎又傻了,他是方正的人,做事凭的就是本心,女儿出生时,他也是把女儿捧在手心里,都不知道该怎么疼爱才好。那时家里环境其实并不好,夫妇俩都是轮留看着孩子。他也是一边抱着绮罗,一边给人看病,开方。小时候的绮罗就喜欢抓段鼎吃饭的家伙事们玩。再长大牙牙学语之后,她就跟着段大夫问症。段大夫说一句,她就说一句,逗得大家哄笑不已。 然后他注意到,只要教她认过一次的药材,她就能一直能记得,后来他们父女之间的游戏就是认药,分药,就是把几种药材合一块儿,让绮罗自己趴在地上,把药分开,并且说出那是什么药。那时的绮罗很活泼,以为真是父亲在跟她玩游戏,于是很快的分好,然后特别的得意的跟他讨赏。那时的讨赏,不过也就一块麦芽糖罢了。 想想每天晚饭后,父女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光,段鼎都觉得恍如隔世了。什么时候变的。好像就是那时,绮罗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忘乎所以了,教她认字,教她学医,采药。 当游戏变功课后,很多东西自然也就变了。之前绮罗表现得太出色,然后段鼎对她的要求自然不同于其它。略有松懈,他都觉得女儿这是在浪费她的天赋,对他来说,这就是犯罪。 当然,他也偏执了,绮罗本就天赋超强,于是段鼎对她的要求只能是越来越高,都忘记,这些要求有些是不合理的。当然,当这些绮罗也做到时,他就觉得绮罗能做到,其它的徒弟也该做到。于是其它的徒弟就全悲剧 ,包括天赋其实还不错的顾仁。所以顾仁能留到最后,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顾老爷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他真的还不错。不然,段鼎疯了才会把女儿订给他们家。 现在女儿问了他,自己希望她如何?他就真的怔了,是啊,自己希望她如何?他教她医术时,真没想过,她真的有一天能行医天下。他当时只怕就是好玩了。然后顾家来提亲,他原本一口拒绝的,但是看看顾仁,又觉得这小子还不错。想想,就和顾老太太深谈了一次。他当时并没有说一定要定下来,而是想看看顾家的态度,再做打算的。 顾老太太那一次是直言不诲的说,她不喜欢绮罗的。一个见人头都不敢抬的女孩,是不能做顾家的宗妇的。段鼎不乐意了,自己这么天才的女儿,还被人嫌弃?不服输的性子,原本让他并不十分乐意的婚事,一下子对他而言,就是为荣誉而战了。最后争执的结果是,老太太会同意他们的婚事,但是,绮罗必须得有宗妇的素质。就算没有掌家理财的本事,但是,学医问药的本事也得超强才行。于是这个协意也就这样达成了! 昨晚段鼎还在后悔,自已怎么就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一个宗妇,对段家来说,是负累不是荣誉好不。他们家女儿根本就不愁嫁,没看到程家老二,现在还对他们家女儿念念不舍的样子,无论是门第还是人品,怎么看,程家也优于顾家不是。所以还是定早了,于是现在想换人都不容易。 段鼎哪里想得到,曾经他怒不可遏的想要把现在他看好的人选拆散过。不过人本就是这样,都是得陇望蜀的性子,就像上一世,绮罗真的嫁到程家,他们就觉得顾家好,顾家门第低,顾家他们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接女儿就接女儿,完全没有顾及。 ps:今天一章,段鼎对女儿的期望是什么?其实从来就没有期望,这是一次他们父女之间和解,并且相互了解,并且自省的过程。 第三十七章 谁之错 顾仁晚饭前到来了仁心堂,他总得整理一下长春堂的事,还有应对宗族对于宗妇为何被娘家接走的问题。 上次抢救程平,绮罗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宗族也问过,不过那时,对长春堂的名声是有益的,于是宗族默许了。现在问题不同了,她小产,于是被娘家接走,这红果果的打了长春堂一个耳光的。 就算顾仁以年末,宗族事物众多,宗妇无法安心休养为由解释着,但族老们还是不肯罢休,这是每一任宗妇应尽的责任,本就是宗妇们该做的事,却为一点点小病,而躲回娘家。再就是,为什么会小产,她的肚子不是她一个人的,是宗家的,她怀的可是未来的宗孙,是整个宗族希望,怎么会小产? 一个个诘问,让顾仁本就疲惫不堪的心,更加苍凉起来,这就是绮罗不愿意过多的介入宗族的原因吗?她厌倦养了一群闲人,然后这些人还拼命的找自已的麻烦。 顾仁真的怒了,盯着这些族老,他虽是被老太太教导长大的,他尊重宗族,但是他也是顾老爷的儿子。是顾老爷带着他行商,带着他到外面的世界,也潜移默化的教了他很多东西。也许那些那时不显,但却并非水过无痕。而绮罗的加入后,他开始改变,虽然这改变是细微的,他自已都没意识到的。 现在看到他们一个个理所当然的样子,顾仁觉得自已再也忍受不了,直接猛的一拍桌子,他没有像父亲骂二叔一般那么犀利,但是他却也并非泛泛之辈。 老太太教过他,对宗族要恩威并施,不可一味的顺从,或者打压,都会引起反效果的。之前有父亲在前面,他是小辈,他觉得自已没有掌管家业之前,还是弄个敬老尊贤的名声算了。现在显然,他们有点得意忘形了。 这些族老们就算没点小辫子的,也都是不作为的。不过是出身好罢了,于是一代代霸着个位置,从族中捞着好处。他冷冷的把大家的辫子一个个的抛了出来,然后很柔和的问道,“要不,请族人们出来,大家摆摆,让大家重新选出新的族长,族老?” 重选族长与族老,族规里还真的有,不然,族老们为什么能作威作福,族长想罢免他们并不容易,弄不好,反而受制于人。现在顾仁开口说让全族人出来,摆摆这些年他们干的事,然后,重新选出新的族长与族老,这个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要知道,前几代不知怎么样,但是从顾老爷开始,就专注于族人的生活,顾老爷分了丁田,而此时顾仁夫妇提出了办族学,让每一个族人子弟都能读书,而且能通过读书来赚得更多的土地,这些都在打破之前族老们制定下的垄断政策,让宗家在宗族之中的地位空前的高涨起来,若是此时提出,他们要重选,这些族老们就算是全都联合在一块,其实也是没用的,宗家从顾老爷接棒以来,就已经把关注点放在在普通的族人身上,十多年耕耘之下,他们完全无胜算的机会。一个个只能铩羽而归,却无可奈何。 顾老爷倒是很希望能重选,最好把自已家选掉,反正他早就不想干了。现在看儿子初露锋芒,倒是很高兴,不过他也明白,他这样只不过是为了保住绮罗罢了。让绮罗不被这些人非议,让所有人知道,宗孙根本不会让人置喙宗妇,一点点都不成。 处理完了这些事,顾仁却并不高兴,心情反而更沉重了。他要去见绮罗了,可是他却无法面对她。一整天,他眼里全是一盆盆的血水,虽然他没有听到绮罗的呻吟声,但是他很明白,那时的绮罗,身心都受着非人的折磨。他逼着她杀死了自已的孩子,早上她被岳父母带走时,她连看也没看过自已一眼。 可是不去,岳父母会更恨,难不成,自已就再不见绮罗了?跟父母说了一声,他默默的准备往外走,顾太太不乐意了,“仁儿!” “太太!”顾老爷知道太太要说什么,一早,段家夫妇的态度是让人生气,昨天就说好了,这个决定是大家共同作出来的,结果一早上,段家夫妇的态度就好像是顾家逼着他们做的,就好像他们虐待了绮罗一般。昨儿顾太太就絮叨起来,她自认绮罗进门后,她做得不差,她当年受过的委曲,她从来就没让绮罗受过。她也不贪恋权势,媳妇一进门就把管家之权交出来了。 绮罗不爱说话,性子沉寂,她也没怪过她。亲家太太三天两头的过来探望,若是一般人家,早就烦了,她说过什么,每一次不是好接好送,万没有给脸子的时候。 结果她做的这一切,又得到了什么?现在段家还敢给她们脸色看。孩子没了,怪顾家吗?若不是段鼎非要绮罗回去帮忙,绮罗根本不可能去接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现在完全可以举家欢庆着新生命的到来,说起来,是段家欠了顾家的,不是顾家欠了段家的。 顾老爷能说啥,段鼎的脾气他很清楚,他知道段鼎的想法,他是孤儿,生命是珍贵的,更何况,那是他第一个外孙,他都准备了药,他有把握能生一个健康的孩子,聪不聪明这个是老天给的,但是健康,段鼎觉得是最重要的。但是作为一个传承百年的家族来说,他们的宗孙,不仅健康,一定得聪明,因为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已,是一个家族。所以这是不可调和的两种观念。 他理解段鼎,不过段鼎却不理解他。就算他们同意了,于是最终,还是得罪了。 “太太,若是咱们自已有女儿,咱们会怎么选择?也许跟师弟一样,虽然同意,却仍旧心疼,心疼女儿,心疼外孙吧?”昨天他就这么劝着太太,当时太太并没有说什么,他以为劝好了,结果,没想到太太还是叫住了儿子。他忙制止着,“太太,仁儿知道怎么做的,时侯不早了,让他快点去吧。” “老爷,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但是,话却总该说清楚些。我们不发脾气,是我们念着老爷和亲家这些年师兄弟的情份,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总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让咱们背黑锅不是。这样的结果,段家心疼,我们也是心疼的。段家这么打咱们家的脸,是不是真的想置这些年的情谊于不顾,想他们小俩口就此和离?若是这样,也请段家说清楚,我们顾家也总得早做准备吧?”顾太太气定神闲的说道。 顾老爷和顾仁一齐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好老爷,您还没看出来?段家根本就没打算把女儿再送回来。之前,话里话外的,就觉得仁儿配不上他们绮娘。现在好了,我们又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他们让绮娘和仁儿和离,不是正好是现成的理由。孩子没了,她们也无牵无挂了。风湿丸和止血散对他们来说,本就不算什么,绮娘之前就说了,这些方子,她都能做个差不多的出来。所以,到时直接说不要了。段顾两家也就断得干净,任谁也不会说段家不厚道的。”顾太太可是宅内斗过多年,是隐性的胜利者,这些宅门里的手法,不要太熟悉。 她知道,段鼎和绮娘不会这么想,他们都是简单的人,昨天绮娘被儿子说动时,她看得很清楚,绮娘是信任儿子的,但是她注意到了段大娘那抹愤怒。而昨天,从头到尾,段大娘都没在大堂里说过一句话。要知道,平日里,段大夫是不会说话的,都是由着八面玲珑的段大娘在外和稀泥。所以这本身就说明,她是另有打算的。所以想想,段大夫可能是心疼女儿,绮娘可能是心疼孩子,而段大娘只怕想的是,如何把女儿带回家去吧? 段鼎对这些事没什么主意,段大娘完全能把段鼎说动。而绮娘平日里虽说是个很决断的性子,但是此时任谁都坚强不起来的。说不得就被父母哄住了了,牵着鼻子走了。所以,此时她不得不防。 顾太太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绮娘的,性子好,而且很坚定。这种性格很适合顾仁,顾仁是有些仁弱的,但因为有绮罗,很多事,他就决断多了。她不希望让儿子失去绮罗。 “会吗?”顾仁有些茫然了,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有些彷徨了,觉得绮罗一下子就离他好远了,远到他好像真的失去她了。而母亲这话,无疑在他心里又添了心事,这会是真的吗? “当然会,你要见绮罗,跟她说清楚,这孩子真的留下,受伤的是孩子自已。一个不能成为宗孙的宗孙,将来受到的非议与排斥,是不能想像的。你想想你母亲我,若不是生了你,早被老太太休回家去了。纵是这样,娘在你二婶,你姑姑面前,从来就是矮三分的,俯低做小这么多年。我还不是宗妇!那个孩子生下就却就是宗孙,中间差别可大了。”顾太太深黯攻心之道。 顾仁明白母亲的意思,只要绮罗听他的,段家夫妇最终还是会依从绮罗的意思。只有跟绮罗说清中间的利害,才能解清这些误会。他点点头,默默的出门。rs 第三十八章 可怜的顾仁 第一更 “早知道不听仁儿的话,朋友的女儿,真不能娶,弄到后来,朋友没得做了。”顾老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还在可惜自己和段鼎多年的兄弟情。 “您怎么会想到那孩子……”顾太太看儿子远去了,才小声问道。昨天事太多,她也没时间问,白天又给气糊涂了。现在总算理清了思绪,这才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相信媳妇?”顾老爷反问。他真没想到妻子会在这件事上毫不犹豫的站在儿媳这边,这种事,不是该女人先怀疑吗?结果弄得自己好像还两面不是人了。 “绮娘在仁儿回来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的院子,外头的小厮都不许进,只能在外头回话,由丫头通传。平日就算在外院里主事,不过小账房人来人往的,她能怎么着?仁儿回来了,两人形影不离,纵是在仁心堂那段日子,仁儿也就白日里赶回来处理些重要的事儿,完事即刻就回去。有点时间也全在绮罗边上,她纵是想,也得有机会不是。”顾太太给了丈夫一个白眼,说完了自己都笑了,是啊,她还真不是信任媳妇,而是她真心的知道,媳妇没那机会。 “我都不管内院之事,就是看仁儿的态度不对,才这么猜的。仁儿多心慈手软的一个人,就是因为连药方都不敢开,这才被师弟给赶出来的。这些年,我常想着,是不是他的名字取错了,所以让师弟给取了一个宏毅的字,就是期望着他,能君子决断些。这回这么坚持让媳妇把孩子打了,说实话,别说师弟不舍得,我也不舍得,我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了,真的有个胖孙抱抱,管他是不是聪明,憨厚可爱就行。不当宗孙就不当宗孙,我还能养不起一个孙子不成?仁儿太反常了,不得不让我多想。我想师弟应该也想到了,他是仁儿的师父,知徒莫若师,只怕儿子这关很难过了。” 顾老爷摇摇头,他不是信或者不信,他一大老爷们,怎么会管儿媳房中事,别看一个宅子里住着,但是他和绮罗每日除了吃饭,见面的机会还真不多。所以让他去想儿媳肚子里的是不是他孙子,这事还真不好说。他也就只能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这事。什么样的事,能让儿子性情大变,逼着老婆打胎?在他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他虽然不敢相信,但是还是冲口一问,因为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不问,段鼎也会这么猜的。 “应该叫住仁儿,问清楚的。”顾太太急了,若是这样,问题就复杂了,她也不清楚顾仁是不是这么想的,万一真的被段鼎给问出马脚来,只怕这媳妇就真的保不住了。 这会哪能追得回来,于是段鼎和顾仁就正面对决了。段大娘自然不会跟之前似的,又是茶,又是点心的往上送,她就黑着脸,盯着顾仁,那眼神就跟刀一样,吓得顾仁一哆嗦。 “你到底怎么想的,若不说清楚,我们是不会让你见绮娘的。”段大夫也盯着顾仁,就算没段大娘那么凌利,但是,绝对不是什么良善的态度。 顾仁能怎么想,自然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的回禀了。不过这些话,昨天段大夫他们已经听过了,基本上,他们不信。 “岳父,正如我娘说的,她因担负不起宗妇之责,半生都在亲戚族人的嘲笑之中度过,真的生一个不能担负宗家责任的长子,可怜的不仅是绮娘,更是那个孩子,我们虽然能保证他一生衣食无忧,但是将来呢?我和绮娘不在了,谁来保护他?指着弟妹们?我二叔那样,您也不是没看见。若是女孩,没有家族的压力,可是将来呢?岳父,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虽然对绮娘太残忍了,但是,这是最好的选择。”说着,顾仁的泪都止不住掉了下来,这话他也劝了自己两天了,虽然这话在心里过了无数次,虽然现在说得无比的顺溜,但是,真的说了,他还是忍不住心酸难过起来,那也是他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第一个孩子,若没有这些事,他该多么欢喜的迎接着他的孩子到来。 他总想到绮罗笑盈盈的对他,“师兄恭喜你,我们要有孩子了。” 那一幕就跟刻在心里一般,一遍遍的回放着,一次次的让他一再的经历着剜心之痛。 “没怀疑这孩子不是顾家的?”段鼎厉声问道。 “岳父!”顾仁本来还伤心伤肺呢,结果听这话,立马怒了。顾不得抹泪,就差没跟岳父翻脸了。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什么性子我很清楚,你连拿个针炙都抖得跟筛糠似的,让你写个药方,跟要了你的命一样。这回你倒好,逼着绮罗打胎,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这回你倒是不怕了?”段鼎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岳父,现在打掉孩子,总比过几个月打安全得多。多一天,绮娘就多一分的凶险,弄不好绮娘都会没命的。就算抢回性命,将来伤了身子,是不是得不偿失?”顾仁真的抓狂了,他杀死自己的孩子已经很痛苦了,现在却还要他承认,他这么做是因为不信任妻子,他是不想在最恶化的时候处理,怎么就没人相信呢? 顾仁最终还是见到了绮罗,过程虽是曲折的,但是段大夫却和妻子想的不同。他其实比妻子了解顾仁,毕竟也是从小看大的,又做过他的师父,学医,跟学别的不同,比一般行业更关注心术。头几年,说是学药,更多的其实是考验心性。若不是对他的人品肯定,顾家来提亲时,他不会亲自去找顾老太太谈了。正是因为他知道顾仁不错,于是才会谈。 而这些日子,其实顾仁对绮罗怎么样,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而女儿对顾仁其实也是极好的。女儿从小就不怎么亲近人。在绮罗知道她的婚约之后,她总算是有些亲近父母了,但是做其实还是有些生硬的,而婚后,她越来越有些真性情了。段大夫之前是觉得女儿只怕是跟顾仁学坏了,但是后来想想,若不是顾仁对她好,她怎么会这般。 所以他们夫妇和顺,这些都是看在段鼎的眼里的。正如段大娘说的,父母对子女最大的期望是什么?就是子女好!没有什么比子女过得好,更重要的了。 让女儿和离,离开顾家,然后呢?她当然可以再嫁,可是嫁给谁?程家的老二?怎么可能!程家公侯府邸,程二就算没有继承权,也不会娶一个再嫁之女。 嫁个和顾家差不多的人家,想做正妻都不容易,难不成让她去给人做填房?况且细想想,昨天其实女儿也想到了退路问题,她的退路是回仁心堂,收养几个孩子,然后和自已一起做名医,把医术传下去。这就是说,她不会再嫁了。所以冷静下来的段鼎怎么着也不会让女儿将来孤老终身的。 于是,该占的理他占全,把女婿兼徒弟死骂一通之后。却还是让他去看绮罗了,并且严厉的指示他要好好安慰绮罗,不然定不饶他。 段大娘自是恨得想要撕了顾仁,不过被段鼎象征性的拦了一下,让顾仁结结实实的挨了ji巴掌,才真的抱住了老妻,让顾仁躲开。总之段鼎在女儿的问题上,脑子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机灵。 此消彼长,顾仁就不同了。顾仁真是好人,他从小说很善良,虽说出门行商多年,性子也磨练了些,但也分人,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在外头,他对家族的那些人,包括对待顾义他们,他其实都是挺清醒的,但惟有对绮罗,他的脑子就没那么清楚,特别是一些他觉得不伤大雅的事,他几乎是无条件的觉得绮罗是对的,是他对不起绮罗。这毛病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养成了,现在被段鼎骂,被岳母打,他倒还真没什么不平,反道是松了一口气。对他来说,岳父肯骂,岳母肯打,但还让他看绮罗,这表示,他们没像母亲想的那样,要分开他和绮罗,这就成了。所以只要哄回了绮罗,一切就能烟消云散了。 但是真的进了绮罗的小院,他又胆怯了。眼前还是那一盆盆的血水,还有绮罗被抱走时,那苍白的脸。 好一会儿,他默默的走进了房间,绮罗没躺下,正如顾仁说的,月份小,她底子不错,又有段鼎的保驾护航,真的休息了一下,吃了点东西,她没想象中虚弱。主要是心太乱,她也睡不着,便坐起随手翻着书,纵是段大娘说,这伤眼睛,但总得找点事做不是。 在顾仁在院里时,其实绮罗已经看到他了,看到他的狼狈,也看到了他的迟疑,绮罗也就没让丫头拦住他,她一直就是冷静的人,昨天没问,今天,事情结束了,她想问了。rs 第三十九章 夫妇 第二更 顾仁轻轻的坐到了她的身边,看看那卷《黄帝内经》,轻轻的摇摇头,“虽说不至于错漏百出,但也大多语焉不详,怎么还读?” “想挑错的。”绮罗实话话说,她重生之后,看的医书便都是抱着挑错的心在读,只不过,之前她会拿上纸笔,而此时,段鼎夫妇能让她看看书就算开恩了,怎会给她纸笔。 “费这个神做什么?”他笑了一下,被段大娘打破的嘴唇也就裂开,渗出些许的血丝。 绮罗看看,倒不是心疼,而是觉得此时的顾仁倒有些可怜了。 “没话跟我说?”绮罗决定不再绕圈子了。 “对不起。”再困难也得说,毕竟这是他该跟绮罗说的。 “你不是说,这是对的决定的吗?既然是对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绮罗盯着他的眼,她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能确定的是,她不想看到犹疑,不想看到欺骗。 “就算是对的,也是对你的残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逼你。”顾仁轻轻的拉起了绮罗的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可是你却不后悔。”绮罗并没有松一口气,对她来说,就算没有看到犹疑,没有看到欺骗又如何?他毕竟也没说,他是对自己有所怀疑的,也许此时的坦然,只是针对着这是对的决定呢? “不,我不后悔。但我该给点时间你,跟你说清楚。”顾仁认真的说道。 “说这个孩子不可能聪明,然后不能胜任家主的责任,甚至更可能是残疾,让家族有借口休掉我,认为我是不祥之人。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绮罗还是步步紧逼着。 “也不一定是这样,我们都不知道结果如何,岳父虽说可以保住孩子,但是保到什么程度?我觉得他自己都不一定有信心。若是女儿,或者这是次子,都无所谓。不过是我们活着,就好好养着,若是我们不行了,就先一步送他舒服的离开,我们陪着无论天上地下的,总不能让他孤单了。但长子不成,家规没法改,而他的存在,只会让其它孩子产生愤怒之心,是害了其它孩子,更是害了他。原本他该过得无忧无虑的。”顾仁轻轻的闭上了眼。 “不是怀疑他的出身吗?”绮罗不想听这些,她决定挑明了问,她从来就不是婉转的性子,当然,到了顾仁面前,她也懒得再装那个婉转了。 “绮罗!”顾仁有点厌烦了,睁开眼,看着绮罗,这还是他第一次叫绮罗的名字,平日里,他都叫她绮娘的。这表达了他的不快。 “想说相信我?”绮罗没有退缩。 “是,我相信你。你有你的骄傲,若是你在我不在家时,另有所爱了。你会等我回来,还我一个完整的顾家,甚至会直接跟我说,把止血散,风湿丸的药方送给我,但请我放你走。你不会红杏出墙,不是因为你的操守,而是你不愿让你的爱人瞧不起你;更不屑跟我虚以委蛇,让我背黑锅。你玩不来那虚头八脑的东西。” 因为顾大夫这么问,现在没想到绮罗也这么问,顾大夫,自己父亲那儿,他都不屑回答,但是面对着绮罗,他还真不能不回答,他不能让绮罗心里总有一个结,从此跟他形同陌路。 “对,看来你真的很了解我。可是我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你。”绮罗点头,这真是她会做的,就如上一世,她爱上了程安,才知道自己是订过亲的,但那时,她与程安已经互许终身了。她能想到的,就是用最极端的方法,拒绝顾仁,不负程安。她不会两头暧昧着。而这一世,她既然决定嫁给顾仁,就没再让自己跟程安扯上关系,当然,虽然还是扯上了,但她真的从来就没给过程安好脸。所以顾仁的答案,她很受用,也接受了。 但又想到了一问题,顾仁真的很了解自己。但自己却一点也不了解他。绮罗其实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在想顾仁,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她对他所有爱恋,全是基于上一世的那个无悔跟随自己的顾掌柜。当然,还有那对象征着顾家宗妇的白玉手镯。 只是,那个让他信任的,只是顾掌柜罢了,而不是顾仁。就算是顾掌柜,那也仅仅是个受她尊重并且信任的下属而已,她细想想,她真的算是认识那个顾掌柜吗?根本不认识的人,谈什么爱恋? 而顾仁爱她什么?小时候的怜悯,长大之后名正言顺的未妻,他对自己的爱,太理所当然了,但这是爱吗?顾仁真的诘问他自己的话,只怕也得迟疑,这个是爱吗? 所以之前,她们把婚姻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想想她对程安那不记后果的爱,还有十八年,她无悔的对太君的付出,还有在边关无战事时,她长久的凝视着那片旷野,她满脑子的全是程安,期待着哪儿射出一柄箭,然后她就能与地下的程安团聚。 与那相比,自己和顾仁之间的感情,实在太无足轻重了。所以其实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着顾仁这一世再对自己全心全意?甚至于,上一世的无悔追随,那是出于爱吗?她现在不肯定了。 “想了解我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顾仁倒没什么诧异不平的,他早就知道自己小时候根本没在绮罗的记忆之中留下一丁点的记忆,而婚后,他们时间太短了,他们根本没时间相互了解对方,点点头。 “为什么爱我?我也许不值得你爱。我之前说了,我明明打算要孩子了,却还去接触剧毒,我一点也不可爱,我性子一点也不讨喜。我凡事都为自己想,为父母想,最后才会为你想,不觉得不值得吗?”绮罗真急了,她真不觉得自己可爱,她至少对着顾仁是不可爱的,她想好好的对他,可是细想想,她对他真的不够好。 顾仁笑了,之前的话题有些沉重,他不喜欢谈孩子,那将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但是此时,绮罗说这个时,他又觉得有趣了。 “可笑?”绮罗看着他的眼睛,绮罗有些尴尬了,自己说了这么多,她真的想和顾仁交心的,为何他会笑?她觉得自己真的不会如何跟人打交道,至少,她不会跟丈夫打交道,两辈子,她并没有积累什么有用的经验。 “不,挺高兴,至少,我在你心里排第三了。”顾仁故意松了一口气一般,但很快收回了笑容,从怀中掏出了那块金丝玉佩。他难得看到绮罗想谈,他也想谈谈,这是他最大的心结,那么就谈谈吧。 “其实,有时我不希望你对程家人太好,就算我知道,你对程二少没什么,但是我还是不喜欢,我天天守在你身边,自己都觉得挺可笑的。但事实是,我不喜欢你们接触。哪怕他多看你一眼,我都不乐意。” 绮罗差点没认出来,若不是那个‘绮’字太熟悉,她还真没想到曾经的玉佩能成这样。又觉得,其实她对这玉佩的记忆都模糊了,猛不丁的看到穿了金丝的玉佩,自然的会不认得了。 接过细看了一下,她倒不是在怀念什么,而是在找那些裂纹,她可比顾仁懂行,这不是用金丝织网,把残玉合在一起,而是真的用金丝缠绕的工艺,一点点缠出来的。看着玉佩是被网着了,其实真的细看就会明白,这是手工,一点点把碎玉拼好,镶嵌了。再在边上缠丝,镶嵌之处,除了已经碎掉的地方,还有一些边角,让不知道的,会以为,就是这么设计的。然后边上的缠枝绕花,除了更美观,其实是更进一步的加固了。就算以后玉佩再被拍,甚至掉地上,会有新的裂纹,但是不会再碎了。 “这个太了不起了。”绮罗忍不住惊叹起来,但马上,抬起头,“你花了多少钱?” “至少不比再买一个这样的玉佩便宜。”顾仁对绮罗的态度还是挺满意的,这个很对,自己的钱,也是她的钱,用那么多的钱,却是修复了情敌送给妻子的礼物,自己真是太冤枉了。不过惟一让他好受点的是,妻子根本不想要这玩艺。不过为一个她不想要的东西,还花了这么多钱,更浪费了。 “太浪费了。”绮罗有点肉疼了,就算她从里到外,还是军医段将军,但是依然觉得这个真不值啊。她很清楚,就算是此时,顾仁花了大价钱,她也不可能拿出来戴,顾仁会生气的。可是不戴,这个大价钱就算是白花了,不肉痛就怪了。 这回顾仁大笑起来,虽然知道绮罗没有正面回复,但是,这就是最好的回复。当然此时这么笑,实在有点不合适,不过还是没忍住,但笑到最后,却抱住绮罗大哭了起来。 绮罗没动,好一会儿,她轻轻的回抱住顾仁。现在她有点了解他了,此时,他哭不是为了程安,不是为了这块玉佩,而是为那个没缘的孩子。为了自己因为这个孩子而吃的苦。rs 第四十章 好丈夫 第一更 段鼎夫妇远远的看着,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看到最终顾仁抱住绮罗哭的样子,他们夫妇终于轻叹了一声。段大娘又不是傻子,在理智回归之后,就算段鼎不分析,她也知道,为了一时之气,而逼着他们和离,是下下之策了,现在女婿服了软,然后显然也是万般的不舍得女儿的,这事就该到此为止,女婿还是女婿,女儿还得回顾家去。 段大娘有了这程认知之后,该什么做,她自然就明了了。该给的待遇,重新回来了,顾仁马上就受宠若惊了,立马忘记了被岳母揍的倒霉样,回归丈人、女婿一家亲的良好局面上来。 绮罗倒没顾仁那么安心,她比父母了解顾家麻烦,自己回娘家做小月子,只怕宗族那边,公婆那边都心有芥蒂,就算顾仁此时能摆得平,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点事,不过,看父母这么尽心的照顾自己,顾仁这么辛苦的两头跑,她也就不多问什么,省得大家难受。 不过可能是跟顾仁聊过了,也许聊得不深,但是真的她倒是真的开始审视自己了。就像曾经顾仁说过,他们很多事,想法都不同,顾仁做什么,都是站在公婆和她的立场上,为了他们都能好。而她啥时候想的首先都是自己。这会儿,她决定,先想想父母和顾仁的立场,自己若是提出回婆家,父母会难受;而顾仁呢,自己不回去,顾仁会怎么办?所以人还得自私点,一但为人想了,马上就纠结了。于是绮罗不想了。 顾仁不知道绮罗想啥,现在他只要绮罗安心的养着,他啥都成。所以他又开始了两头跑的日子。不过,这回他更忙碌了一些,马上要过年了,过年宗族本来事就多,而族老被他得罪光了,而顾义和卢峻也开始了跟段大夫学医的日子,族里的事,铺子的事,顾义也帮不了。这些事,总得有人做,于是他只能压缩看绮罗的时间。 虽说是小产,其实也是有恶露的。绮罗当大夫跟人说时,她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轮到自己了,就不那样了。绮罗特别爱干净,平日就是天葵来时,她也是恨不得一天洗几回的。现在这样,又不能洗,她就总觉得自己是有味道的,只能勤换,勤擦。 白天自然有段大娘,有丫头们。但是晚上,她其实也不好意思让那些没成亲的小丫头们受这刺激。而母亲又累了一天,于是她就想自己干,但顾仁能让她自己干吗?于是,他这学过医的,也再一次体会到了女子的不易,倒是习惯了,每天一回来,让忙着让人给打水,他好帮她擦身,换衣。等吃了饭,要睡前,他再做一次,一准让绮罗能保持着清爽,洁净。 当然,因为这样,他们夫妇的感情到是一日千里了,绮罗也不再纠结,自己是要站什么立场了,这是她丈夫,她最亲的人,她在他的面前,不用再掩饰什么,什么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之类的,她觉得在顾仁的面前,她当最真的她就好了。这让她无比的幸福了。 “除夕,公公他们怎么说的?”顾仁给绮罗擦了身子,换了衣裳,绮罗看着顾仁说道。 “什么怎么说?”顾仁给她拉上被子,其实正常的,绮罗这样擦身都是不对的,会邪风入体。所以,擦身的水里面段大夫也是配了药的,而室内也会封得紧密,绝不会让绮罗受一点寒气的。 “我们第一个新年,也不要跟我过?”绮罗故意说道,躲在被子里忽闪着小眼睛。 “是啊,是啊,婚后第一个新年。让爹娘过来,要不我跟爹娘说说,两家一块过?”顾仁停了洗帕子的手,怔了一下,想想,过年,自然要一家人一块吃年夜饭,一起守岁。把绮罗一个人放在娘家,这当然不成。移来移去的,也容易受风。只能让父母过来了,反正两家关系极好,这应该没什么吧?顾仁如是想着。 “你真不知道?出嫁女不能在娘家过除夕的。若按正经的规矩,我这情况,不能在娘家,也不能在婆家的。不吉利!”绮罗真的无语了,歪着头盯着顾仁。其实她很清楚,她除夕不能回顾家过除夕,但是也不能在娘家过年的。白天母亲的意思是,问问顾家的意思,若是他们不介意的话,就让她留在段家,等过了十五再回顾家。千百年就是这个规矩,能怎么办。 “真的吗?”顾仁还真不知道,行商的人,之前一两年没回家也不是没有,现在是掌柜了,才偶尔出去,不是为了采购,而是出去跟各地的大佬们见面,联络下感情。这些老规矩,还真是,听都没听过,“怎么办?” “娘说,若是公婆不介意的话,除夕回去吃顿饭,然后你送我回来。”绮罗有点不好意思,想想,“其实,要是他们不介意,要不除夕我们就回去,然后在家里把剩下的月子做完?” 这才是绮罗想说的,她已经在娘家住了半个月了,段大夫的医术,加之段大娘无微不致的照料,她身体恢复得其实挺好,恶露已经去了差不多了。若是自己留在娘家过年,婆家脸上挂不住。可是回去好像也不对了。所以想想,还真挺纠结的。 除夕哪过,这个是个问题,顾仁不会让她一个人过。若只是回去跟公婆吃饭,其实也是父母想出来,跟公婆搞好关系的法子。这也是父母的意思,她嫁出去了,父母就算能为她撑腰,却也得懂事不是。绮罗明白父母的意思,所以此时问问顾仁的意思。 “为什么?”顾仁想想,这是什么规矩? “总之是不吉的,你回去问问公婆的意思。这毕竟是大事儿,你也别逼他们,若实在不成,我们就在跟前租个房子,我过完年再回家?”绮罗其实想想,若说不吉,她其实也不想影响自己的父母的。 “不成,让你一个人在外头过年的。”顾仁想了一下,摇摇头,“我回去问问爹娘的意思,你安心在这儿住着,没事的,万事有我。” 顾仁就没打算让绮罗回顾家过年,顾家过年太烦了,人多,嘴杂,就算是绮罗自己留在院里,只怕也不得闲的,所以想想看,之前岳母一说,他就把绮罗送回仁心堂了。就算没这规矩,他都没打算把她带回去。 “所以我们应该等过完年再……”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对她来说,多一个月,少一个月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赶着过年,很多事,各种不方便。祭祀她这个宗妇若不在,是真的有点不太好,但是她做小月子,其实真不该在家里的,若严格按规矩来说,她该被送出去,而不是该娘家的。 “时间长了,就下不了决心了。”顾仁迟疑了一下,才轻轻的说道。 绮罗想想也是,自己其实对那个孩子感情还不太深,因为一知道,然后就被冷水泼醒了。从知道到结束,她真的对孩子的体会是最少的。她尽关心顾仁的痛苦,还有各人的想法了。现在想想也是,孩子在肚子里的时间越长,她和孩子感情会越深,只怕到时,她宁可与顾仁和离,也不会选择打掉孩子吧。看看顾仁,这男人还真是心细如尘了。 “别担心了,这事我来办,你安心过年。”顾仁轻轻拍拍她,让人把水端出去,自己去洗了一下。才回来。回来看到绮罗还睁着眼,躺回了他的身边,轻拍她一下,“快点睡。” “睡一天了,娘不让我干别的,快被当猪养了。”她侧着躺着,她真的挺闷的,她从小就父母没什么话说,跟老爹还能谈谈药方,不过,老爹不能围着她转,他得给街坊看病,给老太公治疗,还得带徒弟,卢峻和顾义都来了,卢峻都二十多岁了,顾义也十八了,他还没带这么大的徒弟,所以想想看,对段鼎来说,也是挑战,忙得很。 当然,也是段大娘不让段大夫拿这个来让绮罗费神。段大娘就觉得,女儿在顾家是吃了苦头的,所以让她多吃多睡,当睡一样养着,虽说,说实在的,她养得挺不错的。绮罗现在其实脸色真的挺好的,之前不眠不休的亏掉的身体,这回真的总算真的补回来了,脸色很好,也长圆了一些。这是顾仁记忆里,绮罗最好的时候,肤色都是粉粉的。 “岳母这话好,你现在看着就好多了。”顾仁喜欢看到这么随意的绮罗,轻轻的抚摸了她的小脸一下。 “是啊,我好像没这么轻闲过,只让看一会书、不让洗澡、不让配药。也不知道满月了,我会不会忘了号脉。”绮罗无奈的说道。 “忘就忘了,好好休养几年。”顾仁没告诉过绮罗家里希望她在诞下长子之前,不要再碰这些了,不过,这话,他真的不太敢说,他当然知道这些对绮罗的重要性,真的不让她做,把她关起来,这好吗?rs 第四十一章 两个婆家 第二更 “哦,今天程家送礼到长春堂了,就是年礼,他们知道你小产了,岳父没说你在这儿。”顾仁想想,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一早他忙得要死,结果,说程家送年礼来了,这回是程老三,程喜送来的,程安虽然还没有离开,但是太君特意让程喜来了。 程喜虽然跟顾仁不熟,不过,对他说了就是年礼,太君知道绮罗身体不好,特意送了补品,请绮娘不要推辞。 若是送礼的是程安,说不得顾仁还得别扭一下,可是是程喜,他还真不好说啥,只能客气的接了,看了一下,没有特别的东西,就是正经的年礼配置,真退回了,挺不给别人面子的。 “他们怎么知道的。”绮罗好久没想起这家人了,怔了一下,自己小产,只有婆婆,顾二婶,顾姑姑来看过她。婆婆不用说了,而顾二婶和顾姑姑没法子,谁让她是宗妇,家族已经通报了,不来不成。不过,他们都只知道她小产了,却不知道为什么。顾太太解释的是不小心,谁家小产会是特意的。虽说,那个这回真的是特意的,只是谁也不能说。小产这事,谁家也不会当喜事儿去宣扬。而段大夫本就是方正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拿这个出来乱说的。程家怎么会知道? “你不去看太公,太公自然要问你的。岳父自然不可能说你小产了,只说你病了。那个长春堂也没特意瞒着,想知道其实也不难。时间不对,你去完第二天就小产了,他们家多少有点不太舒服的。”顾仁想想老太君问他的话,他们其实也是怕是不是在程家,被卢家气着了,于是回去就动了胎气。 “你怎么说的?”绮罗看着丈夫。 “说你不小心在家跘了一下,因为不知道有了孩子,所以就这样了。”顾仁苦笑了一下,轻轻叹息了一声。 “东西,你还回去了吗?”绮罗想想,他们不收谢礼,但是年礼这个,好像还真的挺不好说的,不接,说他们不懂事。接了,又会麻烦。 “怎么会?赶紧让顾甲家的备了一份,加两成亲自送过去了。太君特意把我叫进去问你的身子,挺关切你的。”顾仁有点郁闷,他真的挺忙的,结果为这个,他还特意跑这一趟。 “睡吧,别想了。”绮罗真的挺不想去想程家的一切,太君上一世很疼她,以前一直觉得太君对她特别好。现在想想,太君给她的信任与疼爱,是一点一滴的培养起来的。最近其实她真的是太闲了,太幸福,生活的太惬意了,于是很多事,又重头回想,想太君,想上一世的生活,顺便想到了顾太太。好吧,那个想想,她是先想的顾太太,才想到了太君。她是想顾太太,想着怎么跟公婆搞好关系时,不经意时,想到了太君。 原本想着,她跟太君挺好的,为什么跟顾太太之间有这么多的问题。而问题是,她们的问题,是根本就没有问题。他们从来就没有正面的冲突过,但是,很多东西,她们心里都知道,现在只是还没到冲突的时候罢了。 但是再想到后来,细想想看,太君开始是在自己的院里给她备了一个药房,让她在正院里读书,研究药理。太君要去边关,她请求跟着,太君盯着她看了很久,很温和的问她为什么,她说想去看看程安。太君就说,那你就负责医帐吧。这些事,她后来很少想,对她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现在,她其实人生是完整了,有些事就想通了。 那日子一过就是三年。那时,其实太君是想着让她混过三年,然后把她送回家里去,所以那三年,对她的保护,只是当成客人一样的客气罢了。给她医帐,也是这样,让她找个事情做罢了。 再后来,她坚持不肯离开,然后太君那一年,受了风寒,加之又焦和战死,太君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那也是绮罗第一次照顾太君。跟着太医一块,把太君拉了回来,那一次,之后,太君才真的慢慢的跟她真的亲昵起来了。 所以现在想想看,那个,真的有点问题了,顾太太从来就没对自己客气过,因为她从来就是当自己是儿媳的,而且是惟一的儿媳,所以无论是挑剔还是不满,其实这仅仅只是因为她是把她当媳妇的。可是得出结论,就让她郁闷了,反证一下,就是太君从来就没当她是媳妇,头三年没有,后十五年,其实也没有。 “她说,她想来看你。”顾仁想想轻轻的拍了她一下。 “算了吧,又没什么话说。”她摇头。 “唉,老太君好像一直在低烧,她的丫环送我出来时,跟我说的,让你有空去看看她。”顾仁更郁闷了,这个真的挺烦的,绮罗还在做小月子呢。可是又不能不说。 “这是她的老病根了,程安要送亲了,她焦虑不安。晚上睡不着,于是就这样了。”绮罗闭上眼,也焦躁不安起来,对她来说,真的伺候老太君十八年,她连脉都不用号就知道是咋回事。 “让我送药?” “明天我让爹看看她吧,反正每天她都来看太公。”绮罗真是烦死了。 “要不让她进来看看你?” “不要!”她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 “其实我虽然不太喜欢你跟程家人太近,不过,太君的话,你要喜欢的话,没事的。难得她喜欢你。”顾仁笑了,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了,明明挺关切太君的,但是又想拒绝太君。她对太君这种纠结的情绪,还真的挺有趣的。 “算了,若有来生,我想一个也不认识。”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把她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顾仁忙把她挖了出来,目前为止,他还是把她当成一个病人的。 第二天一早,顾仁帮她清理了一下身体之后,段大夫夫妇就进来跟他们一块吃早餐,这是这一段时间来他们夫妇最开心的事了。 段大夫给绮罗号了脉,点点头,其实就是小产,真没有必要天天号脉的,不过也正是这样,她的身体才会好得这样快。 “挺好。”段大夫还真没多余的话。 “爹,师兄说太君会常常低烧,要不您给看看。上回我有看过,没开药,只是让她用霍香水来退烧。用食疗代替药疗。” “做得对,这个又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老爷子点点头,专心吃饭。 “要不看看吧,总低烧也不是个事吧。”顾仁给妻子端上汤,插嘴说道。 “知道了,对了,你弟弟真没天赋。”段鼎直接跟顾仁说道。 “爹,你才教人几天,就说没天赋?不对,这是不是说,卢峻有天赋?”绮罗喝了一口汤,想想,有点讶异了,顾义好歹也是在药房混大的,竟然几天的功夫就被老爹说了没天赋。而从来就没接触医药的卢峻却没被这么说。 “卢峻身体问题不太大,我也看了卢大奶奶,你上回开的方子不错,我让她继续吃。卢峻那小子估计是因为有病,于是倒是比顾义用功些。顾义的药理还可以,不过,这不是优势,是劣势。刚愎自用,很难有建树。” “看亲家的面子,你忍忍算了。”段大娘看看顾仁,有点尴尬,“宏毅,你岳父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 “是,岳父,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就算不能打手掌,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顾仁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想什么?”段鼎看看女儿。 “哦,好像不能打手板,不过可以罚捡药、做药,他管了药房很多年,这个总不能不拿手吧!不是说一定要您教到会医术,总得知道米粉比草灰贵吧!”绮罗对他们用米粉换止血散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们新止血散便宜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草灰,其实在乡下,人家不加其它的药,直接用香灰,草木灰也是能止血的,效果都还不错,最好的是不疼。只不过,顾义从小长在富贵之家,又没吃过苦,啥也不知道。 “这是很难的。”顾仁真的很想哭了,顾义学不学得成,他还真不在意,所以刚刚岳父说啥时,他是很随意的,而且多少还有点开心的,自己好歹还学了几年,这位这才几天,就直接被赶了,无论如何,他都觉得心里是畅快的。但是,现在被绮罗这么一说,顾仁都觉得同情顾义了。这能比吗? 是人都知道那米粉比草灰贵啊,问题是,想学会分辩药粉里有什么成份,这没几年功夫能成吗?而这个几年,是指绮罗的程度,换个人,真的挺难的。 “就是让我再留他几年?”段大夫瞪了女儿一眼,顾义都十八了,性子其实是很难改的,留几年,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自己就算再严,其实收效是不会很大,最好,也不过是教出一个庸医来,这还不如不教。 “才几天就赶了,回去二叔不得闹腾死我公公?求您,等过几年要么您把他折腾走,让他别学了,要么,当多个小工好了。”绮罗真是头大了,才几天直接就赶人,人家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由,只会说,段鼎是在顾仁的授意之下,故意针对他们。到时,倒霉的还是他们大房。 “要说我,几天就开赶才对,真的把他留几年,回头他二叔还是说,咱们是调虎离山,想养废了他。”段大娘摇头,她就是利落的性子,这么看,绮罗除了长得像她之外,其实性子上,也承袭了很多。rs 第四十二章 为难 第一更 “算了,再看看吧。”段鼎不想破坏心情,看向了女婿,“绮娘跟你说了,过年的事,你要跟你爹娘好好说。绮娘的意思是,她住到外面去,毕竟是老规矩了。她不能让长春堂和仁心堂,都为此而有什么。我昨儿也跟你岳母说了,要不过年,我们去乡下住几天?” “都去?”绮罗知道父母的意思了,既然不能在婆家,也不能在娘家,那么他们就陪自己去一个第三方吧,这样自己也不是一个人,也不至于坏了规矩。 “爹!”绮罗感动归感动,只是仁心堂的规矩是全年无休的,啥时候有病人来敲门,他都会起来去看的,现在为了她,去乡下,这个,老爷子放得下吗? “没事,没事。之前我就跟一些老病人说了,我过年休诊几日,再说了,其实腊月里,人家也不乐意看病的,多不吉利。正好去乡下住住!正好有朋友在乡下的小庄子,他们想脱手,我正好想去看看,我和你母亲正在考虑,价钱挺好的。他们让我们先去住住看,喜欢再下定。”段大夫随意的说道。 “你们有钱吗?”绮罗放下了碗,自己去年才出嫁,然后家里的钱差不多都搭进来了,他们就留下了这个铺子和一点流水银子。现在竟然还有钱买庄子,铺子什么时候这么赚钱了? “托福,卖了保心丸和解毒丹,收了一笔钱。”段大娘马上笑了,有钱收,她就这样。 绮罗想想,定药单子她改过的,心里暗算一下,父母不可能就凭那点药就把钱赚回来了。不过马上就明白了,这俩药成功是在老公爷的回归之上,他们忙碌了一个多月,把程平从生死线上拉回,她只想着救人,却没想过收钱的事。但是,治了一个月,无论是药费,还是他们的关门闭户的费用,都是一大笔钱。自然会问程家收的。而救回程平,由于把柴御医推出来领衔,朝庭还给了仁心堂一个嘉奖,当然也有奖金的,这么一算起来,这几个月,父亲应该是赚了不少钱吧。 “爹,要不,你再教教师兄吧,我觉得他真的挺有天赋的,性子也好多了。”绮罗马上跟父亲指了一下顾仁,自己老公自己心疼,此时看出来了,学医真比开药铺容易赚钱,而且真的受人尊重多了。 段鼎差点没喷了,盯着顾仁。那表情红果果的就是,‘你敢再学吗?’ “不用、不用,现在挺好、挺好。”顾仁马上摆手,吓得都结巴了。 段大娘和绮罗一块喷笑了起来。段鼎在顾仁心里得多大的阴影啊,现在做了女婿都不敢再跟他学医。 段大夫还是给老太君看了一下,他其实也找不出比绮罗更好的处置之法,这就是情绪引发的,老太太心情差了,睡不好,心浮气燥之下,自然引发身体的不适。 “上次绮娘让我喝的萝卜水挺好的,第二天一早就喝一碗,舒服很多。”老太君忙说道。 “嗯,您只要少思少忧,便可不药而愈。”段鼎收了脉枕,劝道。 “她就是爱操心的命,要不给她开个安神汤?”老公爷与太君夫妻情深,忙说道。 “这个治标不治本,绮娘不肯开药,想来也是觉得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要吃为好。”段大夫这点觉得女儿做得很对,于是说道。 “对了,绮娘怎么样,昨儿见顾掌柜了,说是养得差不多了,只是若按规矩来说,她这样,不可回家,过年怎么办?我们在乡下有个别院,还算干净,里头人手也齐全,要不让她去那儿休养?”老太君忙说道。 “不客气,在下正想跟老公爷说说,过年期间,仁心堂闭馆,在下夫妇会带绮娘到乡下朋友的庄子去休养几日,到时,公爷要不回家过年?”段大夫神色不变,拱手笑了笑。 “这样好,这样好,绮娘有段夫人照顾,让人安心很多。”老太君点头,轻叹了一声,“真是可惜了,多好的孩子,受这罪。” 段大夫还真不好说啥,只能笑了笑。 而卢峻和顾义都跟在段大夫的身后看着,他们是学徒,除了每日功课之外,也会跟着段大夫看诊,当然,这是跟着看,而不是开始学了,现在他们离号脉还早着呢。 出来,段大夫正想给他们安排一天的功课,但是顾义却先开口了,看向了段大夫。 “师父,为何不为程老夫人开方?” “已经开了,让她少思少忧,便可不药而愈,而低烧,可以你大嫂已经给了方子,她实际是上火了,喝点萝卜水,就好了。”段大夫对这俩成年的徒弟,还是有些客气的。他看了顾义一眼,想想,“我们是医馆,不是药房,我们是给人治病,医者之心是,能不用药,尽量不要用药,无药不毒明白吗?” “是!”顾义是聪明人,段大夫说得很明白了,他若还坚持什么,就是自己没事找事了。至于说,他同不同意,就用不着告诉段鼎的。 卢峻没看顾义,他是名门贵公子,身体也有隐疾,他没那么多心思去管其它人,他现在就是一门心思的钻研起医术来了。倒是在学习态度上,比顾义好得多。 这让段大夫又可惜起来,卢峻又不能真的开个医馆,他只能当个风雅的事来增添他的名声罢了。若不是卢峻是需要他来治疗的话,他真的想把这俩都赶走,因为在他看来,他为这俩付出的都是无用之功,浪费他的时间。 而顾仁午饭时,就跟父母谈到了绮罗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顾老爷现在看儿子越发的不顺眼了,孩子没了,他难受,他天天去伺候老婆,把婆家的面子于不顾,现在好了,又说过年的事,怕老婆辛苦,让老婆不回婆家?到时让人说自己这公婆当得不慈? “岳父的意思是,若是规矩的话,他们就带着绮娘去乡下庄子过年。绮娘昨儿晚上跟儿子说了,若是公婆不介意,她就回来。”顾仁总要把双方的意思表达清楚,他想想,“为什么不能小产回来过年?” “谁说小产不能回来过年?不过只是她不能出来,我们是宗家,从小年起就各种祭祀,小产会有冲撞。”顾太太倒是明白了,想想,真的把绮罗一个人关在小院里,是有点凄凉。不过让她跟着段家夫妇去乡下过年,儿子的心只怕也要跟去的。两头跑,这些日子,儿子眼看着都干瘦起来,什么时候,对婆婆来说,儿子都比媳妇重要,“把她接回来,按老理说,小产根本就不能在娘家做小月子,若不是那天亲家母闹腾,我真是……算了,我过会跟你一块去,把绮娘接回来。” 顾仁迟疑了一下,让绮罗回家,他当然舒服一点,忙完了,自己就能马上回屋看绮罗。只是…… “若是怕冲撞,那二婶他们若是没事进去闹她怎么办?姑母上回去岳父家,差点没把岳母气死。”顾仁忙看着母亲,他不说绮罗的问题,而是说姑母她们的讨人厌,这是母亲爱听的。 “嗯,是挺讨厌的。”顾太太马上舒服了,“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 顾老爷鄙视了儿子一下,不过没敢说话,这事,他不管。不过想想,儿子比自己命好,自己当年也是在老娘和媳妇中间,yu仙yu死,自己老娘多么的强势,不过想想,儿媳妇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灯。算了,别提了吧。 下午顾仁事做完了,顾老爷夫妇和顾仁一块带着礼物去了段家,怎么说,该有的礼数总得有。顾老爷和段鼎也是多年的朋友,他们在外头比较好说话,内堂里,顾太太和段大娘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顾仁照说应该是跟着顾老爷他们一块在外头的,不过太担心老娘和岳母,于是赖在了绮罗的房间。 绮罗倒真没想到婆婆会亲来接自己回去,有些怀疑的看着顾仁,顾仁偷偷的给她打了一个眼神,就笑盈盈的对着岳母。 “今儿回去问了,原来不是说小产不能在家,只是不能进祠堂,不能参与祭祀。我娘怕岳母担心、误会,赶忙过来解释,正好把绮娘接回去。”顾仁忙笑着跟段大娘解释。 “真的吗?”绮罗真不知道,忙看向母亲。 段大娘也真的不知道,也是一脸的愕然。她小门小户出身的,这些事,她还真的不知道,而段大夫是孤儿,更不懂了。 “亲家母,您照顾了绮娘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顾太太还是很会做人的,在严厉的婆婆下头那么多年,讨喜这种事,她是张口就来的。 “哪里哪里,说起来,是我们不好意思,我和绮娘她爹都是直肠子,倒是给亲家添麻烦了。”段大娘就坡下驴,马上一脸笑,若不知情的,只怕要以为,这是一对好亲家了。 绮罗与顾仁相视而笑,真的说他们亲如一家,他们都不会相信,只要面上说得过去,也就成了。 公婆亲自出面接,绮罗自然要回家的,这也让她松了一口气,虽说很想陪父母过年,这还是她重生之后第一个新年,她真的想好好陪陪父母,可是公婆来了,规矩也是这样,她真不能执意让顾仁为难,所以只能默认了。rs 第四十三章 小乐子 第二更 回家的路上,顾仁就不敢跟绮罗坐了,绮罗老实的跟顾太太一块坐车里,她已经想明白了,这才是真婆婆,而太君更多像亲娘。怎么跟婆婆相处对绮娘来说,就成了一个新的课题了,比做药难多了。 “没事、没事,规矩这些事,不是人人生来就懂的。”顾太太看看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倒是舒服了点了。轻轻的拍拍绮罗的手背,算是安慰了。不过这安慰,听着是让人有点不好说。绮罗是不太明白这些规矩,那是因为程家一门寡妇,这些规矩,对他们来说,就是没规矩,她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些比较世俗的规矩了。但她能说吗?当然不能,只能自己陪着跟顾太太笑了笑。 “对不起,婆婆!”绮罗好像此时只能说这个了。此时她真的,觉得词穷了。 “行了,这回的事,大家都不想的。不过,以后真的注意了,你是宗妇,第一要务是生下宗孙,以后别再鲁莽了。”顾太太该说的,还是得说。 绮罗只能点头,其实上回在家里时,顾太太说她本就不该出来行医时,她就知道这就是顾家的想法。她是顾少夫人,她不用出来行医,她的价值不在行医之上。不过她的价值,真的只是为顾家生下继承人吗? 过年绮罗就独自在自己的小院里,虽说顾二婶和顾姑姑,宜兰都说过要去看她,不过被顾太太拦了,对他们说,绮罗的身体不太好,还是不要了。 顾二婶她们其实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心,之前在仁心堂里,她们就挤兑了段大娘,本就没有说小产在娘家过的,说绮罗不是那最懂规矩的吗?怎么连这个都不懂,把他们长春堂的脸都丢光了…… 绮罗没有给她们好脸,对不相关的人,她一向不怎么理睬的,不过她们一块挤兑自己娘,就不成了。绮罗当时就抬眼看着她们,淡淡的说了一句,“倒是让二婶,姑母操心了,回头师兄来了,侄媳会让师兄替侄媳向公婆请罪的。也对,好歹也是长春堂的宗妇,这么做倒真的对不住长春堂了。” 顾二婶和顾姑姑马上变脸了,绮罗咬了侄媳妇这词,她是长春堂的宗妇,她的事,公婆都没说什么,你们外八路的说什么? 顾二婶还想说什么的,结果绮罗根本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直接问二婶,顾义学得怎么样?一下子把顾二婶打回了原型,终于想起,顾义在仁心堂学医呢,得罪了段大娘,对儿子不好,马上闭嘴。 顾姑姑本来就跟顾二婶不对盘,呵呵的冷笑了几声,准备开口的,不过绮罗又抬头看向了她,“表妹的婚事怎么样了?” 顾姑母马上也不敢说啥了,她是宗妇,就算是顾老爷给她们相了人,到时,要绮罗出面的地方可不少,若是绮罗略略的表现出对表妹的不耐烦,那些家怎么会给他们好脸?于是,绮罗秒杀了这对搅事的姑嫂。到了绮罗回家了,他们若不提出来看看,也不合规矩,但是想想绮罗那利嘴,于是被顾太太一拒绝,他们马上就不再说啥了,根本就不想找刺激了。 绮罗倒是过得不错,除了第一年的祭祀,身为宗妇的她缺席了,让宗族很不爽,不过看看顾仁那棺材板的脸,谁也不敢说话了。他们真的觉得,顾仁之前看着挺温和的,现在看来,其实他比顾老爷要强势得多,手腕也狠辣得多。再想想之前有限几次绮罗在宗族的表现,他们一致的觉得这对夫妇都是心狠手辣的主,还是算了。 于是在顾仁在外强势,在绮罗内里的威慑之下,绮罗倒是安静的在自己小院里舒服多了。这里没有段大娘的紧迫盯人,她的身体恢复得也不错,一个人在院里,自己没事起来动动,看看书,写点什么,她本就是一个人惯了,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凄凉的,反而挺舒服的。 不过,她其实也有隐忧,就是程安。不是担心程安这个人,而是对于送亲这件事,她是很担心的。安澜郡主也让她担心,让她去,绮罗就不禁会想到在程家那个张扬的安澜,又想到那个被鞍然推出那个干瘦的公主,一闭上眼就是那两个形像在交替着,让她痛苦不堪。 “又操心,不让你配药,你就变着法的折腾自己?”顾仁一回来就看到绮罗半依在榻上,盯着一张地图发着呆。 “回来了?”看看沙漏,惊觉已经快三更了,“这么晚了?”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还不睡?”顾仁瞪了她一眼,让人送上温水,他还是给她擦身,更衣。其实她恶露少多了,现在根本就没必要一天更衣几次的。不过顾仁也习惯了,当然也是知道她是没弄干净,她是睡不着的。 “我自己能行了。”绮罗的身体越好,此时就越羞涩了,之前也没力气羞涩,而此时,都快满月了,天天这样,真的挺羞涩的。 “你自己擦,不得明天早上。”顾仁根本不让她拒绝,主要是太了解她了,这有洁癖的主,不让她洗澡,就让她用热水擦擦,自己帮她擦时,她之前还挺嫌弃他擦的。说他擦得不干净,她自己擦,还不得跟剥皮一样。他还真的没其它的想法,虽说也真的挺暧昧的。 弄完了,让人把水端出去,自己顺便洗洗,自己躺下在绮罗边上,顺手看看那张地图,眉头皱了起来。 “又来了!” “好了,我不是担心程安,而是担心这事。心里总很不安,也不知道哪儿有问题,但是就是不安。”绮罗倒也不介意顾仁这醋性儿。自己偎进了顾仁的怀中,轻叹了一声。 “哦,我给秦家送了年礼,有二十颗保心丸。”顾仁想想看顺便说道。 “是啊,这回秦家什么立场?”绮罗马上摇头,她还真的又把那位给忘记了。是啊,秦家与程家其实是相互依存着的,没有秦家的程家,过得其实很艰难的。若不是有太君的苦苦支持,程家在上次那役之中,土崩瓦解了;但是没有程家,秦家其实也活不下去的。事实也是,秦家上一世就一败徒地。 “什么立场?你又想多了,只是年礼。”顾仁拍着头,“每年我们都会送的。” 绮罗‘噗’的笑了,果然真的是这样,自己不是段将军了,而是药房家小儿媳。 “这回秦家倒是比上回好,秦将军亲自出来的。”这个让顾仁挺开心的,他每年去送年礼,都是管家出面,这回不错,秦修亲自出来的。虽说没说俩句话,但是人家还是挺给他这个段家的女婿面子的。 “玉门关好像是秦家的。”绮罗想想,对着那个图又琢磨起来了。 “绮娘!”顾仁无语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公主被抢了就算了,嫁妆被抢了也算了,反正丢脸的也不是我们。”绮罗投降。 “你操那个心干嘛?我们就是药铺,我们给药就完了,反正鞍然人也打不到我们这儿来。”顾仁顺口说道。 “天下人若人人都这么想,也就真的完了。”绮罗轻叹了一声,不过她也不怪顾仁。顾仁这想法这个真的倒也是挺实在的,她没嫁进程家之前,她想法跟顾仁是一样的,只是经历了那样的十八年,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了,没法改了。 “睡觉。”顾仁轻拍了她一下,这回不是轻轻的打的,至少在绮罗看来,是有点疼的,看来顾仁是有点不快了。 抬头看看顾仁,不是特意跟程安比,但是细想想,程安对自己时,真的是千依百顺,什么都为自己想到了,连新媳妇请安,帮自己跟程喜和程乐搞好关系,拜托卢氏照顾自己,写下各种规矩的注意事项。而这一世,虽然自己没有给他机会,但是他五品参将之尊,跑到长春堂来给她骂,他还一点也不知道反抗。而顾仁不同,虽然她知道顾仁真疼自己,帮自己擦身这事,她是连父母都不敢说的,因为真的太不适合时宜的。但是他却真的不会纵容她,很多事,都不会。 可是这样,说顾仁不如程安吗?她竟然一点也没这么想过,只是因为自己感情变了吗?程安再纵容自己,她却很明白,再纵容自己,那个说不定,啥时候就会抛下自己。而顾仁不会,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半道上扔下她。想到这儿,她又咯咯的笑了。自己埋头在顾仁怀中,闭着眼自己傻乐。谁也不知道,她自己真的这一刻,她挺安心的。因为她知道,她给自己找了一个永远不会抛下自己的男人,这个真的挺幸福的。 顾仁真无语了,私下里的绮罗真是让他越发的无语了,不过他喜欢这样的绮罗。没事傻笑一下,又没事想这个想那个,跟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事儿。不过,她最好的是,不管怎么着,她竟然也不生气。这性子,跟外头那样,还真的两样的。不过也由了她了,总不能让她真的连自己那点小乐趣都没有了不是。此时,在顾仁的心里,绮罗这个就是她自己的小乐趣,自己在家玩就是了。rs 第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公主出嫁就在正月十六出发的,绮罗其实已经出了月子,不过她没搭理,顾仁说得对,她已经不是段将军了,这些事,已经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所以程家的事,对绮罗来说,已经渐放下了。她惭收拾心情,专心的帮着顾仁打理生意,没事看看书,整理一下父亲给她的药方,正好把父亲这些年的东西整理一下。日子本来真的挺安适的,结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秦家的少夫人前来拜访。 秦家在过年时,第一次也送来了年礼,不管送什么,对长春堂来说也是莫大的感动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程家和秦家都送来了年礼。就算程家是自己先送来的,秦家算是还礼,但是,要知道他们是上位者,作为兵部的签商,长春堂给他们送礼,那是应当的。就跟顾仁说的,他送了这么多年以来,都是管家接待,说实话,就算是管家来了,人家对他也爱搭不理的,谁让他是签商呢。 而这回,他作为段家的女婿再去送礼,感觉真心的不同了。程家是因为绮罗救了他们家的人,而秦家真是纯给段鼎面子了。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结果,为什么秦家少夫人会突然拜访? 绮罗只能打扮了一下,赶紧出来相迎。 秦大奶奶已经身怀六甲了,在程家上次出征时,查出来的,上次还特意请段大夫看过,上次让段大夫吐过槽,说他是神针,不是神脉,连滑脉都让他去看,不是打他脸吗?不过,人家请了他,他还真不能说他们错了。只能自己跟自己呕气。绮罗当时是挺开心的,说实话,她对秦家真没有恶感,特别是后来秦家倒了,秦大奶奶其实最惨的那个,现在秦修没死,她也有了孩子,不管男孩女孩,至少也是安慰不是。 不过那事她也就一听,也没放到心上。毕竟她跟秦家真的没什么交集,实在想不通,秦大奶奶为什么会来见自己。 秦大奶奶已经六个月了,肚子却挺得老大,绮罗看到那大肚子都吓了一跳,这个,也太大了。而秦修竟然也在边上,她只能老实的给两人行了一礼。 “秦大爷和秦大奶奶过来看看你,之前说你身子不好,怕你辛苦,现在才过来。”顾老爷、顾太太,顾仁都在,没法子,人家夫妻一块来了,能不一家子陪着吗? “民妇惶恐。”绮罗赶紧再行了一礼。 “哪儿,说起来,顾少夫人对舍妹的帮忙,倒是让我们夫妇,铭感五内。”秦大奶奶让她平身,招手拉她到边上坐下。 绮罗又愕然了,她救秦修,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救秦修,而是救程安。现在谈什么妹妹?谁是她妹妹?! “卢大奶奶!”顾仁提醒了一下。 “哦,抱歉、抱歉。”绮罗还真不知道,没想到卢氏的嫂子,是秦大奶奶的妹妹。这是什么亲戚关系,她还真的有点算不过来了。 “真的谢谢你,之前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帮她,真的非常感谢你!”秦大奶奶拉着她的手,有些动情的说着。 秦大奶奶出身世家崔家,不然她怎么会嫁到秦家,而妹妹嫁到了同是世家的卢家。不过,世家有世家的生存模式,自己和妹妹都几年不开怀,家族之中也不好替她们撑腰。而她命比妹妹好,秦家没婆婆,秦家就算有什么事,只要秦修支持她,她就没事。但妹妹嫁到复杂的卢家,若不是绮罗,她真的觉得妹妹都快被卢家逼死了。不然,之前为什么,顾仁去送礼,秦修会出来亲见了。不仅是因为顾仁是段鼎的女婿,更是因为他是绮罗的夫婿。 绮罗惯性的给秦大奶奶号了脉,谁拉她的手,她都习惯的给号下脉。马上就瞪大了眼睛,盯着秦大奶奶,这才是她来的目的吧,根本不是为了感谢她帮了卢大奶奶,而是因为她怀了双胎。 “怎么样?”秦大爷比较直接,显然真是一个心疼妻子的好男人。 “那个太医怎么说?”绮罗还是结巴了一下,她真的没想到这个,她其实就给安澜郡主生产时帮过忙。那时就是帮忙,那时专门有请太医,她为了帮忙,虽说也是真的有学过,不过她真的对这个不很专业。 “你觉得呢?”秦大奶奶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大奶奶,民妇长于外,对产科真的不太拿手。双胎这个……”绮罗虽然看到那么大的肚子,心里多少有点谱了,但是真的号出来了,面上还是有点吃惊的,因为她真的自己没见过双胎。 “果然是双胎?”秦修大笑起来。 绮罗真的被吓死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会这会儿,还不知道肚子里是双胎吧? “你知道的,太医就没咬死说过什么,全是废话;请段大夫,段大夫你也知道,根本就请不来。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害怕。正好我妹妹来看我,让我一定请你,说你医术绝对不比段大夫差……”秦大奶奶急急的拉着绮罗说道。 现在绮罗明白了,合着父亲懒得搭理他们,然后太医又不敢得罪脾气出名坏的秦老公爷,谁敢乱说话啊。于是想想看,那个就算是双胎,人家都不敢咬死了说。 “若是双胎,您最好提前准备好产婆、奶娘。一般七个月会提前发动,刚刚号了脉,您的孩子都挺好的,就算是早产也没事的。”绮罗现在的表情真不是那种大夫该有的表情,一个个的字,跟蹦出来的一般。 “真的吗,真的吗?早产也不要紧。” “早产也不要紧,七活八不活,七个月一般都能活,放心!不过到时发动了,就赶紧请大夫,孩子一落地,让大夫看看心肺就成了,所以不用太担心!”绮罗又干笑了一下。 “到时你不能来帮我吗?” “大奶奶,民妇真的不太会这个,您看我自己都小产了。这个,对了,您什么药都不要吃,补品也不要吃。吃最普通的东西就好了,不用害怕。”绮罗都乱了,真心的不知道怎么来安慰这个担心坏了的女人。 “怎么样,我说来找她是对的吧。你快给我开个单子,我该怎么吃。”秦大奶奶马上对秦修得意的说道。 秦修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这个曾经以为跋扈的男人,此时看着竟然有些憨厚的感觉。 绮罗也知道,自己再说啥也不行了,直接拿了纸笔给写食单,还有忌食单子。其实秦大奶奶都六个月了,最凶险的时候早过了。基本上,这会,想吃啥都能吃啥了,只要孩子不超重就成了。但是她是两个孩子,吃多少都没关系,总都不够分的。 写完了,笑着双手递给了秦大奶奶,自己还没孩子呢。自己给人准备生孩子的食单。想想,满满都是泪啊。 “我生时,你会来吧?”秦大奶奶满眼都是期待。 “是!”她能说不吗?好像不能,况且,秦家人习惯不听别人的解释,反正他们说的就是律法。现在她已经知道了。 秦家夫妇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当然了,留下了大把的礼物,说是给她的补品,还真不能退的那种,绮罗觉得自己好像走向了一条与父亲完全不同的道路,她作为一个医女,一个神医之女,一个百年大药房的宗妇,还真的不能给一般平民看病,她倒是想跟父亲一样不收礼物,只不过父亲可以不收,人家有不收的地位,自己连拒绝的地位都没有。 “对不起公公,婆婆,我真不知道……”等人走了,她赶紧对公婆道歉,她已经被提醒过了,不能再出来帮人看病了,只是这次,她真的不能拒绝。 “没事、没事,不过你会接生吗?”顾老爷还真的没想到,儿媳会引来秦家人。 “不会,不过他们肯听我说不会吗?”绮罗也想哭,她刚刚说了,她长于外,她真的不是全科大夫,她对产科算是最不成的了。 “唉,行了,若是这些事就算了,好歹也是喜事,也没什么危险。”顾太太只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她刚也看到了,绮罗已经说了,她真的长于外,对产科真不太熟,不过人家根本不听。根本就是一直在自说自话。 回到房间,绮罗盯着自己的书册,想了半天,才抬起头,“你说,他们怎么会信我?” 顾仁忙了这么久,年终于过完了,家族的事也都解决了一些,终于可以休息了,所以刚刚就跟着绮罗进来了。虽然没学成,医学的知识还是有的,于是有空也帮绮罗整理资料,自己顺便也学习了。现在,绮罗问了,他也从药方之中抬起头来,脑子还没回来。 “就是因为我给她妹妹看过病?其实,我都不算给卢大奶奶看过,现在是我爹给她们在看。”绮罗其实也不是要真的让顾仁说什么,她就是想吐槽。 “你能进产房。”顾仁终于想明白了,用最简单的话来概括了。rs 第四十五章 产房 “你能进产房。”顾仁终于想明白了,用最简单的话来概括了。 绮罗想想,觉得这个解释很好,她能进产房,她能让产妇一直安心,她是真正的大夫,她能给产妇和孩子最及时的救助。这个好,她总算觉得自己能帮上忙。生孩子她真的觉得她是帮不上忙的,但救人她是会的。 低头看了一会,她又抬头了,“师兄,你说,我怎么这么慌呢?” “为什么?”顾仁还真的不知道这又是啥意思了。 “不知道,我们跟秦家好像一直没什么关系,我觉得我好像跟程家关系比较好吧?”其实这才是绮罗想说的,她其实正在努力的跟程家脱离关系,但是程家的思维,其实很难脱开的。她曾经做了十八年的程家人,现在跟秦家人扯上关系,她有点不适应了。 “绮娘,我们要跟这俩家做生意的,所以俩家的关系我们都要维持下去。当然,真不用太好,这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所以算了吧。”顾仁顺便提醒了她一下。 绮罗明白顾仁的意思,他是兵部的签商,他不能跟哪家表现得更好一些,人家也不会真的跟他们好。人家是上位者。就像她上一世一直觉得她在帮长春堂,但是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见见顾仁,把他当成一个朋友。 如绮罗预测的,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秦家就派人来接了,大奶奶真的发动了。也许是因为绮罗之前的安慰,来接的婆子倒也没有慌乱,并且直说,最近大奶奶心情很好,奶娘和产婆都请好了,只是大爷和大奶奶说,有顾太太在,她才会放心。 绮罗能说啥,拿着自己的小药箱跟着去。顾仁倒是想跟着,不过看看人家那婆子,没敢,只能目送着她上车。现在他觉得,其实程家显得亲民一点。 秦家倒是绮罗第一次来,她从悲伤中走出时,秦家已经倒了,这里被皇家赐给了某位皇亲国戚,那家跟程家没什么关系,于是她也没来过。 不过这跟她也没关系了,在她看来,其实每家的房子都差不多,现在看看,秦家的花园倒是跟程家不同,程家没有花园,程家只有练武场,随处可见的就是那个兵器架子。而同为武将世家的宅子,竟然处处都鲜花、奇景。一个兵器架子都没看到,这个,是秦大奶奶的杰作吗? 不过她还没有心情去观赏了,急步跟着那个婆子赶去了东院,那是秦修夫妇住的院子。秦修和秦老公爷都搓着手站在院里,看到她来了,秦老公爷还没什么,秦修马上跑了过来。 “大奶奶已经问了你几次了,快点、快点。” “别慌,没事,其实七个月比足月好,孩子小,很容易生。”绮罗真的无语了,忙对他笑了笑,轻轻退了一步。 “真的吗?”秦修擦了一下汗,但是看上去好点了,果然,绮罗对于这俩口子,就是定心丸了。 “真的,放心,没事。”绮罗自己背着药箱侧身避开秦修,赶紧进了产房。 秦老公爷没过来,但就在边上听着。他就一个儿子,现在好容易有孙子了,还早产了,虽说之前据说这位女大夫已经提醒过了,没想到一语成谶了。 不过,正是她提醒了,家里才没乱成一团。今天媳妇一发动,一切都很有序,除了儿子有点慌乱之外,其它都还不错。当然,这会儿老爷子又小心眼了,现在他已经决定明天去太医院,找他们点麻烦。双胎不诊,早产也不说。所以,明天他就让他们好看! 不过,想想刚刚那个姑娘,他只是没想到,段大夫长那样,生个女儿竟然能这么漂亮?想来是像段夫人吧。秦老公爷顺便看看儿子,深吸一口气,现在只希望那个孙子们能像儿媳妇就好了。 秦大奶奶看到绮罗马上就精神很振奋了,其实段大夫和绮罗都给秦大奶奶挺大的精神支持的。段大夫不来,都知道段大夫的性子,若是自己真有啥,段大夫根本就不会走了。他不来,其实就是表示,她真没事,没事找他干嘛?而绮罗表现的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也给了她巨大的安慰。显然,对顾夫人来说,自己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什么早产,什么双胎,那就跟玩似的。 当然,若是她真的知道,对段大夫来说,生孩子这事,不归他管;而在绮罗看来,她是见惯了大场面,生孩子这事,根本就不算是个病。所以,对这俩来说,根本不算是个事的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根本没想过要安慰她,会不会吐血。 其实绮罗在产房里,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真不多,她就是进去号个脉,告诉秦大奶奶,没事,可以生了。其它的就都是产婆的事,边上什么烧水,准备有大把丫头和婆子,她就在边上看着。有她看着,就给了秦大奶奶的莫大的安慰与安心。 秦大奶奶身体其实不错,又被绮罗安慰了,于是很顺利的生了一个女儿。绮罗别的忙帮不上,洗孩子还是可以的,于是她小心的给擦洗干净了,抱在怀里,看到一个红通通的小婴儿舒服的打着小呵欠,不禁微笑起来了,她轻轻的抓住小婴儿的小手腕,小孩子的心跳跟大人不同的,但是可以听得出来,那心跳强而有力。 “姑娘很健康,大奶奶,加油。”绮罗轻轻的抱着小姑娘,用小姑娘的小手,轻轻的抚了一下大奶奶的脸颊,对大奶奶笑着。 大奶奶看看女儿,一时间热泪盈眶起来。她也是嫁过来好几年了,一直不开怀,从怀孕到现在,其实她内心是很不真实的,现在终于,看到了女儿,哪怕是女儿,她也感动万分。但很快,也有些担心,“万一又是女儿怎么办?” “有女儿就能有儿子,快点生出来,你身子才能好得快,快点恢复了,才能才追儿子。”绮罗吼了一声。 绮娘很理解大奶奶的忧心,作为惟一的儿媳,她若没儿子,将来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是想想看,她现在总算有女儿了,她至少生过,只要生过,就没人敢休了她,因为她有孩子。不能以无子而休弃。而自己呢?纵是顾仁说了,她无子可以过继,不过,想到那天顾仁知道自己怀孕时的喜悦,他得多希望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大奶奶再看看粉粉的女儿,重新振作起精神,她有女儿了,肚子还有一个,就算是女儿也没事,她有两个女儿,她也为秦家努力过了。 就在秦大奶奶努力奋斗时,绮罗就抱着大姑娘在边上玩,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喜欢孩子的。之前程家惟一的第三代出生时,她虽然也抱过,但是还真的没什么感觉的。也许是自己曾经得而复失过,于是现在真的有了一个孩子抱在怀里,一些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下子全来了。自己的孩子若是不被打掉,那么是不是过几个月,也能生下一个这么美丽的孩子? 绮罗一点也没想起来,外头急得满头汗珠的秦家父子正等着孩子呢。一直到秦大奶奶终于生下了秦家的嫡长子,她才把姑娘让人抱出去,改看小哥儿。不过说起来,这位哥儿的情况真不如大姑娘,绮罗只能把姑娘放下,来看这位。 秦哥儿长得明显就比姐姐小一圈,不过这个绮罗在医书上看过,一般龙凤胎里,一般都是女强男弱,不然也不会后来有传,说龙凤胎不吉一说了。因为一般平民家里,资源有限,自然希望身体好的那个是男孩子,而女儿最终只会是别人家的。若是因为女孩而影响了男孩的生长,自然会觉得不吉。但这种事,在权贵之家倒没有,对他们来说,龙凤胎是天大的喜事,无比的吉兆。 绮罗有准备,毕竟是早产儿,心肺不全就是早该预想到的。而她从老爹给她改良保心丸时,就马上有了灵感。这种方子本就是一个窗户纸,决定了一个,马上就能做一个系列的。比如给产妇吃的,给初生婴儿吃的,还有年老体弱的。 所以在秦大奶奶找过她之后,她就把给婴儿和产妇吃的做出来了,真不难,略改一下份量,加上针对性的药物,容易得很。于是现在绮罗把保婴丸化在了奶娘挤出的奶水之中,再一点点的喂给了秦家小少爷,并且做了示范,让奶娘学会,因为她不可能天天亲自过来给她喂药,这要喂十天的。 外头的秦家父子已经乐疯了,秦姑娘已经抱出去了,说很健康,而小少爷正在喂药,不过看样子,问题不大。于是秦老公爷忙让人去放炮,秦家的继承人终于出世了。 秦大奶奶也被喂了产妇丸,适合产后休复。她此时很清醒,看到绮罗笑盈盈的给儿子喂着药奶,那温婉的样子,她现在相信妹妹说的了,这个顾夫人是个极善良的人。最重要的是,她心很正。一个医术极佳,又心正的女子,纵是出身差点,但是也是值得一交的。rs 第四十六章 好人难做 “谢谢你!”秦大奶奶轻轻的说道。 绮罗怔了一下,并没有回话。她是大夫,她在这儿,是因为她被请来了,做这些是本份罢了。她对秦家人有种天然的抗拒,只能笑了笑,轻轻的抱起小宝宝,拍了拍。小宝宝吭哧了一下,动动小脸,虽然很小,但是,看得出,这孩子虽然弱,但绝对不会有事。 秦大奶奶也笑了,任着她自己的奶娘给她收拾,终于结束了,她在秦家终于站稳了脚根。 绮罗从秦府出来时,顾仁就在门口等着,边上是顾家的青布马车,一抬头,就算秦大奶奶的生产算是很顺利了。但是看天,其实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想想,秦家的儿女生的日子倒是极好的,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俩个孩子将来会一帆风顺的吧!再看看顾仁恬静的脸,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已经凌晨了。所以顾仁一直在等待着吗? “顾兄,谢谢你夫人,我有儿子了。对了,我还有一个女儿,长得可漂亮了。”秦修也亲自送她出来,看到顾仁,乐极了对他也一拱手。 “恭喜秦将军,双喜临门!”顾仁温和的拱手深揖一躬,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但他眼睛却是绮罗,似乎想看她是不是很累。 “谢谢你,谢谢你。”秦修本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主,现在他看顾家夫妇无比的顺眼,早忘记这位根本就不能跟自己称兄道弟的。 “秦大人,民妇回去了,十日之后,民妇再来看大奶奶和小少爷。”绮罗对秦修也福了一福,该有的礼数她从来不缺,若是之前,她也许看到顾仁这么恭敬的跟秦修行礼,她会不开心,但是此时,她已经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了,她也不会再俯视别人,更不会跟这些贵人们表现出她的不凡,她现在就是一个平凡的药铺娘子。当然,也是站了一晚上,她真的很累了。 “哦哦哦,好的好的,辛苦了。”秦修又忙着跟绮罗还了一礼,看那样子,果然是喜欢的糊涂了。 绮罗终于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虽然没有秦家的舒适,但是,这会,她终于能伸直了腿,歪在顾仁的身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顾仁没说话,看秦家那高兴的样子,能在门上挂上弓箭和宝镜,这得是多大的福气。若是自己,只怕也会跟秦修一样,喜欢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吧?而绮罗抱了人家的孩子,此时又不能说,心里那份无奈与凄凉,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俩夫妇不自觉中,轻轻的把握在了一起,却都没再说一句话。 朝中有人好作官,秦家的小子一出生就是七品的龙骑尉,谁让人爷爷是国公呢!各种封赏不断,而各家送的各种礼物都堆满了秦家的库房。 就算绮罗不出门,也能听到外面如烈火烹油般的喜庆。绮罗其实心里也挺复杂,对她来说,自己明明只想救程安的,但是程安现在看不出是不是有所改变,但是,明显的,卢大奶奶和秦大奶奶的命运是真的改变了,一个没有因为无子而被逼死;一个呢,没死丈夫,不会再经历家破人亡的惨剧,自己该高兴吗? 好吧,至少她亲手抱过那两个孩子,至少这世上真的出现了一对纯洁无瑕的孩子,至少也是功德一件吧。 而在绮罗不知道的是,秦老公爷狠狠的把太医院给收拾了,顺便去找圣上好好的说了一通。不过大家也知道秦老公爷的性子,太医院虽然没法,却也只能认了。而圣上只能无语,顺便再赏点什么给他的孙子、孙女,让这事过去。 顾仁安静的站在门口看着绮罗,她又走神了,从秦家出来,这几天,她常走神,秦家送来厚礼,但这次,顾仁没让她知道,自己就退了回去。理由是现成的,用段大夫的规矩说事。之前不好界定,而这一次,她是真的算是出诊了,随后附了药单,费用很清楚。看到单子,秦修夫妇都笑了,倒也不以为忤,觉得这位顾夫人跟段大夫还真的很像。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不是一个能轻易被买通的主,这样很好。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顾仁只是不想让秦家孩子的事,再来刺激绮罗罢了。 而绮罗这么失神,还是让顾仁和顾老爷夫妇有些担心,现在他们又不能给她抱一个孩子回来,况且,若是让段大娘知道了,只怕又得闹腾。于是顾大夫决定给绮罗找点事做,谈谈给柳宜兰的夫婿问题。 之前,顾老爷答应给柳宜兰找夫婿,柳家才搬走的,结果过了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顾姑妈不干了,天天逼着顾老爷跑,还没事刺激一下顾太太。顾老爷当初觉得自己出面,在药行里,找个外甥女婿是挺简单的一件事。主要是他觉得,以宜兰的性子,还是找个像柳大夫那样的人,最为妥当。但是这个一开始就被顾仁否了,顾仁是同意顾义的意思的,找个贫穷的读书人,运气好,送他直上青云路,运气不好,也图个好拿捏。不过是养着罢了。真的弄个药行出身的,到时,试图插手长春堂,就麻烦了。之前顾姑妈找的人,不就想要长春堂的药方吗? 顾老爷想想,就犯了难,自己就认识药行的人,让他让哪找贫困的读书人去?这些日子,他可是真着急上火了,这不,总算是让他找到了,于是,特意留下儿子,媳妇一块商议一下。 “这姓杨的做什么的?”顾仁哪里知道父母留下绮罗,根本不是指着她提意见,就是给她找个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罢了。顾仁想的是,绮罗最近心情本就不好,父母拿宜兰的事来烦他们,于是也没好气起来。当然,他也不想让绮罗为柳宜兰操心。上次顾姑妈非要方子的事,都让绮罗受了一回气,这回他可不想惹上一身的骚。他太了解自己的姑母,就算是给她怀里塞金子,她都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这是应当的,回头略有一丁点的不如意,于是他们就脱不了手了。 “这张华还是你岳父托了卢大少给帮的忙,算起来算是好亲。卢大少的远房表亲,不过是那种一表三千里的那种。家里就一个寡母,寡母托着这一表三千里的关系,让他在卢家的宗学读了几年书,所以卢大少才会认识。人还不错,就是考运不佳,中了秀才之后,一直就没再进一步。家里精穷了,那人倒也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主,知道仕途无望了,就在卢家的铺子里帮忙,这一年多,干得也很不错,家里虽说不算是脱贫致富,但日子还是挺舒服的。你想,卢大少都说过得很舒服的人家,定然是不错的了。” 顾老爷也觉得挺牢靠,中过秀才,就算是有功名了。又知道在卢家的铺子里帮忙,还能做得不错,显然,为人是机灵的。妹妹的陪嫁里,可是有好几个铺子的,有这么一个人帮着打理,比妹妹妹夫租出去给人要强得多。又能和卢家沾点亲,这能堵上妹妹那双势利眼。各方面,他都觉得这比穷读书人来得好。 “你怎么看?”顾仁认真的听了,也觉得人选得不错,只是若不是给宜兰看的亲就好了,于是看看绮罗。 绮罗撑着脑袋,低头思索着。依着绮罗,这人若是太机灵,弄不好,拿着柳家的钱,就飞了。宜兰和顾姑母其实都是假聪明的人,遇到真聪明的,只怕一家子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真的顾姑母一家过不好,他们也就别想安生了。 可是若不机灵,得被宜兰给欺侮死。弄不好,宜兰还得怪他们对她不好,没给她挑好人。回头,卢家还得怨他们,一表三千里,那也是有关系,跟他们这样的平民药房来说,人家才不会帮理不帮亲呢。 只不过,这是公公亲口大包大揽下来的,她还真不能置喙。现在被顾仁问了,只能笑了笑。 “这得看姑母的意思吧?” “你问她做什么?她若说好,将来宜兰过得不好,不得骂死她;若说不好,回头,找不到比这个好的,又得说绮娘存心破坏。”顾太太自然知道儿子媳妇心里怎么想,她也不能说顾老爷做错了,不过是借着绮罗的表态,急急的暗示顾老爷罢了。 “挨骂倒没什么,就是这事若是我爹介入了,怕姑母多想。”绮罗现在对顾太太心态摆得很正,这是真婆婆,于是很多事,倒是没当她成假想敌了。 她能尽心尽力的伺候程安他娘十八年,用真心换了个好,基本上,她就是这性子,我爱程安,所以我能孝敬太君十八年,若程安不回,她就能给太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顾仁对她好,她对顾太太,也就慢慢的付出真心了。 “顾义知道这事岳父插手了吗?”顾仁马上打了一个机灵,忙看向了父亲。 “你岳父是那不经事的主吗?这种事,自然不会当着顾义说,不过你母亲说得有道理,这事,真不好管,管了,只怕就搭上身上。”顾老爷这些年,倒是被顾太太训练得不错,马上从太太骂儿媳妇这话里,琢磨出了点滋味。rs 第四十七章 知恩望报 “可您答应了。”顾仁无情的打击起父亲来了。他答应时,自己可不在,现在好了,怎么脱手。 “是啊、是啊,已经搭上了。”顾老爷头都大了。 “倒是好人家。”绮罗心里权衡着。卢峻毕竟是大家族的继承人,他自然已经权衡过了,对这个人选,应该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适合柳家的标准,对方也不会嫌弃柳家的门第。只是中间的环节有点纠结,跟卢家扯上关系,傻子也知道这是跟自己娘家不定脱不了关系…… “说起来,卢峻也是顾义的师兄。”顾仁也积极开动起脑筋。 “人情让顾义去做?回头你姑母还得说我们不关心宜兰。答应的事,没做到。弄不好还得让你爹添上一大份大嫁妆。”顾太太忙说道。 “师兄这主意真不错,到时就添一份嫁妆就是了。反正姑母也不会感谢小叔叔。而卢峻怎么说也是我爹的弟子,挺敬重我爹,若是他们真的成了。想来,也不敢再挑我的刺了吧?”绮罗倒是和顾仁越来越默契了,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能花钱解决的,就不是问题。让顾义去做媒,不管成不成,跟他们无关。到时无非是添点嫁妆罢了。给东西,比惹事强多了。 “这得好好操作一下。”顾仁撑着脑代,嘴抿成了一条线。 顾老爷和顾太太一块看着儿子和媳妇,这俩……也成,至少夫妻配合默契,儿子倒是一惯的跟姑母不亲,而媳妇也没小家子气,觉得能给钱解决,马上同意,根本就不会为这点事跟他们闹腾。 顾太太现在好像越来越喜欢儿媳了,不是开头的那种喜欢,开头时说喜欢,更多的是因为媳妇给争脸的得意。而后来,她在顾仁不在时,强势的护住了宗家的地位,那时,应该是相依为命的信任吧;而此时,她真的觉得,她们是婆媳了,她们之间她也知道,会有些不对盘的地方。但是对她们来说,这就是婆媳,虽然会有不顺眼的地方,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除了他们在座的四个人,再加上将来的孙子们,其它的,全是外人,他们才是一家人。 “顾义什么时候成亲啊?岳父已经不肯再教他了,说他是朽木,说一个心不正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没用。”顾仁正好借机看向父亲。 “我跟你二叔说了,你二叔的性子,你还不知道?”顾老爷又轻叹了一声,上回顾老爷发威,狠批了顾二叔一顿,把他们扫地出门,可是毕竟是亲兄弟,宗族也看着呢,中间,顾义又拉和了一把,于是两兄弟过年时,还是一块吃了年夜饭,一块祭了祖。不管怎么着,面上是过去了。 顾义去段家学医,与卢峻一块,顾二叔是满意的,卢家可不是他们能巴结得上的,现在儿子和卢峻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弟了,这就是人脉了,他们一点也没想过,卢峻首先是段鼎的弟子,其后才是卢峻的师兄弟。 段鼎对这么大的弟子根本就不会用体罚,没得说,学不成,还着人恨的。他觉得这么大了,能不能学,其实一眼都看得出来的,现在他很明确的知道,顾义学不出来,他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但顾二叔和顾义却不肯,就想着段鼎和绮罗拉不下亲戚这面子,不好明白的开赶罢了。 “顾义想娶什么样的?”绮罗明白丈夫的意思,若是让顾义成亲,然后不学了,也是个借口。 “高不成、低不就,你二婶现在也挺为难的。”顾太太噗的笑了,显然这会子,她开心了。 “其实我说啊,姑母和二叔家结亲家,才是最好的。”绮罗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说道。 “为什么?”顾老爷和顾仁一块瞪大了眼睛,连带着顾太太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这个之前,好像绮罗不是这么说的。 “两好合一好,到时闹作一团,他们总得找人评理的。”绮罗抿嘴笑着。 之前她对顾姑妈和顾二婶不了解,才会怕了他们结亲,一块对付长房,现在她无比的清楚,两个都不是肯吃亏的主,他们根本就不是那种为了利益能团结一致的性子。想想看,顾老爷和段鼎那么好的关系,而母亲和顾太太其实都算是好性的人,都能为了子女互不相让,那么有顾二婶和顾姑妈一块儿,一定就有好戏可看了。 顾太太也深谙此道,听绮罗一说,马上眼睛一亮,找谁评理,那么自己就从他们相互共踩的对象,一下子就成了一块巴结的对象了。自己这些年受的鸟气一次就能出清,而更好的是,宜兰和顾义那性子,真的一块了,就不要指着有安生日子过,这样,顾义就没心情插手族中事物了,大家都干净了。 “这可能吗?你姑母也看不上顾义吧!”顾太太很期待的看着儿子和媳妇。 “二婶也看不上宜兰。”顾仁觉得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真让人痛苦啊。 “师兄,指着你了!”绮罗就轻轻的拍着顾仁,说得理直气壮,却也满是亲昵的信任。 她可是看着刚刚说让顾义接手杨华的事时,顾仁表现出来的是,这是可操作的。而此时,她相信,也许会有点麻烦,但是,也不是不能操作的。 顾老爷完全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看到儿媳那小狐狸的笑容,不禁轻轻的摇摇头,倒不是觉得儿媳妇这么做不对,而是觉得这个是从小看到大的那个沉默、羞涩的小东西吗? “你爹有没说,你身子的毒,啥时候能清干净呢?”顾太太正事谈完了,看着媳妇状态还好,忙说道。 听说秦家的双胞胎特别好玩,虽说这也是妒忌不来的,但是想到儿子媳妇回家,只说母子均安,就回房休息了。然后这些日子,就算儿子、媳妇去秦家给他们复诊,回来,也没提过那俩孩子。长什么样,漂亮不漂亮。提都不提时,显然媳妇不愿提,顾太太明白那种心情,但是总得有人做坏人的,只有绮罗快点再怀上,才能把家里这压抑的氛围给扫掉啊。 绮罗怔了一下,看看顾仁,婆婆这话其实是有些伤人的,他们想要自己马上怀孕吗?只是这个,顾仁之前没有说吗? 顾仁对她笑了笑,看向了母亲,“娘,至少得半年。” “那就把精气神给提起来,天天躲在屋里作什么?给人的孩子接生了,忌妒什么?又不是不能生,弄得惨兮兮做什么?”这才是顾太太想说的话。这些日子实在看不下去了,除了去复诊,他们回来什么都不说,然后儿子连那个秦家送礼的人都不让媳妇见,所以想想看,显然,儿子媳妇都不愿意提这个,然后,都压在心里,这算什么? “你介意?”绮罗望天,自己没提吗?想想,最近丈夫是有点沉默了,赶忙看向他,难不成,他介意了? “没事,就是替你难过。”顾仁赶忙说道,他虽然也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更怕的是绮罗会触景生情。 “我不难过,人家的孩子,我难过什么?不过那俩孩子是挺好的,女儿很漂亮,男孩很像秦大人。我只是有点困惑,我帮了他们吗?他们这么感激我,一直在谢谢我,但是我知道,我其实没做什么,觉得有些无奈。”绮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她真没想到,她的无奈,竟然被婆家人误会她是想孩子了。这差得也太远了吧?于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救过程平。”顾仁忙说道,若不是程平那个一战成名,她怎么会被卢家知道,不被卢家知道,怎么会秦家知道,所以,这都是有关系的。况且,怎么能说没帮到他们?程平的命是她救回来的,而卢大奶奶他也听绮罗说过了,再这么下去,不出两三年,就得把自己逼死,所以她也是救了卢大奶奶的。 相比较而言,其实,绮罗最早救的人就是秦修。秦修被程安打了,若不是保心丸,他根本就不会这么快恢复。他听岳父说过,之前秦修在仁心堂里住了十天,他而这十天里,头几天,是每隔四个时辰就要喂一颗保心丸的。然后,伤愈回家,段鼎又送了秦家六十颗保心丸。要知道,老公爷在战场上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就只吃了二十八颗而已。 顾仁只是不敢行医,他的医学知识是丰富的,秦修和程安的脉案仁心堂都有存档,这是段家人的习惯。所以再看程安的脉案,就算他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秦修的伤,比程安要重很多。甚至于比现在老公爷伤得还重,他完全能肯定,若不是那时绮罗做出了保心丸,秦修根本活不下来,更要不说现在生孩子了。所以怎么说,她没帮到他们?她帮得太多了。 “可程平不谢谢我,是不是感觉很怪?我真的救的其实是程家人,我救了程平的命,我救了他们一家子的命。可是真的感激我的,却是卢家人、是秦家人。对了,还有崔家人。”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rs 第四十八章 不理解 “大恩不言谢,对他们来说,他们记在心里了。”顾老爷摆摆手,“程家先送来年礼,太君连着送你几次大礼,都是他们的谢谢。” 绮罗笑了,这些日子,卢大奶奶也送过礼来,还有崔家在秦大奶奶生完孩子,第一时间也送了厚礼过来给绮罗。绮罗虽然都没要,但是人情却记下了。而程家,是没少送礼,可是态度却是不同的,就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给个好脸,叫一声绮娘,就是抬举了 说起来,这里最了解程家的人的,也许就是她了。不过,她其实觉得,她却也是最不了解程家人的人。正如她想的,她也做过程家人的,除了医术,她会的几乎都是在程家学会的,她一直以她是程家人为荣的。 可是这一段,她的沉默、她的困惑,是因为,当她从一个顾家人的角度,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审视这些权贵之后,她才第一次的觉得,她错了。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程家人。这才是她长久沉默的原由,有种被打击了的状态。 “让岳父知道,你又要被骂了。医者父母心,你对待自己的孩子,难不成也要回报?再说,我们收钱了。”顾仁望天,合着最近绮娘难受,不是因为那俩孩子。而是因为,她很介意程家没有真心的感激她。想想,程家对绮罗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了,觉得绮罗对他们怎么样都是应该的一般。现在想想,也的确让人气不平了。 “所以我爹是对的,我们收钱就成了,不用谈什么感情。我不是在帮人,我们就是做生意。”绮罗点头,不过看她的神态,其实应该是很难释怀的吧。 顾仁虽说不太喜欢绮罗这么重视程家,但是此时,却还是轻轻的拍拍她,没说话。 “那些贵人,其实跟你姑母的性子是一样的,无论我们做了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应该的。要不怎么会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你爹这辈子,救的贵人多了去了,若说,当个太医、御医什么的,唾手可得,可是他不肯去。现在多自在,再贵的礼物我不要,我就是大夫,任谁也不能奈我何。”顾老爷轻轻叹息了一声,想想师弟那性子,觉得他真的进入了太医院,只怕早死透了。一个太医是不能有个性的,所以人还是该有点距离的。 “所以其实婆婆说得对,我就该在家里做我的药。外头的事,还真的不适合的。”绮罗轻叹了一声。 顾家三口都笑了,觉得此时的绮罗很可爱,这不是那个拿着宗规在宗家的会议上念的那个凌厉的宗妇了,也不是冷淡而规矩的新媳妇。此时的绮罗,开始慢慢的剥开外壳,成为一个真实的小媳妇儿了。 回到房间,顾仁轻轻的抱了绮罗,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不用太在意程家,他们是贵人,他们能这样,或者说,可能已经当你是自己人了。” “我帮秦家,只怕就又变了。”绮罗轻笑了一下。之前秦家找她时,她有跟顾仁说过,她有点心慌的。 那时,她多少还是带一点程家的思维的。程秦两家不过是面子情,你让一步,我让一步。你进一步,我可能就要死磕到底的那种关系。 之前程家也许当她是自己人了,但是传出去,她帮着秦大奶奶生了双胞胎,就算程家知道,这是她职责所在,但是,有些事就会变。她其实也在等待着,果然,秦家孩子生了这么久,秦家、卢大奶奶和崔家老太太都送来礼物,表达对她的感激。而程家一次面也没露过。 不是说程家也要给她送礼,而是,程老公爷在仁心堂里,一般,程老公爷总爱问问她去哪了,怎么不见了。太君也会说,让她去见见,但是从秦家孩子出世到现在,就一次也没有了。就好像没她这个人了。后来,她让母亲跟父亲说,让老公爷回家休养,可回头,程老公爷却没肯走。显然,他把仁心堂当成躲事的港弯了。想到这儿,让绮罗都气闷不已。她不是觉得自己救错了人,但是终究气难平。 “那就让他们适应一下,你对每个病人都这样,你不是看他们的面子才对人好。你是大夫,你对每个人都好。”顾仁笑了,这个他喜欢。正好让程家放开点绮罗,她真的对每个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所以不存在她对谁好,谁坏的问题。 绮罗点头,这也好。抬头看看顾仁,不禁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脖子,“不一定非要半年的。” “什么?”顾仁不太明白。 “我身体很好,我从来就没生过病,我爹很小心的对我。如果说,不是那个毒太特别的话,我其实不会有事的。”绮罗有点诱惑顾仁了。 她对自己的情况知道得很清楚,她不敢生那个孩子,是怕毒伤到孩子。但是她体内有毒这种说法,其实也不太靠得住,她是很注意的。只不过,半年是为了让身体休息,毕竟堕胎对身子伤害还是挺大的。频繁的怀孕,身体会吃不消。不过刚刚顾仁的黯然她是看在眼里了,她想为他冒险一次。当然,前提是,她知道,她能补回来。 “我只是不敢开方、看诊,但不代表我傻。不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冒险,我们用不着。”顾仁又拍了她一下,她现在也许真的不会有事,可是刚刚流产,再很快的怀孕,她是透支着自己的身体,一个孩子不值得。 “要不,你出去行商吧!你出去了,我就能安心了。”绮罗有些气馁了,直锤着顾仁,她久没这般心烦意乱了。现在顾仁都不敢碰她了,生怕让她再怀孕。她又不好意思说,她避孕的法子不错。现在顾仁抱着自己,两人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她甚至能听到顾仁那略略加速的心跳,不过顾仁果断的分开了他们。 “行商有时间的,你以为什么日子都能行。”顾仁笑了,拉她坐下,把她刚刚看的书递给她,自己也继续的看方子。现在他觉得还是一块学习,共同进步比较有建设性,太早睡觉,其实对大家都没好处。 “师兄,为什么不肯继续习医?”绮罗现在不想再精研医术,反正她现在若专心的做长春堂的宗妇的话,这些医术也没什么用了,决定继续调戏丈夫。 “我是被赶出来的。”顾仁给了她一个白眼,坚定的不让她得逞。 “真的吗?”绮罗不信,这一段,她和他一起整理父亲的药方,他的样子,真不像是那学不会的。 “我是真的不敢开方,我跟你一样骄傲,我不想跟姑父一样,成为一个照抄方子的大夫。如果达不到岳父的要求,我宁可不要。况且……”他看看那些方子,想了一下,“祖母说,你可以做一代名医,那么我就用不着浪费时间了,所以让我退出来,早早的跟父亲开始行商。” “所以当年爹跟老太太达成的协意是,你主外,我主内,只要家里有一个能开方制药的,有一个在外长袖善舞的,长春堂在我们俩的手上,会更上一层楼对吗?”绮罗虽说不太敢问父亲当年怎么跟老太太达成的协意,但是,多少在拼凑中,以顾老太太的生平来说,怎么就同意一个内向,怯懦的自己做宗妇的?自己能拿得出手的,除了天份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了。那么,只能说,老太太觉得家里好几代没出过名医了,她也许不需要一个能出诊的孙媳妇,但是一定得有一个能写方的宗妇。那么内向,怯懦,都不是问题了,反正外头顾仁,她好好听话就成了。 “对!”顾仁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也的确是老太太的意思,“觉得不开心?” 绮罗看着他的眼睛,她不是生气,她知道,若不是顾仁先求老太太,老太太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所以前后的顺序很重要。她知道顾仁的心与老太太不同就成了。 她只是有些疑惑,老太太这么做了,就是说,对老太太来说,家族比较重要。而顾仁了解了老太太的意思,虽然他是真的喜欢自己,想娶自己的,但是他的家族也是很重要的。 而上一世,每一年跟着她去边关,一去半年,就算自己无限度的信任着长春堂,但是这个能支持他在长春堂宗主的地位吗?是什么支持着他,在自己和宗族之间,选择了自己。 “有什么能让你放弃家族?”她撑起小脸,很专注的看着丈夫。 “没有,这是我们的责任!所以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小我还是期望你认同顾家。”他回避了她的目光,顾仁很清楚绮罗对顾家宗族的观感,这些日子,她连宗族的会议都懒得去,完全没一点宗妇的自觉性,反正有自己在前头顶着。正好他说到这儿了,他也就明说了。 “若是我放弃了呢?”绮罗喷笑了。 “不会,只要我在这儿,你就不会放弃。”这点顾仁很有自信。 “只要你不抛下我,我就不会抛下你。”绮罗笑了,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她真的想不出上一世,顾仁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只要知道结果就好了,结果就是,顾仁最终选了自己,即便是那时,其实自己早早就抛下他了。 “谁会没事抛下自己的老婆?那得多没心肝啊!”顾仁不搭理她,他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抛下她。 “没心肝的人多了去了,所以说得再好听也没有用。对了,师兄,若是你不喜欢我了,直接告诉我就成了,也可以说我不孝、不贤,直接休我回家,我绝不会有半点怨言;但是你若是敢扔下长春堂,扔下公婆,自己跑了,我恨死你。”本来绮罗已经安下心来了,准备看书了,又被他这句话给勾出了心思,放下笔,认真的说道。 绮罗现在真不恨程安了,对她来说,上世的程安与这世的不同了,她可以当他们是两个人。她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上一世的程安会变心,会不送消息回来,让她离开。当然,不憎恨,却不能原谅。 不能原谅的是这种做法,只要他说一声,他不要自己了,自己也许会伤心难过一阵子,但是她不会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一个笑话。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她要的不过是个说法罢了。可是他却理所当然的让自己在家里为他守寡,并伺候了他娘十八年,所以理所当然是程家的家风吗? 不说程平,那程喜在边关十八年,他让安澜郡主在家为他生了孩子,伺候老娘,管着后院。十多年,就任由她在府中蹉跎年华,还用一个大义的帽子给扣着,动弹不得。程老太君和程喜好像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想安澜郡主好像比自己更冤,想到这儿,绮罗觉得自己好多了。 “你脑子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不休你,让你做宗妇,然后我自己身无分文的出去?那不是我不要你吧,是你把我赶出家门吧?”顾仁真的想打绮罗了。休妻虽说不易,但却不是办不到的。他要蠢成什么样,还有妻子得讨厌成什么样,他才能放下长春堂,放下父母家族,一心逃出去? “若是有富婆看上你了呢?”绮罗强调,心里暗道,程安那样的,还有公主看得上呢,顾仁不能说有公主能看上,但是一般富婆还是有可能的。 “我好好的宗主不当,去当小白脸?”顾仁也不想看书了,觉得绮罗真的太闲了。抱起绮罗,轻轻的打了她的小屁股两下。 此时虽说外头春寒料峭,但因为绮罗小产之后,顾仁怕她受寒,就算三月了,屋里还点着火盆。绮罗便没穿太多,这般小惩之下,纵是顾仁一心顾念着绮罗身子不好,却也挡不住天性使然,加之绮罗软玉温香半推半就之下,内室果就*光无限了。rs 第一章 不消停 第二更 程家不是说不找绮罗就不找的,事实上,一进四月,绮罗他们刚换上单衣,正在家里陪婆婆看顾姑母和顾二婶吵架时,顾仁疾步进来了。 “程家来人,让你去一次。”顾仁也顾不上姑母和二婶的争执,直接跟绮罗说道。不过也怨不得顾仁,顾二婶和顾姑姑这些日子就为顾义和宜兰的事在争执不休。 话说也不知道宜兰怎么就听说卢峻在仁心堂学徒,卢峻可是未来的卢氏家门的宗主,而且坊间对这些世家大族,还是有无限的敬畏与遐想的。作为新一代的家门继承人,各家都常被提及。而卢峻无疑是被提及最多的。 谁让卢峻成亲若干年,也没能生出一儿半女,上面有厉害的老娘,又有同为世家崔氏嫡女为妻,卢家和崔家为子嗣之事,这些年虽说没敢闹得太僵,但是,外头却还是纷纷扰扰的。 宜兰是听说卢峻去学医,主要是为了妻子的病,因为卢大奶奶也在找段大夫看病,而且看来是很重的。不然也不会每三天去一次了;然后又听说,卢夫人在给卢峻寻摸着良妾,只要生个一男半女的,也好放在大奶奶的身边养着…… 宜兰自然要来找绮罗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绮罗立即答道,“你上哪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长春堂纵不是名门大户,但姑娘家也该有的姑娘家礼数,表姑娘即便是不当自己是长春堂的人,却也该顾念一下柳家的门风。” 说罢就把宜兰请出去了,绮罗是从名门大户里打磨出来的,她真没想到,宜兰会冒然向自己打听外男的事。况且,外男还是有妻室的。这是姑娘该打听的吗?回头就想问问顾仁发生了什么事的。不过顾仁只是拍了她一下,她也懂事,便不再提。 绮罗虽说不提,却也暗自惊诧!要知道,就算卢大奶奶重病缠身,卢大爷也用不着自己去学医吧?等他学成了,大奶奶早死得透透了。 还有,卢家是世家大阀,人家怎么着也不会让一个庶子来承继家业的,更何况,卢峻还是宗孙,一个宗族,能让妾生的儿子来当家吗? 再说良妾之事,你看看朝中重臣之家,有姬妾的不在少数,但是那都是姬妾,连婢妾都极少。 婢妾顾名思义,就是自家的奴才里挑出来的,从小身边侍候了,生了儿子,给个姨娘的名头。这在大家里有,但不很多。谁乐意有个耽于内闱的名声传出来? 而姬妾就不同了,何为姬妾,就是外头买的戏子,名ji之流。这些人,真的花钱买了,是文人之间的风流雅韵,真的弄回家去,养着只不过用于玩乐之用的,跟个器物没什么区别的所在。 纳良妾,是要到官府备案,生的儿子是比婢妾生的有一定的地位的。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要有一定的条件才能纳的,不是人人皆可的! 像卢家这样,有个庞大家族的,就算卢峻真的无子,家族也不会让他去纳良妾生子,这会动摇家族的根本的。更何况,若是卢大奶奶真的病重,他们大可直接等着大奶奶咽气,直接另娶高门大户之女,再育嫡子,一个妾生的儿子,谁又在在乎呢? 不过,这些事,绮罗懒得讲给宜兰听,这不是该跟姑娘家说的话,更何况她说了,宜兰也不会信,她也就懒得费这口舌了。静等着后续的发展。 再过几天,又传,宜兰去二叔府上找顾义,然后不知道怎么着,就和顾义有了肌肤之亲。宜兰说顾义轻薄于她,而顾义说宜兰勾引他。反正各说各有理。就一句,两人都瞧对方不顺眼,相互指责着。 其实这种事,略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当时就该马上分开,趁没外人看到,然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照说,顾义真不该是那没脑子的主,竟然就让这事给闹出来的了。让到顾二婶家做客的另一家药铺太太看到个正着。于是顾家表兄妹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立马传到各家去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顾老爷,顾二叔,柳姑父就坐不住了。因为真的按不下去了。先问清楚,是不是真的冲撞了。当然,问也白问,人都传得沸沸扬扬了,顾义就算想否认,其实也没人信了。更何况,当时真的碰到了。不过,他也强调了,他和宜兰之间真的只是碰了一下,肌肤之亲都算是勉强。 柳大夫就恨不得上前杀了顾义了,他就一个女儿,都被传成这样,还怎么嫁人。你还强调这个,就是不想负责。 要知道,此时永安朝男女大防并没有多严格。就算是互牵一下小手,拿了对方一方帕子这种事,都不算什么,说一句表兄妹之间感情好就能蒙混过去的。能被人看到,然后,觉得非娶不成的,就真不是不小心碰了一下,那么简单了。没看到,绮罗给程家父子扎针,那是要摸遍身大穴的,顾家也就宜兰说了一句,但马上被人拍熄,再无人提及。 顾二叔好歹也是宜兰的亲舅舅,听了这话,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看看顾老爷,顾老爷也看着他,两兄弟这会也就看出对方的想法了。已然这样,只能结亲,再无一条路可走了。 顾老爷只能轻轻的拍了顾二叔一下,盯着顾义,用宗族之主的权利,命令他娶了宜兰。顺便看看顾二叔,说他会给宜兰添妆,让这事快点办吧。 柳姑父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什么其它,反正,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 而顾义也面如死灰,低头咬着唇,一动不动。 顾二叔其实对柳大夫也没什么恶感,就是挺烦自己小妹的。不过,再讨厌也是他亲妹,他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的亲妹妹为了女儿去跳河吧。何况儿子也的确犯了错,还能怎么着。 况且,他就算不顾念亲妹妹,亲外甥女,也得顾念一下他的亲儿子。妹妹的性子他是从小看大的,若是这回他不给他们家一个说法,妹妹也能为这个争个鱼死网破。到时,外甥女固然名声尽毁,但是儿子也得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头。商家最重的就是一个信字,不管内里如何,传出来,没哪家主事的,会落这样的名声,让人觉得不牢靠。所以为了这个,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哄眼睛的应下了。 顾二太太虽说一直自诩书香门第,可是说实话,他们家还没那个闲钱找人教养于她,也就是平日里装个门面,低下还不如商家不受宠出身的顾太太大气,雍荣。她哪里懂得丈夫的心思,一百个看不上宜兰,而顾二叔也懒得与她解释,直接就让人把顾义的庚帖送到柳家,这事也就算定下来了。 不过,定了是定了,但内里的操作却还得顾二太太和顾姑母来谈。两人谈不拢,于是就闹到了顾太太的面前,现在她们只能找长嫂来做主了。应了当初绮罗的话,现在双方人马都尽心的巴结着顾太太,寄望于她能帮着说句话。顾太太真是多年的腌臢气一次都出了回来。现在看绮罗真是甭提有多顺眼了。 而绮罗也许是太闲了,读书、理方、制药,说白了,是上一世人过得太苦了,刻意给自己找的爱好,人总得有点事做不是。可是这一世,特别是现在有顾仁陪着,爱着,她对这些竟然也就没之前那么上心了,只不过每天和顾仁回房了,夫妇一块看看,一块研究,添点夫妇之间的情趣,但让她全心投入, 她此时却也没那心思了。 现在顾二婶与顾姑母天天闹腾,她也乐得陪着婆婆看戏,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心,正是她这么开心的时候,顾仁这会子,跑来添什么乱? “这回谁病了?”绮罗戏看得正高兴,有点不耐烦了。两三个月了,程家都快从她的记忆里消退了,怎么又冒出来了。 “谢大侠回来了。”顾仁没笑,只是强调一句。 “什么大侠?”顾姑母和顾二婶不吵了,一块过来。 绮罗也怔了一下,一下子没想起来,但很快,回过神来,算日子,也是,公主行架走得再慢,这会也早该到鞍然了,只不过,她这些日子,除了给秦家的双胞胎看看诊,顺便看看秦大奶奶介绍来的贵妇人之外,还真没回去娘家,秦家熟识的,自然跟程家不搭界的,她上哪知道这些事。当然,就算人家跟程家熟,跟她也不熟,她就是个医术尚可,又让人信赖的小医女罢了,谁会跟她当闺蜜,谈这些朝中密事?没人提,她自然也想不起,而顾仁本就不喜欢她和程家太密,当然也不会提,她就生生把这茬给忘了。 “谢言受伤了?”绮罗还是挺关心谢言的,当年也是她的朋友,她挑战鞍然成功,谢言功不没。谢言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谢言回来了,公主送出没?还有程安呢? “他在仁心堂。”顾仁没多说,只是拉起了她。 “婆婆!”绮罗看向了婆婆。 “去吧,去吧,反正不让你去,人家也不得消停。”顾太太也很无奈,直接挥手跟赶苍蝇一样。 “什么事,什么事?为什么非要她去?”顾二婶急急的问道。 “什么事不是还不知道吗!”顾仁也烦,不耐烦的拉起她,让她回去换衣裳,怎么着也不能真的穿家常服。rs 第二章 迟到的历史重演 第三更 绮罗也烦,但却也没拒绝,她虽说好久没想起这事了,但是这回送亲的事,但是她真的挺关切这事的。算算日子,倒是回来得挺快的。 换了衣裳,跟顾仁一块上车,顾仁也很严肃。 “程安没回?”绮罗先开口了。 “说是死了。”顾仁知道比她多一点。 绮罗深吸了一口气,她想想没说话,她得问问作为当事人的谢言。 顾仁有点不舒服,看绮罗这样,作为丈夫没几个会开心,但绮罗抓他的手很紧,她在想事。 很快到了仁心堂,进了院子,竟然她看到了一身平民装扮的安澜郡主坐在院中的长廊之上,面色憔悴。而谢言显是有些狼狽的在老公爷的诊室之中。程家太公和太君还有程平也在坐,但段大夫不在,绮罗看看,“我爹呢?” “他说要收药。”程太君回过神来,忙说道。 绮罗明白,这事儿,父亲也不喜欢,让出地方,就离开了。只能对太公和太君行了礼,才坐下。直接对着谢言,她打开药箱,拿出脉枕,示意谢言伸手,让她来,不是看病,难不成谈军事?虽然,明知道,他们找自己,谈的就是军事。 谢言虽说与绮罗只见过一面,但是,这些人里,他还最喜欢绮罗,因为跟她说话不累,一直有亲近之感。后来也是长春堂替他送信回去,向哥哥讨了主意,所以其实他本想着直接去长春堂找绮罗的,不过这跟他回来的,还有程家的家将,知道太公在仁心堂养病,直接架着他就过来了。 刚刚被这三人问得快疯了,终于看到了绮罗,跟见到亲人一般,忙伸出了手,但急急的说道,“我没受伤,吸了点毒烟,但是你的解毒丸挺管用,一点事也没有。” 绮罗没搭理他,有事没事,不是他说了能算的,只是静静的搭着他的手腕。显然,这些天,他们是快马奔回的,连从小训练的习武之人,脉相之中,尽是疲惫。 “我让人给你准备些热汤,先洗个澡,再喝点粥,你最近一段时间别练功了。”绮罗收了脉枕,认真的对他说道。 “有个事,让你相公帮我把外面的丫头送回门里去,我路上捡的可怜人,你好好对她。”谢言一脸的乞求。 绮罗怔了一下,回看向了一眼茫然的安澜郡主,想想,她不该认识的,所以此时他说是平民的可怜人,那就是可怜人,但想想又觉得太有风险,“你这样,想必她的身子也不会好,先歇几日,回头你自己送她回去,岂不是正好。” “你送吧!”谢言又急了。 “你让我送,我怎么跟掌门说?”绮罗也急,冲口而出,但马上,她故意压低声音,“万一他以为是你偷娶的,回头怨我爹没看着你,怎么办?” 谢言这脑子还真二十年如一日的傻,马上怔住了,是啊,莫名的送个女子回门里,回头,大哥得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大哥一心习武,并且专心养大他,自己并未成亲。倒是说过,要为他挑个好的,让他替谢家传宗接代的,不过大哥也没说啥是好坏。冒然的送回去,是有点不妥。 “那你带回你家去吧!” “是为婢还是为妾?”绮罗怒了,愤然的注视着他。 顾仁也快笑死了,程家等着她谈正事呢,这儿却为外头那个女的快吵起来了,不过听到为婢还是为妾的话时,不乐意了,这个听着就顺耳。轻拍了绮罗一下。 “先送进去让岳母给那姑娘收拾一下,好好歇一会。你们这么吵也不办法。” 绮罗真恨啊,顾仁没看出来,自己压根不想让长春堂和仁心堂沾一点安澜郡主的边吗?万一查出来了,两家一个也跑不掉啊。不过想想也是,已经这样了,还能说什么。 “我领她进去。” “绮娘!”老公爷终于开口了。 绮罗只能再坐下,对老公爷笑了笑,“您最近可好?” “二郎没了。”老公爷眼圈红了一下,再如何,那也是他亲儿子。 “怎么啦?”绮罗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要问吗?不是顾念着顾仁,而是她也想明白了,上一世是上一世,自己已经到了这一世,她惟一的天是顾仁,程安让他过去吧!有恩的,她已经报过了,有仇的,她决定忘记,好好的过现在的日子,她觉得很幸福。只是现在老公爷开了口,于理,于情,她都只能问一下。 “就在我们预设的地方,正像你说的,他们针对的就是程安,所以程安让谢大侠护着公主退回关内,你的毒弹起了作用,时间刚刚好,等谢大侠把公主和队伍送回关内,再回去时,二郎已经不见了。”程平的眼眶也红了,那是他亲手带大的弟弟,感情更深。 “就是有可能只是被俘,不是战死。”绮罗并不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深皱着眉,若是死了,就该有尸体,而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可能性不大。”谢言看了大家一眼,轻轻的说道,“我亲眼看到他胸口中箭的,但是我只能选送走其它人。” “人体千差万别,我还见过一个心长在右边的。所以胸口中箭不见得就是切中要害。况且,他还穿着盔甲,中一箭,不算什么。”绮罗摇头,她是军医,她治得最多的就是各种战场的外伤,这种胸口中箭的,不要太多了。看着吓人,其实,真不算什么。她更担心的是程安的性子,他不支持用毒弹的,不然,她也不至于想到找空空门出来了,提前使用毒弹的威力。这种小孩子的脾气,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留在了最后。 绮罗望天,想想看,摇头,“太公,现在派人去找,若不是被俘,也有可能被人所救,所以时间还来得及。” 程太公看看妻子,太君点点头。 程平起身出去了,现在显然太公把程家的人手已经交到程平手中了,正如她说的,那个有没有武力值,其实对一个真正的军人来说,不怎么重要。没瞧见有武力值的那个,又没了! “太公,太君,没事我就去看看我爹娘。”绮罗正好趁机会看父母去。回家这么久,母亲倒是去顾家看过她的,但是父亲却没什么机会,正好让他们看看自己其实过得不错。 太君和太公本想再说点什么的,但是最终,她还是没说什么,由着绮罗和顾仁下去了。 出来时,正好程平进来,她对程平点点头,看绮罗要走,怔了一下,却还是着意加了一句:“这回截杀的主事者,乃鞍然的大长公主。” 绮罗笑了,这回她更觉得程安没死了,因为后来程安的妻子就是那位大长公主银镜。她没见过真人,但是却也是交手多年,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是程安之后妻。 银镜也算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这真不是说的酸话,能与太君交手多年,胶着不去,就不该是凡人。说是她自幼不爱红妆,从小长在军营之中,少时曾被她父汗戏称,若她是儿子,便传她汗位。由此也可见,这位之绝杀果敢不下男子了。 而后来老汗王急病去世,也是她和舅舅合力,扶着庶出的幼弟上位,牢牢的把握住了自己这族的地位。所以多年来,永安朝中只知鞍然太后是厉害的女人,却不知道,其实这一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太后深谙权术,不然怎么会一门孤儿寡妇,能在众部落之中屹立不倒?而国舅忠心、勇猛,有他在,不但各部无人不服,连带着永安也不敢小觑于他们。而最不小觑的在绮罗看到就是银镜了。 后来郎里去世,小汗王渐长,太后归政,当时朝中有人想过议和。但是,派去的人都有去无回,因为那是程家的死敌,程喜派出了无数的细作过去,方才知道,虽说太后归政,但是小汗王却并没有更多的权利,军中主帅虽说不是银镜,但是鞍然境内,无人不知,真正的汗王是大公主银镜。 她当年也单纯的觉得不可思议,而太君却笑,说这才合理。小汗王可不是太后亲生的,说不得,那位汗王之生母,只怕还有得让人琢磨了。扶小汗王上位是太后母女不得已而为之,听话便好,不听话,总会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显然,汗王不想听话了,于是这位手握军权的大公主,架空于他,又有何不可? 然后之后多年,他们两军对立,绮罗总会隔空的想像一下这位了不起的大公主是何模样。她有时想想,她觉得她不讨厌这位公主,因为那时的她觉得,大公主应该和太君一样,是了不起的女子。对于了不起的女子,绮罗都讨厌不起来。 即使是现在,绮罗知道,上世程安是跟着这位跑了,她其实也不觉得银镜讨厌一般。只是觉得,了不起的女人,眼神也不怎么好。 “有可能吗?程安会没事!”程平其实抱的希望也不大。 “派人去时,记得带个大夫。”绮罗笑了一下,并没有接话。只说作为大夫该说的话。意思很明白,受了重伤,想从敌营里抢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出来,是很难的,要做好一切的准备,大夫自然也是必须的,总不能抢一个尸体回来。当然依着绮罗,抢个尸体出来,也比让程家蒙羞强。rs 第三章 脑子问题 第一更 绮罗说完了,也不想跟程平再多说什么了,直接蹲了一蹲,这礼行得好马虎,不过此时大家估计都没啥可挑剔的了。由着她拉着丈夫去了后院。当然,边上还有布衣的安澜。 段大夫其实也不在家,他带着徒弟上山了,他甚至不喜欢徒弟离程家人太近了,或者说,不仅是程家人,而是他不喜欢自己的徒弟跟所有的权贵病人拉上关系。即便是卢峻与程家是姻亲,他也不乐意。绮罗觉得自己都有点对不起父亲了,明明他不喜欢,自己却忘记脱身了,果然蠢! “你那么怕程安会死?”顾仁不认识身后的安澜的,并不当一回事,径自的问道。 “不,他应该死不了。如果程家救援及时,也许他还没机会给程家丢脸。”绮罗冷冷的望了一下天。虽说隔了,大半年,结局竟然还是一样,这回他已经经历过战场的无情之后,他还会选择从此脱离程家吗? “我以为你担心他。”顾仁刚刚还有一点点的醋意,可是此时,他却看到了一丝凉意,这是从绮罗心底里透出来的。 “我担心的是……”她再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下安澜郡主没说下去,却笑了一下,安澜这个人虽然有点跋扈,可其实她知道,安澜是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性子有些单纯罢了。她身上有着天生贵胄傲气,所以绮罗觉得这也是应当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世,她没能嫁到程家,却变成了和亲的公主,而此时,又成了捡来贫民之女,这让她如何对待。 “我让人带你去洗澡,换衣裳。你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绮罗也不管了,直接先安排了,就算看在谢言的面子也得好好对待,更何况,绮罗对她也是有香火之情的。 安澜对绮罗行了一礼,却不开口。也是,她是正经的京城口音,若是从边关捡来的,哪能有这种口音,安澜郡主看来心思细密了。 叫来娘家的丫头,让带到客房去洗澡、更衣、进食,并交待,食物要做成粥或者汤,等过一个时辰,再换成正餐。绮罗细细交待着,让安澜都不禁回头看了绮罗好几眼。 顾仁听着也觉得有点啰嗦,绮罗本就不是那啰嗦的人。于是想想看,也瞟了安澜一眼,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安澜被带了下去,绮罗才和顾仁一块进了段大娘的正堂,她正做着针线,绮罗去看看,竟然是一块块小尿布。用的是他们的旧衣裳。剪得平平整整,边上还滚着边,轻轻的放在脸上,没有一点毛刺感。 “娘,没影的事,你现在做什么?”绮罗真是服了母亲了。 “都四个月了,什么没影。事多了去了,先做简单的,等怀上了,再做小衣裳。小娃娃的肌肤再细嫩也没有了,这些旧布,又软和,又吸水,等你快生时,我让你爹配上药汁一滚,保证娃娃用了,将来长得跟你一样,又漂亮、又聪明。”段大娘笑着。 “还早呢,天天做这些,坏了眼睛怎么办?”绮罗还是收了她的针线,拉着母亲的手腕,号了一下脉,身体没什么问题,起身给她揉起颈后。 “就是,家里有针线房,我的衣裳也都是粗布的,我让人拆了做就是。配药绮娘也会的,您别太操劳,只须吩咐一声即可。”顾仁也感动,看看那尿布都分了薄厚,是顾及了冬夏之不同。可怜段家父母这一片慈心了。 “现在铺子也不用我管什么,程家人不走,我也懒得出去应酬,不在家里做这个,做什么。”段大娘也觉得有点无趣,程家老公爷在这儿住着,没事程家人就进进出出的,段大娘就算是平日在铺子里帮忙,但是也不胜其烦了。干脆就不出去了,不能出去,她那性子又闲不住,自然不是给女儿做点什么,就给未来的外孙做点什么了。 “对了,谢大侠救了一个姑娘,我让人引到客院去了,您不用管她,让丫头照顾一下就行了,过几天谢大侠就会带她走的。” “救,那是什么意思?谢大侠是想成亲还是怎么着?若只是救人,他们门中全是男人,那姑娘怎么办?我还是去看看,实在不成,反正也不差那口饭,就留在我们家就是了。”段大娘看来真是太闲了,一听说有个姑娘,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娘!”绮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个头两个大了。死死的按住了母亲,“外头的事,您别插手,我现在就后悔管了程家的闲事。您看,要不是这样,我肚子都老大了。过几个月,你就抱上外孙了。所以谢大侠带回的女人,您好吃好喝的供着就完了,别去看,也别去问什么,怎么安排,也不要打听。绝对绝对不能留在我们家。知道吗?” “你怕有事?”段大娘也是那谨小慎微的主,一看女儿这么说了,忙问道。 “谢大侠是个不怎么爱动脑子的,他的事,咱们还是能不碰就别碰了,谁知道会给咱们带来什么事。”绮罗又不能说,这是朝庭要送到关外的和亲公主,他们家窝藏公主,就是几族都被灭的节奏啊。她也不能去告密,因为这也落不着好,她也做过上位者的,对于告密者的下场,单单就她手上,就没有人有过好下场。所以,现在她所期望的就是,这事能快点过去。 顾仁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低头去玩那些尿布了。 段大娘还是听女儿的话的,想想也是,谢言是为程家请的,弄不好就是大事儿,她们是平头老百姓,还是老实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为好。她便关切起绮罗的身子来,又问顾义的婚事,反正女儿女婿回来了,说什么段大娘都开心。 绮罗他们是吃了晚饭才回的家,而晚饭,也就他们一家四口,谢言和安澜的饭单独送到了客房,让他们自己吃。反正段鼎也同意绮罗的意思,不要跟他们接触,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顾仁就盯着绮罗。 “怎么啦?”绮罗笑了,顾仁这么盯着自己,让人心里直发毛。 “这是我想问你的。”顾仁并不放弃。 “他是去给公主送亲的,然后回来突然带了一个女人。你想,他们回来是报程安被杀的大事,程家的家将们恨不得长八条脚,谁有空去捡人?而送亲的队伍里的女子,除了公主,就是侍女,那是有规制的。不管缺了谁,都是大事。我现在真是后悔,怎么就招了这么一家子,太烦了。”绮罗深深人皱着眉,她不能直接说,那就是安澜郡主,只能换一个可能性,当然,这个可能性是经得起推敲的。 “那小子疯了。”顾仁的脸都白了。 “别问我,我一直是知道那小子脑子不好使,但是没想到这个人根本就没脑子。”绮罗也头疼,她不是觉得安澜不该救,而是想说,这是救吗? 送到鞍然,也许会苦一点,他们的小汗王也还小,基本上,谁都知道公主的作用是人质,人家最多晾着她,也不至于太作贱。可是跟着谢言回来,前路就已经注定了。 安澜郡主根本不能让她生父安王知道她回来了,安王跟他们这些老百姓想法可不同,对安王来说,他还有一大家子人,他还有儿子要继承王位,他要做的,不会是向朝庭告密,但是会是直接秘秘密处死她,让这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跟着谢言去江湖,她一个弱女子,给她一个大家族,她也许能管好,可是让她一个名门贵女,去行走江湖,开什么玩笑?就算贫穷的日子,她都不见得能过,更不要说辛苦操劳的日子了。所以这俩真的疯了吧! 还有就是,他们有想过后果吗?他们知道会连累多少人吗?公主丢了,程家本就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公主还丢了,到头,程家就等于白丢了一个儿子;还有就是,这个公主不见了,总还得再给鞍然一个公主,那么,安澜等于把其它女子的幸福给抹杀了。 所以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更何况,这么自私的做法,却没好结果,这在绮罗看来,就是一次失败的自私,一个无用功。有这心思,还不如好好的去做鞍然的好媳妇,偷偷的策反小汗王,然后,跟着鞍然太后长公主斗,保得永安一方平安之外,自己也能顺便把日子往好了,舒服了过。所以,想想,安澜脑子其实也不够用,也是,要够用,也不会跟着卢氏斗那么多年,还没结果。脑子不够,真让看的人着急。 “不用担心,我们都想好了。”车门里突然钻进了一个人,不用问,正是谢言。 “别告诉我,我还没生孩子,我想活着。”绮罗马上举手,根本就不想。 “别啊,你知道我脑子不好,安澜的脑子也不够,主意是侍女出的,所以以后我们怎么办,我只信你,你得告诉我。”谢言说得还真轻巧了,直接就赖上绮罗了。 “你们知道脑子不好,还敢私奔?”绮罗想踹人了。 而顾仁直接脸青了,他听到了一个名字,“安澜”,这是公主的名啊!现在他真心的觉得暗无天日了。rs 第四章 不见是悲剧 第二更 回了家,跟顾家长辈告了晚安,两口子相互搀扶着回自己院里,不搀着不成,两人都脚软。 而惹事的那位很舒服的在他们的东厢里坐着,等着他们回来出主意。 “你轻功不错,你知道外头有没人吧?”绮罗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放心,我就是干这个的,保证没人能听到我们说话。”这个谢言倒是门清的,马上保证道。 “好吧,先说事。怎么就成这样了。”绮罗点头,直接说道。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谢言就是被关傻的孩子,然后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喜欢点小偷小摸,知道公主出嫁,自然会有奇珍异宝,于是就想去寻摸一下,踩个点,回头等公主嫁了,到了人家的地方再去偷回来,也算是为永安朝挽回点损失。 结果宝贝没找到,见到了在哭的安澜。当然,那时他不知道那是公主。他本就是瞎热情的一个人,于是一来二去的,俩人就熟了。真不算是私情,至少那会还没有。 越到边关,他们就越慌,怎么办?安澜是百分百不想去那苦寒之地的,她生于皇家,就算本朝还没公主和过亲,但这些故事,却也是从小听到大的,她真的没有王昭君伟大的情操,更何况,她好歹也是亲王嫡女,跟王昭君那平民小户出身,准备给皇帝做小老婆的人能一样吗?她其实挺郁闷,为什么前朝可以找大臣,或者平民之女代嫁,到了本朝就成宗室之女了。 当然这个,她是不会当着笨谢言说,谢言如是说了,其实都是听那些侍女们吐槽时说的,他也就学给了绮罗听。 绮罗无语,她挺了解安澜的,这话一定是安澜的本意,她对自己宗室的身份是百分百的骄傲的,她一点也没想过,她享受着宗室的尊崇,就得为这份尊崇付出代价,不然百姓养着他们这些人,真的只是好看吗?她也只能无语的看着笨谢言上当了。 果然,笨谢言就说,“那我带你走就是了。” 安澜估计等就等着这句话了,可是走容易,以后怎么办呢?正如绮罗想的,后头事多了,单单就送亲的队伍里,结果最重要公主丢了,谁负得起这责任? 一个公主总有自己的配置,相当于智囊团,她的侍女中有个聪明人,主动提出桃李代疆之计。在关内休整时,某侍女急病,于是报给了使团的文官,文官派了太医诊治,果然凶险,于是,只能让她在关内的驿站之中,在关内太守家里补了一个侍女进了使团之中。反正,只是侍女,又不是公主,公主没事就好。 于是休整好了,大军继续前行,谢言就跟着大军一块出关,然后遇袭,他护着假公主和嫁妆回到关内。然后,文官自然要上报朝庭,让假公主在别宫休息,等着朝庭的最后决断。而此时,谢言就带着安澜跟着程家家将一快快马疾奔回了京城。 “所以你想跟我说,侍女很聪明,她一定能把朝庭的任务完成得挺好,所以我要想的,是安澜以后怎么办。对吧?” “对!”谢言觉得果然跟明白人说话就是轻松,于是马上点头。 “你们的想法呢?” “侍女说了,让安澜一定不要回去找安王,那么就是死路一条。她说让我带她回师门,不要在京城里待,比较安全。”谢言说道。 “我现在觉得代嫁是好主意了。”绮罗叹息了一声,想想摇摇头,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不知道,以后可见不可见。说不得,将来策反小汗王的重任就在她身上了,至少这样,鞍然一族用不着被全灭。 “我也觉得是好主意,那是从小跟安澜的人,人长得也好,保证不会出差子。”谢言根本不知道绮罗在想什么。 果然,绮罗给了谢言一个白眼,想了一下,“你想娶安澜吗?或者说,安澜有想嫁你吗?” 谢言马上呆滞了,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好不,他带安澜走,其实就是一个想法,他渴望着自由自在,那么当安澜期望不被宗室所抛弃时,那么他就帮帮她好了,反正也伤害不了谁,各人都是自愿的。现在怎么说到嫁娶上了。 “娶为妻,奔为妾。她原本该好好的去鞍然做他的汗王妃的,结果被你一下子弄成私奔,你让她怎么办。娘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你又不能不管她,带她回山门,怎么跟掌门师兄说?还有你们山门允成亲不?都是男子,突然弄个女人上去,你觉得合适吗?还有就是,就算退一万步,都合适了。安澜从小长在王府,身娇肉贵,平常一脚抬,八脚迈,你让她跟你过什么样的日子?你供得起吗?”绮罗真想敲打这位的笨脑壳了,怎么想的,做这样的蠢事。 “所以我来问你啊,你脑子好,你正好说说我该怎么办?” “你回去问她,她想要怎么办。你的底限是,你出钱在你山门之下,买个小宅子,配上一个丫头,一个粗使的婆子。还有就是,你们出来带钱没?” “带了,侍女想得很周到,带了一百两黄金,还有些没有标记的珠宝首饰,让安澜贴身藏着。”他肯定的点头。 “你帮安澜用那一百两黄金,在你们山门之下买上田地,用你的名义,然后田契都交给她。由你和你师兄照管着,相信她也不怕被人哄了去。至于说将来,她若肯嫁你,自然最好,若不肯,你这几年好好存点钱,准备点嫁妆,把她嫁了吧。对了,你让程家给她弄一个身份,你妹子,或者说是表妹都可以。这个对程家来说,不算问题,你直接找程平去办即可。”绮罗轻敲着脑袋。 “完了?” “你还想怎么样?你现在要让她知道,你是傻子,你没她有脑子,让她自强。说不得,将来,你还得指着她过活。她现在脑子差,不代表将来脑子差,受点苦,说不得,脑子就好使唤了。”绮罗想想说道,她其实是有点不放心的。 因为谢言跟她时,谢言没提过师门,会说起大哥在他们小时会如何,但是故事都是小时候,最多感叹一声,说大哥很疼他而已。其它的就没再说起过了。 绮罗当时的直觉就是山门是出了事,而谢掌门只怕也出了事,让谢言无家可归,只能跟着他们,甚至也是一种保护。谁也料想不到,他会投身军营啊。所以此时让安澜去山门下面买房买地,靠着山门庇护,万一谢掌门出了事,谁来保护他们? “正是,叫我说,别去山门了,谢掌门上回不是嘱咐你,送亲完成之后,让你游历江湖,增广见闻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们不如托程家安澜弄个身份,你带着他游历一下天下。一是避祸,二呢,安澜从小在宗室之中,想来,想自由自在的出去转转都是极难的,你带她出去,让她心胸开阔些,很多想法也就不同了。过几年,你们走完了,便可找一个安生之所。”顾仁忙说道。顾仁也不觉得让安澜去空空门的附近买地,生活。 顾仁上次帮谢言送过信,等谢掌门回信了,顾仁接了信,随口问去的小子,谢掌门如何时。小厮是迟疑了一下的。 顾仁让他送信,是因为知道这小厮是很机灵,惯会查言观色的。出去不会得罪人。他难得从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那小厮能得到顾仁的信任,自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知道顾仁会问,于是,送完信,接了回信,却借口疲惫,在山门住了一晚。 而这一晚,虽说他不敢真的去打探什么,但是山门之中也是有下人的,这些武林中人,那些收拾,打扫的粗重活计,总是有下人干的。他自然可以同下人们一块打扫,迅速的打成一片。很快就探听出来。 谢掌门的掌门之位坐得并不稳当,上任掌门是很欣赏谢掌门,但是,谢掌门的师兄弟们却并不这么想。而谢掌门是当年老掌门救上山的,在山中毫无根基,后来接回了谢言之后,谢掌门的一付心力都用来培养自己亲弟之上,于是山门之中反弹也就更大了。 不过是谢掌门为人是偏心了点,但人却是不坏的。而且功夫也极高,让人挑不出错来,但这积怨却是埋下了的。所以想想看,过几年,其它师叔伯们的弟子们都出息了,而谢掌门一脉除了他们兄弟之外,再无其它人,最终被淘汰的,必是谢家兄弟的。 所以其实谢掌门也是知道的,于是直接把弟弟弄下山,而他自己,就在山门之中,专心的培育自己的弟子,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不过是过几年的一战罢了,谁怕谁不成。 绮罗回头盯向了顾仁一眼,她挺了解丈夫的,只怕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顾仁不想当着笨段言的面说这个,表示摇摇头。 “若是谢掌门出了事,而谢言没能赶回去,你让他内疚一辈子吗?”绮罗直接说道。 果然,谢言一听这话,就马上急了,直接拉住了顾仁的手臂直摇着,跟小孩子一样。 顾仁无奈,把小厮的话重述一次,他心在滴血,刚刚的桃李代疆还没完,现在又有了山门恩怨,若是后来谢家兄弟败了,自己如何跟新的掌门打交道。rs 第五章 秦家的试探 第三更 “别叹气了,只怕他们已经把我们贴上谢家的标签了。所以这仗许胜不许败。谢言,你快回去找安澜,这种山门的权利之争,安澜最拿手。你就按我说的,带她回去买房买地,并且让她帮你收买人心。很多事,男人不能做,但女人却极好。这个安澜一定做得来,她就是为山门内斗而生的。”绮罗摇摇头,现在她越发的觉得,人生果然处处是惊喜,看到没,转角就是希望。 不管安澜会不会嫁给谢言,但是,安澜玩玩宅斗,还是可行的。她斗不过从小在大宅门长大的卢氏,但不代表他们斗不过那些山门的糙爷们。男人的政治,女人的小斗法其实是同出一辄的,更何况安澜是出身王府,男人的政治,她也不见得不懂。怎么说,她斗争的脑袋一定比谢家兄弟强吧。 谢言赶紧回去找安澜了,他心中,兄长更重要。 顾仁传水,绮罗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觉得今天真是累啊。 终于躺下,顾仁还上睁着眼,看着帐顶发呆,这一天的事,他想睡也睡不着。其实细想想,绮罗只是坚持了程安可能没死,然后就是安澜公主的事,说起来,她并没有出格,但是他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对他来说,程安就是一根刺,一个让他挥之不去的刺。 “你说程安会投敌吗?”绮罗没想顾仁,她纠结在自己心里一下午的,就是这个,对她来说,迟到的被俘,他会重蹈覆辙吗? “为什么这么想?”顾仁真是不想谈这个,不过反应了一下,她不是在说程安会怎么样,而是在说程安会不会投敌,这个是什么意思。 “被俘了,面对生与死的抉择时,是个人都可能吧?”绮罗总不能说,上辈子那位就投了,这辈子,会吗? “所以你让人快去救,你怕他给程家丢脸?”顾仁想到白天时,绮罗那突出其来的凉意。 “我是怕他给永安朝的将领丢脸。” 绮罗又冷笑了一下。 “你倒是担心他,还是怎么样?”顾仁有点奇怪了,侧身看着她。 “我也说不清楚,有时我希望他就这么死了算了,真的被俘,然后投敌,汉人的脸都丢光了。可是站在他们家人的立场,可能想法会不一样!”绮罗轻叹了一声,面对生死时,自己若是上一世十六岁的段绮罗,她若是站在受苦的程安边上,她会让程安投降,她也许只会希望程安活着。可是现在她不是,她经历了十八年的战火,她深知,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更何况,程安还是程家子,他代表的不仅是程家,更是永安朝,更是汉人! “所以幸亏你没选他对不对?不然,真的投敌了,你真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顾仁笑了,马上得意起来。 绮罗笑了,轻轻的摇摇头。 “你让程平去找,是不是想证实什么,而不是真的让人去救他?”顾仁心平了一些,想想问道。 “如果我不说,他们是不是就觉得他死了。然后程家报了功,然后呢……是啊,我多事了,关我什么事啊?我干嘛去费那个事啊?让他们以为他死了,多好。”绮罗轻轻的拍拍脑袋,轻轻的呻吟了一声,自己真是傻啊,这辈子,程安又没老婆在家里等他,他在外头娶个媳妇,关她屁事啊。投降就投降,只要对方不说,不敲锣打鼓的说他们程家的儿郎投敌卖国,还娶了他们的长公主,一切就都如没发生过一般。自己偏要程平去找去救,万一此时程安已经投降,那么程平怎么办?救还是杀? “你什么人啊?万一能救回来呢?”顾仁大笑起来。 “唉,睡吧。”绮罗摇头,窝进了顾仁的怀里,轻轻闭上眼。 绮罗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想救他回来,还是想知道什么。想知道,那时,程安是怎么想的吗?他为什么会投敌叛国?他为什么可以放弃一切,放弃老母、放弃兄弟、放弃她?可是现在情况也不同了,现在她不是他的妻了,他父母兄弟齐全着,想来应该不会了吧? 顾仁又笑了,他虽然知道,程安对绮罗来说,也是特别的,但是,绮罗好像分得很开,她百分百的知道,丈夫是自己,她是顾家人,可是有时还真挺难受的。 第二天一早,她们案上就多了一张字条,就四个字,“我们走了!” 那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不知道的,只怕还要以为这是人为了隐藏笔迹,用左手写的。其实这就是谢言的笔迹,这傻孩子,绮罗时刻的怀疑,他是不是除了功夫好点,其它的全都不行。 而此时,绮罗已经不想计较他的字了,而是这字条什么时候放到他们榻边的案上的。她都不知道他们屋里来过人,然后,这字条是怎么送进来的?是不是说,万一他们得罪了人,人家取他们首级,也是这般无声无息,易如反掌?最重要的是,万一那会,他们还没睡怎么办?这是夫妻的卧室,想到这儿,绮罗就觉得有七窍生烟的感觉。 顾仁倒没觉得有什么,看了一下,就把字数给烧了。虽说不是什么要保密的,只不过,一直以稳健见长的顾仁来说,还是烧了为好。 绮罗生完了气,马上想到,安澜终于走了,是不是安全多了。好吧,总算也是好事了。 俩人正说着话,秦家却来人了,绮罗和顾仁对视一眼,他们现在真的神经紧张了,程家刚找完他们,这又关秦家什么事?难不成也是问这个? “走吧!”顾仁觉得自己好像都快习惯了。 绮罗真心的觉得自己在干嘛?不过也是,想这个也没用,因为她已经不是上位者了,她要做的就是,听话。 俩人一块去了秦家,因为夫妇同去,就被引进了花厅,秦修夫妇也就一起出来了,当然还抱着那对双胞胎。 绮罗行完礼之后,给双胞胎检查了一下,点点头。现在哥儿的体重已经跟了上来,看上去与姑娘真的一模一样。若不是在姐儿的眉心点了朵小花,只怕都不好分。 绮罗倒是挺喜欢这对孩子,而那对孩子可能是生下来就被绮罗抱过,他们记得绮罗身上的味道,绮罗一抱,就笑得很欢,手舞足蹈的,样子可爱极了。连顾仁都不禁面露温柔的笑意,不过他背着手远远的看着,根本不拢过来。 “孩子们就喜欢顾夫人,一抱就开心。”秦大奶奶也笑,谁家父母看到自己家的孩子长得这么可爱都是要骄傲一下的。 “是姑娘、小少爷机灵。”绮罗当然知道怎么答,忙笑着把孩子还给了奶娘,“都很健康,以后就按正常喂养即可,还是那句话,能不吃药,就别吃。补品也是,什么也不如多吃正餐好。” “嗯,正是这话,我们也是听了你的话,现在家里也不会没事吃补品了,老公爷和大爷也觉得精神健旺多了。”秦大奶奶挥手,让人把孩子们抱了下去,自己亲手煮起茶来。 绮罗笑着接了手,秦修让顾仁坐下,四人在花厅里,跟朋友叙旧一般聊起天来。但顾仁和绮罗注意到,跟着奶娘他们下去的,还有他们各自的下人,所以此时花厅里,就只有他们四人了。 “听说,昨儿你回娘家了。”秦大奶奶故作无意的问道。 “嗯,程老公爷在我娘家治病,昨儿他们派出护送公主鸾架的家将回来了,怕也中了蛮子的毒,让我去看看。”绮罗头都不抬,淡然的说道。 “听说这回有江湖中人助阵,公主才会化险为夷。”秦修可转不来那些弯子,嗡声嗡气的问道。 “是吗?我只是去给他们看伤,看他们没事,我就回去看我娘了。有什么事吗?”绮罗抬头,有点茫然的看着秦修夫妇。 “没有,边关急报,说程安战死,公主和嫁妆倒是没事,被程家请的江湖侠士和家将们安全带回。现在就在玉门关里,问老公爷,该如何是好。想必过两天,八百里加急就得递到御前了。”秦大奶奶笑了一下。 “公主没事就好。”绮罗点头,再次低头专心烹茶。程安死不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至少她不能让秦家人觉得她是关切这事的。所以按一个平民的角度来说,公主没事,就好了。至于说,护送的将领马革裹尸什么的,就真不是她平民老百姓该关注的事了。 “你说,程安会战死吗?”秦修忍不住问道,他对程安还是有些不平的。 “不是已经报过来了吗?”顾仁忙接口,“这可能报错?” “程安的功夫不差的,虽说比我是差一点,但是也不至于被人打到尸骨无存吧?守将派人细细搜过,附近连影子都没一个,地上就一摊血。想来是程安被人带走了。你说,来袭者,没事带走一个尸体有什么用?回去碎尸万段?程安有那么着人恨吗?”秦修对程安一块打擂的事,还耿耿于怀,所以对程安的事,一直都特别关注的,而玉门关的守将是秦家的家将,人家自然要为主子认真对待这事的。 “可是,就算活着,带回去难不成给他治疗不成?”顾仁表示很困惑,“你们打仗,会捡那受伤的敌方将士回来治疗?”rs 第六章 不合情理 秦修摇头,搓着下巴,“是不合情理,不过为什么凡事扯到程安,就都这么不合情理呢?当初打擂也是,明明我记得我最后是被程安打的,为什么后来,程安伤的比我重呢?” “程二爷是伤到头部,那个反应会很慢,看着没什么,反而有时会激发潜能,力量还会比一般人大些。但是过了那段,就会人事不知。当初用针是民妇的主意,也是民妇动的手。民妇当时想的是,反正民妇也没什么名气,又要嫁人了。若有个万一,民妇自己负责,不用让家父跟着受累。好在程二爷命大,不然,只怕程家得一把火烧了仁心堂。”绮罗把茶奉给了秦修夫妇,淡淡的解释道。 “他受伤没您重,您及五脏,若不是当时岳父做出保心丸,您可能就凶险了。而程安,五脏受损程度没您重,晕倒后,当时是没生命的危险的。只是后来若一直不能醒的话,可能就只能被饿死了。”顾仁继续,他是过脉案的,也有发言权。 “所以说了,若谈伤重伤轻,是程安更重,但大郎却是更凶险?”秦大奶奶明白了。 “对,他的伤没法治,只能碰运气。而大爷的伤,只要及时,治倒还是好治的。”绮罗点头。 “哦,我爹让我问你,当时程家问你们买了多少颗保心丸,还有程安身上有几颗。”秦修满意了,终于问到实质了。 绮罗怔了一下,马上脸色都变了。顾仁也脸色不好看起来。 “若说程安不管死不死,他身上都会有药丸的。那个药丸可能就能被人拿了去!”秦大奶奶脸色也不好看,因为秦修太实在了,怎么能把老公爷扯进来。只能赶紧扯着话题。 “他们问我们买了一百颗,可是程二爷身上有没有,我们真不知道。若是被鞍然人看到了,他们若有精通医理的大夫,他们很快就能仿制出来……”顾仁可是生意人,马上头疼万分。 “还有解毒丸!”绮罗真恨了,阿士亚能被她称为另一个师父,其手段可知一二了。解毒丸是她做来针对阿士亚的毒药的,他一看就知道,若是他此时放弃,别选新的法子,她又该如何。 “什么解毒丸?” “为救程平而制的,专门针对鞍然的毒药,不过现在若是程安身上有这个,他们的大夫一看便知,以后,这药就没用了。”顾仁心都痛了,绮罗的私房钱,刚刚才攒一点,准备买个小庄子的,现在好了,一下子没有了。 “唉唉唉,你们真是,有这么好的药,为何不说呢?”秦修跳着脚。 “谁没说,这是仁心堂的药,因为程家在我岳父那里治病,知道了,直接从兵部下单的。保心丸,您也可以由兵部下单,我们跟仁心堂签了单子,他们会通过长春堂,稳定的向兵部供给的。”顾仁果然啥时候也不忘记做生意。 “别担心了,护心丸是好药,他们学去了,虽说麻烦点,但是,仿的,总归不是真的。至于说解毒丸,这次破解了,下回还能破解,没事没事,段神医那么能干,再做也不难的。”秦大奶奶忙安慰着绮罗。 “玉门关是您家的,若是他们想要做保心丸,就得从咱们这儿进药材,你要不要请老公爷请奏圣上,贩卖药材出关者,以通敌卖国治罪?这样,无论是保心丸还是解毒丸,他们就算研究了方子,没有药材,他们还是白干。” “就是说,什么药材也不许出关?” “对,什么药材也不许出关,一两也不成。他们只有少量的草药,奉行的应该还是巫医,还有些汉人出关会带些药品,药材。所以这些东西,跟茶叶、铁器一样,在关外是很受他们重视的。掐住药材,至少能拖慢他们部族生命力一到两成。”绮罗想想说道。 “不止一两成。”秦老公爷从后头走了出来,虎目盯着绮罗看了一眼,“小姑娘不错,长得漂亮,脑子还好。难怪程安喜欢你了。” “老公爷安!”顾仁和绮罗没接这话,直接起身问安。 “行了,虽说你这主意,为的是你们家的药方,不过倒是好法子。媳妇,留他们吃饭。”秦老公爷也不介意,手一挥,就大步跨了出去,显然,他是要进宫面圣了。 绮罗这还是第一次与秦老公爷正面相交,她对这位所有的理解,都是太君告诉她的,秦家和程家能在战场上平分秋色,必有其过人之处。太君晚年时,也说过,秦老爷子,除了睚眦必报之外,倒是心思慎密之人。绮罗现在想想,睚眦必报的人,当然得心思慎密,不然,真没这报的心眼。 程家想到了程安身上带着的药品吗?自己想不到是自然的,可是程家能想不到吗?自己让他们去找,其实,他们其实应该也去找了,毕竟那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一定不会放弃,可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也是,自己又不是他们什么人,不告诉自己也是自然而然的。但是,为什么不说,他身上有药的事?这个关系着很多东西啊! 绮罗他们并没留下吃饭,她们借口回家让父亲再研究一下药方,然后起身告辞,秦家也没拦着,他们刚刚试探了半天,一直说到药方时,这两口子才急了,其它时候就跟不关他们事样,这种态度他们是满意的,他们是商人,他们就是卖药的,所以程家能买的,他们秦家也能买,所以这些都不是段家与程家交好的铁证,显然,此时,长春堂也没这么想。倒是想收为心腹,而是,只要他们还保持着商人的追利之心,秦家就可以用他们。 绮罗他们也是直接回了仁心堂,但不是找程家人,而是真的找父亲。段鼎正在指点卢峻识药,讲着药理,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怎么又回来了。” “有事!”绮罗笑了一下,看看卢峻,却没看到顾义,“我们家小叔叔呢?” “听说他岳母和母亲又打起来了。”卢峻有点困惑,明明说想把那个表妹许给他亲戚的,怎么就许给顾义了,不过经过这一段的观察,他深深的觉得,也许不结这个亲是对的,不然自己家的表弟,真得被那丈母娘弄死。他对顾义表示了无比的同情。 “哦,今天没事,你早点回去歇了吧。你媳妇的药还得吃,她身上药毒有日子才能清得了,你也别再惹她生气,气大伤肝,越发影响毒素的排出。”段大夫瞟了女儿女婿一眼,转头对卢峻说道。 卢峻也知道只怕真是有事了,忙起身告退,做得一丝不乱。 “怎么啦?”等人走了,段鼎才看向了女儿,女婿。 “您说,蛮子有几成机会破解咱们的保心丸?”绮罗看向了父亲。 “你该知道,功夫若你,看看尝尝,仿制出七八成的样子,应该不难。”段鼎没正面回复。 “您呢?” “我,八九成吧!功效,也许我能做得更好点,毕竟若是用于打仗,你做的就温和了点,我可能直接用霸道的虎狼药。”段鼎深思了一下,慢慢的说道。 绮罗想吐槽了,自己当初做的就是虎狼药啊,只不过被老爷子改成这样的。不过也是,老爷子当时根本没用战争的思维想这个,若是平日里吃,谁会用那虎狼药。只求见效,不求长远。那会就是先要活命的。 “您说,能制毒的人,医术会不会差点?”顾仁脸黑了。 “又说蠢话,毒以医药为本,会使毒的,医术都是出神入化的。”段鼎对女婿向来不会客气,直接敲他了。 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所以,她刚刚让秦家封锁边关,就是釜底抽薪了。虽说没用了点,但这是她惟一能做的了。 “你担心程家老二被人从身上搜出药丸?”段大夫已经听说程安失踪的消息了,现在看女儿这样,显然,她不是担心程安,而是担心程安身上的药丸,虽说听着有点残酷,不过,细想想,万一真的被蛮子仿制出来了,他们猛将是有数的,死一个少一个,真的都被救活了,那么,对永安朝来说,就是灾难了。还有解毒丸,此消披长,他们会研究出更厉害的毒药,而这个,对永安将士来说,更加是灾难了。 “是,秦大奶奶今天提醒我了,我请老公爷封锁关隘,药材许进不许出。出一两也是通敌卖国,只希望,这能有所作用。” 段鼎想想点点头,目前,他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控制源头,他们纵是解密了药丸,也是巧妇难为。 “希望程安能平安归来。”段鼎想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药已经被搜走了,人总该能回来吧。 绮罗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父亲,想想也是,父亲好像也没说错,不过,她压根也没这么想过。她心里竟然只有两个结果,一是程安死,二是程安降,好像真没想过他能回来的事。自己是不是有点定式了。rs 第七章 剜心之痛 禁药的圣旨很快通行天下,所有关隘都不许带药出关。这里说的不仅仅是药材,连成药也不许带出关了。长春堂每年还有一部分生意是做草原的,是人就会生病,草原上的人又没多个鼻子,多双眼,所以长春堂的成药,在草原上还是很有口碑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价格非常好,各地都有行会,都指定着价格,可是草原上没有,想怎么卖就什么卖。这么一禁,长春堂一个个都长吁短叹起来。绮罗还真没注意,他们竟然能把药卖到草原上,查了一下,瞪向了顾仁。顾仁忙举手,“真不知道卖药也算叛国,以后保证不会。” 不管如何,这禁令下了,绮罗却没有安下心来。程安那边没消息,而朝中对于这件事的处置也没消息。显然此时的静寂,代表着一场新风暴的形成。 “你说,会不会程家早知道程安没死呢?”顾仁突然抬头说道。 “为什么?”绮罗其实之前也想到这个了,程安是程家的亲儿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起码的。所以等把公主他们送回了关内,再折返去抢救程安,这是必须的。可人不见了,连关内的守将都在附近搜寻了很久,显然,程安是被打劫的那波人带走了。突然,她眯了一下眼,“那天,程平是不是跟我说,打劫的人是鞍然的长公主?” 顾仁想想点点头,现在他已经能与绮罗心灵相通了,一下子明白了绮罗的想法,“他们根本就已经找到了对方的营地,找到了对方人马的身份,所以程安的情况如何,他们是很清楚的。” “再等等吧,看看程家怎么说。”绮罗笑了一下,她突然觉得有点冷。 “可以理解,那是亲儿子,知道他在哪,若是能带回来,自然要带回来的,若是真有什么事,倒不如把他扔在那儿,大家干净。”顾仁笑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绮罗有模糊的感受,但是,她依然不愿面对。 “像你说的,若是他已经投敌,作为战神的程家,怎么能有这样不肖的子弟?就算有,也不能让人知道。史书之中这种杀子的戏码又不是没有。杀了,比丢了家里的人强。可这是亲儿子,亲弟弟,真的杀了,怎么办?回头心里难受一辈子。不如跟他说,你一辈子别回来了,就在这儿待着吧。我们权当你死了!然后呢,各归各位。”顾仁说得理所当然,说完了还点了一下头,“若是我儿子,我也会这么做,走前,我还得把我身上的银子都给他,让他好过点。” 绮罗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世,程安回来求救时,太君第一句话是‘你回来做什么?’那时,绮罗心太乱,后来也没多想,而现在,她明白了,太君一直知道程安没死,于是才会如是说。不然,她该扑上去摸着儿子的脸说,‘你还活着?!’然后抱着他痛哭流泣,等程安说完别后种种之后,她才该发火,痛斥他的不忠不孝。 可是细想想,她没有,她说完了那句之种,就回头看自己,然后程安跪下诉说着他如何被鞍然打伤,如何被银镜公主救回去,他目睹父兄战死,实在无颜回家见母亲,弟妹。于是隐姓埋名,苟活至今…… 绮罗也静静的听着,她没听到程安的忏悔中有自己的名字,原来他的心中,早就没自己了。听到他向太君痛哭着请她救救他的妻子、孩子时,绮罗不听了。因为也没什么可听的了。 当时她没想,而此时,她已经无比确定的知道,太君一直知道程安没死。所以当程安跪在她的面前时,她只是愤怒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让人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让人知道,程家有投降蛮子的孽子…… 那一刻,他们心里都没有自己,自己的十八年,不仅是一个笑话,更可恨的是,这是太君替她编织的大笑话。太君明明可以偷偷告诉她,程安没死,程安娶了蛮子的公主,让她回家,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的。 就算开头时,太君觉得她不可信任,不敢直言相告。那之后呢,她们相处了多年之后,为什么还是不说?只不过是看她有利用的价值,于是不愿放她离开了。是啊,她太有用,她比她的儿子有用多了,于是,她不愿放她走,让她没能送别父母,让她欠了顾仁一辈子。 绮罗没发觉自己此时全身颤抖着,她只是捂着胸口弯下了腰。她猛的觉得心痛难当,疼得她觉得即刻自己就要死了一般。 “绮娘!”顾仁看她都颤抖起来,忙放下笔,过去抱紧了她,慌手慌脚的给她号脉,但她颤抖得实在太厉害,根本没法子号。急得对外大叫了一声,“请亲家老爷快点来。” 绮罗还有意识,但是却说不出话,也控制不住身体,只能任由着顾仁抱她回到榻上。顾仁想安抚她,努力想让她开口让自己去拿药,他记得她的药匣里全是药,总有适用的吧。而绮罗她也想开口,却一张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顾仁快疯了,老话也说了,‘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是命长,终是废人’。绮罗本就小产后体弱多了,就算绮罗自己说,她身子很好,但顾仁是她的丈夫,他自然比绮罗明白。以前她身子虽然凉,但是在被子里睡一会儿,就能暖和过来,可是现在,就算已经四月的天气,睡到半夜时,她的双脚还会不禁伸到他身上,而他会凉的一惊。 所以这几个月,他小心的照顾着她,就算明明渴望着孩子,却根本不愿意让绮罗冒险。结果,说话说得好好的,她竟然吐血了。一时间,泪都下来了,“绮娘,绮娘……” 顾老爷和顾太太也听到信赶了过来,看到绮罗已经神智不清,嘴角还有血丝,而儿子身上一大片血迹,脸都黑了。 “才吃饭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你做什么了!”顾老爷拍打着儿子。 顾仁能说自己好好的坐着跟她说话呢,她突然就这样了?说程家呢,她再关注程家的事,之前也谈过很多次了,这个能刺激到她这样吗?他真不敢信。 段大夫和段大娘一块赶来了,段大夫当即立断的给绮罗下了针,绮罗总算被扎晕了,当然,这个只是让她不再颤抖了,让段大夫能号脉。 “她怎么会这样?”段大娘眼都红了,不是伤心,而是愤怒。要知道绮罗从小就被训得有些清冷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就算是成亲非她所愿,她表现出来的就是冷淡与茫然。后来成亲后,性子是好些了,但是就算是被逼着小产,她也只是冷冷的,并没有这般愤怒,气苦的时候。所以段大娘当然要愤怒的,她一心觉得,一定是夫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不然女儿不会气得吐血。 顾仁看绮罗终于平静下来,总算略略的安了一点心,轻轻的放下绮罗,想想又茫然了,他只能讷讷的看着岳父母,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段大夫看了顾仁身上的血迹一眼,又轻号了下女儿的脉像,开了方子,让人去煎,想想,“你们在说什么?” “说程家的事,没有争执,只是一些猜想,说得好好的,她突然就这样了。”顾仁没法子,还是老实的说道。 “猜忌?”段鼎想岔了,觉得是不是女婿又猜忌女儿与程安之间有什么,不禁冷笑了起来。 “岳父,真不是。”顾仁上次之后也知道岳父的心思了,急急的拉住了他的手,“真不是,我们没谈儿女私情,我们谈的是程家知不知道程安身处何处的事。” “别人的事,你们管来做甚?”顾老爷猛的拍着儿子的头。 “不过是夫妇闲聊罢了!”顾仁急红了眼,他哪里知道绮罗会一时气成这样。 “老爷,等绮娘醒了,自就明白了,这般吵闹,绮娘也不得安生。”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顾太太也知亲家夫妇的不满,只是此时,她不得不出来说一声。 顾老爷和段大夫一块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段鼎给绮罗开始用针炙过血,总不能真的干坐着,等药来吧。绮罗是急怒攻心,一下子心血上涌。而全身颤抖是心血断流,一时间控制不住罢了。而段大夫用针炙让那奔腾的血流各归其位,慢慢的绮罗的脸终于不是赤红,但却泛青了,那口心头血吐了出来,几乎就是伤了根本,连段大夫此时都神情凝重得让顾老爷他们想逃跑了。 药终于煎了来,顾仁忙过去抱起绮罗。段鼎正好拨了最后一针,绮罗悠悠转醒,看到父母公婆都在,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顾仁也忙按住她,“别说话,先喝药。” 绮罗对顾仁抱歉的一笑,小口小口的把药喝了进去。其实这也是保心丸的药剂版,不过汤药剂量更针对此时绮罗的身体状况,自然更加精准些。喝了,果然,心如火烧的感觉退了些。她刚刚的剜心之痛也没有了。不过就是全无力气了。rs 第八章 众怒 “爹!”再没力,也得说话,表明自己没事。先叫父亲,是父亲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没法先安抚公婆,生怕父母跟公婆再斗起来。 “别说话,伤神!”段大娘捂嘴又哭出声来,但不平之色又溢于言表了。 “这回只怕又得将养好些时日了。”段鼎不惯小儿女之态,纵是放软了声调,也颇为生硬。不过看女儿先叫自己,总算面色较缓。 “女儿没事,刚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了。对不起,师兄。也让公公、婆婆担心了,媳妇不孝!”绮罗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父母这说了,还有公婆呢。 “快歇着吧!刚刚真是吓……煞人了。”顾太太看绮罗这样,还真不好说什么,轻轻按了她一下。 “放心,放心,仁儿若是对你不住,公公定不会轻饶于他。”顾老爷赶忙说道,他真不是想此时为儿子洗白,只是这会不说,儿子今天晚上得被师弟夫妇活剥了。 “师兄没有对不起我,正好好说话呢,猛的就心疼起来,只怕是晚上贪凉,在外多走了几步,怕是着了风。”绮罗笑了,随口说道。 “怕是虚症,看来,真得小心了。”段大夫怎么不知女儿是胡说的,着风会心疼吐血?只是看他们小俩口那亲密的样子,却不似作伪,想来,只怕顾仁说的是实话,说程家的事,触了女儿的心思,一时没能抑住,吐了血。只是这话,也不好跟顾家的二老说,只能跟着说道。 “想是婆家太舒坦,把女儿娇惯了。”绮罗笑着跟母亲撒了个小娇,顺便捧了公婆。 “你啊!”段大娘也不好太过,只能恨铁不成钢般拍了女儿的手臂一下,但泪却还是下来了,女儿在娘家好好的,结果到了婆家,就没断了毛病,想着就有气了。 绮罗便只是微笑,却说不出话来了,刚刚解释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行了,别说了。”顾仁放下碗,把她扶起轻轻的扶了一会她的背,让药下去,此时放倒她,说不得过会就得把药再吐了。 这回段鼎夫妇倒是看顾仁顺眼多了,心里也安了些。 绮罗这回算是大病了,段大夫夫妇在顾家的客房里生生的住了五天才回去,当然在绮罗病后第二天一早,段大夫就送信回去给老太公,请他回府,按方吃药即可,不用再在仁心堂了。 当然这也不失为段鼎夫妇最后的耐心了,他们实不想看到程家人再出出进进,他们这些天也看出来了,女儿夫妇感情甚好,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程安,心中就越发的腻味起来。 当初的事,他们心里都有数,而女儿上轿的不情不愿,此时在他们心里就成了,女儿其实对程安并非毫无份量,此时程安生死未卜,想来女儿是因为担心程安,才一时情急之下,吐血的。这种猜想之下,他们对程家人有好脸就怪了。生生的觉得,这都是程家的问题,心里不禁都想着,程安还不如死了算了。 顾仁其实心里未曾不是这么想的,可是看到绮罗,又压了下去,他有些不敢问了。问什么?你心念程安?这种试探,其实他之前又何尝没有做过,那时绮罗已经明白的说了,她对程安无感。再试探,弄不好,还得破坏了他们夫妇之情。 只是世间的事,总是这样,越想按着,却越发的要冒出来,短短的五日,顾仁都瘦了一圈。除了跟绮罗一块时,其它时候,都是黑着一张脸,一付生人勿近的样子。 铺子的伙计都不敢跟他打招呼了,而天天吵架的顾姑妈和顾二婶也不敢来烦他们了。宗妇又病了,还是半夜请了亲家公来。虽说没人敢问哪出了问题,之前请亲家公,可是因为宗妇小产。总不至于又小产了吧? 大家倒是想问,不过谁敢啊。不过,他们也不是没办法。他们家开的药铺呢,绮罗的药中有几味,内堂是没有的,自然会到外头铺上配齐了,毕竟,天天好几付,想知道药方,又不是什么难事。 顾义虽说学得不怎么样,也知道这是补血,调和之药,是治心悸的,再多就看不出来了。柳大夫比顾义看得多点,好歹也是真的当了那么多年大夫,平庸又不是他的错,细看看,觉得宗妇不会年轻轻的,就气伤五脏吧?这可是可大可小的病症,就算好好养着,一两年内也都别想下床。若中间,再出点什么事,极可能就那么去了。 柳大夫看看大家的眼睛,最终他没说实话,“怕是小产体弱,伤得狠了。” “跟谁没小产过一般,我娘当年就说了,她看着就不像有福的。”顾姑姑马上哼了一下,表达了对绮罗的不满。 “能生孩子吗?”顾二叔忙问道。 “这一两年应该不行,她得好好养着。”柳大夫笑了一下。 “你们还折腾什么?快定日子,让他们成亲啊。”顾二叔瞪着自己的太太。 这会子,大家都明白是啥意思了,说不定如此病弱的绮罗就没法生孩子了,她说得强硬,不会选顾家的子弟为嗣子,但是,顾义和宜兰的孩子,可是宗家最纯净的血缘,即便是大哥只怕也不能阻止吧? 一个病弱的宗妇,谁知道活不活得过去?不对,她不能死,她死了,就会娶新的宗妇进门,那么一切就白搭了。大家各怀心思的分开,而第二天,除了加快顾义他们婚事的进程,都不约而同的送来了补品,等顾太太让顾姑姑和顾二婶去看绮罗时,包括宜兰对绮罗都笑颜如花,轻言细语。若不是绮罗也是经过事的,只怕这样,吓都被她们吓死了。 当然了,那时,她的身体也真不好。说着话,就睡过去了。这把顾二婶和顾姑姑也吓着了,真没想到一下子就病成这样了。回家对视一眼,觉得他们真得加快进程了,现在不是为了快点让他们生孩子,而是,觉得万一绮罗这么就去了,作为堂弟也得服九个月小功,宜兰可真不小了,真不能再拖了。 于是,第二天,顾二叔跟顾老爷说,决定快点给孩子们办喜事,好给侄媳妇冲喜,气得顾老爷和顾仁一块把顾二叔赶出门去,顾老爷还觉得不解气,原本准备了一箱子的添妆,又让人拿了回去,不给了。 顾仁根本对这些人没什么感情,又深恨他们如此时候还添这些心思,更不会管了。 顾姑母倒是来闹过,也被顾太太和段大娘一块泼辣的骂了出去,倒是让人看了一场热闹,很快京中便传出了,长春堂宗妇急病,而二房争产的八卦了。 所以对民众来说,国家大事虽说也挺爱八卦的,可是他们更爱这些家长里短的。于是很快,绮罗病重,顾家二房想联合姑太太,一块逼迫他们的消息的传到各家。 本就是三人成虎的事,说到后来,绮罗就被传得跟快死了一般,连柴御医听说,都赶来看了一眼,当然,虽说吧,是挺严重的,但离死还差得远吧?况且段鼎一直守着,阎王要他的女儿,也得看人答不答应吧。柴御医连方都不看,直接就走了,让顾老爷好生遗憾,多好的机会,给长春堂写个匾就好了。 当然这事,倒是给长春堂及大的面子。绮罗自从帮秦大奶奶接生了宝宝之后,秦大奶奶又把娘家的嫂子介绍给她,人娘家嫂子也有娘家,于是,京里数得着的几大世家的当家奶奶,在这几个月里,全成了绮罗的病人,不管有病没病,大家就请绮罗过去坐坐,合着就当她是符咒一般,有病看病,没病防身一般。 其实绮罗也明白,这些当家奶奶,要的就是个安心,找个稳当,医术好的女医,对她们来说,就是生的保障。无论什么病,女医总比太医,比御医更好说话不是。 所以人家对绮罗真的挺客气,这回传出去,绮罗不行了,把这些贵妇人都急着了,好容易才下了本钱,牵了线,结果好了,人自己病得快死了,不是白干了吗?于是不管是真是假,这些夫人们派着各家的心腹奴才送来名贵的药材,一个个的在门口排着队来看绮罗,主要是看看绮罗这病会怎么样。 人家上门自然要递的是家主的帖子,所以想想看,这么些数得着的人家都上杆子的上门来送礼,这本身就是无比的荣誉了。于是又有了新的八卦,段神医的女儿小顾夫人也是位女神医。于是京城之中,大家都对小顾夫人的病情大为关切起来,深深的觉得,小顾夫人可不能死啊,让坏人如了愿,那不是天理不容吗? 顾二叔和顾姑姑在不知不觉中,就这样惹了众怒,而最倒霉的说起来还要说是顾义了。人家也知道,顾义还在段大夫座下学医,这还没学成呢,就巴望着嫂子去死,好承袭家业,这是什么人品啊!于是,顾义这名声算是再也翻不了身了,顾义还没法怪任何人,因为大嫂是危险了,而大伯和大哥真没功夫管外头的事,说来说去,若不是父亲得意忘形,其实这事也不会这么麻烦,可是他能怪父亲吗?不能,于是,顾义就只能忍着了。rs 第九章 恩将仇报 要说来看绮罗到得最早的,还得说是卢家。段鼎半夜被叫走,第二天只顾通知程家快点把老公爷接回去,一时就忘记了通知卢峻回家自习了。 等卢峻到了,看师父不在,小童自然要说大姑娘半夜急病,姑爷急请先生去了。先生传话了,请老公爷回程家休养。这些日子先生和大娘都不回来了。 卢峻想想,虽说见绮罗机会不多,但他对自己这师妹还是挺尊敬的。若没她,妻子就可能被逼成,而自己也许将来就成了笑柄。本来第一次见绮罗时,他是长揖及地,尊称为师姐的。倒是把绮罗给逗乐了。 基本上,她就没当过谁的师姐。谁让她是段鼎的女儿,不占排行,得按岁数来。于是年长于绮罗的卢峻,一下子就成师兄了。于是被师兄的卢峻表示压力有点大。而边上顾义更悲剧,其实也比绮罗大,但问题是,顾义是小叔子,还真不敢叫绮罗师妹,于是,他就成了小师弟。 习惯是养成的,所以现在卢峻也就习惯了,找师父,万一师父在忙怎么办,于是他直接找了顾义。反正顾义也算是挂名的师弟,也就到了长春堂,见顾义。 顾义忙把绮罗的方子给卢峻看,卢峻学得可比顾义强多了,加之卢峻本人很爱读书,如今学医了,家中藏书丰富,于是各种杂方医卜的他也会看看。人本就刀不割到自己肉上,永远不知道疼的。卢峻就是那被割的,于是他学习态度端正太多了,不然,段大夫怎么会觉得他不错了,更加着意教导。 所以现在卢峻也许自己还不能号脉,开方。但是看方却非顾义能比的。他又很了解师父用药的习惯,看到这方子,心都凉了半截。 前几天还好好的师妹,怎么就成这样了。也不说啥,就回去了。催着媳妇过来看绮罗。卢大奶奶看丈夫这样,也知道不好了。卢峻不理妻子,自己默了方子,去书房翻起书来。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法子,帮帮师父。 卢大奶奶又不是那能自作主张的,她要出门去看平民医女,就算是那是卢峻师父的亲家,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得婆婆答应,于是只能先去请示卢夫人。 卢夫人性子是烈点,但说实话,真不是坏人。其实她心里挺感激绮罗的,只不过拉不下这面子跟她道谢。又看秦大奶奶在绮罗的帮助下,生了龙凤双胎,她也去看过,眼热不已,对绮罗之前无礼的不满倒也去了几分。现在一听说她病重,也没多说什么。就让人拿了库存的老参,让媳妇给绮罗送去。卢大奶奶也知道,这是婆婆心软的表现,也不敢多说什么,自己配了几色礼品,又选了些珍贵的补品,亲自过府来了。 正好,绮罗刚吃了药,趁精神好时,跟她说,‘别传出去,又不是好事。’ 绮罗的意思是,真得让那些贵妇人们,都派人送礼来,她还真觉得没必要。卢大奶奶算是师嫂,亲自来看看她,也说得过去,但其它的贵妇人,看卢大奶奶亲来了,他们来不来其实都是问题。来了,长春堂真没这个脸面。而不来,又怕段家挑理,要知道,一个好的女大夫不容易,她们不是请不起好大夫,可是这是一个女大夫。可以进内堂,方便很多的。 绮罗深知这点,才不让卢大奶奶说。卢大奶奶在婆家受了几年夹磨,自然也深谙其理,赶忙应了。 若不是被顾二叔,顾姑姑这么一闹腾,原本绮罗是可以好好休养的,这么一闹腾,那些平日与绮罗交好之家,还真不能装不知道。其它家还算了,毕竟来往有限,派人送了礼,也就算了。程秦两家就犯了难。 依着程家大奶奶卢氏的意思,她自然要去探望的,卢氏的性子跟卢太太一般无二,很是恩怨分明的主。绮罗对她来说,是有大恩的人,救了她的丈夫,帮了她大哥,而段大夫当年也救过她的命。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她要亲去探望的,而程平默不作声,程老公爷和太君也默默的坐在上首,跟没听见一般。 卢大奶奶一怔,突然想到,公公那天回家,只说段大夫有事,但是没说什么事,现在想想,公公那天就知道绮罗病重了,但是公婆竟然一声没吭,这是什么意思?不说绮罗,就说段家对程家也是帮过大忙的,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不去,传出去也不好听。”太君想想还是对长媳说道。 卢氏有疑问自然不能问婆婆,只能应了,回头吩咐人准备礼品,自己回房换衣裳,顺便拉上了程平。不能问婆婆,问自己的丈夫总不碍着谁吧。 “老二出事,绮娘回家就病重,我们再去了,不是添事吗?”程家人还真的容易脑补,不过呢,连段大夫夫妇都这么想了,也不怪程家人这么想了。 卢氏想想轻轻叹息了一声,“之前我就说他们只怕郎情妾意,只是礼法不容。原本想着,她得一佳婿,这事儿原本就该这么了断才好,又出这事。那个……二叔叔真的……” “在做第二次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程平淡淡的说道,好在程平的脸其实算是毁容了,就算死皮去了,但一边脸颊的肉全没了,再长出来其实也不可能真的跟以前一般,就算不说话,两边看着都不平衡,一说话,就直接嘴有点歪了,于是笑与不笑也都看不出来,真应了那句老话,‘笑比哭还难看。’所以现在在外头,程平是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就算在内室里,对着媳妇儿,他其实也是能少说就少说,更何况,这事,他根本就不想说。 “万一绮娘问起来呢?我也这么答?” “她怎么会问?会问,她也不会才病倒了。” “一定是被憋闷的,不然,我还是跟她说说吧。怎么说,也不能让她这样下去。”卢氏觉得自己不能让绮罗只留下一腔余恨吧。 “又没消息,你说了也是让她凭添愁绪,病得更重怎么办?还是看看就走,别再惹事了。” 卢氏想想也是,总不能说,找到了,或者说还活着吧。这话不好说的,毕竟,这事牵扯很大,真的有什么,程家也担不起不是。 卢氏满腹心事的去了长春堂,她运气没有卢大奶奶好,绮罗正好睡了,她本就是激愤呕血,最重的就是多睡,少思,少忧,以养心血。所以段大夫这几日除了每日用针之外,在药中特意加入了安神的药,所以开头几天,绮罗每天真是睡的时间比醒得时候多。当然,顾仁出来迎时,直接说,绮罗睡了,卢氏本就觉得无法说啥,结果一进院子,就看到段大夫在门外自己煎药。 “段大夫,您怎么自己煎药?”卢氏可是非常敬重这位神医的。 “哦,程夫人!”段鼎对卢氏拱了一下手,但是人没起身,双眼还盯着药罐,片刻不敢转神。 “这付药很重要,岳父不放心任何人。”顾仁轻轻的解释了一下。 “凶险吗?” “人已经救回来了,程夫人请放心。”顾仁心里真的挺烦程家人的,但是面上还真的不能说啥,只能拱手小心的说道。 “救回来就好,救回来就好。老夫人本想亲来,只是公爷回府,家中琐事纷杂,太君分|身乏数,所以请段大夫见谅。”卢氏该说的还得说,陪着笑脸对段鼎说道。 “程夫人,岳父不能分神,贵府心意,在下心领了,要不在下送夫人出去?”顾仁只能再下逐客令。 卢氏也无奈,想想,总不能看都不看一眼不是,便在门口看了一眼,顾太太和段大娘都守在榻前,而远远的,绮罗静静的平躺着,头发散落在枕边,那小脸如蛋清一般,而脸上之前因小产恶补出来的一点小肉肉,这会跟丈夫的那被吸干了的半边脸一样。 “这才几天,怎么就成这样了?”卢氏眼圈都红了。 顾仁能说什么,说因为程家吗?问题是,他还不知道怎么说呢。说出来,他自己只怕都没脸了,只能默默无语了。 卢氏回家定要说的,太公、太君和程平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都默默无言。他们其实对绮罗印象都极好,更何况,明里暗里,绮罗真的帮了他们很多次。只是这回,他们明白,他们拖到这时才去看绮罗,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于她。 之前绮罗帮着秦家把孩子生出来,秦家又帮着顾家招揽了好些生意,这让程家多少有些吃味的,曾经有一度,他们是把段家视为家臣了。而此时,绮罗做的表明,她们是医者,对他们来说,医者父母心,他们没有阵营,只有病人而已。这让太君颇有些受不了的。 而这回,倒还真不是为之前的事生气,而是他们此时对绮罗是很复杂的。当谢言回来,不去程府,却到仁心堂来,逼着段大夫去找绮罗回来,根本懒得跟他们说话。不然,如此军机之事,太公和太君此时是不会叫上绮罗的。 让太公和太君烦恼的就是绮罗竟然让他们去找程安,说程安也许没死,就算谢言目睹了他胸口中箭,绮罗也不相信。这让太公和太君还有程平的心里都有了一丝难过。 哪怕是因为她是担忧着程安,但他们也不能让人知道程安也许没死。想都不该有人想到。更不能让此时跟卢家、秦家关系良好的绮罗知道。程家损失不起这个颜面。所以此时他们竟然真的希望,也许绮罗这回真的死了就算了,也许这是天意。结果卢氏却说,虽说可怜极了,但是,人救回来了。这让程家人怎么不叹息,非要他们找机会恩将仇报吗?rs 第十章 为何而来 段鼎夫妇终于回家去了,这五天,对绮罗来说,就跟过了一辈了一般。父亲真的用尽的手段,她明白自己这岁数呕血的凶险,真的就此缠绵病榻,然后早早离世,自己怎么对得起父母?她为了照顾别人的母亲,却忽略了自己的父母。而这世上,最爱她的,其实也就只有父母而已了。就算顾仁,他还有家族,而父母心里,却只有她而已。 所以她配合了,这几天无思无虑,听父亲的话,喝父亲准备的药,终于,父亲确定不用守在她身边了,回家休息去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有时,爱也是一种压力。 她从父母身边感受到了爱的压力,但是她却没从顾仁身上感受到,她看看在榻边看书的顾仁,思虑良久。她知道顾仁爱她的,不谈上一世,单单就指这一世,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她都明白,顾仁是真切的爱着她的,就虎她与家族之间有冲突时,他会迟疑一下之外,但绮罗却很明白,他还是爱她的。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虽说之前她真不知道何为夫妇之道,但到如今,却也知道,此生,除了父母之外,她最该诚心以待之人,便是面前的丈夫。既是如此,面对他,何苦让自己掩掩藏藏的呢?这般不但自己累,更多的,只怕是要伤了夫妻之根本。下定决心,想想便轻唤了一声顾仁。 “师兄!” “要喝水吗?”顾仁忙回头,但马上看向沙漏,忙又摇头,“过会要吃药了,此时喝水,怕不利药效,润润喉好了?” “陪我说说话。”绮罗笑了,这就是顾仁,若是程安,定不会管那么多,一定不问其它,先给她端水来再说,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想喝。他从不肯这般的纵容自己,即使只是喝水这点小事。 “说话伤神,你这病,最忌劳心。”顾仁马上皱眉,轻斥了一下。段大夫今天的药里安神汤的剂量就少了,总不能真的天天让她傻睡,把脑子给睡坏了。但还是嘱咐顾仁,让绮罗不要劳心,也不要人进来打扰绮罗,说话最是伤神,陪人说话,不利于她的恢复,所以此时顾仁当然不会让绮罗多说什么。 “不让我说,我便乱想了,只怕伤心了。”绮罗笑了,拉着他的袖子。 “我念书你听好了,我请卢大爷找了几本古时的游记,养病时读最好不过,又是有趣,又不费神。”顾仁本就是这性子,他觉得不对的事,定不肯改。说着,就要去拿书了。 卢家是世家大族,家中藏书丰富,找来这些倒也不很费事。不过,这些书籍甚是珍贵,这几天,顾仁自己,加之几个会写字的伙计分别抄录了,把原本好好的又还了回去,还附上了份厚厚的谢礼,让卢家倒是高看了顾仁一眼,觉得仁心堂这女婿倒是招得不错。当然,这是后话了。 绮罗却拉着顾仁不放,顾仁无奈,只好坐到了绮罗的身边,面对着她盘膝坐着,这样,她说话便可省些力气。 “吓着你了?”绮罗满意,笑意更深。 “是,岳母说,你还从来没这般过!”顾仁点头,不管何种原由,经此一役,绮罗的身子就跟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也许再来一次刺激,她就可能香消玉殒了。这是顾仁不能接受的,而段鼎这几天,为何煎药都不假他人之手,就是要力挽狂澜,绝不能让绮罗从此变成废人。 “是,我从来就没这般过。上一世,这一世,我从来就没这样过。”绮罗笑了,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谢谢你,从来就这么信我,宠我,却不纵我。” 顾仁没说话,他怔了一下,因为绮罗说了‘上一世’,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他一向沉稳,只是坐近了一点,让她说得能省点力。 “上一世,我十六岁上山采药,试毒晕了过去,然后见到了程安……”绮罗又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了起来,声调没有起浮,就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一般,一直说道十八年后,她帮太君、程喜灭了鞍然,然后程安出现了。 “然后呢?”顾仁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之中惊醒,沉淀,此时已经很沉着了。原来这就是她和程家的渊源,所以她对程家有特别的感情,也是她对程安从来就没有好脸的原由。 “我死了,我毒死了自己。为程安的回归扫平了障碍。他带着鞍然的长公主,还有他们的一对子女回了程家。而我的灵位摆进了程家的祠堂,若不是忠仆护主,也许我就连魂魄都无法离开程家,成为一个无人知晓的孤魂野鬼。永不超生!”想到这儿,绮罗又是一阵心疼,捂胸深吸着气。 顾仁赶忙移过来,扶起她,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好一会儿,看绮罗气息平了些,才说道,“别说了,我让人给你端药。” 绮罗便靠在顾仁的怀中,并没有争辩,等着下女端上药,她慢慢的喝了,漱了口,等人出去了,才努力回头看了顾仁一眼。 “不想听了?”她还没说关于顾仁的那部分,她只说她在程家的一切,但却略过了有关顾仁的一切。 “所以恨程安,却仍旧不停的救程家人,他们对你来说,无异于家人,他们在那十八年里,说不得对你不错,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对他们有异样的情感。” “我不恨他,真不恨。死时是气,是怨。是觉得无地自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笑话。可是我知道,我爱他,真的爱。从来就没一个人,像那样对过我。那时,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明媒正娶,帮我跟大嫂、跟小叔、小姑他们打好关系,让我不会在公府里出丑。我今天在顾家宗族里能立于不败之地,所有一切,都是程家教的。还有医术,毒术。没有军中的十八年,我没有今天,所以我感恩程家。是啊,我很感恩。我死时,我叫了太君‘娘’,我当时真的想,若是我是太君这女就好了。” “所以这一世,你嫁给我了。虽然大材小用,但是你的确是了不起的宗妇。”顾仁苦笑了一声,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之前觉得那担不起事的小绮罗,后来成了了不起的宗妇,他还以为是段大夫教导有方,却不曾想,这位曾经做了多年的军医总管,她出身公府,小小的药铺宗家,在她的眼中,只怕什么也不是吧。所以她在自己回归之后,就懒得管宗家的事,自己不问,她连想都懒得想一下,宁可把时间放在看医书上。 “不问问,上一世,你在哪?”绮罗看着顾仁,这位竟然不问问这个,是男人不是该有点不开心吗? “我能在哪,自然在长春堂。另娶一女,然后过我平静的人生吧?”顾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但看看绮罗,她揶揄的在笑。想想她刚刚说的,她上一世的故事里,就只提了自己这么一句,“你说我放了你,我主动要求退的亲?” “对!”绮罗只提了这一段,后面全都没提。其实她想过,程安的故事她懒得多说什么,本就几句话便可概括的,她被爱情冲混了头脑,然后做了蠢事,最终累及了父母与顾仁,所以她特别分开,她不愿把程安和他们扯在一起。 顾仁把她放在大腿上,省得她还得回头看自己,累得慌,自己仰头想想,又笑了,“岳父真是用良苦。” “什么?”绮罗没想到他会提父亲,倒先怔了一下。 “岳父那么疼你,你在我家受一丁点委曲,他都会跟父亲翻脸,你这些天病了,他熬得都老了十岁。若不是从小跟着他长大,不是看着你被他罚大,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爱你的人,不是表现在嘴上。”顾仁顺便暗损了程安一句。 听这个故事,若不是扯上绮罗,对他来说,也许就是别人家的故事了。只是这个别人家的故事,其实也扯到自己,此时顾仁是有些五味杂陈的。怎么说,原来妻子不是原来十六岁的那个小姑娘了,而是经历了一世,转世而来的。可是这又是自己的绮罗,这让顾仁其实是有些混乱的,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沉稳。只是他不想让绮罗知道,让她忧心罢了,只是说些轻松的话题,搏绮罗一笑罢了。 当然了,他不会说,他是有些忌妒了,原来,绮罗是有机会被程安抢走的。自己对他不管不顾这些年,于是她被程安那小子真的抢走了一次。或者说,若不是上一世程安背信弃信,自己这一世,只怕也没机会了吧? 绮罗就是看着他笑,看那样子,显然,自己在她的故事里并不是路人甲,而是有很多的故事了。但顾仁是谁?他可是行商多年,最会的,可就是揣摸人心,轻轻的摸摸她的小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重要吗?”绮罗好奇。 “我想知道你为何而来。”顾仁说道。rs 第十一章 代入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老天让我重来一次,我不恨,自然也就不想报仇了。所以回来了,我能想的,就是好好孝顺爹娘,好好照顾他们,用我上一世所得,努力造服百姓罢了。只不过,我是凭添了些烦恼,累已累人。”绮罗偎着顾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时间!”顾仁坚持着。 “上一世我与程安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还是试毒,而他还是出门打猎,巧遇。只是这一世,我没搭理他,马上回家了。不过就算这样,却也不知道怎么了,还是惹上身来?”绮罗还困惑呢,自己又没做什么,老实的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还要惹上她?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一世,对她来说,程安已经不重要了。 顾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来的。重新开始,上天却也让她重遇了程安。 “为什么说爹用心良苦?”绮罗却也不能开解于他,上天总不能真的把自己扔在顾仁的面前吧,那时,自己是寡妇,自己重生为寡妇,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亲近父母罢了,真的能跟顾仁有什么?于是也只能拉回话题。 “你拼死要嫁程安,他怎忍拂你的意?可是让他跟父亲说,要退亲,他做不到。那么只能我来做。不然,这些年我都没能亲眼见到你,那回怎么就能进你的院子?让你亲口对我说‘死也不嫁’的话?不过是,让我少年心性,一怒之下,回来说要退亲。说不得我还得要说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我不想要你,逼着父母退亲。这样,岳父不是一面顺了你的意,一面,也不至于太愧对父亲!”顾仁笑了,他其实也不想在那个问题上纠缠,毕竟他是要和绮罗过一辈子的,总不能为那点事,纠结下去。自然马上笑着转向了相对轻松的话题中来。 绮罗也是那七窍玲珑心的主,一时间倒百感交集起来,“我真对不起父母对不对?” “若是程安那次得胜回朝,他应该会一如既往的宠爱你,你会很幸福,对他们来说,也就值得了。只不过……”顾仁轻叹了一下,说了一句言不由衷话,若一个人,骨头软了,这一次不会,不代表下一次不会,看看,上次因为有老公爷,程平,程喜,于是程安全身而退了,父子三人,竟然就只有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这其实也能说明一点问题的,而这回他一个人只是出去送个亲罢了,看看结果,只不过,他是厚道人,他不想落井下石,没得让绮罗看低自己的人品,看着她,“然后呢?我后来又做了什么?” “你觉得呢?”绮罗又笑了起来,顾仁上一世的心思,她猜不着,他做的,其实她也理解不了,现在她们夫妇说开了,倒真想知道了。 顾仁只能再想,却也摇摇头。他想不出来,自己面对退亲,然后未婚妻转投高门大户,这种刺激之下,他真的不好猜想自己下一步会做什么。不过看绮罗这样,想来,自己做得极好了。 绮罗总不能不给提示,笑盈盈的举起手臂,那对玉镯在烛光之下,发出柔和的光芒。 顾仁一怔,低头看着绮罗,再回头想想,自己被拒,纵是少年心性,回家退了婚,回头,等程家下了聘,父母自然也就明白个中原由,只怕也会骂他是傻子了。而他会如何?也会骂自己是傻子吧? 再然后,父母应该也会报复性的要给自己寻那更好的人家,至少要比段家好。然后呢?段大夫虽说在这事上,玩了小花招,但他却也是方正之人,回头,定不会亏待父亲,说不得风湿丸的方子就要白送父亲了。父亲又岂是那好打发的,只怕中间,摩擦不断了。 而那时自己会如何?气愤之后,之前对绮罗的一片真心只怕也要冒出来了,多年付出的感情,哪怕是一厢情愿,却也是付出的无怨无悔,虽说被错待了,但是却也不是轻易收回的。还是少年心性,总想着,她若出嫁,自己却不能不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至少自己的东西总该长伴左右才是。 “真是傻子!”想通了,轻轻的骂了一声。 “你自己?”绮罗看他的样子,便也知道他在骂自己呢。 “是啊,送你又如何,你肯戴吗?”顾仁想想,有点好奇的说道。 “我戴了一辈子,死了跟我烧成灰,随我入了棺。”绮罗说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顾仁一怔。 “我上轿前,我娘亲手给我戴上的。虽然她没说,但是我一直以为那是父母给的,我从来就没离过身。所以我从来不知道,这是顾家的东西。”绮罗轻捂着自己的胸口,果然不提程家是对的,现在她的心情果然好多了,胸口还真没那么疼了。 “所以我娘给你时,你都傻了,然后跟我说,你喜欢,你会一直戴着?”顾仁总算明白为何那一次,绮罗会那般失态了。 “是啊,我不懂你为何那样对我,我明明负了你。”绮罗看着他,“为什么?” “想你身上有我的东西,就算你不能嫁我,但你身边,我家的东西一直存在。小孩子的想法。虽然有点傻,不过,应该是这样。”顾仁笑了。 绮罗点头,抿嘴笑了,想想,“所以我明明嫁你了,程安却还想把玉佩送我,说不得,也是存着这心思。只不过,我知道那东西是他的,于是根本看都不想看。” 顾仁这回是真笑了,那块他也花了重金的玉佩,放在某个箱子的深处,绮罗藏时还跟他打过趣,回头,找媳妇,找个名字里也有绮字的,这样,总算不浪费了。他那会还笑她想多了,现在想想,可见,绮罗对那东西有多不待见了。 “上一世,那玉佩呢?” “碎了,掉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只留下个缨络子。做得精细,纵是平时戴都得小心,更何况在战场之上。想想,只怕也是暗示我与程安开始也如那玉佩般美好,终根基不够,总归不牢靠吧。” “所以你这回嫁我是聪明的。”顾仁点点头,认真的说道。 “是你聪明,镯子在手上,我一动就看得见,忙时,我会用布条先把镯子包着绑在手上,忙完了再解开。自然不会损坏。那玉佩挂在腰上,忙起来,早忘记了。哪里顾得了那么许多。”绮罗摇头,当然,这镯子做得也厚重,没那么容易磕着碰着。 “后来呢?”顾仁已经能平心静气了,绮罗这会能跟自己调侃,显然已经不把程安放在心上了,那他还有什么可猜忌的。 “程安死了,那时我没怀上孩子,爹娘来接我回家。”绮罗瞅着他笑。 顾仁想想,眯起了眼,“我还想娶你?” 绮罗点点头,顾仁则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己有那么没出息吗?可是低头看看绮罗,好一会儿,又笑了。 “是啊,我会这么想,不是想趁人之危,那时,应该就只是想照顾你了,你那么年青,又没孩子,家世又太差。在程家,就算做寡妇,没人敢亏待你,却也不会真的对你好。等程喜成了亲,生了儿子,太君再去世,你怎么办?所以我一定会这么做,就算被爹打死,我也会坚持的。” “所以我没答应,我没脸。你又不欠我的,其实若是那时,父母不说这话,我也许就跟他们回家了,毕竟你说得对,无夫无子,无家世撑腰,我拿什么底气在程家活着?弄不好,人家还得以我贪念程家的风光呢。不过听了娘的话,我就没跟他们回家,我那时回家,你就非娶我不可了。我不能害了你!”绮罗也轻叹了一声。 “所以这一役,我们打了一个平手,我放了你,而你还了我。”顾仁笑了,他们同样的骄傲,所以同样骄傲的俩人,那时,分前后做了同样的选择。 “我不觉得自己那次还了你,只是觉得人不能那么自私罢了。我爱别人,就不要你了。然后我成了寡妇,又回来找你,太无耻了。”绮罗摇头。 “于是你跟太君上了战场?” “嗯,太君要去边关,我跟太君说,我想跟去,我想看看程安的战场。太君应允了,想想,说我反正学医,就让我管上医帐。”这话刚刚说过了,她又说了一次。而这次,她相信,顾仁不会听得跟刚刚一般,无动于衷了。 果然,顾仁眼睛眯了一下,低头看着她,“医帐?” 绮罗点头。 “药品采购!”顾仁再确定。 绮罗抿嘴笑了,还是点了一下头。 “我们见面了。”顾仁有点危险的问道。 “算是吧!”绮罗慢慢吞吞的说道,不过那笑意更深,不是羞涩,还是揶揄。 “你根本不认识我!”顾仁愤愤的拍了她一下,他记得绮罗说过,她们根本不算认识的话。她这一世,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还是不记得,那么,上一世,他们就算见过面又如何,自己显然,还是没被放在她的心上,但还是不甘心,“长春堂你总该记得吧?” “是啊,所以我给了长春堂最大的定单,而且,以后十八年,长春堂就没失过我的定单。”绮罗点头,说得振振有辞。rs 第十三章 你是我的伴 第二更 “我要的不是定单!”顾仁真是被气死了,想想自己的未婚妻坐在兵部堂上,自己站在下首,心里得多不是滋味啊。而最可恨的是,这位根本不认识自己,她认的只是长春堂三个字。那时自己心里得多么凄苦? “不再问了?”绮罗也轻叹了一声,轻轻的抓着他的大手,他的手跟自己一样,一点也不柔软,甚至比自己多了很多的粗茧,这些年,他这个药铺的少东过得一点也不轻松,努力的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好娶自己,结果,上一世的自己竟然一点也没领情。 “我在想,我还会做什么蠢事。”顾仁没好气的说道。 绮罗笑了,是啊,现在想想,那些事,可不就是蠢事吗?正堂的男人,怎么会做。可是他却做了,一件蠢事能做十八年,也就不是蠢事了,而是真情了。所以对自己来说,自己上一世的人生是个笑话,而他怎么办?有时,她替顾仁想想,都觉得其实顾仁的人生更加悲催吧?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她不想放开。 “曾经的未婚夫妇,结果一转身,你高高在上,我还要靠你,拿到兵部大把的定单,而且我能肯定,只要我不出大错,你就根本不会为难我。就算是太君都不会为难我。我在你们的心里,原来如此卑微。我心里一定很难受,很生气,觉得自己很没用吧。” 顾仁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虽然这会美人在膝,但想想上世的自己,再想想那时在堂上的绮罗,光想想,都觉得若是此时的自己,只怕要找裤带吊死自己吧。可看看绮罗,绮罗看着他,没有丝毫的不屑,而是柔和的看着自己。 “我会发现,你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羞怯的小姑娘了,你是段将军,你一手掌握着我们这些签商的命脉。所以你就算离开了程家,我也已经不配再娶你了。我一定很气馁吧?” 绮罗没想过这个,想想站在顾仁的立场上看,好像也的确是自己,自己那时是程家媳妇,五品宜人。军医总管还没有五品,太君让自己管,并不算以权谋私。所以那时,以顾仁的骄傲来说,只怕会又气又恼吧。可是又气又恼,为什么还跟着自己,她疑惑的看着顾仁。 顾仁也在看她,思索着自己会怎么做?那该是他们成年之后的第一次相见。却在那种环境之下,却有如天人永隔一般。自己除了气恼之外,只怕也很遗憾吧?差一点,她就成了自己的,如此美丽的女子,却成了寡妇,就算成寡妇,却也不肯再嫁给自己。而自己站在她的面前,她竟然也不认识,只当自己是长春堂的掌柜,然后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定单,表达她内心的歉意。而这种歉意,其实也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吧?就算她没有,但对自己来说,那也是。 自己会怎么办?不要定单?不,他不会。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退亲,然后家族内一定会起波澜,二叔,顾义都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而自己已经在亲事上,让父母没脸,更不能再做蠢事,让他们丢了宗家的位置了。拿回定单,至少能让旁人知道,自己通过这件事,为家族谋到了最大利益。 再然后呢?自己该怎么更加放大家族的利益,甚至让自己立功,让自己和绮罗的距离能拉近些?他这样的签商能怎么立功,立功得有人报,坐在家里谁来报自己? “我随你出征了?” 绮罗噗的笑了,却握紧了他的手,“为什么?” “家族!我得让人知道,你会为了内疚,给我们最大的利益。所以我会同你出征,这样我能拿到更多的定单,你会随时给我定单。随时让我给你新的药品。当然,若我真的及时供应,说不定你会给我报功,给我一个乌纱帽戴戴。” “这样啊!”绮罗失望了,有些郁闷的看着他,但还是说道,“是,你做得很好,连续三年兵部甲等考绩,后来太君给你报了功,朝中给长春堂优抚之策。” 优抚之策不是乌纱,但是对一个签商来说,就算是很大的荣誉了,他们享受着有功名的待遇,上堂不跪,田产不用交税,这跟士绅的待遇一样,只不过人家不能说你们就是士绅罢了。 “可能还有,我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爱程安吗?还是你爱的是这份荣耀。毕竟就算程安若是回来,你还是可以管医帐。这种事,一般都喜欢用自己人。所以我当时应该期望着,你也许喜欢程安,但是更喜欢成为一代名医。”顾仁深深的看着绮罗的眼,或者说,他问的是现在的绮罗。 “是,随行的好处就是,我可以随时让你补药,有时会是很多药材,而不是成药。一般流程是,我发签子回兵部,兵部再找签商。但因为你一直跟着,于是后面补充的,我就全给你了,记好账,回头拿单子去兵部销账,领钱。所以你真的会做生意。”绮罗没有正面回应这句话,当着丈夫的面,说上一世,她是真爱程安的?哪怕过了一世,这位应该也不会开心吧,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绮罗想想,不得不说,顾仁随行的法子真的很聪明。当然,前提是,长春堂的上官是自己。换个人,这也不成。自己那时信任长春堂,而太君信任她。好吧,就算太君不信,但在太君看来,这是小事,只当是给她找个玩艺罢了,反正花的是兵部的钱,她根本不管自己怎么做的。因为早就达成了互信,顾仁不怕她们会坑了他,他才敢这么做,所以想想,上一世,顾仁还是多少利用了自己一下下,果然让人气馁了。 “后来呢?”顾仁有点内疚了,自己真不该说实话的,不过想想,一个退亲的未婚妻,不反目成仇也就罢了,竟然还要生死相随,这个也就这个女孩能想得出来。不过,她乐意这么想,是不是她此时心里也这么期待着。顾仁笑着轻轻的吻了她一下,算是为了一世而道歉吧。 “你跟了我十八年,一直跟着我。我们到后来算是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你就是顾仁,我一直叫你顾掌柜,但我却很信任你。第一张签,也许是长春堂的歉疚,但是后面的,却是因为信任你。你做得非常好,我们合作得很愉快,你从来就没让我失望过,包括后来我试制毒药,需要很多药材,而这些,不好记在兵部的单子上,容易泄密。太君说,她出私房,只要你把药给我们送来就成了。但是你却帮我们做了账。在采购单上做了点手脚,帮我拿回了那些药材,而且从来就没人发现过。当然,更没人知道,我在做什么。你是知道的,但是你当时的表现是,你没看见,没听见。” “如果第一次我跟你,是为了生意。那么我跟了你十八年,那我一定很爱你了。”顾仁盯着绮罗的眼睛,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上一世,会跟了她十八年,他很了解自己,若不是爱,若三年后,他替长春堂拿到了优抚,那的宗主之位就牢不可破了,所以想想看,自己还会跟着她吗?若不爱她,那么,还有什么可跟的。派人跟着就是了,反正她也不认识,她也不会在意。而自己不离不弃的跟了她十八年,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了,他爱她。他真的很爱她。 “爱一个,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而那时,她的心里是别人?”绮罗笑了,这是她爱听的。是啊,她正是这么想的,第一年,第二年,也许是为了生意,可是连续十八年,若是无爱,谁又能真的做到呢?更何况,他们长春堂要的,她已经给了,他用不着浪费时间了,所以这就是爱。但是,为什么?把爱投入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身上,连绮罗都觉得替顾仁不值了。 “要不说我蠢呢?明明你心里没我,但是我还是爱你。从小就爱,但小时也许爱得是很表面的。只不过,我习惯了爱你。但是从放弃、到凄苦、到彼此的合作、信任,我们共处了十八年,没有爱,是做不到的。也许那时我对你的爱,不仅是男女之情了。而是我知道,你只是因为爱程安,于是才会抛弃我们的婚约,因为你爱他,于是你不肯再嫁我。因为你爱他,于是你肯为他成为一个军医。坚贞的你,于是让我爱了。”顾仁认真的看着她,想像她为了给程安报仇,十八年,风餐露宿,不眠不休的,他亲眼看着他的小女孩真的长成了一棵参天的大树,虽说只能仰望,但不代表他不能爱她。 “我问过你,为什么若大年纪还自己出来,不让孩子们跑。你那时说,等跑不动了,就不跑了。我那时就笑,指着程安牺牲的地方对你说,我丈夫就死在那儿,将来我死了,程将军说会把我的骨灰撒在那儿,总是个伴。你说,是啊,总是个伴。我从来没想过,其实我们上一世就是伴,我是你的伴,你也是我的伴。”rs 第十四章 愤慨 第一更 “如果你那时知道我是顾仁会如何?”顾仁忍不住问起,如果她知道了,会如何? “不会怎么样,上一世,我心里,你是好师兄。我那时是爱程安的,真的爱。正如你说的,如果没有爱,我也坚持不了十八年。甚至我会恨鞍然到,我要灭掉他们一族。事实我也做到了,用谢言的毒弹,我让鞍然瘟疫横生,连他们的国师阿士亚都死在了我的毒弹之下。最后的鞍然人就是程安的妻儿。就剩下三个人。我老弱病残一个也没放过。那种恨意现在想想,都理解不了,但我就是那么做的。即使现在,其实我也没一丝内疚。我总想着,我不杀光他们,总有一天,他们的孩子长大了,还会过来,然后呢,又会出现无数跟我一样的寡妇。我不要给这些人机会。我一个也不要放过!” 绮罗想想在战场上的经历,不说程安,单单就想想鞍然人的残暴,她都觉得心疼难忍,不禁呻吟起来,所以她后悔吗?当然不,她不后悔在军中的十八年,她愤怒的只是欺骗与隐瞒罢了。现在说那时,若她知道顾掌柜就是顾仁时,会怎么样?不会有什么样的,他们会是师兄妹,她依然会信他,甚至到后来更信他吧。谁让他是自己的师兄呢。 “现在呢?还恨鞍然吗?或者说,你恨那位长公主,这回又带走了程安?”顾仁并没想像中生气,是啊。说了这么多,上一世与这世似乎也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般。他能代入自己上一世的角色,因为这的确像他做事的风格,而不了解自己的人,根本想都想不出来,而绮罗也用不着为了不让自己疑虑她,而特意编这个故事出来。更何况。她对军事的热爱,之前他也领教过了,不过之前他没放在心上,而现在,他也明白,这就是上一世的后遗症了。 “我心痛吐血是我突然明白,上一世,太君一直知道程安没死,甚至我相信。她一直知道程安在哪,过得怎么样。可是她竟然一丝一毫都没透露过给我。第一次爹娘接我时,她高兴的让我走。还要给我补偿。那时。她觉得她终于可以放下包袱了,不用面对我,也就不用因为看到我,而想到程安的背叛; 第二次是程安满孝,她说她愿把我当女儿,她会亲自挑一个好人。把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让我不会凄苦一生。那一年,她生了很重的病,我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她几日,把她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那时她是想疼我的吧; 第四年、第五年,她都会再说一次。我拒绝之后,她就拍着我咒骂,最后流泪,说,‘你怎么办,万一我死了,都不能放心你’。那时她越来越疼我,是啊,在不涉及国家大义,不涉及程家时,她是愿意疼我的。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没说; 第六年,我第一次提出了以毒攻毒,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以后,她就再没提过这事了。我之前以为,她是放弃了。而现在,我明白,那时,她突然发现,我有用了。”绮罗痛苦的闭上眼。 现在顾仁终于明白,为何绮罗那天为何会心疼到吐血,太君是上一世,她最亲近,爱戴有如母亲一般的存在。可是她却被她最信任的人,欺骗了一辈子。 也许太君待她有几分的真情,没有真情,其实也做不到那样的,但是,所有的真情,在她的心中,却敌不上程家,敌不上她的儿子、孙子的前程。 “若她告诉你,程安没死,程安变心变节,投敌卖国娶了蛮子公主为妻,你会如何?”顾仁想想,他理解绮罗的伤心。而他是商人,他很明白,这是绮罗的心结,她能跟自己说时,表示她正在面对,但面对不见得是解开了,那么他就帮她解开。 “若一开始告诉我,我会疯吧。但那时我爹娘都在,我会回家。我会终身不嫁,但是至少,我的人生不会是一个笑话。我会好好侍奉父母,好好的继承仁心堂,做一个平凡的女医。也许也是凄苦一生,但是,比被人欺骗、利用要好得多吧。”绮罗像刚刚顾仁代入思索一般,认真的想了一下,轻轻的说道。 “那么,若是她在第五年时,告诉你,你又会如何?”顾仁又问。 “那时我爹娘也还在,我还是能侍奉他们。不过我那时心境会平静些吧!”绮罗第五年,她心情其实平静多了,也许会伤心,但是,应该不如刚刚开始那么强烈吧。 “你也许就没那么恨了,说不定你能和太君成为真的母女,虽然你也许不能再帮她上战场了,但是,你的人生也许真的会好很多。心平气和,我再出现,你也许会嫁给我,跟我过平凡的人生。”顾仁想想,也轻叹了一声。太君真的狠了一点! 绮罗想想点点头,那时,顾仁已经伴她身边五年,他们彼此信任着,若那时,她知道自己信任的顾掌柜是曾经的未婚夫,一直安静的等待着自己。她怎么也不忍拒绝他的。为了父母,为了还顾仁之情,她也会嫁。所以怪谁呢?怪自己太能干,还是心眼太实。 “现在还有机会,岳父母现在很健康,最主要的是,你就在他们眼跟前,为了帮你跟我爹娘斗,他们都有无限的斗志,一定不会早早的去的。”顾仁笑了,他不敢问岳父母在上一世怎么去的,但想想,惟一的女儿成了寡妇,而且死不肯回头,那么疼爱孩子的他们,怎么会忍心?百般心疼之下,郁结于心,早早去了,也是必然的。想想,上一世,岳母该多伤心啊。 “谢谢你!”绮罗握紧了他的手。 “谢我一世的深情?”顾仁笑了,轻轻的与绮罗十指相扣。 “不是,谢谢你一直照顾我父母。那些年,你替我照顾了他们。每次我派人回去看他们时,他们都说你在照顾他们,让我别担心。 我娘去世时,我在边关。我一个人在旷野里哭,觉得自己又少了一个亲人。后来我想想,那次,你在哪?平时你总爱站在我身后,陪我看一会风景的。后来我想起来了,那一次,你比我们晚到一个月。你对我说,家里老人去了。当时还戴着孝。我也戴着孝,我对你说,我娘也去了。我留在京城的忠仆说,我娘病,是你照顾的,后来不在了,是你来替娘摔了盆,送我娘上了山。 后来我爹去时,我在京里。我不敢回去,我无法面对他,即使他不在了,我也不能面对。我知道我不孝,越是这样,我越无法面对。去办后事的,还是我在程家的忠仆,他们回来说,还是你一手操持着,从我爹生病到去世,到后来的后事。忠仆替我谢谢你,你却说,你是爹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替我做了我没做到的事,你是我上一世,感激了一辈子的人。” “我照顾他们不是为了你,我怕岳父,但是我真的尊敬他。事实上,岳父承认的徒弟,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其它的,出去敢说是他的徒弟,会被骂死。所以我并不算是被赶出师门,而是我提前出师罢了。执弟子礼,照顾他们终老,这是弟子的本分。我不做,也是不孝的。”顾仁笑着摇摇头,就算没有绮罗,他也会这么做的。 “不过我没让你白干,保心丸,止血散,还有其它很多我后来的方子,我全送给你了。还有这些医案,爹没给我,我想是给了你。” “小心眼儿。”顾仁又笑了起来,现在还在说这个,但是此时,他轻轻的抱紧了她,“不恨程安了,爱我吗?” “傻子。”绮罗回抱住了他,好一会儿,“我知道你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半道抛下我的人。” “只是因为我不会抛下你?”顾仁笑了,故意调侃道。 “这很重要好不好。”绮罗又不乐意了,不离不弃,坚贞一心,无论男女,这都是最重要的品质,没有之一。 “那程安这回没娶上你,若又被蛮子公主看中了,他还会跟上一世那般吗?”好吧,那些事已经是他们上一世的故事了,现在他们知道,他们此生不会再放开对方的手了,于是,他会和绮罗面对。 “别问我,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看程家的态度。老公爷也会容许家里出一个叛国贼吗?” 顾仁没说话,上一世,绮罗为她的任性付出了代价,但是,绮罗错了吗?她任性了…… “你和程安开始时,知道我们有婚约吗?” “当然不知道,若知道,我怎么会接受程安!”绮罗几乎要坐起来,脸都跟着白了,生怕他不信自己一般。 “所以由此程安、程家更加可恨。”顾仁轻轻的吻了绮罗一下,对她笑了一下,“快点睡,今天已经太晚了。” “你想做什么?”绮罗不是傻子,一个做了十八年上位者的人,不可能连这个都体会不出来。 “担心吗?” “不,我现在只恨自己身体太差了。”绮罗笑了,但却不再问了,安心的闭上眼。 ps: 朋友在追这个,对这几天的文很不满意,说剧情没有进展,可是这是必须的过程,得让顾仁知道这一切,然后,夫妇才能同心,做下面的事对不对,还有今天三更,但目前才写了两章,昨天从年会回来,今天就开始上班了,第三更已经有一千字了。我会在九点之前更第三章,小p是好人吧。ry 第十四章 上章章节号错了这章才是十四 第二更 顾仁终于不再每天守着绮罗了,而绮罗也不难过,她安心的休养起来。心态很重要,果然段大夫来看她时,就觉得她的脉象好多了。 “女婿呢?”段大娘不乐意了,照说他们来了,顾仁应该出来迎着的,结果,竟然只有顾老爷和顾太太一块出来,知道他们娘家人有话说,于是也就陪着进来坐了一下,就都出去了,不然,段大娘也不会这么说了。 “我病了,原本之前我还能帮帮他,现在全都靠他自己了。”绮罗笑了,她虽然不知道最近顾仁在忙什么,但是,她却隐约有了点想法了。所以她并没问他。 现在她觉得很幸福,也许每天他晚上回家陪她吃晚饭,然后会给她念从卢峻那儿抄来的书,她就安静的听,有些地方是她去过的,于是也能提两句。也许是太幸福了,倒是觉得自己上辈子其实也不管太悲剧,她至少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人若是真的想太多,太算计,也许也不是好事,至少,她不会学成这样。所以倒是越来越平和了。 “行了,她现在好多了。”段鼎看了妻子一眼,很多事,点到为止就行了,“自己换药了?” “是,爹的药太温和了。我知道,我知道……欲速而不达。我还想生孩子的,我不会乱来的。”绮罗对父亲笑了,自己拿了边上的脉案和方子递给父亲,只是略改了几味。 “你想洗髓?” “总不能真的因为一口血。真的就歪在床一辈子吧?”绮罗轻笑了一下,从那依然略显苍白的脸上,却看到从来没有的坚持。 “本来想让你再巩固一点,再用火炙洗髓的。做法跟程老爷子的做法差不多,不过,因为给他做了,倒是能精减点了。”段鼎在医术上,本就不是那轻易低头的主。更何况这是自己亲闺女,更会小心了。 “若是这样,倒可以用用这法子。”绮罗想想,起身移到边上,拿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了父亲。 段鼎看了一眼,想了一下,看向了女儿,“这个是你想的?” “天天躺着,脑子尽是些乱七八糟的。”绮罗还在笑。 “还是不要试了。从小自己试毒的性子还不改?”段鼎还是摇摇头,但是把方子小心的放进了心里,自己细细的看看这些天绮罗的脉案。看那字迹。都是顾仁的,“宏毅帮你写的?” “您不是说他脉息好吗?现在怎么不信了!”绮罗又笑了。 “方子呢?” “我口述,他还是不肯开方,不过我觉得他其实会的,只是不肯平庸罢了。”绮罗轻笑了一下。 “得失心太重,这不好。”段鼎看看那些方子。摇摇头。 绮罗看着父亲,“爹,师兄真的没天赋吗?” “第一关就没过,你知道的,我们第一关就是如何选择。他做对了,但是。最终放弃了。” “然后呢?” “他没选。对他来说,不确定时,他宁可不选。与毒死病人相比,他宁可放弃,至少他没脏手。”段大夫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其实第一关是件很简单的事。 所有入门弟子进门后,在教导了基本的认药,基础的教育之后,会突然让弟子去拿方子配药,而那付药方里,份量是有问题的,绮罗发现了,迟疑了一下,她觉得有问题,可是她不敢问父亲,于是自己把份量改了,拿给了父亲。而父亲觉得最好的一个弟子做的抉择是跑到他的面前问他;而绮罗也不错,因为她发现,然后改了;所以绮罗是他们中间天赋最好的,很多人连方子出了错都不知道。直接就把药抓齐了,乐呵呵的过来了;而顾仁就不同寻常了,他盯着药方,眉头皱得死死的,好半天,就把方子放回了桌上,然后就啥也不说了。 “这也不算错吧?”绮罗皱眉,把错误的方子送回给父亲,让父亲好改回正确的。这说明,他的天赋跟自己,跟那位从未谋面的师兄一点也不差,若她是父亲,她真不觉得丈夫做错了。 “我问他怎么啦,他就是不说,我问他是不是不会认,还是不会抓,他还是不说话。就瞪着我,我说,方子错了?他还是瞪着我,连表情都没变。” 绮罗大笑起来,她绝对相信,老爹最后一定已经疾言厉色了,是个人都会吓破胆吧,自己是亲生的女儿还不敢问方子是不是有点错了呢,更别说顾仁了。所以,顾仁能学到这个程度,已经了不起了。 段鼎轻皱了一下眉,伸手拍了她的额头一下,拉过她的手,又号了一下脉,知道没事,才放开。 “那位师兄是谁?您满意的那位,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然没有,他出师时,你还小,你刚刚入门罢了。”段鼎笑了一下,随口说道。 “是出师?不是被赶出门?” “我就那么严厉?”段鼎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不严厉吗?那人在哪?已经是名满天下了吗?”绮罗迟疑的看着父亲。若是已经真的名满天下了,父亲一定会说的,可是这些年,她连毛都没听过,显然这位师兄并没有按正常的路子在走。 “不知道,出师之后人就没了。只说,他会成功,这些年了,连个信也没有,也不知道哪去了。”段鼎也有点黯然了,自己的亲传弟子,曾经以为他也是可以承袭自己的衣钵的。结果,出师就没了,不是白教吗?再看看女儿,也觉得气闷,女儿在家好好的,结果到了顾家,先是守活寡,好容易丈夫回来了,先流产坏了身子,现在又吐血,不禁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逼着女儿嫁进顾家是错的。 绮罗哪里知道父亲的想法,跟着叹息了一下,难怪父亲后来对她越来越严,合着,对他来说,之前有个强人比着,然后强人不见了,只有她了,她也就只能跟着强人的步伐奋勇向前了。 顾仁晚上才回来,自然见不到岳父母,他进来之前,便让人传水,进屋后,先去屏风后头把外衣脱了,洗了个脸才过来。 “喝了酒?”绮罗还是闻到了淡淡的酒味,虽说顾仁常出去应酬,但是,这样会喝了酒回来,而且还会先更衣、洗脸才会过来跟自己说话,显然,这回应酬的地方是不便让她知道的。 “嗯,程安没死。而程家的暗卫已经跟他联系上了。”顾仁靠在了她的身边,闭目说道。 “他不肯回来吗?”绮罗皱皱眉。 “是回不来,正像你说的,那位长公主真的喜欢那位了,她这回可是真的去抓程安的,连他们的国师都带来了,别说伤不重,就算重,也能救回来的。” “为什么?” “听说,是因为程安那叉,上次他不是拿了一把三头叉把郎里的手臂给下了吗?而营救郎里的那队人马是就是银镜公主的亲卫,而她那时就在帅帐外面的高台之上,所以破坏太公布局的人就是她。程安最后那叉,倒是让公主芳心暗许了。所以这回程安送亲,公主就亲来了。”顾仁闭上眼,呵呵的笑着说道。 “你请人帮忙了?”说得这么详尽,显然这些日子,这位还真的没闲着。 “我们是生意人,总会有自己的暗线的。这些年,草原上,也不是没有我的客人。虽说我不能把药送出关外,但是,我能在京城里把药给他们,他们自己怎么运,我就不管了。”顾仁说得轻描淡写,绮罗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在朝庭下发了禁药令之后,草原的成药一下子就贵比黄金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帮忙找些消息也不算什么问题了。只要顾仁把自己的要求放出去,只怕那些人得疯了一样找消息。 “会被抓住吗?” “你以为边关的人干净!”顾仁又冷笑了一下。 “你找找秦大爷,成药睁眼闭眼就算了,但是药材一定不能流出去。”绮罗果然还真没有什么道德感了,闭眼说着。 “你能从我们的成药练药吗?”顾仁终于睁开了眼。 绮罗怔了一下,闭眼想想,睁开眼:“把你给人的那些成药单子给我。” 顾仁直接从怀中抽出了那张单子塞到了绮罗的手上。绮罗看了一下,盯着看了好久,好一会儿,“替我传信给谢言,让他想个办法,把这个清心散给我扔河里去。” “不是该找秦大爷吗?在关里把这批货拦了?”顾仁皱着眉。 “当然不行,咱们将来还得做生意呢。明天我再写一个方子,我们的清心丸要改方了。”绮罗笑了。 顾仁也笑了,正好下女进来,说洗澡水准备好了,而绮罗看看顾仁,对下女摇摇手,下女退了下去。 “今天放过我了?”顾仁咯咯的笑了。 “喝了酒,再泡澡会生病的,会传染给我。”绮罗闭眼故意说道。 顾仁大笑起来,从背后抱着她,省得把酒味喷到绮罗的脸上,想想,“程家人会怎么做?这回情况不对,程安并不想留在鞍然。” “回来怎么办?你觉得被俘的儿子跟牺牲的儿子相比,哪个更好?”绮罗眼皮子都没抬,在丈夫的怀里很安适。 “所以我们不能让程安太可怜了,总得让他回来不是,不能让他被家人牺牲掉不是。”顾仁牵着嘴角。 绮罗闭眼不说话,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一点都没听见。 ps: 小p是猪,原谅我的章节号吧!ry 第十五章 大阵仗 第三更 这样的日子过了约又是一个多月,绮罗已经可以坐起了,火炙的效果很好,而绮罗此时的脸色也比之前好多了。当然,自从她能坐起起了,那些贵妇人们也就走动起来,反正既然绮罗不能出门,他们就过来好了,只当是串门子了。 而秦大奶奶现在隔几天就会来看看她,就是朋友间的探访,当然,若不带着双胞胎就更像了。但是绮罗跟她说了,其实真的用不着隔几天就来看,每月带来一次就可以了。但秦大奶奶是谁,就算他们家的宝贝们打个喷嚏,她也会马上打个包,冲到顾家。这不,明明已经快傍晚了,绮罗刚刚做完药浴的治疗,外头就说,秦大奶奶又来了。 顾仁真的无语了,只能抱着绮罗赶快回了卧室,换上常服,再请秦大奶奶进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奶奶来得正好,岳父正好送来极好的黑鱼,二妞做了黑鱼酱汤,这天吃再好也没有了。”顾仁笑着跟秦大奶奶打着招呼,再不耐烦,也不敢说啥的。 “你们二妞的手艺我倒是吃顺口了,让她多放点酱,我爱吃。”秦大奶奶早就不知道丑字什么写了,边说边笑着,然后直接就提着裙子到了里头,也不用绮罗让,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了绮罗的边上,让人抱着他们家的大姑娘,“我们家囡囡好像今天有点没精神,你看看是怎么啦?” 绮罗真心的觉得想死了,这位不会当娘,自己也不会啊,小孩子有点什么事,她干嘛不问人经验的,问自己,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病,要天天看大夫。不过也理解他们的心情,盼了这么多年,就这么两个孩子,自然看得比较重了,她笑着抱过,可能她身上的药味,马上大姑娘睁大了眼睛,四处瞄着,然后哇的哭了出来,小白胖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精神别说有多好了。 绮罗号了一下脉,再看看囡囡,正想说什么,外头竟然传来走水声,大家一惊,绮罗倒是很淡定,把囡囡放回了秦大奶奶的手上,“君子不立危墙,奶奶快带囡囡回去吧。” 秦大奶奶比绮罗还淡定,抱过女儿,看了一眼,轻轻摇摇,可能没药味了,囡囡不哭了,伸着胖脑袋张望着,确定没药碗了,于是又打了一个哈欠,困起觉来。 “她怎么啦?” “晚上可能没睡好,作息只怕错了位,您让奶娘白天让囡囡多玩一下,不要让她睡,保证晚上多睡一会,子午觉最是养人。”绮罗看大奶奶那神情也就不坚持了,她也做过上位者,自然明白,秦大奶奶带着一对双胞胎过来做客,看着只跟着几个婆子丫头,其实隐卫却环侍四周的。若真的有危险,外头只怕冲进一堆人了,没人通知她们走,显然失火的地方离这儿远着呢。 “晚上囡囡闹腾吗?”大奶奶马上看向了奶娘。 “昨儿也不知道怎么啦,姑娘就是不睡,小的一直抱着姑娘在摇,可是她就是不睡。”奶娘也觉得很苦逼了。 “你来给我号个脉。”绮罗指指奶娘,奶娘一怔,但还是过来了,绮罗看了她一眼,然后号了脉,对秦大奶奶笑了一下,“还是请两位奶娘吧!这位上火了,又不能吃药,或者凉性的食物,怎么办?” “你上火了怎么不说啊!”秦大奶奶愤怒了。 “她哪知道,只不过小孩敏感罢了。府里要备个供奉,喂奶之前让奶娘给供奉号个脉。” “这主意好。”秦大奶奶马上抚掌大笑。 “您要不要回娘家找个经验丰富的婆子回来,养孩子更多是经验。”绮罗觉得头嗡嗡的。 “我娘的陪嫁婆子去了卢家,我这边好歹我自己做主,不怕啥,你就辛苦一下子吧。”秦大奶奶说得理直气壮,绮罗还真没法子了,只能对她点头,一点法子也没。 “夫人!”窗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怎么啦?” “似乎有人想调虎离山,不知道针对谁。”外头的人沉吟了一下,“还是请夫人和大姑娘回府吧!” “人没抓到?” “是,显是熟手,知道这里有人,退了。” “这还不知道针对谁?”秦大奶奶吼了起来,怀里的囡囡马上又大哭了起来。 外头的人不敢说话了,其实他们自然知道是针对谁的,只不过,这话真不能说,说了有什么用?这是针对顾夫人的,所以,大奶奶一高兴,把他们留下怎么办?他们虽是隐卫,可是也比一个商家的大奶奶身份要高得多,他们自然不愿意的。 绮罗抬起头,她也不傻,调虎离山,自然调的是顾仁他们。他们不知道秦大奶奶来了,所以那边放了火,这边就准备动手了,但是隐卫就分布在周围,他们显然发现了人,马上放弃了计划,全身而退,所以说是熟手。 隐卫可是一个特定群体,一般人都不会知道他们在哪儿。可是对方呢,显然很了解隐卫的存在方式,于是直接就退了。这得多训练有素啊?谁跟自己有这么大的仇?她现在这样,真的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派个婆子就能把自己捂死在榻上。真的要一次致自己于死地吗? “晚餐好了,大奶奶要准备收拾桌子吗?”外头顾仁也回来了,语气平静。 秦大奶奶看了平静的绮罗一眼,“罢了,摆饭吧。” 其它人都退了出去显是为了帮忙,秦大奶奶跟这儿也蹭了不少回饭了,快跟自己家一样了。下头的这些人也都习惯了。 “要留几个人吗?”人出去了,秦大奶奶很小声说道。 “帮我留一晚。”绮罗也不客气。 “一晚时间够吗?” “怎么说也是大商家,找几个趟子手还是容易的。”绮罗笑了一下。 秦大奶奶点点头,到这份上,她自然知道,真的把隐卫留下了,只怕也不见得是对的。能找到隐卫的,只怕也不是泛泛之辈,真的不让人得手,只怕对绮罗更凶险。 晚餐其实秦大奶奶、绮罗和顾仁都食之无味,只不过,都是场面人,顾仁表现得很是得体,不时的劝秦大奶奶多吃点。 绮罗注意到,他自己反而吃得不多。这黑鱼酱汤其实是他最爱的,鱼片得薄薄的,用鱼头鱼尾,把汤熬得浓浓的,放入绮罗娘家的酱来调味,把汤放在先烧得滚滚的瓦釜里。鱼片是等着汤进入釜里,再赶入釜中的。所以釜端上来,汤还在翻滚着。鱼片雪白的,下面垫着南豆腐与豆芽。鱼片、豆腐嫩滑,豆芽鲜美,热热的汤,更显二妞的吃货本质。只不过,这样的汤,却被那突发的事件而破坏得干干净净。 “这汤真好。”绮罗对顾仁笑了一下。 “喜欢多吃点。”顾仁还在笑,自己忙舀了一匙汤,放进嘴里,当然,脸马上扭曲了。太烫,他给忘记了。绮罗忙让人拿凉水,但是也笑得不行,连秦大奶奶看到绮罗这样,也不禁微笑起来,显然,她在宽着他们的心,她心里也暗暗地下了个决心,她是不能把隐卫留下,但是用隐卫查查内幕总是可以的,她倒是想看看,谁想暗杀绮罗。杀一个医女,也不怕遭了报应。 顾仁连一晚都没用,很快就调了人手过来,他们可是百年老店,他也说了,他们也要行走江湖的,江湖之中,也不敢真的得罪大药房的,谁也不敢说,他们真的能不伤不痛,永远不吃药。京城里也有门派的,只要顾仁派人去,很快人就到位了。 对顾仁来说,他要的也是背后之人,其实他多少猜到一点,但是他还是要查,就算绮罗已经被伤得遍体鳞伤了,总得让她心死才是。 顾仁送走秦大奶奶之后,回到院里,并没有进屋,看看屋顶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背着手进了屋。 绮罗靠着看书,她身子好多了。她现在不太愿意躺下了。 “怎么不躺着。”顾仁忙说道。 “怎么会想到要杀了我?”绮罗轻轻的放下书。 “别傻了,也许对着秦家来的。”顾仁对她笑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下,陪着笑脸。 “我比你了解太君。”绮罗笑了,轻轻的拉着她的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为什么?只是因为我认为程安没死吗?” “也许他们针对的是我,我去草原探消息,总会透出风来。”顾仁有点不忍了,已经这样了,程家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月了,若是真的为那个,他们不会现在派人,也不会调虎离山了。对他们来说,我才是那个执着的要找程安回来的人,你不可能,杀了我一了百了。”绮罗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 “只是要掩盖这个?”顾仁没有气得发抖,但是他森冷的气息已经让绮罗都感受到了。 “虽说我朝没有株连之罪,但程家几代英烈,真的一点点的污点,就会让程家的列祖列宗而蒙羞的。更何况,我和秦家走得这么近,他们觉得我没立场吧?”绮罗冷笑了一下。 “等着吧!”顾仁笑了一下!rs 第十六章 试探 第一更 刺杀事件对绮罗和顾仁就那个晚上谈了一下,他们就不再谈及此事了。绮罗信任顾仁,她相信他能解决,其它的,她就不问了。至于说怎么解决,她就按顾仁说的,等待就好了。 不过她不问不代表秦大奶奶不问,很快秦大奶奶就真切的查出了,这次是程家出的手,人家不会先来跟绮罗说,而是先去跟丈夫、公公说。 秦公爷轻敲着桌面,而秦修却是一头雾水,“程家?程安他们家?” “是,怎么说我和囡囡当时也在顾家,万一真是对着我们来的,怎么办?谁知道竟是对着顾夫人去的。”秦大奶奶能说她调查是为了绮罗吗?当然,她其实也用不着解释,公公和丈夫根本就没管她为什么查。 “顾夫人可是救过他们家老大的。”秦公爷也是和柴御医很熟的,跟柴御医聊过,知道当时第一个发现程平中毒的是那位顾夫人。所以在秦家看来,绮罗是程平真正的救命恩人,这些人都没一点感激之心吗? “有什么事,让他们连救命之恩都能放下,非要致顾夫人于死地?程安可是很喜欢这位顾夫人的。”老公爷嘿嘿的笑着,他没看任何人,他看的是自己不停叩着桌面上的手指。 秦大奶奶和秦修都不敢接话,他们都很明白,老爷子不是在问他们,而是在思考。 “杀人,不外乎报仇,利益,还有……灭口!”老爷子果然轻轻的说着,然后又说道,“仁心堂于程家有救命之恩,程平夫妇、程安,都是段鼎父女给救回来的,所以无仇无怨;利益?堂堂国公府邸,跟一个医馆能有什么利益之争,动动指头就能把他们两家都捏死,玩什么暗杀?显然,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弄不好,他们想的是,弄成意外,让人觉得顾夫人就是重病不治,与人无关。不然也不会放一把火,弄的就像跟天生示警,弄不好,程家还得派人上门凭吊一翻,说天妒红颜。” “为什么?”秦修傻傻的看着老爷子,想想又自作聪明起来,“会不会是他们觉得程安死了,程安又那么喜欢顾夫人,于是也让顾夫人去死,至少让程安在地下不孤单?” 秦老爷子对儿子还是宽容的,噗的笑了,骂了儿子一声,但那也是笑骂,却并不生气,只是摇头,好一会儿,看看媳妇,“你抽空看看顾夫人去,只怕也吓着了。小门小户,被国公府对上了,倒真是可怜了!问问要不要帮忙。” “正是,正是,只怕都吓傻了,让顾夫人小心,我们秦家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顾夫人的情谊,我们是记得的。”秦修忙点头,热情的说道。 秦大奶奶笑了,虽说当年她嫁入秦家时,心里多少有些不情不愿,她是世家千金,见过的男子无一不是翩翩君子,而秦家的独子,谁人不知是粗鲁武人?就算同为国公府的程家都比朝中并无口碑的秦家来得好,但是,家族的联姻之策,又岂是她这个女子能置喙的。真的嫁到秦家,真的与这个傻呼呼的男人生活在一块,她有了从来就没有过的轻松感,秦家人口简单,公公不是挑剔的主,而丈夫对她又是千依百顺,纵是粗俗一点,但胜在单纯,看看妹妹嫁到同是世家的卢家过的日子,再看看,幼年时的姐妹淘在程家过的日子,她真心的觉得自己命很好,她是嫁得最好的。而此时,她再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嫁对了,看看丈夫,一个善良、单纯的男人,不管啥时候,他都不会对老婆差了。 秦公爷才懒得管这些事呢,谈完了,就挥手让他们走,自己背着手,该干嘛干嘛去了。 秦大奶奶第二天果就去了长春堂,还是带着双胞胎,这回两个都带上了,总不能让人怀疑自己去顾家的目的不是。 顾仁亲迎,这回他倒没一点的不耐烦了,当然,之前就算不耐烦,他也没表现出来过,但这回,他倒是真心的欢迎了。 绮罗精神本就一日比一日好,段鼎每五天来施一次针,其它的时候,她自己给自己做药蒸,而经过了刺杀之事,她其实也怒了。不是伤心,而是怒。她上一世为程家做牛做马,而这一世,她几乎救过程家每一个人,两世,她竟然在程家手下都没落上好,还伤心,那她就真是不可救药了,但她和顾仁都是理性的人,她此时是无名小卒,就算上一世,她其实也是在程家的庇护之下,她有什么能力能去与程家对抗? 弄死他们一家?弄点毒,倒是简单了,不过,让她逞一时之快。只是这个实在不是她的风格!不是舍不得,而是觉得,这样实在太简单粗暴了。弄死他们,有什么意思?况且,国公一家惨死,就是惊天大案,弄到后来,只怕要风声鹤唳,对她来说,也得不偿失。 况且她也相信,顾仁想法与自己一般无二。有时她会觉得顾仁和她一样,其实也是睚眦必报之人,只不过,他们都是那种很理性的主,他们会精心的布局,务必把自己受的苦,一点点报回来。此时看到秦大奶奶,她果然和顾仁一样,对她们一行报以灿烂的笑容。 “精神不错,我还担心你呢。”秦大奶奶点头,她越来越欣赏绮罗了。被行刺,她平静得可以,而此时,自己来看她,她显然没受什么太大的影响,这些日子,她显然过得不错,当然这份心境,她也觉得这人是值得为秦家所用的。 “有什么可担心的,囡囡这些天精神怎么样?”绮罗笑了笑,接过囡囡,囡囡果然机灵得很,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药味,有些警剔的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过,显然绮罗的怀抱她还是熟悉的,倒是没哭,动动脑袋,就开始对着绮罗卖起萌来。 绮罗笑了,她本就很喜欢囡囡,囡囡一出生,就是自己抱着的,她对囡囡的感情可比牛哥儿的感情深得多。牛哥儿就是秦家小少爷,小名牛哥,就指着他身壮如牛。 握着她的小肉手腕,静听了一下,点点头,“已经好了。” “这些日子,我听你的话,找了个供奉,盯着家里的奶娘们,现在牛哥儿都壮实了。”秦大奶奶忙说道。 绮罗把囡囡给了她的奶娘,换上牛哥儿,牛哥儿现在跟囡囡已经一般大小了,不过牛哥儿感觉跟囡囡投错了胎,囡囡是有些虎气的,四肢跟藕节似的,一节一节的,抱出去,若不是襁褓是粉色的,只怕人家还得以为那才是牛哥儿。而牛哥儿就纤细,而且俊透很多,只能说,女儿肖父,而儿子肖母,这让秦家上下无一不扼腕,连绮罗都觉得气闷,就算秦家的女儿不愁嫁,但谁家不想女儿娇美,儿子勇猛?谁又能想像,女儿勇猛,儿子娇美的前景! 两个孩子都挺好,在绮罗的精心调养之下,想不好也不成不是。于是奶娘们把孩子们也抱了出去,绮罗虽说没力气煮茶,却也让人送茶具进来,让秦大奶奶自己煮茶喝。 “你又不能喝,我也烦这个。”秦大奶奶说是这么说,却也还是开始碾起茶叶来,看看那茶叶,还点点头,“你们家这茶叶不错。” “我爹送公公的,不过我公公根本不喜欢喝茶,我婆婆煮茶手艺也一般,现在我又不能喝茶,若喜欢拿回去吧。”这倒不是绮罗托大,而是她真知道,这茶叶很好。若不是很好,公公也不会舍不得喝,婆婆更不敢动,怕糟蹋了好茶。想着她这儿总有贵人来,于是又送到她这儿,好招待贵客用。此时送给秦大奶奶,真一点也不掉价的。 “行!”秦大奶奶还真不会跟她客气,自己熟练的碾着茶,不时的关注一下水。绮罗也安静下来,其实喝茶讲究的就是个心情,她十分怀疑此时,秦大奶奶能不能真的把茶煮好。 “最近没什么动静吗?”果然,没一会儿,秦大奶奶开口了。 “能有什么动静,倒是想让人离开,就怕人家比的就是耐性,我现在这样,真来个稚龄小童,或鸡皮老妪都能把我弄死,实不用这么麻烦的。”绮罗轻笑着。 “没想想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秦大奶奶真是恨铁不成钢了,但是马上抬头,盯着她,“莫不是,你知道谁?” “别开玩笑了,我一个小妇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纵是出门,也只为救人,万不敢害人的。我若真的得罪了人,就真没天理了。”绮罗自嘲的一笑,但是目光凌利,她两辈子都救人无数,她就差没说,谁来杀她,也不怕遭了报应。 “比如你们家二叔!”秦大奶奶故意说道。 “他们现在才舍不得我死,我死了,师兄就能续娶,回头马上就能生儿子,他们才叫一点机会也没有。我这样病病歪歪的才是最好的,生不出儿子,说不定还得问他们要一子嗣过继呢。”绮罗噗的笑了。 “世上的事可不都是这么理所当然,恩将仇报的事,也不是没有。碗米养恩,斗米养仇的老话又不是没听过。”秦大奶奶悠悠的说道。rs 第十七章 挑事 第二更 绮罗笑了,这话当然她听过,而且,她也看到了。只不过,现在这话倒还真的不好接了,只能抿嘴笑着。 “不相信?”秦大奶奶一挑眉,杏目圆睁,倒别有一翻风情了。 “信,我爹行了一辈子医,为何不出仕,不收谢礼,也不让人赊账?宁可他们送一大堆不值钱的东西来换医、换药,也就是这意思。”绮罗答非所问,她表明她了解这个,但是坚决不接那个话茬。 “你既然信了,为何还说自己没得罪人?”秦大奶奶给了她一个白眼,似乎深恨绮罗的单纯了。 “若他们不怕报应,非要恩将仇报,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说,从此我不再救人,那您也别来了,省得将来我又多一位仇人。”绮罗笑了,觉得秦大奶奶这话就过了。再说,总不能怕人恩将仇报而不去救人吧?她敢这么想,不用别人来追杀她了,老爹就能把她杀了。 秦大奶奶怔了怔,也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水也开了,秦大奶奶收回了刚刚的轻松,开始认真的配起调料,冲入开水,开始用刷子刷出漂亮的茶沫子。 绮罗静静的看着,光看手势便知,这是位高手了。果然自己后天培养出来的沉寂,与这真正百年积淀的古老家族传承人比,差得老远,想想,这是崔家的女儿,而卢氏从岁数上与这位也差不多,家世也差不多,怎么感觉就像差了很多一般。 秦大奶奶并没看绮罗,静心的把茶碗放在席上,推给了绮罗。绮罗端正跪坐好,一手扶碗,一手托碗。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用罗帕轻拭了一下茶碗边缘,把碗放回席上。再推了回去。 喝茶是讲仪式的,当然若不是秦大奶奶跟绮罗讲仪式。她也不会这样,这就是礼仪。 “段大夫的家教真好。”秦大奶奶点点头,她刚和绮罗一样,捧起茶碗,轻抿了一口,对自己的茶表示满意之后,赞许的看着绮罗。 “与您的浑然天成不能比。”绮罗摇头。之前觉得自己规矩不错,现在跟秦大奶奶一比,马上就找出了差距。 “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是荣耀,却也是悲哀。我是命好。嫁进了秦家,公公虽说严厉,但是内宅之事,他不管,对我很是纵容;而丈夫虽说马虎。不过人单纯可靠,万事纵着我。现在孩子也生了,真是没什么可求的了。”秦大奶奶捧着茶碗放松下来,但是百年的传承之下,她的背还是挺的笔直的。除了神情略有松懈,但规矩却是一丝不乱。 绮罗倒是有点万般滋味了,上一世的这位,此时在哪?她真的不知道。那时,她也是寡妇,她自己的事都没想清楚,哪里还想得到这位。但若是上一世的这位,人生决不会像她现在说的这么别无所求。公公被太君告了御状,而丈夫死了,一个无子,无家的寡妇,还能剩下什么?她都不敢想。 秦大奶奶当然不会看到绮罗心里去,只能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妹妹嫁到卢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也是知道的,这些年,真是生不如死,若不是峻哥儿还不错,只怕妹妹连死的心都有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谢你,你救了她的命。” “没那么严重,只是世人不懂如何看病罢了。”绮罗摇摇头,谁能想到,没事换大夫也会出事呢。所以,人生就是这样的,每行都有自己的规矩,万不敢错。 “可是比起来,我妹妹不是最惨的那个,最惨的是她家的姑子,卢燕娘。”秦大奶奶苦笑着接着说道。卢燕娘就是程平妻,程家的大奶奶卢氏。 绮罗一怔,别人不知道,卢氏可是她很熟的,怎么就成了最惨的那个?就算程家娶了郡主,卢氏其实也在不败之地上,谁也奈何不了她,即便是当朝的郡主。不过秦大奶奶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安静的听。 绮罗那一抹的诧异还是落在了秦大奶奶的眼里,她这回是真笑了,但也很快叹息了一声。 “我和燕娘从小一块长大,我们同岁,同一年一个嫁了程家,一个嫁了秦家。说实话,当时我羡慕过她。程家毕竟在朝中,风评好得多,子孙繁茂,家风正统,程平这个人,也是温文而雅,跟秦修那笨家伙真是没法比。不过程太君当初四处作客,说是特别喜欢燕娘的爽利,便向卢家的求了燕娘。而我好强的公公一气之下,忙向崔家求了我。就好像不能在身份上比程家的媳妇差一般。想想那时,我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秦大奶奶看似满腹怨气,但是,能说出来,就表示,此时她很快就要有转折了。 果然,秦大奶奶自怨完了,看绮罗靠着一付快睡着的样子,贵妇的矜持也不要了,直接伸脚就踢了过去。 “我是病人,好了,好了,秦大爷我也认识,倒是难得一片赤子之心。家里人口也简单,跟长春堂一样,嫁到这样的人家,难得轻闲吧。”绮罗无奈,只能说道。想想,其实程家人口好像也不复杂。若不是娶进郡主,卢氏的日子其实不要太好过啊。 “就是这话,秦家万倾良田就秦修一根独苗,老爷子也没心续娶,院里那些姬妾们也上不得台面,万不敢跟我做对。而卢家名门世家,卢老夫人别看严厉,却是极规矩的一个人。凡事万不会出格的。程家就不同了,程家那位老太太真不是省油的灯。”秦大奶奶果然也是俗人一个,真的说起别人家的八卦来,马上就一脸的兴奋了。 绮罗虽说觉得太君这个人心有点狠,但是细想想,她真的不觉得太君是恶婆婆,不然卢氏为何不离开程家?自己也在太君的身边十八年,除了欺骗之外,她真心的觉得太君对她还是不错的。 “太君这个人还好吧?!”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 “所以说你们都太简单了。”秦大奶奶又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了,“你和燕娘一样,都是蠢人。” “您能不能一次说完?”绮罗头都大了。 “燕娘小产的事,你知道吧?还是你爹给救回的。”秦大奶奶提示到了。 绮罗一下子就呆了,自己果然真的太蠢了。 ps: 之前有暗示的,你们看出来没?ro 第十八章 留 一线 卢氏小产的事,绮罗当然知道。正如刚刚秦大奶奶说的,当时很凶险,是父亲救了她,不然真的是一尸两命。不过由此,卢大奶奶也坏了身子,很久都怀不上孩子,一辈子过得算是挺委曲了。但小产这种意外,其实也是挺偶然的,绮罗自己也小产过了,只不过,一个被动,一个主动罢了。 现在被秦大奶奶一提,倒是好些事一下子袭上了心头。之前卢氏也跟她提过当年的事,而绮罗的性就是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当时也没用心听,虽说也觉得她挺可怜,但是程家有不可怜的女人吗?谁都不容易,谁真的又能帮得了谁?所以对他们来说,真的就只能是,相互听听牢骚,给对方一点最卑微的安慰罢了。可是真的听进去了吗?绮罗那时忙得很,哪里真的能走心? 但听就是听了,不是不走心就能忘记。细想想,她还能记起卢氏说过,几个坏心眼子的管事婆子使了坏,然后趁着太公和太君回乡继祖的功夫,给她使了绊子。虽说后来那几个婆子被活活打死,家人都被发卖了。可是这对卢氏来说,又有什么用?那是一个成形的男婴。那更是卢氏惟一的孩子,程家的嫡长孙,就那么没了。 而此时,连起来想,她猛的出了一身冷汗。程家的家规她比任何人都熟,程家是按着管军营的法子在管着内宅,太君可是一个比太公还要心思细密的人,她管辖下的程家内宅,又岂是一个世家之女能轻易憾动的? 而偏偏就在太君和太公不在时,就出了事?这也太巧了吧!然后等着太君回来处置了下人,然后呢?卢氏虽说还管着家,但她显然胆已经寒了,生怕再有什么。就被人下了绊子。就算是以后郡主进门,她虽然敢跟郡主叫板,可是她和郡主都不敢跟太君叫板。所以那十八年。都是大房和三房闹腾,太君的正院却一点风也听不到一般。 “傻了吧?那老太太才是真的狠角色!”秦大奶奶看绮罗那青白的脸色。马上得意洋洋的说道。 “为什么?”绮罗有点不太舒服,为什么让她知道这么阴暗的一面。 “能为什么?燕娘傻!”秦大奶奶冷笑了一下,“她就是听了那老太太的话,说什么她不耐烦管家,就盼着她进门好把家交给她。她还真敢相信,纵是你进门就是宗妇,你也没说把你婆婆的规矩给改了吧?那就是一个教训。我提醒过她。只是那傻子就听不进去,还因为程秦两家的关系,她竟然把我们多年感情踩在脚下,一心一意的去听那老太太的话。所以人蠢没办法。” 绮罗没做声,程秦两家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她也从来就没听卢氏说过秦大奶奶,秦家刚刚来找她时。她其实也是半天没找回立场来。秦家就是仇敌,这种想法都是根深蒂固的,可是这个观念怎么树立的?她竟然想不起来了,不过再想想,不用树立。太君很巧妙的让所有的人以为,若不是秦家的见死不救,程家就不会战败,程家就不会父子三人去,无人回了。 那十八年里,她也这么认为,后来没事太君也会点评一下程家和秦家战法的不同,言语之中,其实对秦老公爷的战法是很推崇的,那时绮罗觉得太君是个坦荡的君子,她能坦然的面对秦家,而此时再思索,好像又有点不对了。 那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争,就算没有上一世的经验,她其实也能分析出来。上一世太公的战法是有些浮躁的,于是一败图地。所以太君拉出秦家,不管秦家是不是有公报私仇之嫌,但是,让秦家背上全部的战争的责任,其实是很不公平的。 “所以程大奶奶也有不对的,您进门就当家,只怕也得过个一年半载,把府里的情况摸熟了,把丈夫、公公的性子摸透了,才会慢慢的一点点的改变。我也是,嫁到顾家,自己出身不够,就算我婆婆那么好的性子,我也不会改她的规矩。现在我过门也一年多了,顾家还是太太当年的规矩。”绮罗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但用得着让她一尸两命吗?太狠了吧!”秦大奶奶厉声说道。 绮罗沉默了,秦大奶奶说得没错,虽说卢氏当时做错了,但负的代价是不是大了点?也不知道上一世的后来,太君会不会后悔,若是让她生下儿子,至少程平也有后。而这一世,总算还没悲剧彻底,不过这个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人家家里的事,不谈也罢。你家里人口简单,顾家其实人口也不麻烦,我爹娘又不怎么讲理,过得都挺舒心的,管别人做什么。”绮罗轻轻的拍拍秦大奶奶。 “我说了半天你还没听出来?”秦大奶奶都要崩溃了,说了半天,这位是故意的吧。 “想说程家要杀我,可是为什么?程平是我救的,老公爷我爹隔几日还得去给他扎针。真的把我杀了,我爹扎也得把老公爷扎死。再说了,为什么?” 绮罗虽说不是世家出身,可是她在军营中怎么也十八年,她只是盲目的信任太君,信任程家罢了,但不代表她真的不懂,她只是懒的想。现在秦大奶奶来的目的实在太明白了,所以这个还用问吗?程家把秦家当假想敌,而秦家又何尝不是把程家也当成假想敌?她真不是为了程家,而不说,反而此时她是为了秦家而不说。说了有什么用?秦程两家真的火拼了,最终两家都得完,她挺喜欢囡囡的,她可不想让秦家玩完。更不想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而玩完! 这个‘为什么’也是秦大奶奶想问的,为什么啊!程家再无下限,其实还真没到这份上,更何况对一个已经有病的女子了。而绮罗刚刚说得也很明白,老公爷的病还得段鼎来治,程家为了老公的病,也不敢冒然得罪段鼎的。真的随便给老公爷弄点什么,程家人还真拦都拦不住。 正好这时,外面的牛哥儿哭闹起来。绮罗忙叫人进来,绮罗接了过去。轻轻的抱在怀里,看到牛哥儿的脸上被划了一道红印子。 “是囡囡划的吗?” “正是,顾夫人真是慧眼如矩。”奶娘感激的一笑,忙说道。 “双生子,其实是相生相克,这不是坏话,他们对外是相生。互为助力,但是私下,能打对方的,却也只有对方而已。”绮罗淡淡的笑着。叫自己的丫头去拿药箱,拿了薄荷膏轻轻的抹在了牛哥儿的脸上。牛哥儿倒是憨憨的,看着俊秀,但是被凉凉的药膏一抹,就不再哭了。乖乖的吐泡泡来了。 “这家伙,这会就像他爹了。”秦大奶奶不禁啐了他一口。 “多好啊,长得好,心又善,哥儿将来得多好啊。”绮罗这是真心话了。轻轻的又摇了一下,牛哥儿就呵呵的傻笑起来,这让绮罗都感动了,忍不住轻轻的凑过去挨挨他的脸,牛哥儿以为绮罗在跟他玩,笑得更欢了,手舞足蹈着,让室内一扫刚刚的压抑。 秦大奶奶也不再说啥了,绮罗让人在院里铺上席子,已经初夏了,每天,这个时间,她也会出来晒一会太阳,她也让这两个宝宝一块趴在席上,让太阳晒他们的背,每天晒一会儿,对宝宝们其实很好的。她们都默契的都不再说话了,看着两个宝宝努力的想翻身,然后相互扯着后腿,闹腾了半天,结果哪个也没能翻成。 不得不说,囡囡出生时强壮些,最终翻过来了,但用力太猛,也差点翻到席子外头,而牛哥儿也被推得滚了一下,也差点滚到到另一边。 “看到没,这两,斗起来,都落不着好。”绮罗笑了,随口说道。 秦大奶奶也笑了,但是很快,马上看向了绮罗,而绮罗却没看她,她让人抱过了囡囡,虽然牛哥儿很可爱,她却还是对囡囡更加偏爱一些。抱着她时,绮罗的眼睛都是亮的,那轻柔的动作,就好像她才是孩子的母亲一般。 秦大奶奶觉得自己想多了。 而院门口,顾仁也来了,正好看到绮罗温柔的抱着囡囡的样子,那温柔的笑意,深深的刺痛了顾仁,他从来就没这么痛恨自己,若是自己让她继续怀下去,她的身体不会变坏,也不会一下子就被刺激得吐血,坏了根本。就算再怎么努力,其实也就像是一块打了补丁的衣衫,再怎么手巧,那补丁永远存在。这也是顾仁特别恨程家的原由,而此时看绮罗抱着别人的孩子,那温柔的表情,他都不确定,绮罗还有没有机会再做母亲,想到这儿,他真的心如刀绞了。 绮罗似乎与顾仁有心有灵犀一般,抬起头看到顾仁,然后举着小囡囡的胖手,轻轻对顾仁摇摇。那笑容连秦大奶奶都心动了一下。 顾仁只能笑着进来,给秦大奶奶行了一礼,才说道,“贵府管家来了。” “哦,今天下午还有事,他来接我们的。”秦大奶奶点点头,让人收拾,最后才从绮罗手上抱回囡囡,她甚至不能说,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去的话,只能说,“过几天我带他们再来跟你玩。” “好啊!”绮罗笑着点头,对囡囡的挥手,小囡囡也不懂什么,也跟绮罗挥手,不过手掌对着她自己那面,看着跟招手一样。 绮罗喷笑起来,顾仁知道她不能太过激动,只能轻轻的把她扶住,绮罗也没什么力气,就靠在顾仁的身上,轻轻的喘着气,小脸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开心的,显得有些红,看上去十分娇艳,只是这让秦大奶奶竟然有些心酸起来,多好的小夫妻,真希望她们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ps: 现在才更,抱歉抱歉rp 第十九章 明了 第一更 顾仁抱着她回屋的,让她躺下,下午她还得做药浴,那个很费体力,一般这会,她都要睡一会,好安一下神.而秦大奶奶打乱了计划。 马上就要吃午餐了,吃了午餐再睡,容易隔食,她原本就因为养病,胃口不开,若过点,更不想吃了。弄得顾仁现在都觉得有点纠结了,想让她歇会,又不想她误了饭点。 绮罗倒无所谓,早上倒是被秦大奶奶打乱了一下心神,不过也许程家在她心里的地位越来越低,只是心乱了一下,却也不至于能被他们所干扰了。 “你说了没?”顾仁还是决定找她聊聊天,陪她吃了午饭再让她休息药蒸的事,可以推后一点。 “说什么?”绮罗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来自然是知道程家要灭口了,自然是想问你为何要灭口啊。你说了没?” “你说,程家若是被灭了,秦家会如何?”绮罗看着丈夫。 顾仁一怔,对他来说,那是朝庭的事,与他一个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但绮罗一提,马上一凛,“程家和秦家我们好歹还有关系,真的以后直接跟兵部打交道,我们日子就难过了?!” 绮罗笑了,觉得顾仁这个人真无语了他好像啥时候都能用生意的头脑,去想这些问题。不过,他想得很对。他们是签商,若真的程家和秦家都被朝庭斗没了,兵部的职权就大了。 程家和秦家好歹也是国公府邸,人家只要过得去,他们的胃口没那么大,送礼去,他们还爱搭不理。可是那些官员们就不同了。到时,他们可能就得把这些官员的一个个的喂,少一个都不成,一个不小心,麻烦就大了。所以现在为了生意,也不能让程秦两家火拼起来了。玩死他们自己是小,影响他们的生意就麻烦了。 “你怎么说的?” “不是您说的,我现在是药铺的少奶奶,不是段军医。”绮罗笑道。 “也对,现在还是小心为上,啥也不说是对的。”顾仁点头,觉得自己有点心急了,既然绮罗已经想清楚了,就不用太过纠结。 “我提醒了她,不过不知道她听进去没,不过都不是傻子。”绮罗轻叹了一声,她说得太隐晦,有时她自己都没什么把握,若说秦大奶奶跟秦公爷说的话,他一定明白,只不过,不知道大奶奶会不会回去说。 “别想了,不明白我们也不能管,我们地位太低了。”顾仁有点痛苦了,上一世的绮罗就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她是上位者,她最终也是强者。而这一世,纵是自己给她再多,她却仍旧只是一个药铺的少奶奶而已。 “我从来没这感激过。”绮罗笑了,轻轻的抱着顾仁的脖子,喃喃的说道。 顾仁有点羞涩了,赶紧回头看看,下女们也知道他们夫妇单独一块时,都要躲开的,不然还得尴尬。看没人了,他也顺势在绮罗的边上坐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秦大奶奶又跟你说啥了?” “没啥,不过是大宅门的腌臢事。原来好些事儿,是不经想的。一直觉得程家和睦,一直觉得程太君是好婆婆,那只不过是我一叶障目了。” 绮罗苦笑了一下,从卢氏的事,她其实也一下子就想透了好些事儿。为什么她能安然过到老?只不过是她出身太低,她根本就没想过参与管家的事,她既然没想过从太君手上夺权,并且紧靠着太君的身边,做个乖巧听话的,太君自然不介意养着她的。反正家里也不缺她一口饭。 她一直想不通卢氏为什么要跟郡主斗,她一直觉得郡主是有丈夫、有儿子的,那个家尽早就是他们三房的,卢氏是自讨没趣。而今天,听了秦大奶奶|的话,她才明白,卢氏何尝不知道,那个家是三房的,但她若不争的话,她还有什么? 她身子坏了,就算回娘家再嫁,其实也讨不去好;而留下,之前把太君得罪了,府里的下人们,说不得,就有那不服气的。对她来说,不战斗,就是死。她其实不是和三房斗,而是争的是她自己的生存权罢了。 所以现实是残酷的,此时她真的感激。感激这一世她嫁的是顾仁,她在这平民的小户里,过上这平凡幸福的人生。 “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无害人之心,你善良的对每一个人,至于别人怎么样过活,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罢了。”顾仁对程家本就没什么好感,现在一提,自然也就兴趣缺缺了,“不过,她跟你提这些,表明,她真的已经查过了,她们知道程家要杀你灭口,我想,不用我们说,他们也很快能查出点什么了。” “是,秦公爷那回不是说了,程安喜欢我。所以程安喜欢我,对秦家来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弄不好,只怕还以为我和程安之间是有什么了。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到,这事一定与程安有关。只要顺着这个思路,不难查到什么。”这个其实绮罗早就想到了,她说与不说,是影响不了大局的,不说反而更容易让秦家信任自己。 顾仁不说话了,让人误会自己的妻子和别人有什么,是男人都不会欣然接受的。绮罗笑了,轻轻的拧着丈夫的脸,笑颜如花,果然女人都有些恶趣味的,看男人为自己而吃醋,立马就啥也忘记了。 秦大奶奶下午根本就没事,但管家来接,表明家里是有事的,于是马上顺势回家,果然,一到家,她就被叫到了内书房,那是老爷子谈重要事的地方,秦修已经在坐了。 “怎么样,顾夫人有说什么吗?”秦公爷懒得废话。 “她能说什么,她应该知道是程家要灭她的口,不过她不想我们参与。暗示我们,程秦两家相生相克,也许这样平衡最好。” “这样她还为程家说话?”秦修气愤了。 “她原话是什么?”秦公爷黑着脸,沉声问道。 秦大奶奶细细回想前因后果,细细的把前后一说,不缺一字,她从小受的就是这教育,知道与人对答之间也许暗藏机锋,那么,她若不能当即明了,就得记住,回家细细揣摸。 秦老公爷也认真的听着,细细的想像着绮罗当时的神态与语气。 “你说她和顾掌柜关系极好?” “是,这个应该装不出来,她看顾掌柜的眼神都满是情义。”这个秦大奶奶都感动了,这些日子,这种夫妇间的深情,作为女人,她说不羡慕是假的,不管秦修对她再怎么千依百顺,但是与顾仁与绮罗之间那种真正的水**融相较,都显得逊色了。 “哈哈,程安那小子不会是自杀的吧?喜欢的女人宁可嫁一个穷小子,都不要他。我是他,也要羞死了。”秦修大笑起来,再怎么,他对程安的好感度都不很高。 “若程安与她无私情,那么程安在她手上,就不可能留下什么。程家灭口,就不会是因为私情,怕影响程安。那还有什么?程平的伤,是她发现的,可是治疗的是柴御医、段神医,想说程平有什么隐疾,不想让人知道,也说不过去。程安都死了,还有什么非要致一个女子于死地?”秦公爷又轻敲起桌子来了。 “听我妹妹说,程家大奶奶回娘家提过,顾夫人吐血是在知道程安死后一天。程家怀疑是不是顾夫人为这个……不过我这些日子,又觉得不像,顾夫人对程家不怎么感冒,她吐血,可能只是一个巧合。”秦大奶奶原本不觉得这个猜测有谱,不过还是跟公公说一声,让他多一个思路。 “对了,程家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找了绮罗,还在仁心堂?上回说,是因为家将受伤,让她去看看,可是,这种军机要事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秦公爷其实早就想问了,不过上回让儿子,媳妇请人来试探,得到的答复他是不满意的,不过有了药的事,就揭过了,他不禁又想了一下那天的事,很快他眉头一挑。 “那天请顾夫人夫妇来时,他们已经知道程安已死了,那天他们其实好像并没什么不妥,反而说什么程安身上的药时,顾夫人就神色大变。她一点也不担心程安,不是无情,而是她根本就知道,程安没死。” “爹……” “那天其实顾掌柜已经告诉咱们了,程安没死,记得吗?他问你,你会抢敌方将士的尸首回去吗?顶多,把他身上的标记看看,或者切下人头,回去挂在营帐之上,以摄敌威,抢什么尸首?他们夫妇都知道,程安不是死了,而是降了。弄不好,顾夫人吐血是假,是着了程家暗算是真,只不过,段顾两家太小,于是只救人,不敢声张罢了。” “所以今天顾夫人才提醒我,让我们别追究,不是为了程家,而是为了我们。我们真的声张了,朝庭真的借力打力,弄垮了程家,其实我们家就等着被朝庭所忌了。”秦大奶奶脑子也不差。rs 第二十章 天上掉下的师兄 第二更 绮罗大安,已经是秋后了。历史再一次惊人的重复了,程喜得到了鞍然相近的青野关的守将之职,只是,这一回,他不是作为安王的郡马去的,而是程家第二代的军方代表。 秦家果然听明白了绮罗的暗示,蛰伏起来,不再与程家正面为敌,但也不会合作,秦公爷论起来,脑子不比太君差的。他很明白,此时程家可比他们家更惹眼。 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他们立主让朝庭大加的追封程安之忠义,让朝庭狠狠的表彰程安,把程安都树立为军方的楷模。程家一再推辞,但秦派人马和程派的人马这回都很坚持,让程家这回,有苦难言。 而秦公爷以自己年老力衰为由,弃武从文了,直接交回了军权。朝庭大喜,他马上就被朝庭命为太师,总管军事。秦家从容退后了。 如此这般,程家也就更加如火烤一般。程公爷是战败伤重,以此而荣养。而程平,脑子再好,根基不够,根本就撑不起程家这么一大摊子。程系人马一下子处于群龙无首之态。程喜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匆忙被推了出来,程家必须得有人撑着,但此时,与秦家风光的退出相比,程家立显颓势了。 秦公爷改为太师,而把秦修就转去了兵部,于是长春堂的日子也就更加好过了,谁让秦修对顾仁夫妇观感不错呢。 大家也知道,秦公爷虽说交出了兵权,可是人家主管军事了,也就是说,人家手上是无兵了,可是由此更得圣上的器重,兵部若无变数,秦修都不可能有什么事。只要秦修在一天,那么长春堂就是签商之首。 更何况,人家也知道,长春堂的顾夫人出身虽不高,但得了秦大奶奶的青眼。夫妇联手,长春堂由此在药界,再无对手,谁也挡不住,人家背后有人啊! 不过外面的纷纷扰扰对绮罗来说,都不重要,她只专心的关注自己的身体。火炙治疗的效果很好,她此时身体虽然赶不上小产之前,但是总算不至于从此缠绵药榻了。 这让段顾两家都由衷的松了一口气,不过顾仁却还是依然紧张,他很明白,伤就是伤了,现在虽说好了,但想和没伤之前比,就是不可能的。绮罗若无事,原本可长寿不衰的,而经此一役,她只怕就没那个希望了。绮罗自然比顾仁更清楚,就只对着顾仁笑。 “有什么可笑的?”顾仁有些怒了。 “你啊,就是贪心不足,我上一世才活了三十六岁。而这一世,只要我能活过三十六,就是我赚的。”绮罗真这么想的,上一世她身体真的很好,就算几日不眠不休的工作,她也啥事都没有,但那又如何?现在她有家,有丈夫,有疼她的父母与公婆,很快她就能有孩子了,她还要期望什么? “别胡说,回头我带你去庙里还愿,谢菩萨保佑。”顾仁斥了她一下,严肃的说道。 “你去许过愿?”绮罗自己并无信仰的,段大夫无信仰,而程家也是,他们只敬先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她没想到顾家竟然会信。 “嗯,我去大相国寺许了宏愿,你好了,正好杀猪还神。”顾仁极其的慎重。 绮罗笑了,抱紧了顾仁,好一会儿,“我也去许个愿,让我生个跟你一样的长子,不求聪慧,但求忠义无双。” 顾仁还抱住她,轻轻的长叹一声。经过绮罗这一病,还有上一世的故事,顾仁真不追求孩子,追求家族的传承了。对他来说,没什么比此时绮罗的笑脸来得重要。没有什么,比他们此时还在一起来得重要。 顾家去大相国寺的还愿还是很盛大的,他们代表的是宗族,是替他们的宗妇祈愿,自然能怎么隆重,就怎么隆重了。绮罗也很慎重的按着指示诚心还愿。 真的跪在了佛前,侧头看看虔诚的顾仁,她真的觉得心满意足,也许自己能重新来过,就是顾仁求来的。是他给了自己重来的机会,是他告诉自己,什么叫世间的幸福。她诚心的向佛祈愿,她不在意长生不老,只愿长伴于顾仁之左右,仅此而已。而回头,顾仁说出自己的心愿时,夫妇竟然心意相通,不禁相视而笑,他们不过只想伴着对方终老而已。 从寺庙出来时,一枚羽箭射来,狠狠的钉在绮罗准备上车的车辕之上。好在是射偏了,不然,绮罗和顾仁正说着话,想躲都躲不开的。 顾仁大惊,慌忙抱着绮罗躲到了车后,但是心狂跳不已。绮罗倒是没什么,他们今天出门,有请镖局中人,但是镖局的人,与世家的隐卫相较,根本就不堪一击,之前的暗杀就没有了后续,显然程家觉得有点打草惊蛇了,程家这几个月里,就再无声息了。以她对程家的了解,他们再无下限,他们也不会在青天白日之下,公然用这个来刺杀。她甚至有种感觉,这是一次安排好的戏。那一箭,只怕都是故意射偏的。 果然,很快有人跑了过来,“你们没事吧?” 来人是位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付儒生的打扮,但肤色黝黑,惟一能显出文气的,便是那修剪得十分清雅的山羊须了。 “没事,没事。”顾仁摆摆手,看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扶起了绮罗。 “某才在后面看一黑衣人,行踪诡异,便尾随其后,果见他用袖弩意图不诡,高声喝止,那人逃窜,某便来看看。尊夫人脸色不好,某虽不才,却也略通岐黄之术。可否容某一试?” “不用了,只是受了点惊。谢谢兄台仗义相救。”顾仁先把绮罗扶进了车里,才回头与那人抱拳相谢。 “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那人抱拳回礼。 “哪里的话,在下顾仁,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家居何处,以图后谢。”顾仁虽说并不太想与这人相交,但是人家一开始就已经摆出了恩人之势,他若不理,倒是让人觉得他们无礼了,只能说道。 “好说、好说,某姓时,名亚。表字庆余。本是京城人氏,不过少年时,游历天下,增广见闻,方才回京。”那位果然有备而来,侃侃而谈起来。 “时兄有礼,拙荆体弱,不如小弟先送她回家,改日与兄台再会?”顾仁有些无奈了,只能笑了笑,拱着告辞。 “这有一些丸药,应是对症,若贤弟不弃,请笑纳。”时亚从怀中取出一小胆瓶,奉于顾仁面前。 “却之不恭,小弟愧领。”顾仁真不想再应酬了,忙弓身接过,“敢问兄台身居何处,小弟好前去拜望。” “愚兄在京并无居所,不过家师健在,愚兄暂居家师家中,若夫人身子还是不爽,家师仍仁心堂之座堂段神医,定能药到病除。” 顾仁呆呆的看着这位,好一会儿,“您说您师父是……” “家师神针段鼎!” 绮罗在车里都呛了,好一会儿,外头的顾仁呵呵的一笑,半天才尴尬的再次拱手,“在下长春堂顾仁!师兄安!” “哈哈,巧了巧了。师父正说想请师弟师妹回家一叙,愚兄本想出来选个表礼,竟先行巧遇,可见正是你我师兄弟之缘分了。”那位时亚大笑起来。 而车内的绮罗却笑不出来了,这个师兄冒出的太突然了,之前才听父亲说过,这是他毕身最好的徒弟,是要承他衣钵的,自己学医之时,他便已经满师出去游历,增广见闻,磨练医术,照说,以父亲的期望来说,这位至少十年前就该名满天下了。结果此时方才出现,又以这种情况之下,与他们相见。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中间有什么了。 只是现在她还真不能说他是假的,他就住在父亲的家里,父亲总不会认错人吧,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这位从何而来的? 相请不如偶遇,于是他们只能结伴同行,一块去了仁心堂,顾仁其实也是满心的疑惑,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陪着时亚一块坐在车辕上,天南海北的瞎聊起来。 顾仁也是行商天下的,少年起,就四处走商,见闻也是极广的,而时亚竟然也真的挺熟,说起来,他们竟然还有几个共同的熟人,不时的说说趣事,到了仁心堂,两人就好像真的很熟了一般。 段鼎看他们一起进来,倒也很开心,忙重见让他们见礼,绮罗也不好再躲了,认真的跟时亚见了礼,叫了一声师兄。 “师妹从小天赋过人,没想到十多年未见,已经是大人了。不过师妹的脸色极差,可是有什么事?” “正好你也看看,为师只怕多年定势,总有些畏首畏尾。”段鼎显是很看重这个弟子的,忙说道。 时亚忙对绮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只好坐下,伸手让时亚号脉。 时亚的手指细长,却有与脸色相反的惨白之色,绮罗心念一动,却没什么表示,只是低头不语。rs 第二十一章 简单吗 第三更 时亚细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三下,才轻轻的搭上了绮罗的手腕之上,绮罗一怔,这种下意识的动作自己也有,而顾仁其实也有,都是不经意中学了段鼎的,等大家都意识过来后,才明白,这其实就是传承,绮罗心里竟有些伤感起来,这一刻,她真的承认,这位是她的师兄,父亲除自己之外惟一的得意门生。 “敢问,师父是如何处方?”时亚当然不知道绮罗纠结的情绪,他号了脉,想了一下,对段鼎拱手求教。 “瞧见没,你师兄就比你来得稳妥。这是脉案,为师……”段鼎一边拿出绮罗吐血之后的脉案,顺便还数落了绮罗一下。 绮罗都想翻白眼了,自己没问前方,是刚回来时,又不是现在。结果这位过了一两年了,还记得,要不要记一辈子啊。不过,心里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位看来真比自己学得好,一招一试,与父亲百分百的一致。显然,他是真心的学进去了,而自己幼年时,内心还是消极的抵抗过。 时亚认真的看了一下开头,又看看了最后的脉案和两个方子,点点头:“师父的技艺越发的炉火纯青了,弟子更无可表了。不过,师妹是小产体弱之后,受激吐血,用火炙与药蒸之法,还是刚猛了些,只怕有损阳寿。依弟子看,只怕以后经年,要以温养为主,少思少忧为上。” “正是,为师正想着为她制些温养之方,他们还年青,总得生儿育女,这么病着,只怕要愧对亲家了。”段鼎轻叹了一声,虽说有损阳寿,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会被爱徒说了。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时亚苦笑了一下,无声的安慰了师父一下。低头开了一方,双手奉给了段鼎,段鼎看看抚须微笑,转手递于绮罗。 绮罗看了看。和父亲的思路差不多。不过药方是全新的。她看了时亚一眼,目光一闪,轻轻的拿笔改了一味。顽皮的再递还给父亲。 段鼎轻拍了她一下,笑骂了一声‘没规矩’,才接过。看看,‘噗’的笑了。笑完,才再递还给了时亚。 时亚其实对自己是很有自信的,他看绮罗改自己的方子,颇有些不快的,正如师父说的,这太没规矩。你可以不吃我的药,但是没有当着大夫的面改人方子的。更何况自己还是师兄,是长辈,心中多少有点觉得师父把师妹惯坏了之感。 不过他面上不显,但还是接过。看了一眼,眉头深锁起来。思索了半天。忍不住困惑的问道,“师妹这是何意,两味药效相似,份量相同,结合起来。功效并无二致?!” “我夫家开大药房的,师兄的药开得太便宜。”绮罗故意说道。 顾仁终于明白岳父为什么笑了,合着是笑绮罗的小女儿之态,非要占人之先才好。虽说他也疑惑,这不是绮罗之性,不过还是笑道,“你真是,多大了,还这么捉狭师兄。” 绮罗就做了一个鬼脸,算是撒娇了。 因为没跟公婆请示,顾仁也不好在岳父家里吃晚饭。只能老实的告辞。不过,顾仁走是还是对时亚说道,找一天,请他到长春堂坐坐。让他这个师弟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但上了车,夫妇对视,一齐收回了笑脸。 “怎么看?”绮罗先问丈夫的看法。 “刻意了些,不过有真才实学。”顾仁也看了那个药方,说实话,一面又配合了之前的药方,而又有他的独到之处,是很适合此时绮罗大病之后的修复之方。 但是细想想,这个方子的功用与之前岳父的方子并没有更突出的功效,他做的,不过是想让老爷子和他们都看到,他没有退步罢了,只是这又显得太过刻意了。 “你真客气,若不是之前我听爹提过,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师兄,还是学成的师兄。不过,经过了我爹的试练,结果呢?十多年过去了,此人在杏林毫无声息,这是说不过去的。凭那个方子,时亚之名就该传遍天下了。”绮罗轻叹了一声。 “所以你示弱了。”顾仁想到刚刚绮罗故意的孩子气,非要改一味,这原本就不是绮罗的风格。她一直对自己的医术是有足够的自信的,她用不着用这种方法来显示自己一定高人一等。所以这只能说明,她在向时亚示弱,向他表明,自己就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子罢了。 “他的手很白,指间无肉。指甲剪得很深,但尾指甲却留得很长。”绮罗没回话,却说起了时亚的手来。 顾仁倒是没注意这个,不过,他很关注绮罗,当绮罗被号脉时,他习惯的关切了,于是当绮罗一提,他马上能回想起来,点点头,“那只能说明,他这些年,其实是在阳光很猛烈的地方?” “一是说明,他这些年,应该是居无定所,不像你我这般养尊处优。二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他是用毒的,因为一直在接触毒药,他之前会在手上套上羊肠衣,再塗以薄腊。长此以往,他的手就与常人有异。” “你当年也这样?”顾仁想到绮罗说过,她上世后来也是用毒的,所以此时,她的表述是清楚而又明白的。 “是!”绮罗点头,正是因为她当年也这样,她于是对用毒的人特别的敏感。医术这么高,用毒这般强大,又叫‘时亚’。绮罗都觉得世间之事,似乎太过狗血了。 “所以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顾仁果然够了解她了。 “医药界能有多大,他这些年没在永安朝闯下名号,而我在上一世,也没在永安朝里听过这个名字,就表明,这个人,从来就没在永安朝存在过。若不是死了,就是他改名换姓,在其它的地方活着。而我正好知道,有个用毒极狠的鞍然国师,名叫阿士亚。” “那岳父?”顾仁一身冷汗了,如果这就是鞍然的国师阿士亚,那么岳父母怎么办?跟这样一个人共处一室,实在太危险了。 “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你要不去兵部找秦大爷喝一杯?”绮罗笑了下。 顾仁明白绮罗的意思,时亚昨天才回到仁心堂,没拿到药方之前,他不会把段鼎怎么着,而让秦修盯着他,摸清底,直接把人抓了,岳父母也就安全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罢了。 “是不是太简单了?”绮罗说完了,又郁闷了。 阿士亚当年何等的风光无限?可是做了她多年的对手,你来我往,各有输赢。虽说最后一役时,他终是失败而告终,但对绮罗来说,她是当那位是再世之师的。 结果这回他竟然回来了,还是父亲教出来的。所以她能摸清他的路数,不是自己够聪明,而只是他们是师出同门,真的换一个人,只怕她就没这么好运了。 想想,这回阿士亚竟然自投落网了,回头,真的让秦修把他抓了,这事就这么结束了,那么鞍然就又失一臂,感觉竟然有些不太真实了。难不成,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什么简单?”顾仁有时觉得自己跟妻子是心意相通的,可是有时,他又觉得自己真跟不上老婆的跳脱的思维。 “把他抓了,以后在战场之上,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此消彼长,一切是不是有些让人觉得太过顺随了?”绮罗困惑的看着丈夫。 “关你何事?记得吗?少思少忧,你才能养好。”顾仁瞪了绮罗一眼,这人真是说不信啊,没事又想战场了,关她啥事啊? 不过自己想想,又摇摇头,“一点也不简单,显然,这回是你的药起了作用。咱们的药是有标识的,而程安自然知道,这药是岳父所制。时亚研究之后,定能仿制,但是,我们封锁了边关线,药材连片叶子也送不出去。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然要急的。想要药材,就得跟我们搭上线。更何况,他知道,这药是岳父所制,别人要不到药方,但是他作为惟一的亲传弟子,骗去一观,岳父能不给?所以他必要亲来的,换个人,其实都没用的。” “也是,再说,他此时并没成名,永安朝里目前除了我这个老对手,知道他的了了无几。他回来,一点压力也没有,惟一的变数就是我。所以,活该他倒霉。”绮罗高兴了,觉得这个解释,她心情好多了,再想想丈夫的话,又摇摇头。 “他要的是解毒丸的方子,不是保心丸。保心丸对他用处不大,而解毒丸是针对他的,所以他必须来。而那个方子,我爹都不很清楚。” 绮罗对阿士亚还是多少有点了解的,这个人,心比天高,若是知道自己苦心研究的剧毒,竟然被人破解了,还制出了大量的预防药丸,他得多么震惊与气愤。除了要知道破解之法外,更重要的是,要杀了自己吧。不过这个,她不打算告诉丈夫。 顾仁想想又恨了起来,“若不是程安那厮,岳父也不会身处险境了。” 绮罗不说话了,对她来说,程安这个名字已经太远久了。对一个无关的人,她还真懒得费那个心了。 ps: 十点下班,总算赶在十二点之前更新了,对不起大家,抱歉抱歉。ry 第二十二章 时亚 秦修果然是个简单而粗暴的人,顾仁一找他,他直接点了隐卫,冲到仁心堂。好在,秦修再怎么鲁莽,也会先把仁心堂暗暗地的一围,清了外围之后,直接冲进仁心堂。 段大夫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猛的看到这个,也不禁大怒起来,段大娘也吓得不轻,忙拉着段大夫直发抖。 “秦大人,这还有王法吗?”段大夫怒吼着。 “那位就是时先生吧?”秦修看看不远处的时亚,笑了一下,手一挥,很快,时亚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晕了。用牛筋绳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就被扔在了段大夫夫妇的脚边。 “打开他的嘴,看看有没东西。”秦修终对着段大夫夫妇一块拱了一下手,回头吩咐了一声。 副将打开时亚的嘴,用竹签仔细检查,没有蜡丸之类的玩艺,想想不放心,直接打落了时亚满口的牙齿。一个也没留下。如此剧痛之下,时亚自然醒了,对着段大夫哭喊着,不过没牙了,声音显得很是怪异。 “秦大人!”段大夫愤怒了,眼泪也都掉了出来,就想扑上去跟人拼命了。 “把他带回去,身上的东西全给我扔进石灰水里,他人扔进池里泡着。”秦修对段鼎还是有爱的,一边自己亲身上阵拦着段鼎,一边吩咐着。副将带人把时亚带走,小院里也恢复了平静,段大夫怒视着秦修。 “秦大人这是何意,冲进来抓走老夫之徒,是想安一个什么罪名给老夫不成?”段大夫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指着秦修的脸。若是平时,他断不会如此,眼睁睁的看着爱徒满脸都是血的被带走,土人也有点土性的。 “老爷子,您闺女救了我媳妇,您也救过我的命。我不给谁面子,也得给您面子不是。是您女婿让我来抓人的,刚刚做的都是您女婿让我做的。他说了,这位时亚真不是好人,全身都是毒药让我们小心。我不是怕您这儿有危险吗?真的马不停蹄就来了。对了。他的房间在哪。他的东西我们都要带走。”秦修毁人不倦,呵呵的就把顾仁给卖了。 “是宏毅让你们来的?”段大娘马上不哭了,马上问道。 “当然。说了,这人恐怕是鞍然来的奸细,图谋不诡!我真是担心您二位的安危,即刻就来了。”秦修看刚刚的表功没成功,于是再表一次。 “他爹,庆余这么多年没回来过,现在突然跑出来是有些奇怪,宏毅只怕也是担心吧。”段大娘自然要站在女婿这边的,“秦大人。庆余的房间在这儿,您看看,不过我看他没什么东西,只怕会失望。” “我们街坊出门行商十八年,回来时,儿子都长大成人了。长久不归有什么可奇怪的。”段大夫没搭理妻子,盯着秦修的眼睛,表明长久不归,不算是什么问题,满街都是在外滞留不归之游子。这不算是什么理由。 秦修笑了,扶着段鼎坐下,段大夫得好好敬着,谁敢说自己一辈子没病,现在太医都不敢信了,谁知道哪天,朝庭看自己家不顺眼了,太医一剂药就能让自己家断子绝孙,所以有一个好大夫,可值得信任的好大夫,做心腹,这是很重要的。于是,他脾气难得好一会的,乖乖的陪着段鼎好好坐着。 “老爷子,知道您心疼徒弟,就这么一个成器的,说实话,若是没事,谁都高兴,可是万一有事呢?万一真的跟您女婿说的,他是奸细,我真不怕他卷了您家的方子逃了,我真是怕您和夫人出事。”秦修说得情真意切。 “是绮娘让你们来的吧?”段鼎坐下,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他还真不是瞧不起女婿,而是女婿真没那个天赋,最多发现有点不对劲,不会直接说那是奸细。而秦修口口声声的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这个女婿就算是真的,但是秦修能买女婿的账吗? “顾夫人发现时亚的手不对,那是常期用毒之人的手。”秦修决定也不藏着掖着了,看看外头,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段鼎沉默了,绮罗看得到,是因为她对时亚没有原生的感情,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本能的防备,然后细心的观察,看出不妥也是正常的。 而他也细想想,如何在制毒时安全防范,他也是教过他们的,在段鼎看来,无药不毒,无毒不药。所以他的药理和毒理是放在一块讲的。 时亚和绮罗后来都能制毒,这与段鼎的理念不无关系。绮罗一眼看出了那双手,而段鼎不是没看见,而是他本能的回避了。对段鼎来说,时亚是特殊的一个存在,一个被他当成儿子,或者弟弟的存在。 段大夫下山之后救的第一个人就是时亚,时亚是个孤儿,沿街乞讨。被蛇咬了,晕倒在城墙的边上。路上人来人往,却没一个人帮他。那时段鼎非常年轻,刚刚师满下山,于是马上为时亚解毒,当然,那时他并不姓时,也不叫亚。 ‘时亚’这姓名是他们师徒人生第一次合作。他的毒被治好了,抱着段鼎要拜师。段鼎那时也是少年心性,也就满口答应了。问他姓甚名谁,结果这位从小吃的就是百家饭,穿的百家衣,他就叫‘小乞丐’,不时还被人叫什么‘杂种’,‘小鬼’之类的。 “碰到师父也是我时来运传,就姓时名转运好了。”不得不说,那时的时亚就极其的聪慧,拍着胸对段鼎说。这话说得就根本不像是从小长在街头的小子能说得出来的话。 “姓时可以,不过叫传运太俗。不如叫亚。”段鼎摇头,想想叫‘时运转’就觉得恶寒,赶紧说道。 其实段鼎也是调侃于他,‘亚’取自里的一句话,‘夫地有山有泽,有黑有白,有美有亚。’亚其实本义为丑。段鼎当时是调侃他长得丑。当然,亚也有次之一等的意思。后来段鼎还是告诉他,取为亚字,还是希望他不可凡事强求,次一等是福,下一次会更好。只不过,那时的时亚,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时亚就在那时跟着段鼎,段鼎出师本就是师父让他游历天下,增广见闻之外,也是四处行医,好磨练自己的医术。他也是从小跟着他的师父吃过不少苦,对着时亚,就好像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对他真不是像对后来徒弟那样,真的是百般的疼爱与呵护,教他读书认识,讲解医道,真是不厌其烦。 时亚就是这么跟着段鼎一点点长大,凭着他的天赋,他的医术跟着段鼎一块迅速的成长起来。他们一块一点点的长大了。所以,他们曾经是比父子还亲近的师徒,也是朋友,是亲人。 在段鼎觉得技艺已成,他终于回到了京城,顾师兄帮他娶了亲,生了绮罗。段鼎一直还是把时亚当成继承人的,或者,他从来就没觉得时亚是跟女儿有什么不同。 在绮罗三岁时,段鼎觉得时亚也到了该出师的时候,便他对他说,“你已经学成了,你该出去独立的走走,闯出自己的名堂。” 时亚当时没说什么,对他三跪九拜之后,背着段大娘准备的行李就走了。一走就这么多年,连封信也没回来过。后来段鼎对以后的徒弟,女儿都那么严厉,多少也是受这件事的影响,他有时想想,自己是不是光顾着教他医术,却没教更多,所以他对徒弟和女儿严厉,是从师父那儿学来的,因为他知道感恩,那么用这个法子,女儿和徒弟也会知道感恩吧。所以其实基本上,段大夫医术一流,与人相交,其实是九流的。 时亚的回归,其实也是占着天时地利人和。段大夫这段时间正为自己年过半百,却面对的是后继无人而焦虑着。这让段鼎时常会想起旧事,特别是绮罗身子变差之后,他也明白,绮罗毕竟是女儿,她更重要的幸福不是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而是长春堂的宗妇。因为这样,他也就越发的想念当年的徒弟,惟一的一个。 当时亚真的回来了,于是段鼎真的太高兴了,高兴到可以忽略一切,甚至忘记通知女儿,时亚回来了,他忙着让段大娘收拾屋子,忙着问时亚是不是还爱吃这个,爱吃那个。他甚至没有考较时亚的功课,对段鼎来说,只要人回来了,就成。成不成名医,能不能名满天下,都不重要。 现在听秦修提到了时亚的手,段鼎的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在女儿和徒弟之间,段鼎自然更相信女儿,或者也不是相信女儿,而是他也想到了那双手。绮罗是段鼎教的,而段鼎和徒弟之间相交最深的就是时亚。他们很亲近,于是他们也很了解。很多事,不用讲得太透的。 往事还历历在目,段鼎真的没想到,十多年不见,现在他终于回来了,结果现在告诉他,这个徒弟可能真的有问题,所以此时怎么不让他老泪纵横。 “顾夫人的意思是,在永安朝里,用毒高手也是数得出来的,大家也都知根知底,时先生医术高超,又是用毒之高手,而一去经年,寂静无闻。这与常理不合。她真的是担心万一心怀不诡,您和段夫人就太凶险了。”秦修趁热打铁,表明自己真不是乱抓人,自己真是好人。 ps: 亲们,今天一更,我对不起你们,不过,下周呢,我要去旅行。那啥,我得存稿不是。你们觉得呢?ro 第二十三章 顾仁被刺 段鼎好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一瓶子药,轻轻的倒在几上的牛皮药纸上,十几颗血红色的药丸滚落出来,每一颗都芳香扑鼻,让人都觉得食指大动。 “这是什么?”秦修都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他都不知道,原来药丸也可以做得这么诱人。 “他做的补药,非常好。他天分绝佳,只略比绮娘逊色一点罢了,也是不可多得的医学天才。”段鼎真的心疼难忍。 “这是毒吗?”秦修本来伸手想拿的,一听是那位做的,马上缩回了手,动都不敢动。 “不是,是真正的好药。”段大夫轻轻的看着那一颗颗血红的药丸,泪又滴了下来。这药他没吃,昨天收到之后,他就常常拿出来一颗颗的看,徒弟还念着自己已经岁数大了,于是做了补药当成礼物送给自己,这份心意,让段鼎感动不已。 “您别伤心,我们就是看看,若只是帮着鞍然人做点小事,我们就把他放了。”秦修还真没想到段鼎会哭成这样,只能安抚着他。他也没法子,老爷子就这么一个成才的徒弟,心疼是必然的。只是,绮娘也不是那随便乱说话的主,就算她猜错了,她也担心父母,这也是情有可源的,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这点上,秦修还是很认同的。 段大夫不搭理秦修,自己又小心的把药丸再放回去,再揣回了怀中。 随从跟着段大娘出来,时亚的东西很简单,几件单衣,因为顾仁一再提及他是用毒的人,秦修也不敢碰,用几边的毛笔翻看着。还有几本书,不过也不是很精深的,就是一般的医学典籍。而包里还有两个胆瓶,和段大夫那个差不多大小。只不过这两个显得粗劣一些。 段大夫直接用手拿了,打开看看,咦了一声,跟刚刚一样,把那瓶中的东西倒在了刚刚的牛皮纸上。有一部分是秦修认识的,他吃过,但是细看看。又觉得不太像。 “这是保心丸吗?”秦修拿了一颗,放到鼻子下头闻了一下。味道很像,但没有保心丸看着细腻,要知道保心丸能完全的化在水中,一点渣都不会留下,可见其功夫了,而这颗,看着就粗糙得紧。 “是也不是,这是他仿制的。”段大夫皱眉看着那药丸,用竹签切开一颗,放到鼻下闻了一下。再用竹签把药丸辗开平铺到纸上,细细的闻了一下,“他真行!” “是什么?” “虽说他手上药材不够,他还是做出来了,用了一部分鞍然本地之药材。功效也许没你吃的那么好,但是,这个药力更为刚猛,用于战场急救,是优于原方的。所以,他真的是从鞍然回来的!” 段鼎面如死灰。之前就已经听女儿说过,程安身上是有保心丸和解毒丸的。她想知道,用毒之人,会不会在医术药理之上差点,但毒术好的人,哪一个又不是在医药之上,有着超强领悟? 如今看来,女儿还真是留了一个心眼,她看到了那双手,马上就想到失踪的的药丸,想到了鞍然。自己果然老了,被久别重逢的徒弟一下子冲昏了头脑。 所以刚刚秦修的话也是废话,一个为鞍然军方做事的军医,到永安朝来,还想被放了,那就是痴人说梦了。好一会儿,把两瓶药一样留下两颗,其它的,交给了秦修。其实秦修留这个没用,不过看老爷子这样,他机灵一动,老爷子是想给时亚吃吗?刚受了伤,于是老爷子觉得担心了。用这个法子,让他能好得快点。不过,好得快了,等杀头吗?秦修不敢多说了,对段鼎夫妇长揖一身,赶忙走了。 顾仁偷偷的在兵部等着消息,知道人抓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副将还问,要见见吗?顾仁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飞的似的跑了,基本上,顾仁还是觉得自己是小人物,还是别惹事了。 不过世间事,是他不想惹,就能不惹的吗?刚出兵部,一支强驽箭对准了他。 顾仁被送到家时,腹部已经被打穿了,秦修亲送他回来的,秦修当时正好回兵部,要亲自审问的,在门前跟顾仁刚说两句话,一箭就射了过来。也不知道针对谁,顾仁面朝外,下意识的推了秦修一把,那箭就直射入腹。秦修一面叫人防范,一面抱起顾仁躲到一边,顾仁那时还有意识,看看伤,拼着一口气让他快送自己回长春堂。秦修其实原本想送他去仁心堂的,毕竟段大夫的医术还是靠得住的,不过此时他脑子也不太好使唤,叫来车,飞快的把顾仁送回了家。 羽箭从前腹一直打穿到了后背,从外头出来了。秦修也是行武出身,拿着箭,一并交给了绮罗。 绮罗纵是见惯了这血腥的场面,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挽起袖子,号了一下脉,再看看伤,才对顾仁笑了一下,“没事,这事我见得多。” 顾仁笑了,他知道,在外伤之上,绮罗比段大夫高出不止一个段位,安静的闭上眼。绮罗先封住筋脉,止住血,再确定了没有伤到内脏之后,小心的处理了伤口。不得不说,顾仁的命极大了,伤的是腹腔,避过了重要的内脏,只伤到了大肠。清了污血,用羊肠线封住了伤处,内外包住。除了失血之外,顾仁算无大碍。 但是,就算这伤在绮罗看来伤得不算重,但却让她愤怒不已,前后洞穿,除了表明是近距离射杀之外,她找不出其它的理由。可是这般的近距离,却不对着要害之处,这摆明了,伤人者根本要的不是顾仁的命,是另有所图,还在兵部的门口,就是赤|裸|裸的是在挑衅了。纵是伤者不是顾仁,曾经出身兵部的绮罗,也深感羞愤,更何况这是顾仁。 “看着像是驽箭。”秦修递过了那只三寸长的小箭,他当然知道是驽箭,只是这些世家子,习惯了不说确定之语,才会有此一说。 绮罗接过,长久的盯着那支箭。清洗干净之后,轻轻的拿起。这是一支纯银打造的驽箭,入手颇沉,而这箭,却不是绮罗第一次看到了。上一次,是在程喜的肩头,由此,她也知道,这只箭的来由。 纯银箭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在用,就是鞍然的长公主银镜。这位长公主,从来就不屑与他人用相同的东西。因为名字之中有个银字,于是平日里所使用的东西,大多都是纯银所制。就算是她的兵器也是一只银色的强驽。而她平日用的就是银箭头,而对于特别的人,就会用纯银箭,从箭头,箭身,箭尾的羽翼都是纯银打造的。 那么她针对的是顾仁还是秦修?顾仁此时的身份,可配不上用这只纯银箭。其实秦修也配不上,毕竟秦修虽说管着兵部,但他不掌兵,对鞍然人来说,杀死当朝太师之子,除了徒添仇恨来说,对鞍然没一点好处。谁不知道秦公爷最是护短,真的伤到秦修,秦公爷能不顾一切的倾秦家之力,把鞍然弄个灰头土脸。 她跟鞍然打了多年的仗,她深知,他们并不想问鼎中原大地,他们要的不过是金银财帛,明面上,他们与朝庭还是“兄弟之邦”,私下的小打小闹,不过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罢了。 朝庭正是因为这个,对鞍然才会百般的牵就。大有,只要你们不要打进京城,我都可以容忍。不过是点银钱布帛罢了。如此这般,其实边关的仗才难打,而鞍然也就越来越壮大。此时得罪秦家,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不过,既然银镜动了顾仁,那么绮罗也就不管其它了。原本被顾仁打压的雄心,一下子又被激了出来。当然,越是这时,绮罗反而越发的冷静了。只是死死的盯着银箭,却没说话。 “这是谁的兵器?”段大夫赶来了,先检查了一下女婿,看到没事了,才看到女儿盯着那支银箭。一般兵器都是有主人特有的名号的,像程家使枪,而秦家用锏一般。看兵器,就能找出凶手来,更何况是这么明显的标记了。 “贵人吧!”绮罗能说这是银镜公主吗?她如何能知道,这是公主的兵器?一个小小的药铺少夫人! “这箭不像是永安的东西。”段鼎盯着看了一会,好歹也是游历天下过,这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说完递给了亲家,顾老爷。 顾老爷也是走遍天下,黑着脸接过看了半天,就差没吞进去了,顾仁可是他的独子。前后的因果,他已经知道了,他又不能说顾仁不该救秦修的,平白的得罪人。于是满腔的怒火就在这凶手之上了。 边上的顾太太和段太太一块哭了出来,这算什么事,刚刚时亚被抓,段大娘就已经受了一回惊吓。还没安神,就接了消息,女婿被人当街行刺,段大娘纵是再是坚强,也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太太性子还不如段大娘,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早就眼泪涟涟,看段大娘这般也忍不住抽泣出声了。 “伤不重,哭什么。”顾老爷终是当家的人,马上吼道,但手上的青筋直现,也显出愤怒来。 “就是伤不重才忧心啊,这是人家在胁迫咱们呢!”顾太太哪里被顾老爷这般待过,也顾不得有亲家在,反吼道。 ps: 亲们,小p四月出去旅行,去年就定了。过完年就开始办手续,所以,这个真不是小p贪玩。之前开年会才是意外。但是见大神怎么能不去呢?对不对!你们要想,我开年会,出去旅行,都不忘记更新,这样有责任感的作者,是多么该鼓励啊。对不对!ry 第二十四章 胸怀天下 “老爷,兵部来人了。”管家顾甲顾不得绮罗的规矩,在外头嚷了一声。 “出了什么事?”秦修也内疚,他不管人家针对的是不是他,可是顾仁推开他是事实,这份情他记下了。 “报,刚刚抓捕的犯人被人劫走了。”副将也在门外,口气之中还带着微喘,显是刚刚快马而来。 “时亚被劫走了?”段大夫一时竟然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了,被人劫走,显是无性命之忧了,可是看看女婿这样,显是除了调虎离山,更重要的是报复了。 绮罗倒是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阿士亚进京,所图甚大。而银镜显然也是女中豪杰,她此时扔下程安,跟着一块策应,表明了这事对鞍然来说,也是重中之重了,只是为了药吗? “是,大人刚走,一队人马冲入兵部,劫走了犯人。”副将也觉得很是没脸了,秦修差点被刺,而兵部大牢被人劫了,他们的脸一下子就丢光了。 “大人请回吧,正事重要。”绮罗从公公的手中取回了箭,双手奉给了秦修。 “顾夫人,抱歉。”秦修真的觉得抱歉了。 “哪里话,这原本就是草民等该做的。”绮罗低头再行了一礼,隐忍之态做到了十成。 秦修看了顾仁一眼,一跺脚就出去了。 绮罗慢慢的坐下,脸一下子就被抽光血色一般。 “你去歇会吧,晚上为父守着。”段鼎看女儿这样,也于心不忍起来,若不是时亚,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没事,师兄伤得不重,只是失血过多。要慢慢的修养。”绮罗对父亲笑了一下,看看公婆,“公公婆婆。请回去休息吧,真的没事。” “仁儿为什么今天要去兵部?”顾太太忍不住问道。 段大夫有点讪讪起来。却也觉得这事也不好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师兄师嫂,对不住,小弟真不知道那小子会是鞍然奸细。”最后,段鼎对顾老爷夫妇长揖在地。 “时亚那小子回来了?”顾老爷是认识时亚的,虽说十多年没有消息,但是对师弟这个得意门生。他还是记忆犹新的。 “小弟识人不明,教出了一个混账出来,累及宏毅,小弟真是……”段大夫真的快要哭出来了。这一天,他真的受到了刺激太多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师兄去找秦大人的……”绮罗灰着脸,她也想不到秦修会这么草率的就去拿人。若是他能妥当一点,暗中跟着阿士亚。一切都不会发生,说不定还得抓住银镜公主,那么秦家就是大功一件了。 “谁也没错,谁知道时亚那小子会这么卖国求荣。”顾老爷摆摆手,看了媳妇一眼。“你也没错,若是我,能想到的,也是找兵部了。我们没人没权,我们又能如何?” “今年这是怎么啦?开年就不顺!”顾太太掩面哭泣起来,她不管外头的事,可是她真心的觉得,自从绮罗进门之后,家里就不断的在出事,小产,生病,现在儿子受伤。她不禁有些怨恨起来。 “好了,这还是祖宗、佛祖的保佑,总算不幸之大幸了。”顾老爷看段大娘不高兴了,忙喝止。 绮罗低头不语,难道自己真是不祥之人,嫁给程安三天,他就被俘投敌,而嫁入顾家,顾家虽说生意蒸蒸日上,行会上越来越受重视,但她与顾仁好像就没顺随过。 正想着,一只手拉住了她,她抬眼,顾仁对她温柔的笑着。 “醒了?”绮罗忙跪步移到跟前。 “一直醒着,你手艺真好。”顾仁笑着,“一点也不疼。” “我说过,这个我拿手。”绮罗笑了,但泪却滴到了顾仁的脸上。 “没事没事,我推了秦修一下,秦家会承我们的情。”顾仁对父母说道。 “是对你,还是对秦家?”顾老爷沉声问道。 “谁也不对,他们就是想趁乱,谁碰上谁倒霉。看我跟秦大爷说话,无论伤到谁都能引起前门的混乱,他们好去后院劫人,想来时师兄在鞍然绝非泛泛之辈了。” “来救他的人,只怕地位不会低。”顾老爷思索了一下,“纯银箭!我听说他们的长公主无论首饰还是平日用的都是银器。” 顾仁笑了下,“所以更不会是针对我了,人家一国公主,认识我是谁啊。” 顾老爷点点头,看向段鼎,这时,师兄弟的感情又回来了,“你也别气了,那小子我当年就不喜欢。看眼睛就知道,那不是个省心的,也就你把他当宝。早早的打发了,就对了。看到没,真的传出去,这卖国贼子是你的徒弟,仁心堂的生意还能做吗?” “这个你看看,若是合用,给宏毅补补身子。”段鼎的心结不是这么几句话能解的,从怀中掏出时亚送的药丸,递给了女儿。 绮罗打开了瓶子,闻了一下,皱了一下眉。想想,“您吃过吗?” “没有,我身子挺好的,没事吃它作甚。”段鼎摆摆手。 绮罗把药放进了袖子里,却没说话。 段鼎真的累了,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起身准备离开了。但刚刚准备出门,门外竟然跳下两个人来。 “段大夫,太师有命,顾掌柜危急,请段大夫这几日好生看顾。” 顾老爷和顾太太忙跟着跑出去看看,两位劲装的男子站在院中,显然,秦老公爷动作比秦修要快得多,这么会的功夫,他就已经找到核心所在了。 “那仁心堂!”段大夫有些惊慌了,毕竟时亚的事,给他是很大的压力的。 “段大夫放心,仁心没事,过会您的东西都会送来,断不会让您感到不适的。”劲装男子很客气,拱手说道。 顾老师忙扒开了段鼎,对着那位拱手,“谢谢军爷,这几日麻烦两位了。” “顾老爷客气了。”接话的人点点头,跳上了屋顶。顾老爷忙把段鼎拉回了屋里。 “老爷!”顾太太有点害怕了。 “这是保护,显是时亚的事,老公爷只怕是怕再出事,放在一块,更利于保护。”顾老爷在处理这些事比段大夫不知道强到哪去了。 “爹,就住下吧。时师兄回来,只怕也是冲着药方,您回去是挺凶险的。”绮罗对父亲笑了一下。 “不是药方,是杀人。”顾老爷摇摇头。 绮罗低下了头,是啊,不是药方,是要杀人。他们要确定,这方子是谁做的,知道这方子的有几个人,然后呢。只要杀了懂这方子的人,于是,他们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只不过,这回他们碰上的人,是十分了解他们的自己。回头对顾仁笑了一下,轻轻的给他擦了一下汗。就好像与她无关一般。 段鼎的脸色就更差了,绮罗对父母还是关切的,还是叫来了管家顾甲,让他带父母去休息。顾老爷也知道,此时自己和太太还留下,就是不让儿子休息,也拉着顾太太跟着段鼎夫妇一块出去了。 绮罗送他们出来,并让人送上温水,她要给顾仁擦身更衣,让他能舒服点。 顾太太听到这个,脸色才好一点。至少,媳妇对儿子还是上心的。 绮罗给顾仁擦了身,更了衣,才轻轻的给他盖住。 “真的不是针对你吗?”等人端水出去了,绮罗才看向了顾仁。 “那药是不是有问题?时亚也给了我一瓶,我觉得很好闻,就放在荷包里。”顾仁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了一个题外话。 “是迷魂草,鞍然的特产,能镇痛消炎,不过会迷人心智,长期服用,会成瘾。”绮罗轻叹了一声,把药拿出来,放到药碗里,加入其它的几味药,轻轻的敷在了顾仁的伤处。果然,顾仁就明显的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真的没那么痛了。 “很好的药。” “是,他们后来用这个训练了一批药人,不会中毒,甚至不会痛,怎么也打不死。让这批人做前锋,他们只会拼命的往前冲,你就可能想像得到战场上的惨烈了。我们的血肉之躯,对敌的是一群连恐惧都没有的……东西。那是我平生输过最惨的一仗。连程喜都肩头中了一箭。就是你中的这种箭。” “所以,时亚对岳父也不怀好意。”顾仁轻叹了一声,分别送他们这个,就表明,时亚一早就知道,杀他们父女是下下策,控制他们才是他们一开始想做的。 “杀了你,我会怎么做?”绮罗轻轻的闭上眼,给他们父女下毒,然后这边杀了顾仁,她不相信中间没有关联。 “是杀了我,你会怎么样?按正常永安朝的做法,我死了,你又无子,岳父自然不会让你做寡妇,一定会带你回家。然后呢,控制你们,把你们带回鞍然。你们无亲无故,真的不见了,人家也只会以为你新寡忧郁,岳父母带你出门散心,或者换个地方,好给你另择佳婿,反正不会引人怀疑。所以长公主的所图,从来就跟鞍然大多数人不同的,鞍然人之前也许想的偏居一隅,自由自在,而这位长公主,果真胸怀天下了。”顾仁轻轻叹息了一声。 ps: 下夜班,回家看到楼上的宝宝,跟他打了招呼,结果宝宝的奶奶忙客气的说,“叫奶奶,叫花奶奶!”我瞬间石化,我啥时就奶奶了?回家跟老妈说,老妈说,宝宝叫她老老,可不得叫我奶奶!说宝宝奶奶年轻,才四十多一点。我无语,也成,谁让他们家超速了呢。rp 第二十五章 结果 “你不信我会为你守寡吗?”再冷静也是女人,永远不会跟着正常的思维走。绮罗也不能免俗,质问道。 “我信,但是我不要。我不会半道扔下你的,我会一定陪你。上一世我都没放弃,这一世我更不会放弃。”顾仁拉紧了绮罗的手,说得很平静却坚定。 绮罗笑了,只是轻轻的拉住顾仁的手,不舍移开一会。若是一般人,会不会说,‘若我死你前头,你一定要幸福’的话。其实说这话都挺假的,她喜欢此时顾仁这么紧紧的拉她的手的样子,坚决的告诉她,他不会放开。她要的不就只是这样吗?无论何时,顾仁都不会抛下她,都会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三天后,顾仁就能坐起了,顾太太看顾仁这样,才真的相信,儿子没事。又抱着儿子哭了一场,看绮罗的脸色也终于好点了。知道若不是绮罗的抢救,还有这几天的照顾,儿子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当然芥蒂却存留下来了。 不过绮罗本就跟一般人不同,她上辈子伺候太君,开始是为了躲事,慢慢的又真的跟太君培养出了感情,才会真心实意的伺候。面对顾太太,她真的还没法子这样。而她也做不出刻章讨好的举动,若是顾太太近一步,她也能进一步,若顾太太退了,她也不会上前,她就在原地。所以顾太太其实对她有没有芥蒂,她还真没放在心上,她关注的重点从来就是顾仁而已。 顾仁体质本就不错,加之绮罗的专业,他恢复很快。看老娘和媳妇那样,他倒也不很急,他现在倒是越发的了解自己的媳妇了,若自己不在了,媳妇一定能好好伺候他们到老。但是让她真的做出刻章巴结的姿态,她一定做不出来。他也就不强求了。当然,他也知道,感情这东西,还真强求不来的。只能顺其自然。 趁着顾仁养伤的工夫,他们夫妇的感情倒又更进一步了。此时的他们。似乎也都没有任何的隔膜了。像之前绮罗小产时,顾仁帮她擦身,绮罗会羞涩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来。她又大病时,顾仁再这么伺候她时,她就坦然了,有时还会逗一下顾仁,气得顾仁直跳脚。 而此时顾仁伤了,绮罗异地而处,做得却比之前顾仁照顾她来得熟练多了,问她,她直翻了一个白眼。军医总管也是军医,没人时,总管也得出来干活的。顾仁那叫一个气啊,合着这位真把自己当成了那些伤兵了。 不过由此,顾仁也就真的慢慢体会到,绮罗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做一个军医。如果开始时。她做军医是找点事做,而后来,她应该是热爱了。因为没有爱,无论什么事都坚持不了十八年。 只是热爱也没用,她不可能在此生达成梦想了。顾仁只能叹息了。有点觉得对不起绮罗了。 绮罗的心并不静,她其实在等待,等待着秦家的到来。毕竟她不能上门问,人抓回来没有,事情怎么样了。弄不好,会被人觉得她在质问兵部,质问秦家。顾仁的伤也就白受了,可是外头各种传言,顾仁受伤,相熟的各家,也派人送点补品过来,主家没一个露面的。这一切都让绮罗有些烦躁,结果,她要一个结果。 终于秦修夫妇一齐来的,在顾仁受伤的第十天。而这回他们没带孩子。秦大奶奶一看到绮罗,就拉住了她的手,“又瘦了,这回吓着了吧!” “还好,怎么一块过来了。”绮罗行完礼,请他们进屋坐下,心里再急,她也不能说。 “原本早该来的,但总得有个结果才好来,不然,不好交待。”秦大奶奶果然快人快语,说得非常直白。 “看您说的,那就是意外。”顾仁摆摆手,他比绮罗更清楚,此时更不居功了。 “不是说你救没救我的话,就凭你推我,你就是我兄弟。”秦修不玩那虚的,直接锤锤顾仁的肩膀,他也是爽快人,他是学武之人,自然知道,就算那箭射向的人是他,他也死不了,那就不是针对要害的角度,但顾仁第一时间推开他,想也不想的这种态度,就能说明顾仁的人品了,所以才会有此一说,“放心,我断不是那恩将仇报之人。” “唉,没伤被你打伤了。”顾仁故意的一笑,他又不能说不敢当,也不能坦然的说接受,这都是错的,只能笑着打混过去,不想接话。 绮罗忙让人送茶,拿点心,总算把这个话给撇开了。 顾仁此时穿上外衣,根本看不出他受伤了。当然除了没系腰带,但这般却添了一丝儒雅了。当然,刚刚落坐时,腰部还是生硬的挺了一下。秦修伸手还是扶了他一把,顾仁对他再次笑了笑。 “你猜那箭是谁的?”秦大奶奶坐下后,忙对绮罗说道。 “我公公之前跟鞍然人做过生意,听说他们的公主爱使银器,会是她吗?”绮罗专心的在磨茶,秦大奶奶喜欢喝茉茶,而绮罗也是受过训练的。姿态上也许没有秦大奶奶那么浑然天成,但也很有看头的。边磨边说,看着倒有些云淡风轻的感觉了。 “你公公真是见多识广,正是那位银镜公主,其实她不仅喜欢银器,而是他喜欢银色闪亮的东西。所以用的兵器都是闪闪发光的。”秦大奶奶轻蔑的一笑。 绮罗也笑了。她能明白秦大奶奶在笑什么,在这些世家女们看来,喜欢把自己打扮得闪闪发光的,就是落了下乘。之前,卢氏也这么百般瞧不上安澜郡主的。 “堂堂一国之公主,偷入永安如过无人之境,还当街杀人劫狱,这好吗?”绮罗终于把茶沏好了,双手捧给了众人后,才轻轻的问道。 她很懂分寸,质问朝庭为何不抓人?为何任由鞍然作恶?她十分明白,这不是她一个小小药铺的老板娘能问的。她只能问,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外国人,在京城里能这么狂放?当街杀人其实也没什么,但是公然劫狱就是大不违了,有点羞耻之心,就不能忍吧。 “别提了,朝中那些人,非说这是栽脏嫁祸,是有人想挑唆永安与鞍然的关系,想坐收渔人之利。就凭一个支银箭,怎么能确定那是银镜公主?想打银箭还不容易,随手就能打个十几二十支出来。以后难不成,只要被银箭所伤,就是银镜公主杀人?至于说劫狱之事,被抓的是仁心堂的长徒,说不定是仁心堂不满兵部,于是自己找人劫的。”秦大奶奶呵呵的笑着,轻描淡写的说道。她能这会这么说了,表示这事他们已经解决了,但说完了,那嘴角一丝愤恨,却也能说明问题。 “说得不错。”绮罗也笑了,态度比秦大奶奶还正常。不过心跟火烧一样。 果然文臣有“风骨”,看看这编故事的能力!上一世,太君在这些人手上没少吃亏,快七十了,还拄拐守在边关,就算她为的是程家的名声,但是她至少做到了武将不怕死这点。可是就算这样,他们这些人,在那些监军的眼睛里,就是百般的问题,就差没扣上一个拥兵自重的罪名。 所以文臣武将之间,其实是有着根本的矛盾的。别看秦公爷现在也是文臣,但是,人家也不把他当文臣看的。他自己也没把自己归到那头,秦家现在包括秦大奶奶,其实都是看那些人,没一点顺眼的地方了。 而绮罗此时的心态,真不好用语言来形容了。她上一世到这一世,恨的人或者事,其实真不多。 与程家说穿了,其实还只是私怨,恨什么说得其实有点严重,再怎么说,那还是占了一个‘私’字,谈仇真的说不上,更多的是怨。 对鞍然,就是仇了,国仇家恨用在鞍然的身上,真一点也不带假的。所以她对毒杀鞍然人,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这就是她该做的事。 最后就是这些文人,他们在流血,而这些人却还踩着他们的血泪,然后他们只会满口酸话,寻机再补上一刀。可是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一口气就堵在人心里,吐又吐不出来,发又发不出去,只能生受着的那种无奈,生生的能把人逼疯。 “你理他们做甚?有我爹在,他们也不过是胡咧咧。”秦修看顾仁的脸色也不好,忙制止了一下秦大奶奶,补救着。其实依着秦修,这些话就不该说,何苦让他们知道。不过想想秦大奶奶说得也对,这些话得让他们知道,总得有个防范。 “放心,毕竟兵部乃国之重地,岂容他人贱踏,那只银箭已经派使臣送往鞍然了,不管是不是鞍然长公主所为,他们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的。虽说还是对不起你们,不过,你也得知道,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扛得起的。”秦大奶奶放下茶碗,轻轻的拉住了绮罗的手,轻轻的把结果说了。 先说文臣们的态度,再说这个结果,她无非是让绮罗明白,他们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努力了,只是有些事,不是真的人家打了我们一拳,我们就能把对方踹上一脚的。 ps: 我知道这个结果,大家一定一会满意,但是,这就是结果,国家弱了,就得挨打,已经有公主和亲了,还在乎一个小小的医馆?ro 第二十六章 报复 绮罗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秦公爷真的不依不饶,把人逼急了,就真的把仁心堂给捎带上了。想把仁心堂摘出来,就只能这么办,大家都不要追究。 “民妇替父母谢老公爷大恩!”绮罗收回手,认真的对秦氏夫妇磕了一个头。他们过了十天才来,还一直派人守在长春堂,没让父母离开,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说这话就见外了,你们父女的人品,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真的让人往你们身上泼了脏水,我们秦家的脸面也就不用要了。”秦修摆摆手,秦大奶奶给了丈夫一个白眼,侧身扶起了绮罗,绮罗那个头是对老公爷的,她不能叫免礼,只能避开。 “银镜他们已经全部撤离京城了,想来也知道,再不好得手,虽说仁心堂和顾掌柜受了些委曲,不过总算你们机警,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有些话,我也不好说。但圣上和公爷也知道你们的忠心,你明白就成了。”秦大奶奶暗示着。 绮罗点头,只能再说谢谢,她这会也找不出其它的话了。心里也带过几许悲凉,成为一界平民之后,第一次,她深深为自己的身份而悲哀了。 秦修夫妇来是大张其鼓来的,除了透话,主要是给长春堂撑腰,秦家夫妇好人做到底,还特意请段大夫夫妇一块上车,他们夫妇亲送他们回家。由此,仁心堂一些不好的传闻,也就此烟消云散了。毕竟那些文臣也有家人,家人也会生病,并不是人人请得动太医,一个民间神医,就算文臣,其实也不太想得罪,看秦家没死盯着鞍然,战事就不会起来。那么他们自然也不会死盯一个小小的医馆不放。 事情是结束了,世人皆知,顾仁为救秦家大爷而受伤,那么长春堂在兵部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了,同行们自然也不敢造次,顾家宗族更加喜出望外,除了顾老爷夫妇和绮罗,没人为顾仁担过半点之心,还不知死活的对顾老爷说,这回顾仁伤得好。伤得妙。气得顾老爷把说话的。直接打了出去。 顾老爷夫妇虽然对顾仁的伤很是担忧。但是看到事情解决的圆满,也就没什么了。惟有绮罗心里那口气却怎么也按不下来,可又无从发泄,一整天。就死盯着医书,却没翻动一页。 “这是最好的结局,你该知道。”顾仁虽说白天没说什么话,但是他却也是明白人,他推秦修,是下意识的动作,但真不是救了他。因为他很清楚,人家是针对他的。但秦家却为此保住了仁心堂,又给了长春堂脸面。他真的觉得,这很值得。 “是啊,他们常说要有大局观,之前,我听太君说时。我只能默认,我有时想着,能不打仗当然最好,现在只是一家人受点委屈,至少保住了大多数人。但现在,我是那个一家人时,我怎么那么难受?凭什么是我?凭什么就该我们老百姓来牺牲?”绮罗看着丈夫。 “你也说了,我们学医的第一课就是如何选择。我没通过,做得最好的就是时师兄,现在他投敌了。而你是中庸之道,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而我根本不敢选。因为我知道,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顾仁笑着摇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或者都是对的。”绮罗终于在顾仁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不是都是对的,或者都是错的,其实真就是人心了。 “对,成王败宼,若真的鞍然入主中原,他又何尝不是开国之功臣,供后世所景仰,而说不得,你我就是陷害忠良,忌贤妒能的坏师弟坏师妹的典型了。”顾仁笑了。 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她知道,她刚刚的问题是无解的,正是无解,才让人觉得憋闷,而现在顾仁其实也没真的给她答案,因为这个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解的。 “她为什么没对着你的要害?明明可以一箭毙命的。”绮罗决定换一个话题,银镜为什么不杀顾仁。 “你希望她这样做?”顾仁故意瞪着她。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绮罗嗔怪道。 “是啊,我也在想,为什么?不过,我想不出来。”顾仁实话实说,那位长公主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呢? 顾仁知道绮罗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他也疑惑,他很清楚,那是针对他的箭,还上的全银箭,以银镜的脾气,表明,她当时是很深思熟虑的,而不仅仅只是想造成一个小小混乱。他们也谈过,若是自己死了,绮罗就可能离开顾家,那么他们绑人的计划,也更容易实施,就算这回没时间,只要他们一放松警惕,等风头过了,绑两个人离开京师,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可是自己若不死,绮罗就不会离开这么热闹的长春堂,真有点什么事,一定满城皆知了。 “她已经知道程安的身份了,程安家在京师,却有家不能归。回来其实也是死路一条,秦家没给他们这个机会。现在秦家安然的退出来了,程安再蠢也知道,程家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他回来,就是给程家雪上加霜,现在程家可没有一个皇家的郡主撑门面。两个虚爵,一个五品守将之职,就是现在程家全部的筹码。他回来,谁也保不住他,更别说他实际还会累及父母兄弟。如此这般,他还会跟仇人一样的银镜在一起吗?”绮罗突然说道。 “怎么想起他了?”提到程安,顾仁还是有点不快的。 “假公主已经嫁了,现在可是鞍然的汗王妃。长公主像你说的,是胸怀天下的女子,她对程家,除了对英雄的爱慕之外,真的就没有其它?”绮罗撑着脑袋,顺着思路在想。 “你想救程安?”顾仁怎么说也是绮罗的枕边人,他很明白此时绮罗在想什么了。 他听绮罗说过,程安对太君说过,他是隐姓埋名与公主成的亲,公主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那时,公主选择程安,也许就是真的有缘千里了,程安与公主之间,算得上一片真情了。 而现在却不同了。他们其实都知道,与对方的仇怨是不死不休的,他们还能放下芥蒂,在一起吗?与和亲的假公主联合,救程安,说不定还能行刺银镜,让程安立得大功,风光回京,顺便,自己被银镜设计的这一箭之仇,也就报了。所以绮罗心心念念的不是程安,而是如何自己来报这一箭之仇。 “可行吗?”绮罗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丈夫,期待着他点头。她本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她真咽不下这口气,朝臣她是没法,那么她一腔愤慨只能朝着鞍然使了。 “不可行,假公主凭什么信你?就算安澜愿意帮我们,让假公主相信我们。但假公主她刚去,只怕还没站稳脚跟呢。你让她怎么帮我们?再说,我们只是小小的药铺,我们凭什么去做这样的事?”顾仁啥时候都会表现出他超强的冷静。 “是啊,我不是段将军了。”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若她还是段将军,若她还是太君信任的儿媳,这计划,她只用提,其它的事,根本就用不着她来费心的。太君会去计划,会好好实施。她只用看结果。而现在,她啥也不是,仁心堂差点被时亚所累,而此一事,对父亲的打击也甚大,只怕短时间都不会恢复。所以,此时她竟然真的束手无策了。 “只是想刺杀银镜吗?”顾仁搓着下巴,他看不得绮罗失望的样子。 “什么意思?” “刺杀她其实不难的,她功夫再强,也就是战场上的,单打独斗,江湖中连三流也算不上。给钱,找人,加个国之大义,刺杀她玩似的,你以为,鞍然的防卫能跟咱们的大皇宫似的?只是这么做没什么意思。”顾仁摇摇头,表示刺杀一个银镜,用不着绕太远的路,有时真就是捷径了。 “那什么有意思?” “上一世其实你就干得不错,用十八年的时间证明,你比她强。你一点点的消耗了她的族人,你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国一败图地,最后,还是你的药救了他们母子。然后呢,一国之长公主,手握生杀大权,在程家连你这个死了的二奶奶都不如,虽说你不知情,其实,你早就大仇得报了,一点点的抢去她所有的东西,而最后也证明,她挑的那个男人,都不是她赢去的,只是那男人的骨头太软罢了。” 绮罗大笑起来,忍不住在顾仁的唇上亲了一下,目光迷醉,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银镜上一世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仇人。但这一世是,她要杀了我男人!” 顾仁笑了,所以她其实上世恨的是程安的变心,但对银镜她却是无感得很的,她不认为那是银镜的错,但这回,因为银镜伤了自己,所以了绮罗。她为的不是程安,一直为的是自己。顾仁也忍不住想亲绮罗了,不过一动,伤口就痛,扒开她,恨恨的说道,“边去!” 绮罗再次大笑起来,她现在真太喜欢看,顾仁想动又不能动的窘境。但还是不在他身边蹭了,真的蹭出火来是小,把伤口再崩裂了,就麻烦了。 ps: 小p现在只觉得很悲剧,满脑子全是加更。ro 第二十七章 小心眼的夫妇 “你上一世怎么干的,灭掉鞍然,只是用毒吗?”顾仁没那么躁了,喝了一口绮罗送上的温水,才问道。 “不算是毒,而是病。”绮罗摇摇头,“就像每次鞍然人打来之前,会在两军交战的地方放上很多染病的牛羊尸体,还有很多是放在水源上游,让尸体腐烂,成为病毒,让我军染上病,然后失去战斗力。后来有了阿士亚之后,他们放的就不是自然染病的牛羊尸体了,而是中毒的。那么效果也就完全不同了!这比下毒有效,而且传播得更加持久。真的放一瓶毒药倒进河流之中,很快就会被河流冲涮干净,而中毒的牛羊那毒素,是会随着肉骨的腐败,而持续的下毒的。” “你怎么干的?”顾仁不是要听阿士亚怎么做的,他想知道绮罗怎么做的。阿士亚做的史书上都有记载,根本就没什么创意可言,只不过,他用的毒比自然的病毒高端一点点罢了。他绝对相信绮罗不屑这么干的。 “差不多,把病毒带给他们的士兵,然后通过他们的特有天葬,然后传到草原各部,不但牲口,连人都会慢慢的染上病。一年复一年,我每年都会给他们带去新的病毒。”绮罗不太想说具体的,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含糊说道。 其实方法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最早时,她还不认识谢言,她也想不到如何用他们烟弹来传播,只能用很笨的法子,用投石机投石时,顺便带着在石头上带上个猪尿泡。石头扔出去了,尿泡在空中也就打破了,病毒就会洒得满处都是。那会人忙着攻城呢,谁会注意天上的小雨点。 不管多少,这样总会有人染病,有人可以治好,有人不能。战场上处理尸首。大多都是火葬,毕竟尸体保存不易,就算是冬天,一场仗打下来,一个冬天,死几百个人,就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不然为何当初绮罗死在边关,其实也是用的火葬?然后把她的骨灰放到棺椁里,当成尸体送回京城。因为不可能真的马革裹尸还。死的人太多,就算绮罗有品阶。却也不能特殊的。能有付棺椁。就已经是品阶特权了。 而鞍然他们有品阶的贵族不会这样安葬。他们的贵族会用天葬。就是把尸体做下处理,然后放到一个高处,让天上秃鹫来抢食。绮罗利用的就是那些天上的秃鹫。那病毒没那么快发作,秃鹫不仅会抢人的尸体。还会去抓放牧羊群,甚至小孩。而且病毒通过了秃鹫之后,就与之前的病毒不同了,就算阿士亚开始找到方法,能救最早的病毒,但是通过秃鹫传播的,就不能了。 其实还有办法是射杀所有秃鹫,但秃鹫在他们信仰里是神物,是不可射杀的。于是只能被动的保护自己。有些秃鹫自己根本就不会死,但是成了毒源。于是很快,草原上各处就有了瘟疫。 就算阿士亚能治好一部分贵族的病,但是,他只有一个人。他每年救的人是有限的。而瘟疫每年都有,他们更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大后方的部落中去的,明明他们尽可能把细节都做了。部落的人越来越少,而他们的战士也就越来越少。最终其实打不打仗都没什么意义了。人心都散了,阿士亚应该是在极度的悲哀情绪中,放任了自己,才会死的。 只是这些话,绮罗不想细说罢了。她只能安慰自己,自己杀的只是士兵,但是传播的是你们自己的神,你们的神都不能保佑自己,那么,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一只羊就够了。”顾仁笑了。 “什么?” “你现在呢,就想想怎么做一种毒,放到牛羊身上,潜服个十天半月,然后慢慢的病,慢慢的死。就像程平一样,弄到后来,让他们的牛羊全染上病。还有就是,这病不能传给人。” “为什么?” “如果一个开春,万物复苏,他们的牛羊全死绝了。你觉得会如何?” “打仗。为什么每年入秋我就得陪太君去边关,就是因为到了秋天,他们就没吃的了,于是出来打草谷,他们把我们永安的百姓当成地里的庄稼,抢粮,抢女人,抢牲畜,什么都抢。”想到这儿,绮罗还是觉得愤慨。 “就像我们中原一样,一但某地出现大灾之后,就一定会揭竿而起的百姓。就一句话。活不下去了,就得抗争。至少还有一线生机。”顾仁走的地方可比绮罗多得多,绮罗的见识并不见得比顾仁来得丰富。 “那也不行,真这么干了,永安危亦。”绮罗摇头,可是当过将军的,她最后用瘟疫灭了鞍然,是因为她知道,永安的士兵再怎么样,赶上那不怕死的,还是力有不及。不然,她干嘛打十八年?真的把鞍然的后路给堵了,这些人就真的会不要命的。 “如果朝庭知道他们大灾会怎么样?”顾仁盯着她的眼睛。 绮罗一怔,不太明白了,她是军人,可不是政治家,但商人却大多都是政治家,他们除了身份低微之外,但他们的头脑却并不低微,特别是这些依附于朝庭而生的签商。 “就像若是哪个地方上招了灾,朝庭就会马上发粮食赈灾,因为他们怕会有民变。但若是外族受灾,他们若是骨头硬一点,就会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顾仁再提醒。 “那还不如我弄人畜都会传染的病,一只羊,全都解决问题。”绮罗摇头,觉得这实在太麻烦。 若真是这样,朝庭除了派兵之外,可能还有两手准备,就像刚刚说的,打不赢,就又得给钱、给物。若是鞍然人愤怒了,说不定就跟银镜公主一般,觉得草原太苦,他们应该到这花花世界来享受一翻,说不定还一鼓作气打到京城,此时朝中刚刚经历了大战,他们根本负担不起一次大的战争,这是玩火自焚。 她当年可是听说,永安守城门的兵士都比鞍然的王爷有钱。正是百姓有了钱,于是在他们看来,他们不值得放弃生命。于是,军队就弱了。不然,她为什么打一个小小的鞍然用了十八年。这里头太多的因素。 “傻子,草原上可不止一个鞍然,我们要从别的部族开始。还是最远的那个开始,然后慢慢的,当牛羊瘟疫流行时,他们会狗咬狗,先从他们内部打起来。然后,你等着,总会有小部族进京求援,再然后,师出有名。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死几只羊,没人会查,可是当人得病死时,就会有人查了。”顾仁捧着肚子,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不过也没什么,正是说明,她也就只能当个军医,其它的,还真啥也不行。 “所以我们这回做无名英雄?”绮罗盯着丈夫,她终于听出来了,这位玩阴的比自己强多了,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会让人知道,这是他们干的。 “当然,我们只是报仇,用不着朝庭的封赏,当然,结果很可能连封赏都没有。这些人的脑子跟我们不同,在他们看来,说不定,他们会觉得我们这么用毒,会危及他们的命,先把我们给杀了就麻烦了。”这才是顾仁想说的。 绮罗笑了,是啊,太君向朝庭报功时,也只说她尽心尽力,医术精湛,活人无数罢了,从来就没提过,她会用毒,甚至于把毒用在战场之上。当初她以为太君觉得这有伤天和,于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那时的她,根本就不在意什么功劳,她只想报仇罢了。所以有没功劳,她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听顾仁一说,才明白,太君那么做,不过是怕朝庭疑虑程家罢了。 “我是不是有点小心眼,在我心里,私怨好像比国家大事重要。”绮罗有点不好意思了,上一世自己那么做是为了报仇,而这一世,竟然还是报仇。 “你以为别人比你好吗?秦老公爷当年真的干净吗?他独子死了,他们秦家绝了后,他若没让门下人做点什么,鬼才信。就算太君真的拉他下马,没什么证据,但是,其实秦老公爷本人根本不在意,他也不过是为子报仇罢了。刀不割到自己的肉上,根本就没人觉得疼。像朝中那些文臣们,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宁可把仁心堂抓出来,也不想打仗?打仗就得花钱,就得征税,就得面对民怨,就会影响政绩!所以死仁心堂一家才两口人,本朝律法祸不及妻儿,只要妻儿参与,他们自然知道岳父是无辜的,所以也不会做太绝,到时只死一个人,坏我们两家的名声,却能避免打仗。还能说得好听,他们是避免生灵涂炭。”顾仁自己都被自己说乐了。 “谁也不比谁更高尚,以后文臣家来请,别跟我说,不去。”绮罗愤愤的说道。说白了,就是刀不割到自己的肉上,就都不会觉得痛罢了,绮罗想想那些文臣们,就觉得气闷了。她们夫妇能偷偷的对付鞍然,可是她们却不能对付这些满口仁义的伪君子们。好吧,你们既然要牺牲我们,那么,别来找我们。 顾仁无语了,第一次正式的领略了媳妇的小心眼,什么秦老公爷睚眦必报,跟媳妇一比,真是差远了。 ps: 依旧疯狂赶稿中。rp 第二十八章 哄爹 经过时亚的事,段大夫精神好像一下子全垮了。仁心堂从时亚被抓之后,就没开过门。就算秦修夫妇亲自送他们回仁心堂,成功的挽回了仁心堂的名誉之后,段鼎还是坚定的不开门。 卢大少天天去问好,但是段大夫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只是说卢大少病好了,可以不用来了。把卢大少急得不行,开始时,他是真的为掩饰自己的病情而来学医的。但是现在他病是好了,但更想学医了啊。他是真的喜欢学医啊! “先生,万不可这般沮丧,那个……”卢峻本就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现在还真找不出理由了,急得直冒汗。 “我也老了,收了铺子,去庄子里养养花,种种菜,倒也自在,你们有空去乡下去逛逛,我请你们喝好茶。”段大夫只是笑笑,安慰着卢大少,但去意已决。 卢峻真的要哭了,朝中的事,他也知道一些,他是宗子,他得守家门,不能出去为官,但是卢氏家族在朝中的却不少,很多事他也明白,但他却不明白,这回怎么就让老爷子这么灰心? 卢峻其实是理会错了,他以为是朝庭让仁心堂背黑锅,于是老爷子灰心了。其实老爷子灰心在于,他教出了时亚。因为领会错误,于是卢峻再怎么努力,也解决不了这问题,老爷子还是带着段大娘去了乡下刚买的那处小庄子,仁心堂虽说没有卖,但是却真的关了门。 卢峻自己没法,只能来找绮罗。绮罗倒是知道父亲的心结在哪,阿士亚是他用心最多的弟子,对他来说,阿士亚应该不仅是弟子,而更多的是朋友、一个见证他成长的伙伴。结果那人辜负了他。父亲一下子就接受不了了,她还很庆幸,至少。她没告诉老爷子那药有问题,不然。老爷子不得气死啊。 可是看看卢峻,她也知道他是没法子了,正好顾仁也好一点了,就赶忙跟公婆说了一声,套车赶忙出城去看老爹老娘,生怕他一时想不开。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银镜他们是不是真的离开了。就算他们真的离开了,万一留下了人,真的把老爷子从乡下绑走了,那才会让她后悔一辈子的。 段鼎还真的准备种地。不过,他不是种菜种粮,他在种草药。之前绮罗不是收集了很多药种吗?他准备把那些药种就往地里一洒,看看会不会出苗。于是在绮罗到时,老爷子正让人把他们庄院的一小块地翻了。他好种药。听得绮罗都快晕了。她是种了药材,可是那些药材是顾仁连着当地的泥土一块挖回来的,结果这样,药性还不同呢,结果老爷子就想把种子往地里就那么一洒。就算他种了。合着她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老爷子这么不靠谱一回,是不是应该回家筹神? “可能成功吗?”绮罗还真不敢说不行,只能陪着蹲在田边,表示很无语。因为真的就是一小块地,连翻都没翻开,你让她咋信,这可能种出药来。 “闲着也闲着。”段鼎面无表情。 顾仁差点栽倒在地,‘闲着也闲着’,老爷子这是啥意思?反正不管种不种得出来,他就在这儿闲着了。他不是反对老爷子闲着,但真的这么闲着,他真怕老爷子闲出毛病来。 “岳父,要不,您回城里,我们一块编书。这些日子,小婿和绮娘一块编书,倒是有些地方不很明白,正是需要岳父指点。”顾仁定定神,小心陪着笑脸。 段鼎根本不搭理他,女儿是没法子,他就一个女儿,但女婿,他还真没心情了。 “爹,你们在城外挺危险的,回去吧。又没人说非要你开铺子,这些药,就种在我们院里也成,您说是不是。”绮罗劝道。 “就是就是,没人让您开铺子行医,在家里种也成。您在城外头,通风报信都没有,不是让我们担心吗!”顾仁忙点头。 段鼎还是蹲在地边上,一动不动,跟没听见一样。 “爹,要不,我去跟程家说说,让您去边关?”绮罗想想,轻轻对父亲说道。凶险他老人家不怕,行,那她找更凶险的地方让他玩去。 “绮娘!”顾仁几乎是厉声的喝道了,这还是顾仁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对绮罗说话。 “爹,要不要去边关看看,您的医术也许就差这一步了。和师兄做一回对手,看看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绮罗没看丈夫,只是专注的看着父亲。 “我能去吗?”段鼎总算有反应了。 “当然,您去帮忙,他们求之不得,再说程家欠我们的,无论怎么样,您都可以去的。”现在绮罗就只想老爹振作,其它的都不是她能想的了。 段鼎迟疑了一下,想想看,去战场是每一个有追求的大夫毕生的梦想,因为能在那里遇到无数的病例,而绮罗还给他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他将在那里,与他的徒弟正面对决。 “可是……”段鼎还是有点迟疑。 “先回城里去,咱们慢慢再商量。”绮罗拉起父亲,给顾仁做了一个眼色。顾仁忙上前扶住了岳父的另一支手臂,两人一块把老头架到回屋里。 段大娘本就是一边让人收拾,一边盯着外头瞧,看女儿女婿架着老头回来了,忙让人赶紧的准备上车。 段鼎也看出来了,合着一家子全都不想陪他在乡下苦熬,一时间还真的挺伤感的。绮罗才不管这些呢,她是真心的觉得老爹在乡下其实比在军营还凶险,乡下真的被人掳了去,她找谁要人去。 段大夫就这么被架回了城里,回到仁心堂,这回他们一家四口终于认真的坐下了。绮罗想想从怀中拿出那瓶药,“这个我给小兔子做实验了。小兔子开头很精神,欢实了一天一夜。然后不吃东西,看到什么都乱咬,脾气坏极了。我又喂了一颗,小兔子死了。” 段鼎一怔不可致信一般,盯着那药瓶。 “后来我想,可能剂量不对,我把一颗药丸分成二十份,混在菜叶里给兔子吃了。开始时没有变化,慢慢的,它会精神变差,每天只有吃饭时,才会有精神,其它的时候,一动也不动。再后来,喂食时间不到时,它也会疯了一样撞着笼子。头破血流也不知道痛。”绮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苦笑了一下,这实验,她上一世做过,不过上一次是用迷魂草做的,而这一次,没想到,阿士亚会拿这个做成补药,送给父亲和自己。她把实验再做一次,这次做给顾仁看的,告诉他,自己没有记错,这就是那个迷魂草。当然,她也要留下证据,给父亲看。 “所以这是会让人迷失心智之药?” “是,所以正好,您去那边,弄点迷魂草回来,那个外用特别好,您看,师兄的伤口愈合得特别快,而且不疼。”绮罗表达了这种药虽说不能吃,外用还是不错的结论。 “说得跟真的一样,程家就真的能答应?其实去雁门关更好,那里是秦家的地界,那里其实离番邦也挺近的,只是不是最前线罢了,平日里还是有些摩擦的,秦老公爷也能帮着看顾一下岳父。”顾仁忍不住说道,他不想再和程家扯上关系。 “也行,不过伤兵会少点。”绮罗没在意,看着父亲,“当然,跟时师兄的对决机会也少点。不过没事,您先去安全点的地方,适应了,再往危险的地方去。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合军医的节奏的。” 顾仁觉得自己又白操心了,这位还真的跟程家没啥了,一点没把程家放在心上了,于是可以很坦然的让他们帮忙,让自己的父亲去做临时军医玩玩,当磨练技艺了。 父女俩算是商量好了,反正让段鼎能提起精神就成了,怎么说也年过半百了,真的把自己逼个好歹,她找谁去,总不能真的把冲到鞍然去找阿士亚报仇血恨吧。 倒不是没能力,而是她很清楚,她现在只想让父母好好的安度晚年,无忧无虑,让老头在边关玩两年,军医没那么凶险,至少在她主事的十八年里,还没一个军医出事,都是他们自己不干了,她再招募新人,所以她并不担心父亲的安全。她想得好好的,只要父亲度过这次的难关,等自己生了孩子,估计老头老太太哪也就不会去了。 把段大夫劝好了,绮罗陪着父母吃了饭才跟着顾仁回家,路上真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是报应吗?上一世她没管过父母,于是这回全报回来了? 顾仁只能苦笑,轻轻的让绮罗枕着他的大腿,让她能歇回,其实这段时间绮罗瘦得厉害,之前吐血修养都不算好,赶上自己被刺,身体其实就没真的好过。 “回头别再出来了,在家好好养养。” “唉,那爹的事,你去找秦大人好了,你说得对秦家的地盘比较安全。”绮罗真的累狠了,闭上眼。 “时间还早,到秋天,还有时间再准备,可以让岳父去兵部看看往年军医的资料,顺便跟柴御医一块研究一下。过了这段,说不定他就不想去了也不定。” “除非我快点怀孩子,我怀孕了,他就不会去了。”绮罗打了一个呵欠。 “你现在还是算了,身子还没好呢。”顾仁想也不想就直接否决了,绮罗想想也是,自己现在的确不适合怀孕,还是再等等吧。不过想想,再等,谁知道又要出什么事,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过这个她现在实在也懒得想了。 ps: 这是存稿君,自动发布中。rp 第二十九章 阴魂不散 段大夫还是没能去边关,因为京城突然爆发天花了。其实这事也有些奇怪的,一般来说天花一般是从人口密集的地方先传出来,然后慢慢的向贵族传染,而这回,竟然是先从贵族那儿传出来的。 绮罗第一时间就被招到了秦家,因为崔家被传染了,而之前秦大奶奶带孩子回过娘家。 绮罗还真不能拒绝,她也是真的喜欢囡囡,真不能看她得病,飞快的和顾仁一块去了秦家。两个孩子目前都不错,绮罗留下了婴儿版的保心丸,让他们关紧门户,每天孩子的衣裳都在高温烫过,然后在太阳下暴晒,佣人们也要守紧了,不许外人进出。 秦家,崔家都是贵族之家,他们很会管人,所以绮罗也就不用提醒他们如何控制下人了,点到为止就回去了。 结果没到家,第二家就来请了,就算关系没秦家那么近,她也不好拒绝的,赶紧只能跟着去。 于是一天,她就在各府里串着,有真病的,也有没病的。真病的,她能做的还是把婴儿版保心丸给孩子吃,也就只是增强抵抗力,保住五脏,让他们能撑得久一点,撑得越久,只要痘发了出来,就好了。 等着跑了一天,快到家时,绮罗已经累得趴在顾仁的怀里,动也不想动了,结果车外又有人叫了。 “前面可是长春堂的座驾,顾夫人可在车上。” “正是,请问是哪位叫停?”外头童子忙停车应答。 “在下程府的管家程福,我家太君发烧,这回喝萝卜水都退不下来,老奴特来请顾夫人过府看看。”外头那人沉声答道,虽说只是一府之管家,但相府的丫环都还七品官呢。更何况这位是镇国公府上的大总管。 顾仁眼神一暗,明明已经陌路的两家人,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们的身子是身子。其它人的就不是吗?轻轻的放下了绮罗,给她盖上被子。自己慢慢的移下车。 “程管家!”顾仁下车压低声音,对程管家施了一礼,表达了车里有人在休息。 “顾掌柜!”程管家看到顾仁一脸喜色,上前一步。 “您赶紧去仁心堂请请我岳父吧,绮娘一早就出诊,在外奔波了一天了,现在已经累得睡着了。就算去程府,只怕也帮不上忙,抱歉抱歉。”顾仁趁他没开口,赶忙陪着笑脸说道。程家无论如何。还是国公府父邸,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药铺能开罪得起的。 “顾掌柜,仁心堂关门好久了。”程管家脸黑了,声音扬了起来。 “请太医吧,柴御医也成。真不是不帮您,您自己看,绮娘都病了快一年了。而今天,各家都在请,一天就没安生过。”顾仁掀开一条缝。绮罗在车里熟睡着,车里还烧着炉子,绮罗盖着被子。 “顾掌柜,现在城里情况您不是不知道,柴御医早在宫中了,太医们也全在宫中待命,现在略有点名气的大夫都在忙,不然老朽也会跟没头的苍蝇一样……”程福有些不客气了,要知道之前顾仁去给他们家送礼时,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他简直就觉得顾仁此时是翻脸不认人了。 “福叔!”一个沉着的声音制止了程管家。 “程大爷。”顾仁看到了程平,还是双手抱拳施了一礼。但神态却没什么改变。 “你身体好了吗?”程平还了半礼,看看他,温声说道。 “托福。”顾仁笑了下,自己被刺,各家都派人送过礼,虽说是看绮罗的面子,但是那也是面子。而程家没有,此时又问,倒不是顾仁在争他什么,只是觉得心中意难平罢了。 “打扰了。”程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让人让开路。 顾仁也懒得对他们客气,对他们点点头,让童子上车,他也不进车里了,就坐在车辕上,赶着车准备回家。 绮罗其实已经醒了,程家她不想去。现在想到程太君,她还是觉得心痛。但是,那是病人。如果父亲知道,有病人来请,而她因为私怨而不去,只怕又得骂死自己。 其实也是不是怕父亲骂,而是过不了自己那关。若不来请,她可以当他们不存在。可真的来请了,不去,就是有悖医德,非行医者所为。磨了半天牙,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师兄,去程家。”绮罗在车里叫了一声。 顾仁回头似乎想透过厚厚的车帘,看看绮罗的脑子怎么想的,但最终还是让人调转车头,去程家了。 下车时,程平就在边上,却低头不敢看绮罗。绮罗也懒得看他们,提裙进去,顾仁帮她背着药箱。既然已经没话可说,还是不要说了。 太君这回不是之前的上火,而是真的受了寒。但又因为有些肺热,于是看着又跟之前的病症差不多,所以喝萝卜水没用,反而寒上加寒,一下子就病症重了。绮罗号了一下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起身,在边上写了药方,于是就准备离开了。从头到尾,除了默默的给坐在边上的程家人施了一礼之外,她一声都没吭过。 “绮娘,太君她……”老太公还是问道。 “受了凉。”她把方子看了一眼,就话在桌上,也没说交给谁,爱抓不抓,反正她是行医者之本份,至于其它的,她就懒得操心了。 太君其实已经醒了,看了看丈夫和儿子对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再看看绮罗低头收拾着自己药箱,而边上顾仁谁也不看,只是专心的准备接药箱。显然,大家都没有聊天的欲望。 “绮娘,你来了。”太君温声笑着叫了绮罗一下。 绮罗怔了一下,曾经太君也无数次这么叫过自己,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为什么他们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明明知道秦家人会告诉他们,程家要她去死,现在却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是脸皮太厚还是觉得自己毫无反抗的余地,可以任他们宰割?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太君。没有疑问,只是漠然的看着她,是他们一家要杀她灭口的,现在却还是要来求自己救她。他们此时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怎么不过来坐?”太君还是笑着。 “老夫人!“绮罗好一会儿才对太君行了一礼,安静的叫道。 这还是绮罗第一次叫太君为老夫人。太君都怔了一下。这是大家都惯常的叫法,对大家来说,这才是对的。但对太君来说,绮罗已经开始跟他们划清界线了。 “你身体好些没?看着瘦多了。”太君还是笑了笑,显然这位不打算就此跟他们划清界线了。 “民妇告辞。”绮罗懒得想太君想做什么,她没有太君那花花的肠子,她干脆直接告辞。 “绮娘,谢谢你。”太君还是笑了一下说道。 绮罗没答话,轻行一礼,与顾仁退下。 程平送他们出来,好一会儿,“绮娘,谢谢。” 绮罗没说话。 顾仁也不想说话。 绮罗来,是她做大夫的责任,不来,她会不安,可是真的让她还要陪笑脸,她就懒得奉陪了,只是低头往外走。 快到二门时,绮罗站住了,想了一下,抬头看着程平。 “我救过你的命吧!”绮罗盯着程平那不平衡的脸,冷冷的说道。 程平一怔,他虽说常这么说,但是此时绮罗这么直勾勾的问自己,倒还是有点不快的,没人喜欢这么被人指着鼻子说,她是自己的恩人的。 “当然。”程平毕竟也是大家的继承人,他还是笑了一下,点头称事。虽然那笑容真不很好看! “我还救过程安!怎么救的,我懒得说,你有机会碰到他,他会告诉你。那一次,我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说实话,说那次我救了你们程家都不为过。”绮罗又冷冷的一笑。 程平盯着绮罗,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接手程家之后,太君跟他说过那件事,绮罗救了秦修,然后设计让程安伤重,让秦程两家没因此而撕破脸,不然,后面的官司就有得打了。他们再出征,光雁门关不配合这一点,就能把程家父子困死在关外。所以绮罗此时拿这个来说,他还是不能反驳,而且,绮罗此时还说,让他去问程安的话,摆明的告诉他,她不是猜程安没死,而是她根本就知道程安没死。此时程平突然觉得母亲当初让他派人暗杀绮罗是对的,她真的知道得太多了。 “我的药救了程公爷,没有我的药,他早死了。我帮他重病,躲过了战败之责,所以我对程家说恩同再造不为过吧!”绮罗嘴角再次泛起了冷笑。 “段姑娘!”程平也阴冷起来。 “这个态度我喜欢。”绮罗点头,这回的笑容总算比刚刚有点真诚了。看看灯光辉煌的程府,动了一下有些疲惫的脖子,想了一下,“我给你们的恩惠太多,于是我就该死了,因为你们还不起。可是你们又不敢让人知道你们恩将仇报,于是只敢暗杀吗?” “请慎言。”程平黑脸。 “这不是我查出来的,是秦家查出来的。我相信圣上应该也知道吧?他们猜不出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但是他们很清楚,你们要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非要请我来给老夫人看病,明知道,有些事,我已经知道了。何苦来哉?” 程平咬紧了牙关,死盯着绮罗。 ps: 这样,我都在加更,我真是太能干了。rp 第三十章 星星之火 “我只是一个医女,我随时可以被朝庭牺牲掉,就像现在关门的仁心堂。我真无所谓,反正,就算加上长春堂,我们斗倒一个国公府,还是合算的。”绮罗笑了,这回笑得非常美丽。 “段姑娘!”程平再厉声喝道。 “说实话,比较起来,程安算你们中间不错的。他至少善良!虽然没什么担当,但是他比你们善良,没你们这么自私。好了,我不想挟恩说什么,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别再在我面前出现。你中的毒,我会解,表示我更会下。别把我惹急了!”绮罗柔声说道,就好像跟一个至交好友在商议,不过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今天来只是说这个?”程平深深的看着她。 “念我跟程家还有点香火之情,以前的事,我懒得说。你们不想让人知道的,我们长春堂不会传出风去。这是我能做的,我只要你们别出现在我面前,并不困难吧?”绮罗收回了笑容压低了声音。 “程某明白了。”程平抿着嘴黑着脸说道。 “明白就好了。”绮罗笑了。 绮罗刚刚在路上就想得很清楚了,别人她不太了解,但是程太君她还是了解的,跟这么一个肠子九个弯的主,她还是直来直去比较好。 再说,她本就是个爆脾气,只不过长得温婉,骗了不少不明所以之人,但她从来就没想过,她要瞒着谁。 “吃亏要吃在明处”,这是太君上辈子教过她的。所以她从来就不肯吃暗亏,之前不说,只是没到说的时候,而此时。在绮罗看到,到时候了。 “绮娘!”顾仁觉得自己可以出来了,轻轻的制止了一下她。才转头看向了程平,对他笑了一下。“绮娘的身子还没好,今天各家又非她不可,忙了一天,太累了,脾气有些坏,程大人,抱歉!” 他只说抱歉。但是却没说绮罗说错了什么,这也就表明他的态度了。 “绮娘……有些事,你不清楚……程家对不住你,我们知道……” 卢氏从暗处出来。一张脸雪白。她已经听了半天了,她刚刚也在屋里,从内室的气氛就知道,公婆与绮罗已经产生了很深的芥蒂,她跟出来。其实也是想挽回一下他们两家的关系,毕竟,娘家的兄嫂都对仁心堂满怀感激,而她其实也是对绮罗,有着很深的感激的。结果听了半天,竟然公婆和丈夫要杀了绮罗,这个真不是她能接受得了了的。但她是程家的长媳,她不能让这个继续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才出来,想居中调停。 “我流产是因为大爷中毒 ,我不眠不休一个月,让自己也中毒了,我不得不流到一个半月的孩子,因为那个孩子不健康。”绮娘对卢氏没有怨气,好一会儿才说道。 卢氏捂住了嘴,她也小产过,她深知,那种痛苦并在于身体之上,而是心里永不能消去的。 “我爹熬药,亲手喂给我喝,我公婆心疼的直掉泪。我的丈夫,咬着牙对我说,这是正确的决定。我们从来就没怪过程家,因为这是医者的本份,我们再选一百次,哪怕我知道那时我怀着孩子,我也会先救人。不管这个人是人渣还是败类,只要是病人,只要在仁心堂里,我就得救。就像今天,明知道你们要杀了我,我却不能违背医者的良知,弃病人于不顾一样。所以算了,这是一笔糊涂账。已经算不清了,别算了。大家当不认识,从此别过就算了。”绮罗轻轻的抹开了卢氏的手,轻笑的摇摇头。 “绮娘!”卢氏还是紧紧的抓着她。 “大嫂!”绮罗轻轻的摇摇头,好一会儿,看向了程平,“说实话,我瞧不起你。妻子、儿子都保护不了,弟弟救不回来,你的才智在哪?” “车备好了。”程平黑着脸。 “你真不知道你儿子怎么流产的吗?还是你只是不敢面对?”绮罗冷笑了一下,看向卢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轻轻的拍拍她的手,抹开了。 卢氏呆了,猛的回头看着丈夫,再回头看向绮罗。 “你出身世家,回家问你娘。”绮罗轻轻的拍拍她的脸,这回她真的要走了,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放的火也放了,现在该程家自己头疼去了。 绮罗根本就不问,她有什么不清楚的,解释有什么用?他们打算恩将仇报的事,也的确是他们要做的,那么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至于说卢氏会怎么做,她也不想知道。卢氏的性子她也很清楚,以她的性子,之前只是因为程平对她还不错,太君又真的表现得很好,于是她根本没多想。 她点把火,卢氏根本就不用回家问老娘,就能想通其中的关节。那么程平所谓对她的好,太君的慈祥与好性,还能留得住她吗? 她表示很怀疑。 她之前可是告诉过卢氏,她不是不能生,只是身体没养好罢了。她确定自己能生孩子,还会留在程家这摇摇欲坠的家族吗? 她再表示一次怀疑。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了,估计今后程家更恨她了,不过却不敢动她了。所以还是顾仁说得对,果然,知道敌人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她毫不掩饰的笑着转身就准备走了,身后卢氏与程平之前的暗涌,她就不管了。 不过,还没跨出一步,但侧院那边却又传来打闹之声。感觉跟进了贼一样。不过,绮罗本不想搭理,她根本就不想再搭理程家的事,进了贼人才好,程家值得偷的东西,好像还不少。不过,还是有一个声音让她不得不站住了脚。 “段大夫,等一下。”是程槐的声音,那声音几乎是撕声力竭了。绮罗从来没听程槐叫得这么惨过,就算知道程安的死讯,他来报信时,他也只是悲切,却没这么绝望。 因为是程槐,她站住了。 侧院的月亮门被冲开了,程槐是被打着出来的。而他只是躲闪,却没还手,看到绮罗,他不闪避了,径直冲了过来,跪倒在绮罗的面前。 “段大夫,救救青儿。”程槐哭着仆伏在地。 ps: 之前就说了,绮罗是小心眼的爆脾气。三更啊!四号还是三更,我真是太感动了。rp 第三十一章 救忠仆 此时的程槐鼻青脸肿,而后面跟着的显然是府中的护卫,个个手中还拿着长棍,绮罗亲眼看到就算程槐跪下了,身上还挨了一棍。 “这就是府上的规矩?”绮罗看着程平。 护卫们看到程平夫妇,慌忙收住了手中的棍子。但他们也看绮罗一身布裙,倒也没当回事,“回大爷,程槐与针线上的青儿有私情,青儿染了病,照规矩是要送出去。结果程槐偷藏着青儿,说不得,太君的病,都是青儿过的。” “不是不是,青儿只是前儿赶针线,受了凉,只是发烧,她没有得天花。”程槐忙向程平夫妇磕着头,本就被打得满脸是血,此时眼泪,污血,淤青,让他看上去都有些可怖了。 “大嫂,那个叫青儿的姑娘,能卖给我吗?”绮罗看着卢氏。她心里的怒火再次被燃起,程槐和青儿,不仅是忠仆,更是义仆,她上一世都没让他们跪,现在却被欺侮成这样,绮罗简直都觉得这是程家欺人太甚了。况且还是一个生病的丫头,竟然要在这数九寒天送到府外,这不是让人自生自灭吗? 不过想想也是,下人的命,哪有主子值钱。想想,当初她还在程家时,谁有了病,都是偷偷的去救青儿,由着青儿偷偷的引到自己面前,让自己诊治。 她从来就没问什么,以为是贵贱不同,他们不敢让上面知道。也就从来都不多嘴,合着,程家有这规矩,生了病,就得送出去。送出去了,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自然偷偷求了不知道规矩的自己,小病吃点药,病重点的,干脆求了老太君,去庄子,只怕还有一条活路。 她不由得庆幸,自己今天过来了,不然,青儿和程槐,可能就是一个死了。 “买什么,程槐,去把青儿带出来,送到段大夫的府上。”卢氏不想驳了绮罗的面子,更何况她还叫了自己一声大嫂。 “段大夫,这是程府的家事。”程平恨恨的看了程槐一眼,手一挡,寒光一闪。 “是啊,二爷为国捐躯,他的忠仆结果被欺侮成这样,这就是程家的家风?那明儿,我就得好好跟秦大奶奶说道,说道。得亏程二爷没妻小,不然,还不得欺侮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绮罗冷哼了一声。 “你!”程平都握紧了拳,顾仁轻轻的站在了绮罗的前面,轻轻的隔开了程平和绮罗。 “这小伙子也不错,大奶奶,我正好缺个打杂的,要不这小伙子连那丫头一块,我们买下。这金锞子,是秦老公爷今儿高兴,特意赏的。说是给绮娘顽。买两个人,够用吧!”顾仁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卢氏。那个荷包上绣了一个大大的秦字! “去把青儿带出来,还有程槐的老子娘,他们的铺盖,东西,不许少,全包了给他们。”卢氏直接盯着护卫头子,看他不动,“我说话不管用?” “大爷!” “程槐,去收拾。”程平阴着脸,森森的吐出几个字来。 程槐茫然的看了程平夫妇一眼,再回头看绮罗。 “快去背青儿出来,东西什么的不要了。救人要紧。”绮罗柔声说道。 程槐这回听明白了,飞快的站起,但马上又跪下,“谢谢大爷,大奶奶。” 谢完了,真的连滚带爬的跑了进去。绮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才回头,对着卢氏一笑,“若你回娘家,可以叫我。” “放心。”卢氏惨然的一笑,轻轻的握了一下绮罗的手。 “还有他们的卖身契!”顾仁比较细致,不是把人带走就成了的。回头,不给卖身契,他们弄个窝藏逃奴的罪名,也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 “明儿,我派人送到府上。”卢氏淡然的答道,表示一切有她,她断不会反悔。顾仁这才退了一步。 绮罗倒真的感谢卢氏了,程槐是家生的,程槐的父母也在程家做事。程槐这回打出门来,求她救青儿,就是背主。她一转身,程槐就能被程家人打死。而她光要了程槐和青儿,把程槐的父母留下也是问题。现在卢氏做主,把程槐的父母一块给了她,不可谓心细如尘了,所以当家的大奶奶,跟她三不管媳妇,是不同。 程平此时恨恨的盯着绮罗,他觉得他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也想差了。他现在以为绮罗恨他们是因为他们没救程安,而从程槐这事上,他以为,绮罗和程安之间是真的有什么的。不然,她为什么对程槐这么好?因为程槐从小跟程安的,绮罗虽然不认识青儿是谁,但给程槐面子,于是两人一起买了回去。 顾仁只是安静的看着,看程平脸色的变化,还有卢氏那阴晦不明的脸。 他们就在二门处等着,很快程槐就背着一个人热气腾腾的跑了出来,大冷的天,程槐全身都冒着热气。可见有多急切了。 绮罗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了青儿的嘴里,才让他们快走,外头真的挺冷的。 “程大和程大家的呢?”卢氏没看到程槐父母,忙问道。 “他们还有东西要收拾,让小的先跟段大夫走。”程槐有点不好意思,父母知道大奶奶准他们带走自己的东西,根本就不听程槐让他们快点走的话,而程槐妈甚至直接去了青儿的房里,帮她收拾起来。大家一块出去,她怎么着也不能让青儿吃亏的。程槐怕青儿有事,赶紧就背着青儿一路跑了出来。 “你们先走吧。”卢大奶奶给了绮罗一个安定的眼神。 顾仁伸了一把手,和程槐一块向外走。想想,让顾仁把他们送到仁心堂去。顺便,她看了程平一眼,“明天请把程槐的父母送到仁心堂,身价银子,民妇会跟程家结。” 卢氏说是送,她还是觉得跟程家人算清一点比比较好,忙再一次重申。 “不过几个人。”程平没好气的说道。 “还是算清楚为好。”绮罗木然的摇摇头,说完了,也不管顾仁,自己提裙子跟在了让顾仁他们的后面。 程槐果然是个眼里有活的,把青儿安顿了,他就忙忙接过了童子手里的鞭子,自己赶起车来。边上的小童气得直鼓眼,这明显是抢活好不。 “怎么样?”顾仁钻进车里,绮罗正用被子把青儿包得紧紧的,而她的小脸已经烧得通红了。 “有点奇怪,这是冬天。为什么会有天花?”绮罗看着丈夫。 “她是天花?”顾仁真的吓死了,绮罗没出过花的,真的成人出花,绮罗就凶险了。 “她和太君一样,是受了凉,不过病得比太君重得多。只怕烧了一两天了,若不是程槐,只怕明天就不中用了。”绮罗爱怜的轻轻摸摸青儿的滚烫的额头。多少年了,若没有青儿,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怎么想到天花?”顾仁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其实白天他都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会大冬天的发天花。天花一般都是在春暖花开时出现,那时天气湿润,万物滋生,病毒才好传播。而此时是大冬天的,为什么会出现。若说,只是个案,又发生在宅门之中,那么可能就是脏事,可是这样宅门之中遍地开花的,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刚看到程槐,就想到了。跑得满身的热气,我才想到,这是冬天啊。”绮罗苦笑了一下,自己果然够盲目了,忙活了一天,竟然才想起这个。 “你忙成那样,想得到才怪。”顾仁摇摇头,想想看了青儿一眼,“你的忠仆?” “是!”绮罗轻轻的点点头。 顾仁点头,他刚就绮罗说了,那是程安的忠仆,那么上一世,这两人应该在程安死后,就跟着绮罗了。最后,是他们带着绮罗离开了程家。上一世的绮罗若没有他们,只怕她的日子更难过。所以他能理解,此时绮罗一定要带他们出来的原由。是该带他们出来,这样的不仅是忠仆,更是义仆了。 “上一世,他们夫妇带着我,从下人出入的偏门出来,而今天,我带着他们堂堂正正的从程家的大门出来,我很高兴。”绮罗对顾仁说道,顾仁轻轻的拍拍她的手,他能理解此时绮罗的想法,是啊,上一世的委曲,而这一世,她终于有点像样的还击了。 他指的不仅是带走程槐和青儿,还有刚刚在院里对程平的那翻话。他也相信,由今日起,程家该远着绮罗了。 他们没回长春堂,而是直接去了仁心堂。主要是,冒然的买人回去,怎么也说不过去。她上头还有公婆。况且,明天程家要送程槐的父母还有卖身契,让公婆看到,又得费一翻口舌不说,其实她也不想再跟程家碰面了,程家的谁她都不想见。 绮罗把人交给了父母,并告诉程槐,不用担心,青儿明天就能醒,她已经吃过药了,没事。至于他的父母,也不用担心,明天就能到仁心堂,以后他们不是程家的人了。rs 第三十二章 安顿 程槐哇的一声就哭了,他本就老实人,他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不再是程家的人。 程安死了,二房的人就立即变得很尴尬了。青儿被调到了后面的针钱房。而他也被调去干粗活。谁有空搭理他们。 程槐之前也算是在主子跟前得脸的,自然也会有那妒忌的,程安不在之后,他很是受了些气。也就只有青儿能帮他一把,其实也不是帮,不过是两个人同病相怜,相互扶持一下罢了。 其实他也知道,青儿自身都难保,之前是二房的大丫头,现在二房烟消云散了,谁还怕她?而大房、三房、姑娘房里的人。都满员了。就算没满,谁也不会要她。于是她的身份也就尴尬了,她还是拿一等的大丫头的月钱,但是,做的又不是那份差事,边上人自然也要不平的。 不然怎么青儿发烧,之前不敢说,就是因为一说,她就得被赶到外头去。但府里还真不是这规矩,生了病的丫头就放外院的小偏厦里,随便请府里的供奉看看,能活就活,不能活,也就是他们的命了。 而程槐这些日子实在不敢信人了,正急得没法时,听说太君也病了,管家派人去请顾夫人了,他才真的觉得找到了一线生机。 他就放下青儿,拼命跑出来向绮罗求救。他真的相信,绮罗能救青儿的,那时,他也已经不想,自己那么做,其实与背主无异,因为让主子没脸了。但是为了青儿,他真的拼了。等绮罗买下他全家时,他才明白,自己差点害了父母。这会,才真的痛哭起来。 “程槐他们你打算怎么办?”回家的车上,顾仁看着绮罗。 “你说呢?”绮罗其实也是在考虑这个。 青儿是利索人,但程槐不是,程槐只是老实人。他老实肯干,也很听话。就是爱冲动,若是今天不是他们,绮罗还真不觉得程槐这么做是对的。 他们没有搞清身份,他和青儿不同,青儿是拐子拐了,被程家买来的。而程槐是家生的,程槐有一家了人的。他为了青儿,其实是把一家子的性命,都放在了凶险的境地之上。 上一世也是,他在外冲动,得罪了某文臣家的二管家,而那位二管家的妹子正是府里的姨娘。于是,人家一状告到了太君面前。太君纵是给绮罗面子,却也让人结结实实的打了程槐三十棍子。 若不是有绮罗,程槐那双腿就算是完了,只怕连命都得丢。所以此时,她就算把他们四人当自由人放出去,青儿是没事,她性子强,幼年的生活记忆她有,她一直惯会做人的。给她点钱,她就能把日子过得风升水起。 但是程槐一家,两辈子都是给人当奴才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在外生活。出去了,能拖累死青儿。 而上一世青儿可没少受婆婆的气,生不出儿子,婆婆给脸子,拿钱回家,还是被给脸子。若不是青儿在自己跟前得脸,那婆婆真的能把青儿折腾死。一直到程大家的去了,青儿的日子才好点。所以真的放出去了,青儿又不能不管程槐一家,程槐是为了她,才一家出府的,那么青儿就真的给程槐家里做牛做马了。 可是留在仁心堂?父母真用不了。一下子四个人,父母可是在自己嫁出去之后,才习惯用下人的,家里也就一个打理事物的丫头而已。现在一下子带回去一房人,这个的确有点让他们为难的。而带回顾家,其实绮罗也很多顾虑。所以,救人容易,安排难。 “程槐很老实肯干,他身手不错。我刚看了,那些人追打他,他几乎没还手,但伤得不重。你也说了,他是老实人,只是脑子不够,但跟我,忠心就够了,不用脑子。青儿还是跟你。你用惯的,再说,你也知道她的品性,跟着你,我也放心。”顾仁没有绮罗想得那么多,对他来说,买了,就是要用的,他压根没想过,要放他们出去。 “程槐的父母送到庄子里去?正好爹娘的那个小庄子也要人管着,让他们去管。”绮罗点头,主要是她要分开程大夫妇和青儿。 “所以你把程大夫妇给岳父母?” “青儿名声也毁了,这回的事,她就算不想嫁给程槐只怕也不成了。程大家的鲍大娘人挺尖刻的,上辈子,有次抢白了我,被大嫂拉出去掌了嘴。程大的人还不错,挺老实的。好在鲍大娘这个人,尖刻归尖刻,但真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主。她其实也知道,他们是二房的人,不管啥时候,她其实也在为二房打算的。有时觉得他们夫妻性子挺互补,让他们管着庄子,他们日子轻省,爹娘也能舒心。” 绮罗对自己这房的几个下人头,还是了解的。鲍大娘是那种嘴不饶人,但心不坏的主。人心很正,被卢氏掌了嘴,她后来私下跟绮罗说过。她只是气不过,凭什么二房就受人欺侮。绮罗当时就笑,说没人欺侮二房,做好自己就成了。 不过绮罗现在想想,当初程大一家其实挺惨的,跟着自己这没用的主子,开头,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的。若不是她帮府里的下人看病,又有太君的庇护,二房的日子才好了。再然后,她有了官职,三房妯娌,各有依仗,府里的格局才为之一变吧。 “他们出来了,你对程家的心也可以收回来了。”顾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她笑了笑。 “本就无心。”绮罗想到程家人,又轻轻的摇摇头,“之前我也是坏人吧!” “什么?”顾仁不明白就以。 “下人们有病,要送出府,这也是对的,因为不能传染,只是……”绮罗轻叹了一声,“之前在程家,下人们有事,偷偷的求了青儿,然后夜里到我屋里来看,现在想想,那时我会不会有施恩之嫌?” “你要想,为什么青儿能那么容易全家脱籍出府,还能带出你的牌位。若不是你平时会做人,若不是青儿在其它下人那儿有脸面,你以为她有胆子跟太君说这个?太君若敢不放她走,只怕会寒了所有人的心。”顾仁笑了,摇摇头,“这俩口子,一个精,一个呆,以后有得烦了。” “为什么?” “上一世,你是程安的老婆,他们伺候你是应该的。程安死了,你就是他们惟一的主子,他们只能效忠于你。然后你人好,你没什么架子,你不停的帮她们的忙,甚至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孩子的命。所以他们慢慢的成了你的忠仆,最后是义仆。现在呢,你怎么收服他们,这是个很大的难题啊。” “唉,你要想,我现在就救了他们一家子的命。背主了,他们就算将来脱籍想出去找事,也没人敢要。而他们从程家出来,是被逼的,但不是被我逼的,所以他们也不会对程家心存眷念。是我救了他们,我是他们惟一的指望了,不跟着我们好好干,他们会死得很惨。”绮罗笑了,她当上位者的日子可比顾仁长,更何况她还做过医官的。 “那是前提在程安死了。”顾仁给了她一个白眼。 “程安本就死了,你以为他能什么时候活着回来?”绮罗再次冷笑。 顾仁笑了,就是这个意思,此时程安跟上一世一样,在永安的历史上,这就是个已经死去的人,国家记录着他的牺牲,并且,已经给了封赏,那么,他就“死”定了。永不可能再“活”,就算活了,那也得以别人的名义活着,而不是他自己。 第二天一早,程家果然送来了青儿、程槐的东西,还有程槐的父母程大夫妇。 段大夫用不着去顾家特意去找绮罗,直接按价给了银票。程大夫妇跟绮罗说的,虽说也是老实人,可是他们几辈子都是镇国公府的人,这会一下子成了一个平民大夫家的奴才,这让他们俩都不禁埋怨起儿子来了,为了一个青儿,差点把一家子人的命赔上,想想又叹了一口气。 鲍大娘也正如绮罗说的,她就是个口硬心软的主,除了嘴坏点,真没什么。她在段家安排的屋子里坐了一会,还是利索的站起,去看青儿了。 青儿在前头的诊室里,段家的习惯,病人就该住在病人住的地方,这儿程槐也熟,他在这儿侍候了程安一段时间,伺候起青儿来也是手到擒来的。 鲍大娘进门就看到青儿已经坐起了,程槐正在倒水,看来准备给青儿喝的。鲍大娘拍开儿子,接过碗,自己坐到了青儿边上。 “现在我们都不是程家人了。” “娘!”程槐急了,有这会对着青儿说这个的吗?现在出来了,虽然他心里其实也是慌的,但是有一点他是信的,那就是,段姑娘是好人,她伸手救了青儿,也救了自己一家子,这就是恩德。 “边去,你若直接把青儿送到我们屋里,就啥事也没了,你为何要去找段大夫?”鲍大娘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转头看看青儿,“你是有心计的,你看看,段大夫会怎么安排咱们?”rs 第三十三章 安顿II “是二爷喜欢的那个段大夫吗?”青儿轻轻的问道,那个段大夫对她来说,已经是如雷贯耳了,现在没想到二爷不在了,没缘份的二奶奶竟然伸手拉了她一把。 “别瞎说,顾掌柜人很好的。”程槐忙嘘着,紧张的看看外面,现在他也明白,段大夫已经嫁了,嫁得还挺好。顾掌柜看着挺疼段大夫的,出出进进的都跟着。昨天,若不是顾掌柜,他其实也出不来。想想,可能现在自己都被他们打死了吧? “不管怎么说,段大夫也算救了咱们,以后……”鲍大娘还真不能说绮罗错了,只是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难受的。心好像都空了一般,也不知道哪不对,但是就是觉得难受。 青儿默默的喝着水,她理解这种感受,自己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家生的这一家子了。好一会儿,抬起头。 “鲍婶子,对不住……” “行了,先得想想将来!你们看到了,段家就这么点地方,是用得了这么多人吗?段大夫在长春堂也只是媳妇儿,好些事,其实也做不了主的。”鲍大娘马上就滔滔不绝起来。 青儿怔怔的看着鲍大娘,在程家时,她们接触其实是不多的,跟他们真的不太熟,现在看,鲍大娘的眼光是厉害,刚刚一来她也就是想清楚了这些事,还知道不能总想着过去,要展望将来,显就是比程槐来得聪明了。不过再想想,这是段家的地方,这么无所顾忌的说话,青儿真的有点服了她了。 而鲍大娘根本没想那么么多,她其实从昨晚开始,就努力的调试着心情了。她再不舍程家,却也知道,她们回不去了。儿子小名木头,槐可不就是木头吗?谁曾想,这小子还真是木头一个,蠢得死。看看办的什么事,原本不用的,结果,现在好了,全家被发卖了。其实这在他们的圈子里,也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个青儿不错,当初在二爷的房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若不是儿子舍了一家子,只怕她想也不敢想这事的。所以现在她当青儿是儿媳妇的,大家一块商议。 青儿其实也茫然了,二爷死了,若二爷娶了妻,二房可能还能保留一点体面。好歹,二房还有主子,二房就得还得维持二房的规模。但现在,二房没主子了,所以二房其实就算是散了。 她帮程槐,其实也是因为之前的香火之情,她们都是二爷的心腹之人,一主外,一主内。之前外头的事,也得程槐知会她,她好在内应对。但说私情,还真的谈不上。不过,现在程槐为了她,一家子舍了出来,她倒是真有点感动了。看看此时,程槐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咱们都是跟二爷的,没想到老天爷不长眼,二爷就那么去了。段大夫人好,都不认识,还肯出手相救。对咱们一家子也算是救命之恩了。您说呢?”青儿字斟句酌的说道。 她说了‘一家子’,也说了‘咱们’。显然她已经把他们视为一家了。但是其实她也没说啥,绮罗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其实就算没有,他们是下人,她们还能怎么着不成。不过是,主子说啥是啥罢了。谈什么将来,她们的将来是握在上头人手上,不管是国公府,还是药铺的少东,握着他们的卖身契,就是主子。只是这话,现在还真不好直说,只能陪着笑脸,说些不痛不痒的。 鲍大娘哪有那种心思,听到‘一家子’,‘咱们’就点头微笑起来,轻轻握着她的手。好吧,差事丢了,就丢了,得一漂亮媳妇,也成,“正是这样。” 绮罗其实那会已经在门口了,前世里,青儿成婚之后,每每跟她抱怨,她就只能听着。因为她虽说是主子,但是不能管丫头屋里的事的,只能劝着青儿算了。但也因此,她一直不太喜欢鲍大娘的,觉得她事多,为人太尖刻。 此时看看,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鲍大娘明显脑子没青儿这么好,不过也是,就算脑子不好,她也是婆婆,刺媳妇几句,媳妇还不是得听着。侧头看看顾仁,顾仁对她笑了笑,伸手敲敲门框子。 程槐母子忙起身,而青儿也慌忙放下碗爬了起来,虽说这里面只有程槐认识绮罗,但都是大家子出来的,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绮罗倒也没让开,只是摆摆手,示意青儿坐下,自己给她号了一下脉。再摸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虽然退烧了,但是你该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要急,再吃三天药,方可下地。” “谢谢,夫人。”青儿其实内心也纠结着,她该叫这位什么。明知道,谁手上有卖身契,谁就是主子,可是真的看到这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时,她突然明白,二爷为何那么钟情于她了。 除了美之外,她此时安静的坐在那儿,柔柔的说着话,她此时的风度,跟太君都不逞多让了。这气质,真的不像是一个药铺家的姑娘。 “才儿我和大爷也听到一点,其实昨儿我和大爷也商议过,事发突然,长春堂和仁心堂其实也要不了这么多人。程槐可以先跟着大爷,我身边四个大丫头的缺也都满了。你们呢,有什么想法?”绮罗示意大家坐下,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她言语之中却也表达了,除了程槐,其它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顾仁心里快笑翻了,明明在绮罗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面前这个病着的青儿,但是她却说得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程槐一般。不过这也是对的,这里面,她原则上只该认识程槐的。当然也是想替程槐在青儿面前卖个好。 鲍大娘看看青儿,她之前在程家其实也只是二等的婆子,连管事都没做过,若不是使了门路让程槐跟着程安,其实他们就是程家再普通不过的家生奴才罢了。所以在这里,脑子最好使的,就是青儿了,她自然要看青儿了。 “小的们,自然听从大爷、大奶奶的调遣,不敢置喙。”青儿低头,说得中规中矩。 顾仁点头,果然不错,能跟在绮罗身边那么多年,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看看,刚刚叫绮罗为夫人,而听绮罗叫自己大爷后,马上跟着改了口,这份心智,若不是绮罗说她是忠仆,顾仁只怕还要不敢用的。他宁可喜欢程槐那样的,虽说笨一点,但胜在不费心。 “大奶奶身边四个大丫头的缺是满了,不过呢,大奶奶这一两年身子一直时好时坏,她又忙碌,有些事,我也顾头不顾尾,我正想着给她再找个懂事的,在她身边照顾她。看你也是个灵巧的,你身子好了,就还是跟着大奶奶吧。”顾仁摆摆手,说道。 青儿俯身应了,她本就是伺候人的,现在让她去伺候绮罗,也没什么好纠结的。而且她也松了一口气,这是二爷真心喜欢的女子,她能伺候她,二爷应该在地下很高兴的,所以她接受起来,并没有多为难。 “至于说程伯和程婶子,才我跟岳父母商议过,他们在乡下刚买了一个小庄子,不过我岳父母平日也忙,这庄子还真一时顾念不到,不如请程伯程婶费点心,先撑起来?”顾仁看青儿点了头,回头看向了鲍大娘。 “管庄子?”鲍大娘眼睛一亮。 “要不要把程伯请来,你俩位再商量了。”绮罗虽然知道程大夫妇,做主的一定是鲍大娘。但是总得给程大一点面子。表达他们此时是很尊重他们的意思的。 “没事,这事我说了算。”鲍大娘马上说道,“就是说,大爷让小人夫妇帮着亲家老爷、太太管事?” “是,那一个很小的庄子,那是亲家老爷太太的养老之地。亲家老爷太太都是慈善人,两位只要好好干,日子定然差不了。”顾仁笑了,这家人有意思,看看鲍大娘的称呼,他们叫段鼎夫妇为亲家老爷太太,鲍大娘一下子就把自己归于顾家了。 这让顾仁真心的觉得,果然有些下人,就得从大户人家弄出来,这脑子就是比一般人来得快,他觉得,过些日子,若是他们在岳父庄子里做得好,他不介意把他们弄回家帮忙管家了。看着就比顾甲家的灵巧得多了。 程槐就跪坐在最下首,他跟谁无所谓,看母亲开心了,他就觉得好,不过看看青儿,他又有点迟疑,四个大丫头的缺都满了,那就是让青儿去做二等丫头吗?他觉得不能忍的,忙急急的说道,“段大夫,青儿的针线可好了,做饭也好吃。是我们中间最能干的……” 绮罗笑了,唉,现在绮罗知道为什么青儿和鲍大娘能处成那样了,刚刚鲍大娘还拉着青儿的手的,现在好了,鲍大娘直接改瞪儿子了,什么叫青儿是他们中间最能干的,合着你鄙视完自己,顺便把爹娘一块鄙视了。没有这么做儿子的! 现在她觉得,顾仁最好的是,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说他娘怎么说。而他也不在公婆面前夸自己,看着冷淡,其实满是道理啊。rs 第三十四章 寒心 “合着跟着我,是委曲她了吗?”绮罗瞪着程槐,这个笨蛋啊!不知道这样,是让青儿几头不是人吗? “大奶奶!”青儿真的是一脸血啊,骂程槐,鲍大娘在。况且,此时两位新主子也在。骂了,对程槐,对自己好像不太好。不骂,心里郁闷啊,一时间,青儿恨不能自己去死算了。只能跪坐着,对绮罗急急的磕着头。 程槐看青儿这样,也知道自己又错了,但他倒也不很害怕,他忙跪直身子,跟着青儿一块磕头。却不知道该说啥,主要是他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绮罗看他们俩这样,噗的笑出声来。唉,这两人怎么就配成对了?所以也不知是程槐之幸,还是青儿之福。 顾仁喜欢看到绮罗开心,她笑,他就高兴。轻拍了绮罗的手背一下,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你们本姓什么?我们家不兴赐姓,你们离开程家,再姓程,好像不太好。你们改回本姓,回头我去衙门好办手续。” 顾仁很不喜欢他们姓‘程’,说是不姓赐姓,他们家的管家顾甲怎么来的?不过绮罗也不想明说。不过在坐的,都不是傻子,看顾仁轻拍绮罗,但眼中的宠爱,也不难看出,这位大爷心里对逝去的二爷还是有芥蒂的,虽说能用他们,但是意思很明确,他们到了顾家,就不能姓程了。 “听老头子说,他们本姓卫的。”鲍大娘忙说道,“小的替我们老头子谢大爷恩,总算认祖归宗了。” “卫这姓好,我喜欢。以后我叫你们夫妇为卫伯、卫婶,槐哥儿叫卫槐也好很是响亮!”顾仁笑看着绮罗。 绮罗给了他一个白眼,心眼得多小,才这样啊。不过看看刚刚改回卫姓的卫槐,“以后还是叫你槐哥儿吧,姓什么不重要。” “是!”卫槐还真的无所谓了,反正对他们来说,姓什么都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没让他们改姓顾,而是回归了本姓,倒也便宜。 看看此时,大家都挺高兴的,绮罗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一早出来,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纠结的。头天跟顾仁谈这四人的安顿,时,其实她并没有说实话的。 想想,这四人的安排,看似卫槐和青儿是顾仁做的主,但是,却也只能那么安排;她提意,由鲍大娘夫妇管父母的庄子,其实也是有考量的。 绮罗也是带过兵的人,让人忠心真的是以心换心吗?对,那是很重要,但是那是第三步!没有前两步,你把心掏给他们,人家都不会领情的。 第一步,就是施恩。昨天她把他们一家子买下,就是救了他们的性命,就算此时他们心里其实是嫌弃这里不如国公府高贵,但是,却真的无法否认她救了他们一家人的事实。 绮罗上一世,先是被青儿照顾的,那时青儿是主,她才是从。二房内外事物,其实是由青儿夫妇把握着。她只是跟着太君打混,完全不管身外之事。她其实也管不了。没人,没气势,她管什么?对青儿他们来说,其实她就是个好看的摆设。一个必须的摆设。 若不是后来,她救了程槐,又给青儿开方,怀上儿子。青儿他们一家子能不能真的效忠,还真不一定。 第二步,就是重用。上一世青儿他们本就把握着二房,但是二房那时有什么可把握的?不过就是个尊重罢了,表示她在二房还是不可获缺的人。但后来,绮罗慢慢逆袭了。但她还是尊重青儿,重用青儿夫妇。这让青儿夫妇真的感动,继尔真的忠心起来。 而这一世,他们在程家其实跟上一世一样,是不受重视的。此时身份最高的就是青儿,她是程安身边的大丫头。说白了,就二房里的内总管。但是程槐傻,青儿是内外一把抓,程槐有什么事,都是要跟青儿汇报的。所以程安房里的事,除了程安之外,青儿是最大的。但是就算这个最大的,在整个国公府来说,其实啥也不是。 谁让他们跟的是二房,但是老大程平将来袭爵,老三是小儿子,倍受宠爱,老二有什么?更何况现在程安理论上是死了,一个没成亲,没子嗣的二房,那些下人们还能有什么? 但到了顾家就不同了,他们出身国公府,他们再不济,见的世面也是比一般的小门小户强些,见识广些。没看到,此时顾仁虽说不喜他们姓程,但马上,就被哄得这么开心了。他们其实也不是特意的,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本能。 所以分配这四个人的工作,其实对他们来说要有三个态度的。最好安排的就是程槐,跟谁都无所谓,他是实心的汉子,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只要觉得对他好,他就真的听话。把他给顾仁、给段鼎都可以。 绮罗让青儿跟着自己,除了是多年的感情之外,更重要的,绮罗很清楚,青儿是知道自己的。程安一直当青儿是姐妹的,上一世,她们相依为命时,青儿跟她说了很多程安的事。 当然也说了,程安当初为了娶她,而做的种种努力。所以青儿刚开始时,对她一直很好,很照顾。后来,虽然反过来,是她照顾青儿一家。她很明白,因为有程安这个纽带,青儿维有跟着自己,才不会有被忽视的感受。算是一种感情的延续。当然,这会,就没有上一世,自己要被她“照顾”的那一段了。 而对鲍大娘夫妇,他们在府里是二等仆人,熬油似的熬到了今天,结果被扫地出门了。虽说到了不如意的人家,可是一下子翻身做主,自己做了一个庄子的总管,马上他们就会有扬眉吐气之感,忠诚度一下子就起来。 说以心换心真的是第三步,因为那是要时间来相处的。而不是用说的。所以看似简单的安排,其实里面是绮罗精心的布局。 当然这个她不打算跟顾仁说,虽说,顾仁很明白如何来收买人心,他是商人,他是很明白个中道理的。她要做的,只是不想让顾仁知道,她也是明白个中道理的。 总算,这家人安排了,绮罗也不可能真的跟青儿叙一下姐妹情,拉着顾仁去见父亲了。她们今天来,除了看这家人,其实是有别的目的的。再说,主仆有别,真的没大没小,也不是御下之道。 等着绮罗和顾仁离开了,鲍大娘拍了儿子一下,刚刚的气还没出,正好打在了他背后的伤上,卫槐抽了一口气,但没叫,只是咧嘴对母亲笑。 一个是卫槐的亲娘,一个是心细如尘专管侍候人的大丫头,卫槐这样,怎么瞒得过他们,一齐瞪着他,也管是不是男女有别,扯开衣裳,两人泪都下来了。合着卫槐不光是脸上受了伤,其实背上的伤更重,一条条的棍痕,看样子都是下了狠手的。 “没事,我有躲,加上大冬天的,身上穿得厚,看着狠,其实不痛的。对了,大奶奶给了我药,我有吃,真的没事。”卫槐忙扯上衣裳,还是咧嘴笑着。 “没给外伤药吗?”青儿问道。 卫槐挠挠头,绮罗内外伤药一块给的,让他去找外头看铺子的药童给他上药,那会青儿还在发烧,他分不开身。等烧退了,药童已经睡下了,他也就不好意思让人帮忙了。 “给了没?”鲍大娘真是气死,又想打了。不过看他背上都没好肉了,真下不去手,“我去找大奶奶求点去。” “大奶奶给了,您不是没跟着来吗,我放边上了。回头让您给我上。”卫槐忙拉着母亲,生怕她跑去再找绮罗要。让绮罗烦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青儿顺着一看,边上的案上果然放着两瓶药,她过去拿了看了一下,程安三天两头的受伤,她多少也懂一点。挑出了伤药,默默的给卫槐上药。 “咱们也为程家卖了几辈子命,说起来也是有点老脸的,合着,这就是老脸。”鲍大娘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主子就是主子,他们说给脸,才是脸。”青儿手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道。 自己差点就被病死在外头,若不是卫槐,自己真只怕是用席子一包,扔到城外的乱葬岗上。谁又会想着,自己去哪了?而卫槐,他若没找到顾大奶奶,他也就被人打死了吧!一个背主的奴才,真的被打死了,鲍大娘夫妇又能跟谁去说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命。弄不好,他们老夫妇一面要承受丧子之痛,随后还得被清算,因为你们儿子背主,你们也不是好东西。弄不好,就被扔到庄子里干粗活,生生的折腾死算了。 “顾大爷人真好,大奶奶也真的和气。”鲍大娘看看药,轻叹了一声。 “大奶奶发脾气时您是没看见,骂二爷骂得啊!不过……”卫槐轻叹了一声,“所以我一直说,大奶奶是好人,昨儿,我知道她来了,我知道她一定能救你的。其实我想好了,若是你昨儿再不退烧,我就偷偷的背你出府,去长春堂找她去。结果她就来了,你说是不是二爷叫她来的?”rs 第三十五章 同病相怜 “刚说我说胡话,现在你怎么也说胡话了?现在大奶奶是顾家的大奶奶!”青儿看看外头,轻斥了他一声,“以后你跟着大爷,别说那边二爷的事。大爷摆明了不喜欢姓程的,心里还是介意的。不过心疼大奶奶,给我们点好脸罢了。真的给大奶奶惹了祸,不是恩将仇报吗?” “知道知道,这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不是只说给你听吗?”卫槐忙说着。 鲍大娘也懒得听了,去找老头子说话去了。不过此时她心里,倒是真的定了。程家再好,可程家却没把他们当人。而顾家至少厚道。对只有数面之缘的小厮,都能出手相救,可见是医者仁心。跟着这样的主子,心里不慌。 而绮罗到了父母房里,父亲在他自己的院里折腾着地呢,他还没放弃自己种药玩的梦想。当然,他也正在看从秦家拿回的资料,准备开了年,就去雁门关看看。 绮罗是故意让他春天去的,因为她很清楚,秋冬就有仗打了,还是危险,预防万一,只当是老爷子出去旅行了。反正边关也不是只有秋冬才有摩擦,平时总有会碰撞的时候,总不会让老爷子闲着就是了。 段鼎情绪不高,不然,外头闹成这样,为啥他还闭门不出,连门口牌子都不挂,大大的铁锁,就把铺门死死的锁着,而铺子门口挂的医幡早就取了,大家一看便知,大夫不在家,不用来了。 “你说有人故意传播?谁这么蠢?”段鼎果然毒舌。 顾仁也觉得下毒的人蠢,寒冬腊月的,病毒不好传播,这会在大户人家里传这个,不是蠢是什么?而且难度也高。完全不专业嘛。不过他不敢说,只能老实的在原地,等着绮罗说。 “就是这样,我开始才想不到。冬天怎么会传天花?!怎么传的?病源在哪?”绮罗看向父亲,“这不合常理!” 段鼎想想也是,若是下毒都觉得下毒的人蠢了,那么自然传播显然难度更高。各家都不是小门小户,怎么就传播了?他也是见过疫病的,都是从百姓开始,从一个小村落开始,然后慢慢一点点的蔓延开来,一般来说,都是有据可查的。会有很明显的图谱,看清传染源现在看绮罗画出她昨天去的几家,不管关系的远近,加之听说的,这都不像是一个传染源,感觉是遍地开花。 “这很难查。”段大夫盯着那图,好一会儿,才说道。 “是啊,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替他们治疗,这个是只能靠自己的,我给了些孩子用的保心丸,然后教他们消毒、灌水,只希望能靠着自己的努力,把花发了,小命也就保住了。” “小孩子还好,这要是大人染上,就很难好了。所以你这几天还是在仁心堂待着吧,我已经在外说了,你又病了,不要出去。”顾仁忙说道,不然一早他干嘛拉她出来,而顾家两位大人都不管,就是不想让绮罗再出来管闲事了。她那点诊金,真不够吃药的。 段大娘忙点头:“正是这样,你身子弱,万不能再操劳。再说,我听说出痘孩子倒是能好,大人若是得了,就不容易好了。” “也不存在大人、小孩,大人身子好的,不易被染上。染上的……”绮罗随口说道,但抬起眼看着父亲,“您说,目标会不是会是……” “别管了,只要目标不是咱们就成了。”段鼎头也不抬。 “谁啊?”顾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小孩,弄得这么大阵仗,只怕是为了浑水摸鱼。若是过些日子,谁家大人染上了,然后,就知道目标是谁了。”绮罗真不知道目标是谁,她只是在猜想。 “所以其实也是行刺。”顾仁现在对行刺很敏感。谁让他是倒霉的受害者呢? “差不多,不过这些大人物,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其实昨天青儿发生的事,绮罗都觉得有些寒心的。对青儿他们来说,程家的家主就是他们的天。而他们的天,却一下子就放弃掉他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再想想,仁心堂上回也不是吗,差点就被朝庭和那些权贵们给推出来替死。 想到这儿,她觉得真是没意思之极了。她们这些升斗小民,在这些权贵面前,基本上与青儿他们这些奴仆们又有什么区别?而程家和秦家,在皇家的面前,何尝又不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纵是贵为天子,其实又何尝真的能随心所欲一回?想到这儿,又气平了,算了,天下事,不如意本就十之八九,管别人做啥呢?又与她又何干。 顾仁还以为要劝很久呢,结果绮罗竟然真的能闭门读书,不管事了,这让他真的又惊又喜起来。虽说是有点自私,但毕竟京城名医如林,真用不着他们这么把自己当一回事的。顾仁如是想着。 绮罗没真的在仁心堂住下,哪有儿媳妇没事就回娘家的道理,她还是回了长春堂,但是对外真的宣称,她又病了。这一年多,她病倒也是常事,大家也就派人看了一下,她也就安心的在家养了起来。 青儿病好后,就跟卫槐一块到了长春堂。青儿在内院,卫槐就跟着顾仁做些跑腿的事,他有点功夫,人也勤快,虽说不懂药材,不过,这个也好学,他是很懂如何做长随的。跟着程安那么久,大家的规矩,还是知道些的,略看看,就能做得极好。倒也算很快站稳了脚根。可能是好久没正经的差事了,跟着顾仁,忙得不可开交,他反而还开心不已,总算是有活干了。 青儿没有卫槐那么容易开怀,她其实对绮罗没那么容易放心。她对绮罗其实是有一点矛盾的。她因为知道这是二爷倾心喜欢的人,为之努力很久,但求之不得的人。所以,为了二爷,为了绮罗救过她和卫槐,她都愿意好好伺候她。 可是看到,绮罗和顾仁的关系真的极好,就是最没眼力劲的人,其实也能看到他们之间绵绵的情谊,没有谁多谁少,而是真的相互的时候,她又为二爷心痛起来。绮罗心里没有程安,她嫁了她爱的男人,过得很好。 可是她心里没有二爷,为什么要救卫槐,要救她?她这些日子看了,卫槐说了,在外已经挂了牌子,大奶奶病了,不出诊。谁家递帖子,大爷都好言好语的劝退。让人拿药,但根本不会让大奶奶出门。所以大爷和大奶奶,根本就不是那随便肯帮人的主。 闲时问卫槐,卫槐倒是之前跟程安一块来找过绮罗。不过在卫槐看来,其实大奶奶看着对二爷挺凶,从来就没个好脸,可是他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大奶奶好像就是二爷的福星,这回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二爷才没能回来。 青儿沉默不语,程安出征前,其实情绪是不高的。她也不敢问,毕竟,这是大事,没有说,军中的事,跟个丫头说的。而程安当时就坐在外头,背挺得直直的,也不知道想什么。第二天一早就走了,那一夜,青儿也是一夜无眠,她那时就觉得心慌慌的,现在被卫槐一说,她倒是有点害怕了,这是怎么意思?便不敢再想了。 绮罗靠在春凳上晒着太阳,现在公婆不怎么让她到跟前伺候,晨昏定省就成了。可能这一年,病得久了,倒是把之前风风火火的性子磨去了不少。不过,她若说自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只怕也是没人信的。 青儿轻轻的换了一杯温水,放到了绮罗的边上。这是之前丫头不会做的,绮罗只能教大概的,毕竟她是站在做主子的立场在要求,其实也就只能讲讲规矩,但是下人的训练是有自己的体系的,她还真不懂。而青儿是在程家受过完整的训练的,一出手,就显不同了。 绮罗也习惯了青儿的伺候,所以青儿有时觉得,在绮罗身边,她也很舒服,不是说可以少做事什么的,而是,自己做什么,绮罗表现出来的,就是和二爷一样,就像伺候了一辈子,自己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们是能了解,明白,然后包容的那种舒服。这让她现在反道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了。 “习惯吗?”绮罗看她的手轻轻在摩挲茶盘边缘,便抬头看了她一下。 “是!”青儿没想到绮罗会突然开口问她,倒是一惊。一时间之前受的训练,差点就崩溃了。 “坐下吧,这么好的天,其实该去郊游的。”绮罗看看外面的太阳,捧着水杯,半闭着眼,一脸的惬意。她不是想跟青儿说什么,只是她不想辜负这*光罢了。 青儿怔怔的看着绮罗,此时去郊游。刚过了年,等把这春寒料峭的日子过去,就可以郊游了。但说起来,郊游是贵族们喜欢的游乐之一,大家结伴,到江边游船、赛诗、骑马…… 她曾经跟程安参加过,不过她只是随行伺候罢了。看着那些贵族的女子个个鲜衣怒马,不输于男子的风采,让她惊艳不已。此时看看绮罗,那慵懒的窝在阳光之下,却也是另一种风情了。但这种风情却一点也不违和,就好像她原本就该是那里的一份子一般。rs 第三十六章 下手 “绮娘,绮娘!”外头传来了秦大奶奶的叫声。还没等青儿起身去迎,秦大奶奶就冲了进来,看也不看人,直接就过来坐下,顺便顺口吩咐着,“给倒杯水。” “怎么急吼吼的过来?”绮罗再懒,也得起身行礼,自己下了春凳,陪着秦大奶奶坐下。看看秦大奶奶的穿着,也知道,她是出门应酬过的,应酬完了,怎么不回家,来找自己? “你是不是跟燕娘说什么了?”秦大奶奶盯着绮罗。 绮罗一时间还真没想起谁是燕娘,再过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程大奶奶卢氏。 “什么?” “卢氏合离回卢家了。”秦大奶奶还是盯着绮罗。 “哦,可能想明白了吧!”绮罗笑了一下,没说自己说了啥,也没说自己啥也没说。 “喂!” “我只是让她问卢老太太罢了,顺便我问程平,他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绮罗手一摊,表明自己真的只是挑事,没告密。 “你……你……”秦大奶奶指着她的鼻子,好半天捂掌大笑起来。 青儿送水进来,绮罗让她准备茶具,还有茶点。青儿无声的退了出去。 “新人不错啊!”秦大奶奶也是会看的,这明显跟之前的几个不在一条线上,马上点点头。 “嗯,才买的。”绮罗不想多说。 “嗯,慢慢的一点点的把下人调教起来,将来有好处的。”秦大奶奶笑着。 “就为这个才匆匆忙忙的跑来?” “这还不是大事?程家怎么着你了,让你非当着俩口子的面戳人伤疤?”秦大奶奶过来其实也是有点心虚的,生怕绮罗把她给卖了,结果绮罗啥也没说,当着俩口子的面,提个头,埋个线,然后就不管了。好了,才多久,俩人合离了。这是人才啊!她特意提了,她可是当着俩口子的面说的,她摆明了就是挑唆,还就是不让人抓她的把柄。果然是坏人啊! “没啥,我让他们离我远一点。我对卢大嫂印象还不错,就跟她说,若她回家了,可以找我玩的。”绮罗懒懒的说道。 “你真是够坏的,不过也是,他们做了那样的事,还让你给他们做牛马,真够不要脸的。真当你是好欺侮的。”秦大奶奶高兴了,很有点把她当知己看的意思了。其实绮罗也明白,谁也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她此时其实已经选择了秦家,就得把程家断干净了,现在算是她跟程家撕破了脸,也算是投名状了。秦家也可以完全信任她了。 “你有空请卢姑奶奶过来坐坐,她的身子还得调调,之前我有帮她调过,不过也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要不要换方子。”绮罗换着话题。 “知道,卢老太太正给她再相人呢,有好几家都递了帖子,你给她调养正是时机。”秦大奶奶点头,表明她接了。想想又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程老公爷和太太又都病了,程平和离的事,他们根本事前不知道。他们自己写的和离书,燕娘就搬着自己的嫁妆回娘家了,她根本就没跟程家老俩口告别。卢老太太是知道的,亲自上门接,也没见程家老公爷和程老太太。搬东西自然有动静,程老公爷和老太太一听说,忙出来看看,在大门口,狠狠的被卢老太太抢白了几句。老公爷当时就吐了血,老太太也晕了过去。所以你当时撕破脸就对了,不然,你这身子骨,还真的伺候不起那俩座大神。” 绮罗能想像卢老太太在程公府门的大发雌威,她本就不是那容人的人,估计这些年隐忍,不过是为了女儿罢了。想想那会,对女儿伸手就打,想着不仅仅是因为女儿泼了她的面子,更多的是哀其不幸,却恨其不争。 “也真是,卢老太太若是之前早告知卢姑奶奶,很多事,也就不会发生了。”绮罗就是奇怪,为什么世人皆知的事,就卢氏不知道。 “所以你就是没心肝的主,你母亲说的话,你有几句听过?弄不好,还得说你母亲说你婆婆坏话,挑唆你和郎君的关系。卢老太太定然暗示过,她自己轴,没听进罢了。你一提,其实她根本就不用问,直接就能想明白,你一个外人,又不肖想程家,干嘛要害她,自然信你比信卢老太太多了。况且,你还当着程平的面说,这才是最重要的,这让她相信,程家都知道,外面的人也都知道,就骗她一个傻子罢了。这才是最打击她的。” 绮罗点头,上一世,母亲的话,自己又何尝听过。吃了亏,才知道,世上最疼自己的,也就父母而已。现在卢氏的心境只怕也就跟自己当初一样,成了一个笑话,还好,她还能回头,离开程平,过自己的人生,也挺好。 “冲动了。”绮罗轻叹了一声,把沏好的茶递给了秦大奶奶。 “怎么说?” “我说我,当时也是又累又气,也不管不顾了。当初我劝程平振作时,说的就是让他努力,别让卢姑奶奶一个人,太可怜了。程平和卢姑奶奶当初的感情应该还不错的,若不是程平对卢姑奶奶不错,卢姑奶奶怎么会不听亲娘的话,只信他呢。换个人,真的能对卢姑奶奶好吗?”绮罗看着秦大奶奶。 秦大奶奶怔了一下,想想也收回了自己刚刚幸灾乐祸的笑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但很快振作起来,“看你说的,什么叫换个人会不会对她好,你要知道,女为母则强,为妻则刚。燕娘之前就是太信程平,于是自己就傻了。换个人,她还能傻?女人只要不傻,想过好日子还不容易!” 绮罗笑了,自己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是啊,自己果然还是傻,看看这些真正受贵族教育长大的主们,想法多么理所当然。他们把卢氏的不幸归于傻,等不傻了,就能重新出发,为家族争光。果然自己除了形似,还真不是神似了,她永远也学不来这些的。 “对了,宝宝们的药丸吃完了,还要吃吗?”秦大奶奶也真有正经事来的。 “别吃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了,这些日子我也没出去,外头怎么样了?”绮罗不好问顾仁,怕他觉得自己想出去,现在正好问问秦大奶奶。 “能怎么样,我公公说,只怕情况会变坏。天气越来越暖和,若还不能扼止,传到民间就麻烦了。”秦大奶奶马上一摆手,“不过有病人的人家,兵部都派人围了,连尸首都不许往外抬,只放到石灰池子里化了。说是最近,连上朝的人少了一半,人心惶惶的。” 绮罗点头,深深的觉得自己当年真的一叶障目了,秦老公爷虽说心眼是小点,但是,政事上,却真的比程家强得多。太君为帅为将是不错,但毕竟她还是女子,她为来为去,还是为了程家的传承,为了自己的子孙。不过也是,她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秦老公爷,现为太师,自然不能格局小。他虽说围了贵族的宅子…… 绮罗猛的一怔,围了贵族的宅子,朝中少了一半人。绮罗明白自己果然当初又猜错了。不是行刺,而是慢慢的消亡。 “怎么啦?” “太师做得对,传到民间,一死就是一片,权贵们也保不住,目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看似严苛,实为一片仁心。”绮罗定定神,说道。 “正是这样,纵是朝中颇有异声,但圣上却大力支持,就是出于此。还招幕了不少名医,守在各家,希望能力挽狂澜。”秦大奶奶点头称是。 绮罗笑着点头称善,心里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把仁心堂脱出来,果然是对的,自己闭门谢客也是对的。算是歪打正着了。 没了心思,和秦大奶奶再聊别的,就轻松了许多,倒是让绮罗过了很愉快的一个下午,秦大奶奶离开,绮罗再次靠好,想想刚刚和秦大奶奶说的话,倒是有了更多的心得。 永安朝的危机从来就不是对外,而是对内。之前节度史的叛乱,太子危急之中匆匆继位,收复河山。当时秦程两家都是有功之臣。他们都是平叛的重臣。 只是现在,外族只是“小小的摩擦”,对朝庭来说,他们更怕的是再出一个手握重兵的叛贼,而秦程两家上一世没看清朝中的形态,过于自大了。不然,一个小小的鞍然,怎么会突然摆一个争先锋的擂台?针对的,不过就是秦程两家罢了。谁没事去争那个,反正不是程家出兵,就是秦家出兵,两家出征,虽说会争执一下,但不会结成死仇。所以上一世,程安打死秦修,若中间没朝庭的影子就是鬼变的了。 而这一世,自己的参与了,虽然没结成死仇,但是秦家交出了兵权,程家实际失去了对军中的掌控之力,结果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少死几个人。 兵权之争完结了,于是朝庭对着几世门阀贵族下手了,这些门阀世家无视皇权也不是一两代了。他们现在不对门阀下手,却对跟这些门阀世家有牵扯的官员下手,斩断他们的手脚,然后呢,让这些世家慢慢自动消亡。用心不可不怖了!rs 第三十七章 幸灾乐祸 晚上绮罗陪着公婆吃了晚餐与顾仁一起回房,顾仁不住的看着绮罗,他觉得今天她心情不错,不过却不知道她为何会心情不错。 “今天秦大奶奶来了。”绮罗也不让他猜,拿了衣裳给他,让他泡澡,满室丁香味,今天用的显就是丁香丸了。 “今天忙得很,兵部让我们准备一些应急的药品,怕开春天花疫会蔓延。”顾仁点头,解释了自己为何没进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真的传到民间,是很难扼止的。让人天天洗澡、天天更衣、注意饮食、不要乱窜,这对天天忙生活的人来说,不是可笑吗?”绮罗挑了一下眉。 不让传到民间,就是为此,天花没有有效的药品来治疗。只能预防,身体素质好,家里条件好的,注意卫生,饮食,把自己身体弄强壮了,就算染上了,也没什么事。可对大众来说,卫生、饮食,缩小活动范围,这本身就是悖论。他们要生活的,有钱当然能注意,没钱,连饭都吃不上,这些对他们来说,怎么可能实现。 “做好过不做,我让人写了一个告示,放在药铺门口了。尽力让人预防好了。”顾仁也轻叹了一声,这些日子,尽关注谁家大人被染的事了,很快他也就看到了结果,那么,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绮罗能想到,他自然早就想到了,只是这些,他不想让绮罗知道罢了。现在秦大奶奶来了,想来都告诉她了。也就不瞒了。 “让人编顺口溜,教乞儿们念熟了,去传唱,大多数人,连字都不认识,你让他们怎么看告示?尽量让人把水煮开了喝,还有就是,出门做事后,进门洗漱,外衣要放在外头,不要跟孩子们的放在一块洗。有条件的,烧水把衣裳都烫一下。饮食之类的,我暂时也没其它的法子。”绮罗轻叹了一声,刚刚的好心情就没了。 顾仁看她这样,表明,心情好,跟这个无关了。轻拍了她一下,“我们只能尽力而已,至少开始准备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绮罗点头,至少,朝庭有心不让这事蔓延,总算知道轻重了。 “什么事心情这么好?”顾仁换话题,刚刚的话题,实在有些沉重。而他今天在铺子里,其实接到通知时,心情也是有些沉重的,忙得不可开交,其实也是为了能多做准备,让事情不要变得太糟。 他心里其实也茫然了,这就是朝庭?为了他们的私利,于是置百姓于不顾。就算这会提前做了准备,但这个,真的就是仁政吗? 原本可以用其它的办法来消亡这些世家的,为什么用这个。而且是用斩断其手脚的办法,让他们自然消亡。只怕想这心思的,还觉得自己有多么的高明,觉得自己是大大的仁德,不会激起世家的反弹,不动一兵一卒,平稳的让世家慢慢的消亡下去。 所以这些人心里,百姓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他们手中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只怕他们还要想,消耗的成本,比带兵与世家对决要低得多,历史只会就世家日渐式微,却不想,中间朝庭起到的作用。 “卢氏回娘家了,程家这回灰头土脸。”绮罗笑了,她也不想再多想了,她管不了,她想太多,就是跟自己着急罢了。还不如当不知道,跟着顾仁换了话题。 “唉,你啊!”顾仁给了她一个白眼,这种八卦他比绮罗知道得早,不过懒得说,他不喜欢绮罗还关注程家。不过倒也因为这个,他自己的心情也为之一振。 绮罗是听秦大奶奶说的,而他可是听了很多的版本。包括来自卢峻的那版。谁让卢峻现在不能去仁心堂了,于是天天跑长春堂,学不了医,我学点药总成吧。顾仁除了不能开方之外,医学,药学的知识也是扎实的,于是跟卢峻的关系倒是越发的好了。卢氏是卢峻的亲妹妹,妹妹受了那样的委曲,也知道中间绮罗夫妇起到了什么作用,他自然要跟顾仁倾述一下。于是顾仁知道得比绮罗多多了。 卢夫人之前跟绮罗想的似的,对卢氏是恨铁不成钢,所以卢夫人在程家时,对着程太君一向不怎么给好脸,让绮罗一直觉得卢夫人是严肃的人,其实卢夫人是用自己的态度给卢氏撑腰罢了。卢氏是自己身在局中,不解深意罢了。 而卢氏听了绮罗的话,回头就质问了程平。程平对那件事知道多少,卢峻并不知情,但是卢峻觉得程平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不然也不会答应和离了。 其实卢氏问程平,心里对程平就是还有依恋的,她要什么答案,卢氏自己都不知道,看程平默默无语,心也就灰了。回家找父母做主。 卢氏现在年岁不大,而且卢夫人也知道,卢氏的身体没有毁到底,顾娘子也说了,她能生孩子的,他们自然不会让卢氏再在程家的这棵歪脖树上吊死。更何况,世家的眼神也不是白来的。一看也知,程家就此败落,趁机换个人家,为家族更添助力,这才是最合算的,自然就大力的支持了女儿的行动。 能称为世家的人家,存在的时间比永安建朝时间还长得多,不然,他们怎么会藐视皇权?他们经历的皇权时代太多,皇权更迭,世家尤在,他们当然藐视这些所谓的皇家了。很快就行动起来。 程平若不是对卢氏心怀愧疚的话,其实跟程老夫妇商议一下,事情也没那么糟的,不过程平还是年轻了,他真的觉得这就是他们夫妇的事,既然事以致此,他又不能脱离家族,父母,那么他也就只能放了她。不然,让卢氏天天面对父母,只怕他们夫妇都会疯的。 他觉得自己理性的解脱了卢氏,却不知道,卢家根本除了要回女儿之外,还要给女儿一个好名声,好另投高门大户,自然要往死了踩程家的。于是程平的一念之差,倒是让程家之前还算好的名声,被一踩到底。 之前秦大奶奶也说了,程家的名声是比秦家好的。程太君是个强人,在外处处显得自己宽和大度,自己家里和睦,家风纯正,卢氏自请和离,一下子就把面具都撕开了。而程太君之前也病着,又没人知会的情况下,一下子就被打蒙了,反击都来不及,程家在战场上没倒下,结果在媳妇这儿,一下子就被打入尘埃之中了。 顾仁当然不会想程家会如何,他想的是,程平现在只怕要恨死绮罗了。若不是绮罗,他还不至于成为京城权贵的笑柄。现在程平纵想娶妻,同层极人家,估计也没人敢把女儿往他这儿嫁了。就算是羡慕着程家富贵的人家,只怕太君也瞧不上,毕竟程平是长子,是要袭爵的,当家的大媳妇,总不能太上不得台面。程家一时间,只怕真的是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他也虽然高兴程家倒霉,却也更加暗中防范起来,生怕程平一时小心眼,对绮罗不利。 “不能幸灾乐祸?”绮罗瞪他。 “不是,别人的事,管他们灰不灰,跟我们已经无关了。”顾仁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只能无力叹道。 “还介意?”绮罗也不生气,只是在浴桶边上盯着他看。 “有点,我不喜欢你关注他们家。对我们来说,他们就是陌生人了,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生也好,死也罢。随他们去吧!” “总归意难平。”绮罗轻叹了一下。 “所以你还是怨,何苦呢。”顾仁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 “最近我老是想之前的事,以前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其实就是傻。就像今天秦大奶奶说的,人傻,倒霉都是自己作的。一但聪明了,就能幸福。我虽然傻,好在有你。不然,我其实这辈子还是傻子,还得苦一辈子,给他们家做牛做马,还要心存感激。”这才是今天绮罗心情好的原由,秦大奶奶说卢氏的话,何尝又不是点醒了她。这让她现在更珍惜顾仁了,若不是有顾仁一直包容,一直宠着她,她其实也走不出程家的阴影吧。 顾仁笑了,这也是他能一直包容她的原由。上一世的自己应该是因为她的坚贞而爱她。而这一世,对她无止尽的包容,是因为他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回报。他知道,她是爱自己的,于是可以包容。 “我们生孩子吧!我真的好了,现在怀,我就不会出去惹事了。我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小心的护着。”绮罗脸红红的看着顾仁。 “外头的事,都不管了?” “是啊,你现在不让我怀,回头真的有疫病暴发,我一定不能置身事外的,就算我爹一定也哪都不去了,会出来救人的。”绮罗威胁着顾仁。 “那我更不能让你怀了,到时,你怀着孩子,还要担心岳父,太凶险了,宁可等着事过了再说。”顾仁就算不为了要来的疫情,为了程家,他也不想冒险去刺激程平。rs 第三十八章 圣命 “师兄!”绮罗撒着娇,她其实觉得最近日子都挺好,主要是太闲,怀个孩子,正是时候,结果顾仁偏不搭理她,这让她很是郁闷。 顾仁不搭理她,自己侧过身不看她。他实际也挺了解绮罗的,连太君病了,她再不想去,因为当着她的面被请了,她就不得不去。 真的大疫病暴发了,段鼎一定会出来的。而那时她若怀着孩子,在家里一定会急得团团转的。而段鼎此时年过半百,身子骨其实已经不复当年了。万一有事,绮罗就算不管百姓,总不能不管亲爹吧!还是再等等。过了这段危机时刻再说。 不过晚上,顾仁却不耽误他的软玉温香,这一年不是她病,就是自己被刺,他们之间夫妻温存时刻真的极少了。她现在才好些,他们似又回到新婚时刻,当然,他觉得这时,比新婚时更好,他们心心相印,再无遮拦。对对方极尽的索取与渴望,他几乎觉得这是他们最好的时候了。 再说,刚刚入春,在中医的解读之中,冬藏、春播。这会万物复苏,人体也正是正勃发的时候,虽说他们不打算播种,不过不耽误他们顺应四时,让自己的身体充分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而此时,绮罗倒也没有之前那种,被顾仁折腾得起不来床的窘态。那时倒也不是体力上的不平衡,只是因为之前一个施,一个受,看着顾仁用力多,但其实也是绮罗回应不够,顾仁不得饱足,于是力使过了。到后来,受害反而是绮罗。 而此时,绮罗与顾仁相互依恋,这也就体现在床第之间。你来我往,相互补充着,往往一刻,便胜从前之所有。酣畅淋漓之下,各得其所,便满是喜悦了。 之前绮罗更喜欢前戏与温存之后的时光,那时会温暖而惬意,而此时,每一刻她都喜欢之极,包括激情时刻,当两个原本两个个体,合二为一,全身上下,再无一丝裂缝之时,她真的就觉得,他们是一体的,再也不能将她们分开。她爱极了这种热烈的时刻,每每此时,她都会更加贴合顾仁,让自己与他变得更加紧密一些。 而顾仁也喜欢绮罗这样,热烈的亲吻着她,舌与舌的共舞,肌肤之间的摩挲,而腿与腿的交缠,一次次起浮之下,感受着她每一点的反应,这都是他的挚爱。自己爱了这个女子两世,而这个女子终于全心投入自己怀中,这种感受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的,而却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倾述。顾仁一次一次的让身体告诉绮罗,他的热恋。 事毕,两人再无一丝力气,任由黏黏的身体相互依靠在一块儿。两人都不说话,没力气说话。都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只是闭上眼,由着周公蒙召。不过两人倒同一时刻想到,暂时不要孩子也是对的,他们其实挺喜欢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时刻。 正如顾仁和绮罗想的,有些事,并不是朝庭想阻止就能阻止的,若不是发现了苗头,怎么会让长春堂准备。不出半个月,京郊离乱葬岗很近的地方,开始集中暴发天花了。 秦家又来人了,这回秦修很不好意思的看着顾老爷夫妇。 “征召?”顾老爷胡子都颤抖了。 “抱歉,老爷子。”秦修真的表示很无奈,但是朝庭现在已经在附近调集名医了。那附近的村子全都被重兵把守住了,不许进,不许出。而乱葬岗那头,已经浓烟滚滚好几天了。现在谁敢进村,村里人都要疯了,此时朝庭却让绮罗去,这不是要她去死吗? “行了,这是圣命。”绮罗倒是很平静,去收拾东西了。 “等一下,只让她一个人去?”顾仁的脸色铁青,朝庭再无人,也不能让一个女子进疫病的村子。 “顾兄放心,我会让顾夫人跟着我的队伍前行,她在医帐之中,我保证。”秦修努力的保证着。 “谁举荐的她吗?”顾仁还是快疯了,就算绮罗在秦修的重兵保护之下,她还是一个人啊。 “顾兄!”秦修低了一下头,他虽然很混,但是有些事,不是他能公开说的。 “知道了。”顾仁不用他说了,他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就是程家的报复,让绮罗一个人在那根本就不可能治好的地方?要么与村人共存亡,要么就是贪生怕死,是有负圣恩。 “我和你一起去。” “仁儿!”顾太太疯狂的尖叫着。 “有你在外头策应,我更安心。”绮罗根本就没看婆婆,只是对顾仁笑了一下。 顾仁当然不能去,倒不是担心会出事,而是觉得,顾仁在外面能起到的作用更大。看顾仁听懂了,她拍拍他,自己赶紧提裙去收拾东西。青儿抬头看了绮罗看了一眼,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绮罗把这个当成一次出征,进宫就吩咐青儿他们分头收拾,她取下自己身上多余的首饰,换上一身粗布的便装之后,就开始收拾着药箱。这些日子,她虽说是在休息,但脑子并没有闲着,她也担心的外面。此时真的派了她,她倒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好吧,做自己该做的事。拿出药箱,细心的收拾,把一些可能要用到的,一一放了进去。 “你不用去。”绮罗准备好了药之后,再抬头,青儿手上却拿着两个包袱,显然还有一个是她的。以为青儿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笑着解释了一下。 青儿咬了一下唇,把包袱抓得紧紧的,但却没动。 “那种地方,你跟去做什么,我都不一定回得来。行了,你好好的守着屋子吧。” 绮罗笑了一下,每一次出门,她都这么对青儿说的,只不过,这回青儿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连包袱都不肯给绮罗。 绮罗有点不明白了,之前她都会放手的。 “放手!”绮罗有点烦了,外头秦修等着,她倒不很担心,对她来说,在秦修的保护之下,她的安全没问题,只是任务不太好完成。她能看着那些百姓慢慢的在绝望中死去吗?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来治好这么多的人? “我父母死于疫病。”青儿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 “然后?你要跟我去,跟他们一起死?”绮罗瞪了她一眼。 “我不会得,我活了。”青儿不抖了,挽着袖子给她看,她的手臂上很几点很小的痘疤。 “那你跟我做什么?我忙着呢,用不着人伺候。”绮罗真的有点理解不了。她也是染过病的,她没有死,然后呢。现在非要跟她去疫病的村子,表示自己没有关系,来证明她的忠诚吗? “一村人都死了大半,一个大夫都没有。”青儿眼眶红了,这就是原因,一个大夫都没有,然后,她的父母死了,她不知道怎么才活过来的,虽然那是年幼的记忆,但她有时会想,若父母尤在,她还会给人做奴才吗?她也会在父母的身边,尽享童年吧。现在听说绮罗要去疫病的村子。她就偷看着她。 这些日子青儿一直观察着绮罗,她那天远远的看到秦大奶奶和绮罗亲近得很,显然,绮罗与这些权贵之家都是有交往的。所以她能拒绝权贵的邀约,她连权贵之家都不搭理,她怎么会去疫病的村子。就算皇命又如何?办法其实很多的,她本就一直称病的。 但是她没有,她直接让自己去收拾她的行李,点明,要轻便一点,要结实一点的常服,说特意嘱咐着要准备两双便鞋。显然,这位根本就没打算拒绝,她真的要去。那么,青儿便决定,她也要去。 顾仁跑到前头,准备起要让绮罗带上的药材来。他知道,此时绮罗是对的,他不能跟她一起去,他在外策应她。她要什么,就给她准备什么,不能让她在里面因为缺少药材而功败垂成。 在门口,绮罗看到了慌张的顾仁,她笑了。轻轻的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摩挲了他粗糙的手掌,又看看自己其实也不光滑的手掌。他们就是从小这么过来的。 “所以你还是对的,我若这时怀着孩子,也得去。那就太惨了。” “你不是常做危险的事吗?我跟上一世一样,就在外面,要什么支会一声,我一定等你出来。”顾仁努力对她笑了笑。 “我相信。”绮罗笑了,轻轻的抱抱顾仁的脖子。竟然有一种自己出征的离别愁绪,“别告诉我爹,我进去了。万一他知道了,就让他在外头等我,说我还等着他救呢。” “我知道。”顾仁点头,真的他们父女一起陷进去,段大娘会疯掉的。 “等我回来毒死程平好了,太害人了。”绮罗在顾仁的耳边咯咯的笑着。顾仁抱紧了绮罗,一时间真的酸涩难忍。 秦修都不忍看了,背过了身去。 再不舍,她也得走,推开他,自己上车,青儿忙跟了进去,本来站在顾仁背后的卫槐一看吓了一跳,马上拉下赶车的兵士,“我们少夫人只坐我赶的车,不能坐别人的车。” “卫槐!”青儿厉声制止,卫槐当没听见,直接一扬鞭子,就好像这一切,再正常也没有了。 绮罗也无奈,好吧,这就是卫槐的坚持,因为他这份坚持,才能最终让青儿对她死心踏地吧。rs 第三十九章 愤怒 顾仁没拦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车远去,心里总算略安。有两个人跟着侍候,顾仁也放心一点,这时,他终于相信,这两人真的是义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程平很好,程平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拿他一点辄也没有吗?非要两家不死不休,那么很好,就不死不休吧。 “大哥!”顾义过来,这一年,其实他也老诚了很多。是人总会有经历才会长大。搬出了长春堂,真正的学了医之后,其实他的想法比段鼎所知要多得多。虽说段鼎认为他心不正,不是学医的材料,但是段鼎和卢峻对他的打击却不是不大的。 如今他也成了亲,妻子也有了身孕,做了父亲,再回头想曾经的一切,再想想大哥大嫂为家族所做的一切努力,他其实是有些触动的。 他永远记得大嫂在家族的会议上一次次的挽救着家族的生意,还有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但是他很明白,大嫂根本一点也不在意家族,她在意的不过是大哥一人罢了。原来有个人,真心的爱恋着,能让人这般羡慕。 刚刚看到大哥大嫂不顾礼法的在门口相拥,那一刻,他真的呆了。不是妒忌,而是那一刻,他竟然觉得极美。美得让人不能用世俗之恶来揣测。 这就是大哥爱着的女人,而守在原地,如大山一般的,就是让那个女人倾心相爱的男人,所以他们此时是最美的。这画面,多少年后都一直留存在顾义的心里,认为这是心中最美的一幅画。 “准备起来,村子里缺少的不仅是药,还有粮食,布匹。只要有吃的,让村民安心的在村里住着,你大嫂就能回来。”顾仁终于看不到车了,才沉声说道。 “知道了,我会联络卢家。”顾义明白顾仁的意思了。施衣,赠粮不是他们这样的商家可以做的,而这些世家可以做。反正郊外只有几个村子,加起来不过几百人。对于这些世家来说,略略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 顾仁也没闲着,快马去了行会。每行每业每地都有一个专门的组织,就叫行会。行会的主事者,都是最大几间大药房的东家。当然历史悠久的长春堂也是掌事之一,不过,真的有大的决议,也得大家一同商讨决定,没有谁家能独断专行的。 行会里也有人值守,看顾仁特意前来,人家也给如今风头正劲的长春堂颜面,忙起身问好。见他说要请人来开会,人家迟疑了一下,还是派人去了。 顾仁也知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不到会期,自己特意来招人开会,本身与礼有违,人家肯替他招集,他其实也该感激了。但此时他却心急如焚。 药品准备好了,那是替兵部准备的第一批。但是,这已经是长春堂的极限了。兵部也知道,他们会向其它签商再下单。所以长春堂目前已经没有多少存药了。药材在从各地运来,这是要时间的,而这段时间怎么办?不能让长春堂关门,更不能让绮罗那里断药。绮罗还指着自己在外头帮她的。 所以这回他深知,没有行会的配合,当绮罗突然要求有新药时,而那时,长春堂又没备出来,那么,后果他都不敢想像。他过来,其实也是图得一个安心,他希望行会能全力的以赴的支持他。 人最终都来了,但是过程却十分的艰难,对这些大家来说,长春堂已经风头太劲,他们家吃不下的,才能轮到别家喝点汤,这多少让人有些不满的。而此时,又临时要大家都出来,让大家借药,这个就是欺人太甚了。人家自然是不干的,凭什么你们家领功,我们这些人就该死? 顾仁听着大家七嘴八舌,脑中想的却是绮罗,她的身子还没全好,这天虽说是暖和了,但是夜里却依然有些冷的,平日里,都是她把身子偎在自己的怀中取暖的,而现在,只怕连觉都没得睡吧。 “顾贤侄倒真是年少有为,自然容不得我等老朽们置喙。罢了罢了,老朽们还是自己走吧,莫污了贤侄的眼睛。”某位大佬正话反说道,暗讽着顾仁的失神。 “小侄的妻子正在往疫病村的路上。”顾仁突然说道,刚刚进来就说了,疫病流行,长春堂此时的困境,请大家群策群力,共渡难关。还没来得说别的,这些人就七嘴八舌。顾仁其实也不想用这个来打悲情牌,但是,此时,不说却也不成了。 “她一个弱女子,去那要吃人的地方,皇命一下,她就收拾东西去了,一声都没吭。”顾仁苦笑了一下,抬起眼,“前一段,各家都有病人,她却在家里养病,自己的病还没好,却要去给人救命。宏毅不想说她如何,只想请各位叔伯,看看我岳父,看看她,至少,别让她因为拿不出药来给病人,而被人打死如何!宏毅拜托各位了。” 大家沉默了,各大家最近都花大钱在请名医就诊,而只有仁心堂关门歇业,而长春堂的小段神医卧病,不接诊。当疫病在郊外暴发时,大家其实心里也打鼓。 一般这时,会派医官去的。但是,现在还有些大臣家里没解封,医官们出不来。那么,按惯例,就得在民间找那有名望的大夫去。 这是荣耀,当然,也得有命享,真的能治好疫病,活着走出村子的,是极少的。所以大家都惴惴不安起来。大家都没想到,这回竟然是长春堂的小段神医接了召。其实他们觉得,以小段神医和柴御医、和秦太师家的关系,她完全可以不用去的,但是,她没拒绝,自己去了。大家都突然觉得有点脸烧烧的感觉了。 “这样吧,你说个数目,总不能让你们家出了人,还得出药。”会首与几位大佬交换了一下眼神,起头对顾仁说道。 “我家的药材已经在路上了,刚刚已经起运了第一批,其实侄儿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这第二拨的单子,得让拙荆在内诊治过病人之后,再来选购。小侄前来,是想请各位叔伯近期莫做大笔的买卖,就半个月,若能坚持半个月,长春堂的药材就能全部到齐。”顾仁真的心怀感激了。 “知道了,我们会给你们二十天,二十天内,各家的药库为你们而开。”会首点点头,这个条件他们可以答应。为避免不测,他还多给了五天时间,省得说他们计较。 顾仁真的拜倒在地,二十天内,他将不用担心药材不够的问题,他终于安心了一些。 回到家,岳母竟然在座。 “岳母,怎么就来了?” “你岳父去了疫病的村子,把我送来跟绮娘做伴……”段大娘说到这儿,又抽噎了一下,段鼎怕女儿拦他,把老妻送到门口,就走了,根本就没进来。等顾老爷去追时,哪里还看得到人。只能把段大娘留下,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三个老人枯坐着,等着儿子回来。 “也好,有岳父和绮娘做伴,这样他们就能更快回来。”顾仁强笑了一下,深恨自己没能完成绮罗的交待,自己该先去仁心堂的,怎么能让岳父自己就跑了去。 “绮娘怎么会受皇命?城里大夫那么多,为何偏要绮娘?”段大娘抽噎着说道,段鼎的性子她知道,她拦不住,心中虽然痛苦,却也能忍着,可是女儿那么娇弱的身子,却要去那种地方,何异与虎谋皮!怎么不让段大娘伤心难过,当然她也害怕,她惟二的亲人全进去了,有个好歹,她就真的活不成了。 “岳母,没事的,没事的。那些世家会准备衣服食物,行会里也答应,这二十天里,疫病村里要什么药,他们都会借出来的。只要村里有吃的,有药品的供应,局面不会太难看。”顾仁安慰着岳母,当然也是顺便跟父母汇报了自己在忙什么。 “借?”顾老爷皱皱眉。 “总不能好事全让我们占了,肯借就是给了我们大大的面子。”顾仁轻叹一声,他何尝不知道父亲的意思,借是要还的,他当然想让人捐,只是,这是兵部要的,捐给兵部,那么之后生意还怎么做?还不如自己借,自己还,拿着单子跟着兵部实报实消,大家都干净些。 “总得想个办法让大家立些功劳,将来才好面对。”顾老爷皱眉说道,大家借药,将来万一有功劳,大家怎么着也不能平息怒火的。 “有什么功劳?天花自古,便没有有效的根治之法,如今不过是去守着,让人安心,等着该死的死光了,活下来的没事了,方能解禁罢了。能平稳让百姓不怨朝庭,就是万幸。哪有功劳?”顾仁恨恨的抢白道。 他还是气愤刚刚绮罗走时,母亲那尖叫,父亲的漠然。而此时,竟然还想着立功,还想着让人分功。他们到底有没想过,绮罗和岳父现在全在里面,最大的可能不是被传染上天花,而是被绝望的病人打死?rs 第四十章 医官 “宏毅,你把我也送进去吧。我能帮忙,我能帮着抓药,我们家的药铺都是我在抓药的,我能帮他们的。”段大娘这会不哭了,她也想明白了,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既然他们父女都在里面,她也不想在外头了,一家人都在一块总好些。 “岳母,我回头去问问绮娘,若她答应,我就送您进去,现在您好好歇着。总不能他们没回来,您就病了。放心,他们一定能回来。”顾仁扶着岳母,却也笑不出来。他理解岳母,却不能照办。 顾仁派人请段大娘去休息,自己也顾不得父母了,赶紧出门,卢家那边的事,他还得跟进。不是不信顾义,而是,他要心中有数。或者说,忙起来,他就不会多想。 而绮罗此时却不能想太多,因为忙。一出城就被重兵给吓到了,就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兵营之中,而这重重的兵营之内,就是那些几近绝望的百姓。 绮罗请秦修召来军医还的医帐里做事的小兵们,虽说这些人不是她认识的那一批,但是绮罗心里却是对他们充满了亲切的。她来了,重新回到了她的战场之中。此时她内心没有恐惧,更多的却的兴奋。 相互介绍,分清了权责之后,绮罗在秦修的威慑之下,拿到了医帐的主事之权,这是她必须要拿到的,没有这个权利,她想做点什么,都是白说。 等她对军医们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大家还没想明白,段鼎就到了,大家一块看着绮罗,现在,老爷子来了,你还是主事的吗? 绮罗倒没多想,只是提着裙子出来迎着。她没问父亲为何会来,自然更不会想,为何顾仁没能拦住他。他已经在这儿了,那么,他也就在疫病完全消失之前,不可能出去了,问这些问题,还有什么用? 段鼎同样也没问绮罗这些问题,只是看到女儿的那一刻,除了愕然之外,就一下子紧紧的锁住了眉头。但他最终却啥也没问,默默的跟着女儿进了帐篷。帐篷里,就是一群军医小兵,却没一个病人,有些诧异。他进来可是要来救人的,虽说女儿也在这儿,他很担心,也很难过毕竟这事不好玩。他自己来,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结果看到女儿,这种决心一下子就没了,因为他要保护女儿,不能让女儿死在这儿。可是真的进来了,没看到病人,他还是觉得很诧异。 “女儿在跟医官们讨论该如何救治百姓。”绮罗很了解父亲,请父亲坐下之后,忙对父亲说道。 “讨论?”段鼎不乐意了了,这有什么可讨论的,救人是第一位的,谈何讨论,讨论能让病情得到缓解吗? “目前我们不是急着看病人,而是让病人不再增加。所以医帐之外的事更加重要,所以我请钱医官去负责对村民的疏导,让他们学会基本的防护,注意卫生、消毒;我也请张医官负责配发每日的药汤,让每位村民每日都喝一碗,以达到增强体质,预防病症之用;至于说医帐里的病人,自然是我们父女负责,您看成不?”绮罗了解父亲,轻言细语的说道。 段鼎在医术之上是执着的,但之外的事,他却是很明白自己的弱势,于是,除医术之外的事,他一向不怎么会多管。于是点点头,由着她来安排。 医官们被一个女子来管,本就有些不平的,若不是一开头,秦修就宣读了圣旨,知道绮罗是由圣上钦点的医官,他们还真的就直接拂袖而去了。 不过安静的听她开口说话了,便又觉得,虽说她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却也颇有条理,他们心里也就多了几分敬重。但他们这些人在军中也多年了,结果,被个女娃儿压住,那份不平,其实是一份圣旨压不下去的。也不是绮罗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压下去的。 现在段神医来了,虽说不认识,但他的医术与人品,这些医官们也是敬重的。现在看段神医在女儿面前也没说什么,于是大家也就不说啥了。人家当爹的都听调了,他们还有啥可说的。 绮罗先开了要先给村民们喝的药方,其实这些都是老方,不过绮罗改了几味药,并非原方了。她从天花的流行之初,其实就开始关注这事了,她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容易的控制的疾病。所以会流行起来,这是必然的。一个医者的本能,让她不得不多想一点,真的大规模的流行时,应该如何应对。 她和顾仁一致的认为,这病其实没有真正的特效药可以治疗。医生们能做的,就是让病人自己的身体变好,能抵抗病体。对于没感染上的,也是如此,增加本身素质,让病毒没法入侵。那么说是预防的药汤,其实就是增强体质的药汤罢了。 当然,这个用保心丸最好,但保心丸实在太贵,这么大规模的,她不是舍不得,而是,朝庭能干吗?好吧就算朝庭能答应花这价钱,那么,她们要做的,也许就是上交药方了。不然,谁又能抽得出这么大把的时间来做这么大量的药丸?况且,也没有这么做的,她能做的,就是把贵的药材换成便宜的,也许药效差点,但是,一天喝一碗,总能有点用。 段鼎安静的看看方子,这方面,绮罗是他教出来的,点点头,想想改了两味药。绮罗也不用思索,父亲的习惯她也同样的了解。他不是禀承着他的医者仁心。他啥时也不会下刚猛的药剂,让人身体留下隐患。自己却在军营之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迹,凡事求快,对她来说,时间总也不够,她要做的就是最快时间内,达到目的,纵是有隐患,这也不是不可调和的。但是真的这么求稳求全,真的黄花菜都凉了。父亲果然是在和平的地方太久了,根本不了解时间的紧迫。不过,她也不会为这个跟父亲争执,让人拿了药方去大锅熬药。现在病区与村子已经隔开了,目前村中能传播病源的东西都被军方给清除了,目前,慢一点,应该也成吧。 “还不去看病人?”段鼎看药方开了,医官们各自领了差事,就离开了,结果女儿还是一付没打算去看病人的样子,有点急了。他进来是救人的,而不是看着女儿在这儿慢慢悠悠的做医官总管的。 “爹,等会,我们一块去村里看看。总得知道哪有不足,不能让更多的孩子得病不是。”绮罗笑了笑,收拾了一下,提起药箱,站起。 青儿忙过来要帮着绮罗拿药箱,她倒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要跟着绮罗的。 “你去帮着熬药,分药,你得过,以后都不会再得了,这活适合你。”绮罗却笑着制止了,重新给她派了一个新活。 青儿其实知道,更适合她的是让她去病区,但她也明白,若是她去了病区,卫槐就会跟着去的。卫槐家里可就只有他一个的,真有什么事,她真的无颜见卫大夫妇了。她也不敢,真的看到卫槐把赶车的小兵扒到边上那一刻,她真的感动了,这回的感动甚至更甚于之前那次。因为这回她很清醒的看到了卫槐的心,这份心意,她此时真的受了。 绮罗倒也没工夫想青儿怎么想,对她来说,青儿和卫槐都不能进病区,不管青儿是不是免疫了,但对她来说,那就她的战场 战场之上,没有主仆的,她上战场还要人伺候,这让病人们怎么想?让其它医官如是想?所以规矩就是规矩,没瞧见,连秦修身边除了副将之外,也没人。平日杂事,也就是随行的小兵罢了,万不能用长随的。 “嫂子,你和段神医还是不要离开军营。”秦修忙上前一步,根本不让她们出去,开什么玩笑,让她进疫区,他已经很内疚了,现在若真的让她进村,万一被那些愤怒的百姓给冲撞了,他如何向顾仁交待。更何况,段神医也在这儿,真有事,父女俩都完了,他万不敢让他们这样冒险的。 “总得让人知道朝庭不是要把他们围起来,让他们等死的。朝庭是要救他们的。”绮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阿士亚当初也用病毒的,当时边关的村子全村也都跟着中毒了。那时,可没有这样的重兵把守着,他们没有那个兵力,兵士还得守城呢。而她那时,功夫还没这么到家,也是经过了重重的危机。 那一次,太君和她一直在一起,柱着拐,就在村中的高台之上,指天用程家的列祖列宗发誓,他们程家万不会拿百姓之安危玩笑。她就在这儿坐着,死一人,她就割自己一刀,她告诉大家,她与大家感同身受。绮罗那一刻也被太君感动了,她拼命的救人,而太君就跟她的誓言一样,就坐在村中,虽说还是死了几个人,但是有太君的坐阵,总算大家情绪都没那么激愤,那次的危机也就那么过去了。太君当然真的当着大家的面,死一人,她就在手臂上划上一刀,让百姓看到她血流如注,平静是用她的血换来的。 而因为那次的危机,程家在边关的村落之中有了神一般的地位,以后就算是朝庭再怎么为难,程家在那块地方的影响力是无人能撼动的了的。 绮罗自认她做不到太君那样,但是,她得知道,此时军队能不能控制得住,她好想对策。rs 第四十一章 选择 “那也不成,怎么也不能让你离开军营的,真出事了,我怎么对顾兄交待。”秦修坚持着。 绮罗也知道,自己离开了这个军营,安全真的就保证不了了,就算秦修抢回她,伤了村民,难免不会被朝庭所弹劾,只是真的只能在躲在军营里吗?回头看看父亲,他会如何想。 “你留下,我去村里看看。”段鼎想也不想,对他来说,绮罗的命比千万百姓都重要得多,他也不想让绮罗涉足任何的危险之中。但是,不去村里看看,他又不安心。 “凡事我们就该一块的。”绮罗笑了,自己虽然很想回家陪顾仁,但是想想看,她已经在这儿了,她就不能尸位素餐。况且还有父亲,父亲没有经验,他一人去,反而更危险了。 秦修看看这情形,只能自己亲陪了,只要自己在,真的出了事,大家都会努力救他们的。不过绮罗却不能让秦修去,秦修可是秦家的独子,真有事,她一切就白干了。秦老公爷的愤怒,会让所有相关的人陪葬的。 “让刘副将跟我们去就可以了,说不定他的情况更了解。”绮罗指指边上的刘副将。 秦修还想坚持的,刘副将也不敢让秦修真的以身犯险的,忙点头,“您快点去巡视军营吧!这点小事,由小的陪段神医和段大夫去就成了。” 说着就推着段鼎往外走,绮罗笑着跟着出去。秦修也只能眼看着她们离开。 村里真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了,绮罗慢慢的走在村里,连狗都没一只,连段大夫都觉得很悲伤了。绮罗并没有一家家的敲门,她进村,只是看看,真的让她去敲门,像太君一样去安稳人心,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到,看看情况就好了。 “真没想到会这样。”段大夫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好让人相信,他们父女都会努力的救治每一个人,结果,走了一圈,就好像进了一座死城里,面对这个,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这样比较好,真的是一群愤怒而绝望的人,才可怕。”绮罗笑了一下,只要病区时里死一个孩子,那么不安情绪就会被扩大,此时就不是寂静了,而是绝望与愤怒。 段鼎默默的和女儿一起在村里巡视了一圈之后,默默的跟着女儿回了营帐,对他来说,他真的是想不到一个疫病的村子,会给人这么压抑的感觉,压得他都喘不上气来了。 “现在去看看病人吧!”绮罗轻轻叹息了一声,她一直没让父亲去病区,就是让他明白,疫病村子,最可怕的不是病区里的那些孩子们,而是外面的世界。 而父亲就是那种执着的医者,他完全是那种眼里只有病人的大夫。真的进去了,只怕就只想着那些病童了,她不是说病童不重要,只是她觉得,让父亲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更重要。 “想过什么对那些病童没?”段鼎觉得自己真的不是那种能想得多的主。他决定听听女儿的意见,看看怎么对待那些病童们。 “我想过,能不能撑过去,只能靠他们自己!我们能做的,其实只是照顾他们,让他们自己坚强起来罢了。”绮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这就是进来之后,她一直没去看病童,却关注其它的原由。 她在这之前,让父亲看看村子,再听他们的安排,最后进病区,因为他们必须要面对的就是病童的死亡,不是他们不眠不休,就能换来全部的人都活着,这个她们努力没用。她能做的,就是让父亲能平常心罢了。 段鼎也知道女儿是对的,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明白,真的看到病童们,他会乱的。乱给病童吃药,是医者之大忌,只不过,总要做点事吧。真的束手无策时,他真的会觉得自己白来了。 父女俩默默的一块走进了守卫更为森严的病区,不得不说,秦修这回脑子比较清醒,病区在村庄的另一边,中间隔着军队,而村民们在另一边,远远的隔开他们,村民就算再怎么害怕,其实也不敢做什么吧。 走到密闭区的门前,绮罗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看送他们进去的秦修,想想,“从今天起,我们就不出来了。煮的汤药这些守门的战士也要喝的。” “小心。”秦修也知道,她们一但进去了,就不能随便出来了。 “别拦着想看孩子的家长,只要你们可以让他们轮留在外围看着,让他们知道,我们都在里面,我们正在努力,也许我不能挽回每个孩子的命,所以想想看,如果他们闹事,我就不能救人,那么他们就是杀死孩子的凶手。”绮罗严肃的说道。 秦修第一次认真的看向了绮罗,绮罗一直没给过他什么印象,就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笑的女人,虽说不是贵族,但她长得比妻子还像贵族。至于说医术的问题,段神医的女儿,医术高不是正常的吗?而刚刚,他好像真的第一次认识了她。 而感觉第一次认识她的还有段鼎,他真的好像觉得自己从来就没认识过女儿一般了。 默默的走进了病区,穿上反罩衣,戴着口罩,走进了医帐,一共四个帐篷,每个帐篷里都住了十个孩子。她默默的和父亲一块给每个孩子都号了脉,边上的小兵负责记录着每个孩子的情况。时间太短,之前的医官们能把孩子们集中,一块照顾,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所以绮罗也不指着他们做那么多了,从自己开始做起就是了。 检查完了,回到大夫们休息的营帐,两人交换着病历默默的看着。 “重新分帐吧!按病情分,这样照顾起来比较方便。” 段鼎点头,这样是比较容易照顾,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绮罗分帐的原由是,最严重的那些,放在一起,由小兵们照顾,他们全力照顾那些有可能治好的。这不代表她不管这些重症的孩子,而是,她不能让目前还不严重的孩子,因为疏于照顾,而变得更加沉重。 分帐还算顺利,现在她是这里的老大,谁还能管得住。最重的八个孩子一个营帐,绮罗看了一眼,开了方子,就让小兵给每个孩子擦澡,把他们的衣服拿去烧了,不用给他们穿衣服,因为要随时给他们擦澡,要关注他们的体温变化。有事再叫她。 吩咐完了,她就拉着父亲离开,指定了一个营帐给父亲,从此那十二个孩子就归父亲了,他不用管其它人,他的责任就是这十二个孩子。 “那其它人呢?” “我自己也会负责十二个,其它孩子由别的医官跟进。” “我是说,那重症的八个孩子!”段鼎看着女儿。 “我每天去看他们,我会在汤药里加保心丸,能不能活,真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了。”绮罗咬着牙,看着父亲。 “是放弃吗?” “不,只是我选择更有希望救活的。”绮罗坦然的看着父亲,“爹,之前我跟您说过,在瘟疫面前,选择很重要。这就是我的选择!” 段鼎想到了上次他们之间的争执,那一次对段鼎的刺激还是挺大的,虽说后来绮罗说是认了错,不过,那次,他真的想得挺多的。自己教错了吗?或者说,这个真的不违背医道吗?可是现在看到这些病童,他迟疑了,自己该同意吗?这么做,无异于放弃了。可是真的一个都不放弃,可能吗? 他目前想不到,于是他也决定不想了,默默的背手进了绮罗分配给他的那间营帐里。绮罗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这个结果她就满意了,因为父亲至少没怒斥自己。她相信,经过了这次,他就能理解自己了吧。 她和其它的两位医官交换了意见,虽说他们一人只负责四个病童,但也是责任重大的。写了她的建议,还有要求每个病童不穿衣裳这点,让两位医官都吓了一跳,不过总算还是听从了绮罗的建议,各自忙碌了。 就算绮罗说了,她们帮不上忙,只能靠那些孩子们自己,可是有人管,跟没人管其实是不同的,绮罗温柔的给他们擦身,给他们讲故事,喂他们喝药,精神的力量其实是很巨大的,明显的,绮罗营帐的孩子们,发痘是最快的,真的发出了痘,看似最危险,却也是黎明前的黑暗,从发痘到痊愈,只用了七天。而这七天里,重症营里也连接死了两个病童。绮罗其实每天晚上都会去的,轻轻跟他们说话,告诉他们要努力,虽然他们病得很重,可是不要放弃。 段大夫也会在一天的治疗结束之后,去重症那边看看,有时看到女儿抱着那些病童们说着话,他又默默的退出了。此时他真的明白了,为何女儿要这么分了,不是她心狠,而是她不能为了这八个,放弃其它三十多个。 可是她不是真的放弃了,她努力了,他每天也会趁着休息过来看看,保心丸比外面病童们吃的药要好得多,如果连保心丸都救不了她,那么还有什么药能救他们?rs 第四十二章 好结果 而就在七天内,又从外面送了几个进来,因为救回了十二人,就算是面对着死去了两个孩子的现实,外头的村民也终于承认了,朝庭是派大夫来救他们了,不是要致他们于死地。 不安的情绪终于真的安定了下来了,让外面的秦修都松了一口气。外面的医官也积极起来了,让人喝药都没那么困难了。让人学会每天洗澡,用洗水洗手,注意饮食的宣传时,大家接受起来,都容易好多。真的推广开了健康的生活方式,发病率都少了起来。 虽然还是有人发病,不过,人数一天天的减少,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再瞒着掖着,而是一有人发病,他们火速的就会把病 人送到医帐这边,因为这种信任,于是治愈率也就更高了。 而当不停的有痊愈者被送出时,大家的信心也就更足了,大家都相信着段神医的神乎奇技,段家父女的治疗是有效果的。正是很有效果,面对死亡时,大家才最终以哭泣而哀悼,并没有真的激起大家的绝望与愤怒。一切危机在希望中慢慢的消弥于无形了。 当第三个孩子去世时,绮罗却奇迹般的在重症的孩子里救回了一个。虽说八个孩子,已经死了三个了,但至少救回一个时,这给了绮罗和段鼎莫大的信心,至少他们还救回了一个。 表示,还有其它的孩子能坚持下去。就算坚持不下去,至少,目前最严重的就只有这八人,其它孩子因为及时的救助,没一个变得恶化。因为专注,于是才这样吗?真的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奔于奔命的去救人,也许真的会顾此失彼吧。 他们一共在病区里待了一个月,一直到最后一个孩子痊愈离开,而且已经有半个月没有一个新发病例之后,朝庭终于下令解禁了。虽然还是死了七个孩子,但是这是可以接受的损耗。绮罗父女走出病区的时候,村里的大人孩子都出来了,绮罗对大家深福了一福,好一会儿才看到头上戴白花的村民。 “对不起!” “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你们尽力了,这些日子,麻烦您了。”村长出来对他们也深深长揖了一下,“这些日子,段神医和段大夫做的,老朽也都看到了,那些孩子病得本就重了,等不到,也是他们命不好。请段神医和段大夫切莫介怀才是。” 绮罗没法说下去了,她每每面对逝去的那些士兵们的骨灰,她都会深深的伤痛着。她知道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她只有一双手,每一位医官也都只有一双手,面对众多的病人时,她们能做的就是这么有限,可是选择完了,面对他们的家人,绮罗都会深深的伤痛着。是伤痛,不是遗憾。遗憾是有办法而没做,但是那个伤痛,只是心疼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永远的消失了。只能再福了一下,这是她现在惟一能做的。 段鼎看着女儿,她的无奈与心痛,他也看在了眼里,只不过,他现在真的理解了女儿了。 顾仁就在村口,这些日子,其实他天天都来,秦修却不能帮他带话,让绮罗出来见见,顾仁就只能远远的看着,绮罗偶尔在营帐之中跑来跑去,看得出来,她真的在努力的救助着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们。这是她的选择吗?一个个孩子们活蹦乱跳的走出来时,绮罗就奔向下一个营帐,连多余的一眼,都不会给痊愈的孩子们。不是无情,而是因为她真的没时间。 现在终于到了全都解禁的时候了,远远的看到绮罗给那些病人的家属道着歉,因为没能救活全部的人吗?这就是她说的,她只是大夫,却不是神的原由吗?她救不了全部的人,所以她只能道歉。可是能救回这些人,她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他终于明白曾经梦中她有多了不起了。 终于,她回过头来,看到不远处的丈夫了,那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这就是他吗?永远像山一样的他,默默的守候在自己的身后,所有的荣誉,都是站在前台的自己来领。他永远不会让人看到他的存在。 段鼎也看到女婿,不禁皱了一下眉。 背手走过去,一拳就打到了他的脸上。 “爹!”绮罗惊呼了一声,赶忙奔了过去。 “岳父!”顾仁还是地不动山不摇,生生的受了岳父的一记之后,还是老实的抱拳站在岳父的面前,一付老实听调的好女婿的样子。 “为什么不阻止。”这是段鼎不能原谅的,他一进来看到绮罗时,他当时想的就是顾仁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阻止女儿进入这个地方?天天抱着病童,真的有事,怎么办? “爹,这是圣命。现在不是没事吗?”绮罗拉住了父亲。 “万一呢?我们父女都陷在这儿,你母亲一个人怎么办?”段鼎对女儿吼着。 “是啊,我们都在这儿,娘一个人怎么办?”绮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不能说父亲把母亲扔下不对,可是自己真的有事,就算父亲没进来,只怕他们也活不成吧!只能对父亲抱歉的一笑,“可能我是知道您一定会进来,于是我先进来了,至少您不是孤军作战。” “真是的,你是女子,做这些事做什么?”段鼎真是愤怒极了。 “唉,谁让您不把我生成儿子。”绮罗还是对父亲笑着。 段鼎真的无奈了,这些日子里,他真的明白绮罗有多出色了,但是想想看,看到女儿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之中过了这么久,怎么能平静得起来。他的怒火自然只能发泄给女婿,好像这全是他的错一般。 “好了,段神医,陛下不日必下嘉奖令。”秦修过来微笑道。 “给我?” “当然,若没有段神医的求助,疫情没有这么快控制住。”秦修对段鼎一笑,扶着段鼎的手臂的手轻捏了段鼎一下,段鼎有所醒悟,此时得到嘉奖的是绮罗只怕会有麻烦,还是由着自己顶吧。抱歉的看了女儿一眼,却发现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放进了女婿的手中,俩人正眉目传呢,只怕根本没想到其它吧。 绮罗听到了,只是懒得想。她相信这是顾仁的意思,这些事,自己还是少冒头为好。毕竟一个女子,真的为这个受到嘉奖,还是太扎眼了。由有名望的父亲来承担这些,其它人会好受得多吧。 顾仁看到了绮罗的笑脸,他知道绮罗是明白她的心意的,于是也跟着微笑起来,这里人太多了,不然他真的好想抱抱她,看着她的脸,这些日子真的瘦得狠了。 “大爷!”卫槐和青儿就在后头,看着卫槐竟然没什么变化,而青儿,显得有些羞涩的样子。 “行了,回去叫你爹娘办婚事,说我们准了。”顾仁真是看不得这个,回回来,就看到卫槐围着青儿转,而绮罗却在最里面,这俩人到底在干什么?亏她一直在说这俩是义仆,白信任他们了。 “真的吗?谢谢大爷,谢谢大奶奶。”卫槐开心的快要跳起来了。果然青儿比较机灵了,忙拉住了卫槐。 “奶奶!”青儿小心的看着绮罗的脸色,明明自己要求来的,结果却没帮上忙,这些日子,她一面感受着甜蜜,但是更多的,却也是惶恐与不安,对她来说,每每远眺着病区少奶奶的身影,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原本说自己能帮得上忙的。 “千金易得,良人难觅。这些日子辛苦了,好好的休息几天,好做新娘子。”绮罗笑了一下。 她没顾仁的想法,也不会理解青儿的不安,对她来说,青儿这辈子能幸福快乐就好,至少这回卫槐不是上辈子的程槐,他们的婚事是太君定的,然后进行得太顺理成章了,二房的内外管事成一对不是理所当然吗?青儿得不到婆家的认同,只怕也是因为,卫槐的身份那时是和她一样,不存在谁比谁高或者低的情况。于是青儿被在程家根深蒂固得多的人家挑剔,这是很正常的。 而此时,青儿和卫槐是在最困难时相互照顾的,又共过患难,他们之间的真情,与上一世相比,自然要真挚得多。而至于鲍大娘会不会挑剔成为媳妇的青儿,这个应该是无法避免的,只不过,现在鲍大娘他们在乡下,又同样一齐在顾家供职,而明显的,青儿的位职还是最重要的,所以想想看,受挑剔的情形应该没上一世那么重了吧? 所以青儿这一世会幸福很多,至于说其它什么的,绮罗也不在意,这一世,她和青儿没上一世那么深的情感。毕竟她这一世有顾仁了,她用不着跟青儿再培养什么感情了,大家各自珍重才好。 车终于到了,段鼎冷哼了一声,自己上车,绮罗只能对着顾仁笑了一下,默默的跟着上车了。顾仁对秦修施了一礼,不管秦修怎么样,至少这一段时间,他保护了绮罗他们。换个人来镇守,只怕,自己没法在外操持,而绮罗也不可能拿到医帐的权利,结果不可能这么好,所以他真心的感激着他。rs 第四十三章 归来 第一更 而秦修其实也感激他们的,这回其实真的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秦家已经太出风头了,朝庭让他接,其实是因为没人肯接。谁都知道,当疫病到了最后控制不住时,最终的解决办法,只怕就只能是血流成河了。谁也不想沾这个晦气。又不是战功,箭上是敌人的鲜血,越多越好。真的刀箭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时,谁其实心里都承受不来的。这对军人来说,是永不磨灭的污点。 而绮罗不但救了这些人,更重要的是,她没有让自己走出那最艰难的一步,这才是他最感激的地方。他也是有儿女的人了,真的最后成那样,他会觉得自己无颜见儿女的。他也会觉得,无颜去面对以后的人生。 而现在,只死了七个病人,每当他把活了多少人的数字报出去时,朝庭那惊喜的态度,他就知道,自己这回真的太幸运了,不止没做什么恶心人的事,还得到了朝庭的嘉奖!所以此时对着顾仁的感激,他还真的挺不好意思的。真的想再请他们吃一顿才好。 不过顾仁他们却没空跟他哈喇,他着急带着绮罗回家呢。段大娘还在顾家,她坚持要回自己的家,这个别说顾仁,就算顾老爷和顾太太都不敢答应。 这一个月,对段大娘来说是度日如年了,虽然顾仁带她去看军营看过,不过远远的,哪里能看得真切。就算知道他们还好,段大娘还是以泪洗面。女儿和丈夫都忙,他们的人生很有意义,那么自己又算是什么呢?不过都是偷偷的哭,不愿让顾家的人看到。 今天解禁,顾仁原本请段大娘一块去接的,终于要回来了,所以一切终于要结束了。结果,段大娘还不肯了,顾仁觉得,岳父回家可能没什么好果子吃了。这也是他刚刚被岳父打时,老实受的原由之一。岳母那性子,绝对比岳父暴力啊。 终于回到了长春堂,长春堂这回挂里了爆竹,真的是响得噼里啪啦,顾二叔,顾姑姑他们都在门口等着。顾义也扶着已经有了身孕的柳宜兰站在边上,看到段大夫他们下车,也就迎了过来。 绮罗脸上闪过一丝疲惫来,这些人她还是常见的,只不过,她真的不想见。顾仁轻轻的扶住了她的腰,轻捏了她的手一下,她只能收回刚刚的不奈,再抬起脸,看大家时,就带着浅浅的笑意了。 “公公、婆婆,这些日子媳妇没能侍奉在前,甚为惶恐。”绮罗先上前一步对公婆行礼、问安。 “能回来就好了,媳妇你辛苦了。”顾老爷夫妇倒真的很高兴,这些日子儿子心情很差。每天黑着脸进进出出的,害得他们都不敢跟儿子说话了。现在媳妇终于回来了,顾太太也收了跟媳妇的争胜之心,决定好好的跟媳妇相处算了。 这边绮罗跟公婆请了安,那头,顾二叔他们倒是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了。于是顾义马上站了出来,顾义是小辈,自然由他出来说话:“大嫂,辛苦了!” “大家辛苦,这些日子筹备药材都忙坏了吧?”绮罗笑了笑,轻轻的颔首致意。 就算她说没什么能帮那些孩子们的,但是每天却要熬制大量的药汤,给士兵,给村民们喝,好预防病症。作为长春堂曾经的掌舵人,她很清楚,光这个,就得让长春堂的供货链崩溃掉。所以这些日子,长春堂的各人,只怕也不轻松了。所以此时,她对能帮忙的人,还是很客气的。 “不光是药,还是向豪门世家筹粮。大伯说了,若是村民们没饭吃,就会民变,大嫂就危险了,真真把人忙死。”柳宜兰不说话,还是柳宜兰吗?赶忙表起功来,顺便表明,绮罗能活着出来,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是他们大家的功劳。 “小叔叔辛苦了。”绮罗再笑笑,但是握顾仁的手更紧了。她当然要感激,但是感激的却只是她的丈夫。这就是她的丈夫,她现在真的很想只抱着他,啥人都不见了。 “都回去吧,过几日,等绮娘的身体好些了,再请大家过府饮宴。”顾仁清清嗓子,直接下了逐客令。这不仅是为了绮罗,更重要的是,岳父都有些不耐烦了。总得先把家里的事解决了,才能应酬亲戚吧。 “正该如此!”顾二叔脸黑了一下,但还是被顾义拉了一下,木然的接口。 柳宜兰现在对顾义倒也是言听计从,顾义走,他自然也是要走的,柳家的夫妇自然也要跟着走。他们来接绮罗,实在也没有放在心上的。现在对他们来说,怀孕的女儿才是最重要的。宗妇成不成功,对他们来说,关他们屁事啊。 终于清净了,段大夫其实已经四处张望了半天了,没见到老妻的人,若不是看顾家亲戚都在,他早发飙了,现在人走了,忙看向了师兄,期望着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弟妹……弟妹……”顾老爷都觉得很痛苦了,他能说,段大娘不肯出来吗? “先进去,先进去。”顾太太忙拉着顾老爷,刚刚赶顾二叔他们走,就是不想让这些事让人看去了,哪有在大门口说这个的。 绮罗马上侧头看顾仁,顾仁对她做了一个鬼脸,表示这事,他真的没法子。 果然一进去,正堂里,段大娘坐得好好的,背挺得笔直。那黑着的脸,真正的能把人吓一跳的。绮罗心里也觉得这事只怕大了,忙挣出顾仁的手,奔向了老娘。 “娘!” “绮娘!”段大娘看到闺女刚刚的气势就没了,抱着女儿就大哭起来了。‘宝贝、心肝’的乱叫着! “娘,对不起!”绮娘跪在母亲的面前。绮罗表示有点压力,不过也满满都是感动。一个月没见,母亲明显的苍老了许多,这一个月,她们只顾着忙碌,而却没想到外面的人也在付出着。母亲寄居在亲家家里,心情该多么凄凉啊! “我的宝贝啊!你爹把我扔门口就不管了,以后娘就只有你了!”段大娘抱着女儿哭唱了起来。 是边哭边唱的那种号哭。绮罗倒是听过人在葬礼之上这么干过,真的没想到,老娘也会,一下子觉得内心某一种给崩塌掉了。回头看看老爹,他也一脸的尴尬。 段大夫真的尴尬了,扫了一眼顾老爷夫妇,他们一块站得远远的,表明这事,他们真的管不了。他们也没有听见,这个,他自己来解决。 再扫了一眼女婿,顾仁也不敢动。他再猛瞪了顾仁一眼,顾仁有点纠结,想想看,父母能装看不见,但是他是女婿,他还真的不能不管,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岳母,绮娘不是回来了吗?她没事,岳父也没事。”顾仁陪着笑脸,婉约的提了下岳父也回来了。 “他有没事,关我什么事?把我扔下,还想怎么样?快点让他写和离书,要扔就扔得彻底一点。”段大娘马上气势全开,猛的一拍,一点也没想到拍到绮罗还在她的怀里,她那一掌直接拍在了绮罗的背上。 绮罗猝不及防,真的被老娘给拍下了。她现在更瘦了,于是直接拍到她的骨头上,疼得眼泪一下子迸发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顾仁赶忙上前,从段大娘怀里把绮罗救出来。 绮罗痛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段大娘看看女儿那苍白的小脸,“怎么样,怎么样,娘刚不是故意的。” 绮罗只能摆手,表示没事,但不能说话。真的怕自己一开口,就呻吟起来。 “还站着,不来看看女儿?”段大娘对着段大夫吼着。 段大夫刚刚听到和离书都吓着了,有那么严重吗?就是把她送到亲家家里,就要和离?和离这是可以说说吗?好吧,把她一个人送到亲家家里,他其实在里面空闲时,也会担心妻子怎么样了。可当病人出现时,他只能再放下对妻子的担忧,再回到病人的身边。病人终于都好了,他们父女也终于都安全的从村子里出来了。结果老妻却说要和离,这个真的让他有点害怕了。 现在看段大娘吼了,忙不迭的跑过来,给女儿号脉,其实段大娘这么拍一下,怎么着也拍不出内伤来,不过是有点疼罢了。不过呢,段大夫又不是傻子,马上说道,“女婿,给绮娘用保心丸用黄酒化了,喝了就没事了。” “是,岳父。”顾仁也会号脉的,刚抓绮罗的手腕时,也知道她其实没什么事,不过这会,他深深的觉得,这个还是躲远一点吧!抱起绮罗,赶忙跑了。介入到岳父母的中间,其实他们很为难好不。趁着这个机会,他觉得,也许马上离开就好了。 “我们去看看媳妇儿,亲家,你们自便。”顾老爷和顾太太看这样子,忙说道,两人一块跟着顾仁跑了进去。一早上,儿子走了,他们一块跟着段大娘待着,真的挺纠结的。所以夫妻的事,还是由着他们夫妻自己解决好了,亲家毕竟只是亲家对不对。这会儿,顾老爷一点也没有这是我师弟,他们的婚事是我帮忙办的自觉性,马上跟着顾太太跑得飞快。rs 第四十四章 夫妇之间 第二更 段大夫看没人了,忙坐下,清清嗓子。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背挺得笔直,却也不敢开口。 “写和离书!”段大娘愤愤的看着丈夫。 “绮罗娘!”段大夫本就不善言辞,这会更不知道要说啥了。 “什么、什么……你除了这句还会什么?”段大娘吼着,拍着桌子,真的觉得自己怎么会跟这个人过了一辈子。 “当时不是没想到绮娘会被征召吗?我不是扔下你,当初不是说好了吗?我去帮忙,你好好照顾绮娘。”段大夫很困惑啊,自己要去瘟疫村之前,不是跟妻子说好了吗?结果现在却这样。 段大娘其实也知道,之前她答应被送到女儿家,她没跟着其实是放不下女儿。结果到了女儿家,发现女儿也去了,她心里的那份凄苦又是谁能体会的。 “她娘,你要想,幸好我去了。不然,就绮娘一个人在里面。那时,我们该多么伤心难过啊!我至少能帮她一把。”段大夫轻叹了一声,轻轻的说道。 “你该带着我一块去的,你要带着我一块去的。”段大娘‘哇’的哭出来了,使劲的锤着段大夫的大腿。 “是啊,这是对的。我该带你去的,真的该带你一块去的,这样,在里面我们也不用担心你了。”段大夫再轻叹了一声,忙跟老妻表明自己的心迹。 想想,当时若是真的在亲家家里停留一下,知道女儿已经去了,他们就可以一起去了,那时一家人在一起,大家也许会更好些。段大娘继续哭,但是却没再说别的了。 跟着段鼎过了一辈子了。对他们来说,这不是选择去不去的问题,而是。为什么不一家人一起去的问题。段鼎只能握紧妻子的手,多年的默契这一刻。得到了体现。 而绮罗被段大娘拍了,终于能回房间了,想说点私房话,但是很快,公婆也进来了。终于送走了公婆,绮罗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相信父母真的会和离。现在只是父母在耍花枪罢了。不过想想父母亲,她又觉得很感动。那种夫妇之间的感情,第一次让她觉得羡慕了。 所以上一世,母亲不在了。很快父亲就跟着离开了吗?对他们来说,相处了一辈子,彼此就是自己,他们没有彼此。自己和顾仁也能这样吗?现在室内只有他们了,她笑盈盈的看向了顾仁。 “什么事。笑成这样?”顾仁白了她一眼,要去解她的衣裳,就算没事,也得看看刚刚被拍的地方,伤处也是要上药的。 “你干嘛?”绮罗忙拍开了他的手。大白天的,她又有点羞涩了。 “你想哪去了,我就看看你的伤。”顾仁真的被她气死了,也学她的样子,拍开了她的手,让她背过身去,解开看看,顺手打开药箱,拿外伤药膏出来,给她搽上。 “岳母还真的没有留情,都红肿了。”顾仁真被气死了,显而易见的,回头这块地方就得留下五个手指的青紫印迹。 “这些日子娘一定很伤心。”绮罗趴在榻上,轻叹了一声。 “是啊,很伤心,要我把她也送进去,说一家人在要一块。合着对她们来说,你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我便是外人吗?”顾仁愤愤说道。 绮罗喷笑了,是啊,对他们来说,没有生外孙的女儿,总没有真的把女儿嫁出去感觉。对他们来说,女儿才是惟一的,女婿总归有外人的感觉。 “睡一下?”药搽好了,顾仁把中衣给她披上,看还有点时间,于是想让绮罗睡一下。 “还会有人来吗?”绮罗趴着不想动,她是很累,很想睡,只是她更想此时拥有顾仁。他们好像很久没见过了,虽说,这回不是生离死别,但是,她真的相信,顾仁在外面比自己更辛苦,此时她真的想要他。 “晚餐前不会有人来的。”顾仁拉开被子,给她盖上,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陪我?”绮罗侧头看着他,中衣掉下,此时的绮罗每一个发丝好像都充满了诱惑。 “好好睡觉。”顾仁真的被气死了,用被子把她包得紧紧的。这丫头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矜持吗?该死的女人,不知道这会不是时机吗? 绮罗又咯咯的笑了起来,黑黑的长发,披散在她雪白的背上,而因为侧着身,半祼的身体几乎都在他的眼前。顾仁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外面。门已经关上了,想想,也拉开被子进去。一个月了,他真的很想她。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也许会失去她了。想到会失去她,这让顾仁此时和绮罗一样,非常非常想在此时拥有她。 “太瘦了!”顾仁刚刚就觉得绮罗瘦了,而真的抱在怀里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你也瘦了。”绮罗也抱紧他了,顾仁现在真的瘦多了,这些日子里,显然他和自己一样疲惫了。 “别说话了。”顾仁可不想再说了,现在对他们来说,好些事,是比说话重要得多。 绮罗又笑了,笑得全身乱颤着。双手抱紧了顾仁,她看到顾仁那急切的脸,她吻住了顾仁的唇,这是她的丈夫,她最亲的人。 晚餐前,俩人再出现在前堂时,公婆,父母都在。他们一块行了礼,绮罗老实的给公婆摆了餐,才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段大夫夫妇看到这个,倒有些不自在了。正如绮罗想的,没生孩子的女儿,多少对女儿出嫁这种事,他们还没有真实感的。现在看到女儿这样,自在得起来就有问题了。 “跟她说了无数次了,让她不用客气的,结果她就是这样,非要做。”顾老爷忙笑着对段鼎说道。 “这是应该的,对了,师兄,这些日子,拙荆打扰两位了,我们打算今天就回去了。”段鼎决定还是告辞好了。 “今天就回家?家里收拾了没,再住几天吧。”顾老爷忙说道。 “家里留了下人,没什么事的。”段鼎忙说道。 “就算留了下人,也要先收拾的。还是再住两天,听我的。家里的事,不急于一时。”顾老爷摆手,表达着一个师兄的权威。 段鼎看看妻子,只能答应。 绮罗不敢搭话,甚至不敢看丈夫,老实的低头吃自己的饭。第一次觉得夹在公婆和父母中间,有点难受了。 “让人上酒吧!老爷,难得一家人都到齐了,一起喝一杯。”顾太太笑着对顾老爷说道。 “一家人!真是的,顾甲家的,上酒,难得一家人在一起。”顾老爷点点头。 顾甲家的忙去装了酒,在一人桌上放了一碗。 “亲家,其实很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本就是一家人。”顾太太对着段鼎夫妇笑道。 “是,绮娘做得不够,给亲家添麻烦了。”段大娘只能干笑了一下。女人与女人之间,其实很多事根本就不用语言来沟通,就能感受到恶意的,马上她就防备了起来。 “她做得很好,谁家不羡慕我们媳妇又贤惠,又能干啊。只不过,这几年真的事太多,您看我那侄媳妇,才过门几天,肚子都老大了!哦,亲家,我没说绮娘的不是……”顾太太假笑起来。 段大娘脸黑了,有这么给人难堪的吗?说是一家人,结果为的只是说生孩子的事吗?有这么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个的吗? 绮罗也抬起了头,看看公婆,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直觉的看向了父母,深深的替父母难过。因为自己,让父母觉得难堪了,可是又不能对公婆发飙,一时间,羞愧到无地自容。 “娘,绮娘会歇一阵,我们会慢慢计划生孩子。”顾仁放下碗,对父母说道。他没笑,也没看绮罗,显得很严肃。 “真的吗?”顾太太一脸惊喜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给媳妇和亲家难堪,而是真的白天被顾二婶和顾姑姑给挤兑了,实在气不过了,儿媳妇娶了这么久,早知道,那个孩子就不要流掉了。现在孩子只怕都能跑了,也不会被那个突起的肚子刺激到了,真是被气死了! “当然,之前也想得到,会发生什么事,自然不能生孩子,现在可以计划一下了。”顾仁没有笑,只是木然的说道。 “计划什么?”段鼎看了妻子一眼,生孩子这事,他们夫妇倒没有很着急。对他们来说,女儿一直比外孙子重要。当然,女儿生了,又另当别论了。但没生之前,他们没那么迫切。不过被亲家太太这么提了,倒是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是,之前绮娘的身子一直不好。不想为生孩子增加她的负担;后来我又受伤,一直在吃药,也不是好时机;等都好了,年前又有瘟疫的事,想得到就会泛滥开来的。就怕有事,现在看看幸亏没有先要。”顾仁淡淡的给妻子挟点菜,就好像这个很随意的话题一般。 顾老爷夫妇望天,觉得很无语了。合着不生孩子不是媳妇的意思,而是儿子的意思。 “这小子,师弟,真的不好意思。”顾老爷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对段鼎笑了笑。 “性格上刻板了一点。”段鼎看看女婿,虽然还是不很满意,但是只要对女儿好,他也就算了。看看刚刚虽说没有帮女儿说话,但是显然,他的态度决定了一切。因为他的态度很强硬,于是师兄夫妇显然一点办法都没有。有女婿这样,女儿在婆家的日子应该不难过吧。 ps: 因为有规定,所以这章的那个,简化了!大家体谅一下吧!ro 第四十五章 大事小事 第一更 吃完晚饭,绮罗也不好直接回屋了,跟着父母去了客居,而顾仁留下了,他好跟父母再沟通。绮罗无奈的对顾仁一笑,现在真心的觉得大家都不容易了。 到了客居里,段大娘还是一肚子的气,一进屋就乎的坐下,猛的一拍桌子。绮罗一笑,让人去倒茶,大家也明白,都出去了,让内室里只留下他们一家三口。 “娘!”等人走了,绮罗才轻笑了叫了一声,她倒也不是不生气,而是觉得她对婆婆已经有点习惯了,除了心疼父母之外,其它的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所以她现在只想安慰一下父母罢了。 “你婆婆怎么回事?”段大娘吼着。 “娘!其实您也不用这么生气,她说的师兄又不会听,说了也白说。”绮罗淡淡的笑着,轻轻的拉着母亲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 段鼎可不是段大娘,敲敲桌子,示意绮罗伸手。公婆都急了,不顾体面的当着自己夫妇的面提这个,他再怎么着,也得做到心里有数吧。 “现在是时候吗?”绮罗看看父亲。绮罗忙伸出手让父亲号脉。她自己也是大夫,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不过医者不自医,又经历了这么多,她其实也觉得也许让父亲看看是对的。 “都不是时候,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真的怀上了,你真的能不管不顾外头的事吗?”段鼎看着女儿,现在他也看出来了,女儿的性子太像自己,真的外头有事发生时,女儿能不管吗?想到这两年发生的事,其实女儿好像真不想多管事,她有自己行医的准则,只是有些事,还真不是有准则就能放下的。 “您放心,我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现在就是看我的身子怎么样,能怀孩子吗?”绮罗也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是,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至少,至少在这一年里,她一定要管住自己,好好的生下孩子。 “其实有没想过跟我们回家?”段鼎想了一下,轻轻的收回了脉枕,慢慢的说道。 “什么?”绮罗看着父亲,心猛的一凉,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跟他们回家,就是让她不要生孩子,对父母来说,自己永远比那摸不着的外孙重要得多。现在这么说,显然就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不适合生孩子的。 “你之前吐过血,就算做了治疗,但是伤了根本的。原想着你再养两年的。不过你病没好,宏毅就受了伤,那段日子,你费了神,加之这段时间的费心费神,现在怀孕不是好时机。”段鼎实话实说。 “最差会怎么样?”绮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外面,没有看到顾仁,才轻轻的问道。 “没怎么样,你有爹呢!”段鼎笑了一下,轻轻的拍了女儿一下,“你若舍得宏毅的话,就跟爹娘回家,等身体好了,爹再给你找个好人家就是了;你若舍不得宏毅,咱们就试一把。” “那就试下吧!”绮罗对父母笑了一下,那笑容她自己都知道,一定不会好看。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自己的自私而对父母愧疚,自己因为舍不得顾仁,而让父母为自己担心受苦。这种愧疚让她觉得自己头重得都抬不起了。 “没事,你有爹娘!”段大娘拉紧了女儿,咬紧了牙关。 绮罗只能微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是啊,父母永远是她最深的后盾。上一世父母虽然没有这么对自己说过,但是他们也是一直这么做的吧?而自己上一世有多不孝啊,竟然连这句话都没给父母机会说过。真的自己拼了,受苦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吧?她又纠结了,反正婆婆话对顾仁和她都没什么影响,再等两年,又如何。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母,她重来一回,最不能伤的就是父母了,她要他们活得恣意,幸福。 回到房间,看到顾仁黑着脸在那儿看书,她默默的坐到了他的身边。 “对不起,我娘没坏心。”顾仁看到绮罗轻叹了一声,他能怎么办,那是亲爹娘,他还能怎么办。 “我知道,小叔叔成亲晚那么多,结果都怀上孩子了,婆婆难受也是应当的。你说我们的八字是不是不合?上一世没好结果,这一世勉强在一块了,结果不是你有事,就是我有事。弄得大家好像就没法好好过日子。”绮罗还在开玩笑,但眼神却透着几分无奈。从成亲开始,他们就好像被诅咒了一样,弄得她都没信心了。 “又胡说八道,我们的八字是老太太拿到相国寺合过的,再合也没有了。”顾仁斥了绮罗一下,合了书册。 “师兄!”绮罗轻轻的拉住了顾仁的手,好一会儿,“爹说,还得两年,当然,我如果实在想生,可以拼一下。” “又不赶时间,拼什么拼?”顾仁马上斥着。 “二婶和姑母一定挤兑婆婆了。”绮罗抿着嘴。 “他们生一堆也不是宗孙,你一个顶他们一万个。”顾仁轻捏了她的小脸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也别天天跟娘置气,她其实对你也没什么,就是跟二婶、姑姑们闹腾的。这些日子,你就在屋里好好养着,我让你继续称病就了。” “你不让我称病,我也会称病的。风头出大了,对我不了。”绮罗点头,想想,“这个月,你真的辛苦了。” “还好,之前就有准备,行会这会给长春堂面子,借了我们药材度过难关,兵部已经给行会颁了牌匾,总算他们没有白帮忙。”顾仁把她抱进怀里,也许真的差点失去她了,于是顾仁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原则了,他现在真的只要抱紧她就好了。 “好像就知道你在外头,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我只用做自己就好,很快乐的做自己。进去时,我不担心,我有点兴奋,是不是很坏,让你这么担心,结果我自己兴奋了。”绮罗回抱着他。 “我看到了,远远的看着你跑进跑出,明明瘦成这样,但你的精神头十足,坏丫头。”顾仁笑了,低头亲了她一下,轻叹了一声,抱紧了她,“也许你真的适合做这个,只是我舍不得把你放出去。” 绮罗不说话了,顾仁舍不得自己,正如自己舍不得他一样。 “哦,有个事,程家要出太子妃了。”顾仁觉得这话题有点沉重了,决定换一个。 “谁?”绮罗脸一下子黑了,坐直了身子,回头看着丈夫。其实她问这话都是白问,还能有谁?程家只有一个女儿,程乐! “上回四小姐及笄,太子不是亲去了吗?不知道怎么了,太子就看上了四小姐。程家现在乱成一团。”顾仁还是黑着脸,就在他想报复程家时,竟然程乐被选为了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一切都被打乱了。 “怎么会这样。”绮罗真的恨起来了,她再不待见程家,却也真的不关程乐的事,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少女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程乐上一世至少幸福过,而这一世…… “谁知道呢,听说程家老公爷进宫跟圣人密谈过。说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我想的话,这时他进宫,显然,程家是不乐意的。只不过君无戏言,这个谁能拦得住?”顾仁轻叹了一声。 “你一直关注?”这个不是一般能查探出来的,显然顾仁对程家的探查已经很深入了。 “是啊,要毒死程平,总得要方法不是,现在好像没法了。”顾仁对绮罗苦笑了一下,“圣人就一个儿子,太子殿下的地位牢不可破,太子殿下又精明强干,程家往后二十年,应该没人能动得了了。” 绮罗沉默了,现太子往远了看,算是有为之君。十年之后会继位。上一世,他与皇后的关系就非常之好,听说也是他在太子时,自己选的。少年夫妻,继位后,虽然也纳了几位皇妃,但是皇后在宫中的地位甚是超然,几位小皇子也均为皇后所出。所以现在想想看,程乐若是太子亲自求来的,那么程乐是不是能享受到那位皇后的待遇?至少太子比焦和长命不是。况且还能保住程家二十年不倒之运。这算是好事吧!看看丈夫的黑的脸,想想笑了笑。 “这些日子我真的想了很多,我老是想着太君带我去给被下毒的村子治疗的事。太君是位了不起的军人,真的,她很了不起,她明知道儿子就在鞍然,可是她却还是能下得了狠心。我相信,只要程安不回来找她,她就根本不会因为她的儿子,孙子在那儿,会手下留情。”绮罗轻叹了一下,靠在丈夫的怀里,望着窗外。 “我对于整个程家来说,真的太微不足道了。两军对决,她就坐在城楼之上;瘟疫漫延,她就坐在村里,说死一人,她划自己一刀。那一次,她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二十一刀。于国、于家,她都无愧于心吧。对我……其实是小事对不对?”rs 第四十六章 程乐 第二更 “对!”顾仁低头又吻了她的额头一下,是啊,女儿做太子妃,一般人家还不得高兴死。而程家乱了,显然,这对程家来说,比不上女儿的幸福。所以他们也是有可取之处的。不过最好的是,绮罗真的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善良。 “上一世的仇怨就这么算了吧!我们好好过日子。”顾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是啊,忘了吧!”绮罗长长的再叹息了一声,她现在真的可以放开仇怨,只是放不开程乐,“程乐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死时都放不下我,跟我说,以后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绮罗说着,眼泪掉了下来,想到那时,程乐其实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她不管程乐是不是知道程安的事,但是程乐最后真的担心她的眼神,这点就很让她心疼。是很心疼,很心疼。 太子虽说在她看来,比焦和至少长命。只是问题是,程乐与焦和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深厚,不然也不会在焦和去世之后,程乐最后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所以人真的不可能永远理性的生活,像她嫁给顾仁之前,她不也满是惶恐。她的性格,可比程乐坚毅多了,真的让程乐真进宫了,她只怕真的就直接在宫中把自己逼死了。 “恩也好,怨也罢,由他们去吧!”顾仁把绮罗抱在了怀中,现在让她放开仇怨,没想到还要放下恩情。 绮罗靠在丈夫的肩膀上,真的只能放下而已。她总不能冲到程家去看程乐不是,她和程家早就恩断义绝了。 不过人生好像就是这样,不是你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就算她放下了,不是别人就能放下的。就在绮罗在收拾心情时,程家的人却又来了。 绮罗无力的在自己的屋里瞪着老太君和程乐。不是说好了,再不相见的吗?为什么非要不住的纠缠呢? 顾仁也觉得有点无语,引她们进来,就木然的退了出去。他真的不是没义气,把绮罗扔给她们,而是,他刚刚在外面已经明白无误的婉拒了太君要见绮罗的要求,结果都没能成愿,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现在他总算看到了太君军人的气势了,所以绮罗其实身上很多东西都是跟太君学的吗?顾仁为自己一时的软弱羞愧不已,却也只能无奈退出。 “身体还是不好吗?”太君在主位在坐好,看看下首的绮罗,轻轻的问道。 “有点累罢了,老夫人此次前来可有何吩咐?”绮罗不想多答,只能低头询问太君的来意。 “我知道你恨我们不去救安儿,不过你不是程家人,你不会了解我的心痛,那是我的亲儿子,看他身陷险境,我比你更想救他。可是最终,我没有……”太君深深的看了低头的绮罗,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老夫人!”绮罗不想听,这里是顾家,她跑来说程安做什么,还说什么自己因为他们不救程安而恨他们,这让公婆听到了,自己还能在顾家立足吗? “听我说完!”太君摆了下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对军人来说,军人是有军人的荣誉的。有时,对军人来说,死亡比被俘光荣得多!一个被俘然后被解救回来的军人,其实是生不如死。你明白吗?他在鞍然,也许还能活得像个人,回来了,他这辈子都只能被关在程家的后院,这是你期望的吗?” “我宁可您杀了他,也不愿您放弃。”绮罗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着太君,这是她的心理话,她可以杀死被俘的儿子,成全他的荣誉,但是不管不顾,把他当成一个弃子,这真的是救他吗?这对他其实伤害更大吧! “他是军人,他在那一刻就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做出抉择。”太君仰起了头,似乎根本不想再解释了。 而绮罗却太了解太君了,她是母亲,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亲子痛下杀手,最终,她只能当作不知道,放弃其实也是一种成全。只是她不是母亲,她是那个弃妇,于是在她看来,她宁可程安死了,也不愿意他能苟活于世。 “所以你们连我也想一块杀了?”绮罗看着太君。 “是,你知道得太多了,程家的荣誉不能毁在你身上。万一你救程安心切,去求秦老公爷怎么办?程家不能有孽子。”太君说得掷地有声。 “娘!”程乐轻拉了母亲一下,“姐姐,我娘就是说说,她不会的。大哥也不没有,那是家将们的自作主张,娘和大哥发现之后,及时阻止了。娘真的很喜欢姐姐你的,她说姐姐比我更像她的。” “是阻止还是没有阻止?算了,把恩怨都忘了吧。”绮罗反了一句,是他们及时阻止还是之前有些放任自流,第一次没能成功之后,隐瞒不下了,才出手阻止?算了,她也不想再追究这个,反正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想的,“老夫人,您今天有事吗?” 太君看绮罗油盐不进,也有些无奈了,正如程乐说的,她真的很喜欢绮罗,有时她会有种绮罗才是她女儿的错觉,绮罗真的比程乐更像她,无论是性格上,还是气质上,无一不合她的心意。就算是此时,她一针见血的把自己当初的隐情点破,她都不觉得生气,因为她觉得,绮罗就该这样知道的。现在,绮罗问起,她也不想隐瞒,直接说道。 “乐儿的事你知道了吗?” “是。”绮罗看了边上的程乐一眼,脸色一黯,还是那句话,不管程家或者太君如何,程乐却是无辜的,现在看到她,绮罗还是阵阵的心痛。 “君命不可违,只是……” “您别听娘的,我身体很好,我没事的。”程乐忙制止了母亲,急急拉着绮罗说道。 “让我配付药,证明她不能嫁入皇家吗?”绮罗看看太君,再看看程乐,揣测道。 太君轻叹了一声,而程乐忙摇头,“不是的,我已经答应了,我想嫁给太子殿下,姐姐帮忙给我号个脉,看看我还缺点什么,给我开个补药即可。” 绮罗静静的看着程乐,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到她的真实想法一般。想想,又看向了太君,“皇命不可违,太公已经进过宫了,现在说四小姐有隐疾,您真的觉得我能做到天衣无缝吗?” 绮罗并不是拒绝,而是想告诉太君,你们现在来找我,有什么用?之前就该找我,而不是让太公去找圣上。现在圣上已经知道程家不愿于皇家结亲,此时被拒绝了,又说女儿有病,你当皇家脑子里长了草了? “她自小便于焦和定亲,焦和你见过的,是个好孩子……”太君沉声说道。 “那又如何?天下好男子多了去了。”绮罗真的无语了,回头看着程乐,好一会儿,心又软了,想了一下,当着她的面往茶里倒了点药末,轻轻的把茶推到了程乐的面前。 “什么?” “会让你做梦的药,敢喝吗?”绮罗看着程乐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有些不忍。 “不,姐姐,我现在真的很好,姐姐脸色不好,好好休息,我们就回去了。”程乐想拉着母亲离开。从刚刚听到焦和时,她脸上的血色都被抽干了。 “这是什么?”太君看着绮罗。 “用鞍然的迷魂草做的。”绮罗并没有说完全。 “为什么想让她喝?”太君看着绮罗。 “有时,黄粱一梦不见得是件坏事。”绮罗看着太君。 “姐姐想让我梦到什么?”程乐盯着那杯茶,黄粱一梦的典故她还是知道的,她又有些期待。 “你的梦当然只有你自己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绮罗笑了一下。 程乐伸手拿过杯子一饮而尽,刚放下杯子,人就倒在了地板上。 老太君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竟然会看到女儿晕倒在自己的面前,竟然地不动、山不摇。 绮罗轻轻的移过去,把程乐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摸着她的额头。 “十六岁,你穿着大红嫁衣,戴着六十四抬的嫁妆嫁给了你青梅竹马……” 绮罗慢慢的程乐的耳边述说着程乐上一世的生活,从幸福到不幸,最后早早的香消玉殒,即便是那样,离开时,她还是强忍着自己的悲伤,努力的笑着离开。说完了,绮罗流下了两行清泪。而睡梦中的程乐,也流下了两行了泪。 太君看着她,默默的看着,这是绮罗给女儿织出的梦境吗?为什么太君觉得那好像就是真实的发生过,就像之前太君看到绮罗时,就一直觉得似曾相识。 好久,绮罗拿起银针,在程乐的沉睡穴上刺入,现在程乐就能完全听不到她和太君的话了。 “你想说什么?”太君现在了解绮罗也如了解她自己一般了。 “真的嫁给焦和,其实也不一定幸福。看看大爷,看看程安,还有现在的三爷。就算是焦和,将来的命运,也只怕跟所有程家的儿郎一样,血洒疆场,不死不还。以后别再说什么青梅竹马的话了,趁还有时间,不如跟四小姐说说,她在为家族牺牲,家族没她不成,让她坚强的活下去。” “她性子弱,真的进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太君长叹了一声。 “老太太!”绮罗真的无语了,此时木已成舟了,还说这个有用吗?这位真的是军人了,之前用来对付秦家的政治智慧哪去了。让她抱着永不能实现的梦想,将来怎么活?rs 第四十七章 幸福 “身体还是不好吗?”太君看了绮罗一眼,却没接绮罗的话茬,在她看来,她的政治智慧就是与皇家保持距离,她也是出身老世家的,皇权在她的心里,还没有那么的重要。她现在看着绮罗的脸,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绮罗慵懒的窝在窗边的春凳上,似乎在打盹,与之前在抢救程平时,那种都不敢躺下的那种态度了。 “伤了根本,还有得养。”绮罗没想到她还是在问这个,却也只能答道。说是跟顾仁说忘了吧!但现在对着太君,她又没法真的恨起来。别过头去,看看沉睡的程乐,“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对的,焦和肯定不是好人选,太子也不见得是坏人选,让四小姐惜取眼前人最重要。再说,也许活着,更重要。” 太君深深的看着她,现在她对绮罗真说不清是什么感情了,大媳妇被她挑唆着,离开了程家,让程家一时间在京城贵族之中灰头土脸。若不是这回女儿被选为太子妃,只怕长子就消沉下去了。现在重新看着她,她却愤恨不起来,就像刚刚说的,这是比女儿还像自己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又代表了什么,她现在自己都说不清了。 “安儿中了他们的毒,根本没法救回来。真的把他强制的带回来,可能就会让他死在路上。我们又不能把你带去,那是我的亲儿子,我不能看着他死。”太君纠结了一下,却还是轻轻的说道。 “什么毒?”绮罗马上抬头,程安去之前,她做过准备,阿士亚的毒根本就伤不了他。他身上有解毒丸,还有……她抽了一口冷气,一时间,胸口那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只能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等着那疼痛过了去了,才艰难的开口,“迷魂草?” 太君看到她瞬间苍白的脸,所以这就是她的病?只要是关于程安,她就会这样吗?看到她的脸,太君又觉得他们之间又没有真的深仇大恨,只是因为一个程安罢了,轻轻的拍拍她。 “对,他受了重伤,鞍然人给他止痛药。等我们找到他时,只走了半天,他就不成了。只能把他再送回去。我们的人观察了很久,想弄些迷魂草,这样,至少把他能活着带回来交给你。但是那药丸是他们的国师亲炼的,就算我们拿着迷魂草都没有用。”太君掏出一个小胆瓶递给了绮罗。 绮罗打开看了看,这是她没见过的,果然,她不可能真的把上一世的一切都带到这一世来,至少,这一世,阿士亚进步多了。而银镜公主似乎对程安也心狠手辣得多,竟然会给程安吃这种丧尽天良的药。切开看看,再闻了一下,想想拿出阿士亚为父亲炼制的那种补药,两相对比,显然,给程安吃的那种要粗劣得多。 “这个我得再想想,那边人还在吗?”绮罗收回药丸,抿着嘴看着太君,如果要救回程安,那么这药是关键,只是,她怎么能把这药仿制出来?好救回程安。是啊,她要救回程安吗? “是。” “让人送些保心丸去,试着让程安自己学会减轻服药量,有时,能救他的,也许只有他自己。”绮罗盯着药丸,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太君点头,这事,连程乐,程喜都不知道。她也不敢去问其它的大夫,她不确定那些大夫知不知道迷魂草是什么,就算知道,其实程家也不敢让人知道。太丢脸,勇武的次子现在与废人无异,她哪怕只是光听报告,都觉得心痛难忍。 其实若不是刚刚绮罗拿着由迷魂草做的药粉让女儿入梦的话,也许她还是不会说。毕竟隐瞒了这么久,她习惯了自己承受,而此时,看她么爱怜的看着女儿,想到她对程安的情谊,太君还是决定赌一把。不管儿子回来,是不是真的只能关在内院之中,但至少不会在鞍然被折磨。也许刚刚绮罗说得对,哪怕就算是杀了他,也比让他现在不死不活的在绝望之中来得好。 “你和安儿……”太君还是忍不住问道,虽然她在绮罗身上有太多的疑惑,但是她从来就没开口问过,在觉得她亲近时,她没问过,在看到她画的地图,她和太公也没问,在她让他们去救程安时,他们还是没问。不是不好奇,而是他们都知道,有些事,不能问。 “我现在和丈夫的关系很好。”绮罗平静的看着太君。 “我知道了,让她醒吧!”太君点头,绮罗嫁了,她有丈夫,她过得很幸福,何苦再打扰她的平静。绮罗轻轻拨出了程乐脖子上的针。 程乐终于悠悠转醒,看到母亲,看到绮罗,泪又夺眶而出,却最终只是张了一下嘴,却什么也没说。 “梦就是梦,也许幸福,也许不幸,不过是一种人生。曾经我以为我的梦也很幸福,然后最终才发现,那是一个笑话,用一生来写一个笑话,是不是很可悲。”绮罗低头边擦银针,边轻轻的说道。 “姐姐也有梦?”程乐定定神,她其实在圣旨下达的那一刻,整个人迅速的成熟起来了,此时的她和绮罗心中上一世备受家人,丈夫呵护的程乐其实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上一世的程乐正如刚刚说的,生来家里其实就已经安定富贵,又是老来女,父母兄长惟恐对她不好,是家中最受宠爱的一个人。虽说父兄同一丧命,但是,母亲,嫂子们也是对她呵护备至,连同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焦和,对她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所以焦和的死,才会给她致命的一击,她明知道,她该像母亲,嫂子们那样坚强的活下去,但是,她实在是没受过什么打击,她自然就只能在那种绝望中,自己把自己给逼死了。 而这一世,父兄虽然没死,可是父亲和大哥生死一线,二哥被俘,大嫂和离出府,曾经的小伙伴们开始避她如蛇蝎时,她想不成熟都不成了。而改变就在圣旨到达的那一刻,她成了太子妃,她家又门庭喧嚣起来。而看到父母那深锁的眉,还有府中的各式传言,她想不成熟都不成了。所以今天母亲说要带她来看看绮罗时,她默默的跟从了。 程乐不相信下人们说的,是绮罗害得大哥大嫂和离,路上母亲把两家的恩怨一说,她才知道,二哥没死。而家将们怕事情败露,想致绮罗于死地,幸好当时秦家的大奶奶在顾家,不然,就铸成大错了。所以卢氏的事,也算是绮罗的报复。而大哥为了这个又向圣上推荐了绮罗去治疗瘟疫…… 程乐则捂紧了嘴,这算什么事啊?大哥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好吧,绮罗姐姐也不成熟,这样,两家这么不死不休,等二哥回来怎么办? 那时的她真的一点也没想过自己,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她喜欢绮罗,于是,此时,就算明知道绮罗与程家的仇算是结大了,她还是觉得,其实这个可以弥补。她努力想弥补,至少不能让二哥回来伤心。现在看到绮罗说到她的梦,忙拉住了绮罗的手。 “谁又能没有梦?但梦就是梦,所以梦醒了,我就嫁进了顾家,过平静而幸福的日子。其实顾仁是个很无趣的人,从小订亲,结果他连想送我礼物,都不知道该怎么给我。于是攒了一大箱子,等成了亲,我才知道,曾经有个人,为了我,去收集这么多东西,那一刻的感动,远胜一切。” 绮罗收好了东西,浅笑起来,顺手指指边上的那只大箱子,那箱子还摆在那儿,没事时,她和顾仁也会找点玩具出来,两人一块玩,增添不少夫妇之间的情趣,现在她也不觉得,曾经顾仁该把这些一点点送到仁心堂了,如果那样,现在他们还能乐此不疲吗?也许会。 程乐看看那个大箱子,又看看绮罗,想到那一次,绮罗偎在顾掌柜的怀中,乖乖的闭上眼的样子,真的很幸福。绮罗是在告诉自己,二哥也许是她的梦,但是,顾仁却是她最真实的幸福吗? “世上又有几个顾老板?”程乐同意绮罗的说法,但是,顾仁与太子能一样吗?那位手握天下,自己也不可能是他的惟一,无论此时绮罗说多少,现实与梦境,对她来说,其实真的是没有可比性的。 “世上又有几个段绮罗?我与他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也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幸福点吧。我的幸福是能和他平静的生活到老,有他在,我就觉得自己不孤单,我就有勇气面对这世上一切辛苦。告诉你,我的梦没我的现实辛苦,我梦里的世界其实更平静,我只用好好学医,做个杰出的大夫即可,但是现实里,我要做个好宗妇,我要做个好媳妇,我要为顾家传宗接代,我要面对很多事。可是因为有顾仁,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我会努力去做,也不觉得辛苦了。” 绮罗笑了,意有所指。没人会无端的面对生活的困苦,谁的生活都不容易,她在顾家其实真的比在程家的十八年辛苦得多,也更没有成就感,可是现在她幸福。rs 第四十八章 梦 晚上顾仁回来,看到绮罗没跟平时一样,靠着休息,而是端坐在矮几前,研究着什么。 “怎么啦?”顾仁下午送走太君和程乐之后,并没有马上进来,为什么程家就不肯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呢?一直到工作结束,不得不进来时,他才进来。 看到绮罗专心的在看着什么,他忙过去。 “怎么啦?” “你说,我们要不要弄点迷魂草回来?”绮罗把手上的药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他看看,皱了一下眉,那红色的药丸,绮罗很久没拿出来看了。 “程安中了迷魂草的毒,这种毒不好解,目前我也没更好的办法。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要救他吗?”绮罗抬起头看着丈夫。 “想救就救吧!”顾仁把药还给了她。 “上回说要救的,不过是为了报复程家而想救他。而这回,我是真的想救他了,他不该那么活着。不是因为他是程安,而是因为他是位被俘的将领。一个至少为国家做过事的将领,为这个,我也不能让他那么屈辱的活在番邦。”绮罗决定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这是她的丈夫,她不想隐瞒。 “怎么打算的。”顾仁撇开自己心里的那丝不快,他知道,这个理由就足够了,绮罗是战士,她对军队对战场的感情是超越其它的。若换个人,他应该不会这么难受吧。 “我要大量的迷魂草来研究,至少得配出相似的,不然,程家冒然把人带出来,等着程安的还是死路一条。”绮罗撑着脑袋,盯着药丸发呆。 “我让人去准备,这个不用担心。”顾仁对她笑了一下。 “对了,上回你说一只羊的事,开始了吗?”绮罗看着丈夫。 “不是觉得不可行吗?” “不是觉得不可行,而是那时的我,可能没那么愤怒,现在我有点愤怒了。她可以杀了程安,但却不该把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绮罗盯着药丸,虽然她也用毒杀过人,可是她却不会这么践踏别人的尊严。 “最远的犬基部开始有病畜了。”顾仁轻笑了一下。 “只是病畜吗?”绮罗笑了,进行了这么久,才开始有病畜了,显然,顾仁真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了。 “是,只是病畜。”顾仁知道绮罗明白了,轻轻的拍了她的头一下。 “看来我得加快进度了,总得把人质救回,再准备其它吧!”绮罗又笑了,起身去找书,看看有什么办法来把这个药丸给破解掉。 顾仁没阻止她,他喜欢看到绮罗这么有斗志的样子。但是,此时她却在为救程安努力时,顾仁知道自己果然不是圣人了。他难过了。 绮罗院子里又养上小兔子了,连着程乐的婚礼,她也没去,只是派人送了一份礼物去了。但是,程乐却独自过来了,轻车简从的从侧门进入了。 顾仁带着她进院子里,绮罗正在院里,盯着那些小兔子。虽说头发还是一丝不乱,但显然,这一段时间,她把全部的心力放在了这儿。 “有进展吗?”程乐低声对顾仁说道。 “没有,她只能仿制,但解药没一点进展。”顾仁也有点凝重,他也没想到,这事会这么困难。 “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么短时间,就仿制出来了。”程乐看来这一段时间在家里受的训练很强大了,此时她的小脸还是有些婴儿肥,却稚气尽脱,尽显风范。 “原则上,可以开始着手开始救人了。只是,救回来怎么办?”顾仁抿起了嘴。 “怎么来了?”绮罗回头拿东西,才看到他们,顺口问道。 “我成亲你都不来,我只能来看你了。”程乐笑道。 “成亲之前,可以这么出来吗?”绮罗想想自己成亲之前在干嘛?好像也没有非要去见的朋友,好吧,她也没朋友。 “这么不欢迎我?”程乐又笑了。 “进屋坐,师兄,也进来喝杯茶吧!”绮罗也叫着丈夫。 “前头还有事,你们聊。”顾仁摆手,对程乐点头致意,自己退了出去。 “你为二哥制药,顾老板也没什么?”两人坐下,青儿进来送茶,看到了程乐也能目不斜视,不过现在她也是妇人的打扮了,让程乐一时间还没认出来,以为就是绮罗边上的人,顺口问着绮罗。 “能有什么?”绮罗怔了一下,自己接过茶,一饮而尽,她在外头站了好久了,都忘记要喝茶了,现在才觉得口渴。 “顾老板人真不错。”程乐轻叹了一声。 “本就不错,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么出来好吗?”绮罗还是觉得有点诧异。 “我的梦,你如何织就?”程乐终于直视了绮罗的眼睛。 “你的梦,我怎能织就?”绮罗反问,她不相信太君会告诉程乐这个,所以她答得很平静。 “那个太真实,真实到我觉得那就是真的,那不像是梦。”程乐也非那个单纯的少女了,太君本就是个心思极细密之人,在绮罗提醒之后,她做得自然比绮罗要好得多。显然,此时程乐就被教育得非常成功了。 “想让我怎么说?”绮罗笑了,为自己再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啜饮着,刚刚已经喝过了,此时已经不再急切。 “实话,为什么娘觉得你比我更像她?为什么你一早就能猜到二哥没死?还有爹说过,你对关外的地形地貌太熟悉,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医家之女……” “唉,你还是没学到家,大家都怀疑,可是大家都不问,你知道为什么?”绮罗笑着看程乐。 “因为他们知道,答案也许是他们承受不起的,但我行,我要知道。”程乐显得很是自信。 “你也承受不起,真是傻孩子。”绮罗轻敲了她一下,把茶杯推到她面前,“快点喝了,回家去。新娘子就得有新娘子的样子。” “大哥说,你成亲时也没有新娘子的样子,看上去跟个没有魂魄的布娃娃,那时,你在想什么?” “想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嫁一个我几乎不认识的男人,内心充满了惶恐与不安。”这个绮罗倒是可以答。 “可你现在过得这么好。” “因为师兄很爱我,他给了时间让我明白,只有他能给我幸福。有时女人的爱靠不住,也许你觉得自己爱的是这个,其实真的你跟那个人生活一段时间,他只要不是坏人,只要对你有真情,那么你其实很快就能把心转向他。女人呢,只要顺从心意就好了。”绮罗笑了一下。 “所以你还是在劝我,忘记不该有的梦想,把握到手的荣耀。” “不是荣耀,是幸福。那个不是太子,而是你丈夫。”绮罗又敲了她一下。 “他会爱我吗?” “傻子,镇国公府除了那点小小的兵权,还有什么?而那兵权,太子真不用娶你而得到。真的巩固皇权,娶谁都比娶你来得合算。”绮罗翻了一个白眼。 “为什么?” “惊鸿一瞥,缘定三生。跟戏里唱的一样!”绮罗笑了,拿她打起趣来,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从顾仁打听来的,她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想是在程乐及笄时,太子无意见到了程乐,于是成就了这次的姻缘。那么再想想,又好像是自己造就了这回的插曲。若不是她救了程公爷,太子怎么会奉命去探望,又怎么能见到程乐。所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绮罗也说不清,但她觉得已经不能比焦和更坏了,她决定不多想,还是支持好了。 “姐姐!你真的能忘记二哥吗?”程乐有些纠结,她其实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忘记焦和。 “不能,有时比爱更深刻的是恨。我恨你二哥,虽然我一次次的救他,但这世上,我最恨的就是他。所以我不能忘记他。”绮罗摇头,她不知道程乐会不会忘记焦和,但是她也不想劝她忘记。 “为什么?”程乐傻眼,没想到绮罗给她的答案是这个。一抬头,外头卫槐在院里给青儿送什么,俩人虽然隔得有点远的小声说话,不过,却能看得出他们相互之间的情丝。看到卫槐,她才想起,已经是妇人打扮的青儿曾经就在二哥的房里,自己竟然能把她给忘了。但看看他们,又看看绮罗。 “你恨二哥,却一次次的救他。现在连他身边的人也救,还给他们幸福,你是没原则呢,还是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正是有原则,我才一次次的救他,不然,我可能就刺死他算了。”绮罗大笑起来了,想想,却又叹息了一声,“也许我说得不清楚,我对他也许也不是恨,更多的是悔。只想此生作罢,各自生活吧。结果你们一家人,拼命的往我身边贴,我躲都躲不开。” 绮罗又长长的叹息的笑了一声,但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为什么?”程乐细想,觉得绮罗的话中,很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了。 “也许在我的梦里,他和焦和一样,负了我。于是此生不想再见了。”绮罗笑了一下,含糊说道,她不能回答程乐太明白,却也不能不答,因为有些事,只能这样。 “那是梦,二哥对你多好。”程乐急急的争辩着,一点也没想起,自己实际上,这些日子,备受那个梦境的折磨。 “是啊,那是梦,你也别纠结于梦或现实,对你好的人,绝对不止焦和一个,你静下心,会发现很多。所以我此生就不负我父母,不负师兄。”绮罗呵呵的顺着话马上说道。让程乐无语。rs 第四十九章 贤妻 1 今天这章我写得很不顺,不停的写,不停的删除,现在我干脆新开一个文档,不受之前的干扰,重新写,希望会好一点。 绮罗不知道程乐来找自己干什么,对一个即将举行大婚的新娘子来说,更何况是未来的太子妃,她竟然跑到一家药铺来,问些有的没的,绮罗也绝对相信,程家、或者皇家的隐卫应该此时已经布满了自己所看不见的地方,这让她倍感压力,只是面对着程乐,她又不想让她更加难过,只能默默的煮茶。 “焦和准备去边关了。”程乐突然压低了声音,慢慢的说道。 绮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想想,“这不是必然的吗?他总该为父报仇,现在正是时候。” 绮罗偷换了概念,坚决的不让焦和去边关的事,与程乐的婚事联在一块。 程乐其实很清楚绮罗的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过来跟绮罗谈谈。不过也是,这些话,她不能告诉父母,他们已经为这事操碎了心,家里再就是大哥了。大嫂离开之后,大哥一下子老了十岁,虽说阴郁了很多,但她明白,大哥因为自己要嫁入皇家的事,也无比的无奈。但他是长子,他只能负起责任。她怎么还好意思去打扰他。更何况大哥是男子,他怎么可能懂她的心思。于是她只能来见绮罗。她脑中竟然没有其它的人选了。 “你一直不支持焦和的。”程乐有些不满。 “如果说焦和可以一辈子不去边关,不习武,那么我也许会支持一下。”绮罗耸耸肩。 “若人人如你这般考虑,谁来镇守边关?” “是啊,国之大义,但为什么牺牲的永远是女子?”绮罗浅笑了一下,她也帮忙守过边,她比任何人都热爱那些舍生忘死的将士们。但是,她也是战争的受害者之一。她为何研制毒药,最终不过只是想少死几个人,不希望这世上,再多一些孤儿寡妇罢了。所以她永远不会支持单纯的程乐,重走回头路的。当然,她的支持反对也没用就是了。 “牺牲?” “不是吗?你大哥出征,若我不救他,你大嫂无夫无子,身体又不好,留在程家,等着你二哥,小哥娶了妻,生了子,她该如何自处?若回卢家,她能再嫁给谁?你大哥在她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然后嫁给谁,都会痛苦一生。虽说现在他们分开了,但你大嫂的身体好了,可以生孩子了。而你大哥伤了她的心,再嫁时,心境会不同的,人生的路也许会好走得多。” 绮罗拿卢氏打比方,现在秦大奶奶也常来找她聊天,她知道,卢家现在求亲的人多了去了,卢家正在细细的甄选,充分的表明了,这回卢家也不会轻易选人了。 “娘去卢家道歉了,想请卢家看在大哥至少对大嫂不错的份上,让他们复合。”程乐沉默了一下,她其实一直不想在绮罗的面前提卢氏,毕竟这事坏就坏在绮罗的身上的,作为她对大哥的报复。当然,大哥也没放过绮罗,瘟疫村的事,就做得极不地道。若真的绮罗丧身瘟疫之中,程乐简直不敢想自己该怎么办了。所以她干脆不提,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现在绮罗自己提了,她想想才说道。 绮罗怔了一下,太君去道歉了,她的记忆之中太君从来就没道过歉,就算是客套时,她也只会笑着说一声,‘倒是老身唐突了!’但这却绝不是道歉,只不过是她的谦逊罢了。 绮罗动了下脖子,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着迷魂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又重了,若让父亲知道子,只怕要说自己不知爱惜了。 “姐姐!” “你定要怨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大嫂这些宅门阴暗事。你看到了青儿,也看到现在改回本姓的卫槐。那天若不是我正好去,青儿可能就病死了,而卫槐会被程家的侍卫打死。他们是下人,在你们眼中,他们的命也许真的不算什么。但是你有没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你二哥死了,二房没人了,于是二房这些得脸的下人,就自然而然的被孤立起来了。这是下人们之间的斗争,也是游戏的规则。我能做的就是把他们带出来,让他们脱离那个环境,重新开始。” 绮罗看看程乐,她注意到了,刚刚青儿进来送茶时,程乐根本就没认出青儿。程乐和程安关系很好,程安性子虽说顽皮,但是对弟妹们极好,弟妹们也喜欢他。可是程安身边的贴身大丫头,程乐可以视而不见到这种地步,那么也就不能指着她会在程安不在之后,照顾他屋里的人了。如果程乐都指不上时,程家那些主子们,还有谁能指得上?她不是指责程乐,而是她想借着这件事,告诉程乐,就算她一直觉得表面和乐的程家,背地里,也藏污纳垢。 “你大嫂也是,在程家而言,她其实还是外人的。她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相信,太君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也许没我想得那么阴暗,但是太君在中间是起了作用的。只不过,我相信太君没想到,结果会那般的惨烈吧。站在你大哥的立场上想,就算他知道了,他又能如何?他是儿子,在母亲与妻子的战争之中,他注定只能中立,当然,最终,你大嫂还是离开了。”绮罗轻轻的摇摇头,浅笑了一下。 “卢家没答复,不过我去见过大嫂,大嫂见了我,送了我礼物,但没提大哥。” “由她自己想吧,回到程家,其实她心里永远有块伤,你哥会过得很痛苦,你大嫂其实永远都不会原谅的。还不如各自开始,至少,大家都不会痛苦了。”绮罗摇头,她想想,若是自己重回程家,自己应该也不会原谅程安,一生气还是会拿程安出来出气的。天天那么过日子,她也会疯掉吧。而程安也会疯掉,因为会天天面对一个时时在发疯的妻子。再深的感情,其实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的。 “你有多讨厌程家啊?”程乐盯着绮罗。 “我若讨厌,就直接把你赶出去了。就算你是太子妃,我的地方,我也可以做主的。”绮罗给了程乐一个白眼。 “其实娘把这件事跟我说了,说宫中,这种事更多,纵无伤虎意,也恐虎伤人。想要活着,的确不容易。”程乐轻叹了一声。 “人只要一直活在危机之中,才会一直很努力的活着,因为我不能输。”绮罗笑了起来,轻轻的点了一下程乐的小鼻子,她其实刚刚就在程乐身上发现了不同的东西,程乐不再是之前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这种改变让绮罗很欣喜,她觉得,程乐的这种改变,会让她一直坚强的活下去。 程乐有些疑惑的看着绮罗,好一会儿了,轻摇了一下头,“现在我知道我娘为什么喜欢你了,你真的和她很像。在她的信条里,输的那个,从来就不是她。不过这件事,你和娘不同,你只希望我活着,而爹娘却希望我能快乐。” “我又不是你爹娘,我是大夫。大夫不希望人活,难不成希望人死?再说了,若让你为了三天的幸福,赔上一生,你干吗?” “所以你不干?” “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换一个选择是不是会更好。这三天,也许是可以预期的幸福。但是,你想想,什么比我由着我一点点的播种,一点点耕耘,然后看着开花结果的幸福更幸福?那是我争取来的。不是唾手得来的。” 绮罗再给了程乐一个白眼。跟着焦和,他们其实幸福是肯定的,他们都认识了一辈子,只怕连对方五岁是不是还在尿床都知道得很清楚了,真的在一块,有什么意思?反正她上世,听程乐说焦和,她真的觉得没什么意思。程安至少还偷入过她家的后院,给她干活,帮她喂兔子。而焦和,算了吧!这种水到渠成的爱虽说不能不算爱,但真的对绮罗来说,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当然就算有吸引力,她也不会说,何苦呢!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为何要程乐还挂心不已呢。 “唉,明知道你会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程乐也气死了,愤愤的说道。 “因为除了我,谁也不会这么说吧?我也不想嫁师兄,对我来说,那就是个陌生人,又没趣,我做错事,他一定要纠正我的。但是现在我知道,我在他的心里越来越重要。之前,家族,公婆之后才是我。而现在,我绝对排在他的家族和公婆之前。明白了吗?你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我努力来的。”绮罗戳着程乐的脑门,“有本事让太子也把你摆在国家,摆在圣上之前。” “你就不能教我点好?大家让我做贤妻呢!” “去,贤妻是给外人看的,在外,谁不说我是贤妻?长春堂自从娶了我,京城药铺谁家能比得上?家族那些叽叽歪歪的声音也没有了。说出去,谁不夸长春堂娶了贤妇?”绮罗翻了一个白眼,气吼吼的说道。 程乐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摇摇头,“所以二哥没娶上你,倒是我们程家之福了。” 绮罗不说话了,她不想说,自己不会嫁的话,更不想说,上一世,她真的是贤妻,只是她有一个渣夫罢了。rs 第五十章 抉择 “明明恨二哥,可是你还是帮我们。这就是你的原则,还是无原则?”程乐换了一个话题或者说,再问一次。 “我之前是因为太有原则,我说了,我爹管我很死,有些他定的规矩,我一直改不掉。现在不同了,经历了一次瘟疫,我们俩都有了新的感悟。爹重开了仁心堂,他想明白了很多事。而我呢,我想,我总能选择自己的病人对不对?” 绮罗笑了,程乐的话倒是让她又想清了一件事,那就是选择。她其实一直在选择,上一世是,这一世也是,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罢了。而现在,她把‘选择’扩大到了生活之中。她不会用父亲的医德来要求自己,她可以选择说‘不’了。 “那这回帮二哥呢?”程乐不相信,这回答应帮着母亲救回二哥,这是在瘟疫之后,此时又是如何的选择的。 绮罗笑了,想了一下,摇摇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二哥还活着的?” “就是娘带我来找姐姐的那天,怎么啦?这个很重要吗?”程乐没想到绮罗会跳跃到了这个。这个问题,重要吗?她不知道的是,这对绮罗真的很重要。她得知道,上一世,太君有告诉过程乐吗?所以绮罗果然还是有自己的偏执的一面。 “没事,就是问一下。”绮罗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有求于自己,太君显然不会告诉单纯的程乐这些事,她心里舒服多了,伸手拿出脉枕,示意程乐伸手。 上回她没时间给号脉,是因为上一世,她就一直给程乐看诊,程乐的身体如何。她再清楚也没有了。上回没时间,也没心情,但这回不能放过了。程乐将要嫁进皇家。没孩子,就是致命伤了。 程乐的身体有点寒。不然,与焦和成亲一年,两人又情深意笃,却一直没孩子!只不过,上一世,他们都成了寡妇,程乐病了。她才知道这些。那时程乐已经够伤心了,她就没说。现在她的身体,还是那个老毛病。拿出针来,给程乐用火炙做了一次治疗。然后开了一付药丸的方子,叫青儿进来,让她把方子交给顾仁,快点配上,好过会让程乐带走。 “有问题?”程乐看她想都不想。提笔就写的样子,多少还是有点担忧的。今天母亲让她独自过来时,也提过,让她给绮罗看看,有什么要调养的。她却不好意思跟绮罗说的。没想绮罗竟然会直接做了,这让她有些纠结,说不清是感激还是难过。 “嗯,以后寒凉的食物,都要禁了。平日里,也尽量不要碰凉水之类的。”绮罗开完药方,转头又开了一个食物的禁忌单子,上面大多都是程乐爱吃也是常吃的。 “这都不能吃了,我还活个什么劲?”程乐不乐意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够悲剧了,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现在连爱吃的食物都不能吃了,那活着干嘛? “你想要孩子吗?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要一个孩子?”绮罗给了她一个白眼,把单子推到她面前,看她自己的选择。 因为没孩子,绮罗现在除了晨昏定省之外,根本就不敢出现在婆婆的面前。再怎么说不在乎公婆的感受,可是总得顾忌顾仁的立场,总不能让他太为难。现在看看程乐,她也该为自己做出一个抉择了。 程乐迟疑了一下,再对婚姻没信心,她也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的。想想大嫂流产之后,段大夫说她很难再有孩子后,大嫂那死灰一般的表情。自己可不是能变成那样,抿着小嘴还是把单子收入了袖中。 程乐终于走了,绮罗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她来找自己做什么?只是想知道梦是不是现实吗?或者说,她想知道她能不能忘记焦和? 这些其实谁也不能真的告诉她。 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该说的,其实上回都说了,人不可能听回劝,就想明白一切,路总归是要自己来走。 至于说焦和的问题,他和程安还不同。焦和其实真没什么错,惟一的错误是,他死早了。只是这也不是他乐意的,所以他此时在程乐的心里还是完美无缺的,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让人怎么忘记。而这个完美无缺会随着记忆的美化,更加让凡人无法超越。 顾仁回来时,就看到绮罗在发呆。这些日子,每天回来,绮罗都是在忙碌的,难得看到她不忙时。但是相比较忙碌,他也更不喜欢绮罗发呆的样子,他会觉得这样的绮罗离自己很远。 轻轻的坐到了她的身边,扯了她的袖子一下,这是顾仁的体贴之处。若是冒然的叫她,或者拍她,只怕会吓到她,吐过血后,绮罗就心血不足,不经吓,于是府里也就有了新的规矩,不许在绮罗面前无事喧哗,让她不会惊到。 “我想不出治疗之法,怎么办?”绮罗看到丈夫,有点沉闷的说道。 “四小姐说你能这么快仿制出来,就能把程安带回家,这就是成就了。”顾仁温声笑着,此时放下心来,原来她发呆还是在想如何解迷魂草之毒。 迷魂草是毒,可是却无解毒之法,那么成瘾之人,将如何脱毒?顾仁也觉得有点头疼了。只是,他不想让她更着急,于是不会轻易打击她。 “今天程乐问我,我这么帮程安,你会不会介意,你介意吗?”绮罗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丈夫。 “你介意我介意?”顾仁没有正面的回答,她救之前问过自己的意见,那时自己答应了,现在若说介意,好像不太好。可是说不介意,也非他所愿。 “当然,你对我来说更重要。”绮罗笑了,她之前是问过,也得到了许可,可是今天想想程乐的话,觉得好像自己还是做错了,许可与介意是两码事,就算自己做的是对的事,但是有些事,不是对与错就能分得清的。 “若我不允,你会不做吗?”顾仁还是没有正面回复。 “之前若你不允,我就不会接;但现在,我应该会坚持下去。想不想知道原由?”绮罗认真的想想,摇头。 “之前我不允,你就不接。但你还是会让岳父帮忙的,毕竟天下不是你一个人能做这件事,柴御医应该也可以做得到。所以你可以答应我,但现在我若反悔,你坚持是因为生气吗?”顾仁的嘴快抿成一条缝了。 “我接受太君的请托,当时的确是因为我想帮程安,而且不管是不是程安,我也会伸手,这是仁心堂的准则,我习惯了遵从。若你不允,其实也是给了我一个借口,我能心安理得让父亲或者柴御医来接手,我想那时的我,虽然心痛程安,但我真的知道,这不是非我不可的事。” 绮罗点头,仿制丸药,这个对柴御医和段鼎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特别是段鼎,阿士亚是他教出来的,他很了解阿士亚用药的习惯,他来仿制,救回程安,比自己做其实更理想。 “现在非你不可了?”顾仁笑了,原来她并不是真的想救程安,或者说,程安对她来说,也许是那个会让她心痛的男人,却已经没有想一直守护他的心了。 “现在我想做下去,不为任何人,只是我想知道,这毒我该怎么解,这是不是我身为大夫的坏毛病?”绮罗伸展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长叹了一声,“结果,这么久过去了,我无奈的发现,这个竟然只能治疗,却不能解毒。“ “想告诉我,现在你不是因为程安才这么努力,只是这是你的新玩具吗?”顾仁哑然失笑,他也是学医多年,他很明白绮罗现在在说什么,之前决定救程安,是作为医者的德行。而此时,是作为一个医者该有的探索精神。 “是啊,新玩具。这个说法好,这是我的新玩具。”绮罗也怔了一下,想想看自己都笑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看药丸,想了一下,“看来,想解毒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先把人弄回来,慢慢的让他治疗。这种法子实在太让当大夫的我郁闷了。” “那么是不是要禁这种药,万一传到中原,遗患无穷。”顾仁皱着眉,绮罗这个说法,果然比较让他能接受,而他站在药商的角度,也有自己的忧虑,这样的药,若真的流入中原,该怎么办? “但是这却是很好的麻醉药,止痛的效果超过很多其它同类的药物。”绮罗摇摇头,这一段时间,她做了很多的实验,得出的结论让她是又惊又恐。一方面,这真的是极好的麻醉剂,可是顾仁刚刚的忧虑她也想到了,此时她也是两难之境。 “所以这就是岳父说的,无药不毒,无毒不药,就看为医者如何使用了。”顾仁也无奈的摇摇头,这种药真的很多,只是看为医者的心性,放在了阿士亚的手中,就成了毒,而对绮罗来说,这是药。 “人生果然无时不刻的在抉择之中。”绮罗长叹了一声。 “你在选择什么吗?”顾仁看着绮罗的脸,他本不想问的,他本就是个沉默的人,就算绮罗问到跟前了,他其实大多时候都没给过她什么实际的答案,特别是关于感情的,只不过绮罗的心性并不像的外面那般纤细,她没顾仁想得那么多罢了,不然,真的计较起来,只怕又是麻烦。rp 第五十一章 我没错! 绮罗果然脑子没转过来,看向了顾仁,看他的脸,有些茫然。 “他还是让你心痛的男人!”顾仁还是说了。 绮罗轻轻的捂向了胸口,那天,太君走后,她吃了一颗父亲为她特制的保心丸,专门用来抚平她心痛毛病的。那天顾仁看到了,虽然没问,但是自己刚也说了,程安的境况让她为之心痛。自己无意间,就当着顾仁说了。程安让她心痛了! “算了。”顾仁赶忙去拿药,不想问了。 绮罗盯着药,她扒开了,此时她并不心痛,用不着吃。 “我为什么还会心痛?”绮罗其实真的此时才真的明白过来,她有些困惑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心痛?为什么下意识的还会为程安而心痛。 她可以放下对太君的恨,那是在瘟疫村里,她想到太君为了家国所做的一切,太君也许不是好家长,不是好婆婆,但是,她是个好军人,一个值得人钦佩的军人。自己于太君,不过是私家小怨,这种怨在家国的情怀之下,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她不是原谅了太君,而是怎么说,从此不再牵扯就是了。 程乐,她一直觉得是她的朋友,她的小妹妹。她也没欺骗过自己,又早早的离世,根本就来不及伤害她。所以她帮程乐,她想帮程乐,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 现在对于程安,程家她该最恨的人,一次次的帮他,虽然她也知道,这是无法忘怀的原因。当然这也有她的恶趣味在,她一次一次的帮着程安,她知道越这样,程安只会越痛苦。自己上一世受的苦,这回她要慢慢的讨回来。上一世,你让我念了一世。那么,这一世。轮到你念我了。这也是她的报复。 但现在丈夫说了,自己在为他心痛,她捂胸,不是因为她现在痛,而是她意识到,那天知道程安可能中了草之毒时,她心痛了。那种绞痛。几乎让她难已自己。为什么? “好了,我们去吃饭,爹娘该着急了。”顾仁想改变话题,他也许就让绮罗这样专注于医药就好了。至少她是平静的,她的身体其实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师兄,我不是……”绮罗有点慌了,她紧紧的拉着顾仁,她不能让顾仁怀疑自己还爱着程安。自己不能失去顾仁,这点她非常明白,她不想失去顾仁的。 顾仁轻轻的抱着她,安慰起来,是啊。她不是的,但曾经真的刻骨铭心的爱过,并且成为她毕生为之奋斗目标。她用一生的时间去爱过一个人,现在让她一下子收回来,本就不可能。 “好了,我知道。没事,你爱过他,又不是你的错。”顾仁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是啊,上一世,她爱过程安,这又不是她的错,爱上一个可爱,也值得爱的男人,真不算是错。只是…… 绮罗不动了,半天都没声了。 “你怎么啦?”顾仁有点害怕了,忙放开她,急急的问道。 “你刚说什么?”绮罗看着丈夫,急急的问道。 “什么?”顾仁都糊涂了,自己说什么了。 “爱上程安不是错吗?”绮罗几乎是抓着丈夫的衣领了,目光急切。 “当然不是错,你那时不知道自己订过亲。再说了,你也不知道程安会背叛你们誓言。所以你上一世的选择,其实不能算是错的。当然,你还是负了岳父母和我。但是你不过是忠于自己罢了,就算上一世,你没能成功退亲,勉强嫁给我,我们也会很痛苦吧?”顾仁笑了一下,他说这话,其实也是劝自己吧。 绮罗其实一直在为上一世的选择深深的悔恨着,认为自己错了,因为自己看错了人,让父母受累,自己受辱,更无法面对的是,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是个笑话,她的十八年是个笑话。一点意义也没有。 这一世,她其实一直反反复复,她嫁给顾仁,为的不想重复错误。但不代表她能真的接受顾仁。等她想起顾仁上一世为她所做的一切之后。她对顾仁的好,其实更多是感激,是一种终可托付终身的安全感。那其实跟程安那刻骨铭心的爱相比,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程家的不断出现,她不断的回头审视自己,恨,怨,悔,报复,到后来一点点感悟,其实是她不断的在解析自己,而此时,她是真的终于释然了。 “你怎么啦?”顾仁真的担心了。 “谢谢你,师兄!”此时的绮罗真的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承认爱过程安,真的没什么。上一世,我爱上他,并不是错,我无愧于心。师兄,我的人生从来就不是笑话,他才是。我的选择,并没有错,我一直没错。师兄,我现在很高兴,你明白吗?” 顾仁其实不明白,绮罗重复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承认爱过程安,这对绮罗来说,很重要吗?歪头看着绮罗。 绮罗大笑了起来,抱紧了顾仁的脖子,对着他的唇大大的亲了一下,她真的开心了,从未有过的开心。 顾仁看到她这么快乐,也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高兴,但是他此时倒是又有了新的感悟,只要她开心,只要她一直这么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师兄,我现在可以全心全意的爱你了。” “以前不是全心全意吗?”顾仁故意说道,但是嘴角却泛起了笑意,她之前放不下程安的,那个让她爱恨交缠的男子。而此时,显然她想明白了,于是,她可以释然了。 “我一直恨自己,恨自己爱错了人,所以我上一世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你说得对,我爱上他,并不算错。至少这件事上,我没错。以后我照顾太君,我努力为他报仇。都是基于此。所以也不是错。我的人生,从来就不是一个笑话!从来就不是。所以我干嘛要悔、要怨?我干嘛还要关注一个负了我的人?你明白吗?”绮罗说得有些乱,但说得很急切。 她对程安其实是一直纠结的。她恨程安,她也恨自己为什么爱上程安。她否定的。其实已经是自己上一世全部的人生。这才是她纠结,她念念不能忘的主因。 她觉得自己若是知道程安的背叛的原由,也许就能释然了。但是,顾仁的一句话,点醒她。她没错,所以她要什么理由?没有理由,所有的错是程安犯下的。他就是错了。他的错,自己也用不着在自己身上来找理由。对于一个错误,她用不着再继续为他一起犯错,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完了。 “真的可以释然吗?”顾仁无奈的一笑。他没想到,到如今她才想明白这个。不过也是,纵是再聪明的女子,面对感情时,其实都是茫然的。只不过。这回,她算是真的明白了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其实应该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失败。我不能接受,程安不归是爱上另一个女子,让自己在程家成了一个笑话。现在。就算不是程安贪生怕死,也是他无颜面对母亲、兄弟,于是滞留不归,这与他是不是爱上银镜其实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所以失败的不是我!说起来,我其实上一世是胜利者,我有什么可不纠结的。”绮罗一挑眉,盯着顾仁。 顾仁也笑了,是啊,上一世的绮罗,也许看上去有点悲剧,但是,往深了想,她其实是胜利者的,程安和银镜公主都被她踩在了脚下。 而太君把她的牌位放在程家的祠堂,程家的人,也只会承认她是惟一的二奶奶。朝庭也只会承认她才是程安之妻,程安和银镜其实是生不如死的。 而就算那十八年,绮罗是活得有点孤独的,但是程安就一定在番邦快乐吗?绮罗用十八年时间完整了自己的医疗体系,她在事业上是成功的;而对于程安这样的将领来说,从此成了别人的附庸,其实也是对他人生最大的惩罚吧?更何况,最终打败他们的还是绮罗,若银镜知道绮罗是程安妻,只怕也得羞愤而死。 这么算,绮罗的确在上一世,没了一个丈夫,但是得到了一切。顺便把负心汉踩在脚下,永世不能超生。她的确没什么值得后悔,值得愤怒了。该报的仇上一世,她一点也没糟蹋,一一还出去了,而且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得多高段啊。 不过,顾仁更无奈了,这位想明白了,然后,会不会发现,其实重生之后,她才是真的悲剧?嫁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进了一个麻烦的家族,现在每天只能躲在自己的小院里,自娱自乐。就像关在笼中的鸟,其实她明明有机会去展翅高飞的。 “后悔吗?”顾仁轻轻的看着绮罗。 “什么?”绮罗还没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怔了一下。 “嫁给我,你连出门行医都要看脸色。明明你为长春堂做了很多事,可是家族,我娘还是对你诸多的挑剔?”顾仁知道绮罗因为给那些贵妇人看诊,虽说诊金并不多,但是,这为长春堂添了多少人脉。纵是这样,家族的那些人,一边享受着绮罗带来的荣耀与便利,一边却也一再说宗妇如此抛头露面,实为不妥。老娘也就更不用说了,随着宜兰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ps: 是啊,绮罗算是弃妇吗?拖到现在她才想明白,自己其实不算的,自己没有犯错,她上一世只是欠了父母与顾仁之情罢了,所以对绮罗来说,她重生的意义就是回来还父母与顾仁这一世的深情罢了。报复从来就不是重点!好吧,小p个人的想法,可能小p是温和的人,对我来说,用一生的时间来恨一个人,实在累得很,各自安好吧。顺便知道你不好,我就放心了。ro 第五十二章 天敌 一更 绮罗笑了,捧着顾仁的脸,在他唇上又是重重的一吻。她没说话,但是眼睛里满满的笑意代替了她的回答,这就是她的回答。不过顾仁却还是定定的不动,他要听绮罗说。 “上一世我能做个好医官,真是因为我太无聊。当然,现在我也挺无聊的,不过,我有盼头,每天你会回家,然后我就不无聊了。” 绮罗呵呵的笑着,她也许喜欢军营,也许喜欢跟太君去战场,但是那跟放风差不多,那时,她觉得自己是去看程安的。她其实期盼的是,哪会突然冒出一支流箭,这样,她和程安就一样战场沙场了。她的骨灰就能撒在那片旷野里,从此,她就有了安眠之所。 现在她又不无聊,也许他们大多时候一块看书,一块研究药理,但是她有人陪着,她累了可以直接赖在顾仁的身上,让顾仁抱她去睡觉,她也会逼着顾仁天天洗澡,然后两人为用什么香料争执。睡凉了,她有人捂着。清晨起来,可以看到她想看到的人,她干嘛要后悔? “去吃饭。”顾仁拍了她一下,这个女人真是,合着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她的大玩伴,有他了,她也懒得学医,懒得制药。不过,听完了,他去忍不住笑了,因为他知道,对绮罗来说,程安真的是过去式了。一个大玩伴的意义,对于孤独了十八年的绮罗来说,其实是超越了一切的。 绮罗听到吃饭,就不笑了。不是说不饿,而是实在不想出去去。每天她躲在自己屋里,想也想得到,婆婆的脸色会如何了。晨昏定省,她默默的陪着婆婆做药。然后吃饭,她是头都不敢抬的。刚刚本来挺开心的,现在一下子就被打入了尘埃之中。陪着站起,长叹了一声。 不过这叹息又取悦了顾仁。至少她没在想法对付母亲了,这其实也是绮罗的进步,因为绮罗对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深后,她对母亲的态度其实也发生了改变。 之前,她发现苗头不对,她就会故意找点事出来,让母亲转移目标。让她不会受累。而此时,她只会躲着,不想跟母亲正面的冲突,这其实是很大的进步了。 “拿出你哄程老太的功力来。”顾仁轻拍了她一下。 “我和程老太之间没有争夺的目标。所以我们能和平相处,若是程安活着,你看,我和程老太的关系好得起来才怪。”绮罗给了顾仁一个白眼,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在脸上打了点胭脂,省得婆婆说她的脸色不好。 顾仁不说话了,虽说理解不了母亲和绮罗之间问题在哪。不过,他决定聪明的不说话,老爹也这么教的。介入了,会激化,没瞧见老爹也不参与,现在他表示很明白了。 果然,顾太太看到他们出来晚了,脸色也就更差了,看到儿子直接说道,“要不你先过来,媳妇说不定能快点出来。让忙了一天的人,这么晚了,还吃不上饭,真真的说不过去。” 绮罗看看顾仁,对顾太太笑了一下,却没反口,让人摆饭,自己跟平时一样,跪坐在顾老爷和顾太太边上,给他们摆碗筷,上餐。 “怎么这么晚?”顾老爷怕顾太太再发作绮罗,忙对顾仁打了一个眼色,说道。 “绮娘在给程家研制一种解药,今天程四小姐特意来看进度的。刚和绮娘谈了一下新药的事。”顾仁一脸严肃,表明,绮罗可不是在玩,每天忙得很。 “给程家做解药,又不能公开卖,也就是个面子情。”顾太太一嘟嘴,虽说她不管事,但也不代表她真的啥也不知道。 “是,不过程四姑娘要做太子妃了,总不好一点面子不给。”顾仁笑了一下。 “这回天花疫病,长春堂得了御赐之匾,太子亲自送来,是不好拒绝,省得人家说我们拿大。”顾老爷轻叹了一声。 上回瘟疫之后,圣上虽说没有明着褒奖绮罗,但是御笔亲书了‘长春堂’三字,作为他们的新牌匾,还上御印。若是平常,文臣们一定会叽叽歪歪的,这个谏、那个谏的。而这回,大家一齐闭嘴。虽说没支持,可是他们也没反对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谁也不可能不得病,段家父女能活着从天花村里安然走出,就是神乎其技,谁也不敢得罪了。 这在行会里都是独一份的,长春堂成为最大的药铺,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不过也正是如此,顾老爷觉得负担就重了。 “程家还念着岳父给他们家人看病的情谊的,程老夫人和四姑娘也是极信任绮娘的。”顾仁只能陪着笑脸。 顾老爷不作声,他本就不喜欢负责,承担家运他都讨厌得要命,现在长春堂虽说算是在自己当家的这时间段里,再创了辉煌,但他还是觉得累得慌。 真想不要一切,带着老妻出门游山玩水去。不过想看老妻这样,估计也不会出去。看不到孙子,她得留下盯着,等孙子生了,她也就更不会走了。 绮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吃饭,虽说每天挺忙的,不过她胃口却不好,被婆婆盯着,胃口好就怪了。 “绮娘!”顾太太还是不会放过她的,突然叫起她来。 “是!”绮罗忙抬头,放下碗,抹了一下嘴,看向了婆婆。 “今天你二婶来说,她找了个偏方,你要不要看看?”顾太太说道。 绮罗盯着婆婆,半天说不出话来了。他们家开药铺,家里一堆大夫,而自己也是大夫,顾二婶竟然还拿不知道哪来的偏方,顾太太接了就是疯了吧? 清了一下嗓子,定了一下神,刚刚本来想说的话,又吞了下去了,“是,回头您给我瞅瞅。” 顾仁看了父亲一眼,顾老爷细微的给儿子做了一个眼色,让他别说话,顾仁只好又低下了头,但气得拿筷子直戳碗里的饭粒。 绮罗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让他别惹事了,大家又没话说了。不过绮罗喜欢没话说,本就是食不言寝不语,顾家虽说大部分没这习惯,但随着绮罗和顾太太的关系越来越差,他们在饭桌前,也就都开始有贵族的气息了。 绮罗吃不下,拨了一半给顾仁,然后把汤喝了,饭也就算是吃过了。抬眼,看到公公面前的小碟已经空了,而婆婆显然,比自己气得还狠些,饭碗里还有大半,而小碟的菜肴,也没怎么动。 绮罗再不喜欢婆婆,那也是顾仁的亲娘,起身到婆婆的身边,给她号了一下脉,老太太是此时有些胀气,难怪吃不下了。 “要不给您煎个消食顺气汤吧。”绮罗想想看,笑了一下柔声说道。 “好了,回头让人结她煮点粥吃就好了。”顾老爷怕顾太太再说什么,赶忙说道。 “老爷……” “婆婆,若您一定要媳妇马上生孩子,媳妇就生。媳妇娘家的爹娘说了,没事,还有他们呢。媳妇不过是怕爹娘再操心,于是跟师兄商议,暂时不生。毕竟孩子很重要,父母也很重要。不过让您这么生气,也是媳妇的不孝。您希望媳妇怎么做?总不能顾了娘家的爹娘,不顾您不是。”绮罗还是陪着笑脸,但是语气却是清晰强硬的。 “好了、好了,你婆婆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怎么也不会让你冒险的。毕竟你才更重要。”顾老爷看看自己好像再不说话,也不成了,只能硬着头皮笑道。 顾太太使劲拧着顾老爷,但却没说话。 绮罗笑了,想想顾太太若是真的要给她难看,其实也该趁着顾家父子不在时,也是说明,她真没什么心眼。想想太君对卢氏做的。 “婆婆,我想好好活着,陪着师兄,孝顺您。我也不想只为生一个孩子,拼坏了身子,以后就都不能生了。二婶明知道我是大夫拿个偏方来给您,就是挑唆着您呕气呢!您真的呕了气,才是上了当。我们真的不生孩子,他们才开心,怎么会好心拿方子给我们?” 绮罗轻轻的在顾太太的手掌之上按着,她胃滞,此时她手边也没针灸,只能找个映射的穴位给她按按。顺顺气,顺便也巴结一下,天天这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大家都别过了。 “你的身体这样……”顾太太总算说实话了。其实对她来说,她着急并不是为什么还没有孩子,而是此时她担心的是,绮罗现在是不是还能生了。 再怎么开头时说不在意绮罗能不能生孩子,让她不要说什么二十岁如果生不出孩子就自请下堂的话。现在绮罗也十八岁过了,说话就二十了。顾太太其实偷偷的和顾老爷说过,真的生不出来,若是绮罗自己提出下堂,要不他们就答应算了。被顾老爷斥了回去,绮罗就算自己提出了,他们敢答应,儿子就跟着一块走了,真的想逼走儿子吗?顾太太才会这么气闷,才会越来越看天天窝在自己屋里不出来的绮罗不顺眼了。 ps: 今天小p在外面,所以是存稿箱君在帮忙更新,大家要谢谢他。三更rp 第五十三章 轻装上阵 二更 “我能生,只是现在生危险点。我爹的意思是,让我再养两年,好好调一下。所以外头也知道,我病着,已经不接诊了。”绮罗笑着保证。 “真不能再接诊了,光得罪人。那些贵人,哪有好惹的,讨好这家,必然得罪那家。你还把自己的身子给弄坏了。实在划不来。”顾太太反握着绮罗的手,急急的说道。 “是,我现在也就帮他们研究一下药,只当是打发一下时间罢了。治病的事,我不管的。”绮罗笑了一下,答应着。 “回去歇着吧。”顾太太终于平静了,绮罗也松了一口气。 顾仁低头无语,果然之前这位是懒得跟老娘说啥。现在她释然了很多事,所以她对母亲的态度也改变了,之前只是隐忍,其实是冷漠以对,根本懒得搭理她。今天她算是走出第一步,显然,这也是她给自己的答案。 当然回了屋,绮罗也拧着顾仁的腰眼,“还笑。” “我会对你很好的。”顾仁抱紧了她,轻轻的说道。 绮罗笑了,抱紧丈夫,“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以后会好好的对你,我会好好的对你。” 程家来取药的人自然是程平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药后,默默的放进了怀里,准备离开了。绮罗却不能不说。 “程大人!” “想说什么?” “人回来,请送到仁心堂,对于阿士亚,我爹比我更清楚,他能做得更好。”绮罗实话实说。 “现在才想到要避嫌?” “我当家的才不在意这些呢,只是我身体太差,在天花村里那段时间。把之前养的精神又打回去了。又得养一两年!”绮罗假笑了一下,她故意提天花村,就是说给程平听的。她现在不能救程安是因为程平的原由,不是自己的原由。 程平气得脸都青了。不过还是不能发出火来,直接拂袖而去。绮罗爆笑起来,也不管程平能不能听到。 段鼎来给女儿看诊之后,绮罗把父亲引到了她的院子里,看她的兔子,还有那些药丸。 “所以还是找不到解毒之法?” “是,不过我倒是有了治疗之法。这是步骤,当然这是对兔子的,您要不回去研究一下?”绮罗把自己整理的大迭资料交给了父亲。 “程家求你的?” “不算求,只是您也说了。不能见死不救,再说,我也觉得这么对一个军|人,太过份了。”绮罗实话实说。 “你万不可这么费神了。”段鼎摇摇头,绮罗是他教的。他深知,这根本不是一个打发时间就可以的,这是要付出大量的精力的,一是要找出药性,然后再仿制出来。再给兔子吃,然后研究医治之法,看看女儿,显然,比上回来看她又瘦了不少。 “是,我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的。程家去接人了,回头应该会送到您那儿。”绮罗想想说道。 段鼎本想问问,想想就住了嘴。况且,真的把人送到长春堂,女儿还怎么养病,毕竟女儿才是最重要的。回头,顾家又不得闹腾了。 两人又对着方子和疗法又谈了很多,顾仁也跟着进来,他也很熟,帮着绮罗解释,顾仁主要是知道,绮罗其实气不够,主要是她其实真的身体不好,说话多了,她其实就有点喘。 这个让老爷子看到了,只怕会难过,虽说老爷子一号脉也都知道。不过知道归知道,真的让他看到了,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的。当然了,主要是,老爷子心疼了,不会骂亲闺女,只会骂自己没照顾好他闺女。所以顾仁一听说岳父来了,就抽空跑进来了,帮忙解释。 “你说,你当年努一把力,多好啊!”段鼎盯着女婿,说起题外话。 “什么?”顾仁一怔,不知道岳父在说啥。 “他其实心是太善,还是别学吧。”绮罗听懂了,捂嘴笑着。她反正没觉得顾仁学不会有什么问题,事实上,现在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绝对不相信,顾仁是没学会,只是不敢看诊罢了。 “也成吧!”段鼎随便了,反正老丈人看女婿,总没有特别顺眼的,就跟顾太太看不顺眼绮罗一样,段鼎看顾仁,真的有异曲同工的意思了。就算刚刚顾仁解释时,他还觉得女婿还可以。不过,跟女儿一比,觉得还是算了。 不过绮罗又大笑起来,段鼎看着女儿,瞪了她一眼。 “笑什么?姑娘家,庄重些?” “没事,我想着,您总在帮我报仇,所以您要长命百岁,不然,我会被他欺侮的。”绮罗拉着父亲的衣角。她可不敢跟对母亲一样,可以挽着母亲的胳膊,亲亲热热的说。面对父亲,她能做到这一步,其实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若不是之前一块在瘟疫村的共进退,她其实还是不敢的。 “他敢!”段鼎瞪了顾仁一眼,冷哼了一声,不过马上又回头对女儿说道,“白学医啊?随便下点药,他不老老实实?” 现在顾仁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他绝对的相信,阿士亚真的是段大夫的亲传弟子,这太一脉相承了,看不顺眼,直接下点药,听话为止,看看这老头,年轻时得多坏啊。 绮罗再次爆发出大笑起来,觉得这点父亲真的太可爱了。想想也是,自己在婆婆跟前最多看点脸色,回头,还得掐回顾仁,把气出了。而父亲对顾仁,那真是一点也不会客气的,而顾仁却不会报复回到自己的身上来,所以相比较,其实受伤的一直是顾仁吧。 等老爷子走了,绮罗对顾仁更加温柔小意,让顾仁真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水深火热。不过,他喜欢这种感觉。岳父只是严肃,而且爱女心切,这跟母亲折腾绮罗的那种无理取闹是不同的,所以他根本就没在意岳父对自己怎么着,自然也不会报在绮罗的身上。 而绮罗在母亲那儿受了气,若不是怕自己拦了,回头母亲会变本加利,他早就忍不下去了。所以绮罗回屋才撒娇,他是支持,并且包容的。他真不觉得那是绮罗在发脾气,正如老爷子说的,真要发脾气,直接弄点药他吃了,自己还能怎么着不成。 所以顾仁这一段时间,真的体会到了一把幸福的感觉。原来幸福是这种感觉。之前他们感情好时,他已经觉得很快乐了,但是这回,他才真的明白,什么叫两情相悦。 或者说,绮罗此时是真的完全放下了包袱,真的做回了自己。她对父母,对公婆,还有对自己,都是轻松的做回自己,她平静的向公婆解释,自己不是不能生,而是身体不允许,她可以为公婆的需要而牺牲,不过她还是想健康的多生几个孩子,想健康的孝顺公婆,想健康的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白头到老。 她开始活得真实起来,不在是之前那个段军医,或者程二奶奶,此时这个,是真实的段绮罗,完全的段绮罗了。这对顾仁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绮罗意识不再混乱了,不再常常恍惚,看人时,也不会时有飘忽的感觉了。她现在整个人其实是都踏实起来了,脚踏实地,她开始不躲,她不再是应酬父母式的晨昏定省,也不是最早时,以贤妇的姿态,陪伴母亲,她做的就是每一个普通的媳妇该做的,无论说话,还是动作,虽说她还是做得很完美,但是大家其实都看得出,她的改变,当然,大家只会以为她是心情不错。 对家族和长春堂,她也一改之前的慵懒,只要顾仁在,她就连药铺也懒得去了。她会跟之前一样,每天陪顾仁出来坐一下,虽说不管事,但是她会出来坐坐,表达她宗妇的责任。并且她也在认真的履行着她的责任。 之前顾仁还觉得族人对绮罗过于挑剔,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绮罗每天出来露个脸,族人的名字,她也能叫得出来,就算没有新政策,但是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就渐渐的烟消云散了。 之前想不明白,但顾仁再细心的观察一下,就明白了。绮罗虽然还是不怎么管事,可是她出来了,不再只为了那些贵夫人们看诊,而是作为顾家的宗妇出现在人前,让大家明白,宗妇虽然还没生孩子,但是宗妇身体还没糟到马上就要死的地步,说不定再养一两年就好了。 至于说她能不能生孩子,大家就不想了,大家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不管这位有没孩子,承袭宗家的人选也不会在他们家里找,他们就不操那个闲心了。 当然,等顾仁想明白了,回家还是拍了绮罗的手掌心几下。绮罗定然比自己早明白,不然她也不会突然跟着自己出去露面,其实就是把医书带到小帐房里看罢了,但她出来了,就代表了一种稳定。她明白,却此时才出来,不该打是什么? 绮罗就大笑,最近她常常这么大笑着,就好像真的有这么好笑一样。 ps: 这章是过渡章节,有点啰嗦,但却也是必须的ro 第五十四章 困惑 三章 “错了没?”顾仁故意问道。 “好了,我错了,之前我没把家族当一回事,以后,我保证,我会和你一样,把家族放在首位,一切以家族为先?”她绝对是故意的了。因为此时顾仁都没把家族放在首位,而绮罗却跟他保证,她会把家族放在顾仁前头!于是她的手板心,又被顾仁打一下,这回顾仁是下了点力的,至少这回有点点红了。 绮罗心情好了,其实家里的氛围都好多了,至少绮罗在外面露面之后,顾二婶和顾姑姑倒没怎么过来了。显然隔山打牛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她的出现稳定了一些人,自然也就震慑了一些人,宗家很稳定,她不会死,所以二房还是省省心吧,承袭的嗣子,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家的孩子。没人来捣乱,顾太太自然也不会乱发脾气,加之绮罗对他们也没之前的疏离感了,自然婆媳之间的气氛也就缓和下来。说不上建立了感情,只能说,他们暂时缓解了。 而绮罗和顾仁倒真的是越来越好了。绮罗现在可以开朗的笑,然后可以趁没人时,逗弄一下顾仁。有时,顾仁说什么,做什么时,绮罗会笑道,上一世的顾仁也这么说过,做过。 他们聊起,绮罗竟然也发现,原来她和顾仁的回忆其实也很多,也许只是些片断的画面,但是这些画面串在一起,倒也甚是感人的。顾仁其实也挺爱听,之前听绮罗说的都是大概而已。而她根本没说什么细节上的东西,不过他倒是想听听绮罗与程安的故事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释怀了吧。绮罗都释然了,自己还纠结好像不太像话。 “你确定?”绮罗都觉得好笑了,这人那一幅慷慨赴死的样子,还特意表现得跟多么大度一般。她真的怕自己讲到一半,这位直接跳起来,跑掉。 “当然。这有什么。”顾仁的脸都涨红了。 “可是有人说,有些话。烂肚子里也不能跟媳妇说啊。”绮罗拿当初医账里,那些老兵们开玩笑,说荤段子的态势。 “说不说!”顾仁真的要羞愤了,他可是下了大决心要听的。 其实听故事真的得看讲故事的人,若是说,绮罗说得真情流露,顾仁一定会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的。可是现在绮罗真的放开了,再说,就是在说故事,有时特意会说得暧昧。可是越是这样,顾仁反而越不生气,因为演的成份太多了之后,反而就变了故事。 故事听完了,顾仁困惑了。没一点吃醋的意思,满满的困惑。绮罗谈了程安与她的相遇,相恋,然后一齐回家的斗争,甚至会谈到。他们婚前连手都不曾相牵的事实。然后会说婚后三天程安做的一切,带着弟弟妹妹跟绮罗玩,求大嫂子写规矩的单子,自己回到屋里一点点教她。这些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做得到的。可是程安做到了,顾仁都觉得上一世的绮罗能为程安守一辈子,并且到了这一世,还是会为程安心痛,是情有可源的,因为程安真的做得极好。毕竟自己新婚时,也没为绮罗做到这份上。 只是叹息完了,他竟然也会跟绮罗一块疑惑,为什么?为什么程安会抛下绮罗? 说实话,顾仁其实对程安的印象不算差,只要他别提绮罗,其它的方面,想想,顾仁真的觉得程安在气质上,是比程平看着清澈的。 比如说,他把玉佩还给程安时,程安只是深深的盯着玉佩说,‘现在它是你的。’所以从某种情况上说,程安算是君子了。一个清澈,热情的君子,为什么会抛下努力争取来的妻子,真的只是负心薄幸吗? “你说会不会是*草?”他们俩其实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顾仁想想。他现在也就只能想到这个,程安跟这会一样,被迷惑了心智,然后,有奶便是娘了。哪里还管得了绮罗是谁,只怕到时,他连父母是谁都会忘记。 “不可能,我在程家祠堂里也飘过一阵子的,程安我也是见过的。有没中毒,我还是能分辩得出来的。”绮罗摇头,“所以梦想与现实从来就相差得很大。我和程安,开头也许算是爱吧。不过来得快也去得快,对他来说,银镜也许是他的现实。不然,他不会为了银镜冒险去向太君求救,正如太君说的,他们这样的家族,一个被俘的将领,回到家里,一生也完了。更何况他在娶了鞍然的公主,生了孩子,就与叛国无异。真的回了永安,其实也不见得好。可是他还是回来了,所以这才是爱吧。” 绮罗就事论事,还真不是觉得遗憾,只是理性的分析,就跟别人家的事一样。 顾仁点点头,绮罗是大夫,成为灵魂,也还是大夫,就算不能跟人号脉,但是看气色,这点也不会错的。 那这么说来,程安那时是清楚,明白的。若是真的清楚,明白,其实绮罗所说的梦境与现实的差别这个理由也是说不通的。要知道顾仁也是男人,在他看来,就算自己处于程安的立场,也许十八年,他会在番邦,过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但是,他还是会惦记妻子的,毕竟妻子年轻、美丽,还是自己热烈争取回来的,远方的妻子,求而不得,其实应该比身边的那位更加惦念的。 所以他就算回永安,他要救后妻和孩子,那么他第一件要做的也许不是求太君,而是求前妻。太君是亲娘,不管怎么说,她不能杀了亲儿子,亲孙子。所以只要前妻谅解了,救回后妻和孩子们,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虽说程家是没有小妾,但是朝中官员中,有妾室的,也不在少数的。商人边上也就更多了,所以顾仁自己家风严谨,但是也不觉得纳妾是什么大事。程安断不会为了番邦公主得罪绮罗的。 “会不会以为你回家了,进帐时,他根本就没认出你?”顾仁搓着下巴。考虑着各种可能性, “他娶的是银镜公主,每年你知道多少人来行刺我吗?”绮罗给了顾仁一个白眼。刚刚也说了,程安对太君说了,他是隐姓埋名,那么银镜就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的。银镜既然不知道程安是程安的情况下,她也会跟丈夫说说外面的战局,程家的二奶奶如何如何,这些话总是要说的,只要程安的智力正常,也该知道,绮罗从来就没离开过他们的家。而说没认出倒是有可能,不过,绮罗断不肯承认自己在十八年里,老得连程安都认不出来了。 “也是,那时的程安是隐姓埋名,银镜还真不见得知道他就是程家的二少,于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相遇,然后在一块了。银镜是知道你是程安夫人,而程安总不会连自己都忘记自己是谁不是。”顾仁点头,觉得这个方向也不对。 “算了,管那么多干嘛。说不定,就是心虚,所以人得活得脸皮厚一点。活得就滋润多了!”绮罗不想了,打了一个呵欠,窝进顾仁的怀里闭上眼。 “程安要回来了。” “哦,爹会管的,我要养病。”绮罗头都不抬,把冰凉的小脚放到了顾仁的双腿之间,由他捂着。 “不去看看?这种病例会很难得。”顾仁倒是说的是实话,这种病例很难得,绮罗若不亲眼看看,不亲自号个脉,其实还是很难真的掌握的。 “别招我,我宁可让人烧光*草,也不想见到一个这样的病人。绮罗根本不为所动,去见,是怕这种病人会变多。但她现在也想明白了,能止痛的草药多得很,既然不是无法替代,那么,可能会害人的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在人世间为好。既然已经不会再出现了,那么,自己为什么要去看程安的病情? 顾仁想想也是,不过他还是觉得该去看看的,毕竟是太君求过的,而程乐已经成亲,成为了太子妃,她是不能招程安进宫的,但招绮罗是可能的,总得给太子夫妇一点面子不是。 绮罗一想也正是这个道理,只能无奈的答应,到了程安回来的第二天,顾仁和绮罗一块跟公婆请了假,一块回了仁心堂。 仁心堂跟上回一样,门口写着‘内有重患,门诊歇业。’大家也都知道段鼎的习惯,接了重病的病人,外头的事就不能管了,于是大家都奔走相告,赶紧的有病的换大夫。而且一般这时,街坊们根本不会到有空才去请大夫了,而是一点小小的症状就去找大夫,谁让他们都被段鼎惯坏了,人家根本不相信别的大夫,于是,一看段鼎不能看诊,于是都不敢拖着,谁的身体也不是大水打来的,他们也舍不得死的。 看到绮罗回来了,还会打个招呼,有的直接伸手腕,让绮罗顺便了,让顾仁真的哭笑不得,本是想着从药铺进,近点,现在好了,程安没见到,直接先帮段鼎看病人了。 ps: 现在是二十号的凌晨三点,小p真的太敬业了。ro 第一章 归来 第一更 绮罗看到程安时,她真的没想到她面前的是程安。诊室的一角,一个又黑又瘦,蜷成一团,被绑得跟粽子似的,全身一直发抖的男人会是程安。 若不是边上有抱着他哭的太君,绮罗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算有准备,她却还是捂住了嘴,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顾仁也怔了一下,张着嘴,半天也回不过神来,只能呆呆的看着屋角那个人。 绮罗没有上前,转身退出了门口。 而正好此时程平从外面进来,看到坐在诊室门口的廊上的绮罗。他也看到了绮罗脸上的泪痕,而边上顾仁轻轻的扶着绮罗的肩膀,显得有些黯然。 “来了。”程平还是上前一步,跟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我岳父呢?”顾仁没看到岳父,忙问道。 “去配药了,二郎的身体跟预想的不同,他在想法子。”程平平板的声音,似乎不带一丝感情。 绮罗已经抹去了泪,此时顾不上难受了,自己的法子会有问题?哪有问题?起身进屋,看看程安,扫视了一下,直接去打开父亲的药箱,拿出银针,到程安的身边,直接把他扎晕。顾仁忙帮忙给解开了程安身上的绳子,让绮罗能更准确的号脉。 绮罗现在明白了,自己之前是拿兔子做实验,她给兔子服药的份量是极轻微的,而且她时间也是不够的,没法子完全模仿出程安此时的情形。当然她也实在没想到,程安的情况会这么糟。 终于放开了手,抬头望着顶。父亲调整方案,应该也是无奈之举。程安此时的身体状态,根本没法支持疗程。 “怎么样?”顾仁也号了一下脉,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们去跟爹谈谈。”绮罗准备起身了。 “还绑着吗?” 绮罗低头看看程安那已经不成型的脸,好一会儿,伸手直刺他几处大穴,顾仁看她的动作皱了一下眉。绮罗此时是人为的封住了他的穴道,让程安此时的血流变慢,就像龟息功一般。这样,虽说可以把程安下次发病的时间拖长,而最重要的是,此时,程安可以舒服睡一下,但是,从某种情况来说,这也让药物在他体内的运行变慢,只会让程安的身体变得更差。 “帮他擦擦。”绮罗抬头看看已经泪流满面的青儿,说完站起,拢着袖子,低头去找父亲了。 太君没说话,程平也没说话。青儿看了绮罗一眼,默默的挽了袖子,去打了一盆温水,给程安擦起身来。青儿一直是伺候程安的,就算大了,但伺候程安上,旁人倒是比不上她的。 而绮罗和顾仁一块到了后堂,段鼎也盯着绮罗那些笔记在发呆。他到后院不是为了配药,而是他得想想该怎么办。 “爹,我用银针封了程安的大穴。我的想法是,现在的不忙着让他补充体力。已经如此了,先护住心脉,让他先摆脱药瘾怎么样?”绮罗看着父亲,他们之前的法子是,先让程安的身体抵抗力增强,然后慢慢的摆脱药物的控制。而此时,原则上,绮罗几乎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设定。 “用保心丸?” “不,得改方子。”绮罗想想,摇摇头,想想,把给婴儿版的保心丸汤药方递给了父亲。 段鼎皱眉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改了几处份量,绮罗看看,父亲这回比自己急进,不过也是,程安再弱,也比婴儿强点,她选婴儿版就是考虑到此时程安的脾胃虚弱,根本没法承受之其它大剂量的补药,那只会对他的身体千万二次伤害。只是,这样,会不会让程安受更大的痛苦? “时间会预想的长?” “那也没法子,还有就是,能不能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这里不安全。”绮罗看着父亲。 “为何?” “不知道,感觉不好。您还是带着娘跟程老夫人商议一下,我会把卫槐两口子交给您,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慢慢治。”绮罗总不能说,程安能变成这样,银镜功不可没。下这样的狠手,怎么会让他跑掉,所以敢在兵部杀人的主,回来寻人,也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了。所以为了父母的安全,还是让他们离开为好。 “是,岳父,毕竟这里人多口杂,让程二爷在这里养病,这个也不好让人知道的。”顾仁想的是另一方面。 段鼎点头,自己只会治病,其它的事应该没有女婿想得周到。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又和绮罗谈起程安的身体来了,其实说是疗法,其实也没什么疗法。大多数这样的病人,都是先增强身体素质,然后慢慢减少药量,当然,最重要的是戒除心瘾。不是真的把人绑上,然后不给药就完了。这样其实很多时候,会起到反效果。 谈完了,绮罗没再去看程安,跟着顾仁从家里的大门出来。上车后,抓着顾仁的手,气得脸都白了,“怎么能这样?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手段?” “一条手臂,换他所有的骄傲,正常的吧?”顾仁也觉得气愤,抿着嘴,他再不喜欢程安,但也不能忍受自己国家的将领在被俘之后,解救回来就成了这付模样。之前看不到,他还不会多想,但是现在,亲眼看到了,之间的介意此时也就没了,更多的就是对银镜的愤怒了。 之后绮罗也不常回家,不过,她按约定的,要把青儿和卫槐送回了仁心堂,这两个都是从小跟着程安的人,绮罗也不说是不是不要她们了,只是让他们去帮忙。 卫槐和青儿其实都是有点不知所措的,他们没想到,已经死去的人会再回来。而回来又是这个样子,他们正纠结着,绮罗却把他们送回去了,这是什么意思?两人一齐站在绮罗夫妇的面前,动也不敢动。 “亲家老爷、太太现在也忙不过来,怕他们家里人不趁手,让你们两口子过去帮帮忙,不用多想。”顾仁看了妻子一眼,对他们俩说道。 “是!”青儿拉了丈夫一下,躬身应了一声。 “去吧!”绮罗摆手,让他们退出去。 “他们怎么啦?”顾仁看着妻子,对这俩绮罗更了解吧。 “回程家,他们害怕。”绮罗笑了一下,摇摇头。青儿他们是打出程家的,让他们去照顾程安,他们是乐意的,可是让他们回程家,他们又不傻,背主的奴才哪有再回去的道理。 “即便是有程安也不愿意?” “程安也废了,他连自己都保不住,怎么保得住身边的人?所以,青儿再忠于程安,这会也得为一家子想想了。卫大夫妇还帮我爹娘管着庄子,做着二庄主,日子过得不要太好,凭什么回去受累?”绮罗一笑,低着头看脉案。但很快,拍了脉案,看着顾仁。 “那些羊还要病多久?”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顾仁知道绮罗的愤怒,她再恨程安,再怎么释然了,但程安还是她真心爱过的男人,曾经那么英俊阳光的大男孩子,变成这样,是人都会心疼的,哪怕自己都觉得心痛,更何况绮罗了。 但是这不代表这可以乱来,顾仁也想报复,当初是为了自己,而现在,他真的觉得,就像绮罗当年在边关做的,这是一个国家的尊严。 兵部被人打穿,文臣们可以粉饰太平,他们的将领被折磨成这样,真的让他们知道了,只怕还要安程安一个通敌之罪。在这种环境之下,那么我们还是自己来吧。当然,就算我们自己来,也得有方法,不是真的扔了毒弹就了事了。中间的麻烦事多了去了,顾仁可不是一个不管不顾的人。 “对了空空门最近怎么样了?”绮罗决定不谈这个了,她决定换一个问题。 “挺好,正如你说的,安澜的深谙斗争之道,回去之后,和谢言成了亲,以谢言的妻子身份住回了山上,跟那些人比,她的脑子可强多了。目前,谢家在空空门里,已经掌握了全部的主动,你担心的事,应该不会发生了。”顾仁笑了,从得回的报告看,空空门被安澜弄得鸡飞狗跳,满是笑话。不过看着傻的事,却成功的扮猪吃老虎,生生的就让空空门成了老谢家的天下,这不得不说,这小女子的能耐了。 “她其实脑子也不够,若随便扔进一个大宅门里,她就是死路一条。也不过是空空门的那些人单纯罢了。”绮罗倒是对安澜很中肯,不过摇摇头。 不过想想也是,她不能用老眼光看人,之前的安澜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郡主,嫁到程家,无掌家媳妇之名,却是掌家媳妇之实的。她人生其实挺顺利,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看着跟大奶奶卢氏在斗,其实她也知道,这斗不过的。不过是相互的解闷,不存在斗与不斗的问题。 而此时,应该才是安澜的真实水平吧,她没有身份了,她有的只是谢家兄弟,这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斗争,于是想想看,安澜从小受的斗争教育,这会也就派上用场了。rs 第二章 情敌见面 第二更 “这会,让谢言出来帮我干活好吗?”绮罗看着丈夫,谢言已经成婚了,让他出来,帮自己跑远路,感觉有点对不起安澜了。 “什么意思?”顾仁不知道绮罗想什么,想 “你太慢了,我想快一点,我要先杀死阿士亚。”绮罗平视着丈夫。复仇第一步,就是得把银镜的后援弄死,真的羊群受了瘟疫,阿士亚万一找出解决之法怎么办。 “用不着他。”顾仁笑了,轻轻的拍拍她的脸。谢言刺探军情是可以的,但是功夫不怎么样,真的去行刺,还真不成。 “那用谁?”绮罗看着顾仁,不过也是,程家其实更容易行刺,他们抢出程安时,其实就可以顺便做了,但程家怕节外生枝,于是没做多余的事,只把人偷运出来,就什么也不做了。不过正是这样,只怕那边的防卫也就更严了,自己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结果,丈夫却给她这个答案,让她觉得很是奇怪了。 “你别管了,这是小事。”顾仁笑得很平静,显然,这个不是问题。 “你会有危险吗?”绮罗不干了,拉紧了丈夫的手臂,显然这个让她害怕了。 “放心,我不离开你。”顾仁高兴了,只要绮罗没把心全放在程安的身上,他就能兴高采烈。 “你一定小心,真的,包括吃的东西,我真的怕了。”绮罗却不能放心,对她来说银镜已经是疯子一般的存在了,所以想想看,她怎么着也不肯让丈夫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顾仁笑了,把绮罗抱入了怀中,恐惧让她看上去更可爱了。 “为什么不让我问?”绮罗不干了,她极不喜欢顾仁不怎么喜欢跟自己商量的毛病。自己可是啥事都爱跟他商量的,而他总让自己别问。反正他会做好就完了,这个让她觉得,顾仁这是不相信自己。 “这些事,倒也不是不能让你知道,只不过……”顾仁迟疑了一下。 原则上,绮罗作为宗妇,这些事,是必须要她知道的,因为这是宗家手中的人脉暗线,自己通过考验之后,得到家族的承认之后,接手了这些暗线,做一些不能放到台面上的事情。而父亲前一段也说过,是不是要把绮罗带进去,毕竟,她是宗妇,这条线,她也得知道,也要掌握。这是家族的传统,万一真的自己和父亲有什么事,总不能这条线就这么断了吧? 只是这个,真的让她知道吗? “说话!”绮罗看他又沉默了,真是被气死了,直接拍了他一下。 “每家都有自己的秘密,会有自己的暗线,做些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比如之前我跟你说的空空门的事,还有些江湖里的门道。他们总要有名医,神药的帮助,才能活得好好的。而这些人,也有自己的规矩。就算是江湖仇杀,也影响不了我们。这是老祖在时,就有的线。同样的,这些线,各门派也有,不过之前,我们家只帮忙给各种药。现如今,仁心堂和长春堂连成了一线,暗线也就更有力了。你明白吗?” “你觉得这种事,让江湖人做,好吗?”绮罗有点纠结了,这个好吗?万一真的被抓了,人家可不会帮自己隐瞒。这风险太大,一下子就把目标卖了。 “杀别人,当然不能找他们。但是杀死阿士亚,理由很充分。就算朝庭知道了,也会明白,那是老爷子的心病,而也是我们两家的隐患。所以想想看,让人去刺杀他,再正常也没有了。”这也是顾仁为何淡定的原因了,让羊染病什么的,这些事,得走别的线,不能让这些大嘴巴的江湖人知道。但江湖仇杀,跟这些人说,太正常不过了。 绮罗点点头,顾仁看来真的脑子比自己好,看看这准备做的。 “其实嫁给你,不见得是好事吧?”绮罗想到另一个问题斜睥着丈夫。 “为什么?”顾仁果然在这方面就差点了,一点也不明白绮罗在说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看你比程安的心眼多多了。”绮罗哼哼着。 顾仁大笑起来,能说,其实就是不介意,绮罗现在的愤慨只是愤慨,不是对程安尚有余情。 阿士亚的事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其实挺难的。阿士亚好歹也是一国之国师,人家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程家人刚把程安弄回来 ,只怕人家那儿也会加强警戒的。 所以顾仁挑人时,就已经做了细心的挑选,无论从功夫还是心性之上,都是他能找到最好的。当然,顺便把段家与阿士亚的渊源一说,成功的把江湖义士的那个义气给激发出来了,被段鼎给收养,授予全身的本事,不但卖国求荣,竟然还欺师灭祖,这本身就让他们觉得这人该死了。 但顾仁还是一再的强调,他们要阿士亚死透,什么都不要,只要他死。然后他们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只不过,他们没等到派出的人,先等到了银镜。绮罗正在看书时,觉得室内好像多了一个人,抬头,却看到了中原装束的银镜公主。她其实真没有正面的跟银镜对过面。但此时,她那危险的气息,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但她也是多年的段将军,与银镜面对之下,她想不露声色,还是做得到的。不过她又做错了一件事,她若只是一个医女,一个有钱人家的少奶奶,闺房里突然出现在了一个陌生人,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平常人可以做得到的。 “段绮罗。”她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声调有点生硬,但算是说得不错了。 “您要看病吗?”绮罗点头,示意她坐,顺便打开药箱。拿出脉枕,就好像她真的常遇到这种没事闯她的闺房来看病的人。 “你不怕我来杀你的?” 绮罗笑了,她当然知道,这位很可能是来杀自己的,不过,她不能点破,想想看,有对陌生人说,你是来杀我的吗? “您哪不舒服?”绮罗再请她坐,顺手把桌子一清。弄得就跟平常有人来看病一样。 “没有哪不舒服。”银镜还是跪坐下来,伸出了手。 绮罗静静的轻敲三下桌子,才把手指放到了她的手腕上,好一会儿,她示意她换手,银镜换手,绮罗还是轻敲了桌面三下,才轻轻的放到了她的手腕上。 “你真白。”银镜看着那白皙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腕上,一下子就显出他们的不同了,自己在草原之上也算是白皙了,可跟绮罗一比,就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了。 绮罗真没注意这个,她给人号脉多了,没事谁跟病人比白黑?不过她一提,绮罗看看,银镜其实不算黑,她是草原之鹰,她怎么着也不可能,整天在帐篷里呆着吧,天天在马上跑着,能白就怪了。但她真不是黑,而是阳光和草原上的风造就的蜜色,非常美丽的金蜜色。 “以后别骑马了。”绮罗笑了一下,收回了手指,却没有开方。 “为什么?” “喜事!您有喜了,日子也不短了,孩子挺好。”绮罗笑了一笑。 银镜却没什么反应,也是,孩子快三个月了,她现在早知道也不是什么问题。 “您知道了,现在我给您开点药。对了,您要开药吗?”绮罗淡淡的一笑。 “我孩子的爹都不见了,我要安胎药有什么用?您说呢?” 绮罗怔了一下,当然,最初的震惊真不是装出来的,但是,她持续了那点震惊。 “我就是来找我孩子爹的,你说,我该上哪找?”银镜看着绮罗。 绮罗就瞅着银镜,想了想,“您不是来看病的吧?这有几颗保心丸,不过没事还是别吃,有孩子时,其实是最好什么药也不要吃,以后行走,别骑马了;情绪保持心境开朗。”绮罗还是决定做一个好大夫该做的事。 “那么敢问段大夫,若是我想找段神医看看我的孩子好不好,怎么找他?” “哦,我爹说是出去采药了,不过让我娘跟去了,我想应该是铺子没什么事,老俩口出去玩去了。您身子不错,若只是安胎的话,真不用做什么。”绮罗笑着解释了一下。 她真不知道父母此时在哪儿,倒不是段大夫不告诉她,而是她根本不想问。程安的病,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没有半年到一年,是不可能见成效的。而她很明白,她最好不要出现在程安的面前。 除了因为程安此时可能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自己。而她也不想去看程安,顾仁总会介意的。不知道就能不想,然后干脆断了念头就算了。所以,此时被这位盯上,她反而更加淡定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那怎么办?我找不到段神医,就找不到我孩子的父亲,那么,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安胎?” “那我真帮不了您了,我父亲现在我都找不着。”绮罗笑了。 “你说,我找不到你父亲,把你带走,你说你爹会不会带着那人来换你?”银镜终于笑着把来意说了出来。rs 第三章 暗号 第三更 绮罗笑了,是啊,这是好主意,自己当初只想藏起父母,怎么也不想想,把自己也藏着呢?不过,她藏好像也没什么用,她和顾仁也不可能不管长春堂,就算可以不管长春堂,总不能不管公婆。 “你真的挺奇怪的,对着一个要带你走的人,你能不能表现得正常一点。”银镜公主也是一付云淡风清,她也深谙兵法之道,这时,谁选发怒,谁就输了。 “你不会一个人来的吧?”绮罗开口。 “有区别?”银镜也笑了,她喜欢终于有点反应的绮罗了。 “如果您一个人,我就放倒您。若人多,我就算了。”绮罗实话实说。 银镜笑得更加欢畅,对外吹了一声口哨,窗外站了四个彪型大汉,这身形,纵是穿着汉服,戴着纱帽,也不像是汉人。绮罗耸耸肩,拿出开方的纸笔,开始写字。 “写遗言吗?” “当然不是,我夫君是个老实人,真的我被绑走了,他会吓得啥也不知道的,我得告诉他,该怎么办。”绮罗头也不抬的飞快的写着。 银镜也不拦着她,就安静的等着。终于绮罗写完了,绮罗也很实在,直接把信推到了银镜面前,让她看。 银镜看了一眼,鞍然人认识汉字的不多,但不包括银镜,她上一世能嫁给程安,多少就是因为她是心慕汉家文化,不喜鞍然男子的粗俗的。而这一世,银镜的个性是没什么改变的,只是不同的是,她人生的挫折提前了十八年到来。 “你还真是不怕,竟然让你夫君拿着信去找程老太君,让她设法救你。你就这么相信,我能让你留下这封信?”银镜盯着绮罗,冷笑着。 “您也可以留下自己的墨宝,让人拿程安去换我。”绮罗笑了,似乎准备把自己的信给揉了。 “行了,没得浪费时间,走吧。我们还要出城。”银镜手向外一伸。绮罗想想,轻轻的褪下了手腕上的玉镯,放在信上。然后把药箱检查了一下,背上药箱。起身向外走。 银镜没有阻止,慢慢的起身跟在她的后面。但还是回头看了那对玉镯一眼,有点疑惑,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停下她的脚步。 绮罗被绑,顾仁几乎都要疯掉了,看着几上摆得整整齐齐的玉镯和信,他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次,就是一般的信件,说清前因后果,甚至后面还感谢了银镜公主允她写信,安排后事…… 顾仁的牙都快咬碎了,她把玉镯留下,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吗?她因为不打算回来了,于是带走了药箱,留下了玉镯。让他去找程老太君,说什么设法营救,就是开玩笑了。她若是真的想被营救,带着药箱去干嘛?她的药箱跟段鼎的有本质的区别,段鼎里面全是能救人的东西,她里面,不是没有,但是,大部分却是各种毒。这是她多年习惯,看到什么毒素都会收集下来,放在药箱里,一点点的实验,谁让她现在根本没有什么病人,她也就这么一点爱好了。 所以带着一箱子毒物出门,若不留下镯子,他还会以为绮罗会伺机而动,但是留下的玉镯子,表明,她只怕要与对方同归于尽了。 顾仁环顾四周,房间很整齐,什么都没动过。所以绮罗走得很平静,也是,不平静也不可能留下信了。再想想,除了自己院里的几个丫头被人打晕了,根本就没人看到有人进出过。那么很明显,来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帮人,或者说,是一帮子高手。他们带走了绮罗,却没惊动过一个人,绮罗不走也得走。于是才会留下镯子吗?明明,上一世,她是一直戴在手上的,而这回,她却取下来了。所以父母送的,跟自己送的,就是有区别吗? 顾仁也顾不得心酸心疼,把镯子揣进怀中,拿着信去找了程老太君。既然绮罗这么写了,他就这么做。即使明知道,他们不会拿废人程安去换绮罗,却也不得不试。 太君看了一眼信,开始慢慢的折起信来,四角不规矩的乱折着,程公爷和程平也把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她折。很快,信折好了,折过的药方纸上,竟然露出了四个字,“远跟策应” 大家都静寂了,绮罗写了半天,就只想传递出这个信息?她是自己跟着去的,信上是让他们去救她,而传递的信息是,可以跟着她,但别救她,她有事情要做!所以全信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让顾仁把信交给太君。她用了只有程家人才知道的重要传递消息的方法,来转告顾仁,别急,她自愿走的。 程平盯着信上这四个字,默默的出去了,他去安排人手,就算之前恨不得绮罗去死,而此时,他却也不得不去派人了。 顾仁默默的起身,对程老太君行了礼,准备拿信离开了。 “她跟你说过什么吗?”太君看着顾仁。 “她说,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您教了她很多东西,可是……现在算了,曾经的恩怨都过去了,谢谢您!”顾仁没说下去,只是摇摇头。 “别轻举妄动,绮娘是聪明的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名女将,她敢豪赌这一场,应该就是她的夙愿了。”太君认真的看着顾仁。 “您不会为了您和国与家,再一次牺牲掉她?她一个人的命,对于永安朝,对于程家的荣誉,不是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吗?”顾仁森冷的看了她一眼,缓缓的说道。 太君却不为所动,她抬头看向窗外,“对于军人来说,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即使现在被绑走的人是我亲儿子,我也会这么说。我不能保证我能救回她,但我相信,她会比安儿幸运。” 顾仁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派人去找了谢言,此时他必须要跟绮罗联系上,那么谁能不打破绮罗的计划,又能代为传信的,就只有谢言了。而传出消息之后,他带着信去了秦家。 他不知道,此时他应不应该相信秦家人,但是,至少此时能克制住程家的也只有秦家,他只要绮罗活着,这个要求,他百分百的相信,秦修夫妇会答应他的。 秦修夫妇看了信,忙带着顾仁去见了秦公爷,秦公爷没看信,只看信上的折痕,竟然不理从人,自己试着还原起折痕来,秦公爷,很快找到了窍门,那四个字,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秦修几乎要惊呼了。 “这是程家传信之法,凭着信中的暗语,用特定折信之法,传出暗信。顾掌柜,尊夫人与程家渊源不浅啊!”秦老公爷似笑非笑的看着顾仁。 “是程安教着玩的,只是因缘际会,现在请老公爷拖予学有援手。”顾仁有点后悔了,但也无奈,他不是没想过自己重写一个,但是绮罗给秦家开方子多了,秦家人对绮罗的字实在太熟了。若自己仿制一封,只怕会弄巧成拙,他只能伏地大哭起来。 “她都让你们不要救,只要你们远远的跟着,程家想必很在意这个功劳,好让程安将功抵罪,你来找我们做什么?”秦老公爷冷哼了一声。 程乐嫁给太子,听说夫妻和乐,让圣上都夸了几回程乐贤惠,大方,是佳儿佳妇,连带着,对程家都青眼有加起来了。圣上就一个儿子,自然对儿子媳妇看重得很,而程乐只要不在圣人之前死,她就是铁定的下一任的皇后,程家也就是正尔八经的国丈了。那么程安被俘这事,加上程家操作得当,只怕还能为程家再添功劳,这让秦老爷子满心的不屑,却又无可奈何,现在顾仁来求他们伸手相救,秦老公爷答应才怪。 “爹,我觉得正是这样,我们也得派人去。”秦修被妻子掐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对父亲说道。 “捣乱,让程家不能立功?这种小人行经,非我所为。”秦老公爷马上喝斥了一声。 秦修怔了一下,自己真没这么想过,忙摇摇头,“当然不是,绮娘肯以身犯险,多少是有一定的把握的,所以儿子想亲身跟去看看,一是不能让程家贪功冒进,坏了绮娘的大事;其二当然也是要保护绮娘,把绮娘带回来。” 顾仁看着秦老公爷,看他沉吟不觉的样子,忙也上前一步:“小人愿与秦大人一同前往,要知道,绮娘这回带了很多毒药前去,说不定就会引来一场恶战,秦大人若能守稳雁门关,帮助程喜减轻压力,也是大功一件。” 雁门关的守将是秦家的门人,而程喜的关隘在那左近,本就是互为犄角之势,守望相助,当然,这些年,两家人关系敏感,这个也就颇为尴尬,虽说不至于相互陷害,但是相互较劲却是真的。此时让儿子去抢个功回来,秦老公爷,倒是觉得这笔帐就可以算算了。 “时间来不来得及?”秦公爷看向儿子。 “有什么来不来得及,儿子先派人去找人,先和绮娘联系起来,至于怎么行兵布阵,时间有得是。”秦修倒不很在乎其它,他觉得自己的腰眼快被妻子给戳破了,总得老爷子答应给人,他们才能想法救出绮罗不是。 秦老公爷怎么会看不到这些,只不过,他也就一个儿子,他也不想让儿子失望,让媳妇没脸,只能摆手由着他们去了。自己等他们出去了,还叹息了一声,看看这事会如何结果吧!rs 第四章 两个女人 一更 绮罗倒是很悠然,坐上一个表面没什么特别的马车,靠边,拉上被子,倒头便睡了,反正银镜此时也不会杀了她,那不如睡一觉。 等醒来时,她还在车上,听声,外头风呼呼作响,显是马车走得飞快,于是便觉那是风声了。这时也就显出这车与拉车的马的不凡了。她也是跟着太君坐过马车,也有过急行军的,太君的马也非等闲,但此时,就能找出差距。此时她只听得到一个蹄声,明明是两马拉的,却步伐一致,完全听不出不同,这本身就极了不起的。 再说车,听那蹄声和风声,就知道,车跑得飞快了,可是她能安稳的睡着,车上的确是有点颠簸,但是却不让人难受,可见,这车是做过处理的,很适应长途的旅行。 不过让绮罗很郁闷了,他们一路上,竟然如过无人之境,鲜少有人声,显然,他们是有自己专门的路线的,所以这是这位公主能没事就到永安来晃晃的原因吗? “醒了?你倒是沉得住气,一觉睡了四个时辰。”边上的银镜轻笑了一笑,不过她是个严肃的女子,就算是轻笑,却也不显她的柔美。打开个小桌子,放在两人的中间,然后给她倒上酥油茶,又放了一块酪子和一张干饼。显然,这是给她的晚餐。 “哦!”绮罗哦了一声,慢慢的爬起,拢了下头发,也不挑帘看外面,既然知道外面是荒野了,还看什么。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这才正视了一眼银镜。 “我们一路上不会经过市镇,所以没地方给你买中原的食物。”银镜不怀好意的一笑。 “这食物不错。”绮罗浑不在意,撕了一块饼。沾了一点酪子,放入了嘴中,点点头。是羊酪,味有点冲。不过不是不能接受。她可是做过十八年军医的人,这点事,还真难不了她。喝了一口酥油茶,茶冷了,味道没热的好,不过她刚睡醒,正是口渴。还是多喝了几口。 “不想知道我是谁,或者,他告诉你我是谁了?”银镜看着绮罗。被绑了,然后该睡睡。该吃吃,这个女人是不是太反常了一点。 “他?”绮罗脑子还不够清醒,捧着碗,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声之后,才有所领悟。这位在说程安,不以为然的说道,“他现在估计谁也不认识。” “也不认识你?”银镜盯着绮罗。 “我去看他时,他不怎么清醒。”绮罗想想耸了一下肩。 “你父亲能治得好他吗?”银镜咬了一下唇,才迟疑的问道。 “不知道。”绮罗想了一下。摇摇头,他们都没经手过这样的病例,之前用兔子做的实验,事实证明,到了程安的身上,就行不通了。只能推倒重来!而这些日子传来的信息是,收效甚微。这是慢长的过程。 银镜沉默了,把脸别到别处。 “能问件事吗?”绮罗也不想看她那难过的样子,觉得有点恶心,你担心,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非要他药物成瘾之后,现在才来假关心。于是决定换一个话题。 “什么?”银镜回头。 “为什么上次你明明能杀了我丈夫,最终最没有。”绮罗其实心中一直在想这个,银镜对程安都能狠得下心,她真的不相信,她会一时心软,放过顾仁。用的是银箭,这本身就是知道了顾仁的身份,才会对准他的,那是她向自己的示威吗? “你谢谢程安吧,是他把我的手按下,只是他力气不够,不能救他罢了。”银镜淡淡说道。 当时程安和她在一起,程安远远的看到顾仁和秦修打招呼,一脸的悲伤,银镜看不得程安悲伤的样子,她的箭本是对准秦修的,杀死太师之子,动静就大了。但看到程安的眼睛盯着的却是顾仁,她便问了一声,那是谁。程安喃喃的说道,“绮娘的夫婿。” 银镜那时就已经听绮娘的名字很烦了,此时听到这个,更烦,直接把箭头对准了顾仁,并且按下扳机。程安看到了,他能想到的是推开,可是推开边上人太多,太危险,他只能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按下她的手臂。 “那次你带他回来了?”绮罗坐直了身子,她可以想得到程安为什么那么做,但她没想到,他们竟然那一次竟然会把程安也带上。 “他伤没好,不能没有阿士亚。”银镜还是没扭过头来。 “所以你会去兵部抢人,因为程安不能没有阿士亚。”绮罗终于串起来了。阿士亚对鞍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对程安来说,他很重要,没有他配的药,程安都走不远,“你可以让阿士亚多准备一些药丸吧?根本不用带他一块来。” “那药丸有毒。”银镜终于回头狠厉的看向了绮罗,表示,自己是负责任的人,程安是在遵着医嘱吃药。 “你明知有毒还给他吃?”绮罗冷笑了一下,反唇相讥,她不信当初银镜不知道那药丸是有毒的,想到把程安带回时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绮罗都觉得愤怒。 “你有资格说吗?你又不爱他,你一直逼迫他,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银镜还愤怒呢。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我从来就没害过他,我一直在救他。我从小订亲,与师兄青梅竹马,我凭什么要给一个登徒子机会?总不能说,我救了他,还要爱上他吧?那我得爱多少人?”绮罗冷冷的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我一直在救他,而是你让一个少年将军,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凭什么来说我?” “我不跟你们这些中原人废话,你们没一句真话。”银镜怒了,举起她的银驽。 “这车里就我们两个人,我是阿士亚的师妹,我父亲一生就教出两个徒弟,一个是阿士亚,一个就是我。我想毒死你,轻而易举,所以你最好别惹我。”绮罗根本不惧,冷笑了一下。自己又不怕死,自己绝对有时间在她射出箭的那一刻,把她一块毒死。 “他怎么会以为你是天下最善良的女子?”银镜恨恨的扔下了她的银驽,她不能杀了绮罗,这会她还得防备,不被绮罗所杀。 “我的善良,不会给有狼子野心的番邦公主。”绮罗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特别是对银镜,她当然不会告诉银镜,她现在也不会动她,银镜是孕妇,毒杀一个孕妇,还真不是她的道德观能允许的。不管这个孕妇是不是十恶不赦,但这也得等她生完孩子,再来议罪。不过越想越气,还是忍不住说道,“顺便说一声,你的孩子不会很健康。当然,如果孩子真的是程安的话。” “你什么意思?”果然,做了母亲的人,对自己的孩子总会有一百二十万分的关切的。 “还用我说吗?程安的身体状况你比我还清楚,你的孩子会先天不足。”绮罗又吃了一口饼,说得悠然自得。 “你恐吓我?”银镜脸一下子苍白起来。 “是不是吓你,你回去可以问阿士亚。草的毒,首先就是让人体各官能都受损。你能怀上孩子都不容易,但这个孩子从根上,就不会很健康。”绮罗实话实说,不得不说,若不是银镜的身体不错,这孩子不见得怀得住。 “我至少还有,你的身体只怕要生都难。”果然,银镜是那一点也不肯吃亏的主,马上瞟了一眼绮罗有些单薄的身体,冷哼了一声。 “我是宁缺勿滥,我和师兄的孩子,自然要十全十美。”绮罗翻了一个白眼,一点也不受刺激。当然,这也马上让银镜气得涨红了脸,半天也回不出一句来。自己到另一边,闭上眼,决定不搭理绮罗了。 “喂,你们能不能找个市镇打尖,给我买几本书,走时太匆忙,我给忘了。”绮罗踢了银镜一下,没人吵架,她顿觉得寂寞了,早知道应该带上几本书的,好歹能看书。 银镜真的牙都要咬碎了,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给绑了来?或者说,她只是想知道程安深爱的那个女子,是什么样子,结果跟程安形容的完全是两码事,她都怀疑,是程安瞎了眼,还是根本程安就是在气自己,把一切最美好的词汇都用在她的身上? 旅途就是这样,银镜还是会忍不住与绮罗斗嘴,最终被绮罗给气倒,不过后来,银镜也不呕气了,想骂人时,她就直接上鞍然语,纵是绮罗在边关十八年,多少会几句,但真的被银镜成串的出来,而且就算不知道她说啥。就算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因为不知道她在骂什么,想还嘴都还不了,不气闷就怪了。于是银镜总算扳回了一局。 不过绮罗是谁啊?她能被气闷多久,以后,她就专心看起书来,没事还拿着书念。要知道医卜之书最是艰涩难懂,就是永安的读书人,读起来,还得有人边读边解释,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被绮罗那么玄而又玄的念一通之后,银镜也郁闷了。没法不郁闷,因为随后,绮罗会说一句,“也对,你这样的蛮女,怎么会懂这个!” 她们就这样,相互斗嘴之中,回到了鞍然。 ps: 今天还是三更,当然,还没写完,九点二更,十二点前,三更,悲催的小pro 第五章 银镜 第二更 绮罗虽然在边关十八年,但是她却从来没到过真正的草原待过。想像中的鞍然必然就是茹毛饮血,人人住在帐篷里。但真的到了,才知道,这里已经是一个热闹的小城市了。房屋虽然建得有点四不像,但至少真的是房子。 而银镜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好吧,她的公主府还没有顾家大。不过这在鞍然,也算是豪宅了。绮罗忙对银镜说道,“我要洗澡,谢谢!” 银镜已经没话跟她说了,一挥手,让人带她去。自己转身又上了车,也不知道她要去哪,不过她去哪,绮罗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快点泡在热水里,洗头洗澡,一路上,她都没能好好洗洗,当然,这种事,在边关时,也发生过,大战之后,不眠不休几天几夜,没时间洗澡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这回她又不忙,天天闲着,又不能洗澡,想想她都觉得自己要疯了。简直就觉得自己快要变成臭人了。 终于,泡进了热水里,绮罗整个人浸了进去,她的举动让服侍的下女都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位是要把自己溺死在浴桶里吗?终于绮罗出来了,那下女才松了一口气。给绮罗递上澡豆,绮罗谢过,她在家里不怎么用澡豆,但是想想这一路都没好好洗过,还是老实的用澡豆好好洗洗吧。 她一直把热水洗到冷水,才勉强把自己弄干净,起来后,又要在一盆清水,再把身子擦了一遍,把下女看得目瞪口呆,这位客人真的太爱干净了。 换上银镜他们准备的鞍然服饰,绮罗对穿着没那么执着。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竟然觉得也挺好看的。连帮忙的下女也露出了笑容,觉得这位夫人真的很美。 “夫人。要用餐吗?”下女终于觉得可以开口说话了,这位好像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一直好像就在自娱自乐中。 “你会说中原话?”绮罗倒是有点惊喜了。 “是!”下女腼腆的一笑,低头算是再行一礼,再问道,“夫人可要用餐?” “好的,谢谢!”绮罗洗了澡,心情正好,肚子也正好饿了。点点头,下女退了下去。 绮罗这才环视起自己的这间客房来,不算大,没有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毡,还有一个胡床,而胡床上也铺着一大块皮子,绮罗还真不认识那是什么皮子,摸着倒是很舒服的。 而刚刚的梳妆台上。各种保养品都是上好,齐全的。这里的摆设也尽显主人的受汉化的影响之深,作为客房,这里显然过了点。 终于下女带人进来,把餐点摆在了房间左侧的案几上。绮罗看看,是典型的草原风格,手抓羊肉,还有抓饭,炸酥酪,绮罗吃了一路干粮,此时看到正饭的热饭,倒也不挑了,不过她是小心的主,抓饭和羊肉是要用香料的,那是很容易被下毒的,她虽然不想鄙视他们的智商,但是却也不敢太拿大,一个个小心的分辨着。 “你自己也说你和阿士亚师出同门,我怎么会给你下毒?”银镜来了,并且不客气的坐到了她的身边,自己拿盘子装了饭,和肉,大口吃了起来。 绮罗看她吃了,自己拿了个银匙,慢慢挑出自己要吃的食物,慢慢的品尝起来。不得不说,公主府的厨子不错,这羊肉做得比顾家的厨子做得好,不过绮罗也算了,估计这位也就手抓羊肉做得不错了,其它的一定没有自己家的厨子做得好。比如这抓饭,感觉米都是夹生的。 终于饭吃完了,下女收拾了,银镜打量了此时的绮罗,“不错,没想到你还有点肉,我的衣裳你都能穿。” “这衣裳挺漂亮。”绮罗倒没客气,看看此时的银镜,她还是刚才的打扮,“你不去洗洗?” “阿士亚死了,你干的吗?” “什么时候?”绮罗不想撒谎,却也不想这会承认。 “我刚离开鞍然时。”银镜说到这儿,摆了一下手,自己可能多心了。 银镜离开鞍然去找程安的,程安被带走,她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一边心急如焚,却又松了一口气,程安能被带走,一定是那边有了救程安之法,才敢带走他。她已经不寄望于阿士亚了,他根本不会让程安摆脱他,这样自己就不能对阿士亚怎么样。所以现在知道阿士亚被杀,她一点也不感到吃惊,也是,她若知道程安能得救,也会第一个把阿士亚杀掉的。因为她当初只是让阿士亚救程安,却不是让程安中毒。当她知道程安中毒之后,她痛打了阿士亚,另请名医,只是根本没办法,于是,她反而被阿士亚给钳制住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死就死了吧!”银镜看看屋子,“你住着吧,看程家怎么回我的话。” “回你的话?” “别以为只有你写信,我也投了书。程安说你在太君心里地位特殊,太君喜欢你。我绑了你,太君总不会不管你吧?” “你错了!”绮罗笑了,“太君心里家国天下,为了程家,她是连程安都能牺牲掉的,更不会管我了。我在她心里,会比一般人强一点,但为了我,让她用亲儿子来换,你当她傻啊?” “那你还留书?” “总得试试吧!他们能带走程安,带走健康的我总没多大问题吧。” “为什么不想想,是我故意让他们带走的?”银镜冷冷的看着绮罗。 绮罗一怔,深深的看了银镜一眼,她也是女人,她自然明白了银镜此时的意思,程安那样子,她都流泪了。更何况枕边人的银镜,她应该很清楚,再不想办法,程安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程家派人劫走程安,说不定程安还有一线生机。 “你这是何苦?”绮罗轻叹了一声。 “你们把他藏哪了?”银镜还是不死心。 “我真不知道,我建议他们把他藏起来的,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去抢人,但那时他的情况真的很差,我们之前做的实验全没用了,只能重头开始,一点点的试,一个不小心,他就得没命。再说,发病时,太吵了,绑着他,捂着他的嘴,实在太着罪了。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至少他能松散点。从我接到父亲的信来看,我准备的休眠法也没用,现在父亲只能又回到原本的路上,草药丸重做,一点点的改变药方,慢慢的让他适应、接受,然后身体好一点了,再慢慢戒除。这是很慢长的过程,慢长到,父亲说,他都看不到头了。所以,你问我能不能救他,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 ps: 再怎么努力,还是只有两千字,我对不起大家。ro 第六章 接应 三更 “你也没法子?他说你是天才,你连他大哥都救了。阿士亚去京都就是找你的,因为你发现了檀毒的秘密,你甚至连预防的药丸都做出来了,他说如果这世上能解这个毒的,也许就只有你了。” 银镜有些激动了,她永远记得程安在绝望时叫着绮罗的名字,喃喃的叫绮罗来救他。那时银镜也哭,她那一刻其实就真的想把绮罗绑回来,让绮罗给程安治疗。 “我试过,我用兔子做了实验,我成功的治疗了兔子,但是在程安身上失败了。草根本就没有解毒之法,只能治疗,所以这让我和丈夫很纠结,这是很好的医用止痛药,但是得看为医者的良心了,要不你禁了吧,止痛药它不是不可替代的,但是真的害了人,只怕你就麻烦了。”绮罗摇头,表示她是人,不是神,很多事,不是说有心就行了。 绮罗决定原谅这位了,反正,她给她自己的男人吃毒药,关她毛事,她只是作为一个医者平静的转告这位病人的家属,程安的情况罢了。顺便提了一个良心的建议。 “为什么你不亲自治疗他?”银镜质问着她,她可能受了程安的传染,她竟然觉得,如果有绮罗亲自治疗,程安应该会好。 “得了吧,你若有事,你愿意让程安看到?这衣服,你穿过没?没有吧!所以,我能为程安做得最好的事,就是在他最落迫时,不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觉得,他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少年英俊的小将。”绮罗又给了银镜一个白眼。 银镜出去了,被气的,没法子,正如绮罗说的。绮罗现在穿的那身是她做了很久的,却一次也没穿过。那是她想穿给程安看的,只是程安伤好之后。却开始中毒,神智清醒时。他要么会对她恶语相加,要么就不理不睬。神智不清时,他会说起绮罗,明明想用最漂亮的一面给程安看的,结果,最终,她没有那个机会。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真的绮罗亲自去给程安治了,她也不会乐意,说不定,一箭就直戳绮罗的心脏了。不然。当初她为何不去绑回绮罗,其实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让自己的丈夫跟初恋一块的,还让初恋救丈夫的命,那不是找刺激是什么。所以她也就是没事没找事。就想骂骂人罢了。 绮罗望天,静静的坐起,他们走得极快,顾仁要找到自己,只怕还得几天吧?现在的他快要疯了吧?婆婆只怕又有话说了。自己这是什么命啊?刚好一点,又出事,刚好一点,又出事。自己被绑了,顾家要知道了,自己还能回得去吗? “绮娘!”一个细小的声音。绮罗忙四处看看,很快,谢言从暗处闪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绮罗怔了一下,自己刚到,谢言就算得到消息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总不至于这么巧吧。 “你家的飞鸽传书让我找你,我上哪找你去,反正我那边离这儿近,我直接过来等你了。”谢言坐下,随意的说道。绮罗才明白,这位合着是守株待兔了。不过也好,自己来了第一天,就人守护,自然安心很多。 “谢大侠,辛苦了!”绮罗真心的对谢言大礼相谢,自己可没帮过谢言什么,谢言这回千里相助,这本身就是大人情了。 “没事,正好我也想出来转转。你家真是的,我现在就希望有人把安澜绑了才好,人为什么要成亲呢?”谢言不在意的摆摆手,无奈的笑着,就好像家有恶虎,于是他仓皇出逃一般。 绮罗无语,这个是人该问的话吗?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回头,你先别回家,先跟我上山看看安澜啊。她怀孕了,天天骂我。”谢言又讪讪的一笑,有点不太好意思,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蛮子公主对你不错啊!这衣裳在这儿挺贵的,他们可没丝绸,都是从中原过来的。” “恭喜你!”绮罗笑着恭喜他一下,也真心的感激了,安澜怀孕时,他去跑出来救自己,这份情谊她记下了。但也知道顾仁做事果然周密,谢言过来策应是再好也没有的了。他的轻功好,做事隐蔽,由他来传递消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没想到这时,安澜也怀孕了。 “你家的说,他会跟秦修去雁门观,估计这回秦家会挑起一战,让你别急。真的乱起来,我和秦家的死士会把你和公主带走。”谢言提了一下顾仁让他做的事,顺便也说,他还要把假公主带回去,那是替安澜受苦的,安澜若不是因为知道秦家要一战,担心假公主的安危,根本不会让谢言出来,总算是两好合一好了。 “秦家?”绮罗一怔,她没在意谢言说的假公主一事,她想的是,难道顾仁没去找程家吗? 谢言知道的都告诉绮罗了,她也不能多问,两人约了联系的暗号之后,谢言就闪离了,留下绮罗一个人思索。 顾仁不可能不去找程家,那么程家这回又怎么选择?拿儿子换不搭界的人,是人都不可能答应。只是程家这回会怎么做?不过,他们怎么做也没关系了,反正顾仁不会放弃自己的。绮罗想到顾仁,不禁微微的舒了一口气。 与绮罗的悠闲相比,顾仁就忙碌多了,顾仁对家族宣称的是绮罗去给父亲帮忙了,这是很正常的理由,大家都知道程家二子回来了,不是被俘,而是上次身受重伤,然后在外流落至今,但沉疴难治,段神医关了仁心堂,专心医治。现在让绮罗过去帮忙,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而顾老爷夫妇也不知道实情的,顾仁很清楚,若是父母知道,绮罗被鞍然公主给绑架了,他们都不会让绮罗再回家的。但是顾仁没跟父母解释,父母这回也没问,他们知道出事了,但出什么事,他们不想知道。怎么问,儿子摆明了,不会放弃媳妇,他们就算想放弃,也不成。干脆接受儿子的解释,媳妇回娘家帮忙去了,至少,与贞洁无关。 顾仁和秦修一般,也不可能说走就走,家里的事要做,秦家打定主意要就此一战的话,那么长春堂的药也要准备出来,顾仁一时间焦头烂额,他只知道,他要快一点,快一点,绮罗在等自己呢,所以长春堂一段时间内,都沉浸在无比的低气压之下,大家走路都不敢放重了脚步,当然,这样也被无意经过的顾仁看到,直接说道,“这么慢,怎么做事?” 于是那人刷的就跑了,连头也不敢回。 终于准备停当,药材也在路上,顾仁提出与秦修出征,大家这回没一个人反对,一齐欢送他出门,跟送瘟神一样。大家倒没什么感受,只知道,宗妇这回去得远,掌柜的不能去看,于是脾气很坏,还是让他快点出征去吧,等宗妇回来了,他再回来,大家日子才好过。 顾老爷的眉头只是抽了一下,但没说任何话,只是拍拍儿子的肩膀,“小心点!” 顾太太只是哭了,她其实满是无奈,媳妇出事谁也不敢,但儿子总不能这样不管不顾吧?万一媳妇有个万一,那儿子是不是也不回来了?但是这话,她不敢说,真的不敢。 当然这时,程家也不可能真的可以等闲视之,秦修奉旨查边,这本身的讯号就不好,程家也都是走军事的,自然知道,顾仁在他们这里得不到答复,于是转去了秦家,摆明了,哪怕挑起一战,他也要抢回绮罗。 太君和太公静坐在内室之中,两人都不说话。面前还放着由银镜用银镜用银箭带进的信,直言,绮罗她带走了,若不想无辜的人受伤,那么把程安还给她。很简单直白,但却让人不得拒绝。因为她说得很明白,绮罗是那个无辜的人,你们若是为了儿子,让无辜的人受伤,那么程家在民间好不容易得到的忠义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但是程安现在这样,怎么能交出去?就算是程安康复了,他们又怎么可能让程安再回魔窟? “怎么办?”太君看着程老公爷。此时她真的希望丈夫能有用一回,真的提一个有点建设性的意见出来。 “秦家派军巡边,实为不智,怎可为一已之私,让生灵涂炭呢?”老公爷是老派军人,他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就让两国开战的。 “现在他们已经出发了,程平说传来消息了,绮娘没受什么苦,显然银镜公主对她还算客气,她安静的住在公主府里,每日看书,会和公主一块吃饭,当然,两人会斗嘴。但显然,绮娘没打算出逃。她每日还给公主号脉。”太君没搭理太公的官方言论,只是重述着儿子报回的情报。 “想说什么?” “你说,公主绑走绮娘,只是为了换回程安吗?”太君眯着眼,似乎把桌上的信都盯出一个洞来才好。 ps: 连续两天的生死时速,我觉得快活不下去了。ro 第七章 不放弃 第一更 老公爷不可能真的能给妻子什么建议,他最能干的就是行军打仗,刚刚他说的也是实话,他真不觉得为了绮罗挑起战火是明智之举。 不过,既然已经无力阻止,那么就要做打的准备。这已经不是秦家一家的事了,两边关隘相连,真的打,怎么个打法?永安一直是以防守为主,现在让他们主动出击,老爷子觉得这是技术活。 叫来程平,拿着地图,努力想着,如果鞍然不来犯境,他们以什么理由去打? 太君也决定不想了,她从来就是一个坚定的女子。直说道:“我想老三了,我想去边关看看老三。” “娘!”程平一惊,他没想到母亲为了绮罗会亲去边关。 “去准备吧!”太公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对儿子说道。 程平看父母的样子,只能抱拳退下。 “秦家带着兵马去的,你支身前往,有什么用?”老公爷看和儿子离开了,才轻轻的叹道。 “至少让绮娘知道,我没放弃她,我亲自去了。”太君抿着嘴,轻轻的说道。既然想不到办法,那么,她就亲自去,让绮罗知道,程家从来没放弃过她。 “她竟然连折信法都会!”老公爷苦笑了一下,“看来,她真的跟我们家的渊源不浅啊。” 太君没说话,她想起顾仁说的话,在梦中,自己教过很多东西给绮娘。所以这世,她看到绮罗总会觉得似曾相识,绮罗无论做什么,都深得她意。哪怕是说话的神态,语调,还有做事之法。现在想想,就像程乐说的,绮罗比她还像自己的女儿,并非说的是容貌,而是习惯。绮罗的一切习惯,都是自己的习惯,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的习惯模仿得一模一样,到后来都不自觉的,成为她自己的东西? 是啊,绮娘一直叫自己太君的,一直出了刺杀之后,她才改口叫自己老夫人的。她也叫卢氏为大嫂,她第一次送程乐的礼物也是程乐最喜欢的桃花步摇。她对程喜的态度也是,那一次她吼程喜吃药时,那就是嫂子应有的风范。 所以她梦里,是嫁给了程安为妻吗?可是程安却带给了她悲剧,所以梦醒了,她不自觉的对除了程安之外的程家都流露出亲近之意。最终,还是程家伤了她的心。这一次,就算她也许为绮罗做不到什么,但是,她得去。她不能再伤她一次了! “让平儿跟你去吧?我身份敏感,出京不便,程平不过是闲职,让他带着人手跟你去,实在不成,不用听那个孩子的,把人绑回来就成了。用不着那么大费周折。”老公爷长叹了一声。 老公爷其实也不是真的笨,他只是懒得跟妻子争罢了。这些年也习惯了,妻子问什么他都不说啥,由着妻子拿主意罢了。他其实也喜欢绮罗的,那甜甜的笑容,温暖的声音,感觉上就像亲亲的家里人一般。 现在妻子要亲去边关,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事,但是,万一那个孩子有个万一,妻子怎么办? 太君默默无语。真的绮罗有事,她该怎么办? 绮罗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她对顾仁有信心,所以她很耐心的等待着。而她该做的准备,也一一的准备好了。 银镜好像很忙,每天除了晚餐时露一面,跟她吵一架之外,好像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她。但在府中,绮罗却是自由的,可以随意的走动。不过绮罗本就是喜静不喜动的主,让她动都懒得动,安静的看自己的书,顺便玩着自己的药箱子。 “你怎么也不出去走走?”这天吃了饭,绮罗正给银镜号脉时,银镜突然说道。 “什么?” “这里不是永安,你想怎么上街就怎么上街,没人管的。”银镜似乎很瞧不起永安的规矩之说。 绮罗想了一下,看着她,“我……上街?” “我还怕你跑了不成?就算有人接应,想把你带出都城,只怕也得死几个高手的。用好几个高手换你的命,不知道他们干不干?”银镜倒是很淡定了 “就是说,我若出了城,救我的可能可能性就大点?”绮罗点头,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心,让自己上街去溜达了。 “那你也得出了城啊!”银镜给了她一个白眼。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说实话,我现在是懒得跑,不然我早跑了。”绮罗倒是实话实说了,她只要把公主府的人都下毒了,然后趁乱逃跑,不要太容易哦。或者让谢言去宫里下毒,只要皇太后或者小皇帝随便死一个,这国家就得乱,然后秦修他们来救自己和假公主,其实都是挺容易的。搅事,她还是拿手的,所以跟直肠子的银镜比,自己其实真的挺坏的。 “你会治羊的病吗?如果你帮我治好了羊瘟,我亲自送你回家,还送你黄金千两。”银镜正视着绮罗。 “你先得告诉我,我怎么跟羊号脉好不。”绮罗无语了,她能说,那羊瘟是她搞出来的吗?想想,侧着看着她,“你绑我,不会是让我来给羊治病的吧?” “是,我不信任阿士亚,当然,那时他也不肯去做。况且,我也不想你跟程安太亲近,他在永安,我就带你来鞍然。”银镜说得理所当然。 “你说,我一永安人,我会帮鞍然度过难关,回头人家骂我通敌怎么办?再说,我凭什么帮你?你真能杀了我不成?” “说不定,我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下毒不如你,但是让人砍了你却是很容易的。”银镜笑了,但是目光之中,颇有些女将的狠厉之色,这才是真的银镜吧! “就几只羊,你们至于吗?羊死了,找永安皇帝要就是了,一千两黄金,在永安能买多少羊。”绮罗也笑了,淡淡的讽刺了一句。 “你别管为什么,你就说,你干不干吧?”银镜拍了桌子。 “那个,你最好少去跟病羊接触,你现在不能吃药,孩子本就差,再有点什么事,你真哭都来不及了。”绮罗呵呵的笑着,根本不搭银镜的话了。 “你是说羊瘟可能最终传给人?”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你们之前不是用病羊当武器,放在水源的上头吗?我是你,最好查查病区的牧民。最好是把病区隔离,羊就别管了,老实的先顾人吧。”绮罗呵呵的一笑。 她还真不是什么好心,而是,要知道,鞍然是由一个个的牧区的部落所构成的。派兵围牧区,这本身就不太可能,他们全民皆兵,牧民也是战士,让自己围自己,可能吗?让其它牧区的人来围,你以为部落与部落之间是没有矛盾的吗?真的一围,他们自己就内乱了。不用羊全病死,自己就得打起来,最后,消耗以尽。不然,顾仁为何用羊杀人之计?就是针对这个民族的特性来做的。 不过她这么建议了,银镜还真的说不出啥,这在永安朝里是惯例,之前永安暴发天花疫时,她也知道详情的,重兵围住疫村,然后派大夫进驻,不管死活,连只鸟也飞不出去。只是永安的情况和鞍然不同,她又怎么能说,绮罗说得不对呢。方法是对,就是没法在鞍然实行。 “你别管那么多,你先帮我治羊。”银镜烦透了。 “好吧,就算我帮你治,你以为我查病因容易,就跟你说了,你告诉我,我怎么给羊号脉?还有就算我查出了病因,你们有药吗?长春堂往年卖往鞍然的药品占总数的一成,结果朝庭禁药了,我们也损失惨重。你们连药都没有,让我怎么治?”绮罗说点比较现实的问题,反正就是告诉你,我就算能治一只,也不能能治上万只,况且,听说草原上,有上百万只羊。 银镜的脸更灰了,这些全是现实的问题,绮罗不是神,她也知道,她不是神,可是让她怎么办?再不想办法,鞍然各部定然会起内乱,其实此时已经有些不安定的情绪在酝酿之中,每日她进宫,和文武大臣们,讨论的就是这个,如何了结这次的危机,对银镜来说,也是他们家执政权的一次考验,如果他们拿不出办法,她们一家如何在各部立足? “你有没想过求援?”绮罗看着银镜,思索了一下,她恨自己有点心软了,这些日子,银镜对她不错,而真的银镜其实除了直接一点,还真没什么。上一世抢男人,她从来就没觉得是银镜的错,而这一世,对程安她是做过了,但是凭着这些日子的支言片语,她大致也猜出,程安被救回鞍然时,是真的受了重伤,而银镜当时没想到阿士亚会趁乱时,下毒。 人没文化,就得受制,这是没法子的。若是他们名医多一点,也不会这样,看看永安宫中,一个太医下药,一群太医盯着,还得留下脉案,查实有据,谁也不敢乱来。当然这也有问题,真是这样,于是,宫里全是太平方,吃不死人,但救人,自求多福吧。 再说,这些日子,她虽然没出街,但是府里的侍女们她却是接触极多的,他们中有汉女,也有鞍然女奴,惟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很阳光,很善良。让她对这群人下手,她还真下不了。所以想想看,她觉得,其实,可以改方子了。rs 第八章 新方 第二更 “向永安救援?”银镜脑子并不慢,或者说,这个她不是没想过,只不过,她想听听绮罗会怎么说,作为一个永安人,她会救鞍然吗? “是啊,你弟弟的老婆是公主,你们就算是我们永安的女婿了。你向永安皇帝求援,要大夫、要药品,应该不难吧?”绮罗托着下巴出着主意。 “一来一往,黄花菜都凉了吧?”银镜汉语说得越来越溜了。果然吵架是练习语言的必杀神器。 “说你笨,你还不相信,人呢,没文化,就得认,就算你是公主,好些事,就得好好学。”绮罗顺便就鄙视起来了,这人脑子真不好使。 “你说不说。”银镜拍了她一下,四个多月了,她明显的比在永安劫持绮罗时,胖了一点。但是可能最近心力交瘁,她的脸色并不好。 “你说,你们羊死光了,你的百姓吃什么?没有东西吃,那就只能吃人。那么你可能要做的,就是把牧民召一块儿,去打永安,然后从永安要钱,要粮,每年你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这回不同,你都急成这样了,你的羊就不是死了一两只了,估计是数以万计。你就不是一部缺粮,也不是只缺一季的粮。那么估计你就只能打到永安的大都去,改朝换代,才能把你的百姓全救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又没粮,钱也没永安多,百姓更没永安多,这一仗打到后来,谁死谁活还真不一定。我是你,一定不会这么干。你说对吧?” “对!”银镜点头,野心谁能没有,但是这种情况下,去打根深蒂固的永安,那是自寻死路。 “不能东进,只能西扩,我记得这西边,还有几个小国,你们可以祸水西引,不过,他们跟你们一样,全是游牧,人家也没多的粮食给你们,真的把他们全灭了,除了多占地方,抢点金银回来,对你们来说,其实一点用也没有。”绮罗耸耸肩膀。 “所以你让我求援的目的何在?”银镜真是气馁了,这话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你说,你族内乱,你不打西边,说不定西边还会来打你?说实话,就算你求助了,永安搭不搭理你,我都觉得悬得很。”绮罗笑了一下,“你想,你都内乱了,永安又不圣母,人家不趁火打劫,就算是厚道了。但是人家封死国门,让你们死命打去,坐收渔翁之利,一举解决了边患,干嘛要帮你?” 银镜很平静,这个她们都想过,所以此时就算听绮罗说了,她也不会说什么。她才是政治家,这些她比绮罗想得清楚得多。所以她想知道绮罗会怎么说。 “你不是想要程安吗?我们的公主又是你弟弟的老婆,你嫁到永安大臣家里,也算是秦晋之好。你让你母亲跟永安帝签个永不互犯的条约,我觉得就有戏了。”绮罗毫不犹豫的就把程安给卖了。 “我嫁?”银镜捏着手,这意思她倒是听明白了,合着条件是她当人质,到永安去。那么,永安可能就会帮忙了。 “我就是建议,听不听在你。反正真跟我没什么关系。”绮罗忙举手嘻笑起来,她真就是那么一说。其实这回真是好心。想救鞍然,其实真的只有向永安求助一条路,但是永安凭什么信他们?通婚,上回不是已经通过了吗?有什么用?但若是鞍然的公主嫁到永安去,情况就不同了,这是互为姻亲,对当朝圣上来说,人家也是能在死后写入史册的功绩之一。这比打败仗好听多了,而且双方人马损失都不大。 当然,绮罗说损失不大,是针对打仗而言的。其实真的让银镜去求和,一来一往,其实鞍然也得承受巨大的损失。羊瘟会继续,恐慌再所难免,还有各部之间的斗争,真的成功,其实他们的国力就非之前能比了。不过,这总比灭族来得好。 若不是银镜没对自己怎么样,她还真懒得出这主意,她离开顾家时,取下玉镯,其实真的是做了与银镜同归于尽的决心的。她用一已之力,让鞍然皇族灭门,还是做得到的。到时,永安皇师北上,鞍然内忧外患之下,灭族是必然的,所以是银镜的一念之仁,救了她和她的孩子,甚至于她的家人们。 绮罗也知道,银镜让自己出门逛街,其实更多的是让自己多接触一下鞍然本地的人。想让她明白,两国之间,最无辜的就是这些百姓。这个若对平凡人家的绮罗来说,也许会有作用,但是对在军中十八看看绮罗来说,就没作用了。 因为挑起战争的人,从来就不是永安,现在自食恶果了,凭什么让她放手。她能提这个主意,已经是她能想到结果最好的一个的,如果说,这个银镜都不能答应,那么,一切,就只能自取灭亡了。 银镜沉默的离开了,谈了一夜,说的是羊,其实谈的却是鞍然之未来命运。她其实也明白,绮罗就算是给羊治病,但却杯水车薪,她一人累死其实也没用,她该怎么做?不过绮罗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让程安娶她,就算生活在永安,她的地位也该是超然的,程安也就名正言顺的归她了,程家人还不敢说啥,这倒是真的好主意了。 “你真是太坏了,你这么干,程家知道了怎么办?”谢言飘了下来,指着绮罗一脸坏笑。 “我是为了程安好,人孩子都怀上了,给人一名份怎么啦?这叫负责!再说,娶了银镜,他就能自立一府,不用在程家,银镜对谁不好,却也不会对他不好。他最差的一面,都被银镜看过了,还有啥是银镜不能忍的。两国交好,以免生灵涂炭,我多善良啊。”绮罗瞪着谢言,这段时间,她们这么常来常往的,真的客气不起来了。 “得了吧,我反正也不听,你家的给你的信,让你回信呢。对了,这他让我给你。”谢言懒得跟她争了,这一段时间,他也算看出来了,绮罗就是蔫坏的主,看着不争不抢,细声细气的,其实从头到尾,她就没退过一步。看看把银镜忽悠的,自己虽然不太懂内里的门道,但是摆明了,银镜是没争过绮罗的。 扔下一封信,自己就坐在边上,吃绮罗的点心了。绮罗的待遇比假公主好多了,假公主那儿,冷清得可怕,东西也不新鲜。想想,若是安澜承继那样的命运,他一下子都觉得吃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安澜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绮罗没看信,摊开信纸,急急的把自己的想法和银镜的态度写下来,让谢言快点给顾仁送回去,此时态势有变,她得快点让秦家做好准备,守好关隘,让鞍然此时无可趁之机,逼迫鞍然快点投降才是正理。 把信交给了谢言,谢言却盯着边上动也没动的信的镯子。 “你夫君要知道你这么不在意他的信,他得多伤心啊。” “我在不是意他的信,不用你看到。告诉他,我挺好,都胖了。”绮罗脸一红,她马上虎着脸低吼了谢言一下,顺手把镯子又递回了谢言,“银镜是看我取下手镯的,跟他说,等我回去,让他亲手给我戴。” “你就作吧!也就你夫君才能当你是宝。”谢言真看不下去了,揣上了镯子,飘走了。绮罗笑了一下,看看信,不禁又笑了,不是她不着急看,而是她很明白,顾仁写信给她,一定是有事,而不是什么思念自己的酸话,虽说,她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写信,这本身就是思念了,只是她却还是想从他的信中,看到他想自己的话。 拆开信,一如既往,全是正事,秦家的练兵,积极准备之中。而羊瘟到了最坏的时候,从西边传来,此时西边正准备冲到鞍然来抢粮,此时鞍然的情况一触及发。让她处处小心,真的鞍然战事一起,及时与接应之人配合,脱身为上。 绮罗看着都痛苦极了,这位能说点她爱听的吗?什么吃得惯不惯?还有衣服够不够的。就算自己一直说,自己很好,他也不能真的当自己很好吧?真是气得不成,却也舍不得揉了信,只能一点点的看下去。 终于在最后一张时,她坐直了身子。 “程老夫人与程平同往边隘,以探子为由,想会联系于尔。” 虽说就此一句,但这一句,却表达了很多事。太君来了,是为自己而来吗?还是只是为了不让秦家专美于前,由太君出来,让自己配合,然后再利用一把?她不否认自己似乎有点怕了,对于程家,对于太君,都怕了。不管是不是好心,她其实都有些不敢相信。 顾仁也什么都没说,没有嘱咐,没有劝解,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顾仁显然对太君来关隘这事,不以为然的很,只是他不喜欢说什么,只是告诉她,程家来了,至于说怎么应对,她自己想。 绮罗合下信,轻轻用烛火点了,化在盆中。这些东西不能保存,让人发现就麻烦了。脑子里全是太君来了!细想想,她的心却还是舒服了一点,太君至少还是来了,不管是作戏,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至少,她还是来了。rs 第九章 莫名的归来 第三更 第二天、第三天,银镜没再出现,绮罗还是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只是药箱却没再玩了,不过药箱却在她手边,而银针已经放到了她的腰间。而袖袋和舌下,已经准备了毒丸。若真有人敢伤了她,她定能让这公主府成人间地狱。 这就是她的准备,她其实从来就没放松过,她那天顺从的跟银镜走,只是不想做无畏的挣扎。更何况,真的挣扎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公婆,顾仁都在那处大宅里,真的闹开了,大家都会活不了。安静的顺从是减少损伤最好的办法。 别看银镜现在对她不错,但是他们不是朋友,这点她是很明白的,所以真的当一切关系不复存在时,谁也不知道银镜会怎么对她。所以她也许没有自保之力,但是毁灭之力,她是绝对有的。 “夫人,中午想吃什么,小的去派人准备的?”下女过来问中午该做点什么。除了开始时,绮罗便已经有了点菜权,从这儿也可以看出,银镜根本就没打算把她怎么着。 “随便吧!”绮罗对她笑了一下。 “那天您不是说炸奶皮子好吃吗,要不,我让他们做这个给您当点心。至于说饭,您不喜欢咱们的口味,要不您再想想?”下女都纠结了,绮罗虽说从来就没说过他们的饭不好吃,可是每天只吃那么几口,傻子也知道,她惯这口了,天天就吃那么一点,下女都担心了。 “就煮个羊汤,备些饼子即可。”绮罗想想,好像也真没什么可吃的,但他们的烤饼子,觉得很甘香,配个羊汤应该还不错的。 “知道了。”下女高兴了,忙去让人准备,也是真没法子,若是平日里,这饭食就简单了一些,不过架不住人想吃不是。 绮罗看着那单纯的小下女,又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了,这么容易就感情用事了。 晚上,银镜终于回来了,但脸色死灰,看上去,气色真的极差了,绮罗给她号了脉,让人送上中午煮的羊汤,让银镜喝了。银镜盯着羊汤,默默的接过,一口喝了。 “今晚我让人送你回雁门关。”银镜喝完汤,才抬头看向了绮罗。 “为什么?” “求和之路显然行不通,也来不及了。”银镜轻轻的摇摇头。 “西边打来了?” “对他们来说,我们还有活羊,因为发现得早,而阿士亚虽然不知道怎么治疗,解决之法却早就实行下去了,发现一只就是马上烧毁。也紧锁部落,不让飞禽乱入。我们情况还算能控制。”银镜抿着嘴说道。 绮罗这才明白,合着前几天银镜都没跟自己说实话,不过也是,本他们设计的就是从西到北,现在西边情况自然比鞍然的情况更差,于是兵临城下,不过就是为了活命罢了。 而这几天,银镜真的忙坏了,他们是看到了西边的威势,又怕腹背受敌,于是才和绮罗随便瞎聊的。但是求和这点上说,先和永安达成协议,这样至少他们不用担心在他们跟西边打时,永安跑上来插一脚。只不过,她虽然没说,由自己和亲的话,但从这些部落大佬们看来,和谈不用谈了,他们绝对相信永安没这个胆子。更何况他们的公主还在他们这儿呢,到时把公主推出来,看他们敢动不。 银镜真的想哭了,觉得自己就算说了打算,这些人也不会同意,觉得他们是多此一举,银镜又不能扔下母亲,一切好像就成了一种宿命,她回家的时候,心都灰了。她能想到的是,把绮罗送走吧。至少,少死一个人。 “那你呢?”绮罗看向她的肚子,快五个月了,虽说现在看着不显怀,但有孩子跟没孩子能一样吗?真的还是跳上马与敌对决? “只要永安不趁火打劫,我就没事,秦家看你安全被送回,总会给我一点面子吧。”银镜笑了一下。 绮罗真是被气死了,合着这位这时还想着怎么救自己的国家,哪怕一线的生机。不过,这点,又让绮罗感动了,不是她容易被感动,而是她很明白,这才是军人该做的。自己回去了,秦修他们真的打了,自己只怕也会一辈子不安吧。 “你是孕妇,孕妇!”绮罗强调着。 “那又如何,又不用我亲自上场,真的连我都要上场时,鞍然就真的完了,那孩子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行了,你把东西收拾好,休息一会,我会叫人半夜带你走。”银镜揉了一下眼睛,起身离开,绮罗深深的看着银镜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知道她得坚强,让西边和鞍然两虎相斗,是最早就设定的目标,现在真的开打了,她为何会这么不舒服,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这一世变得心软了。想想那些身首异处的兄弟,想想程安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两虎相斗时,她就该躲得远远的。 果然,一过三更,银镜就来了,陪着她的还是当初那四位大汉,绮罗默默的上车,但是却塞给了她一瓶保心丸,“受了伤,就吃一颗。别管孩子,只要身子好,孩子什么时候都能生。你先保住命。” 银镜笑了,却没说话,轻轻拍拍车厢,车绝尘而去,银镜望着天,手却捏着小胆瓶,在暗夜之中,青筋都冒了出来。 天亮时,大汉们却把绮罗送到了程家的关隘之前,四人远远的看到城门就停下车来。 “顾夫人,请下车。” “这不是雁门关。”绮罗对这儿太熟悉了,她在这儿待过十八年。 “是,雁门关还得走半天,小的们还得去服侍公主,请见谅。” “有事就把公主敲晕,给我送来。”绮罗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说道。 那为首的大汉一怔,但是眼睛却亮了,重重的点点头,连车也不要了,砍了套绳,带着护卫骑马绝尘而去。显然他们有多着急了。 看来局势没有银镜说的那么简单,不然四大护卫也不会这么急的要赶回去了。 “绮娘!”远方传来程平的呼感,果然,一回头,程平骑着马带着一队人赶了过来,看到绮罗一身胡装,却一脸茫然的样子,忙跳下马,“你没事吧?” “我没事,找两匹马,送我去雁门关,我师兄那儿。”绮罗觉得很累,她只想马上见到顾仁。 “先进城,娘看到你会开心的。”程平让人把车套上,让绮罗上车,护送她进城。 老太君住在城里的守将府,此时是平静期,程家人还能住在房子里。 绮罗此时无心见老太君,不过,却不得能不见。走进守将府,太君已经等在二门口了,看到绮罗一身装束,点点头,“回来就好。” “蒙老夫人挂心,民妇惶恐。”绮罗依礼下拜。 太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去梳洗一下,这身出去不好。”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师兄还在等我。”绮罗没动,对太君说道。 太君看向程平,程平低头不语。 “程安正在赶来,他知道你被绑了,要自己去换你。”太君沉声说道。 “我爹娘也知道了?”绮罗不关心程安,她只关心父母是不是知道了。 “绮娘!”程喜可不像程平那么了解绮罗,直接跳了起来,“我二哥病成那样,你你你……” “我什么啊,我不关心我自己的爹娘,关心外人吗?对了,太君恭喜你,快有孙儿了。不过真的鞍然人跟西边的蛮子打起来,孙子保不保得住,我就不能保证了。”绮罗干笑了一下,回头瞪着程平,“你送不送我?” “车在外头,我派两个家将给你。”程平还算是比较了解绮罗的,于是也不说那些有的没的。 “谢谢,如果鞍然人把银镜公主送来,麻烦给我送去,她是我的病人。”绮罗也板着脸,说完话,提着裙子就出去了,出去前并没有跟太君告罪,她现在快要气疯了,程家怎么做事的,竟然连这点事都瞒不住,父母这么大岁数了,千里奔波,只为了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她要马上见到顾仁,看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绮罗离开,程家三人一块都呆了一呆,一个孙子,在银镜的肚子里。太君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住了,这是好时机吗?程平和程喜也不敢说话了,和番邦公主有孩子,那程家还能保得住程安吗? 从关内走去雁门关比从关外走要快得多,更何况绮罗的车上还挂着程家的家徽,自然也无人阻拦,一路官道,飞驰而去,一个时辰之后,便到了雁门关。 秦修正和顾仁段鼎夫妇正在飞奔而来的事,结果外头人报,程家送人来了,顾夫人回来了。 顾仁一怔,前几天才传过消息,结果,绮罗怎么回来了。他没有怔多久,忙冲了出去,绮罗一身胡装,俏生生的站在院里,顾仁的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一个箭步上前,把绮罗抱进了怀中。 “快放下,你个笨蛋,你怎么会让我爹娘知道我被绑了?”绮罗可没空跟他叙离愁,使劲的拍着他的肩膀,但是不自觉中,她的泪也滴了下来,“笨蛋,你怎么瘦成这样了?”rs 第十章 重聚 第一更 秦修一直知道这小俩口情深意笃,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倒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感觉了。其实他和崔氏感情也不错,只是好像就没这种感情一般。见不着,心急如焚,之前瘟疫村时,他就感受过一回了,现在可好,顾仁绝对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而那平日看来有些冷淡的顾娘子,此时再看,却另有一翻感触了。显然,在顾娘子的心里,谁也不如她面前的这个男人重要。虽说顾念的父母,但是她此时的眼中,却只有顾仁而已。 清清嗓子,两个就差没抱头痛哭的人,终于分开了。秦修点点头,打量了绮罗下,“嫂夫人穿上胡装,倒更添风致了。” 顾仁这才注意到绮罗身上的衣服,绮罗不喜欢艳色,也就新婚时,着过大红,之后,虽说注意,但她的服饰还以清淡为主。此时的胡装,色彩颇为浓烈,看上去,给平日有些柔弱的绮罗凭添了几分英气。 “银镜公主的,来时啥也没带,我穿的都是她的。”绮罗呵呵的一笑,来时,她除了药箱,啥也没带,现在好了,回来倒是带了一堆东西。那位鞍然下女知道她要走,于是把她在公主府用的东西全打包,让她带回来。也是,她用过了,公主自然不能再用了。 “挺好看。”顾仁点头,不过他还是回头吩咐人去市集找裁缝,赶紧给她缝制新衣。 绮罗也顾不上其它,忙把鞍然现状一说,深深的看着秦修,“她深夜送我出城,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谢言呢?”顾仁只是看着她。 “我没见他,走的极匆忙,银镜派她的四大护卫连夜急奔,让他们送我来雁门关的,但四大护卫护主心切。把我放在程家的关隘前就回去了,来回能省上一天。显是情况危急了!” “照理说,西边几部遭遇大灾,现在急于找粮时,不见得是鞍然的对手,银镜公主乃女中豪杰,万不会如此啊!”秦修有点困惑了。军事上,这里三人,也就他强点了。绮罗有点后悔了,应该在关隘留一下。和太君谈谈了。不过。后悔药没地找去。总不能现在跑去问吧。 “她说把我送回来,就是让你们别趁火打劫。虽说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样也用不着星夜偷出?还要派四大护卫出马?我怎么想都觉得后悔。早知道我该刺晕了她,带她一块走的。” “别傻了,她是长公主,她享受着无尚的荣誉时,同时也负担着重大的责任,当国家有事时,她要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位置,让人知道,她不负公主之名。”顾仁轻拍了绮罗的额头一下。之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对手,没想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竟然还能生出这般感情来了。想来,银镜真的对绮罗很好了。 “我们不会趁火打劫对不对?”绮罗看着秦修。 秦修怔了一下,看向了顾仁。这是啥意思? “秦大人只是奉旨巡边,没有处置之权的。蛮部内乱,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我们若真的插手,才是错的。”顾仁笑了一下。其实凡事都是辩出来的,顾仁此时是知道绮罗不愿秦修出兵,给鞍然两面夹击之势。顾仁本人对蛮人没多少认知,对他说,这些人之前可以跟他买药,现在连买药的都不是了,于是谁打谁,他还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了。只要不打到自己的身上就成了。 现在绮罗不想银镜输,那么就有输的说法。反正绮罗跟才是老对手,现在阿士亚死了,鞍然主将的性格绮罗都清楚,万一他们缓过来了,再卷土重来,绮罗再战也可以。真的换上西边几部,只怕还麻烦,又得重新适应。所以啥时候,顾仁都能马上站在绮罗的立场上,让这事变得正常起来。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以勤公主之玉驾,乃我辈之责!”秦修指着顾仁,真是手指都在抖了,深深觉得这人实在太诡辩了。 “刚才我以为我媳妇还在里头呢,救公主,顺便把我媳妇捞出来,不成啊?现在我媳妇出来了,你还是别给你爹惹事了。万一你真的想立个小功,就等等看,说不定,公主会写信来,这样你就师出有名了,顺便把银镜救救。”顾仁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非常之意正言辞。 绮罗都喷笑了,看看他说的顺便这两事,先打着公主的名义,“顺便”救自己,现在知道自己不舍银镜,于是让秦修“顺便”救银镜。这人真的太像生意人了,说得跟买菜搭颗葱一样。不过顺便是谁,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人……这人……”秦修真心觉得自己看错了顾仁,之前那个温文而雅,成熟稳重的顾掌柜哪去了?再看看,这小俩口从头到尾,两人的手都紧紧的牵在一块。罢罢罢,合着顾仁是嫌自己碍事了。 “行了,我去巡边,外头乱,只怕边民会大批涌入,我得去安排一下。”秦修决定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妇。 “对了,羊瘟,你放人进来可以,但人可以进,牲畜不能进。”绮罗忙放开了丈夫,赶紧说道。 “不是在鞍然就禁住了吗?” “这事谁说得准,我之前还在跟银镜说,让她防着牧民跟着发生病变。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越到后来,越麻烦。所以一定要死守关隘,进来的边民也不能随意走动,你最好先划出一块地方出来,让他们进来就没澡消毒,住几天,没事了,才许他们进城。” 秦修不笑了,看绮罗那严肃的脸,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她说得是真的。点点头,想想,又觉得头大,“你给教程太君写封信,我说的,他们程家不会听,其它几处关隘我会马上派人去的。” 绮罗也明白程秦两家的心结,想好措词,默默的写上一封长信,细数了羊瘟之害,并且及有可能传染给人,请她按雁门关一般处置逃难之边民,以策永安百姓之安全。 写完了,又看了一次,确定这是太君能接受的口吻之后,才轻轻的封了信,递给了秦修。这是大事,不能有万一。 “你和程家的关系还真是怪,说有关系,其实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可是说没关系,你被绑了,老太君亲来,不管帮不帮得上忙,这份心就不易。”秦修摇摇头,看看绮罗,突然想到了折信法,那可不是一般二般能学得会的,那得多亲密,人家才会教啊!而且一个教一个学,又得用多少时间?他都有些同情顾仁了,却还是忍不住八卦,“你和程安……” 绮罗瞪了秦修一眼,有当着人家丈夫问妻子和另一个男人怎么回事的吗?这人脑子没事吧! 秦修举手投降,拿着信出去了,被绮罗一说,原本刚刚只是随便找的借口,现在看来,都满是问题了。秦修猛的觉得自己果然被父亲保护得太好了。 绮罗回头看着顾仁,顾仁对她笑了,伸手拉她回了自己暂居的小院。房间里除了榻上的被子、枕头,边上一个长几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而顾仁的行李也就两件换洗衣裳而已。比起刚刚从车里搬下来绮罗在公主府用过的东西,简直就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了。 “这里都这样,秦修那儿也不比我这儿好多少。”顾仁看得出绮罗心疼了,忙笑道。 “怎么也不让自己舒服一点?”绮罗也知道,边关就是这个条件,有钱都没用。 “行了,总算你运气不错,不然,我真被你吓死了。”顾仁把绮罗再抱进怀中,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了,没人会来打扰他们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银镜是那样的女子。我果然不会看人。”绮罗轻叹了一声,回抱着顾仁,真的重新回到顾仁的怀中,她才真的觉得,自己安全了。 就算银镜对她是不错,但是她在银镜的公主府里,却依然小心翼翼,她也是做过十八年军人的人,她不可能被人迷惑住。不然,她明明内心纠结,却也没拉着银镜跟她一起走,只是送她一瓶保心丸。银镜放她一马,她有机会,救她一命,这是可以的。但是让她完全的信任,却不可能。至少,此时她不可能。所以在银镜府中她又怎么能安心的吃饭睡觉呢,她的淡定不过是装给人看罢了。 重回了顾仁的怀抱,心却不能抽回,想到最后银镜那憔悴的脸,她又纠结了,把下巴搁在顾仁的肩膀上,“师兄。” “什么?”顾仁正温情满满呢,结果被她叫得有点让人害怕了。 “银镜怀孕了,五个月了。”绮罗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 “程安的?”顾仁抬头有点不可思议。 “应该吧,虽然担心那孩子可能不会健康,不过我现在更担心银镜,怀着孩子,还要带着兵,守着城,这算什么事啊?”绮罗愤愤不平的说道,“所以程安就是渣,他就不可能带给女人幸福。看看上一世银镜跟他就没落着好,这一世就更差了。” 顾仁盯着绮罗,好半天,忽的大笑起来。 “跟你说正经的,你笑什么?”绮罗气愤了,拍了顾仁一下,这人实在太不靠谱了,自己正伤感呢,怎么这位竟然在这时大笑。太讨厌了! ps: 今天赶得上就三更,估计是赶不上了,单位特别忙,谣言满天飞,然后我们就忙死。所以九点左右看看有没第二更,然后我就要睡了,太累了。明天一早又得上班。rp 第十一章 重聚II 第一更 秦修一直知道这小俩口情深意笃,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倒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感觉了。其实他和崔氏感情也不错,只是好像就没这种感情一般。见不着,心急如焚,之前瘟疫村时,他就感受过一回了,现在可好,顾仁绝对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而那平日看来有些冷淡的顾娘子,此时再看,却另有一翻感触了。显然,在顾娘子的心里,谁也不如她面前的这个男人重要。虽说顾念的父母,但是她此时的眼中,却只有顾仁而已。 清清嗓子,两个就差没抱头痛哭的人,终于分开了。秦修点点头,打量了绮罗下,“嫂夫人穿上胡装,倒更添风致了。” 顾仁这才注意到绮罗身上的衣服,绮罗不喜欢艳色,也就新婚时,着过大红,之后,虽说注意,但她的服饰还以清淡为主。此时的胡装,色彩颇为浓烈,看上去,给平日有些柔弱的绮罗凭添了几分英气。 “银镜公主的,来时啥也没带,我穿的都是她的。”绮罗呵呵的一笑,来时,她除了药箱,啥也没带,现在好了,回来倒是带了一堆东西。那位鞍然下女知道她要走,于是把她在公主府用的东西全打包,让她带回来。也是,她用过了,公主自然不能再用了。 “挺好看。”顾仁点头,不过他还是回头吩咐人去市集找裁缝,赶紧给她缝制新衣。 绮罗也顾不上其它,忙把鞍然现状一说,深深的看着秦修,“她深夜送我出城,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谢言呢?”顾仁只是看着她。 “我没见他,走的极匆忙,银镜派她的四大护卫连夜急奔,让他们送我来雁门关的,但四大护卫护主心切,把我放在程家的关隘前就回去了,来回能省上一天。显是情况危急了!” “照理说,西边几部遭遇大灾,现在急于找粮时,不见得是鞍然的对手,银镜公主乃女中豪杰,万不会如此啊!”秦修有点困惑了。军事上,这里三人,也就他强点了。绮罗有点后悔了,应该在关隘留一下,和太君谈谈了。不过,后悔药没地找去,总不能现在跑去问吧。 “她说把我送回来,就是让你们别趁火打劫。虽说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样也用不着星夜偷出?还要派四大护卫出马?我怎么想都觉得后悔,早知道我该刺晕了她,带她一块走的。” “别傻了,她是长公主,她享受着无尚的荣誉时,同时也负担着重大的责任,当国家有事时,她要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位置,让人知道,她不负公主之名。”顾仁轻拍了绮罗的额头一下,之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对手,没想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竟然还能生出这般感情来了。想来,银镜真的对绮罗很好了。 “我们不会趁火打劫对不对?”绮罗看着秦修。 秦修怔了一下,看向了顾仁,这是啥意思? “秦大人只是奉旨巡边,没有处置之权的。蛮部内乱,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我们若真的插手,才是错的。”顾仁笑了一下。其实凡事都是辩出来的,顾仁此时是知道绮罗不愿秦修出兵,给鞍然两面夹击之势。顾仁本人对蛮人没多少认知,对他说,这些人之前可以跟他买药,现在连买药的都不是了,于是谁打谁,他还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了。只要不打到自己的身上就成了。 现在绮罗不想银镜输,那么就有输的说法。反正绮罗跟才是老对手,现在阿士亚死了,鞍然主将的性格绮罗都清楚,万一他们缓过来了,再卷土重来,绮罗再战也可以。真的换上西边几部,只怕还麻烦,又得重新适应。所以啥时候,顾仁都能马上站在绮罗的立场上,让这事变得正常起来。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以勤公主之玉驾,乃我辈之责!”秦修指着顾仁,真是手指都在抖了,深深觉得这人实在太诡辩了。 “刚才我以为我媳妇还在里头呢,救公主,顺便把我媳妇捞出来,不成啊?现在我媳妇出来了,你还是别给你爹惹事了。万一你真的想立个小功,就等等看,说不定,公主会写信来,这样你就师出有名了,顺便把银镜救救。”顾仁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非常之意正言辞。 绮罗都喷笑了,看看他说的顺便这两事,先打着公主的名义,“顺便”救自己,现在知道自己不舍银镜,于是让秦修“顺便”救银镜。这人真的太像生意人了,说得跟买菜搭颗葱一样。不过顺便是谁,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人……这人……”秦修真心觉得自己看错了顾仁,之前那个温文而雅,成熟稳重的顾掌柜哪去了?再看看,这小俩口从头到尾,两人的手都紧紧的牵在一块。罢罢罢,合着顾仁是嫌自己碍事了。 “行了,我去巡边,外头乱,只怕边民会大批涌入,我得去安排一下。”秦修决定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妇。 “对了,羊瘟,你放人进来可以,但人可以进,牲畜不能进。”绮罗忙放开了丈夫,赶紧说道。 “不是在鞍然就禁住了吗?” “这事谁说得准,我之前还在跟银镜说,让她防着牧民跟着发生病变。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越到后来,越麻烦。所以一定要死守关隘,进来的边民也不能随意走动,你最好先划出一块地方出来,让他们进来就没澡消毒,住几天,没事了,才许他们进城。” 秦修不笑了,看绮罗那严肃的脸,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她说得是真的。点点头,想想,又觉得头大,“你给教程太君写封信,我说的,他们程家不会听,其它几处关隘我会马上派人去的。” 绮罗也明白程秦两家的心结,想好措词,默默的写上一封长信,细数了羊瘟之害,并且及有可能传染给人,请她按雁门关一般处置逃难之边民,以策永安百姓之安全。 写完了,又看了一次,确定这是太君能接受的口吻之后,才轻轻的封了信,递给了秦修。这是大事,不能有万一。 “你和程家的关系还真是怪,说有关系,其实半文钱的关系也没有,可是说没关系,你被绑了,老太君亲来,不管帮不帮得上忙,这份心就不易。”秦修摇摇头,看看绮罗,突然想到了折信法,那可不是一般二般能学得会的,那得多亲密,人家才会教啊!而且一个教一个学,又得用多少时间?他都有些同情顾仁了,却还是忍不住八卦,“你和程安……” 绮罗瞪了秦修一眼,有当着人家丈夫问妻子和另一个男人怎么回事的吗?这人脑子没事吧! 秦修举手投降,拿着信出去了,被绮罗一说,原本刚刚只是随便找的借口,现在看来,都满是问题了。秦修猛的觉得自己果然被父亲保护得太好了。 绮罗回头看着顾仁,顾仁对她笑了,伸手拉她回了自己暂居的小院。房间里除了榻上的被子、枕头,边上一个长几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而顾仁的行李也就两件换洗衣裳而已。比起刚刚从车里搬下来绮罗在公主府用过的东西,简直就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了。 “这里都这样,秦修那儿也不比我这儿好多少。”顾仁看得出绮罗心疼了,忙笑道。 “怎么也不让自己舒服一点?”绮罗也知道,边关就是这个条件,有钱都没用。 “行了,总算你运气不错,不然,我真被你吓死了。”顾仁把绮罗再抱进怀中,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了,没人会来打扰他们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银镜是那样的女子。我果然不会看人。”绮罗轻叹了一声,回抱着顾仁,真的重新回到顾仁的怀中,她才真的觉得,自己安全了。 就算银镜对她是不错,但是她在银镜的公主府里,却依然小心翼翼,她也是做过十八年军人的人,她不可能被人迷惑住。不然,她明明内心纠结,却也没拉着银镜跟她一起走,只是送她一瓶保心丸。银镜放她一马,她有机会,救她一命,这是可以的。但是让她完全的信任,却不可能。至少,此时她不可能。所以在银镜府中她又怎么能安心的吃饭睡觉呢,她的淡定不过是装给人看罢了。 重回了顾仁的怀抱,心却不能抽回,想到最后银镜那憔悴的脸,她又纠结了,把下巴搁在顾仁的肩膀上,“师兄。” “什么?”顾仁正温情满满呢,结果被她叫得有点让人害怕了。 “银镜怀孕了,五个月了。”绮罗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 “程安的?”顾仁抬头有点不可思议。 “应该吧,虽然担心那孩子可能不会健康,不过我现在更担心银镜,怀着孩子,还要带着兵,守着城,这算什么事啊?”绮罗愤愤不平的说道,“所以程安就是渣,他就不可能带给女人幸福。看看上一世银镜跟他就没落着好,这一世就更差了。” 顾仁盯着绮罗,好半天,忽的大笑起来。 “跟你说正经的,你笑什么?”绮罗气愤了,拍了顾仁一下,这人实在太不靠谱了,自己正伤感呢,怎么这位竟然在这时大笑。太讨厌了!rs 第十二章 父母 第一更 段鼎夫妇还真是孝女典范了,绮罗没回来两天,老爷子他们就到了,他们这样,带个病人,竟然还能这么快赶到。段大娘一下车,看到一身粗布衣裳的绮罗,马上就嚎了起来。 “怎么会瘦成这样?连衣服都不给件好的!” 绮罗望天,自己瘦了?!那个自己穿粗布,是因为新订的衣服,还没做好。她总不能在汉人的地方,穿着胡装招摇过市吧?身上这件,已经是她能在成衣铺子里找到最合身的一件了。 段鼎看到女儿,眼眶也红了,好在他隐忍惯了,对着抱头痛哭的母女,隔一人站着,用袖子按着眼睛,显是他们都受了大惊吓的。好在顾仁很靠谱,一接到了绮罗,马上让秦修派人去迎段鼎夫妇,让他们别急,人已经安全回了。没受伤,没受苦,一切都好好的,不过,对老俩口而言,再怎么解释都没用,看不到人,他们就不会放心。当然,看到人了,他们还是觉得女儿受了大苦,一定是不舍他们难过,才假装的笑脸。 程安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比上次绮罗见他时,真的好了很多。只是精神上还是有些萎靡,看到段大娘抱着绮罗大哭的样子,他退了一步,靠着车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好了,我真的没事。银镜公主对我很客气,真的一点苦都没受。”绮罗轻轻的拍着母亲,眼睛却看着程安,程安果然抬起了眼睛,看到绮罗也盯着他,他侧头回避了绮罗的目光。 “岳父,岳母,进屋休息一下吧!绮娘真的没事,不信岳父给号个脉,这些日子,她吃了些肉。小婿倒是觉得壮实了些。”顾仁对岳父母陪着笑脸。 绮罗不爱吃肉,其实也不是不爱,而是她也没什么东西是爱的,段大夫认为有益的,才会让段大娘做给她吃,里面必然有些乱七八糟的药材,就算段大娘手艺高超,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的。于是绮罗从小的胃口就不开,于是让人觉得她不怎么爱吃肉。其实她啥也吃得少。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而这段时间,鞍然能有什么?青菜人家没有。于是每日里。酪子。酥油茶喝着,羊肉汤,手抓羊肉饭吃着,其实绮罗是胖了一点的。不过父母从来就不会觉得亲女儿胖的,只要一眼看不到,就会觉得女儿瘦了,得进补。但段大夫是大夫,他一号脉就知道,羊肉本就是温补补之物,而牛,羊乳做的酥油茶,各种酪子。其实这些都是顶有营养,又是极易被吸收之物。绮罗被迫的吃了一段时间,其实身体真的壮实了一点的。 “真的,真的,公主府的厨子可好了。让我点菜。除了正餐,一天还点心不断,只要我想吃,他们就给做,特别特别好。”绮罗快被母亲的眼泪逼哭了。 “行了,再好,也是把你绑过去的。真是蛮子!”段大夫哼了一声,背手进去。 “就是、就是,请大夫不能好好的请啊。非要劫人!”段大娘愤愤的说道。 “爹,大师兄去世了。”绮罗还是决定不提自己了,一进屋,赶紧让老爹换话题。 “为什么?”段鼎觉得胸口一闷,顾仁忙扶住了岳父,对绮罗摆了一下手,先请岳父坐下后,才笑了笑。 “听说是被人刺杀了。那时公主在中原。还怀疑是我们动的手,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想来,也是师兄只怕得罪了人,于是有些一难。”顾仁替绮罗解释道。 “多行不义,才会有今天吧。”段鼎长叹了一声,他再难过,却也知道,阿士亚实在不算是好人,有今天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 “公主人不错,听说厚葬了。您也别难过,鞍然正打仗呢!真的等到现在,说不得,大师兄也落不着好。”绮罗看了丈夫一眼,也陪了一下笑脸。 “算了吧!说不定绑你就是他的主意,幸亏之前被杀了,真的活着,你在鞍然只怕也难了。”段大娘是直肠子,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阿士亚。当然,阿士亚也不喜欢她。本就是两看相厌,现在人死了,看丈夫现在这死样,马上愤怒了。 “有可能!”顾仁想想,点点头,这个问题他之前没想过,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就想要弄死阿士亚的。但顺着段大娘的思路来看,银镜去劫绮罗之前,阿士亚应该是知道的。说不定也是那个阿士亚在挑唆的,毕竟阿士亚想要药方这事,上回就已经很明确了,自己都觉得很庆幸了。时机太好了,真的让阿士亚活着碰上绮罗了,真的可能很可怕了。 绮罗看了程安一眼,他一直安静的在门边的一角,大家都不理他,他看上去有点可怜。 起身过去,给他号了一下脉,看看他的舌苔,显然,这段时间父亲的成效不错。她对他笑了一下,“最近不错。银镜和孩子也还好,看看战事完了,让她来看你。” “孩子?”程安终于开口了。 “已经五个月了,目前看,脉象还可以。”绮罗柔声说道。 程安怔怔的坐在那儿,没有开心,或者不开心,就好像一下子,神飞天外了。 “太君在前关,让她来看你吗?”绮罗其实也明白,此时程安复杂的心绪,他和银镜这一世的纠葛,她还是知道的,他们这一世是没深厚的感情的,结果现在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他复杂的情绪,绮罗是明白,但她此时这么说,其实也是想让程安明白,不管如何,他们有孩子了,再怎么样他们也该为将来打算一下,至少为了孩子也该努力一下。不过看他这样,又于心不忍,只能转了一下,至少让太君来看他,也许对他是个很大的安慰。 “他现在很累了,宏毅,准备了房间没。还有药房。”段鼎在不和女儿冲突的情况下,对自己的病人还是很关心的,现在女儿没事,自然把病人放在第一位了。忙对顾仁说道。 “是,绮娘亲自准备的,之前的脉案她已经看过了,药什么的,也都准备了,既然目前回不去,正好她也能跟您学点东西。”顾仁此时真不会吃醋了,忙对岳父笑道。 “身子不好,管这些事做什么。好好歇着!”段大娘则起来,一挽袖子,“宏毅,厨房在哪,我去看看。” 绮罗无语了,长途跋涉的,母亲也不年轻了,却还想着为自己做饭,不管吃不吃,其实心都满了。挽着母亲笑了,却也不好阻止母亲,只是陪着母亲从屋里出来,正好,第二辆车也进来了。第二辆车里坐的是青儿和卫槐,他们正在搬东西,青儿看到了绮罗,忙跑了过来。 “奶奶!” “放心,我没事。这些日子辛苦了。”绮罗看着青儿的眼眶都陷下去了,脸色也发青。显然这一段日子,她过得不好。 青儿忙摇头,却又说不出什么。只是未语泪先流。 “好了、好了,大家都会没事的。”绮罗轻轻的拍了她一下,连‘不累’这话都说不出来。显然,这一段时间,对她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是巨大的折磨了。 “奶奶,您气色真好。”卫槐也过来,他是老实人,忙陪着笑脸,问好。 “你也辛苦了,回头,等程二爷的事完了,你们回家歇几个月,真的辛苦了。”绮罗真心的感动,卫槐都是又黑又瘦,如果他们都这样了,父母只怕不轻松吧。细看看母亲,她的白发都多了出来。 “你啊,就是这样,自己苦得要死,还顾别人!”段大娘等背了人,对着绮罗一撇嘴。 “谁是别人?您是我娘,他们一个是师兄的小厮,一个是我的管家娘子,关心他们不对吗?”绮罗笑着对母亲说道。 “程安不是别人吗?你也顾忌些,让宏毅看到,嘴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想的。”段大娘看看外面,轻轻的说道。 “知道、知道,娘,我想吃炒饼,我来揉面,您过会调味就好。”绮罗忙扶母亲坐下,叫人进来准备,自己拿了一个瓦盆,倒了些面粉,自己揉起面来,炒饼是段大娘拿手的,而段大夫最爱吃的,顾仁也喜欢吃。做这个,其实也挺麻烦,面揉成团,煮锅水,把面团拿在手上,用小刀飞快的削面入滚水,再把成型的面捞去,浸冷水,把水控干。另头,把锅烧热,下油,把蒜苔爆香,下各种调味料后,最后才放面饼。 绮罗也知道,其实挑简单的也可以,但真的挑简单了,母亲一定知道,自己又在敷衍她,其实有时孝顺就是让母亲觉得自己离不开她,为了自己,她也会努力活着,这是一种信念。 自己上一世,太过独立,凡事都不让母亲看到,结果母亲反而更担心,更抑郁了,最终导致早逝。这是绮罗上一世心中最大的痛,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重演了。虽说这一世,她也让母亲操心,但是母亲却一再为了保护她而努力着,精神头跟上一世不同了。刚刚她也偷偷跟母亲号过脉,她虽说有些疲惫,但是身体却未受损,这也是她放心让母亲进厨房的原因,既讨了母亲的欢喜,又不让母亲太过劳累。 ps: 悲剧的我,真想扒着窗子跳出去。虽然我们家一楼。rp 第十三章 八字不合 二更 晚饭后,绮罗请父母去休息,程安的治疗由她来做,病室已经布置出来了。若是一般的病室,其实根本不用布置什么。但程安这个就得改装了。 好在这里有秦修,秦修下头有工匠。秦修很帮忙的在病室里,帮着她弄了四个大铜环。铜环是可以打开的,包上了柔软的皮毛,这是用来固定手脚的。而铺盖的两边也有五寸高的铜拦杆固定榻上。这是用来绑身的。人躺进去,在上扣上牛筋带,这样里面的人,不会觉得太紧,又不能真的挣脱。 程安大部分时间可以被固定在这里面。像此时精神好一点了,可以放他出来走走,活动一下筋骨。这一切都是为程安特别设计的,这也可以大大的减轻医者和侍者的劳动量。现在绮罗真的觉得自己设计得太好了,看青儿和卫槐累成那样,显然这几月,他们真的被折腾得够戗了。现在他们总算能轻松一点了。 程安很沉默,看到这四个铜环,铜拦杆,脸色一暗,他是被绑过的,而且一直被绑过,他一眼就能明白,这是为自己特制的。只是当着绮罗的面,他觉得羞愧难当。但是还是默默的躺好,由着绮罗把他锁住。 顾仁没跟着进来,他很明白,这会,程安不想见他,当然更不想见绮罗。只是,一路赶来,他也明白,段鼎夫妇真的都累极了,除非自己不想治,不然就只能让绮罗来治。 绮罗轻号了一下脉,父亲的疗法是适应法,就是把他的药慢慢的一点点的减轻迷魂草的份量,加入强身健体的药物,虽然很慢,但是可以逐渐让他的身体变好,也慢慢的减轻对药物的依赖。显然,这种方法虽然很麻烦,但显明的,效果是不错的,至少现在程安虽然精神不好,但是至少还像是个正常人。但是,绮罗却在他的身上看不到精气神。曾经那个神彩飞扬,无所畏惧的少年去哪了? “从明天开始,要不要试着开始练练拳?”绮罗号完脉,给他一颗保心丸后,笑着说道。 “你现在对我温和多了。”程安闭着眼,答非所问。 “不是同情你,而是觉得有些事,我不能太执着了。”绮罗笑了一下,想开之后,她对程安没那么多怨恨了,而现在,因为银镜,她其实已经可以把程安当作一个平常病人了,对于一个平常的病人,她还真的没什么可以纠结的。 “执着什么?”程安迟疑了一下。 “没什么,其实你也不欠我什么。这样挺好不是吗?”绮罗笑了一下,现在她其实没什么事做了。不过她没离开,帮他盖上被子。再才在铜拦杆上系上了猴皮筋。 “去休息吧,我现在犯病时候不多,自己忍忍也能过去。”程安说道。 “所以,明天开始练练拳吧!身体又没什么事,总得把功夫再捡起来。”绮罗还是劝着。 “真的能捡起来吗?” “为什么不能?又没断手断脚。”绮罗故意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回不到从前了,别再逼我了,我永远成不了大哥,或者三弟。”他别过脸去。 “得了吧,你大哥我就懒得多说了。你家老三,他还不错,性子还得磨磨,不过有你们这两哥哥,他命也够苦的。明明是老三,却要他十几岁,守在边关,倒是可怜见的。”绮罗想想也为老三掬一把伤心泪了,上一世,老三是没法子。可是这一世,老三明明两哥都活着,还归他扛,他还真的没地方说理了。 “大哥睿智,老三坚忍,其实都比我强吧。大哥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那样;而老三,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年纪小小的,在边关受苦;其实我才在程家最没用的那个。但凡我争气一点,说不定,小妹也不用进宫了。所以,其实上次若大哥不救我就好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程安流泪了。 绮罗怔了一下,却也无话可说。但突然灵光一闪,上一世,程安一人独活,不能回家的原由在这儿吗?他不能面对父兄皆亡,而他一人独活的境地,他无法面对母亲和大嫂。于是他隐姓埋名,从此当自己死了,其实他也是一种自我的放逐吧。他上一世的人生,也许一直在这种自怨自哀之中,他心里其实想的是,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而这一世,父兄活着,但父亲因为败仗而从此离开军队,兄长为了救他,落得惨淡收场,从此以谋士示人;他虽不得不扛起家运,送公主出嫁,其实他内心的纠结并不比上一世来得小。他想的是,如果死了就好了。兄长说不定能冲上去杀死受伤的主帅,程家的战局由此就得到了改变。于是他在送公主时,留下断后时,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他根本没想活。若不是银镜多事,他只怕得偿所愿了。 “所以,那胸口的那箭,是你自找的,你根本不想活。”绮罗盯着程安,“为什么?” “不为什么。”程安虽然没承认,但是表情却也承认了。 “觉得程家最没用的人就是你,你死了,于是说不定大家都好了。对不对?” “不是吗?” “懦夫!”绮罗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程安的脸上。 青儿和卫槐其实一直在屋内,他们都是从小服侍程安的,绮罗也没觉得她和程安之间有什么话是需要隐瞒他们的,自然不会赶他们出去,现在绮罗竟然扬手就给了程安一耳光,这让卫槐和青儿立马忘记自己的卖身契在绮罗手上的事实。一块扑了过来,“奶奶!” 程安动也不动,当然也动不了,但他也是有血性的,之前就算在鞍然,其实银镜对他非常之好,凡事都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委曲的,他就算被下了毒,但血性却没被磨去,狠狠的盯着绮罗。 “瞪我?恨我?银镜说我没有资格骂你,因为我一直在逼迫你。你这么跟她说的吗?我逼你什么啦?” “这还不是逼我吗?不停的骂我,漠视我,我就算捧一颗滚烫的心到你的面前,你也扔地上踩两脚,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在我打秦修时,你就不该救我。还有为什么逼我面对,我实际一无是处?我哪怕连个药单都列不好?你救了大哥,你让我不用那么内疚,可是你让我怎么办?我还是让大哥残了,那么优秀的大哥,因为我残了,从此不再能上战场!让我娘对我说,以后程家军要我来支持?你和爹一块帮我找帮手,帮我做毒弹,你让我觉得我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绮罗再给了他一巴掌,程安这一年多其实一直养尊处优的,小脸白嫩,被绮罗两巴掌下去,立马肿起,两边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程安气红了眼,他虽说是话痨,可是被一个女子,还是一个自己深爱的女子,连打两巴掌,而且是下了狠手打的,疼的不是脸,而是心。或者不是疼,而是羞了。 “奶奶,若是累了,去歇会吧!”青儿可不敢拦,只能爬过来挡在绮罗的跟前,陪着笑脸,想把她劝出去。而卫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忙跑了出去,找人求援了。 绮罗真的气极了,手指都直发麻,她真的刚刚是下了力气的,打完了,心里却也不觉得畅快,从怀里拿出药丸捂着胸口,含着不能说话。 青儿也不拦了,又爬到边上去给她倒水,药丸要嚼了和着唾液化了,分三口吞下。而此时绮罗不嚼只含,显是口干无唾了。她心口疼的病症是可大可小的,大爷一再对边上的人嘱咐着,大奶奶若是心口疼时,一定要小心,并要马上叫人的。 绮罗不敢多喝,只是呷了一口,慢慢润了一个口腔,让唾液分泌得快点,慢慢的化了药丸,分三口吞下,青儿扶着她靠好,轻轻的揉着她的胸口。 “身子不好,您就别呕气了。让大爷看见,又得生气了。”青儿真是觉得又急又恼。深深的觉得,二爷和这位大奶奶真是八字不合了,见面就没好事。当然,也看出来了,不见面,其实也没什么好事。 “又心口疼了?”顾仁正和秦修谈事,结果卫槐说大奶奶和程二爷吵了起来,让他快去劝劝。顾仁无奈,只能跑了过来。 秦修倒是想跟,想想站住了,程安、绮罗、顾仁在秦修看来就是一道无解之迷,根本理解不了。八卦虽说好看,可是戳了人家的伤心事,以后还见不见了。这点秦修是很有节操的,于是摸摸鼻子,去军营了,主要是怕自己一时按奈不住,真的冲过去了。 顾仁本来是怕他们吵,结果一进来,就看到绮罗脸色很差的靠着,忙过来,“怎么样,吃了药没?” “没事,帮我再打他两巴掌。”绮罗指着程安,有气无力。 顾仁真的无语了,这位一再的说,自己对程安没什么了,可是能让她一再发病的,也只有程安了。 “这回为什么?”顾仁倒也习惯了,轻笑了一下。 “他竟然说我不该一直救他,让他去死就好了。”绮罗真想跳脚了。 “好了好了,你是大夫,被病人气死了,回头说出去,没脸的是你。”顾仁真的无语了,不过却也只能笑了,轻轻的抱起了绮罗,送她回房间去休息,也没看程安。他没听绮罗的话去打程安,不是觉得不该这么做,而是因为,没意义。不是指打程安没意义,而是觉得跟程安计较没意义。rs 第十四章 男人之间的感情 三更 青儿只能去拧了一个冷帕子,轻轻的敷在程安的脸上。 “我的二爷,您就省点心吧!大奶奶性子急,身子又不好,一气就吐血,您惹她干嘛?”卫槐也急,爬过来絮叨起来了。 “少说两句。”青儿瞪了丈夫一眼,低头专心做事。 “她怎么了,之前没听说她有这毛病吧?”程安可是追求过绮罗的,绮罗虽然单薄,却也不至于被自己一气,就胸口疼,还吐过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太清楚,您出征之后,大奶奶就流了产。后来听说,是因为给大爷解毒时,也中了毒,不得已,才流了。后来大奶奶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了。”卫槐再话痨,却也不敢说,是程安“死讯”传来不久,就听说绮罗病重的消息。 “二爷,听说是小产后的虚症。您别多想了。大奶奶这两年一直在养着,最近已经很少犯了。”青儿笑了笑,给他换了一个帕子。 “所以救我做什么?我本就是个无用的人。我连累家人不说,还连累了绮娘,连累了你们一家子。”程安更加心如死灰来,此时真的觉得自己真的不死也没用了。 而绮罗本就是老毛病了,说起来问题也不很大的。吃了药,回屋躺了一会,自然也就没什么了。拉着顾仁的手,又抱歉了,自己又为程家人气到,顾仁最忌讳这个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以前怎么一直不知道他是个懦夫呢?” 顾仁除了气她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之外,还真没什么其它的感觉。想想摇摇头,不太明白绮罗在说什么,他就是这么无趣的性子,不知道前因后果,他就不会轻易表态,绝不会因为想讨好绮罗而特意的顺着绮罗说话。 绮罗这回被顾仁气得胸口疼了。直打顾仁,当然这打跟刚刚打程安大嘴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不过被顾仁抓住了手,让她乖乖的休息。他不关心程安如何,他在意的不过是面前的妻罢了。 绮罗把前因后果一说,说的时候还觉得挺气愤的。想想都觉得自己上一世瞎了眼,怎么就被他给骗了。竟然这一世,还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的救他,最终得了这么一结果,早知道,开始就不救他。让他真的死了算了。 “为什么会生气呢?”顾仁终于听完了。有点讶然失笑起来。觉得程安不过是没长大,而过了两世的绮罗竟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他不知道的是,绮罗此时表现出来的孩子气,只不过是只针对他一人而已。她即便是对着亲生的父母,她的撒娇,她的体贴,其实也都是带着一定的面具在,只在在他的面前,她才是最真实的她,她没有在他的面前有丝毫的掩饰。 “不可气吗?” “不可气,这才是他吧!上有优秀的哥哥,公认的家族继承人;下有勇武、可爱的弟弟;妹妹是家里惟一的女儿。父母自然要偏爱的,只有他的地位尴尬。你看看青儿他们在程安走后的遭遇,就能想到,程安其实在府中的地位就不高。若是高,府里自然那些有体面的下人们会削尖了脑袋。把儿女送到程安的身边。而青儿是外头买的丫头;卫槐是府里二等奴才的家生子。一看就是随手给拨过去的。等着程安一死,于是府里自然没人帮着他们了,若是有根基的奴才子女,当然回头就被换个地方,转个头,讨个好,引着其它主子对二爷的怜悯,说不得就能求个恩典出来。而卫槐俩口子混得这么差,说白了,就是没根基。”顾仁一挑眉,这些话,若是绮罗不说,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说的。 绮罗一怔,她竟然从没想过从青儿他们身上去想程安的地位问题,她是障了,被程家还是给障住了。就算十指也是有长短的,更何况一对忙碌的父母,对一屋子的孩子,总会有所偏爱的。想想,程安固然是太君之亲子,但毕竟他是老二,总会有所忽略的。于是程安性格中有点软弱,其实也是情有可源的。 “所以我还是不了解他。” “你哪有什么机会了解他,婚前,你被他的光芒晃了眼。婚后,还来不及去了解,他没了。所以他给你的,其实是最好,却也是最坏的一面。两相对比太强烈,你对他恨得深,却爱不能除。现在慢慢的感情变淡了,于是才能真的回过头来,审视真实的他吧。”顾仁无所谓的说道。 “所以你也瞧不起他了,觉得他跟你二叔一样,心比天高?” “不是,他和我二叔其实也不一样。程安其实比二叔,顾义有本事,两次大战,他第一次,临危不惧卸了敌方主帅一条膀子,单这份定力,其实程平是没有的。你记得吗,你给他的保心丸,他回去交给了太君,然后太君分成三份,三个儿子一人一份。公爹受伤,大哥和弟弟都受的是外伤,可是他给哥哥弟弟一人一颗,然后其它的,都用来救老公爷了。这说明什么?脑子不错,心眼也不错。你说得对,程安懦弱了一点,但是,至少他真的很善良。他应该没想过要争夺什么,只是他当老二习惯了,猛不丁的突然让他负起家族的责任,又想到父兄受伤,也许是因为他,一时内疚,引得不堪重负也是有可能的。” 顾仁边想边说,他对程家人没有好感,但其实多少,他现在想想,惟一还就对程安强一点。也许正是因为他知道,程安真心爱着绮罗,和自己一样掏心掏肺爱着同一个女人的男人,其实他还真心的讨厌不起来。虽说这话有点怪,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他们一样爱着绮罗,于是他们对对方,虽然有敌意,会防备,但是却也会有一种另类的认同。或者说,他们认同的其实是自己。 “真怪!”绮罗笑了,看着丈夫的脸。 “什么怪?” “我忘记告诉你,银镜想杀你,可是程安拼命按下她的手臂,不能算是救你一命,若没我,你还是会死。但是,他努力想救你。所以男人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很怪,你现在也在为他说话,不怪吗?” ps: 好吧,又生死时速一把,人生啊!人家周末去玩,我周末写文,同学请吃饭都没去,人生还有比我更悲剧的吗?rp 第十五章 大事小事 一更 “是他按下了银镜?”顾仁怔了下,他们当初为不伤要害这点,都是很疑惑的,但是现在却告诉他,是程安拼命的按下了银镜,就算不是真的救了他,却给他抢救赢了时间,还是算是救了他的。 “银镜告诉我的,我想,她用不着为这个撒谎吧?”绮罗想想,这不是她们感情变化之后说的,而是之前。那时,他们是敌对的,银镜没有必要为这个来赢取她的好感。把前因后果一说,让顾仁自己想。 “他不是对我有感情,而是知道自己完了,你除了我,没人可依靠了,所以他不能让我有事。”顾仁马上体会到了程安的心意,轻叹了一声。 绮罗也跟着叹息了一下,程安也许有千般的不是,但是善良。不过,慈不掌兵这个道理千古亦然,他过犹不及了。 “我让他明天开始练拳,他现在心如死灰,我们就算能治好他,但心瘾难除,总不能让程家人真的把关起来,永远不让他有任何的机会再接触迷魂草吧?” “银镜那边的有点难办!”顾仁沉吟了一下,轻轻的说道。 “什么?”绮罗现在更关心银镜。 “送走你,是因为西部进犯是小事,而是此时,他们内乱了。我们的假公主真的不是省油的灯,毕竟小皇上不是太后所出,与银镜从小就不亲,他当傀儡也当烦了。假公主从来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挑着小皇上跟着一些部落联系。郎里被断臂之后,虽然未除兵权,但威望锐减,而之前银镜为了程安,与郎里也闹得不很愉快。此时,小皇帝想上位,而郎里坐壁上观,形势不很乐观。” “所以此时谢言一直没回来,我已经脱险。他自然要保住假公主的。对朝庭来说,假公主上位,对永安是更有利的。现在,若是秦修出兵,就算救了鞍然,但也是扶着小皇帝上位,银镜自然得被抛弃掉。”绮罗也不傻,好歹也是做过军官的,她和太君讨论局势时,这些也是小儿科了。 是啊。这一切。其实都是早已经布好局的。他们开始的目标就是让鞍然太后母女落马。让小皇帝上位。这至少能为永安争取好几年的安稳。只是现在,她真的不忍了。 “秦修知道你不忍,只是这是朝中的大事。你不能为了银镜一人,让永安百姓和兵士受苦。”顾仁想想还是说了。“不过,若是他们把银镜送来,秦修已经答应,会视而不见。但从此,鞍然的银镜公主就消失了。” 绮罗明白,这已经是秦修给她面子了。算是银镜保住她,而做出的让步。只是,银镜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让她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她能吗? 绮罗不再说话了,她不能说什么。她是永安人,她必须站在永安的立场上做出抉择。她不能为了一已之私,而上千百人为之送命。所以她只能沉默。她现在只能期望着,银镜能为了孩子软弱一次,让人送她回来。至少能活着! 程安的精神全垮了,从那天起,不但不吃药了,连水都不肯喝了。当然他也没反抗,不吃不喝,安静的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段大夫都要气疯了,明明胜利在望,此时却闹这出。也忍不住大骂程安,而程安却好像跟听不见,看不见一般,就那么木然的睁着眼,看着屋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绮罗也没去劝他,她连诊室都不进了。银镜的事,已经让她心乱如麻,她实在无力去挽救程安。或者说,在她看来,银镜如果死了,程安活着,就实在太过份了。 当然,她也没闲着。逃难的边民正如秦修所说,大批的涌入各关隘。雁门关是附近最大的关隘,而边上的小村落极多,一听打仗了,也不管离自己还有多远,马上全涌进城来,不仅是汉人,还有一些住得近的部落牧民,他们无从属之国,逐牧草而生。此时,他们自然也要安全第一的。 但是城门口严令,不许带上他们的牲畜,连牧羊犬都不许进城时,自然会引发大量的不满,城门只有那么大,一家堵住,其它人也进不来,于是每天城门口都跟菜市一般吵吵闹闹。 而进了城门的人,也不笑多久,进来了,不能投亲靠友,只能先进边民处。东西要消毒,身上带的除细软之外,其它的都要拿到外面去,人也要去指定的地方清洗,由军医号脉,住满十日无任何病症的,方可从边民处离开。引来大量的不满情绪。边民处也天天闹得不可开交。 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秦修最痛苦的是,设立边民处,各关口都飞马来报,粮食紧缺。 之前让人进来,跟关隘守军无关。他们怎么生活是他们的事,投亲,靠友,或者自己租房,买粮。但是一但强制的把他们关起来,十日之内管吃管喝,还管清洁的药品,这些都是巨大的开支,关隘的守将也是吃不消的。 秦修也知道,这些急报里面,多少有夸大的嫌疑,毕竟,守军不易,不趁机发点小财,也说不过去。但缺粮却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雁门关也缺,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让人听话,总得让人吃饭吧。急得他真的一筹莫展,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绮罗别的忙帮不上,但医帐的事,她还是能帮得上忙的,好在之前在瘟疫村里现秦修的医官们相处得不错,她再出现时,这回秦修都没吩咐什么,人家直接把主动权交给她了,她投入到了边民的防治中去。 顾仁没有马上带着绮罗回京,其实也是没法子,他这回领着兵部的签子,跟着秦修出征的,总不能真的绮罗回来了,他就马上走人。看到秦修这样,想着秦修人还不错,也总不好不帮忙,于是,发挥他商人的特质,帮忙想办法。 没粮,问朝庭要,时间上其实是不够的,还有就是,朝庭给不给的问题了。真的闹出动静太大,弄不好,秦家也不好交待。那自己筹粮,哪来的银子?从军费里出,人家谁那么好心?能挤出来,人家揣自己荷包了,怎么会给边民?这的确很棘手。 看了账本,他其实也急,这么闹下去,弄不好真的是两头不落好了。他又不想去烦绮罗,她真的忙得很,毒是她下的,她有治羊的方子,可是万一真的从羊转到人身上,治起来就麻烦多了…… 顾仁目光一闪,是啊,他们是有治羊的方子的。他们不让牲畜进城,就是不能让人知道,这羊瘟与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是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个他们是有法子治的。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法子了。 秦修很快派出一小队人马,在关外立起了茅屋,开始大量的宰杀那些不许进城的羊群。美其名曰,这是为了防止羊瘟传播。羊皮硝制之后,还给羊主。但肉骨等东西,全都交由顾仁带人来处理。 顾仁带人把羊肉取下用药材熬煮之后,做成肉干,交给秦修做军粮,这样,多少能补充一点他们的补给。而羊骨架,内脏之内的,也是加上药材,熬成汤,给部队和边民们吃。这也能减少军粮的开支。还能改善大家的伙食。 这法子,让大家都满意了。秦修忙让他把药方写下来,关到各关口处,依法照办。要知道,此时羊瘟,羊肉的价格飙升,真的拿着制过羊肉到关内去卖,就能换到大量的粮食。更何况,这是用药制过的,绝对安全的羊肉,守关的将领们,拿不拿这些肉做军粮秦修不管,只要别问他要粮就成了。 这法子一经推广,很快,顾仁就听说,很多关口的守将开始大量的去关外抢活羊了。不过,这个顾仁真的管不了了,不过他真的开始明白,绮罗为何在听到银镜的处境之后沉默不语了。因为就算是对的事,当不同的人操作时,得到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他只能拼命的对自己说,自己至少在救人。而别人要用救人的法子作孽,他能怎么办? 不过话这么说,他和绮罗一样,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来。绮罗除了担心银镜,心情差还在这些边民身上。他们进来躲避战火,但却进了边民处,每天被盯着洗澡,被盯着喝药,真的什么尊严都没有了。 更糟的是,他们损失惨重。羊群是他们安生立命的根本,除了得回了羊皮,他们几乎就一无所有了。边民处里,每天都能听到绝望的哭号声。 绮罗每天也是备受煎熬,可是她又不能退缩,她深知,此时的她,只能坚强。 而正是这样,于是很多还排在城门口的边民和牧民们,很多都退却了。他们赶着羊群回了自己的地方,很有些等死的意味。他们宁可等死。顾仁没有劝他们回来,因为他也不知道,哪一条路更好。虽然雁门关有秦修守着,一切很规矩,但其它的关隘,他其实不敢想的。他只能希望,战火不要过来,至少让这些牧民们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每天从边民处里回来,他们夫妇都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谁还能分出心神,给程安那要死要活的小事上。 ps: 周六了,最后一天三更,我好像看到曙光就在前面。rp 第十六章 永不言悔 二更 太君终于来了,程平自然是陪着太君的。而那时,程安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每天被卫槐和青儿协力喂些羊汤和药汤进去,哪怕是喂十次,吐了九次,总能喂进去一点。所以暂时他还死不了。不过,这样子,让太君还是心疼不已。而程平气得想杀人了。 “绮娘呢?”程平质问着青儿。 “大爷和大奶奶在外头忙。”青儿对程安细心,不代表她能对程家其它人客气,不卑不亢的答道。 太君皱了一下眉,青儿和卫槐她是有印象的,不过她还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叫绮罗夫妇为大爷、大奶奶。 “你把他们调来了?”太君问着程平。 程平低头,他并没有告诉母亲,青儿和程大一家子被绮罗买去的事。太君当初已经不管这些下人的小事了,于是还真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些事。 “回程老夫人的话,小的们已经是顾府的人了。”青儿看了程平一眼,对太君弓身客客气气的答道。 太君一怔,猛的看了长子一眼,再看看青儿和卫槐根本不看程平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她也是老人精了,却也不会当着下人的面质问儿子。 “麻烦去请段神医,段大夫,老身在此相候。”太君对青儿笑了一下,柔声说道。 “亲家老爷去边民所帮忙了,大奶奶也在边民所,听说有了病人,怕出事,已经在隔离了。老夫人要见亲家太太吗?”青儿对太君的反应很满意,也就恭敬的答了。 “他们把二弟一个人扔在这儿,去管边民?”程平怒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一个不留神,形成瘟疫,危害的是成千上万的永安百姓。程大爷慎言!”顾仁从外面疾步进来,先斥了程平一下,才对太君施礼,“程老夫人,草民迎接来迟,望见谅。” “哪里的话,知道你们忙,是老身来得不是时候。”太君微微点点头,笑了笑。回看了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程安,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安儿怎么样了?” “程二爷不肯吃喝,一心求死,草民的岳父也无可奈何。现在只能每日强灌些汤水,以系命而已。”顾仁板着脸说道,“正如家岳所言,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太君来得正好,请太君为二爷另请高明吧!” “之前不是好好的吗?现在为什么这样?”程平沉声问道。 “这个只能问二爷自己了,不如太君和大爷开解一下二爷,能解开心结,大家都好。”顾仁假笑了一下,其实他的性子,就算程家失势,他也不会这样。更何况,此时程家还有一个太子妃。但是此时,他真的无力再掩饰了。 他有时,远远的看着绮罗在边民处忙碌的身影,他都能感受到,自己上一世是如何爱上她的。是,他现在更爱绮罗了。她是怎么撑过那十八年的。此时的边民至少不是尸横遍野,没缺胳膊少腿,没有血流满地。他每天只是对着城门那些抱着羊群不忍撒手的牧民们,都觉得心疼难忍。绮罗对着那些鲜活的生命,也许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心痛,又是如何度过的? 这一段时间,他真的明白了,为何绮罗会恨程安了。她也许恨的不是他对他们感情的背叛,而是,他怎么可能在杀死了他父兄的敌方,与敌方之女,共度十八年?还那么心安理得的让太君救他的妻子儿女。他的善良又哪去了?死去的那些将士不是他的血肉同袍吗? 就算这会,她不恨了,但他也明白,为何绮罗不来看此时的程安了,因为绮罗知道,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她做。一个程安那幼稚的要死要活,对她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了。 “听说有人染病,是羊瘟吗?”太君想想问道。 “正在排查,不是最好。万一是,边民处此时就得关闭。已经在清理城门边上的房屋,设立新的边民所。让没染病的边民,去新所里。”顾仁刚刚就忙这事在,那边没完,这边却说太君来了,他还不能不接着。只能放下,快点回来迎着。 “顾掌柜,那陪老身去看看吧!”太君起身,向外走去。 “娘!” “一块吧,你好好看看,然后马上回去帮老三,此事万不可有丝毫的大意。”太君随意的说道。 程平也知道母亲从来就是以大局出发的,就算此时躺着的亲儿子,但对她来说,比不上程家的关隘。只能默默的跟在母亲的身后。 边民所就在北门边上,边民只能从北门进入,而原本住在北门的居民全都被迁往别处,临近北门时,路上行走的便全是军装将士了。 边民所封闭了,太君他们只能登上城墙,往里看。就算站在城墙之上,太君也能听到哀号之声。城里城外都有。就算这样,太君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绮罗。她从一处房里出来,脸上蒙着白布,一路小跑的进入另一间。而此时,与她同样装扮的军医们,也一个个都忙碌着,院里还架着好几口大锅,有敷药的,有熬煮着的白布、床单。院里还晾着很多。 “不是还没确定吗?怎么就按着瘟疫之法做了?”太君皱了一下眉。 “若确定就晚了。”顾仁小声的答道。 太君点点头,“这里有绮娘,其它的关隘,却也没法了。” “法子已经传往各关,大家依法实行即可。其实没有特效之药,只能最终靠自己。”顾仁实话实说,虽说有绮罗跟没绮罗是有很大的差别,但是只要严格按这法子实行,虽说得病的救不了,不传播总能做得到吧? “平儿,快回去吧,这边若有病人,相信,我们那儿也有。细细排查。”太君回头看着程平。 程平看绮罗的身影,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她又瘦了。刚刚对她对弟弟不闻不问的怒火,此时竟然也消失于无形。听母亲说了,定了一下神,对顾仁抱了一下拳,自己快步离开了。 顾仁不关心程平如何,他只关心,若真的确定是人染羊瘟,那么,绮罗是不是也得被关起,这些日子都不能再出来了。 “安儿怎么啦?”太君随顾仁下城墙时,随意的问道。 程平走了,扶着太君的人自然就是顾仁了,他还真不能不对上太君。迟疑了一下,主要是从绮罗的嘴中,顾仁其实也多少了解了太君一些,当然也是因为绮罗实在太像太君了,了解绮罗,多少也能了解太君的,他还是把经过一说,并且说了自己和绮罗的猜想。 “所以,我们把他养得太软弱了!”太君点点头,她没说其它,想想,“安儿生下时,我和太公在打仗,生下来没多久,就把他送回了老家。等我们安定下来,才把他接回来,那时,他都四岁了。下面还有弟妹,我们那时其实也忙碌得很,安儿他们几个都是由平儿在照顾。他们的事,我们也放手让平儿管,毕竟都是这样的。不过,喜儿和乐儿小些,他们生时,环境也好些了,感情上,自是不同。所以安儿从小,我们对他最为愧疚,但也是最纵容的。当年,若不是绮罗不搭理他,其实,只要安儿坚持,而绮罗也答应,我们最终还是会同意的。” “我知道。”顾仁知道,因为上一世,太君他们就答应了,而且是三媒六礼,郑重的把绮罗娶了回去,所以他相信,太君说的是实话,他们也许曾经忽视了程安,但他们真的纵容程安的。他们用他们的方式在疼爱他,只是,谁又能知道,程安会养成这个性子呢? “我们错了吗?” “不,程安很善良,绮罗知道,只是善良不代表可以做一切。至少此时,这些百姓的命,比他的重要。”顾仁看看关闭的边民所的大门,沉声说道。 太君点点头,她也不会答应绮罗只顾程安一人,而放弃这么多人的。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想想,“程安既然不想活了,把他送到里面去吧!” “太君!” “不是说药瘾已经不重了吗?让他进去吧,看看人家怎么求生的,他若还想死,也不配成为我程家的儿郎了。”太君一脸绝然。 顾仁好像第一次认识了太君,之前觉得太君自私,太君狠绝。但此时,他却只剩下钦佩了。所以,绮罗会为太君的狠绝吐血,但是最终,她原谅了,因为她很明白,这就是太君,她从来就不会为了儿女私情,放弃她心中的大道。 “在梦里,我为了程安,放弃了绮罗吗?”太君看到了顾仁那瞬间变化的表情,苦笑了一下。 “没有,您知道,您不会。”顾仁迟疑了一下。 “可我伤了她?” “您为了您的大道,牺牲了绮娘。不过绮娘已经不怪您了,她知道,这就是您。其实现在她很像您,也许有些事,会内疚一辈子。但是这是她必须做的抉择,永不言悔吧!”顾仁苦笑了一下,想想,以后,万一银镜有事,她会内疚一生,但却不后悔。 “永不言悔!痛苦就是悔!”太君重重的叹了一声,默默的向前走去。rs 第十七章 对比 第一更 程安被送到边民院中时,院里其实已经证实,羊瘟传染给人了。正是绮罗和军医们最忙,也是最为心力交瘁的时候。 看到坐在滑杆上全身包得紧紧的,就放在小院的门外时,绮罗真的想崩溃了。但是看到门外的太君时,她还是默默的挥了一下手,门口的小厮把程安抬了进来。青儿和卫槐马上拎着东西,准备跟着进来,但小厮却把他们拦住了。 “大奶奶!”青儿急了,程安现在这样,若一个不小心,真的会被饿死的。 “出去!”绮罗真没什么力气,直接示意让人关门,就算是天花,她都没让青儿进去,更何况是羊瘟了。 程安就被放在院中,他就靠坐在竹制的滑杆上,身上盖着皮褥子。跟上次绮罗见他差不多,就跟个活死人一般。 绮罗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要不要上前看看他,结果,军医叫她了。她只能赶紧回去,别看病人不多,但病毒是从羊身上传来的,连绮罗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毒是她制的,可是她可没有想过怎么解。真的能解了,那就不算是一个成功的毒。再说了,就算羊瘟她是会解的,但是,传到了人身上,用原本的方子,明显就不适用了。 得亏段鼎也跟进来了,父女俩一块商量着办,倒也没让绮罗的压力那么大。不过,明显的,这个传播的速度是极快的,虽然已经做了严密的措施,一下子,这个小院就住满了人。 之前哭号着,自己要出城,要军方赔羊的边民们也不哭了。他们一下子被倒下的人吓呆了,他们终于明白为何,一定要让他们隔离的原由了,而此时,那些还不知道染上没染上的。一个个疯了似的想从那边的大院出去。 秦修的部队总算是有经验了,按着指示,给没症状的边民喝强身汤。告诉他们,到时间就会放人。他们把身子喊坏了,更容易得病。现在那些人也不用人叫了,每天到点,就会排队去吃饭。定时洗澡更衣,也会自觉的把换下的衣裳扔进大院里架起的大锅中熬煮。只期望着下一个生病的,不是自己。 大院那边的事,绮罗不管。她和几位合作惯的军医。关在了有病人的独立小院之中。和上次天花疫病一样的操作的。分成几等。各人负担一个诊室。 这回,她和父亲负责最重的几个人。因为论起医术与总结,谁也不如段鼎。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几个人。救回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他们奋力,只是希望着得到更多的资料,这样就会给后来人更多生的机会。所以这样,这种危急的抢救,也不是一两次了。每救回一次,他们就能在病历之中多添一笔,就给另外诊室的病人,多一分生的机会。 等段鼎和绮罗疲惫的从诊室中出来时,绮罗真是觉得累得快死了。而程安还在小院的中央。任由着粗使的仆妇们在边上忙碌。 这些仆妇们真的很忙,绮罗规定,病人的床单要每天更换。换下的要马上放到滚水中熬煮。而大夫们进诊室也必须从头到脚的换衣服。出来再换。而大夫们每天更换的罩衣也是要放滚滚的水中煮上一会的。 所以每天,他们煮这些东西,还得晾晒。这本身就是巨大的劳动。真的没人有功夫来管,院中多出来的一个人。而那个人,其实也就比活人多口气罢了。睁着眼,但眼珠子都不会动。 不过,忙碌归忙碌,人家也会好奇,一个个的还议论开了。不过绮罗看着,也懒得管,也许这样也不错,至少,让程安也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 段鼎看到程安也怔了一下,想过去,但却又退了回来。把罩衣、帽子脱了,洗了三遍手之后,才过去。先号了脉,左右看看。 “这是干什么?” 仆妇们一哄而散,院里就剩下那咕咕做响的几口大锅。还有满院拉着绳子的晒着各种衣物,被单。 绮罗就坐在诊室的门槛上,她不想动。坐在这儿,空气好,也不用换衣服。万一有人叫,她就能直接进去。这是她现在能想到最省力的休息之法了。听到父亲叫了,抬眼看了程安一眼,再不想动,也得过去看看,总不能真的把他饿死在这个小院里吧!万一银镜死不了,回头不得恨死自己。 万般无奈的爬起,跟父亲刚刚做的程序一样,把罩衣,帽子,口罩脱了搭在门口的衣架上。认真的洗了三次手后,才过来。 “太君送进来的,可能是让他看看人家如何求生,问他好不好意思求死?”绮罗虽然只看了太君一眼,但十多年的婆媳,很多事,已经不用说了。 段鼎轻叹一声,竟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了。能想到这种法子,也是最深刻的无奈吧。 “没有房间给你,院里最安全。你也看到了,这里大家都很忙,你若想累死我,你就可劲的折腾吧。”绮罗号完脉,就是身子虚。既然进来了,她也不费事想其它,让人开饭。 大家从各处出来,程序都一样,脱衣服,洗手。饭食其实挺简单的,就是羊汤和面饼。现在羊汤反而安全了,发现在病人之后,很快绮罗就传出药方,让顾仁对秦修说找出病羊试验。果然,病羊在吃过药后,日渐好转。并且有了免疫之力,让治愈的病羊和生病的羊放在一起,治愈过的,明显没有再次感染。 秦修大喜,马上上报朝庭,为长春堂请功。当然,治愈后的羊用来食用,这是免疫过的羊肉,也就有了一定的药用价值。所以小院里的大夫和病人吃的羊汤里除了加了药材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些羊肉都是特殊的。保证大夫们不被传染,让病人们,快点增强体力,成功脱困。 这是传染病,小院里空气流通,是最安全的所在,所以大夫,仆妇们也是在小院的中央摆上小几,扔几蒲团,中间放上一大篮的面饼,边上小火炉上热着热腾腾的羊汤,大家一人拿一碗,自己默默的舀上一碗汤,拿块饼,自己找个地方就坐下吃饭。顺便也歇一会。 此时,没有多余的人手。要照顾程安,绮罗也不能真的交给别人。大家都挺累的,这是额外的工作,她没有理由交给别人。把面饼撕成小块,舀上清清的羊汤,待泡得软了,成糊了,才端到了程安的面前。 “还是不吃吗?”汤匙送到他的嘴边,他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更加不会张嘴了。 绮罗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回身把面糊吃了,她真的累了,实在没力气跟他斗争,还要撬开他嘴,往里灌,她既没那个人手,也没那个力气。 大家都偷看了一眼,看绮罗已经回身了,大家忙低头吃东西。段鼎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低头喝汤,他没胃口,看汤里的萝卜不错,也就只舀了几块水萝卜,慢慢的喝着。虽然加了药材,但也要顾及口味,毕竟大家都很辛苦,想给大家吃得好一点,也是顾仁对绮罗体贴。这汤就是段家的口味,段鼎喝了两口,觉得胃口好了一点,掰了半块饼,就着汤,快快的吃下。他知道不快点吃,也许过会没法吃了。 其它军医也是,都习惯了,就算面对多了一个病人的疑惑。却手下不慢,都练就了快吃的本事。 绮罗其实也吃不下,都成糊了,说起来,真挺难吃的,不过大家都看着,她还真不能倒了,只能默默的一匙一匙的往嘴里送。 果然,饭没吃完,又人叫了,大家一齐放下碗,回头看看,谁的诊室谁负责,其它人,安坐吃自己的。 段鼎也没动,他和绮罗是主治的,各诊室有自己的负责人,最重的那个房间由他和绮罗负责,刚刚叫的,其实都是不重的,病重的,其实已经叫不出来了。 但绮罗跟进去看了,她是小院里的最高的指挥官,不管哪个房间有事,她都得去看。她得评估病情,随时准备为病人更换病房。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最累的那个就是她。各人都有自己的一摊,只有她不能休息。 段鼎吃完了,舀了一碗清汤,坐到了程安的边上,轻轻的吹了一下,不烫了,才轻轻的放了程安的嘴边,“绮娘真的挺累的,你别为难她了。” 程安还是不动,段鼎轻叹了一声。 “你是何苦呢?真的能死才好,你娘就在外头,把你送进来,就是为了让你不死。看看这里的病人,其实我都不知道,他们明天会不会活着。你啊,是日子太好,看看绮娘,看看这里的大夫,哪一个不是拿着自己的命在拼,他们一点也不比那些上阵杀敌的将领来得差。结果你还闹脾气,寻死。” 段大夫真心的觉得有气,女儿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女婿虽然进不来,却天天让人煮好吃好喝的送进来。虽然都没露过面,但他和绮罗都知道,顾仁就在外面。只要顾仁在外面,他们就只用担心这小院里的事。所以想想看,得亏女儿当初没被这小子迷惑住,不然…… 这会段鼎就不觉得顾仁不成了,所以凡事还是得有比较。 ps: 好了,好了,我昨天生死时速失败,然后过点不想更了,放到现在更,今天双更。ro 第十八章 生机 第二更 也不知道程安听到没,他还是木然的半躺着,眼珠子都没转过。段鼎若不是知道他还在呼息、脉膊,他真的觉得这就是个死人了。 “行,你不为绮罗想,总得替你媳妇想想吧?听说还在打仗,肚子还怀着孩子。若是战败了,你媳妇孩子都死了,你死不死的,也没人管了。毕竟你爹娘还有哥哥弟弟,真用不着你。不过,你是一个男人,总得像个男人吧?眼看着媳妇儿冲锋献阵,你也放心?” 段鼎气恼道,他是以为程安在鞍然是成了亲的,妻子已经怀孕了。段鼎是老派人,现在也不管银镜是不是绑架过绮罗了,只觉得一个女子,怀着孩子还得为家族,为国家跨马而战,这就不该是女子该做的事。程安若还是个男人,就该马上起来,养好身子,挡在他媳妇儿的前头才是。 程安还是不动,老爷子真的没法了,骂也骂过了,劝也劝了。外头应该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不然太君也不会把他送进这么危险的地方。他其实毕竟年纪大了,这么大强度的工作,他其实也累。只是病人没有放弃时,他也不能放弃。 现在程安自己都放弃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安静的把碗放回了桌上,静静的陪着程安坐着。没一会儿,老爷子打起盹来了,他真的太累了。不过老爷子可没程安的椅子,他的头跟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关外的风其实挺凉的,小厮想上前,又不敢,只能干着急。 仆妇们还是聪明的,轻轻的拿过小炭炉子,放在老爷子的身边,再拿了几只晒药的簸箕,把老爷子围上。不帮忙盖着。就是怕把老爷子惊醒了,这样,火炉的热气,就能在老爷子身边多留一会儿。哪怕只睡一会儿,对老爷子来说,也好的。 大夫们看老爷子睡着了,也让人收拾,自己穿回罩衣,和绮罗一样,就坐在各自病室的门槛。披个大衣裳。依在门框上打盹。等待着下一次的招唤。 小院里一下子寂静起来。除了咕咕的煮水声,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而这样,诊室里的声音也就一下子突兀起来,病人的呼疼声。还有绮罗与大夫商议的声音就那么此起彼伏的传了出来,可能因为对其它人来说,这太常见了,反而都能听而不闻,闭目养神。而对程安来说,他意识本能的追逐着绮罗的声音而去。 他想死,可是他却连死都做不到。那么他只能饿死自己。而这个,竟然也不能成功。青儿,程槐都拼命的劝自己。求自己,最后灌自己。不管自己如何,他却还是一天天的活着。 母亲来了,哥哥来了。母亲果然更关切关隘的安危,她要先看绮罗在做什么。并且让哥哥取好经快回去,帮助老三预防。这就是母亲,对她来说,程家的荣誉高于一切。 而对绮罗来说,病人高于一切。这里的病人很重要,她就可以马上放弃自己,是,她是对的,任谁都会说她是对的。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大家永远都要自己站起来,让自己承担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那么,谁又顾过他的感受? 他的脑中突然闪现了银镜的身影,他以为他恨她。可是银镜的脸却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他有脑海中。那个深夜里会抱着自己哭的女子。问他,她该拿自己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那一夜,她给他换了衣裳,擦干净脸,轻轻的抱了他一会,然后就离开了。平日里只要她不忙,她就会陪着自己。不管自己怎么气她,她好像也不会生气。 那一天,家将来接他了。公主府里很安静,连银镜养的两只小猎犬都没叫声。所以,那天她是故意的,她故意放自己离开。对于程家的打算,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最终,她还是放自己走了。因为她要救自己,她不能看着自己那么下去了。 其实那时,她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吗? 傍晚时分,绮罗再现时,却没看程安,而是仰头看着城楼。顾仁就在那儿。顾仁看到了绮罗,忙把写好的字条绑在石子上,扔进院里。 绮罗低头去拾起,也不看,反正他也没什么可写的,无非是“怎么样,身体好吗?要多吃饭”之类的。 她只是对他招招手,表示自己很好,之前几天,她还会跳两下,表明自己身体不错。而这两天,她怕跳了,顾仁会更担心,还不如就对他笑,招招手,表示自己精神很好。 段鼎早就醒了,也去忙了一下午,这回出来,就看到女儿在跟女婿招手。轻轻的摇摇头,比在瘟疫村好,至少每天能见一面,让大家知道,他们都很好。 顾仁并不觉得绮罗好,绮罗明显的体力不支了。上次,在瘟疫村里,她大病初愈都没显现出这种情况。显然羊瘟传人这事其实对绮罗的打击是很大的。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但是,之前,她针对的是鞍然人。由此,她灭了那个民族,而顾仁想到的是,如果这样,只怕,关外只要是游牧的,只怕都没能幸免。因为病毒是不会认人的,它们只会不停的寄生、繁衍,它们努力生存时,就代表着,一个个的牧民在倒下。 上一世,她没想过,也没经历过。反正之前,她都做好实验了,永安的百姓和牲畜不会被传染,她自然也不用经历,她要在自己的病毒下,抢人。 人不经历,其实是不会疼的。听到,与看见是两码事。 上一世,顾仁都会怀疑,太君会不会告诉绮罗,她的病毒会引来什么样的结果。或者说,太君只说绮罗想听的话,绮罗只知道自己在为程安报仇。于是,鞍然人,不管是军人还是牧民,都是她的死仇。于是,她制毒时,从不手软。 而这一世,她和银镜相交了,她被一群和善的鞍然下女照顾过。她内心起了变化,但为了国家,绮罗可以闭上眼,说服自己永不言悔。 但是,当病毒传到永安百姓的身上时,她在看到这些病人生死一线,她此时的焦虑与内疚,也许只有顾仁能理解了。但顾仁急的是,他又帮不了她,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在绮罗这么累时,太君还添乱,把程安送进去,不是让绮罗更累吗?他此时真的没有多想,根本不会怀疑,程安和绮罗会不会旧情复炽的问题,他只揪心,绮罗会不会累倒。 顾仁指着什么,绮罗会意,他让自己看字条。她忙打开,字条里写着太君已经回关隘了,他们那儿也发现了病患,由此,太君觉得,只怕西部和鞍然的病患只多不少。此时瘟疫流行,朝庭只怕不会出兵帮那位假公主了,宁可不费一兵不卒,让他们打到不能打时,病患也会要了他们的命。太君已经决定派人去接银镜了。不管如何,银镜怀着程家骨肉,太君不会让她涉险。 绮罗盯着那张字条,好一会儿,突然狠踢了边上的程安一下。 “你快点起来,我要送信,你帮我射到城楼上去。” “绮娘!”段大夫无语了,就算程安曾经是神射手,现在他能站起就不错了,完全失去活着信心的人,怎么帮她射箭。 “你快点起来。”绮罗才不管呢,又跳着踢。她真急,好多话要说呢。 “扔门外就成,你疯了?”程安再装死,也会觉得疼啊。被连踢两脚,再不出声,就真是活死人了。更何况他还不是活死人。他只是懒得搭理任何人,想就这么安静的死了算了。 结果,下午想到了银镜,竟然还睡着了一会。梦里竟然还是银镜,还有公主府。结果好好的,被个石头给砸醒了。再看,绮罗正和顾仁隔空相望,眉目传情。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爱情,不管什么时候,他们眼里只有对方。自己从来就是多余的那个,所以绮罗对自己好,从来就只是当自己是一个病人,她对每一个需要他的病人,都很好。但她的爱着的,始终只是她的丈夫吧。 正伤感着,结果绮罗却来踢自己,只是因为她要给她丈夫回信,这人脑子除了会看病,还有什么?你递信非要射城墙上?这不是有病吗?每天的饭还是外头送呢,把信送出去,有多难。或者让顾仁就站门口,他们隔门说话,还写什么信。 当然,程安是理解顾仁为何站城墙上的,这样他就能看到绮罗,也能让绮罗看到他自己。可是绮罗就明显脑子在这方面差了很多了。 绮罗一怔,有些脸红了,自己还真是傻了,竟然惯性的觉得,顾仁从上头把信扔下来,于是她就想着,怎么把信再送回城墙上去。果然太累了,脑子都不好使唤了。 但她只是对这事脑子不快,但是对别的,脑子很快的。马上又踢了程安一脚,“你会说话,那吃饭去。” 程安继续装死了,马上入定,就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一般。 段鼎看看这俩人,真的哭笑不得了。不过,他好像看到了希望,此时程安肯说话,表示,他心机活了。人心机一活,很多事,就都会不同的。ro 第十九章 转变 这章我写了一天,马上要上班了,还是觉得不满意,先放上来,回头我会改。你们要不明天再看? 程安的装死,其实是建立在有人伺候的前提下的。青儿和卫槐可是对程安忠心耿耿。吃喝拉撒无一不伺候得周周到到。等到了小院,在吃上,绮罗喂一次,他不吃,绮罗就不喂了,不是绮罗心狠,而是她真的没时间。 好吧,进可以忍着。但出却不能。早上进来之前,青儿和卫槐还给他灌了些米汤的。绮罗不是青儿,看程安略有不同,就会扑去看,绮罗忙得要死,她是会照顾人,但前提也是,她有时间,并且有限度的情况下。 两辈子,绮罗也就用心伺候过两个人。太君不用说了,太君有大把的丫头贴身伺候的,况且绮罗死时,太君身子骨还不错,生活是能自理的;而顾仁没受伤时,也就喜欢让绮罗伺候他洗澡。不过,人家志不在洗澡上;而顾仁受伤最重时,绮罗也就是给擦个身。端屎端尿这个,她不是不乐意,而是顾仁根本就没让绮罗做,非让人扶着自己去。这是面子问题! 而程安想装死,但又不是真的死了。身体这些机能还是在的,但绮罗真的没注意到,她忙得要死,对她来说,她要先把这位弄开口吃饭,还真没想到这位出的问题了。 于是程安就悲剧了,等绮罗再休息时,觉得程安在瞪自己。 “饿了吗?”绮罗还挺高兴,毕竟这比不声不响强点吧。 程安不说话,就瞪着她。 “说话,我跟你玩不来猜猜看的游戏。你再坚持一下,等你母亲把银镜接了来,你就跟她撒娇去。要吃还是要喝,快点说。”绮罗只给他这两个选择。 段鼎看不下去了,过来给程安号脉,一天了,他其实是很关注程安的,毕竟他是自己的病人,从不人不鬼到今天,是不容易的。 今天一天了,程安动也不动,显然,这位不想活得,连药瘾都消失了。所以不想活,还是有用的。 “没事啊!”老爷子怔了一下,除了有点体弱,真没什么事啊。 “本就没事,您看这样像是有事的吗?”绮罗又踢了他的椅子一下。 老爷子离得近,皱了一下眉,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绮娘,你叫个大婶来吧。”段鼎想想笑笑。 “叫什么大婶,人家都挺辛苦。您说,您想吃什么,说好,我会的不多。”绮罗再怎么着,也不会不给饭吃不是。 “绮娘,去叫个大婶来。”段鼎又笑了,觉得绮罗真的是个笨丫头了。 “怎么了?”绮罗再傻,这会子,也知道父亲一定有不能让她做的,盯着程安,想了一下,又踹了那滑杆一下,“起来,别装死了,我让人给你备水,自己洗澡去。” “绑着呢!”程安再好的脾气也气不过了,对着她吼了一声。 绮罗看看他,掀开了把他包得紧紧的皮褥子,里面程安被紧紧的捆在滑杆上。 绮罗喷笑了一下,“对不住,对不住。我马上给您解开。” 程安被解开了,找了一个人扶着他去洗澡换衣服。再出来时,绮罗已经在院里摆了桌子,上面的放着一碗肉粥。 “你晚上还是睡外头吧!”绮罗老实说道,因为真的没房间给他,而现在能独自拥有一个房间的,就只有自己了,谁让这里只她一个女大夫。 程安不作声,低头自己喝粥。 “让他跟我一屋吧!”段鼎柔声说道。 “您那一屋好几个大夫呢,他身子弱,在院里安全一点。”绮罗不仅只是没地方给他。可是问题是,这位身体是正常人吗?就算再仔细,其实谁知道,会不会出事。 段鼎想想也是,轻轻的拍拍程安,“吃东西就好,现在日子多好啊。过几天你媳妇就回来了,一家人就能在一块了。” “对了,你不能出去,这院子许进不许出,得到解禁为止。你明天是继续装死呢?还是帮点忙?除了不许进诊室,你要不找点能做的事。”绮罗说正事。 “他能做什么,就让他在院里待着吧。”老爷子对别人都还挺温和的,特别是对病人。 “天天待着装死啊?帮着大婶洗衣服吧!”绮罗觉得那个让程安这么自怨自哀的,还不如找点事做。 程安马上抬头,盯着她。 “别瞪我,也行啊,您随便。”绮罗真没有那个精神了,打了一个哈欠,自己回房间了。她现在可不能泡澡,只能关上门,擦擦,靠着睡了。 “别介意,她是太累了。”段大夫真的挺温和的。 程安默不作声。 段大夫笑了笑,就坐在边上看他吃东西。 “她事太多,性子就急,没法子的事。说起来,虽说是我亲生的,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一面。这些日子我看着都觉得惊讶,不过,倒是真的挺好。”段大夫有些骄傲的说道。 “是!”这回程安说话了。 “所以说起来,若真的我们绮罗打仗,也是好样的。”段大夫竖着大拇指。 程安想想,摇摇头,“不成。” “哪不成?”段大夫不干了。 “她那身板,上不了马。”程安实话实说。 “她……”段大夫正想说啥呢,病房里又叫了起来。段大夫马上站了起来,而与此同时,绮罗也冲了出来,头发都没有乱,程安起身跟在后面。 “离远一点。”绮罗回头,指着院子厉声说道、说完了,自己提裙进了屋。 就在屋门口,段大夫和绮罗这么都迅速的换着衣裳。从头罩到脚,才进去。 而里面还有两位小兵,他们也是从头罩到尾,但是他们坐得远远的,所以自己一天都没有看到过他们。他们放在这儿,就是为了替病人呼救的。但是,为了安全,他们也不许靠近了。 段大夫和绮罗非常合拍,那个病人,程安看不见,但是从头包到尾的绮罗和段大夫那严肃的样子,他现在觉得段大夫说得对,绮罗就算是不上马,她也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军人。他好像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母亲的样子。母亲好像就是这样,永不言弃,认定的事,她就会坚持到底。 第二天,程安就真的跟那些大婶们一块洗起衣裳来了,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去病房门口收东西,先把那些污染的衣服放到滚水里煮,然后一步步的按着指示做。 他也是军人,他是军人,一步步的按指示做,这个他拿手。默默的做好,不用思考。那些大婶们,开始时还挺好奇,但没多久,大婶们的孽根性也出来了,一个个的问他和绮罗什么关系。之前什么病之类的。 不过想想看,小院里本来就有些压抑的。再不找点乐子,谁还过得下去?正好,程安其实这两年养着细皮嫩肉的,他又名门贵公子,那些市井大婶开的玩笑,一句话都能把程安憋着脸红半天。 不过就是这样,程安倒是越来越淡定了。当然,这在段鼎看来是好事,他越来越有人味了。要知道,这些大婶们都是边城人,她们是过来帮忙的,图的是钱多。逗着没意思了,就会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 这些话,谁会跟程安说啊?程安开始听着还挺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这么点事,值得吗?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还插两句,原本指着让她们别说了。结果还讨论上了,然后程安觉得自己好像快被玩坏了。 他还真没跟一群大婶们一块这么待过,现在他觉得自己真的能住在院子里,是件幸福的事,若真的让他住在后头的仆妇们住的地方,他觉得自己会疯的。不过他真没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变了。 终于第一个病人最终还是死了。 满院里都是一片静寂,绮罗让人抬把病人抬了出来。这个是当初就设计了,病人哪怕是死,也不能出这个院子。尸体的传染性更大。 抬到后院,包得紧紧的尸首放到了台上,过会上面会盖上牧草,洒上火油,就地消毁。 “别伤心。”程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绮罗说,在院里待了这么久,虽然他没进过那些诊室,但是,这小院里,天天待着。有些病人慢慢的好了,有些人也转重了。治好的,也不能出去,于是跟着程安一块帮忙,等着最后解禁的那一天。 其实大家都知道解禁的意思,解禁表示这里没有一个病人了。 这是第一个消失的病人,他们都不知道,随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病人。所以大家都避而不谈,只是等待着。 程安虽然没得过这病,但是,他也是病人。他没有求生的那种感情,但真的面对死亡时,他有点傻眼了。看看绮罗的样子,他有点担心绮罗了,她是主治大夫,现在她的病人死了。也许最难过的,就是她吧。 绮罗没搭理他,让小兵吹起了军号,自己亲手拿火把,放到了牧草之上。这是她能给这位病人最高的礼遇。他能坚持到今天,已经很辛苦了,这为后来人提供最大的支持。在绮罗看来,这就是他们的英雄。抿着嘴,深深的看着那火苗。 终于,火苗熄灭,小兵小心翼翼的看看绮罗的脸,看绮罗点了头,才默默的去收拾骨灰。 “只要他是最后一个,我们就对得起他了。”段鼎看看,轻轻的拍拍女儿。rs 第二十章 大道 第二天,程安就真的跟那些大婶们一块洗起衣裳来了。正如绮罗说的,自己总不能真的装死,碍别人的事吧。再说,这院里人人都在忙,自己躺着也不是个事儿。 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去病房门口收东西,先把那些污染的衣服放到滚水里煮,然后一步步的按着指示做。 他是军人,一步步的按指示做,这个他拿手。默默的做好,不用思考。那些大婶们,其实也是看着他送进来的,也知道他体弱,并不会真的让他洗,只是让他做点轻省点的话。 不过人家照顾归照顾,大婶们八卦的孽根性也出来了,一个个的就查起程安的家宅来了。 不过想想看,小院里本来就有些压抑的。再不找点乐子,谁还过得下去?正好,程安其实这两年养着细皮嫩肉的,他又名门贵公子,那些市井大婶开的玩笑,一句话都能把程安憋着脸红半天。 程安就默默不语,老实的帮她们干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随着身体一天天好起来,重点的活,他也会抢着干,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很快就迎得了大家一致的喜爱,都很亲切的叫他小安。 不过就是这样,程安倒是越来越淡定了。当然,这在段鼎看来是好事,他越来越有人味了。要知道,这些大婶们都是边城人,她们是过来帮忙的,图的是钱多而已。后来看逗程安没意思了,就会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 这些话,谁会跟程安说啊?程安开始听着还挺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这么点事,值得吗?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还插两句,原本指着让她们别说了。结果还讨论上了,然后程安觉得自己好像快被玩坏了。 他还真没跟一群大婶们一块这么待过,现在他觉得自己真的能住在院子里,是件幸福的事,若真的让他住在后头的仆妇们住的地方,他觉得自己会疯的。不过他真没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变了。 但他真的变了,因为他在这些大婶们身上,他其实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从未涉足过的世界,如果自己因为觉得自己没用,就想死,那么听这些大婶们说的世界里,那就真的没有该活的人了。自己竟然为了这个,而想放弃,自己果然不死都没用了。 再看看绮罗每天忙碌的身影,有时看到她站在夕阳下对着城楼微笑招手的样子,他都有些羡慕了,此时他羡慕的不是顾仁,而是绮罗。为什么,他其实也说不上,感觉就是羡慕了。虽然看上去,绮罗那么的悲伤,但他却还是羡慕了。 “顾夫人真好命哦,他们顾掌柜天天在这看她。”除了程安在看,大家其实也都在看。等绮罗不在了,大家才会偷偷的议论。 “是顾掌柜好命好不,顾夫人多能干啊!还天天到点就过来给顾掌柜看。”另一大婶不干了,鄙视着先头那位不知道站哪边了。 “好了,都好命,小夫妻,你恋着我,我挂着你。你当年老头进城时,你不也送了一路又一路。”大婶丙终于出来合稀泥了,总不能看人家夫妻和美,自己这边倒是打起来了。 “正是好时候,过几年,生一窝娃,只怕看到都烦啊!”大婶丁突然说道,引来大家一阵的哄笑。 程安默默的抬头,看看城墙,再看看刚刚绮罗站的地方。依恋!原来他羡慕的是,顾仁与绮罗之间那种挂着对方的依恋。这世上,有个人,时刻挂着你,在等你。自己有吗?也许只有银镜会抽空想想自己怎么样了。其它人……也许也只是抽空吧! 第一个病人最终还是死了,大家努力了那么久,终还是没抢回他的命。满院里都是一片静寂。 绮罗让人抬把病人抬了出来。这个是当初就设计了,病人哪怕是死,也不能出这个院子。抬到后院,包得紧紧的尸首放到了铺上干柴的台上,过会上面会盖上牧草,洒上火油。尸体的传染性更大,只能就地烧了。 “别伤心。”程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绮罗说,在院里待了这么久,虽然他没进过那些诊室,但是,这小院里,天天待着。有些病人慢慢的好了,有些人也转重了。治好的,也不能出去,于是跟着程安一块帮忙,等着最后解禁的那一天。 其实大家都知道解禁的意思,解禁表示这里没有一个病人了。没有病人,可能是好了,也可能是死了。 这是第一个消失的病人,他们都不知道,随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病人。所以大家都避而不谈,只是等待着。 程安虽然没得过这病,但是,他也是病人。他没有求生的那种感情,但真的面对死亡时,他有点傻眼了。看看绮罗的样子,他有点担心绮罗了,她是主治大夫,现在她的病人死了。也许最难过的,就是她吧。 绮罗没搭理他,让小兵吹起了军号,自己亲手拿火把,放到了牧草之上。 程安一怔,吹军号点火,这是给战士的礼遇,招魂号,告诉战士们,别走远了,我们会带你回家。绮罗此时做的,就是把这位病人当作了一名战士,一名与国有功的战士。 他不敢问,但看各诊室的军医们一块都出来了,大家肃穆的站在了绮罗的身后,一块庄严的对那尸体行了一礼。这是标准的军葬,程安并不傻,他好像有点明白,绮罗此时的严肃,并不仅仅是悲伤。 绮罗没管程安,她静静的注视着火焰燃起,看着那火苗舔食着已经被病毒折腾以尽的枯骨。这是她能给这位病人最高的礼遇。他能坚持到今天,已经很辛苦了,这为后来人提供最大的支持。在绮罗看来,这就是他们的英雄。抿着嘴,深深的看着那火苗。 而内心深处,她却无尽的内疚,这是自己种的毒,这个人,等于是自己亲手害死的。而别的关隘,虽然每天都会收到她快马传出的新脉案,但其实她知道,别的关隘每天都在死人。自己看到的就这一例,那么别处那些人,真的就可以当作视而不见吗?只是因为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于是就闭上眼,对自己说,我做的是对的,我是大道,所以这小小的牺牲,是可以承受的吗? 那么,这样的自己和太君有什么两样?或者,自己其实早就跟太君一样了?原本自己就是她教出来的,所以,每当面对这样的抉择时,太君会像自己一样心疼吗? 终于,火苗熄灭,小兵小心翼翼的看看绮罗的脸,看绮罗点了头,才默默的去收拾骨灰。 “只要他是最后一个,我们就对得起他了。”段鼎看看,轻轻的拍拍女儿。 “听到了,这是最后一个。”绮罗回过身,对每个军医说道。 军医们毕竟不是军人,真喊不出那个是。但都重重的一点头。绮罗黑着脸,低头向外走去。 程安真的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绮罗,平日里,虽说绮罗的脾气不好,但是此时,他真的觉得绮罗天生就是军人了。她除了是大夫,更是军人。 那个去世的,其实是这里最重的。也是第一个感染者,后面的,严格意义上,都是他传染的。他去世了,其实,其它人也就没什么了。很快,小院就解封了。 病人被自己的家人抱着痛哭之后,一个个的离开了,大夫们才慢慢的走出来。顾仁和秦修都等着呢,绮罗看到丈夫,不禁微笑起来。好像真的看到了他,心就真的安了一般。 “得,知道你们懒得听我说话,就一句,朝庭已经下了旨意,你家顾掌柜现在叫顾大人了,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正七品皇商,以后宫里的贡奉都是长春堂的了。” “所以这回我我算贤妻了吧?”绮罗看着顾仁还是死硬的脸,故意笑道。 她知道,这回还是不能报她的名,秦修应该是以长春堂找出了疫病解救之法,而向朝庭报的功。正如她想的,这点小小的“折损率”在朝庭看来,都只是数字,死多少人他们一点也不意,他们在意的是,这有法可医。顾仁黑的脸,表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他想要的。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内心的不安,其实顾仁也有吧。他没受过训练,自己都觉得这么难受了,他应该更难受了。 她这么说,其实也是想让顾仁知道,自己尽力了,她真的尽力了。 “又得养多少日子,肉才回得来?”顾仁盯着她又尖了的下巴,心更疼了。顾仁黑硬脸,是因为心疼绮罗,他不是大夫,他没真的跟病人接触,他的感触其实真的没有绮罗那么深。 “回京我就继续在家猫着,总不会再来一个人绑我吧?”绮罗表示自己的无辜。 “又胡说八道。”段大娘也在马上啐了起来。 “不是祸人天降吗?”绮罗马上投降,对老娘还真有点没法。 “行了,错有错着,倒是真的见了世面。之前还真没想到,牲畜上的病会转到人身上,还会变。真没想到,所以想想看,还是真的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段大夫倒是很高兴的。 “行了,你除了会治病还会什么?”段大娘吼了一声。 “会教女儿,看她多能干?”段鼎马上把绮罗一指。 “去,你那叫会教?没被你教死,算是她命大。若没我,你养得大她吗?不对,没我,你能有女儿吗?” “行!缺您俩位一位,都没我。”绮罗无语了。 这老俩口,好像自己出嫁之后,更亲近了。只是因为没自己了,于是他们相依为命了?那她真想多生几个了,总有一个能留在自己的身边吧?绮罗轻叹了一声,望向了蓝天,不过老天会不会觉得自己作孽太多,自己注定会悲苦一生呢? 顾仁一抬眼,正好看到程安一个人站在小院门口。虽然绮罗那强颜欢笑,比黑着脸,让他觉得忧心,但总不能让程安跟没人要的小狗一般,没人理吧。 “程大人!”再怎么样,顾仁也会以礼相待。 “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顾兄。”程安抱拳还礼。 “老夫人回关隘了,那里离鞍然近,听说病人更多。现在他们挺忙。”顾仁忙通报了一下,“老夫人传信过来,让程大人暂时就留在雁门关。” 程安苦笑了一下,没说话。母亲让他别去,也许是怕自己再受伤,更有可能,就是别去程家的地方,让程家的家将们看到自己吧。 “小安,你有地去吗?要不跟大婶回家,大婶家的闺女……”一个大婶过来。这些日子,他们真的结成了战斗的友谊,他们可不知道程安的家世,都只觉得这小伙子人不错,勤快,上进不多话,长得还俊。于是有女儿的大婶们就自然要动动心思的。 “大婶,我有地方去。”程安窜到了顾仁的后头。 “大婶,他成亲了。”绮罗不看天了,脸一黑,沉声接口。 “啊?你成亲了,怎么没说啊?”大婶还真不敢对绮罗说啥,只能质问躲在顾仁身后的程安了。 “他媳妇都有孩子了,在家呢。”绮罗继续接口。 “那还不回家?瞎耽误功夫。”大婶失望的走了。 “有媳妇的人,自己注意点。”绮罗盯着程安吼着。 顾仁笑着摇摇头,他不吃醋,他知道,绮罗这不是为了自己,好吧,也有为自己上一世的孤苦讨公道的意思,但更多的,绮罗是为了银镜。rs 第二十一章 作孽 “银镜怎么样了?”绮罗侧头问顾仁,好久了,之前还真的没一点消息了。 “太君传来消息,说找到人,会直接送到我们这儿。所以让程大人在这儿等着。” “鞍然局势呢?” “不得不说银镜是牛,非凡的女子!”顾仁笑了,这个不是程太君传来的消息,而是秦修的消息。 假公主脑子是不错,这是跟安澜比的,而不是跟银镜比。银镜可是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不然,当年的鞍然老汗王也不会说,若是银镜是儿子,就把汗位传给她的话了。 所以银镜之前是给同父异母的小弟一点面子罢了,真的身边没有牵绊时,假公主怎么可能是银镜的对手。朗里再怎么着也是亲舅舅,真的有危机时,朗里还是得帮亲外甥女,怎么会帮着外人? 此时已经听说,假公主‘暴毙’了。而顾仁就已经接到谢言的信了,他已经带上假公主回山上去了。 但假公主的政变是失败了,但是,不代表银镜的危机结束了。内部的危机,假公主只是威胁最小的一件;第二就是打仗了,朗里在军中的地位已经不如之前了,凡事就得银镜亲自上阵,正如大家说的,挺着个肚子,可怜见的。 当然,那也不是最让她操心的。最让她操心的,反而就是最近绮罗最近忙活的,羊瘟!绮罗曾经提醒她了,羊的病也会传给人的。所以,这些日子,她就忙着清理这些人了。鞍然没有绮罗这样的好大夫,更加没有好药。她能做的就是隔离病人,跟之前阿士亚做的一样。她也有孩子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孩子的哭声,她只能抓紧了马缰,策马离开。 所以,这一段时间。银镜心力交瘁,程家的人到了,她却不能走。是啊,她不能走,她不能扔下他的族人一走了之。 “什么意思?”绮罗默默的听着,终于听顾仁说完了,侧头看着丈夫。 “若是政变成功,她来的可能性还大点。”程安背着手,自己越过他们走到前头去了。 “喂!”绮罗真的被气死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媳妇不要你了。你就不能认真点?” “本来对你们来说。啥事都比我重要。”程安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天,笑了一下,“也许这样挺好。” “他怎么啦?”绮罗指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事,小孩子脾气又发了。”顾仁笑了一下,想想,“这个疫病能防制吗?” “不难,现在已经知道了治疗之法,防制倒是不难。让我做出来吗?”绮罗顺嘴说道。 “给孕妇吃成吗?”顾仁看着绮罗。 “不成,我给了她一瓶保心丸,都跟她说,能不吃尽量别吃。孕妇就是啥药也不能吃。连保胎药都尽量别吃。不然,我们的孩子只怕都会叫爹娘了。”绮罗苦笑了一下。 顾仁也只能苦笑了,他真的想帮帮银镜,但只限于银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把她带回来,算是还她善待绮罗的情。但是。也就只限于此了。 “会怎么样?” “鞍然算是情况最好的,当初发现羊瘟时,阿士亚就已经把病羊隔离烧毁了,他们的羊死得都不很多。传染的人,因为你提醒得很及时,银镜算是做得很强硬了,但却也是最有效的。此时,她真的跟着程家人离开,我才会瞧她不起的。”顾仁想想摇摇头,再看看前面程安的背影,轻叹了一声。 这些日子顾仁其实并不仅固定的时间去城楼上看绮罗,不过他发现一件事,绮罗和程安之间好像没了交流,当然了,绮罗很忙,这个算不上什么。但程安竟然也没缠着绮罗,这就奇了怪了。他连眼睛都没再追随绮罗的身影了。 此时再看他,顾仁明白了,程安真的放下了对绮罗的情愫,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放下了,对他们都好。可是看他现在这傻样,顾仁又觉得不落忍。 “怎么啦?” “他喜欢银镜吗?”顾仁看着绮罗。 “我怎么知道。”绮罗白了顾仁一眼,马上又有些疑惑,“这个重要吗?” “你觉得不重要?” “至少现在不重要!他们有孩子了,虽然那个孩子也许不健康,但毕竟也是个孩子。真没那个孩子了,估计这俩人也就够戗了。”绮罗苦笑了一下。 “现在他好了,他不见得承认他和银镜的关系。你们说了这么久,银镜是他媳妇儿,他承认了吗?” “可他也不敢否认。”绮罗翻了一个白眼,都有孩子了,他敢说那孩子不是他的吗?但凡敢说,绮罗能真的抽死他。 “所以真的孩子没了,他们的关系会怎么样?” “你不是怕他们散了,然后他又来缠我吧?”绮罗笑了,瞟着丈夫。 “哈哈!”顾仁大笑起来,揽她快走,家里准备了洗澡水,他知道绮罗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也许不能开解她内心的那分悲苦,但是生活上照顾她得舒舒服服的,还是能做得到的。 泡在洗澡水里,顾仁轻轻的替她揉着肩。 “有报数字吗?”绮罗终于开口了。 “什么数字?” “死了多少人。” “行了,别想了,这跟你没关系。”顾仁加重了手法,“你的疗法起了作用,现在很多人已经没事了。” “我们想这法子是不是有问题?” “你告诉我,你能想更好的法子吗?”顾仁放下手,盯着她。 “我知道,为了大道,这些数字其实跟现在鞍然和西部部落的伤亡比起来,也许真的可以忽略不计。师兄,我们没孩子,是不是因为我杀孽太重了?” 顾仁没说话,轻轻的抱住了她。 “羊是我放的,真的是杀孽的话,也是我们一块干的。没孩子就没孩子,刚成亲时,我们不是说好了,挑个聪明的,咱们按着岳父的法子教,你和阿士亚被教得多好。” 绮罗没说话,低着头,不言语。心结种上了,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解开。只是抱着顾仁的手臂,默默的流着眼泪。 顾仁看绮罗这样,决定提前回京。反正银镜那边没什么事了,正好让绮罗快点离开这里,她离远了,也许距离和时间就能把这件事冲淡。 秦修想想也是,他们再留下也是等着西部部落和鞍然两败俱伤,万一银镜真的有什么事,绮罗不得着急啊。还是让他们走为好。 绮罗想想看,也是,银镜不来,她留下也只是徒添大家的烦恼罢了。早点离开,至少公婆那儿也该回去交待了。 段大夫夫妇自然女儿在哪,他们在哪儿。所以一说,他们自然乐不颠的收拾东西,不过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收拾好的。还有程安,他是走是留,还真的没法子替他决定的。 绮罗在人前还是挺开心的,越是这样,顾仁才越担心,恨不得早一天离开才好,也许真的把她关在小院里,让她安静的看书,晒太阳,才是最好的。至少,那时她的心是平静的。而不是像此时这样,睡梦之中,牙都咬得紧紧的。手抓着自己的前襟,青筋都冒出来了。以为她没睡着,想让她放松一些,却看到,其实她是在做恶梦。他只能抱紧她,轻轻的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她。让她摆脱了梦魇。所以现在他真的只想快点带她离开。 就在最后一天,车都装上了,绮罗回头看看边城,她真的不想再来了。正想上车,远远的却传来马蹄声。绮罗皱了一下眉,内心纠结了一下,要上车吗? “等一下吧!真的有事,还得追咱们。”顾仁拉住她,回头等着。 “快走吧,准没好事。”段大娘皱着眉,真想快点走了。 “等等吧,万一有病人呢。”段大夫也停下。 “你就知道病人,天下的大夫死绝了。就你们俩是大夫?”段大娘真想踹丈夫了。 “顾夫人,太君急召您去关隘。”这回来的是程家的老三,程喜竟然放下了关隘,亲自快马来召。 “什么事?”绮罗看着程喜。 “鞍然再次暴乱,那边送信来了,会把二嫂送回。太君请您移步。” “不能送到这儿吗?”顾仁看看程喜那黑黑的脸。 “二嫂已经病了。”程喜抿起了嘴。 绮罗明白太君的意思了,两个时辰的路,多省两个时辰,也能救得快点。 提裙上车。顾仁轻叹了一声,让人去关隘。段大娘夫妇还能说什么,跟着去呗。 程安其实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回京也是因为这个,反正也没人要他,他决定继续留在段大夫夫妇的身边,反正习惯了。段大娘也习惯了程安,反正只要他不缠着自己家的闺女,他们就觉得程安还算是好孩子。 现在说二嫂,那是说银镜吗?银镜的名字在大庭广众之下,还真的不能公开说,大家明白就行了。现在是什么意思,银镜病了,太君急招绮罗,连程喜都亲自来了,显然是大事了。默默的跟着上了段大夫他们的那辆车。 车跑得飞快,把绮罗都弄得一歪,顾仁稳稳的扶住了她。 绮罗靠着丈夫,这车里就他们俩,绮罗也不用再强颜欢笑了,只是靠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ps: 今天没话说,这文快结了,大家想要一个什么结局?ro 第二十二章 抉择 太君默默的盯着沙盘看,她苦笑了一下,救回一个番邦的公主,自己真的疯了。明明儿子对那位小公主,真的没那么喜欢。 对银镜什么感情,太君不知道。至于说一个孙子,对太君真没那么重要。她连儿子都没管好,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为她生的孙子,真没有那么值得让人稀罕了。 可是绮罗在乎,她突然想到,那天顾仁说的,自己在绮娘的梦中,为了大道,牺牲了她。太君从来就没怀疑过,顾仁说的真实性。其实她早就觉得绮罗的似曾相识。直到折书传话时,她认定了,绮罗曾经就是程家人,不是程家人,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那她在程家多久,才能学到这一步?想想她最早给自己煮的萝卜水,还有对程乐说的那些话,是啊,她其实无意中,叫卢氏为大嫂的。她嫁过程安,她曾经给自己做了多年的媳妇。程安负了她,而自己为了大道,也牺牲了她。 于是,她恨了。恨程家,恨程安。她为了这个才嫁给了平民的顾仁,只求一生安稳吗?可是她还是在帮程家,而这一世,程家又对不住她了。所以,曾经也是程安妻子的绮罗,现在在乎银镜的生命。为了绮罗,太君这么做了,因为她不能让绮罗再看到一次牺牲。 “娘!”程平进来,对母亲一拱手。 “准备城门边的房子,孩子不一定能保得住,先救回银镜吧。”太君没抬头,叫来程平,就是让他安排一下救人的准备之事。 “绮娘会来吗?”程平想到一早接到信,母亲就立即派老三去请绮娘。之前绮娘是怎么也不愿在这里多待的。 “当然,银镜对她很好,她想救银镜。”太君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儿子,“看到没,一念之仁,可以救命。银镜一念之仁,现在回头,绮罗就会拼命救她。” “您想说,当初绮娘拼命救我,可是最终,我却要杀了她。”程平看着母亲,当初决定是他做的,而惊动了秦家之后,母亲也就知道了。收回了成命,母亲没有跟自己再提这事。父亲也没说过,这件事,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但在程平心里,却成了一根刺。 “我也想过,知道绮罗重病时,我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我们动手。所以善良我没有,你也没有。”太君想了一下,还是坦荡的看着儿子。自己想过,却迟疑了。而程平做了,所以她和太公在谈时,说过,程平倒真的像长子了,这才是长子该有的决断。她和太公一直没提这事,并不是觉得程平做错了,而是程平做得对。而事后,她在绮娘和程乐的面前也替程平掩饰了。 “银镜有吗?”现在,程平问这个不是气愤,而是疑惑,为了一个绑架过她的女人,她会奋力而救。而这个女人还是程安的女人,绮罗竟然心无芥蒂? “她也没有,不过,因为程安,她放过了绮罗。所以我说,这是一念之仁。我们也只当是为程安做点事吧。”太君不想再说了。 “让老三亲自去,就是为了这个?”程平还是介意母亲让老三亲自去,这个是想拦着自己吗? “你想见绮娘吗?”太君皱了一下眉,绮罗明显的,对程平的怨念是很深的,她让程平去请绮罗,中间只怕又得横生枝节,不如让老三去。 “当然不是!”程平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老三身体好,骑马比较快。他没得罪过绮娘,不管他怎么说,绮娘都不会介意。”太君想想,还是解释了一下。 程平出去了,太君抬起头,长叹了一声。这算什么事啊! 绮罗竟然比银镜还早到,直接就去了准备安置银镜的小院。太君在那里等她。 “这里行吗?”太君是按着雁门关的小院给找的,救银镜,只怕也得关上一段日子。 “仗打完了吗?”绮罗看看,问道。 “他们又内乱了,瘟疫从西部传到鞍然,银镜已经弹压不住。所以我让人直接把人劫回来。信里说,她开始发烧了,而之前,她和病人见过面。”太君没明言,但她相信,绮罗听得懂。鞍然与西部之战还没完,但内乱又开始了。他们根本无力到永安来生事。 “前几天不是还好吗?”绮罗皱眉,之前还说,银镜弹压得很好。怎么这么几天,事情就急转直下了。 “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太君不以为然。 “那他们应该不会来进犯了,您在城外空地上弄个营地吧。那样,会更安全。”绮罗不喜欢小院子,各种的不通透。营地帐篷,虽然会冷一点,但反对病人更好。 “知道了!”太君叫人去准备,架一个医帐营地,这对军队来说,太简单了。很快,一个小小的营地就建起来了,绮罗他们也就住到了帐篷里。虽然段大夫不是第一次住,但是段大娘却是,看着都觉得新鲜,这摸摸,那看看。 而太君看着绮罗,她很适应,吩咐着医官准备要用的东西,在太君看来,绮罗准备城外,其实并不是为银镜一个人准备的,而是跟着银镜的人,一个都不能进城。 太君默默的看着沉寂如水的绮罗,有点想像不出,梦里的绮罗和自己是怎么相处的。若是她会的,都是自己教的,那么,梦里的她,其实早就是医官了吧? “要跟我谈谈吗?”太君看着绮罗。 绮罗迟疑了一下,正想着怎么拒绝,远方传来了马蹄声,她对太君施了一礼,让人送太君回城。回头看看顾仁,顾仁默默的退了营外,她笑了。 段大娘也被送出了,但程安没有出去。绮罗也没让人送他出去。也许银镜会想见到他。况且,以绮罗的想法来说,银镜在危险之下,那么程安凭什么在安全的地方呆着。 很快烟尘滚滚,四大护卫看到绮罗,一齐下马,对着绮罗拜倒。 “去休息,不许离开营地。”绮罗摆手看向了医官,医官们其实已经把银镜抬下了车,绮罗提裙跑了进去。边走边吩咐,让跟着的人都仔细检查。身上的衣裳全都烧掉,她才走进了帐篷、 银镜看上去还好,除去了盔甲,肚子已经显出来了。绮罗亲手给她洗了脸,抹了手。才号了脉,才看向她。 “谢谢!”银镜看看绮罗的脸,这一晃他们也有两个月没见了。 而这两个月,绮罗也显得瘦多了,脸色也极差。显然,这些日子,她努力的在永安帮忙治疗疫病,而想到部落的那些病人,银镜心都抽痛了。 两个月,曾经繁华的鞍然都城,现在都成了一片死城。黄金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去捡,对他们来说,当没有明天时,黄金又有什么用? 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就是部族的灭亡了。程家来救自己,说白了,就是看在自己孩子的面子。而她也相信,这是绮罗让程家来的,绮罗跟她说过,孩子不重要,她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不谢程家,而谢绮罗。 “不怪我就好了,你的孩子现在没事,不过,如果证实你被感染。那么孩子我会帮你拿掉,以救命为上。”绮罗先实话实说。 “会染上吗?”银镜好一会才摸着肚子,这些日子里,若不是孩子,她也许真的坚持不下来。可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正如那天她跟绮罗说的,如果没有了鞍然,她的孩子就算是活着,也没有意义了。现在她就觉得,已经没有意义了。 “很多事,不是我们所期望的,就能实现。”绮罗苦笑了一下,拿毛巾给她开始降温。对此时银镜来说,能不用药,就尽量不要用药,“你想见程安吗?他现在药瘾已经去了,精神还是不太好。” “算了吧!”银镜摇头,别过脸去。 绮罗轻轻的拍拍她的脸,轻叹了一声。她理解银镜,他们实在有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开始,现在两个人都清醒了,再相见,其实是很尴尬的,慢慢的来吧! 确定感染不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到晚上,就已经证实,银镜的确已经感染。因为怀着孩子,于是她的病情一爆发,就来势汹汹。 “怎么把孩子拿掉,又不伤她的身体?”绮罗和段鼎一块走出医帐,绮罗看着父亲。这块,父亲的经验比她要多得多。 “你明知道没有可能。”段鼎瞪了女儿一眼,哪有这么好的事,觉得女儿真的疯了。 “可是孩子七个多月了,现在打掉,母体都会受伤的。”绮罗眉头深锁。 “你有没想过,让孩子就这么留在她的肚子里,该怎么治病,就怎么治病,等银镜好了,再拿出孩子。”段鼎磨磨牙。 “那孩子……”绮罗瞪大了眼睛,那孩子是活的。这时说是打掉孩子,其实这个月份,就是催产,把孩子提前催产出来的,不管是死是活。若是现在不打,那么过些日子,孩子生出来,那是活的。那个,是养着还是直接捂死? “先救人吧!”段大夫自然明白女儿在想什么,她还没孩子呢,对她来说,孩子快成心病了。现在让她去打掉一个成型的孩子本身就很痛苦了,结果还让养着,等着万一生下来了,那孩子还是活的,怎么办? 两父女对视一眼,只能痛苦的再进去。他们一点也没想过,这事要跟程安商量一下。rs 第二十三章 立场 事情跟他们想的一样,本来疫病的治疗之法已经很成熟了,照着规则的做就完了。而银镜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又是一发现不对,马上就被太君的人绑回来了。所以她的症状并不重,很快药下去,烧了两天,发出了毒,再补一剂,很快,就呈现出好了态势。 而跟着银镜的人,还有太君派去的人,无一人感染,这是让绮罗很安心的。至少没有再多出问题。她把营地放在城外,其实也是为了这个,城里还有老百姓,此时她再也经不起再一次的疫病暴发了。 银镜的疫症是好了,但是问题是,身体还虚,这会下催产药,就是雪上加霜,这也是之前绮罗很纠结的地方,过些日子,想想银镜那会等于再伤一次。 而这段时间,绮罗也没跟银镜多说什么,他们都很平静,但是很多事,反而就在这种平静之中。终于,营地解禁了,银镜被扶着出了营帐,晒了一下太阳,才看向了绮罗。 “没话跟我说?”这些日子,绮罗忙出忙进的,但绮罗实在不是话多的人,之前在鞍然,两人实际是因为斗嘴才会不停的打嘴仗,真的没事了,绮罗自然不会多话。更何况,她这些日子也忙,哪有时间跟一个病人多聊。现在终于好了,结果这位好像还是没什么话。 “要进城休息吗?太君为你准备了房间。”绮罗看看营外,顾仁和母亲带了两辆车来,一辆接自己,一辆接父亲。而太君他们并没有派人过来。 而程安此时也在营中,就算要接程安,也该有辆车的。迎着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回去,多少也好看点。要知道,太君这几天也天天派人来探消息的。她很清楚银镜的身体状况。所以知道可以解封时,竟然只派人通知,银镜的房间准备好了,如果她愿意的话,她派人来接。 什么叫她愿意的话?这话让银镜怎么答?况且,这话也不该问,不管他们成没成亲,银镜是作为次媳被接回来的,现在病好了,却派人来问这么一声,连绮罗都觉得这会银镜去程家,没多大意思了。 但礼貌上,她还是要问一下。不过,她觉得以银镜的骄傲,她连程安都不想见,怎么会住在程家? 想想程安一直留在营地里,但绮罗没叫,他就在外头做些打杂的,从来就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所以这么久了,银镜都没见过程安。更没见过程家的其它人。更何况名义上,那里还是程老三的府邸,她去了,又算怎么回事? 而她自己反正不会跟雁门关一样,住在秦修的府里。程家打死她也不会去住。当然,顾仁也不会去,她让顾仁租了一处宅子,想着,银镜还得打胎,所以她们回京的时间也就得推迟。既然如此,她想着,若是银镜不愿去程家,那么去她的临时居所也可以。当是继续治病了。 “算了,我解决这个小的,就回去了。”银镜摇头,轻抚了一下肚子,苦笑了一下。一抬眼看到了顾仁,他在指挥人收拾,“你夫婿看着不错。” “他最好的就是让人安心,虽然是无趣了一点,不过人真的很好。”绮罗跟着银镜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泛起了笑容。 “所以你比我聪明,两辈子决不栽在一个人手里。”银镜笑了一下,似乎随意说道。 绮罗本来在笑的,猛的回头看向了银镜,她用了‘两辈子’这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银镜笑了,摸了一下肚子,“什么时候帮我去掉?” “再过半个月。”绮罗定定神,忙答道。一时间心乱如麻起来,银镜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过半个月?”银镜明白,这段时间的治疗,孩子已经不能要了,但却要拖半个月,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你都这样了,现在打掉孩子,你得休养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所以我们想先让你恢复一下,过些日子,再做,会好一点。”绮罗有所保留的说道。 “快点做吧,草原的女子,没你们想得那么娇弱。”银镜不耐烦的说道。 “总得为将来想想吧!”绮罗皱眉,她是大夫,她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现在做了,然后让银镜走,然后,以后落下病根?这个决定,别说老爹了,就算是自己,都不会答应的。 “将来!我没时间想将来,我得快点回去。我娘还在那儿!”银镜盯着绮罗。 “你可以让人去接,我给药,但是你不能去。”绮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 她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是啊,她把鞍然太后给忘记了。或者说,她是故意忘记的,救回银镜是她和秦修的协议,但是太后,真的救回来了,秦修得发疯。 而且,程家也不会答应,毕竟鞍然名义上的主事者,除了小皇帝之外,就是太后和国舅郎里。抹去一个长公主,相对容易。真的把太后也弄回来,谁也没法交待。但是她能拦着一个女儿去救母亲吗? 再说,绮罗也不能让她回去。这病毒是传播是很快的,这个比想像中更惊人。让此时体弱的银镜回去,就算她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但是难保不会出事,那么,她之前的努力也就全白费了。 “你再一次了赢了我,不过这回你做得更好,没用十八年。”银镜又笑了一下,这回望着远方的旷野,声音里满是苍凉。 “银镜!”绮罗制止了她,她不想提这个话题。是啊,她和银镜现在关系不错,她不想打破,也许就这样就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一切,也许是时候重头开始了。 更何况,此时她最不乐意听的就是这个。银镜是经过过那十八年的,所以她能肯定,这让鞍然引来灭顶之灾的羊瘟,就是绮罗的手笔,上一世,她就制出过相似的病毒。这回只是略改了一点配方,但羊瘟的症状是一致的。经历过上一世的银镜再想不起,就不配被人叫长公主了。于是她终于站到了银镜的对立面上了吗? “我才想起来的,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烧坏了。这几天,做着同一个梦。我之前以为是梦,可是越觉得,也许不是梦?所以你也早梦到了,所以你躲开了程安。老天还是厚爱你些,而我,非要到今天才告诉我。”银镜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悲凉。 “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问题?过去就过去了,重来一次,你会一刀刺死程安吗?不管你是不是刺死他,鞍然的结局不会改变。鞍然今天的结果,不是程安造成的。”绮罗虽然不想回答,可是可能是习惯了,马上反唇相讥。 银镜带不带走程安,对于鞍然的结果其实是没有丝毫的影响。她依然会以鞍然为敌的,只是时间问题。只要鞍然进犯中原,她就会这么做。所以程安是不是被银镜带走,影响不了大局。当然会推迟一点时间。 “若梦里我没带走他,也许鞍然还有赢的一天?”银镜果然脑子很清楚,上一世,自己若不是带走程安,程家也不会让绮罗管医帐,也许很多事,就不会发生 。 “不,你们没有可能赢。太君的性子就是,哪怕程家战到最后一个人,他们也不会退后一步。我也不会退后一步,我会站在她的身边,除非你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绮罗摇头,上一世,就算她没带走程安,程安回到程家,作为程家的一份子,如果真的需要,她也会同样走向战场,最终的结局还是一样。 “帮我做了吧,我赶着回去救我娘。”银镜回头看看那座城墙,看看城墙让飘扬的大大的程字帅旗,她深吸了一口气,放软了声调。 “让人回去救,就算现在我帮你做,你一两个月内,别说你的驽了,你连站起站不起来,回去被人踩死吗?”绮罗根本不为所动。 “可以走了。”顾仁过来,东西收拾好了,现在都好了,自然不用住在城外了,在中原人的思维里,住外头就是风餐露宿,就是吃苦,之前没法子,现在当然要尽快让绮罗回去休息了。 “走吧,师兄租了房子,你跟我们住。”绮罗扶着银镜,此时她也不用问了,两辈子的怨,这位肯住程家就怪了。 “我不进城,你让他们把帐篷给我留下。”银镜摇摇头。 “行了吧,你留下,我怎么办?跟你一块冻着!”绮罗才不搭理她,直接拉上她,向外走。 “绮罗。”银镜站着不动,她在坚持。她就算国破家亡,但她还有自己的骄傲,她不想进城。更不想受绮罗的恩惠。对银镜来说,绮罗是这一切的罪首。可是银镜却没法怪她,怎么怪?各自立场不同,真的兵临城下,各为其主罢了。所以,此时银镜对绮罗的感觉很纠结。 “师兄给我做了好些衣服,全新的,你一定能穿。”其实现在银镜也穿着绮罗的汉服,绮罗这么说,其实就是想说,她这会救她,跟任何人无关,与国事战事无关,只是还她上回善待之恩罢了。她们一码归一码! 顾仁挑着眉,真对这俩没话可说了,说出去谁信啊?这俩原本该是死敌的,结果现在却这样。再说了,程家的儿媳妇,住他们家算什么回事。不过他聪明的闭嘴了,现在只要别再让绮罗住帐篷就成了。rs 第二十四章 相见愁 绮罗推着银镜上车,顾仁看银镜上去了,也就不上了。让卫槐好好赶车,自己让人牵了一匹马过来。正想上马,却看到了程安在帮段大夫夫妇拿东西,显然,他是要上段大夫夫妇的车了。顾仁把马缰绳一扔,过去了。他媳妇儿,他不管,跟着自己的岳父母算什么意思? “程大人,你到底有什么打算?”顾仁这回不客气了,他真的挺烦的,京中已经催他回去了,绮罗又不能离开。他先走,他也不放心。自然要把怒气找人发了。 “我说了能算吗?”程安抬起眼,苦笑了一下。看看没什么遗漏的,自己坐车辕上,准备赶车了。 “那是你媳妇儿,你不去求她,你让她来求你不成?”顾仁黑着脸。 “就是,就是。你媳妇也不容易,孩子也保不住了,肯定得伤心的,你这会真得好好待她。”段鼎点头,这些日子,他看着银镜也挺难受的。生生的一声‘疼’,一句‘苦’都没叫过。这么合作的病人,还真是第一回见。想想都觉得不容易了。 “就是,就是,你是男人,你服个软,能有多难。”段大娘忙跟着说道。 “你们在鞍然成亲,估计你母亲还没喝过她敬的茶,她在程家的身份只怕也尴尬,你啊,先回家,跟你母亲好好说说。总不能让人姑娘跟你受委曲。不过,你母亲把她接回了,也是承认她了。你好好劝劝她,去给你母亲敬个茶、赔个礼。将来你们才能好好过日子。”段大夫点头,他现在还真当程安是自己人了,忙提点起他来了。 顾仁怎么从来就没看出岳父、岳母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呢?怎么挑刺的心眼,全用在自己身上了。不过,这会他也不忙着生气了,盯着程安。 “怎么做是你的事,但你们的事总要有个结果。秦修答应过绮娘,他会报告朝庭,银镜公主死于疫症之中。她现在开始,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将来怎么样,我们也管不着了。”顾仁黑着脸。 “唉,可怜见的。国破家亡,她也就只有你了。”段大娘轻叹了一声。 “她是强人,没有我,她也能过得很好。只要她身子恢复了,带着她的人,说不得,塞外又能被她打出一片天地出来,你们千万别小看了她。”程安苦笑了一下,望了一下天,“也许,她从来就不需要我。” 顾仁走了,实在看不得程安这样。 而车里的绮罗和银镜也很沉默,两人跟上回绑架一样,各坐一边,但这回,俩人却都不想说话。 进了城门,车却停了。 “顾夫人!”程喜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绮罗翻了一个白眼,掀开车窗帘,怒视着程喜。 “太君请顾夫人回府一叙。”程喜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但抱着拳,还算客气。 “程将军客气,民妇回府梳妆之后,再行拜见老夫人如何?”两边都是兵士,这儿也不是秦修的地盘,绮罗还真的不能太过份,只能假笑了一下。 “太君想现在见夫人。”程喜坚持,并指指了一下边上的一顶小轿。显然,太君必须要见她。 绮罗的嘴都抿成了一条线,但最终还是放下的帘子,准备下车。 银镜看着她,显然此生,绮罗跟程家的关系并没有上一世那么好了。绮罗下车前倒是跟她笑了一下,两辈子,银镜才是程家的媳妇,太君找自己干嘛?真是被气死了! 顾仁骑马赶过来时,轿子已经走远了。气得顾仁都想骂娘了。想想还是一扬马鞭,跟上前去。 程家并没有拦着顾仁和绮罗一块进去,走进了内堂,太君和平时一样,捧着个小茶碗,眼睛却盯着沙盘发呆。知道绮罗他们来了,却也动也没动。 顾仁真的气不顺了,清清嗓子,对着太君一拱手。 “给老夫人请安。” “你们来了。”太君放下茶碗,抬眼笑了一下,示意他们坐。下女送上茶具,就退下了。 绮罗盯着茶具,水是水,茶叶是茶叶,这个,是啥意思?让自己煮茶,自己喝?不过,看那咕咕已经开了的水壶,只能自己低头煮起茶来。 太君深深的看着她的手势,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下,“看来真是我亲传的,这手法是我娘家独有的。不过年轻时,性子急,总也定不下性来。然后偷了好几步,结果,你竟然也没学全。” 绮罗抬起头,好一会儿,又低头把后面的事做完。怎么这么多人都在提上一世,现在她不想提上一世。自己这一世还没弄清楚啊。 “银镜怎么样了?”太君随意的问道。 “身体还是太虚弱,过些日子才能拿掉孩子。”这个绮罗可以答,马上答道。 “这个时机,孩子会有什么问题?”太君皱眉说道。 “不知道,也许四肢没什么,甚至生下来,看上去挺正常的。只是将来的事,谁也不敢保证。”绮罗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银镜的月份大了,太君也是明白人,她想的只怕就是那个孩子催产出来,结果会如何。真的催产出来的孩子若是活的,她准定把孩子扔给太君好了。总不能让自己来决定,那个孩子的去留。 太君抿了一下嘴,深吸了一口气,绮罗知道,太君正在下决心,这是她下决心的时候的才会有的动作。此时看着,她真的觉得,自己和太君之间,真的太了解对方。 “能让孩子胎死腹中吗?”太君抬眼看着绮罗。 “不能,对母体伤害太大,家父不会答应,民妇也不会答应。”绮罗断然的拒绝。 如果孩子是活的,催产,孩子也会自己运动,相对比生死胎容易很多,自然对母体的伤害程度较小。她其实也明白太君的意思,现在把孩子弄死,大家眼不见心不烦。若是真的生下来是活的,大家谁也负担不起一个杀婴的罪孽。只是她是大夫,杀胎与杀婴,其实没啥分别,她还想生孩子呢,这杀孽,她真的不想沾手。 “知道了!”太君点点头,这事算揭过了,“他们不回来住吗?” 绮罗侧头看着太君,真不知道该说啥,他们回不回来住,关自己什么事啊?但想想不对,马上别头看向了丈夫。 “程安也要住我们家?” “别问我,他跟岳父岳母的。”顾仁也郁闷,自己租的院子并不大,现在好了,程安和银镜都得跟他们。银镜还有护卫的,现在他想的是,要不要再把隔壁也租下来? “您不去把他叫回来?”绮罗忙看向了太君,那是您亲儿子,让他住我们家算什么意思? “他不是你爹的病人吗?我们给了诊金的。”太君端起茶,喝了一口,点点头,就是这个味道。看来她真的不是跟了自己一两年了,这茶能沏成这样,自己一定很疼爱她的,什么都教给她了,真的是当女儿一样养的吗? 绮罗也深吸了一口气,太君笑了,看了她一眼,“这是生气了吗?我年轻也这样,抽一口气,准备拿鞭子了。你呢,扔我一把毒药,把我毒死算了。” “太君!” “终于又叫我太君了,还是听这个顺耳。”太君点点头。 “您找我有事吗?”绮罗给丈夫递上茶,压住气,才轻轻说道。 “就是想见见你,跟你吃个饭。”太君笑了一下。 “我还有病人。” “有病人也要吃饭,我让人准备了,挑我喜欢的,你这么像我,我喜欢的,你会喜欢吧!”太君拍拍掌,外面端着小桌进来,按着程家的规矩摆的餐。 绮罗看了一眼,倒真的都是太君喜欢的,自己喜欢不喜欢,她倒是忘记了。太君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说自己喜欢不喜欢,还真说不上。 顾仁都觉得有点烦了,这是什么意思,不叫儿子媳妇回家吃饭,却逼着绮罗过来陪她吃饭。 绮罗默默的低头吃饭,在边城里,能吃到京城的口味,其实并不容易。比如之前在雁门关里,她忙得很,要营养、要方便,所以想这么摆上一小桌,有饭、有菜、有汤、还有一条烤鱼。算是很丰富了。 低头划开鱼肚,试试味,皱了一眉。 “跟祥叔的手艺没法比的,将就吃。”太君也划了一块鱼肚,试了味,也同她一样,皱了一下眉。 祥叔是程家京中的厨师,这鱼烤得像,但味道却差远了。 “你会做吗?”太君继续问道。 “不会。”绮罗摇头,喝了一口汤,汤做得还不错,看向丈夫,“汤挺好的。” 顾仁也同情绮罗,老太君是相信还是不相信?现在看来是相信了,可是相信了又如何?相信了,现在难不成要认亲吗?认了又怎么样?现在绮罗是顾家的媳妇。 “早上就没好好吃,多吃点。”顾仁对她笑了一下。 “银镜的事了了,你们就准备回京吗?” “是,家里还不知道,不过小人已经写信回去,说绮娘跟着岳父母一块到边关帮忙了,会多呆一些日子。”顾仁忙答道。 “嗯,乐儿也送信来了,朝庭对长春堂很满意,听说你也有功名了,这是朝庭前所未有的。”太君点点头,对顾仁温声一笑。 绮罗抬头看了太君一眼,又低下头。这是啥意思?想到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她又不吃不下去了。 太君看到了绮罗情绪的变化,不再说话了,三人终于安静的吃起饭来。绮罗看顾仁还没怎么吃,她不吃,顾仁只怕也吃不下,只能再拿起汤碗,有一匙没一匙的低头喝着。rs 第二十五章 解开 饭后,绮罗想告辞,太君却站起来了,柱着拐,“陪我去城墙转转,宏毅,你去忙吧!” 顾仁也看出来了,太君有话要单独跟绮罗说,自己再跟着,他们得耗一天了。不过太君突然不叫自己顾掌柜,而叫自己宏毅,这个有点让人诧异了。但是,他还是跟她们一拱手,退了出去。 绮罗能怎么办,只能跟在太君的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曾几何时,之前多少年,她就是这么跟着她。 将军府离城门其实很近的,将军守门这点,他们做得很好。慢慢的走过街道,上城楼时,绮罗还是伸手扶了太君一下。太君回头看了她一眼。 绮罗默然的扶着她上去,慢慢的走在城楼之上,程家的帅旗在风中飘扬着。绮罗和太君同时站住了,一齐看着那面旗帜。 “你的梦中,程安怎么了?”太君终于问了。 “死了。”绮罗抿着嘴,好一会儿才说道。 “其实没死,所以上回你让我们去找?你根本不是关切她,只是因为你知道,会跟你的梦中一样,他不会死?” “过去了。”绮罗不想说,抬眼看向了城外、 “有孩子吗?”太君想想问道,她在程家多年,应该有孩子才是,不然自己万不会让一个没孩子的寡妇住在家里的。 “没有!”绮罗苦笑了一下,若自己有孩子,结果会如何? “我不会让你守寡的,你在程家多少年?”太君摇头,根本完全不能相信。 “成亲三天,他就跟着老公爷,程平一块出征了。然后父子三人去,无人归。从此程家一门孤寡。大嫂、我,都在程家待了一辈子。”绮罗回身看着太君。 “那年的秋季之战?”太君一怔,父子三人一起出征,结果一个也没回来!所以绮罗是新婚守寡,“你在程家待了多少年?” “十八年!还不错,牌位进了程家的祠堂。‘程门段氏’,一辈子,好歹换了这四个字。”绮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还是怨!为什么不离开,我不会让你那么守寡的,为什么不回去,重头开始?”老太君深锁着眉头,她还是不相信,自己为什么留下绮罗,卢氏可能是因为身体和家世问题,可是绮罗呢?因为爱情?可才成亲三天,也是爱在最深时,分别了,于是难以忘怀吗? “你劝了我五年,第六年,我提出用毒来帮老三打仗。然后以后十多年,我们一起把鞍然灭了。就像现在这样,鞍然大乱,人人自危。最后的鞍然人,就是银镜和您的孙子和孙女。我死了,您一家团聚,多好!”绮罗苦笑了一下。 老太君定定的看着绮罗,这就是全部,所以顾仁会说,自己为了大道牺牲了绮罗吗?当自己发现了绮罗的用处之后,于是不再放绮罗走了。 “我知道安儿没死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您总得派人收拾战场吧?”绮罗轻笑了一下,看着太君。她们都是老战场了,有些事,大家都不是外行的。 “是啊,我一定要收拾战场的,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找不到尸首。我一定比你早知道,程安其实没死。因为你有用,于是我舍不得让你走了。所以你恨我了吗?” 太君明白人,马上明白了绮罗的意思。这就是顾仁说的大道吗?为了关隘,为了程家的荣誉,她就这么困住了绮罗一辈子。一直没告诉绮罗,程安实际没有死的事实。 “算了,除非您告诉我,程安没死,并且有妻、有子。不然我也不会离开程家的。可您怎么能说?说了,程家也是大罪。再说,您怎么说?我相信,我在您心里,肯定比银镜重要。您知道我深爱程安,也许根本就接受不了,他移情别恋的事实。”绮罗笑了,果然,想透了,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太君深深的看着绮罗,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外面的旷野,那里都是战场,她也喜欢看。常常看,好像看到空无一人的战场,内心会充满了平静。 “恨吧?若是我,也要恨的。是程家负了你。”太君轻叹了一声,她没问程安为什么投敌,这个没什么可问的,结果最重要。结果就是绮罗守了十八年,结果却是一场空。而她更痛苦的是,她当亲人一般相依为命的自己,却一直没告诉过她真相。 “太君,你有过我不杀伯仁,而伯仁因我而死的无力吗?”绮罗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了,现在那个不重要。也许此时,她能问的人,就只有太君了。 太君怔了一下,想想摇摇头。 “我随着太公戎马一生,手染鲜血无数。我不能说,自己所杀每一个人都是该死之人,但我却从不曾后悔过。因为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死我。” “若对方是平民呢?”绮罗茫然的看着远处。 太君扶墙站着,她年纪大了,这么站着,还真受不了。不过,现在她明白,那瘟疫是绮罗夫妇搞出来的。现在绮罗被绑过来,让她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情形。不过,对她来说,跟自己十八年,应该能应对这种事了吧? “你不是应该习惯了吗?”太君想想摇摇头,十八年,第六年开始实验,中间应该经历了很多,为什么到了这一世,她才痛苦? “所以,太君,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这样。我只负责制药,其它的事,您都解决了。于是到了这一刻,我才真的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太君,我上一世真的杀了很多人。不论妇孺,我杀了他们。而这回我更过份,我还杀了很多永安百姓。这回瘟疫,真的死了很多人。” 太君笑了,找个地方坐下来,轻轻的捶了一下发涨的腿。 “对不起,我不该让您站这么久,送您回去。”绮罗蹲下,轻按了一下太君的足三里穴。 老太君轻轻的摸摸她的鬓角,好像摸自己的女儿一样。 “别怪太君,真的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告诉你。不是为了程家,也不是为了你能帮忙。而是因为,很多事就是这样。不能说,不能问的。”太君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但她此时只能这么说。轻轻的拍拍她的脸,轻叹了一下。 “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我不知道跟你说过没有,‘犯我境者,虽远必诛’。你跟我守边十八年,我们是守,我们没有出去伤人一草一木。他们没吃没喝了,然后他们就来把我们的百姓当成草谷来打。凭什么?他们打草谷时,他们的妇孺在喝我们百姓血泪之时,可会跟你一样这么纠结?” “永安百姓呢,死了这么多人。若不是这回正好我被绑过来,那就是一场灾难。”绮罗咬着唇。 “我和太公去平叛的故事跟你说过没?” “是,很多。”绮罗笑了。 “我一定没告诉你,我们平叛的路上,遇到过一队灾民。他们逃难的路上,都是妇孺,孩子饿的直哭,我那时刚生了乐儿,看到那些哭着的孩子,我真的很想拿点粮食出来,至少弄点米汤出来,给孩子吃。最终,我没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 “给一个人,所有人都拥上了,会激起民变的,可能会死更多人。”绮罗也有这样的经历。 “这回也是一样的。”太君轻拍了她一下。 “您明知道不一样的。”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你至少让边民安宁了十年,明白吗?十年,无论财产还人命,那都是无数的。一时的牺牲,不算什么。” “可是这能避免,我该想得更完备一些。当年您就没让一个永安百姓染上过。” “你怎么知道没有?也许只是我不告诉你呢?”太君笑了,轻轻的拍了她一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种事,我不会报给朝庭的。所以我也不可能真的让你制预防药,给百姓们吃。明白了吗?这就是军人的抉择。” “那么如何面对内心?” “不用面对,对你来说,要面对吗?”太君把目光又投向了那边旷野,“你要面对的是一张张笑脸,而不是可能会死在那片旷野上,也许四肢都不全的尸首。” 绮罗抬头,看看那边的旷野,“上一世,他们说程安就死在那儿。我跟老三说,若我死了,就把骨灰也洒在那儿。好歹了也能跟他做个伴。我每年都来,每年都在这儿看着那片旷野。我很羡慕祠堂的那些牌位,可是真的有一天,我真的进去了,我才知道,这个有多可笑。” “你怎么死的?”太君轻叹了一声。 “一怒之下,自己想不开,用我自己的毒药。自己那时觉得自己的十八年是个笑话,我死不是因为恨,而是不能面对。我现在放开了,我现在很幸福,各自生活吧。”绮罗对太君笑了,“我不恨银镜,上一世就不恨,这一世也不恨。对了,上一世,程安很健康的活到了十六年后。” “真傻啊!”太君脸色一变,没想到,绮罗会自杀。 不过想想看,成亲三天,等来的却是丈夫的死讯。为了丈夫,在婆家十八年,她应该很努力的在婆家生活,不然自己不会教她那么多事,她也不会对卢氏,对女儿那么好了,他们应该一直相依为命吧?一屋子女人,她还帮着老三守边,为夫报仇,结果等到的结果却是丈夫没死,有了新的妻子,还生了孩子。绮罗当时应该所有的信念都崩溃了吧?轻轻的揉着她的小脸。 “是很傻,真的很傻。其实真的没什么了,我在程家的日子过得不错,您对我很好。您也看到了,您把我教得很好。到现在,我很感激您。”绮罗正视了太君。所有的恩怨都过去吧。rs 第二十六章 心累 顾仁无奈回临时租的宅子里,虽然也知道,太君找绮罗也就是那些事儿,总要交待一下,自己也拦不住。只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真的交待完了,以后怎么办?太君现在看绮罗的神情都不对,真的说白了,以后还甩得掉他们吗? 正一脑门官司时,结果一推门,院里竟然站满了人,程安和银镜对峙着,而段大娘扶着银镜,段大夫坐边上叹息,四大护卫守着四个角,弄个跟个包围圈一样。不过,他们很安静,似乎在等待着结果。 “你们搞什么,都在院里做什么?要打架吗?”顾仁真的再好的脾气,也不想忍了。 “好了,好了,他们不是吵架,就是银镜现在要回去救她娘,程安不让她走。”段大娘真是觉得自己很忙。 银镜是看绮罗离开,顾仁也跟着去了,于是,一下车,她就就跟四大护卫说,马上出城。四大护卫怔了一下,他们从小跟银镜的,这一刻,他们也知道,银镜这会儿,真的不适合离开。不过,他们是习惯忠诚的,只能默默的跟在银镜的身后。而在院门口,程安站在那儿。从头到尾,其实程安都没说过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口。 银镜让程安躲开,程安只是背着手,安静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摆明了,他是不会让开的。 然后段大夫夫妇听到声音了,这才出来,段大娘当然不能让银镜走了,只能拉着银镜苦劝,而程安还是一动不动,一直到顾仁回来。 “你有病啊?绮娘都准备回京了,就是知道你病了,才又赶过来看你。你想死,等着我们回京之后再死,别让我们知道。”顾仁对着银镜吼着,回头看着程安,“你也是。你是不是男人?你丈母娘有事,你不管,你让她怎么办?是男人,自己去啊。” 程安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他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拿着枪的自己是什么样了。自己还能去救人吗?顾仁是故意的吗? “动动脑子,你丈母娘能送回关隘吗?你的脑子啊!”顾仁真的快疯了,直接对四大护卫说道,“你们带着他一块去,记住了,老太太打晕。直接带走。谁也不要惊动。还有。你们带着药去,把老太太送到附近的山里去,怎么做,不用我教吧?” 四大护卫点头。准备出去了。他们没看程安,对他们来说,程安跟废物一样,带着他才是麻烦。 “我跟你们一起去,附近地形我熟。”程安看了银镜一眼,垂头出去了,四大护卫看了银镜一眼,默默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绮娘呢?”银镜还真一点也不了解顾仁,她是女将。过去了她就不会再多想,看看他一个人回来,皱一下眉。明明他是追着绮罗去的,为什么现在他一个人回来? “程老夫人有事跟她谈,你快去歇着!”顾仁再怎么着。也不能把气撒到一个孕妇的身上。况且他刚发了脾气,心里那口气总算出了,现在总算好了一些。 “正是、正是,挺个肚子,在外头发什么脾气?你这脾气真的该改改了。”段大娘搀着银镜,絮叨着。 “绮娘回来,让她来看我。”银镜回头看着顾仁,她习惯的吩咐着。 “行了,你们能不能让她歇会。”顾仁真的无语了,他现在真的想找个地方大吼一顿,只是现在,不可以。 银镜不做声了,默默的进去了。段大娘对顾仁摆摆手,扶着她进去了。 段大夫看看消失的背影,才对顾仁笑了一下,“老夫人找绮娘做什么?” “谁知道呢!岳父,去歇会,我之前让人准备了热汤,您过会泡一下,这段日子,真的辛苦您了。”顾仁对岳父干笑了一下。 “有些事,躲也躲不掉,不如让绮娘去解决了,以后回京了,大家也好见面。”段鼎也知道顾仁对程家的心结,对他笑了一下。程安跟银镜,怎么看都像是怨偶。而女儿跟女婿,看着好,但中间总这么多事,别别扭扭的,真的让人担心。 “是!”顾仁能说自己知道吗?他能说,他最不想的,就是‘大家好见面’的这句话。以后好见面了,那他又算什么? 段鼎轻叹了一声,该说的,他也说了,以后的事,只有他们自己来解决了。 绮罗回来时,已经快傍晚了,真的累得连话也不想说了。直接泡进了浴盆里,打死也不想起来了。 顾仁看她那样,又好气又好笑,把人赶出去,自己轻轻的给绮罗搓着背,她真的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天天这么累,怎么办?”顾仁轻叹了一声。 “我能怎么办?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隐居去?要不,我们占山为王,让谢言那个笨蛋给我们看家护院?”绮罗‘噗’的一笑,轻轻的靠着浴桶,瞅着丈夫笑。 “银镜还想你去见她。”顾仁拿布盖住浴桶,让热气在浴桶里多停一会,让舒服一点。 “算了吧,都想套我的话,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了。”绮罗闭眼摇摇头,老太君是不了解,想知道,可以理解,而银镜跟自己一样,发个烧,从上一世一块回到这个时候,想想她比自己还倒霉,自己还能重新开始,而她回来的点,是不是有点悲剧?她都觉得有点同情她了。不过同情归同情,但谈话还是算了吧,实在太累心了。 “被老太太套了话?”顾仁坐到她的边上,刚刚一直没提这个,现在她终于说了,他也不介意听听。 “也不算是套话,想知道我的梦是什么样,想知道程家有多对不起我。不过真的面对面的说了,又觉得没什么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原则?”绮罗笑了一下,睁眼看着顾仁。 “岳父、岳母等你吃饭呢。”顾仁不想回答,拿衣裳给她。 “又吃醋吗?”绮罗看着他。 “不是,快点起来,晚上我们再谈。”顾仁真的觉得时间不够。 绮罗心里叹息了一声,果然人生,真的无条件信自己,支持自己的,好像只有亲生的父母吧。 银镜也出来一起吃饭了。青儿做的晚餐,虽然没有二妞做得好,但总比边城的这些厨子更适合绮罗的口味。绮罗低头吃着饭,谁也不理。 “绮娘!”段大娘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累了,让她安静一会。”段鼎忙拉住了妻子。 银镜看看这一家四口,也不再说话。低头吃自己的饭。终于饭吃完了。青儿两口子送上茶,这是沏好的,不用让绮罗自己来煮了,她捧起喝了一口,没有自己煮的好。但想想看。她好像更喜欢煮茶。而不是喜欢喝。 “给我换杯热水。”绮罗放下了茶碗,对青儿说道。 青儿默默的退了下去,很快送上一碗热水。 “累了就回去睡吧!”段大娘忙说道。 “这么久没见您了,陪您坐一会儿。”绮罗对母亲笑了一下。 “小脸都瘦没了。真是可怜啊!”段大娘开心了,轻轻的拍拍她的脸,心疼得不行。 “刚我才跟师兄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占山为王好了,再不管这些事了,我只是大夫,又不是神。”绮罗偎着老娘,咯咯的笑着。 “就算让你占山为王了,你也不是能闲下来的命。”银镜终于开口了。 “也对。主要是,我相信,我无论在哪,你们也能找到我。反正怎么着也不会让我闲着的。”绮罗给了银镜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准备占山为王了。自然要大夫的,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块?”银镜放下茶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救你?”绮罗觉得牙疼了。 深深的觉得,这位果然是天生的女将?这会儿,一切还没尘埃落定,身体也还差着呢,就想着占山为王,重头来过!好吧,这对银镜来说,这绝对是对的决定。 真的让她回京城程家,最后只能跟着程安一块枯萎而死。留在这关外,天高任鸟飞,过自己的日子,会舒服很多。只是这位留在关外,真的给她几年,说不定,就又有一个新鞍然了。这位真不是善茬! 想想,又拍拍脑袋,这关自己毛事啊?自己只是药铺少夫人,现在自己救过他们,况且程家还在京中,他们怎么着也不会打进京城吧。 “你可以现在杀了我。之前我善待你,现在你救了我一回,所以我们两清了。”银镜很平静,看样子都不是在说笑话。 绮罗头痛了,她是笃定自己不会杀了她吗?不过,自己还真的不能把银镜怎么着。她不是善良,而是她好容易把她救回来了,根本就没法下手弄死他。 “我们明天谈,今天我脑子不够。”撑着脑袋想了一下,真的觉得没法谈了。自己不是银镜,在这种情况之下,那 “不是这会谈正好吗?你累,我也累,正好坦白。”银镜盯着绮罗。 “坦白什么?”绮罗心一紧,自己有什么可跟这位坦白的,这典型的要套自己的话。 “我有想知道的,你应该也有你想知道的。”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很好,特别好,求求你,我真的啥也不想知道,你要占山为王,你爱干嘛就干嘛去,我真不拦你。所以,你真的跟我好好养着,等着过些日子身体好了,我帮你拿了小的,天高就任鸟飞了。我呢,也就可以回去做我的长春堂少奶奶。”绮罗对银镜假笑了一下,哼了一下。 ps: 这是在微博里看到的,转给你们看看,这是我想对你们说的:“我们就是一群说评书的,长袍换成了电脑,响木换成了键盘,各位看客有钱的捧个前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您若是不爱听,尽管去隔壁那家。千万别听了白书出门就糟蹋,那作践的不光是我的书,还有您自己的人.....”rp 第二十七章 谁恨谁 顾仁最终还是让绮罗去跟银镜谈谈,不谈,大家都不安生。绮罗着急的是,她今天还没时间跟顾仁说银镜的事。现在当着银镜,还真不能说啥。只能默默的跟银镜去她的小院里,也不跟银镜客气了,让青儿在东厢的榻上铺上褥子,自己偎着大枕,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式,决定慢慢的跟银镜耗。 “你既然累成这样,为何还跟太君出去?”银镜身子比绮罗差远了,看她铺了褥子,自己也就别撑着了,她就在边上,也拿大枕垫在背后,让自己靠着,这样两人倒有点跟在银镜绑架绮罗的车上,各靠一边。 “我能不去吗?”绮罗给了她一个白眼,自己当时被程喜逼得好不。靠好,想想,“我真不恨你,上一世我就不恨你,这一世更不恨了。求你放过我。” 说完了,自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半闭着眼,决定把自己要说的,直接要说出来,然后就只听就好了,想跟太君一样套她的话,她坚决的不配合了。太君,她那是没法子。太君不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想知道。而这位是已经想起上一世的故事了,他们虽然没有交集,却又真的是宿敌,这算是什么缘分啊? “我恨你,上辈子我就恨你,这辈子我更恨你。”银镜狠拍了她一下,这人当大夫时挺像样的,现在倒在榻上,跟没骨头一样。那个跟自己说,会和程家战到最后一刻的女人,就跟别人一样。 当时绮罗说这话时,银镜是相信的。甚至觉得那才是真实的绮罗。而此时,却也是真实的她,没事时,私下里,连公主府的丫环们都知道,这位极其之懒,能在榻上一坐就是一天,看书,写字。然后累了,就直接躺下睡觉。睡好了,就吃。吃完了,看看一下书,然后又继续睡。 鞍然还真没有这么懒的女子,那时的银镜都没想起上一世的故事,她就只是纳闷,这么懒的女子,竟然能让程安死心踏地。而此时,她被救回了永安,然后,这个在她心里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的懒女人,竟然能不眠不休的把自己从死亡线上再拉回来。那时的她,目光炯炯,一点懒散的样子都没有了。 所以哪个是她,或者都是她。而更让银镜无法忍受的是,她想起了一切,而这个,上一世跟自己做了一生对手的女子,现在却心无芥蒂的躺在自己边上,然后还说不恨自己,就好像自己真的欠了她一般。 绮罗睁开眼,恨自己?这世上谁恨她,她都信,可是最不该恨自己的就是银镜。自己能不恨她,就已经不错了。结果这位恨自己,有没天理啊? “你说错了吧?”绮罗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火,假笑了一下说道。 “你这样真像太君,明明气得要死,却偏偏装大方。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人很讨厌。”银镜愤愤的说道。 “恨太君,找她去。关我毛事?那会我应该已经死了,我们连面都没碰过。所以我不恨你,也不恨你的儿子、女儿。对了,你们后来能活着,可都是我的药救的。做人呢,要懂得感恩。”绮罗翻了一个白眼。 心里更气愤了,想想,太君这婆婆做得是有点失败了,卢氏,安澜都不怎么待见她;现在看看银镜这样,婆媳感情堪忧。所以也就是自己傻,于是才能跟她混十八年。不过自己得多傻,才能这样啊? “可是我娘、我舅舅,还有我的族人都死了!他们直接或者间接的都是你害死的。”银镜盯着她,愤愤的说道。 绮罗闭上了眼,像太君说的那样,努力去想一个个笑脸,那些笑脸,才是她该关注的。 “你带兵来袭时,可有想过,被你杀死的那些百姓们,将士们,也都是有家有口,有父母家人的。”她苦笑了一下,“是你们来侵犯我们,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是错的?” “所以我在这儿,我没弄死你。”银镜冷哼了一声。 “那是国仇,非人力不可违,所以算了吧!”绮罗摆手,也懒得痛打落水狗,人家提的是上一世,没提这回,她也就装着不知道,忙把这个一块揭过。 “可我还是恨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不跟我面对面?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让所有人觉得是我害死你?”银镜差点没上前揪绮罗的衣领了。 “我说了,我又不恨你,对我来说,我死,只是觉得自己人生太可笑了,跟你没关系。”绮罗又打了一个呵欠,整个人又软了,她真的累了,不过还是笑了一下,“程家恨的也不是你,他们恨的是程安,只不过,程安是亲生的,所以他们只能恨你了。恨你个外人,又没什么成本。” 银镜一怔,她没想到绮罗能说得这么轻巧,却也切中要害,对程家来说,程安的归来是程家抹不去的耻辱,可是程安是程家的人,只要太君、程喜在,他们都拿程安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对她不同,她国破家亡,若不是为了孩子,她根本就不会跟着程安回到程家。她非常清楚,寄人篱下要受什么样的痛苦,更痛苦的是,程家原本就有贤良淑德,与朝与家有大功的二奶奶,两相对比,人家不踩她才怪。 她要怨什么?怨绮罗做得太好?还是怨程安不该让她们回去?不回去,孩子们就得死。她女儿还小,她不忍心。所以这就是一道死结。 “那么这一世呢?为什么没再嫁给程安?守了十八年,你该很爱他,然后你明明能改变这一切,你却重走了一条路?”银镜轻叹了一声,看着绮罗。 “我嫁他?然后呢,你再把他带走,我再当回寡妇?我得多有傻,才会这么干?”绮罗真的没力气了,想想都觉得这人脑子坏掉了。明知道程安靠不住了,她还往火坑里跳,自己得多傻,才会这么干? 或者是银镜比自己还傻,认为真的人定胜天,一定能改变?自己回来早这么多,改变了什么?其实历史的进程,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小人物的觉醒,有丝毫的偏差。一切一切,只不过是老天眼中的猴戏罢了。 “错了,我应该问,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银镜想想也是,若是绮罗早清醒,自然不会嫁给程安了。自己早清醒……她想不下去了,若是自己早清醒,自己会怎么做?她不知道。 “一开始!从我见到程安那一刻,就知道,他是负心汉,所以我还嫁她,不是有病是什么?”绮罗翻了一个白眼。 “所以想想看,老天是不是偏心,让你这么早想起来,却让我现在才想起来。”银镜恨恨的看着绮罗。 “让你早想起来,然后呢,把我弄死?还是直接弄死程安?”绮罗哈哈大笑,可是银镜还是没笑,看上去傻傻的,“你到底怎么啦?” “上一世他不这样?”好一会儿,银镜才轻轻的说道。 “谁?”绮罗脑子本就有点锈的,一时没反应过来。马上看她怒睁的眼睛,忙点头,“哦哦哦,明白。” 银镜看着她,她真的可以忘记得这么彻底?完全可以当程安不存在? 绮罗笑了一下,想想,“我上一世只成亲三天,就跟他分开了,他跟你时间比较长。” “你这样都肯守十八年?”银镜根本不相信。 “所以你也说了,我年少无知啊!看看这世我选的男人好吧,虽然不会说好听的,虽然我明明不想跟你聊,但他却认为这是对的,于是就会逼我做。不过人真的挺好的,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一边骂我,一边却又支持我到底。他永远不会半道把我扔下,是个好男人吧!”绮罗笑了,忙夸起顾仁来,笑得跟朵花一样,主要是她根本不想谈程安。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跟程安都已经没丝毫的关系了。 “我上一世的丈夫也不错,非常善良。他常在医帐里帮忙,切药、晒药、煎药都做得极好。对病人也好,总是笑着给人拿药,温和有礼,大家都喜欢他。阿士亚觉得他天分不错,想收他当徒弟的。不过,他就喜欢切药、晒药、煎药。 还有他特别喜欢阿士亚用来做实验的小兔子,常帮着喂它们。那青草都会洗过,再晾干,切得细细的才会给兔子们吃。不过,自从他开始喂兔子之后,阿士亚就不能碰那些兔子了。然后,那些兔子,被他养得快跟小狗一样。当然,如果你见过肥得肚子都拖到地上的小狗话。 后来,我女儿出世了,就常跟他一起去喂兔子。我女儿可乖了,小时候追着兔子跑,长大些,抱着兔子很认真的说,兔子太肥了,她抱不动。阿士亚敢碰那些兔子,父女俩一块哭给阿士亚看。弄得阿士亚一点办法也没有,另外准备一个地方,不敢让他们知道。” 这位在说什么?绮罗果然很累了,脑子都跟着一块锈了。跟她说什么女儿?她上一世还真没见过银镜和她的孩子们,所以还真不知道那会她女儿多大,真的没有什么认同感。不过想想,也是这位是一片慈母心,自己还是听着好了。就是有点想睡觉。女儿、兔子?什么跟什么!rs 第二十九章 前尘 “你听到我在说什么?”银镜看她没说话,用脚蹬了她一下。 “听到了,你女儿很可爱。”绮罗假笑了一下,往里缩了缩,依旧半闭着眼,应付了一声。 银镜真的吐血了,自己说了半天,这位竟然完全没感触。自己跟她说程安,她跟自己说什么女儿? “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银镜凑近了一点。 “哦!”绮罗无意识的‘哦’了一声,其实她已经半昏睡了,翻了一个身,这回真的睡着了。 银镜这回没叫醒她,默默的看着绮罗尖尖的下巴,清秀的脸庞。梦中的自己,在最后的日子里,最想见的人就是绮罗。她一直想知道她长什么样?一个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女人,可是她的名字,却又一直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打仗时,她听绮罗的名字,知道她是阿士亚的师妹,知道她是程家的二媳妇。她知道她非常能干,也知道她那么多年,一直立志为夫报仇。并且一直那么做着。 银镜上一世和阿士亚的关系好多了,阿士亚常常在她的公主府里,抱着她的女儿,和她谈怎么对付绮罗。而那时,她的丈夫,那时还叫‘罗琪’的男人…… 罗琪!银镜猛的一抬头,她上一世的丈夫叫‘罗琪’,正是绮罗反过来啊。自己真是蠢,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想过,程安从来就没忘记过绮罗,他为自己取的名字,都是把绮罗两个字倒过来。 门轻轻的敲响,银镜惊醒,青儿就站在门口。她对银镜行了一礼,却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顾仁从暗处出来,在门口对银镜拱手行礼。 “在下来接绮娘回去。” 顾仁看到绮罗沉睡的脸,刻意压低了声音。 银镜没说话,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仁再行一礼,垂首到榻边,对银镜笑了笑,弓身横抱起绮罗。 绮罗其实没有睡沉,睁开眼,看到顾仁,惯性的搂住了顾仁的脖子,然后闭上眼继续睡。 顾仁无奈的调整了一下姿式,让她更舒服一点,这才对银镜笑了笑,微微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青儿看他们出去了,才默默的进来。 “二夫人,要歇息吗?”现在府里熟手就只有她和卫槐。银镜的身份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为好,所以顾仁让青儿和卫槐在这院里侍候银镜。段鼎夫妇和他们院里,就用这宅子里原本的下人。 青儿明白,也知道这是自己从小伺候大二爷的妻子,虽然她并不太喜欢,不过,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是段家的人了,于是除了有一丝不快之外,倒是对银镜礼数周全。 银镜认识青儿,她到程家时,青儿还是二房的总管。她随着已经改回本名的程安在程府下车,女儿有点惊恐的看着程家的众人。连小小的她都感受到了众人的敌意,自己怎么会感受不到。 太君没搭理他们,亲自抱着绮罗的牌位去了祠堂,而大嫂和三嫂在家里已经布置的灵堂,程府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之中。大嫂和三嫂眼里也没有他们,只是不耐的叫了一声,“程槐家的,把二爷他们请到青山院去。” 青儿那时就是程槐家的。程安看到青儿,倒是很高兴,叫了一声,“青儿!” 青儿却没抬头,只是低头让了一步,“二爷这边请!” 程安看看门口,也只有抱起了女儿,让银镜拉着儿子一块跟着。银镜明白,此时程家要为绮罗发丧,对程家来说,他们四个是多余的,是不可以被人看到的。 后来她知道青山院是程府的客房,因为二房的屋子是绮罗的,现在他们回来了,太君说是怕她不喜欢,于是给她换了。对银镜来说,去住绮罗的房间,她自然不喜,只是,程安是这府里的主人之一,却住在客院里,又算怎么回事? 这府里没人叫她二奶奶,更不会有人叫他们的孩子为少爷,小姐。他们只承认程安,但是,太君却没叫程安去过,他们一家就被困在了青山院中,没人来看他们,也没人叫他们出去。 整个程家,披麻戴孝为二奶奶送行。没人知道程家二爷回家了,更加没人知道,程家还有新的二奶奶,新的小少爷,小小姐。 绮罗的丧事一完,青儿便把二房的事,都交给了她。二房的财物不少,绮罗那些年,没怎么花过钱,但她本身有诰命,又有官职,还有朝庭的封赏,还有长春堂按月送进来的孝敬,绮罗不管这些事,但是青儿却是个懂事的,许也怕太君不在了,绮罗会无依无靠,也请长春堂的顾掌柜帮忙,一点点的帮着绮罗置办了一些产业。现在绮罗死了,这些东西都是二房的,自然要交给程安。 银镜听着青儿一口一个二奶奶,脑仁都疼了,她和程安没有谈过,程安也没跟她过,程安只是安静的看着那些账本,然后对青儿笑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儿交了账,便跟太君请辞出府了。她不肯跟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程安。而她的眼里,自然更不会有自己和孩子们了。 后来,他们还是搬出了程家,去了绮罗的产业里生活。虽然她也觉得气闷,可是再气闷,却也知道,她没有身份,就算她从鞍然带了大把的金银出来,想在京中即刻立足也不可能。那里是青儿夫妇为绮罗准备的养老之处,有药庐,有小小的晒药场,还有一排空空的兔笼。 银镜看着那些摆设就觉得很眼熟,再想想,阿士亚的药庐格局与这一模一样,也是,阿士亚也是段鼎之徒,大家习惯一样,也很正常,原本她是想着,要把这些充满了绮罗记忆的东西,全部拆掉,但程安却叫人送来一些兔子,他和女儿又一块喂里兔子来。 程安那时常常会望着天发呆,其实在鞍然时,他也会。不过在鞍然时,他发呆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谁,他会茫然的问她,自己以前会不会是个坏人?这话逗得银镜乐不可支。 而此时,他发呆,却是他在迷惑,他记起了父母,兄弟,却偏偏忘记了,他曾经娶过妻。所以青儿一口一个二奶奶时,他不敢说话。青儿离开时,他去送,他想问问青儿,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最终,他没问出口。 太君半年后就去世了,鞍然灭了,北边的边患已除,太君终于不用再去帮儿子守边了,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可太君一直到去世,也没叫过他们。直到人走了,大奶奶派人来知会了一声,仅此而已。当然,太君还是为他们准备了新的身份,不是程安,而是罗琪夫妇。 再怎么着,太君也是程安生母,他们还是带着孩子们,一块去程家的墓地给老太君磕头。 太君与太公合葬在一起,在墓园的正中,大大的墓碑上,太君的名字是新刻上去的,但是显然,这早就准备了,生同寢,死同穴。银镜和太君对手了一辈子,却依然敬佩太君与太公的,她认真的给太君磕了头,让孩子们也认真的上前烧纸。 离开前,程安还给早逝的大哥程平上了香,程平的墓碑在太公之左,体现了他长子的地位,比太公他们略小一点墓碑上,除了程平的名字之外,右边还空出一块地方,那是留给卢氏的。银镜忙看向了太公墓的右侧,果然,那边的墓地是新的,但墓碑却是旧的,和程平一样的样式,上面赫然刻着对应的名字,程安与段绮罗。 程安死了,在整个程家而言,十八年前那场大战之中,程安就已经死了。所以那个程安是绮罗的,谁也不能抢走。而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将永远不再是程家的人,他们与程家将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程安也定定的看着那块墓碑,好半天,回头看着父母的墓,跌跌撞撞的跑出墓园。 银镜明白程安此时的心境,从此,他就孤魂野鬼了,再无家族的庇护,甚至死后,都无一块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那么自己的孩子们怎么办?银镜低头看着孩子们,带着他们离开让他们窒息的程家,就是希望他们有新的开始,而那时,银镜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信心了。 以后,她是为了孩子们而活,请先生教儿子读汉书,写汉字,不求他能怎么样,至少他要像一个真正的汉人,好能活在这些汉人的中间。女儿很乖巧,她请了女先生,好好的教导她,只想为她选一个平凡人家的读书郎即可。至于说程安,他更沉默了,每日里就安静的看看书,然后和女儿一块去喂一下兔子。她从来就没问过他,到底想起来没。而程安也没有提,他们夫妇好像从鞍然回归的那一刻里,就成了路人。 银镜是按着中原的礼仪为儿子娶了亲,把女儿嫁了出去。她成了一位平凡的汉人老太太,没人知道她曾经贵为鞍然的长公主。 她每年还是会去看绮罗,一个人去。她会常常会想起她,一个她从来就没见过的女子,她有时会愤愤的盯着墓碑,想大发一场脾气,可是最终,她没有这么做,只是盯着墓碑,想像着,那个用一生时间等待的女子什么样。rs 第三十章 和离 青儿收拾好了,却看银镜还在看她,怔了一下,对她笑了笑,“二夫人,歇了吧!” “你是段家的人?”银镜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的问道。 “是!”青儿弓身恭敬的答道。 “去歇吧,我自己能行。”银镜欲自己起身,但是青儿却扶住了她。 银镜看了她一眼,青儿从来就没有这么对过她的。现在她还是跟着绮罗,看来绮罗还真是有心人,绮罗很清楚,青儿对她的忠诚。所以只要有机会,她就直接把人给弄自己家了。 “您身子重,还是小心点。”青儿扶着她准备让她回卧室,她会把水放到榻边,让她就在榻边洗洗就算了。 “我能行!”银镜强调了一声,她永远记得当年青儿那冰冷的脸。 “大爷说,二夫人身体不好,让小的在这儿守着二夫人。”青儿低头温声说道。 “大爷是顾仁,绮罗是大奶奶。程安就是二爷?”她从青儿叫自己二夫人这儿推断着,她可以对绮罗坦荡心胸,但对青儿,她却不会。 “是程二爷。”青儿怔了一下,还是咬了一下唇,轻轻的纠正。 银镜笑了一下,所以绮罗还真是强人了。醒了,把自己的忠仆划到她的夫家,从此跟程家划清界线。现在青儿连程安也不要了,而这一世,程安根本就没做错任何事。 银镜还是被青儿扶到了卧室,青儿帮她用热帕子敷了一下脚,她现在其实行动是不便的,两只脚水肿得皮肤都要变得透明了。青儿还在银镜的背后垫上了一个软枕。让她能舒服一点。 “你不是程家的人吗?”银镜还是问啦。 “大奶奶买了我们。”青儿怔了一下,还是笑了一下,轻轻的答道。 “为什么?” “您早点歇吧!”青儿继续温柔的笑着,有些话,不是她能说的。 银镜也知道问不出什么,默默的闭上眼。 青儿并没有离开,还是继续着。可能因为青儿敷得很舒服。她竟然很快就真的睡着了,青儿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绮罗醒来时,发现自己窝在顾仁的怀里,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怎么回来的了。想了一下,亲了顾仁一下,“你去接的我吗?” “那我该把你放在银镜那儿吗?” “当然不是,不过我怎么就睡着了?”绮罗摸摸额头,细想想,最后的记忆就是兔子。不过什么兔子就忘记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你都睡着了?” “什么兔子。我也忘记了。”绮罗拍拍自己的脸。摇摇头,“忘记告诉你了,现在的银镜想起上一世了。所以她现在跟我之前一样,在上一世里出不来。所以。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最恨的人,就是我。” “为什么?她抢你的东西,反而会恨你?”顾仁有点理解不了。 “应该是,她不觉得她抢了我的,上一世我听程安和太君说了,他是隐姓埋名的,她上哪知道那是程安?更加不会知道程安是有妻的。所以。她只是嫁了一个自己可心的男人,而不是抢了人家的丈夫。结果若干年后,她被人说是抢了人家的丈夫,还害死原配,她冤不冤?所以我回头告诉她。要恨恨太君,恨程安去,关我毛事?”绮罗点头,坚定的不沾这浑水。 顾仁笑了,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原谅太君了,或者说,和解了吗?” “是啊,我不恨他们程家了,但凭什么帮程家担责任?我跟程家的半毛钱关系吗?帮他们挡枪,我有病啊?”绮罗坚定的说道。 “不过现在银镜醒了倒是好事。” “什么?” “你就可以知道程安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他不是故意的呢?”顾仁深深的看着绮罗。 绮罗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摇摇头,“她若想说,我就听听;若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不管有意无意,结果已经确定了,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 “真不想知道,还是不敢知道?”顾仁撑起了脑袋,看着绮罗。 “只是觉得已经和我没关系了。”她笑了,摇了摇头。 顾仁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想知道。” “为什么?”绮罗倒是有点困惑。 “就是想知道,我不相信他会十八年不跟你联系。所以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顾仁盯着她的眼睛。 “不怕我知道真相,会离开你?”绮罗假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如果真的最终你这么决定了,也好。”顾仁也笑了一下。 “知道了。”绮罗轻轻的抬起眼,起身了。 顾仁知道自己的话,伤了绮罗,不过,他却没去追她。他爱绮罗,但是现在他希望,把事情快点了结了吧,快点了结了吧! 绮罗洗漱之后,就到外面,父母也起身了,青儿在安排早餐,绮罗让青儿让开,自己亲手给父母布置餐桌,这些对公婆做得多了,却没怎么帮父母做过。总说要好好照顾父母,结果,到了这一世,她还是让父母操心,跟着自己四处奔波。 “今天脸色好多了。”段大娘看看女儿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是,昨天睡得很沉。”绮罗笑着跟母亲说道。 “宏毅呢?”段鼎看女儿这样,心情也好了,却只看到绮罗一个人出来,忙问道。 “马上就出来。”绮罗笑了,状似无意。 青儿布置了绮罗和顾仁的餐桌,顾仁正好出来,看到青儿,又看到对面的桌子没人,“二夫人呢?“ “刚小的去看过了,二夫人睡得很沉,小的没叫她。” “做得好,她现在身子弱,能好好的睡一下,比什么补药都好。”段鼎笑道。 “是!”青儿笑了,让人送上餐点。 “煮点粥,有鸡吗?弄点鸡汤。”绮罗坐下,顺便吩咐道。 “是!”青儿点头退下。 绮罗低头吃饭。顾仁看看她,觉得她就像是初嫁到顾家时的样子,高贵得体,却拒人与千里之外。顾仁低头专心吃饭,他并不后悔,是的,并不后悔,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低头吃完饭,顾仁借口有事,就出去了。段大娘看看顾仁这样。有点担心了。 “绮娘。你们吵架了?” “没有,不过,娘,若是我和离。你们会要我的吧?” “真是傻话,娘……等一下,什么和离?”段大娘几乎尖叫起来。 “觉得对不起师兄和公婆,这两年,长春堂的生意是好了,不过呢,却也跟着我担惊受怕,您看,我在家都被人绑。让师兄千里奔波。结果来了,也不没有安生,这几个月,我被关的时间比不关的时间多。”绮罗笑着看着父母,想想。“其实顾家的生活,我也不喜欢。爹,我回家之后,我们行走天下去好不好?” “跟宏毅谈过没?”段鼎黑着脸,没有父母喜欢子女和离的。 “还没,只是觉得替师兄辛苦,想分开一下。”绮罗笑着。 “和离不是分开一下,而是真的分开。”段鼎盯着女儿,谈什么分开一下,其实这两年,女儿和女婿其实也是聚少离多吧。他们一直在分开,真的在一起时,又全是事,不是女儿病,就是女婿伤的。 “我可能不适合这个。”绮罗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茶碗,若有所思的说道,但很快,抬起头,“对不起爹娘,我是不是又让你们伤心了?” “你自己不要伤心就好。”段大娘想说什么,却被段鼎按住了,看着女儿沉声说道。 “是!”绮罗对父母笑着。 段鼎和段大娘一脸凝重,这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此时她笑得很漂亮,可是却怎么也感受不到了她快乐的样子。也是,谁家女儿要和离,会真的笑得很快乐。 绮罗也不知道再怎么跟父母谈了,于是找了一个借口,回自己屋里去了。这是租来的房子,没有她习惯的书籍,药品,一下子整个人都茫然起来了。 而坐在前堂的段鼎夫妇却相对无言,原本挺高兴的一个早上,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爹!”段大娘拉着段鼎的袖子,和离了,女儿怎么办?真的去行走天下?她们倒是不介意陪着女儿,只是她总要有个归宿不是。 “行了,我回京去找慧理大师。当初我和顾老太太一块去找的他,说绮娘和宏毅的八字是天作之合,没有更好的了,为什么会这样?”段鼎也是眉头深锁,他其实并不迷信,这些年,他在阎王手下也不知道抢回多少病人,若说真的迷信,他也到不了今天,但是,为了女儿,他不介意迷信一把的。 “那我们多添香油。”段大娘坚定的说道。 段鼎轻叹了一声。 “那我们要不要跟宏毅说说?”段大娘忙说道。 “说什么,让他别跟绮娘和离?还是说别的?”段鼎侧头看着妻子。 “我觉得宏毅挺好的,对绮娘够细心,人也宽厚。虽说人闷了些,真的和离了,以后怎么办?”段大娘咬着牙。 “女儿说了,她不喜欢顾家。这两年,她关在顾家,过得也不开心。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我们绮娘是该做大事的,你都没看到她在医账里的样子,我觉得那才该是她应该做的事。”段鼎扬扬眉。 ps: 今天中午一起来,就被各方基友们轰炸,原来贤妻和艾若被黑了。编编反应非常快,立刻锁文,通知技术部,也把小p的作者号给锁了,然后联系小p,不巧的是,小p手机没电,自己都不知道,结果让编编万分的被动,在此对编编们表示感谢,也为自己的不小心而惭愧。自己把电脑杀了毒,然后想想,自己这几天单位特别忙,加之单位的培训又开始了,连着几天都在单位更新,想想,会不会是单位的局域网出了问题,于是在此,小p为给大家带来的麻烦表示歉意,对不起大家了。 第三十一章 往事 “她爹!”段大娘真是愤怒了,“你老糊涂了?” “要是绮娘是儿子就好了。”段大夫也知道自己这么想是错的,想想若是绮罗是儿子,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段大娘真的无语了,什么跟什么?若是儿子,就可以对家里不负责吗? “我去找绮娘说说去,不能说觉得顾家闷就离开。这不对,就算是我们的女儿,也不能这么惯着的。她总不能真的在外飘一辈子,顾家是闷,她那婆婆,我也看不顺眼。但是总算有个家吧?”段大娘吼着。 段鼎想想也是,不过却也拉住了段大娘,“先别去,让她静一下。这个时候,只怕她心也很乱。也许过一会儿,她就自己想通了。不会乱做决定,女儿那性子,不会乱做决定的。” 段大娘又气馁起来了,绮娘的性子真的很独立,刚刚跟他们说,虽说不能说是通知,但是她却应该是决定了吧。所以她去找绮罗说,绮罗真的会听吗?真的对着她哭一鼻子,只不过凭添女儿的痛苦吧? 内室的绮罗当然不知道父母的纠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跟父母这么说,提前打招呼,然后万一真的她要离开了,父母受的冲击会小一点吗? 其实她很明白,她不会和程安如何的。过去就是过去了,她不是那个,刚刚从记忆之中回来的那个‘程门段氏’了。她也许悔,也许怨,但心中却是有爱的。 因为爱,才会有悔,有怨,甚至恨。而此时,她和程安其实都放下了。程安能坦然的面对她,她也可以坦然的面对程安,只是不爱了。就这么简单! 所以说程安上一世的离开,就算不是程安的错。就算程安有一万个理由,他们分开了十八年,重头来过,真的能找回当年的感情吗?就算是中间没有银镜,他们其实也不可能重头开始。 一切美好就是被打破了,她们之间的美好,更多是他们恋爱时的感觉。他们的婚姻才刚刚开始,就结束了。然后过了十八年,再直接进入婚姻?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她们不再年轻,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弥合的裂痕。他们会失望。也许对他们来说。那才是真的悲剧开始。 其实这样就很好。曾经程安是她心中英伟的少年小将,英俊、伟岸、勇敢。她也许根本接受不了一个老去、平凡、甚至有些懦弱的程安。 归根到底,程安曾经是她的梦,而顾仁是她的现实。 她接受了她的现实。而她的现实现在告诉她,该和她的梦说再见了。她该怎么告诉现实,梦早就醒了。或者,她早就告诉他了,只是他不信罢了。 面对一个不信自己的男人,她还能怎么办?他不喜欢自己和程家有过多的交往,可是她也避过,也翻了脸,但就算这样。还是一次一次的被卷入程家的事。她能怎么办?对于程家的恩也好,怨也罢。这其实也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从坦然接受程安那一刻起,其实也对程家坦然了。那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没有程家的十八年,就没有现在段绮罗。自己会的除医术之外的。全是在程家学会的。那么否定程家,其实是在否定自己。顾仁真的就那么想否定自己那十八年吗? “奶奶!”青儿轻敲着门框。 绮罗慢慢回头,看着她,有些恍然隔世。 “奶奶,二夫人醒了,不过情况不太好。”青儿在绮罗的目光之中,有点畏惧。 绮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默默的拿了药箱,起身跟着青儿去侧院,青儿要帮她拿,她轻轻的避了过去。 银镜的情况是不太好,水肿的情况比昨天更严重,号了脉,看看她的脸色,绮罗也觉得有点棘手了。身体本就弱,之前的治疗其实也伤了她的脏器,此时怀孕对她的身体来说,负担太重。原本想着休整一段时间,让她恢复一下元气再催产。拿出孩子,对大人会好一点,现在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一早,她因为水肿都起不来了。青儿只能扶着她靠着洗漱,用了点汤,才急着去找了绮罗过来。 “现在催产,你和孩子都会凶险,只是不拿,也凶险,怎么办?”绮罗收回手,看着银镜。 “我早说了,你太优柔寡断。”银镜比绮罗决断。现在银镜因为水肿,脸都光亮亮的,让人有种诡异的美感。 “我是大夫总想着更好的结果。”绮罗不觉得自己优柔寡断,她只是想更完美一些。 “现在没有了,可以决断了。”银镜倒是笑了。 “程安也不在,这时做这个决定,对他也不公平。”绮罗想想,迟疑了一下,因为这是两个人。失去孩子,也许程安不会说什么,但这也关系到银镜,总得问问程安。 “他不会有意见,上一世他就不爱我,这一世,不恨我就不错了。所以按你的来,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了,他们不会怪你。”银镜笑了。 “去请老爷过来。”绮罗却还是不能做决定,让青儿去请段鼎,他比自己有经验,他应该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孩子现在生,会是活的吗?”银镜突然问道。 “也许!”绮罗回头看向了自己的药箱,她不知道该给银镜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故作忙碌起来,却只是回避银镜的问题。 “如果是女孩,如果是活的,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话,别让她死。”银镜轻轻的说道。 “万一将来发现有问题呢?孩子会更痛苦的!”绮罗皱眉。 “万一没事呢?女孩不用太聪明,傻一点可爱。只要长得漂亮,不是太傻,太君会教养她做个很乖巧的大家闺秀,将来找个平凡的人家,我有钱给她当嫁妆。” 绮罗盯着她,显然此时,银镜对自己的生死已经看得不重了。 “这不是钱的事。”绮罗抿紧了嘴。 “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命,放心,只是孩子跟太君会好一点。”银镜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太君不喜欢聪明的,傻的也许能在她的身边过得很好,就像你。” “既然都决定不要了,为什么在意她的生死?若真的生下是活的,我也准备交给太君。她怎么决定,那是她的事,我不会让自己沾上罪孽的。本就罪孽太多,我不想再添一笔。”绮罗黑了脸。 “这才是你,其实本质上,你就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银镜笑了,轻叹了一声,“你太像太君了,这不好。” “你们后来怎么样了?”绮罗不想谈这个,对她来说,她像太君没什么可说的了,跟着太君十八年,朝夕相处,慢慢的变成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她决定换一个话题,既然顾仁想知道他们的后来,那么她就问问吧。 “没怎么样,我们住到了你的产业上去。我给孩子们找了平凡的人家,然后过了平凡的生活。我儿子不爱读书,不过性子很像程安,并不好勇斗狠,他过得平顺;我女儿嫁给了一个郎中,他们过得很幸福。” “我的产业?”绮罗一怔,她惟一的产业就是父母陪送的小庄子,她早就转到了青儿名下,那是给青儿他们的,青儿会把那个给程安吗?那根本不可能,况且,青儿最后是带着她离开程家了,那时程安他们还在程府。 “二房的产业,有你俸禄,还有长春堂每月会给你一笔孝敬。我查了一下,是你给他们药方的分成。青儿两口子帮你买了一些土地,最后做成了庄子。产业先是程槐打理,后来都交到我手上。长春堂还是按例送银来,不过你死后,我就没要了。”银镜顺口说道,但马上瞪着绮罗,“你不知道?” “我原本想的就是,太君不在了,我也就没牵挂了,要钱做什么?所以那是青儿他们操持的!”绮罗摇摇头,显是顾仁劝服了青儿和程槐,让他们瞒着自己做下的,那是顾仁为自己准备的养老之所。他怕太君不在了,自己老无所依。没想到,最终,便宜了程安夫妇。 “所以你这辈子的眼光不错,顾仁很好。上一世,都一直照顾你,所以修到了你们的来生吗?”银镜苦笑了一下,她也想到了,长春堂,顾掌柜,多么显而易见。一个男人,被背叛了,还能默默的帮助曾经背叛过他的女子,真是好人。而自己这来生,又算什么? “先吃颗保心丸,不管生不生,先保住自己。”绮罗心乱了,顺手拿出保心丸,想用水调开。 “还是不想问程安吗?”银镜看着绮罗,她还是没问过程安,是不能面对,还是 “不是不想,只是没有必要。”绮罗苦笑了一下,低头去调药丸。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大都,他在阿士亚的药房里。因为认汉字,帮阿士亚整理药方、打杂,顺便看病。他脑子受了伤,是牧民救了他。伤好之后忘记了很多事,不知道自己是谁。他跟着牧民在草原是飘荡了好几年,牧民觉得他这样不成,于是把他送到了阿士亚那儿,请阿士亚帮帮他。” “几年?”绮罗不可思议的看着银镜。 “对,他回去找太君时,我儿子八岁,女儿才五岁。”银镜苦笑了一下。 第三十二章 罗琪 “他记起太君了?”绮罗直视着银镜的眼睛,他记起了太君,那为什么在大帐里,对自己视而不见?亦或是,他只记起了太君? “战局越来越差,大都天天都在死人。阿士亚也死了,我们全都在恐怖的阴影之中。我也害怕,我不敢让孩子们离开公主府。他也怕,他对我说,这样不成,得求和,得让永安给我们解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至少为了孩子,也得试一下。”银镜想到那天程安抓着自己的手,急切的表情。 阿士来要教他学医,他虽说不肯学,但是他和阿士亚上一世的感情却是不错的。阿士亚也染病身亡,那对程安的刺激极大。如果阿士亚都中招不能自救的话,他真的觉得害怕了。 他很疼爱孩子们,他常说他是无根的浮萍,因为有了孩子,他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有主了。那时,她还故意说,‘原来孩子才是你的主心骨,那么我呢?什么都不是吗?’ 程安就傻笑,那时他们是幸福的。就算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之中,他们也是幸福的。 “你没答应?”绮罗觉得这是坏主意,银镜又不是笨蛋,怎么会这么自取灭亡。 “舅舅没答应,他去找母后,舅舅知道了,当着百官的面,狠狠的打了他二十板子。虽然无官职,谁又不知道,他是长公主的驸马。舅舅用这二十板子,来稳定朝堂之心。我知道,舅舅是对的。求和,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其实那时我也萌生退意,我想带着他和孩子们远走高飞。孩子也是我的命。我不会让他们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做得对,你带着你的心腹,偷出大都,只要先找个安全地方躲上一两年。等着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们就能天高任鸟飞了。”绮罗点点头,银镜果然是个有脑子的,至少比程安有脑子。 “他被打了。很快就发起烧来。等醒了,他傻傻的看着我,好半天才说,让我收拾东西,他带我们回家。”银镜苦笑了一下,二十板子,让罗琪变回了程安。那是她们悲剧的开始吗? “你没告诉他,你的想法?”绮罗觉得程安其实不是个执着的人,基本上,她认识的程安是很听话的。只要银镜把利害说清楚。她绝对相信程安会听话的。 “我能阻止一个儿子去看母亲吗?十八年了。他疯了一样要回家。回家向母亲请罪,他没能救父亲、大哥,他是个罪人。他大哭的说,他不该活着。可是他既然还活着。就得去给母亲一个交待,他得回去看母亲。”银镜闭上了眼睛,有些事不是她能劝的。 “你答应了?”绮罗又想翻白眼了,这完全不是一个军人该做出的决定。不过也是,就像她要救银镜一样,还有银镜说要回去救太后一样,这些都不是理智可以解决的,所以她只能同情银镜了。 “你知道,我不会。”银镜摇摇头。连绮罗都知道不可能的事,她哪里会答应。更何况,那时,她其实也傻眼了,为什么枕边人是程家的人?还是程安!她突然想到她的宿敌是程家二奶奶。是程安妻!程安那时还是颠狂的,银镜突然想着,他着急回家,是为了见那位二奶奶吗? 绮罗也知道不会,因为他们说的是大都,而不是他们最后的对决。鞍然最后出乎意料的大举进犯。这是他们的性格,他们不会求饶,哪怕是死,他们也要抗争一下。若是让他们争赢了,永安就得奉上解药,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她记得那一役,打得极其的惨烈,太君盯着永安公主被推出鞍然大帐时,默默闭上的眼。鞍然拼了,而她那一次,竟然也有了嗜血的快意。她们都明白,这是最后一役了,所以当看到永安将士一个个的倒下时,他们也没有丝毫的退意,他们一定赢,他们就要赢了。 “程安把孩子带到了战场上?”绮罗想到,程安是让太君去接妻子和孩子们的,他们就在对面的大营里。更何况,最后一役了,他们会一家人在一起。 “是,他知道,那是最后一役,他可以死,但他的孩子不可以。他对我说,就算我们要跟鞍然共存亡,也要把孩子们送回永安去,至少那里孩子们能长大。”银镜轻叹一声,那句话打动了她。太君再狠,也不会不要无父无母的亲孙子、亲孙女儿。就算绮罗再恨,总不能杀死这么小的孩子吧?她答应了。 她没想到的是,程安一去不复返,而她和孩子们被程家的暗卫从营帐中带回了这儿。她也有暗卫,只是他们抱着孩子们,人家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要么跟着孩子走,要么,她可以自己留下与她的国家共存亡。 最终她放弃了,她跟着他们回到了关隘。而迎接他们的,是绮罗的火葬。空空的营帐外面,满处白幡,程安呆呆的站在外围,远远的看着太君手执火把,扶着柴堆哭泣。边上的程喜吹起了军号,这是军葬,仗还没有打完,这时为什么办这么隆重的军葬。 女儿奔向了程安,程安忙抱住了女儿,看到银镜,他呆了一下,银镜则看向了远处的太君。 “谁死了?”她看着程安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里想的是,他已经见到了那个程二奶奶吗? “他们说是我妻子。”程安喃喃的说道。银镜才猛回头,而那时,太君已经点着了柴堆,她只能远远的看着那平躺的尸体,她那时很想去看看跟她对峙了这么多年的女子长什么样子。但是最终,她没有去。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化为灰烬。 “所以说,我至死,他都没想起我是谁?”绮罗想仰天长啸了。 “也许是不敢想起。”银镜苦笑了一下,看着屋顶,“我上一世的丈夫叫罗琪。我问他,什么都记不起了,怎么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就笑,说不是真名,人家问他叫什么,他忘记了。然后人家说,那就取一个吧。于是,他就叫罗琪了。我问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他也说不上来,他当时脑子里就这两个字。我那会还想着,也许他真的姓罗,不然不会这么取名。我还派人去边城查探过所有姓罗的人家。结果,我现在才想明白,罗琪,绮罗。他从来就没忘记过你,只是他不愿想起你,就算想起父母,想起兄弟,可不敢想起你。” 绮罗怔怔的看着已经溶化的药丸,这就是所谓的真相。程安受伤,逃离了战场,扔了盔甲,然后被牧民所救。他无法面对父兄的惨死,更不能面对自己的独活。他伤愈之后,也许什么都不愿想起。宁可去流浪,宁可做个无根的浮萍。然后,他有了家,有了孩子,他在最艰难时,终于面对了父母,却还是无法面对自己。 曾经对自己来说最幸福的时候,对程安也是。自己舍不得离开程家,其实是舍不得那段记忆。而对程安来说,近乡情怯,他无法面对自己,于是干脆选择永远的忘记。 “他一直没记起吗?”绮罗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没问过他。我们从那天起,就没再说过话了。太君也没跟他说过话,我的孩子们都姓罗。他对孩子们说,他死了,也烧掉,把骨灰撒到外面的旷野上去,他去向老公爷和程平请罪。”银镜苦笑了一下,“你的骨灰进了程家的墓地,程门段氏,与程安合葬。对程家来说,程安早死了,程安没有活过。” 绮罗看着银镜,这是什么意思?她是以程家的媳妇身份下葬,这个她知道,毕竟她的灵位是摆上程家的祠堂的,可是让她与程安合葬是什么意思? 太公和程平的尸体是找到了,程安的盔甲也是找到了,只是没找到人。但是盔甲里也是血肉模糊,大家也不知道,那盔甲里面有没有尸体。于是下葬的就是那付盔甲,还有一些程安用过的东西,当然还有绮罗的一截头发。 自己难不成就是和那盔甲合葬了?但是程安的灵位却被拿出了祠堂。她细想想,猛的明白了太君的意思。程安已经不配留在程家的祠堂了,他那时对太君来说,就是程家的耻辱。 “还想知道什么?”银镜似笑非笑。 “不用这么报复我,让我知道他不是背叛,只是忘记。以为我会疼吗?其实对现在的我,没什么作用。这个对上一世的我,也许很重要,但现在,不重要了。”绮罗笑了,轻轻的扶起了银镜,把药给她喂了下去。这药用黄酒调制更好,作用发挥得更快,只是此时银镜身体太弱,发挥太快,她反而难以承受。 “你爹怎么还没来?”银镜喝完了药,看看门口。 她一点也不介意绮罗此时的表态,其实说这话,她自己也是给自己一个发泄的窗口罢了,她没人说这些话,她从上一世就没人可说,到了这一世,更没人说了。 上一世,她和罗琪好歹有过几年恩爱夫妻的生活,罗琪是个好脾气的男人,她在外面有什么事,回家能跟罗琪说。罗琪虽然帮不了她,可是他会安静的听她说,然后抱着孩子对她傻笑。那时,她又觉得外面的那些事,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ps: ~明天双更~ 卖萌打滚求支持~留下推荐和粉红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本人~哼唧~ 第三十三章 救人 绮罗却没想银镜在想什么,她也不禁看向了门口。这宅子又不是京城的顾家,地方小得多,父亲应该抬脚就能过来的。除非不在府里,不然,怎么她们都说了半天的话了,人却连影子都没有? 而这时,顾仁从侧边现身。他默默的对银镜施了一礼,才进来。 “岳父出去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绮罗深深的看着他,他来了多久了?就那么在门口听他们说话,他想听到什么? 而顾仁却没看绮罗,自己坐到了银镜榻边,对银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银镜伸出了手,但也不禁调侃起来,“顾掌柜也会?” “皮毛!”顾仁笑了一下,一手扶住银镜的手腕,一手伸出三指来点着银镜三脉。 绮罗见过顾仁给人号脉,手势算是正常,而这回,这手法,是父亲独创的三脉合一。自己也会,只不过,她大多数时候,面对的都是大票的病人,用不着这么深切脉像。于是以后,慢慢的,她也就淡忘了。她没想到,顾仁竟然会。难怪父亲一直说他的脉息好,只是没胆开方。 顾仁收回手指,把银镜的手腕请回。也和绮罗一样,眉头深锁,嘴抿成了一条线,下巴皱成了一个核桃。好一会儿,才看向了绮罗。 “准备催产吧!” “太凶险。”绮罗摇头,她当然知道要催产,只是此时银镜的身体能经得起催产吗?一尸两命,她当初为何还要费那么多力气来救她? “上回岳父给你准备的药方记得吗?先给她吃,晚上催产。派人去请太君,程家得有人坐镇。”顾仁是理智的人,他从来就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绮罗明白顾仁说的是父亲上次为自己流产准备的,情况差不多,不同的是,自己那时月份小,身体素质也不错。此时对银镜来说,还是刚猛了些。不过。似乎也没有其它的法子了。 绮罗到一边去想方子,父亲用的方子,她是知道的。只不过,一病千方,银镜情况不同,自然药方就得斟酌再斟酌了。 顾仁静静的待在边上,安静的等待着。 “你都知道?”银镜还没跟顾仁聊过,她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上一世,他一直照顾着绮罗。每月送银子。帮她置产。只可惜。绮罗至死都不知道,有人在默默的守候着她。不过不用知道,这一世,绮罗不是嫁给他了吗?显然。此时绮罗过得不错,绮罗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顾仁很好。 不过想想昨晚,顾仁来接绮罗,让青儿敲门,他再在门口行礼,显也是顾及到男女大防。这么一个恪守礼仪的男人,和程安应该是两个极端了。 “什么?”顾仁温和的笑了笑,却不正面回复。 “你不可爱。”银镜点头。一个恪守礼仪的人,自然不会去讨绮罗的欢心,就算青梅竹马,只怕绮罗想爱上他都是很难的。所以程安能趁虚而入,而这一世。绮罗想到了程安的背叛,于是,咬牙嫁给了古板的顾仁。两年的相处,一个是带着千疮百孔的心,一个呢,不解风情却诚实可靠,于是两个人慢慢的就过到了一块。 顾仁笑了,却没开口说话。他也觉得悲凉,自己不可爱。银镜两辈子都依然爱着程安,程安变成什么样她都爱;若不是绮罗知道程安不可靠了,她真的转世了,还会嫁给自己吗?只怕也还会义无反顾的投入程安的怀抱,并且拼命的改变程家的败局吧。这一世,她不也这么做了吗?可就算是程平要杀了她,最终她还是轻而易举的原谅了程家,还是为程家谋划着。 “你……”银镜真是气结,真的想知道,这位与绮罗在闺房之中,也这样吗? “少说话,伤神。”绮罗改完了方子,皱眉看了她一眼,把方子递给顾仁。 “你要先弄死胎儿?”顾仁看了下,纠结起来。他不敢开方就在这儿,当初岳父的方子,他也是看过的,这两年,陪着绮罗读医书,整理药方,他的医学理论与绮罗快要并驾齐驱了,可是不敢开方这个,他还是克服不了。盯着方子,他能体会绮罗的意思,只不过,这个他却下不了决心。 “这样能争取点时间。”绮罗的脸崩得紧紧的。 “不合算。”顾仁想想摇头,他只是不敢开方,却不是不懂。此时因为胎儿正在疯狂的吸取母体的精华,才让银镜这么虚弱。绮罗想的是,先让胎儿停下来,让银镜能暂时稳定。哪怕只有一两天的功夫,但这对银镜来说,也是宝贵的时间。但胎死腹中,对银镜子宫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况且还有催产,那么,生一个死胎,难度就非比寻常了,那时银镜有力气生吗? “所以我错了,我该在她一回来,就直接催产,至少那时,她的身体比现在强。”绮罗捧着额头,当时要是下那个决心就好了。 “大家都求好心切,总想为病人做更多。”顾仁轻拍了绮罗一下,这是他的习惯,总会在适当的时候鼓励她一下。然后继续低头,默默的盯着药方。 “休眠行吗?用针灸让胎儿休眠。”顾仁闭着眼,努力想着办法。 “很难,得先确定胎儿的位置,不然一针错,就步步错了。”绮罗摇头,这个法子她想过,只不过难度太大,即便号称神针的父亲,都不见得能做到,自己更没指望了。 “那就封穴,在腹腔之上封住胶带,放缓胎儿的成长这总可以吧?”顾仁是不当大夫,于是思维不会被定住,什么都敢想。 “理论上可行,只是封穴也要把握时间,孩子一但不适就得马上放开,所以就只能片刻不离人。”绮罗还是摇头,可是说完了,又定了一下。 片刻不离人,此时情况不好,本就片刻都不会离人的,一面放缓胎儿的成长,一边给银镜补充体力,那么两三天的时间是绝对能争取回来的。而在监测胎儿的过程,也能慢慢引导胎儿入盆,为催产做准备。绮罗马上看向了银镜。 “你敢试试吗?” “我又不懂,你们看着办。”银镜倒是见识了,合着这两口子是因为同为大夫,聊的都是大夫才会明白的话,那做夫妻有意思吗? 绮罗看了顾仁一下,顾仁忙站起身,对银镜一拱手,退了出去。 绮罗掀开银镜的衣襟,露出浑圆的肚子,轻轻用手寻找着胎儿正确的位置,总不能一针下去,正好把胎儿刺死不是。 慢慢的一点点的试探,银针都不敢下得太深,点到为止,左手都不敢离开银镜的手腕,因为她要时刻关注着她和胎儿的脉像。 如此这般穿插了几次,绮罗才慢慢的有点信心,下手准了些,也敢让针在她的肚皮上停留的时间常一点。 “有效果?”银镜似乎用说话来让自己放轻松,看银镜的神态轻松了一点,忙又问道。 “胎儿弱下来,我们在一块试探着罢了。”绮罗没看银镜,还是把心神都放到了胎儿身上。 “你们俩口子的孩子,一定能成一代名医。聊天都只是聊医书、方子、疗法。估计他们学说话第一句不是叫爹娘,而是板着脸对你们说,‘方子’!”银镜没话找话,她很紧张,她不让自己紧张的方法,就是不停的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的孩子一定先叫爹。”绮罗看都不看她,轻描淡写的顺口答道,当然说话的功夫,她又把针拨了,换了一个穴位刺了进去。 “是,我哪有空照顾他们。”银镜翻了一个白眼,想想又叹息了一下,“其实不想后来,我们那十年,过得也不错。” “是,我后来想想,我那十八年也不错,我实现了爹的梦想,我成了一代名医,很有成就。”绮罗点头,觉得银镜真的比自己聪明,自己想了两年,在顾仁的帮助之下,一点点的走出迷茫,认清事实,而银镜自己就想明白了。所以自己也只能当一代名医了,换个活法,自己还真的不成。 “所以你想开了。你本就习惯了没有程安,死与活,其实对你的影响不大?”银镜笑了,这就是刚刚绮罗听到程安没有背叛,却没多大反应的原因吗?对她来说,她更想做一代名医。 “不是,只是放下了。”绮罗看看银镜的肚子,还是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对外叫一声,“师兄。” 顾仁侧身站在门口,眼睛没往里看,“怎么了?” “进来帮我号脉,告诉我该怎么做。”绮罗一个人做不来,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救人是第一位的。 顾仁一怔,他也迟疑了,这个…… “哪有那么多讲究,就算爹在这儿,也会进来的。”绮罗黑着脸,大声说道。 顾仁一想也是,自己果然不能学医,自己想得太多。不过,他还是纠结了一下,用袖子挡着眼睛,只关注脚底。到了榻边,先转身背对她们跪坐下来。背对着银镜的肚子,接过手腕,眼睛刚看向了窗外,这样,他不用对着陌生女子的肚皮,也能号到脉,帮到绮罗。 ps: ~依旧不是作者,请叫我伟大的代更君~ ~如果你们不给推荐和粉红,作者大大就回不来了哦~ 第三十四章 善良 “这么无趣的男人,你怎么选出来的?”银镜无语了,当事人的自己都没介意,这位倒是介意了,当自己是什么?所以看着绮罗,有些无语了。 “比看到女人,就走不动路强多了。”绮罗反唇相讥,有顾仁帮她号脉,她觉得自己能放手了,心情放松多了,自然能边一点心跟银镜斗嘴了。 “上一世你喜欢程安什么?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男人,帮着阿士亚抄药方,顺便治病,这个也能吸引你?鞍然伟岸将军不少吧?一个也看不上?”顾仁突然问道,就算背着身,却也不耽误他多想。 “善良。”银镜很快的答道,她看到绮罗抬头看了她一眼,翻了一个白眼,“不可以?” “善良这个,大多数人都有。”绮罗耸了一下肩,对一个军人来说,太过善良,其实就是懦弱。程安失忆后的性子,得善良到哪一步,才能吸引到绝杀果敢的鞍然长公主。 “得了吧,我就没在你们俩口子身上看到这两字。”银镜又给了绮罗一个白眼。 “你的命,现在在我手上。你是病人,能不能别说话了?”绮罗这回真的郁闷了,自己拼命的救她,结果这位竟然还喋喋不休起来了。 “不说话,我死了得多郁闷啊!”银镜翻了一个白眼,“顾仁,你说,我突然记起上一世的事,为什么?老天难不成是为了让我郁闷而死,特意为之?” “不是,他想让你知道,上一世,你幸福过。而这一世,你不后悔。”顾仁想想说道。 “我不后悔吗?”银镜怔了一下。 “你后悔吗?”顾仁笑了。 “你老婆说,程安的生死,影响不了鞍然的大局,所以我无论救不救程安,鞍然都是这个结局。你说呢?” “是!她是军人,所以只要她活着,她就会治鞍然于死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那跟程安没多大的关系。就算是上一世,程安没受伤,没失踪,老实的回了程家,以太君的性子,程安必来守边,然后呢?她也会跟着。最终。她还是会帮着程安把你们灭了。程安的确影响不了大局。”顾仁点头。 “你觉得我的悲剧。不是程安造成的。那么,重生对我来说,还是一点意义也没有?”银镜摇摇头。 “怎么没意义?上一世,因为善良。你爱他;而这一世,你没有任何记忆的情况下,还爱他。这说明什么?所以我觉得老天比较厚爱你。”顾仁轻叹了一声,突然叫了一声,“收针!” 绮罗收了针,双手开始替银镜转着肚子,她现在是用外力把胎儿强制转头,为过会的催产做准备。 “绮罗,你上一世爱程安什么?”银镜突然问道? “热情!”绮罗说得很坦然。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顾仁就在身边。 “热情,我没在他的身上看到这个特质。我只是觉得他很善良。” “有多善良?”顾仁突然问道。 “很善良,我第一次见他,就是在阿士亚的药房里,他抱着兔子。站在兔笼前面,坚持不让开,不许阿士亚拿兔子试药,阿士亚气得要打他,他就侧着身子躲,但还是不让开。我就在院里看着他们师徒那儿闹腾,本来是有事找阿士亚商议的,结果全忘了,笑得不行。” “师徒?”顾仁皱了一下眉。 “是,阿士亚很看重他,他脑子很聪明,一学就会,认药的本事好像天生就成,不过现在想想,应该是他帮绮罗做过那些事,于是那些药材他本身就认识,也知道药性。所以阿士亚觉得他是天才。他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徒弟,他对罗琪非常看重,所以罗琪抱着兔子,他才会那么生气。这不是兔子的问题,而是他太心软,这样怎么继承他的衣钵。不过,最终,阿士亚还是没能成功。罗琪学药不错,不过就是不肯学医。” 顾仁也听绮罗说过,程安在他们成亲之前,常去她的小院见她,帮她干活。程安总觉得绮罗用小兔子做实验,是很残忍的。而那时,绮罗也觉得程安善良过,只是绮罗只是不当着他的面做了。所以,除了热情,程安的善良也是打动绮罗最重要的原因吧。 “可以再下针。”顾仁喊了一声。 绮罗看了顾仁一眼,低头下针。 银镜看看绮罗,她又不傻,看绮罗的脸色,她怎么猜不出这个。想想也是,自己知道她和罗琪之间有绮罗时,就不再跟他说话了。那是心中的一根刺,怎么也拨不出来。对顾仁应该也是吧?对他来说,他们中间永远存在着程安。 “真的晚上就引产?”银镜看到绮罗额头都出汗了。 “是,可能会有点疼。不过,你受过那么多伤,那点疼应该不算什么吧?”绮罗想想自己那一次的疼,对她笑了笑。 “你受过伤吗?” “没有。”绮罗头也不抬。 “所以你不会明白我有多能忍疼的。”银镜白了她一眼。 “能忍疼就好了。”绮罗还是酷酷的说道。 “你们家后来是不是很多兔子?”顾仁回头看看绮罗,找了一个话题。 “是啊,我家很多兔子,长得跟小狗一样大,肚子肥得要拖到地上。每天我女儿要追着兔子跑,让它们不要那么肥。”银镜想到胖乎乎的女儿把兔子抱出来,放到地上,让它们走路,还会好声好气的劝兔子们,认真的说自己也胖,这不对。 “你女儿真可爱。”顾仁望向了窗外,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打掉,现在是不是他们也有一个也许不聪明,却很乖的孩子。 “是很可爱。”银镜轻叹了一声。 “所以我说了,曾经你幸福过。子女双全,你的丈夫是敦厚的君子。晚年也不差,就算国破家亡,你带是能带着你的家财,还有子女逃出升天。过上平凡、安定的生活。然后看着子女长大、成亲、生子,至少你的命比绮娘强。”顾仁轻叹了一声。 “这一世,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随心而行,我很畅快。”银镜果然够聪明,马上明白了,畅快的一笑。 “是,你活得明白。”顾仁也笑了,他也开始有点喜欢银镜了,她活得没有绮罗那么纠结。她想太多,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就算真的想明白了,可是想明白与能不能做到,其实不是一回事。就像此时。他明明知道。绮罗和程安之间早就没了之前的感觉。但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一样,这是没办法的事。 “我死时,就想见见绮罗,我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长什么样,性子什么样。是不是也喜欢喂兔子,是不是天天就站在院里,晒药,切药,磨药。她会不会把兔子养得跟小狗一样大,肥得能把肚子拖在地上走……” “师兄,派人去见见太君,加强防务。只怕要打最后一战了。”绮罗突然说道。 顾仁和银镜一块盯着绮罗,绮罗却没什么表情。抽出针,擦了一下银针,拉起银镜的手腕,号了一下脉。深吸了一口气。“争口气,我快没时间了。” 顾仁知道她的意思了,真的大战开始,她就得去医帐了,比较大多数人的命,那个比银镜的命重要得多。 他起身叫人去请老太君后,马上回来。号了一下脉,思索了一下,“赶也赶不了这会儿。” “爹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绮罗盯着银镜的肚子,深吸了一口气。 “急什么?现在他们打过来了吗?”顾仁喝止着她。 “她要休养,你以为不要时间?” “休养用不着你。我去准备药品,你看着她。”顾仁脸黑了,起身离开。 绮罗默默的低头看着银镜。 “你们怎么啦?” “没事,说话伤神,你本就气不够。”绮罗白了她一眼。 “在想什么?”银镜看绮罗半天没说话,又碰了她一下。 “我会死吗?”银镜终于问出来了。 “不是不怕死吗?”绮罗没好气起来,她就是为了让她不死,才这么努力的。 “我怕死,我娘还要我照顾,我不能这么就死了。”银镜收回了刚刚的不正经,有些黯然了。 “是啊,我上一世最后悔的是,没好好照顾父母。”绮罗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样真的很像太君。”银镜厌恶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很少见她吗?为什么还这么讨厌她?”绮罗看着银镜。 “罗琪很想跟太君谈,想跟她忏悔,只是太君从来就没给过他机会。我去见过她一次,我想告诉她真相,可是太君也不想跟我谈。只是对我笑笑,按着我,然后说,谢谢我救了他,然后这么深吸一口气,再笑笑,就离开了。从头到尾,她看着真的很温和,不过,她就是拒人与千里之外。” “等一下,你是说,程安跟着牧民在草原上流浪了七八年?”绮罗突然跳起来。 “是啊!”银镜点头。 “你们的牧民是不是四处放牧,就连你们都找不到他们?” “没事找他们做什么,我们又不交税,他们逐牧草而居,哪里有牧草,哪儿就是他们的家。怎么啦?” “如果说,太君要找程安,是不是很难?” “是,因为她不可能派人走遍草原,去找一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人。”银镜明白了绮罗的意思,点点头。 ps: 代更君表示~说的双更,作者大大给了哦~ 有木有很给力?给力的话就把票票都交出来~ 第三十五章 女儿 “谢谢你!”这回绮罗真的松了一口气,对银镜真的笑了。 银镜真的无语了,这位竟然为了这个,谢谢自己。她眯眼看着绮罗,好一会儿,“在你心里,程安不如程家重要?” “应该说不如太君重要!我当太君是我娘,我常说,陪了她十八年。可是,又何尝不是她陪了我十八年。我们就是这么一路,相扶相守过来的。我死时,我什么也没说,就叫了她一声‘娘’。是,我当她是我娘的。所以只要证明,她没有利用我,她对我疼爱,只是因为疼爱。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绮罗真心的松了一口气。 银镜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摇摇头,闭上了眼。这回她真的不说话了。傻子也看出来了,对绮罗来说,程安真的已经成了过去式了。自己说再多,对她来说都没用。她有爱人了,所以前世那虚无飘渺的爱,打动不了她。相反,对她来说,太君对她的疼爱,她十八年在程家的生活,更加真实,也更加重要。 绮罗重新开了药,让青儿去熬,自己小心的给银镜引产做着准备,胎儿的胎位被矫正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银镜吃药,等着催产。 “把孩子拿出来后,让我好好睡几天。”银镜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的说道。 绮罗知道她的意思,大战将即,银镜的身份实在太尴尬了,真的大战开始了,她站哪边?也许这样最好,大家都干净了。 太君很快过来了,而段鼎只比他早一步。正和绮罗一起做最后的准备。绮罗看到了太君,对她笑了一下,却没过去,专心的坐自己的事。 太君就让人在院里摆了一张胡凳,默默坐在那儿。 顾仁开始调货,然后也派人传信给秦修,让他也做好准备。最后一役。虽然他没有亲历,但是绮罗那紧张的态度,他明白,她真的害怕了。不然连两天的时间她都等不了,急急要先处理银镜,好能专心处理大战。准备好一切,回到家,结果看到太君坐在院里,怔了一下。 “老夫人,去厢房坐会吧。”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让太君坐在院子里的。边关可比京城风大。更何况,又快到晚上了,更凉。 “没事,我就在这儿。”太君动也不动。 顾仁无奈。只能让人拿来火盆,并找来屏风,把太君围住。 太君和顾仁没什么话说,顾仁也对太君没什么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了太君的边上,安静的等待着。 银镜的引产比绮罗难得多,其实这跟生孩子没什么两样,或者说,这就是生孩子。参汤都送了两回了。房间里就只传来银镜那隐忍的呻吟,还有绮罗和段鼎相互的指示。从他们的声音中,能听得出,情况非常凶险。 顾仁当然知道凶险,银镜身体太弱。此时对她来说,催产跟要命一样。只是不催产,其实也是让孩子吸干银镜,还是要银镜的命。每当这时,顾仁就十分的纠结,他正是做不到这种决断,于是他只能做一个药铺的少东,却不能是一个大夫。 时间好像变得漫长,天也越来越黑了。银镜的呻吟声越来越虚弱了。太君握着拐杖的手,越来越紧了。顾仁好像看到了她手上的青筋在暴出。 “没事的,绮娘已经把孩子的胎位摆正了,只要她能使劲。”顾仁干笑了一下,安慰了太君一下。 “孩子还是活的?”太君磨着牙,月份这么大了,昨天就听绮罗的意思,这孩子是活的,所以绮罗才会说孩子生了,会交给她。绮罗他们都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是!” “会健康吗?” “身体上应该没什么问题。”顾仁迟疑了一下。 他是给银镜号过脉的,如果不是孩子太强,银镜就不会这么虚弱了。所以,他能肯定,这个孩子身体上很健康。只是谁也不能肯定,那会不会是个聪明的孩子罢了。 他突然想到下午自己的后悔,是,自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理性,把那个孩子打掉。一切只是万一,都没有肯定。一个不聪明的孩子,除了不能做家族的继承人之外,没有一点坏处。如果他和绮罗有孩子,现在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绮娘说可能不会聪明。” “二夫人说,如果是女儿,请太君抚养。”顾仁看看屋里,磨着牙。 “希望是女儿!”太君怔了一下,但马上坐好,她马上明白了银镜的意思,如果是女儿,没有家族传承的压力下。那么这就可以赌一把了。 他们又没话可说了,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一次安静的等待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连段大娘都不时的过来看看,或者送点什么点心给太君和顾仁。顾仁明白,段大娘是担心里面的段鼎父女都没吃上东西,却一直在忙碌着。只能用忙碌,来安抚她不安的心。其实她也纠结,既希望那个孩子的诞生,又害怕,只能转得陀螺一样。 终于,内室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听这声音,完全不像是早产的婴儿。段大娘不禁双手合拾,“菩萨保佑。” 顾仁听到婴儿的啼哭,心抽了一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一个生命力强大的孩子。只是等待他的命运又是什么呢? 太君和顾仁都一动不动,安静的等待着,就好像等待着一个判决一样。 似乎这一刻比刚刚的等待更加漫长,他们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绮罗和段鼎才慢慢的出来,绮罗手上抱着已经洗干净,并且,抱得紧紧的婴儿。 “怎么样?”顾仁还是没有太君定力,他还是抢先问道。 “太君,您的孙女很漂亮。”绮罗对顾仁笑了,但是把手中的婴儿轻轻的放到了太君的手中。 太君迟疑了一下,把拐杖放到了一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接过孩子,顾仁忙举过火把,让火光能照到孩子的脸。 “真的很漂亮。”顾仁都忍不住叹道。 这是一个非常干净漂亮的脸,没有一丝一毫初生儿该有的皱纹,还有脱皮的现像。眼线极长,小脸红朴朴的。可以想像,这将来会有多么漂亮了。 “是很漂亮。”太君笑了,看了绮罗一眼,“银镜怎么样?” “睡着了,没有什么比睡觉,更好的补药了。”段鼎也很高兴,轻轻的用指腹抚摸了一下孩子细嫩的肌肤,“真好,真好。” “谢谢你,段大夫;谢谢你,绮娘。”太君抱紧了孩子,对着段鼎和绮罗笑道。 “我该做的,这个结局真的太好了。”绮罗也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笑了,是啊,这个结局真的太好了。 “是你救了她,她以后也叫绮娘,程绮。”太君轻轻的吻了吻孙女儿,轻轻的说道。 “好,正好我有礼物给她,回京城给。”绮罗怔了一下,她心里有点别扭,自己的名字凭什么给程安的女儿当名字,这让顾仁听到,得多别扭。看了顾仁一眼,对太君还是笑了笑,顺嘴说道。 顾仁心里是有点别扭,不过没绮罗想得那么糟。以恩人之名命名小孩子,自古有之,他还没那么小器。他也知绮罗要送给这孩子的礼物是什么,就是那块刻着‘绮’字的玉佩。总算派上用偿了,也顺便物归原主,省得他们两口子看着都难受。他看看这个孩子,也轻叹了一声。此时,他也有了一种生的喜悦。只是,他更看得出,绮罗对太君的态度不同了。 婴儿再一次啼哭起来了,太君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她虽说生了四个孩子,但真的是只管生,不管养的。 段大娘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扒开众人,从太君手里接过了孩子,一边哄孩子,一边对着顾仁吼了一声,“还不快去找奶娘。” 顾仁一怔,看看大家,好像只能自己出去找了。只能跑了出去,但是问题是,他去哪找? 段大娘可不管那么许多,自己抱着婴儿去找米汤了。大家哑然失笑,太君看着空空的手臂,轻叹了一声,“果然我不是好娘,这些事,我都不会。” “二夫人说,您能把小绮儿带得很好。”绮罗笑了,轻轻的扶起太君,让她进厢房,那里至少暖和多了。 大家重新坐好,青儿忙送上热汤和点心,段鼎和绮罗都饿了,但绮罗还是在太君的面前也放了一份,并且跟之前一样,按着她的习惯摆上碗筷和汤匙。 段大娘没一会儿也进来了,抱着婴儿拿着小汤匙喂着她,边喂边笑着逗着她,绮罗看着母亲这样,深深的觉得母亲得多喜欢小孩,才会这样。 “你快吃,累坏了吧。”太君看了一眼段大娘,对绮罗笑了笑,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示意绮罗可以吃了。 绮罗这才拿起汤匙,默默的喝起汤来。段鼎看着他们,竟然有了一种错觉,绮罗竟然和太君更像是一家人,她们举动几乎一模一样。 “爹,你也快吃。”绮罗看到了父亲的诧异,忙对父亲说道。 段大夫忙点点头,低头吃起点心来。 第三十六章 承认 奶娘倒也好找,只要找地方官,问问最近谁家来报户籍,就知道谁家刚生了宝宝。再按着地址去找,总能找到帮忙的。 想到人家也有自己的孩子,于是顾仁还挺大方,反正也不是他花钱,于是他跟几家媳妇都说好,大家轮留喂,这样,不耽误他们喂自己的孩子,也能保证小绮儿能吃饱。 顾仁边说,边逗了一下小绮儿。小绮儿正喝米汤呢,很不耐烦,伸出小手不耐烦的乱舞着,看样子就知道,这位的脾气不太好了, “我觉得小绮儿很聪明呢!”顾仁眼睛亮亮的抬头看着众人。 “你选男人的眼光不错。”太君看看绮罗笑着,绮罗也就刚刚把小绮儿抱出来,但是那是大夫该做的,之后,她并没有像其它人一样,对孩子表示出亲近之意,这也是对的,她就算对程安和银镜没什么怨念了,但不表示,她能真的去喜欢他们的孩子。而顾仁也许对程家的芥蒂,他却真的喜欢孩子,不管那个孩子是谁的。 “太君,可能会有大仗,要准备了。”绮罗没接话,对太君说道。 “知道了!你也准备起来了。”太君并不在意,摆摆手,倒是看了绮罗一下。 “是!”绮罗收回了笑容,对太君点点头。 太君起身轻轻的拍拍绮罗的手背,再看看顾仁,最终看向了宝宝,带她走,好像自己也照顾不了。她出征不会带贴身的侍女,此时跟着她的,是边城将军府的人。把孩子交给他们,她并不放心。 “段夫人,小绮儿能不能先放在您这儿,等仗打完了,我们再来接她。”太君不好意思的看着段大娘。 “好啊、好啊,你们哪里能照顾小孩子,等她娘醒了,难不成还得去程府抱她。你们忙你们的。”段大娘马上抱紧宝宝。看那样子就知道就算现在太君要抱走宝宝,她也不会放的。 太君再看看孙女儿,刚刚都没有认真看,轻轻的用手指戳戳孙女儿的小脸。太君可是有指甲的,于是,小绮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吼得头上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小脸更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那么一粒粒的滚下来了。 绮罗瞪着小绮儿,好半天才说道,“她脾气很坏呢?” “你以为你好。小时候比她还坏。走开!”段大娘不能对太君发脾气。只能对着绮罗吼了一声。把孩子抱开。边走边嘟囔着,不用听也知道她在吐槽太君。 太君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扶着下人的手离开了。 “银镜没事吧?”顾仁长叹了一声,看看绮罗。她应该真的很累了。就算结果不错,但这一天,对大家来说,都是慢长的。 “是,不过,今晚我要守着她。”绮罗想想说道,她不是躲着顾仁,而是刚生完孩子的银镜,真的需要人守的。 “知道了。”顾仁点点头。旧事已经都知道了,她对太君好像不同了。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事,于是她对程家更加无法割裂了吗? “师兄!”绮罗叫住了他,她想告诉他,太君没有欺骗她。可是看到顾仁的脸,她又说不出来了。他不喜欢太君,更不喜欢自己和程家交往太深,话到嘴边,又只能咽了下去,生生的转成,“天凉,小心些。” “你也是。”顾仁也不知道期待绮罗会跟自己说什么,但没等到时,又有些失望。只能对她笑了笑,默默的离开了小院。 段鼎默默的看着他们,想说什么,最终,也什么都没说,背着手离开了。 绮罗叫青儿打水,给自己洗了一个脸,才回到银镜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依然浮肿的银镜,绮罗竟然有些羡慕了。正如顾仁说的,她的命其实比自己好。上一世她就有很可爱的孩子,而这一世,她还是运气好到,生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不管聪不聪明,这已经让人很羡慕了。 第二天,银镜还是醒了,不过也是,银镜虽说让绮罗把她弄晕,但是战事未起,此时把她弄晕根本没有必要,更何况,刚生完孩子,她身体也不好,要吃药的。晕了,怎么治疗。 “孩子怎么样?”果然,银镜还是普通的母亲,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昨天生完孩子,她就晕了,根本就来不及问。 “很漂亮的女儿,你运气真好。”绮罗笑着打了一个趣。号了一下脉,休息了一夜,孩子也拿出来了,她马上就好多了。 “会有问题吗?”银镜不关心自己,她还是担心孩子。 “不知道。之前我就对你说过,这个孩子不会很健康,因为程安的身体那时不好。不过呢,你运气好在,你身体很好。而你感染病毒时,孩子已经七个月了。我们很快就把孩子催产出来,原则上,孩子受伤的机率比较小。我不是说没有,只能说,孩子如何,得看将来。现在看,孩子还可以。”绮罗昨天就想了,生下来,孩子中气十足,看上去不错,但她是大夫,她不能说满,只能字斟句酌,留有余地。 “会聪明吗?”果然*是无止尽的,之前只求是女儿,只要健康,现在看着都好了,就又期望着她能聪明活泼了。 “这个更说不准了。我只能说,目前,四肢很健康,现在要看的,就是五官。看看她几个月,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见。”绮罗真的是故意的,真是看不得之前说不在意的银镜,现在又事事求全。真的想十全十美吗? “会吗?”银镜果然不经吓,或者说,对孩子的事,做母亲的,都不可能经吓。 “我说了,这说不准。”绮罗手一摊。 “又胡说八道,小绮儿好着呢。”段大娘正好抱着宝宝进来,立即吼了一声。马上怀里的婴儿大哭起来,显然,段大娘那声吼吓到她了。 “好了,她听得见。”绮罗对银镜再假笑了一下。 “你别听她的,她爹昨儿给小绮儿看过了,说孩子好得很。她昨天睁眼了,眼睛黑着呢,而且会找蜡烛,眼睛没问题。”段大娘没手打绮罗,只能踹了绮罗一下,小心的抱着小绮儿跪坐在榻边,把小绮儿轻轻的放到了银镜怀里,“长得漂亮吧?我好些年没看过这么整齐的闺女了,一定没事。” “秦家的小妞妞比她还漂亮。”绮罗忍不住说道。其实说这话有点亏心,秦家的小妞妞生时比小绮儿个头小得多,真没有此时的小绮儿长得整齐。至于说漂亮不漂亮的话,这个还是有些主观的,绮罗是喜欢小妞妞,于是觉得小妞妞长得漂亮。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义务要去喜欢程安和银镜的女儿,她能救她就不错了。 “快去睡觉去,你爹马上过来。”段大娘这儿,绮罗已经失宠了,直接被嫌弃。 “嗯,我开了药,已经让青儿去煎了,你喝了也睡一下。”绮罗真累了,守了银镜一夜,此时也没什么事了,她真的该去睡一下。过几天真的大战来临,她又得忙了,不休息好,她会撑不住的。 “她叫什么?”银镜看段大娘果然亲切多了,第一次怀抱女儿,她真的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段大娘叫宝宝为‘小琪儿’,这是绮罗取的,还是什么? “哦,太君取的,用我的‘绮’字。当然如果你介意,让太君改。”绮罗笑了一下,不在意的摆摆手,又打了一个呵欠,起身欲走。 “程绮吗?”银镜看着绮罗,问了一句八杆子打不着的话。 “那当然。”段大娘马上接口。 绮罗本要走了,想想看看银镜,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当然姓程,不姓程,还能姓什么?突然想起昨天银镜说的,上一世,她的孩子们都姓罗,太君不许他们再姓程,程家没有他们。定定神,对她笑了一下,“太君很喜欢小绮儿,她出征从不带侍女,所以怕没人照顾,才托给我娘的。说打完了仗,她会带她回去。” 银镜低头看着小绮儿,没说话。 绮罗也不知道再说什么,默默的走了出去。 所以这就是银镜重生的意义吗?她终于得到了程家的承认。或者说,她的孩子终于得到了程家的承认,她的孩子可以姓程了。也许上一世的银镜不见得真的介意。但是真的生活在了永安里,在汉人的世界中,他们如无主的孤魂一般,过没人承认的人生,那应该才是银镜心中永远的痛吧? 想到这儿,她又想到了顾仁,这就是顾仁一直守护家族的原由吗?在自己看来,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真的没有家族,宗家又算什么?那应该才是顾仁人生的意义所在吧?所以自己是不是一直太过自私?她漠视着顾氏家族,甚至有时,会为顾仁在她与家族之间,首选她而沾沾自喜。她是不是没有顾念过顾仁的心? 到自己院门口,她又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进去了。也许她做不到忏悔,但是总能体会吧。 第三十七章 送别 可惜顾仁不在,但他还是让人准备了热汤,让绮罗一回来就能泡澡。绮罗苦笑了一下,现在不是自己躲他,而是他躲自己了。 躺在榻上,竟然又睡不着了。顾仁在想什么?自己要跟他说,她会和程家划清界线吗?说了他能信吗?更何况大战将即,在此时,她不可能离开关隘。那么又谈什么划清界线? 以后几天都是这样,顾仁很忙。大战在即,之前的药品就不够了,他忙着从各地行会调集各种草药,他就地配药。得亏程平这回没跟他捣乱,派了一队医兵给他,帮他磨成药粉,他来配药,再帮他,做药丸的做药丸,做药膏的做药膏。 绮罗其实更忙,她不是不去帮顾仁,而是她比顾仁还知道问题的严重。绮罗把银镜交给父亲,自己走进医帐。库存的药品就是她第一个要看的。 这时绮罗好像又回到上一世,她就是这样,看到单子,不时添东西。而顾仁就静静的站在下首,急急的拿着单子出去准备着。现在想想,当时只怕他也很为难吧。好做的,他就默默的接过,回去做;难做的,只是盯着单子,皱皱眉,却还是出去准备。而上一世的她,却从来没想过,他也许做不到。当然,上一世的顾仁也从来就没让她失望过,而这回更没有。 因为救银镜时,医官和小兵们已经见识过绮罗了。加之,他们也知道绮罗在雁门关的名声,倒没有什么反弹,程平把绮罗带进医帐,交待了一声,就出去了,大家也知道,此时医帐全权交给了绮罗。虽说大家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的,不过,绮罗那样子。也知道不是生手,于是强压着各自的不满,默默听着罢了。 这些人,绮罗上一世也是很熟的,只不过,这一世他们对她不熟罢了。她也懒得再认识,按各自的特长,安排了工作。顺便把自己的章程提出,她本就管了医帐十八年,她对流程太熟了。大家看她不怯场的样子。也就收了轻视之心。 太君是完全放心绮罗的。所以医帐这块,她问也不问,她一心只在外面的布防之上。本来这些日子,细作就很忙碌。不是说鞍然乱了,关隘就没事。她也是将帅之才,她太明白,当他们内部问题无法解决之时,那么就只能祸水东引。所以在绮罗提醒她之前,她就知道,会有一场大仗。待绮罗说这是最后一役时,她的心就抽紧了。 她很明白这句是什么意思,鞍然最后的疯狂。他们就会拼尽全力,弄不好就是鱼死网破。那么,鞍然最终会被灭亡,但是,程家军也落不着好。整个关隘都沉浸在压抑的氛围之中。 等绮罗把药品准备完备之后。盯着那些清单,猛的想到了父母。想想,提裙奔向了帅帐。 太君,程平,程喜都在,副将们看到她,也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有事?”太君看到绮罗笑了笑,温声问道。 “太君,绮儿太小,边关这边风大天凉,要不送他们回京吧!”绮罗对太君行了一礼之后,轻轻的说道。 “是啊,天冷了,北边风大,对孩子不好。我正想要不要请段大夫和段夫人先回京城。顺便帮我把小绮儿带回去。”太君果然一下子就明白了绮罗的心,点点头,笑了笑。 “谢太君,二夫人的身体很弱,回京城休养是对的。”绮罗松了一口气,顺便提了一下银镜,此时把银镜留下也不是个事。再说,银镜这些日子天天和段大娘一块照顾小绮儿,对女儿也疼入骨子里了,让他们分开,几乎不可能。还不如一起送走,将来如何,那是他们程家的事,现在对绮罗来说,她要先送走父母,而小绮儿和银镜是由头。 “是,就是这个意思。”太君明白了,马上说道。 “请大爷护送吧,正好帮我把爹娘送回去。不然,他们年纪这么大,路上总该有人照应。”绮罗笑着对太君言道,程家敬她一尺,她还程家一丈,程家三子都在战场上,程喜是守将,他不能走。而程安,她管不着。程平作为程家的长子,他得回去。 “嗯,很妥当。”太君点点头,想了想,“那顾仁呢?” 绮罗一窒,还有顾仁,她又怎么把他送走?不过那是她的事,与程家无关,她对他们笑了笑,退了出去。 “她不走吗?”程平看向母亲? “她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要走。”太君没看长子,低头看着地图,想了一下,“我和你一起去顾家,段大夫夫妇不是那么好劝走的。” “她为什么不让她夫婿送父母走?”程喜还是爆脾气,觉得这事她来向程家求救,太过分了。 “如果让夫婿送,她父母能走吗?”太君瞥了老三一眼,所以这就是绮罗梦中,她十八年,年年带着绮罗过来帮他守关的原因吗?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她被不知名的挫败感打败,她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她从来就不是。 回到医帐,绮罗再盯着药单,好一会儿,才叫人去请顾仁进来,顾仁进来,绮罗起身,为他倒了一碗茶,放到他的面前,想想,笑了一下,“还有几味药,你帮我回京城去取。” “急用?”顾仁一皱眉,他想不起还有什么药,非要去京城取。 “嗯,就在我屋里的柜子里,只能你去拿。”绮罗有点无奈的笑着。 “不能现配吗?就算我快马来回,也得十五天。”顾仁眉头皱得死死的。 “如果能现配,我也不让你亲自跑了。十五天时间应该来得及。”绮罗轻皱着眉,显得很着着急的样子。 “知道了,我马上去。”顾仁知道越快越好,马上站起来,叫人备马。 绮罗起身,送他到门口,马被牵了过来,绮罗忙叫人等等,总不能这么就上路。拿了关防文书,还有一些干粮。替他挂在了马上。再检查无误之后,才对他笑了一下,“就在榻边的暗格里,黑色的瓶子。你不要碰,那是剧毒。” “知道了。”顾仁当然知道,绮罗让他亲回,必然是那些剧毒的东西,也不疑有他的。 “谢谢!”绮罗知道此时她不能多说什么,会被怀疑的,只能轻轻的说道。 顾仁不喜她这么客气,翻身上马,“哦,我不去跟岳父岳母说了,你回去时,说一声。” “知道。”绮罗点头,笑着对他挥挥手,顾仁扬鞭而去。绮罗看着他的背影,吞去了喉头的硬块,马上写信给谢言,请他去京城拦住顾仁回关隘。其实顾仁在暗格里什么也找不到时,就知道,她骗了他,不过,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只是骗他回京的。请谢言帮忙,只是为了让他不在往回赶了。 “绮娘!”绮罗写完信,正要人送出时,程平来了。 “你等下。”绮罗转头叫小兵把自己的信快送出去。边城也有驿站的,她付银让他们八百里加急送往空空门,小兵看到信上的急字,也急急的应了,拿着信跑了出去。绮罗这才回看程平,“怎么啦?” “你爹娘要见到你才走。”程平现在和绮罗也就点公事可谈了,绮罗也是如此。 绮罗想想也是,顾仁是因为公事,她笃定了,于是才会这么容易,但是父母却不会为了外人,而放下自己的。 收了东西,坐上车,回家。程平骑马跟在后面。 家门口,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该怎么劝父母呢? “顾仁走了?”程平下马看着她。 绮罗侧头看着他,顾仁走不走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她提裙进去,段鼎和段大娘都坐在堂屋里,太君抱着小绮儿,轻轻拍着,一脸慈爱。 “怎么啦?”绮罗故作不知。 “没事,绮儿太小,银镜身子弱,我想把他们送回京城,只是,她们一个小,一个弱,于是想请你爹娘帮忙送他们回去。结果你爹娘非要见到你。”太君笑着接口。 “哦,这样,爹,你不想回去吗?”绮罗看向了段鼎。 “你在这儿呢!” “这是小事,您只怕到京还没收拾好东西,我就回家了。”绮罗笑道。 “真的没事?” “当然没事,只不过现在天气不好,绮儿太小了。这屋子真的要什么没什么。有人护送吗?” “当然,程平正好回京了,顺便把他们带回去。”太君说得轻描淡写,抱着小绮儿,轻笑道,“太公也心急见我们绮儿呢!这还是我们程家第一个孙儿呢。” “是啊,娘,你也不忍心小绮儿在路上,没人照顾吧?”绮罗看向母亲。 “真的没事?”段大娘迟疑了一下。 “当然,不然,我早跑了。”绮罗笑了。 “宏毅呢?”段大夫没看到顾仁,狐疑的看着绮罗。 “哦,那个……他出城帮我去拿药了,很快回来。”绮罗没想到父亲会突然问顾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算是很快了,但是这还是让父母看到了不妥。 第三十八章 离别 “绮娘,是不是有凶险?”段大娘马上变脸,刚刚太君就已经跟他们说了半天,要送他们走的话。他们坚持出要等绮罗回来的,绮罗竟然和太君想法一致,她再不明白,就真的白过这么多年了。 “当然不是,真有事,我就跟你们一块了。真的没事,小绮儿太小了,真的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万一顾及不到,就麻烦了。但他们母子单独离开,我也不放心。二夫人体弱,小绮儿太小。没爹娘看着,实在让人不能放心。”绮罗想想,真的觉得很头疼了。 “我留下帮你,一家人要死也死一块。”段鼎对太君笑了一下,“太君,二夫人只用调养,小绮儿身子还可以,只要带个奶娘即可。老朽虽无用,但帮着看看伤还是可以的。” “就是,姓段的就我们三个了,你有事,我和你爹还活个什么劲?”段大娘使劲的拍打着绮罗,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只是以防万一。”绮罗轻轻的拉住了母亲的手,低头看看母亲粗糙的双手,还有洗得发白的布衫,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母亲,“我不会有事,我不想在忙乱时,还要担心你们。至少去秦大人那儿好不好,这边仗打完了,我就去找你们。” “你不怕我们担心你?”段鼎黑着脸。 “是,我会抓药的,我比他们抓得快,我也会包伤口,我能帮得上忙的。”段大娘点头。 “你还当自己是程家人?哪怕战到最后一人,你也不会退后一步?”银镜抬头看着绮罗。 “我是军人,哪怕战到最后,只有我一人,我也不会退后一步。”绮罗抬起头,清晰的回复着她。 “我们不是为了程家在打仗,我们在为永安守土,这是我们的责任。绮娘是军人,我也是。你们不是,所以我不让她走。但是你们必须走。”太君轻笑了一下,轻轻的拍拍掌,程平和程喜进来了。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都送走吧。”太君摆手。 “绮娘!”段大娘死拉着绮罗的手。绮罗轻轻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对父母行了叩拜大礼。才回头对程平一笑,“拜托了!” 程平没说话,侧身让道。段大夫看看程平身后的大汉,也知道,他们就算绑也得把他们绑走。 “绮娘!”段鼎看着女儿。 “只是以防万一。”绮罗咬牙对父亲再说道。 “我可以帮忙。”段大夫盯着女儿。 “战场上,不用医术这么好的大夫。”绮罗对父亲笑了,父亲的医术太好。对他来说。凡事求好。对军医却是大忌,他们是抢时间救人,而不是为了给人治病。真的父亲看着人嚎叫,只怕路都走不动了。 “你会回来。你要答应娘,你会回来。”段大娘盯着她的脸。 “我一定会回来,我保证。”绮罗还在笑,拉着母亲让青儿扶好,示意他们快上车。 “奶奶!”青儿急叫道。 “替我照顾好夫人。”绮罗不想一个个的劝,低头拉着母亲就往外走,青儿和卫槐就只能跟上。 门外停了两辆车,绮罗把母亲推上其中一辆,回头看到父亲却还没动。她又跑回去,拉着父亲上车。却被父亲按住。 “你是顾家的少夫人。”段鼎想叫醒女儿,他从不认为女儿是什么军人,不管她和太君有多像,但他只认定。这个是自己的女儿,她不能出事。 绮罗觉得自己喉头有了好大一个硬块,半天怎么也吞不下去。深吸了一口气,“爹,我必须留下。” “为什么?”段鼎本不想管这些事,但此时既然女儿要送走自己,那么,他就必须问。 “因为那毒是我下的,我逼得鞍然狗急跳墙了。我不能放了火就躲开,让这些将士替我挡在前头。我能做的就是守在这儿,我能救一个是一个。如果……如果破城,那么就让他们踩着着我尸体过去,至少我不会余生都在痛苦自责中度过。” 程平和程喜一块盯着绮罗,太君什么都没对他们说过,他们虽然心里也有所怀疑,但此时,听绮罗自己亲口说出,他们还是大吃了一惊。 “为什么?”段鼎几乎要揉碎了绮罗的肩膀,“你这么做,时亚有什么不同?” “我没为自己去换荣华富贵,我没卖国求荣!我只想边关少死几个将士,这世上少几对孤儿寡妇!”绮罗止住了泪,“爹,这是最后一役,这是我最后一次出征。最后一次,我一定努力回家。我知道家里,你们在等我,我会回家,但你们先离开。”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上一次,如果她不自杀,她也能回去的。所以她并不担心,只是上一次她父母都不在了,也没有顾仁。她无所谓生死,而这一次,她真的想活。 段鼎默默的上车了,银镜从太君的手中抱过孩子,太君轻拍了她一下,“路上小心些。” 银镜跟太君也没话可说,上一世,太君没这样对过她的,更没抱过她的孩子,她也是军人,她当然比段鼎夫妇明白这事的危险,现在太君要送她们走,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段氏夫妇,总归是,太君顾念他们母女了,低头上了第二台车。 程平深深的看了绮罗一眼,上马,喊了一声。大家一齐上马,一队人马慢慢出城。 绮罗静静的看着远去的车队,现在她突然又觉得心空了。父母,顾仁都被送走了,她再一次无牵无挂了。 “好了,我们都是最后一次出征,一起努力。”太君轻轻的拍拍她的背,拄着拐,慢慢的上车。 绮罗回头看了一眼,这里虽然只住了几天,但是,竟然已经有了些感情了。 “绮娘姐,该走了。”程喜又不能叫她二嫂,叫顾夫人,他也觉得很怪,只能叫姐了。 绮罗上了太君的车,两人都不说话,最后的时刻了。 当年晚上,第一拨战事来袭,这不是鞍然一家,而是西部军和鞍然的联合部队。绮罗陪着太君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汹涌的敌军,突然心里一松,她幸亏把父母和顾仁送走了。 “太君,我下去了。”绮罗看了一会,估摸着第一批伤员要送到了,对太君说道。 “去吧!”太君没回头,眼睛只是盯着黑压压一片人潮。她没想到,有一天,陪着自己安静的面对敌军的人,会是绮罗。绮罗刚刚没有害怕,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但太君却感受到了绮罗的平静,这个平静就足够了。 医帐里陆续有伤者送来,绮罗并不慌乱,这才刚刚开始。让大家别乱,自己绑好手镯,开始干活。也许她的加入,让大家都定了下来,之前的医官原本是最不服绮罗的,此时看到她的样子,也不说什么了,自己按指挥做自己的事情去。 这回联军非常顽强,他们知道了永安找到了解决羊瘟之法,于是他们一块就对着他们来了。他们要活着,于是永安不给解药,他们也是一个死字。所以怎么都是死,不如让家人活着。所以攻起城来,简直就是不要命了,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喘息。 太君命令死守城关,但面对对方的不停歇的强攻,面对着越来越强的攻势,还有越来越多的伤员,关隘的情况也越来越糟。 绮罗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战争,第一次,真的觉得有点看不到希望了。傍晚时,她再上城墙,太君站在原处,看着还一拨拨向这边涌来的敌军。她还是很平静,就像之前的太君。绮罗静静的看了一会,这就是太君吧,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太君向雁门关求援吧。”绮罗慢慢的走过去,看了一眼如潮水般的敌军,轻声劝道。虽然知道她不会答应,只不过,原则上,她要劝一下的。 太君不作声,只是盯着人潮,不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 “太君!”绮罗很了解太君,她不习惯向人求援的。只是现在不是这一城一池,真的破城了,死的不仅是他们。她可以战到最后,只是这些战士们怎么办?他们有家,有父母,有妻儿的。 “你怕过吗?”太君回头看看绮罗,绮罗这时来找她,一定不是她的意思,她此时看上去很平静。这几天,她都没有来找过自己,她做医官很好,很短的时间内,城内的兵士们都极爱戴她,她真的是个很适合的医官,她能想像得出,曾经她有多么的出色了。 “不,没有。”绮罗看看那些疯狂的脸,摇摇头。她跟着太君十八年,她真的没怕过。想想,那时的她,平静在于,她生无可恋了。现在看看这些人潮,脑中竟然浮现出顾仁的脸,她还没跟他说再见呢。想到再也没有机会时,心竟然有些抽痛起来。 “现在我害怕了,我怕再也见不到太公,也怕看不到小绮儿长大,听她叫我一声奶奶。”太君苦笑了一下。 绮罗看看太君,深吸了一口气,却没答话。 “不想宏毅?”太君侧头看着绮罗,她现在感受到了绮罗的纠结,刚刚的平静已经不复存在了。 “求援吧!秦修应该准备好了。”绮罗不想谈自己的事,既然已经决定与程家划清界线。 “已经派人去了。”太君苦笑了一下。 “真不像您。”绮罗只是劝一下的,没想到太君竟然在自己没劝她时,就已经去求援。 “人总是要改变的,秦修他们已经回话了,很快来援。”太君笑了,“你回去忙吧!” 第三十九章 军人 绮罗笑了,看看这些敌人,秦修的人最快也得两个时辰。时间不知道够不够。不过,她很高兴太君能走出这一步,不管时间够不够,能走出来,就行了。 所以,她现在却真的平静了,因为太君真的改变了。她没有坚持独自面对,而是向老对头求援,这是好现像吗?微笑的走下城墙,正想回医帐,抬头却看到了顾仁。 “你怎么……”绮罗真的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但想想刚刚的敌军,马上脸色一变,“正好,帮我去找秦修,现在危急。” “还想骗我走吗?”顾仁盯着她。 “现在真的很凶险,去找秦修。”绮罗脸都白了,原本破城她不怕的,可是现在她怕了。 顾仁盯着绮罗,他跑到半路上,就看到谢言了,谢言收到了绮罗的信,他算算时间,根本就不去京城等顾仁那么笨,于是就下山等着了。顾仁看到谢言,马上调转马身,飞奔回来。 “你要跟程家共存亡吗?”顾仁这回真的要气疯了,她竟然自己独自留在危险的城池里,和太君一块。 “我是军人,这是我的责任。”绮罗不想再解释了。城里的百姓都被送走了,顾仁现在是惟一的百姓。 “你不是!你早就不是了。你要底要在梦中什么时候?你已经不是段将军了,你醒醒。”顾仁吼着她,使劲摇着她的肩膀。 “现在我管着医帐,这就是我的责任。”绮罗甩开了顾仁,看到一个熟面孔的兵士,叫过来,“把他绑了,送到雁门关。” 兵士看到绮罗想也不想,便把顾仁给绑了。顾仁怎么着也不是一个军人,跟这些兵士们真的没法比。顾仁真的傻眼了,他没想到,绮罗一句话就能把他绑了。很快另一个兵士跑了过来。“段军医,有什么事?” “找个车,把他送到雁门关交给秦大人。”绮罗对那人笑笑。 “是!”那兵士马上敬礼去找车了。 “绮娘!”顾仁挣扎着。 绮罗提裙头也不回的向医帐跑去,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眼泪。她甚至不敢再看顾仁,只是低头向前奔着。 城里已经没有平民了,该撤离的都撤离了。医帐就设立了这些平民的宅子里。绮罗一个个的看过去,每天都不停的有伤员送进来。此时,太君是死守城池,没有出去,不然伤员都不是受这点伤了。 静静一一巡视下去。对每个兵士们微笑。打着招呼。这些日子,大家也都习惯了绮罗这样,他们也喜欢这个和气而且医术很好的医官。转了一圈,绮罗回到自己的房间。几个医官都进来了,大家都面色凝重。 “怎么样?”大家一起看着绮罗。 绮罗去找太君,其实也是大家的意思。局势他们也看到了,百姓都撤离了,他们只是医官,对他们来说,他们没有绮罗那种要与关隘共存亡的决心。 “太君已经向雁门关求援了,大家放心。如果真的有事,大家可以先走。”绮罗对大家笑了一下。向大家保证着。 “顾夫人,那你呢?”副医官看这意思,就知道绮罗是不打算走了。 “我跟大家不一样,大家先做事吧。不管怎么说,城没破。我们还有自己的责任。”绮罗对大家笑着,她的笑容安定了大家不安的心,“对了,您先把重伤兵送出去吧。” “现在吗?”副医官一怔。 “是,现在!不管怎么样,让他们在安全的地方。轻伤的战士们包好,放到北城附近。真的破城,他们可以快走。”绮罗想了想,不管如何,他们总得做最坏的打算。 “顾夫人!”大家一惊,竟然已经开始准备把伤员送走了。 “尽量做,省得将来后悔。”绮罗笑了,深吸了一口气,绑起了玉镯。大家知道,这是她的习惯动作,只要这样,表明她准备开始做事了。 副医官也不是第一次参与战事了,但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做不到绮罗这么好。默默的开始安排,该送走的送走,该移地方的都移到离北门近的地方。空出的地方却马上被新的伤员给填满了。绮罗忙着分配伤员,大家都尽着自己的努力,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能救一个,是一个。 “绮娘姐!”程喜来了,脸上全是血。 “怎么拉?”绮罗吓了一跳,主将到这儿,还满脸都是血,这算什么? “没事!”程喜看了看周围,想想把她拉到一边,“你快带娘走。” “行了,去守你的城。我们的命都交给你了。”绮罗拿了一块湿布递给他,然后回到自己的岗位之上。就好像没听到程喜在说什么。医官们看到绮罗平静如斯,也都默默的做起自己的事来。 程喜是自己来的,太君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程喜原本想着让绮罗送太君出城,但看绮罗这样,也知道,没用了。扔了湿帕,自己跑了回去。 太君回头看到他,笑了。并没开口问,叫人拿了张胡凳给自己,她稳稳的坐好。 “您知道绮娘姐不会走?”程喜有些郁闷了,他不能让老娘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他守在这儿。而绮娘不管怎么说,也只是来帮忙的,他觉得让他们先走是必须的。她们守到这份上,已经是仁之义尽了。结果,她们好像知道对方都不会离开,哪怕破城了,她们也会跟着将士们一块死守到最后一刻。 “她是军人。”太君轻叹了一声,看向已经杀红了眼的将士,又看看天,突然豪气千云起来,“不管秦修来不来,我们拼一次吧!” “杀出去?”程喜一怔,他们再守一会,也许秦修就来了。 “这么被动的守城,太辛苦。我有点不耐烦了。”太君把拐杖轻轻的推了地上,看样子,她准备出城迎战了。 “娘!”程喜跪到了母亲的面前。 “是男人,就死得轰轰烈烈,你不会连绮娘都不如吧!”太君厉声说道。 “不是,娘,我去,这城是我的!”程喜跪着云把拐杖捡回,恭敬的放回了母亲的手中,他还穿着盔甲,他不能行家礼,只能行军礼。很快站了起来,“儿郎们,跟我杀出去!” 杀红眼的将士们一声齐喝,他们已经守了几天了,身心俱疲,也许这一刻,对他们来说未偿不是一种解脱。 “程喜听令!”太君拿起令牌。 程喜再次单膝点地,等着母亲下令。 “你带右路从西门冲出,冲散东门贼寇。” “接令!”程喜领了令牌点了人,冲下城墙。 “焦和听令!” “属下在!”焦和跪下。 “你带左路人马,从南门冲出,接应雁门关将士,策应程喜。” “接令。”焦和接了令牌,头也不回的带人冲出。 城墙上的人少了三分之二,此时太君更显危险了。 “太君!”朝庭派的监军有点胆寒了,他是监军,不管如何,他好像都落不着好,简直都有想死的心了。他只寄望于秦修能快点来援。只是快两个时辰了,连鬼影也看不到一个,他心里痛骂了秦家一百万次,可是此时他最想看到的却也是秦家的帅旗。 “绮娘应该在撤离伤兵,请大人监管一二。”太君也知道这位想说什么,笑了一下,随意说道。 “正是、正是,在下这就去看看。”监军此时都恨自己少长了几条腿,几乎是跑下去的。 绮罗看到程喜来过之后,让军医们和轻伤的士兵一块都走,此时留下的,就是刚刚送来,行动不便的士兵了。大家听到绮罗下了撤离令,一个个都傻了眼。虽然知道也许会这样,但是,真的绮罗让他们离开时,大家还是红了眼眶。 “段大夫!”副医官上前一步,之前他都是叫她‘顾夫人’的。 “快走吧!”绮罗洗洗手,轻轻扫视了一下大家的脸,好一会儿,“谢谢!” “段大夫……”副医官想说自己也留下,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些伤兵们也需要你们照顾,快去。别耽误时间了。”绮罗还在微笑。 “段大夫,你跟大夫们走吧,我们没事的。”一个伤了眼睛的伤兵吼着。 “行了,你们就别闹了。”绮罗笑了,像轰苍蝇一样,把副医官他们轰了出来。 “段大夫,我们还有力气,我们回去。”一个伤了手臂的士兵吼道。 其它的也跟着吼了起来,他们要重返战场。绮罗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境,正是他们,绮罗才真的爱上这些士兵,他们也许根本不是为国为家,他们来当兵,有时,只是为了吃饭。可是真的到了这儿,当面对敌寇时,他们却能暴发出最朴实的一面,他们要守住自己的岗位。他们活着就不能让敌寇踏进一步。 所以在刚刚顾仁说,她已经不是军人时,她拨开了他。她一日是军人,终身是军人。如果此时她在京城的顾家,她可能装做不知道。但此时,她不是,她在这儿,她就该与她的将士们在一起。 第四十章 生活 “跟医官们去吧,真的我死了,你们还得养好伤,回来替我报仇。”绮罗轻轻的拍拍那个小伙子,“照顾其它人,你伤不重,你有责任护住你的同袍。” 终于,人都被她送走了,她静静的回到诊室,平静的做自己的事。 “段大夫!别管我们了。”一个伤兵流起了泪。 “行了,你们就别添乱了。好好养着,我们不见得会输。”绮罗该包扎的包扎,该换药的换药,就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万一输了呢?”一个孩子哇哇的哭了起来,真的只是孩子,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不到最后一刻,也不要放弃希望。真的输了,到时再说好了。”绮罗笑了,一点也没表现出惊恐。 “段大夫你不怕吗?”那个小伙子抹了一下泪,看向了绮罗。 “没什么好怕的。”绮罗想想,她不怕,她只是遗憾。她还有话没对顾仁说,她还是没能好好照顾父母。自己不在了,他们应该会很可怜吧? “我想我娘。”那小伙又哭了。 “是啊,我死了,我爹娘会很伤心吧。”绮罗轻叹了一声,但看向了他,“我担心我爹娘,但我不害怕。” “为什么?”一个中年老兵沉思的问道。 “为什么要怕,我们死得其所啊。”绮罗继续笑着,想想又叹了一声,她还是没能跟顾仁说再见。刚刚让人把他绑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恨自己。万一真她死了,也许恨就对了吧。也好,至少她不用面对他,不用再跟他解释为什么她要留下。 “段大夫,你真的不怕吗?”那个老兵看着绮罗。 “真的不怕。”绮罗轻叹了一下,“不过有些遗憾。我答应过爹娘我会回去;我都没跟夫婿说一声,也许我回不去了。” 怕和遗憾是两个概念,她之前听太君说,她怕了。她怕再不到太公,怕听不到小绮儿叫她奶奶。其实那不是怕,是遗憾。真是怕,就不会还站在城楼上了。 “段大夫,快走吧,你还有父母、夫君。”那中年老兵劝道。 绮罗笑了,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身边放着一个油灯。油灯里有一颗蜡丸,她能做的,就是让这些士兵和自己。有尊严的死去。真的破城了。她还有时间把蜡丸捏碎。 而城墙上。太君默默的看着左右两翼人马冲进了联军的队伍,联军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本就不怕死了。反正不是战死,就可能会被病死。于是他们宁可战死,一时间血肉横飞,场面更加惨不忍睹。 太君没有动摇,冷冷的看着城下的动静。好一会,她突然伸手让人送上弓。手起箭飞,很快城下的一个走近程喜的蛮子倒下了。此时大家似乎才真的意识到,太君曾经也跃马扬鞭,叱咤风云过。 大家盯着城下的局面。此时还是觉得胜负依然是两两之数。甚至于,他们觉得也许输多赢少。对比那不要命的,永安兵士在气势上就有所欠缺了。 “太君,援军来了。”一个副将突然指向南边。 太君抬头,‘秦’字帅旗迎风飘扬。还有秦修那夸张的银盔,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太君真的松了一口气,城池保住了。 果然,因为一个有新的军队加入,一下子,整个战场的格局都不同了。原本气势上有所欠缺的永安将士,看到援军,一下子就精神一振,此消彼长,联军好像一下子就泄了气。感觉一下子,刚刚拼死的信心都没了。 “太君,顾掌柜要进城。”副将发现一骑单骑没跟着大军向联军冲去,反而直冲到城门口。定晴看去,竟是顾仁。 “去开门接应。”太君笑了,此时开门是不智的,但此时城楼之下,还有刚刚攻城的残军,若她不开门叫人出去接应,顾仁就得被那些残军砍死。但开门,万一残军冲进来,也麻烦得很。不过太君却没想那么多。她深知,真的顾仁出了事,绮罗得多么伤心了。 副将看到秦修大军,也是精神一振,也不劝太君慎重,带人下去。小心的开了一条城门的一条缝。冲出去接应顾仁。当然,顾仁进来时,还带着几个蛮子一块挤进了城门。 当然,就算挤进来了,也是死路一条。但文弱的顾仁也受了一点伤,谁让他一点功夫也不会,受点池鱼之殃,也是必然的。 “顾掌柜,快去找段医官看看吧。”副将看着顾仁满身血的样子,忍不住喷笑起来。他也久经沙场,自然知道顾仁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现在有援军了,他的心态也轻松下来了。 “她还在医帐?”顾仁以为此时绮罗应该陪在太君身边,她不是要和程家共存亡吗?这么危急的时候,她当然应该陪在太君的身边。 “当然!”副将觉得顾仁这话问得就奇怪了,段医官当然得在医帐啊! 顾仁看看自己满身血的样子,直接把外衣脱了,扔到地上,这会他才不会用这身血来吓绮罗呢。他的马刚被蛮子砍死了,随便拉了一匹马,自己快步上马。 副将也知道顾仁着急,这儿没人不知道顾掌柜夫妇的感情好,现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顾掌柜还敢回来,他深深的觉得,其实他是不是该找个媳妇了? 远远的听到马蹄声,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小兵又哭了起来,但是他却努力的移到了绮罗前头,“段大夫,这个给你。” 小兵给绮罗的是一小把匕首。 “给我自杀用?” “我挡在你前面。”小兵一抹泪,脸上露出几许狰狞来。 其它人听了这话,也默默的用不便的身躯移了过来,都想挡在绮罗的前面。至少让绮罗有时间自杀。 绮罗哭了,她现在不遗憾了,因为她觉得很值得。把匕首还给了小兵,轻轻的拍拍他的脸。 “真是傻孩子,真的破城了,会只有一骑单骑来吗?”绮罗起身一个个的把他们移回了原处。待门外马蹄声停了,再是跑步声时,大家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一齐盯着门口。 绮罗回过头来,也看向了门口,因为那个脚步声她非常熟悉。 “援军来了。”顾仁进门喘着气,靠着门口说道。 绮罗上下看看,“你受伤了。” “没事,皮外伤。”顾仁看看肩膀上的伤,绮罗过去看了他一下。是皮外伤,拿布压住伤口,再包住。 “帮我去把副医官他们追回来,马上会有大批的伤员到。” “段大夫。”那中年老兵看到这边,看绮罗这样,也知道来人不同了。 “我夫婿,所以跟你们说了,我们不一定会输。现在大家安心养病吧。我过会可没这么多时间来照顾你们了。”绮罗拉顾仁给大家看看,然后推了他一下,让他快去追人。 “段大夫,这回好了,你可以回家见父母,以后想跟夫婿说什么都可以了。”一个人笑道。 顾仁看着绮罗这么轻松的笑容,显然,她和这里的伤员们都很熟悉。 “还不快去,往北门去,他们目的地就在北关青城。” “知道了。”顾仁转身准备出去了。 但又被绮罗拉住了。绮罗拿了一个披风给他系上。她注意到,顾仁此时穿的中衣。外头风挺大,她手头也没有衣服给他穿。只能拿个披风给他了。 顾仁默默的出去了,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他又说不清楚。一进医帐,就只有绮罗一个人,连医兵都没有。显然,此时所有人都被送走了。她一个人留下陪着这些伤兵们,因为他们走不了,所以作为大夫,她陪着他们一起面对死亡。这才是绮罗吧,她留下并不是因为太君,也不因为她是程家的人。而是因为她是军人,这是她的责任。 所以看到他,知道援军来了,她想的不是得救了,而是让他快去追撤退的军医们,一场大战来袭了,表示更多的伤兵会被送来,她要很多的帮手。 快马向北门奔去,看到北门有个面熟的兵士,忙跳下马,“军医与伤员们出去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那兵士说道。 “骑我的马快去追,跟他们说援军到了,段医官让他们快点回来。”顾仁把缰绳扔给了兵士。 兵士倒也听话,牵马快跑。顾仁跑回了医帐,他去追,绮罗就没人帮忙了。他也许不敢开方下针,但是他却可以帮忙包扎的。绮罗再能干,也只有一双手的。 回到诊室,绮罗已经把伤兵们归回原位,绮罗看到了顾仁一怔。 “我让兵士去追了,有什么要帮忙的。” “准备药品,应该很快就会有伤员送来了。”绮罗打开一个新诊室,在诊室里放上药品、绷带。她在做迎接新伤员的准备。 顾仁看了一下绮罗准备的药品,然后开了一个新的诊室,自己去做准备。绮罗别看比顾仁瘦小,但动作却快很多,做得也更有条理。顾仁不时的偷看绮罗,她很沉默,但是做得真的利落。这就是她十八年的生活吗? “以前你一直这么过吗?”顾仁终于开口了。 “什么?”绮罗正在看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就是你上世的生活?”顾仁看看诊室,再看看绑着袖子和镯子的绮罗。 第四十一章 军医 绮罗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诊室,再看看自己露出的半截手臂。还有用白带绑住的镯子。轻笑了一下,摇摇头。 “不是?”顾仁皱了一下眉。 “没怎么想过,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是。”绮罗笑了笑,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些,若不是顾仁提出,她还真的没多想。 “像这样危急的时候多吗?”看绮罗这么熟练的做着这些,而自己刚刚急急的来报援军来了,她想的不是得救了,而是让自己快去叫医官们回来,因为大战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的伤兵,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这才是她吧! “当然,这是战场,各种情况都会出现的。”绮罗随意的说道,把药摆好,绷带放到最顺手的地方。 准备工作终于做完了,顾仁和绮罗坐在门廊上,绮罗给顾仁倒了一杯茶,看看他的伤,“你怎么样?” “没事。”顾仁侧头瞟了一眼,绮罗包扎手法是一流的,又快又稳,这绝对的是身经百战那训练出来的。 “包扎会吗?”绮罗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跟顾仁说什么,自己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会一点,怎么了?” “很快就有伤兵了,医官们还没有回来,到时你要帮忙。”绮罗笑了一下,又低下头。 “没话说?”顾仁看着她。 “不是,真的要你帮忙。就算医官们回来,人手也不够,你脉息好,到时可以帮忙分配病人。虽说以外伤为主。不过不排除受了内伤。”绮罗放下杯子,轻轻的说道。 “所以你要把病人分级,然后各顾一摊?” “是!”绮罗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又把茶杯拿在手上。 顾仁也突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了,本来快马赶来时,他有很多话想跟绮罗说的,想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最后还要绑着他,把他送走。可是站在诊室里,看到绮罗一个人陪着那些重伤兵时,他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也许能做的,就是安静的让她坐一下。对她来说,片刻的安静是她最好的休息了。 果然,真的只是片刻的安静,一阵杂乱的脚步传来了,绮罗站起。却没有迎出去。顾仁看了她一眼。才想明白。她不会浪费一点时间。来回跑,只会浪费时间,对伤者没有一点的帮助。所以她真的是很专业的军医,她真的做得极好。 “绮娘姐。快,我二哥受伤了。”人没进,声先到。 顾仁听这话,脸又黑了。明明可以结束的,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侧头又看绮罗,绮罗很平静,还是站在原地。 门口一下子涌入一群人,抬着单架,而一脸黑汗加着血污的程喜奔了进来。绮罗移步看了一下单架上的人没穿盔甲趴在那儿,而后心深中一箭。号脉时,她看到后面还有一个单架,放回了那只手,去看后面那个。没看脸,光看伤,后面的这个是伤到了肩,不过跟顾仁那擦破皮比,要重得多,伤得深可见骨,若不是被挡一下,只怕就此劈开了。 “师兄,我先帮这个止血,你给程安吃保心丸。”绮罗叫人把第二副单架抬进屋,她直接吩咐着。 顾仁不相信绮罗此时是为了避嫌,当然,她也不会是因为恨程安而见死不救,只是因为,后一个只怕更容易救得活吧。对绮罗来说,先救程安,后面那个一定活不了,她一定得在这时做出准确的判断与取舍。 “绮……”程喜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嘴,让顾仁把程安送进了重诊室中。 顾仁只是不敢开药和下针,其它的他是会的,号了脉,剪开程安的衣服,看到那羽箭就快刺穿了程安的胸膛了,但是看脉相又还好,想想,还是拿了一颗保心丸,化在黄酒里,让人扶起程安,替他灌了下去。 “不能抽出箭吗?” “不能,抽出来就死了。”顾仁摇头,再号了一下脉,好像能做的也不多,对程喜笑了一下,起身去了绮罗那间。 绮罗已经在清洗伤口了,顾仁看到伤者身上的盔甲和衣服都被扔到了一边,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躯干,而此时,绮罗清洗的血口,让顾仁都觉得心肝都跟着颤了起来。 “还愣着,帮忙。”绮罗看到顾仁,沉声叫道。 顾仁上前绮罗把药水盆递给他,意思很明白,他来清洗,她要做别的。顾仁虽然没帮人做过这个,但刚看了,做得虽然笨拙了一点,但总算能做。 绮罗没时间关注他能不能做得好,拿出针灸,开始封穴止疼。顾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刚刚只是封穴止血,而此时为何要止疼? 绮罗没空跟顾仁解释,又拿出针线来,竟然对着伤兵的肩膀封了起来。 “绮娘!”顾仁大吃一惊,他没想过人也可以缝的。 “华佗曾提出换脑之术,以针线缝之。我不敢把人的脑袋切下来,但是想想,若是受了很重的外伤,伤口太大,根本包不住时,是不是也能用针线缝之?我在家用兔子试过,可行。”绮罗边专心的缝着伤口,边解释着。 “这也是你第一次做吗?” “是,人总该一点点的进步。”绮罗笑了,她能说,她是在给自己锁盖头边时,想到的伤口缝合的问题吗?而她的针法,也就能缝伤口了,真的做手工,就没法看了。 伤口终于缝完了,绮罗把止血散在伤口之上,再包紧,顺便把人都绑住,就怕病人乱动,挣裂了伤口。 做完这些,顾仁才发现,绮罗的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珠。正想洗了手给她擦汗,她却疾步向外奔去。顾仁明白,她要去看程安。他默默的洗了手,跟了过去。 绮罗跪坐在程安的边上,又号了一下脉,再看看箭把,眉头深锁。 “绮娘姐,焦和怎么样?”程喜湊过来。 绮罗怔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哦,没事了,伤口太深,太大,这些天派人盯着他,不乱动就可以。”顾仁马上说道。 绮罗总算想明白,刚刚那个是焦和。所以她去救时,程喜怎么也说不出口让她先救程安,当然,真的换个人,程喜应该也说不出口的,他是主帅,却公私不分,会让属下心寒的。 顾仁帮她解释了,她正好专心看那把箭,这个她该怎么办? “绮娘姐,我二哥……”程喜知道焦和没事,松了一口气,忙又问道,“他是为了救我,扑过来帮我挡的。你一定要救他,他还没见过小绮儿呢。” 绮罗抬头瞪着程喜,“闭嘴。” 程喜一怔,这是啥意思,除了父母还没人叫他闭嘴过,不过他还是闭嘴了。 “程将军,你要不去城外看看,想来此时战事正紧,您在这儿也帮不上忙。”顾仁对程喜笑了一下,拱手轻轻的说道。 程喜也知道,他在这儿没用,只会让大夫有压力,他自己也难受,咬了一下牙,拉着顾仁的手说道,“顾大哥,拜托了。” 顾仁一怔,秦修叫他一声顾兄,他从来就没有应过。再说了,顾兄可以是个敬语,跟被叫顾大哥可是两码事。程家人还真都是一个样,给个杆子,就往上爬,一点也不顾及别人要不要当他们的大哥,姐姐。 程喜带人走了,诊室里又只有他们夫妇了,绮罗没碰程安,但眼睛却没离开过那把箭。 “怎么办?”顾仁也想不出能怎么办,自己上次中箭是在腹腔内,没有重要的脏器,也很幸运的,没有伤到肾与脾脏。这才让绮罗轻松的救了他。 而此时,程安伤到的后心,直插心肺。箭头有回刺,拔出弄不好还会伤上加伤,可是不拔,也不行。顾仁真的觉得,程安真是与战场八字不合了,看看,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但凡上了战场,就没好下场。 绮罗抿着嘴,让顾仁轻轻的托起程安,她要看看前面。 顾仁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他还是托起了程安,绮罗看了一下,用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程安之前受的那处箭伤。顾仁也瞟了一眼,眼睛也跟着一闪。都是左胸,这是什么意思? “放下吧!”绮罗让顾仁把程安放下,动动脖子,顾仁知道,她在思索,也不干扰她,静静的拿了一个毯子给程安盖住。怎么说也是程家的人,该有的尊重,他也要给。 当然,也容不得绮罗想太久,第二拨伤者送来了,这回可不是只有两个,而是一批。伤得都还很重,也容不得他们夫妇多想,就得拼命的抢救。 顾仁倒是越做越顺手了,不用再由绮罗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了,清洗伤口,帮着包扎,虽然他不会用针灸帮人止痛,但他总是笑脸相迎,还会说几句宽心的话,倒也没让伤兵们嫌他动作慢了。 绮罗就那么不停的看诊,包扎,大伤口的,还要忙着缝合,而这一批没完,第三批、第四批就相继的送到。顾仁再也笑不出来了,现在他终于明白,绮罗为何刚刚一个笑脸也没有,一句话也不多说了。因为她没时间,也没那个力气。有笑的时间,她也许能多救一个人。 第四十二章 解脱 看着满院的伤兵,顾仁突然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想逃走,他觉得空气之中都是血腥的气味。他甚至觉得自己看不到希望了。他想问问绮罗,她怎么能这么从容,她第一次看到这些时,会跟自己一样,想逃走吗?可是回头看绮罗时,她忙得连看他的时间都没有。顾仁强忍着自己的不适,努力做着。但真的觉得没有希望,伤兵还在不停的送来,而他们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仁都觉得手臂不是自己的时候,终于,门口又来人了,这回来的是被叫回的医官们,还有那些医兵。顾仁真的从来就没觉得他们这么可爱过。 不过即使是医官们回来了,有人帮手了,但也赶不上伤员的数量在不停的增加中。 外头是恶战,谁也不想死,于是就只能拼命。这也不是之前的只守不攻,此时,因为秦修的加入,于是成了正面对敌。而现在也没有战场的规矩了,什么兵对兵,将对将,现在就是一场混战,各自的伤亡只怕都不计其数。 “不会这么吃紧吧?”顾仁抽了一个空问着绮罗,现在他真的忧虑了,不会秦修来了,关隘的危难还没解除吧? “有人能送伤员回来,表示我们越来越从容。”绮罗对他笑了一下。 顾仁也笑了,“看来我真的错了,你真的是好军医,你不是为了程家在守城,你只是因为自己是军人。是军医!” 绮罗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回头,奔向了她下一个病人去。 虽然才几个时辰,但是顾仁真的第一次看到真实的绮罗。这是上一世,自己追随了一辈子的那个女人吗?背叛了他们婚约,然后拒绝他的好意,他追随她到了这儿。然后,就看着她在这无止尽的悲哀之中,给别人以无限的希望。 所以上一世,自己才会无怨无悔的跟了她一辈子。她最美的时候,应该就是此时吧。他开始觉得自己以前爱的绮罗,是多么的苍白。爱她,只是一种习惯,一种理所当然。之后又因为她的能干,她的医术而爱。而来一次关隘,认识一次真实而完整的她。才是上天给他的启示。这才是他该爱的女人。 等天完全黑时。院里的伤兵们才渐渐在减少中。顾仁帮着分配病人,每位医官各有一摊,院中的很多都是外伤,有专业的医兵们快速给包扎了。由顾仁确定没事,让他们回自己营里休息。最重的一批,也是由医兵们照顾,给洗脸洗手,看着包扎了,但大家知道,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能舒服一点。 顾仁知道自己心软,他根本不敢靠近重症的诊室,于是老实的就在院里帮忙给人洗伤。上药,包扎。略有点空,他就回头看绮罗,她很忙,她也有自己负责的诊室。身边围着一群医兵,她会一个个看,一个个的诊治。 在烛光之下,她脸上显出几许圣洁来。是啊,自己都忙乱得衣服上全是血污,手怎么也洗不干净。而绮罗却一直保持着严谨,她头发一丝不乱,而白色的反罩衣上,一点血污都没有。除了满眼的红血丝,她身上根本就看不出,她其实一直跟自己一样,忙着救人。甚至比自己救得人多得多。 “很好看对不对?”太君的声音。 顾仁忙起身,太君和秦修一块来了,秦修闪亮的盔甲上也全是灰尘和血渍,不过看那黑黑的脸,也知道,他很好。两方主帅都来了,表示大战结束了。 “蛮子退了?” “嗯!”秦修也没力气说话了,其实雁门关之前也有零散的蛮军,但压力没有关隘这边这么大。接到太君的求救,他也迟疑了,但最终还是去了,他知道,顾仁两口子,还有段大夫夫妇都在那儿,总不能眼看着他们死吧。结果半道上看到顾仁了,被绑得跟个棕子一样,看那样子,是挺搞笑,却也知道,关隘真的危亦。 在顾仁的一路催促之下,他们快马赶到,就算他没什么经验,也知道,程家已经孤注一掷了。想想都觉得后怕,回京,只怕老爹得骂死他,应该等着程家死光了,再来的。不过,此时他却没有多么后悔,是啊,他们赢了。 现在看顾仁跟傻子一样,在院里看媳妇,深深的鄙视他,不过想想,从认识这两口子里,好像就是女强男弱,这顾夫人无论是接生还是在治疗疫病上,都是强势得惊人。现在看看,把自己夫君绑了送出去,自己与城池共存亡,这也太强了吧? “你们吃饭了没?”秦修肚子饿了,现在各营都在埋锅造饭,他好歹也是将军,总不能跟他们一块吃,忙看向了顾仁。 顾仁给了他一个白眼,“我们一直忙到现在,哪有功夫吃饭。不过,太君,医帐的饭怎么做?” “已经在安排了。”太君笑了。 “顾大哥,我二哥呢?”程喜把后头的事安排了,冲了进来。 “哦,还没空管他。反正暂时也死不了。”顾仁真的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自然对他没什么好气。 “你……” “好了,好了,我错了。真是,他现在没事,我们真的没时间,来确定一个完整的方案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那么趴着。”顾仁想想也是,当着太君的面也是不好说,她儿子还没死的话。 “老三,行了。”太君摆了一下手,自己去看那些伤兵。不管怎么说,她都得亲自来看看。 晚餐是汤饼,绮罗被换出时,看到秦修,还是行了一礼,却也懒得说话了。 “嫂夫人辛苦了。”秦修也了解,打了个招呼,自己大口的吃起汤饼来,顺便还郁闷的说道,“你们不能做点别的,这个有什么好吃的。 顾仁不理他,给绮罗拿了一碗,递给她筷子时,想想,换成了汤匙。绮罗对他笑了一下,低头默默的用汤匙舀着汤喝。半天才会舀一匙面饼。 “绮娘姐……”程喜又凑了过来。 “闭嘴,让她清静一会。”顾仁马上抬头,让程喜安静。 “喂,别看我对你客气,你就对我不客气!”程喜不干了,绮罗让他闭嘴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回呛。但是顾仁让他闭嘴,他土人也是有土脾气的,他自然不干的。 “行了,你二哥一时半会死不了。过两天,这边忙完了,我再好好治他。”绮罗抬头瞟了程喜一眼,轻轻的说道。 “不是,我想问,重诊的那边,都没救了吗?” “我是大夫,不是神。你要不请几个高僧来念念经。”绮罗给了他一个白眼,低头慢慢的吃东西。顾仁看她的汤都快喝完了,面饼却还有大半,皱了一眉。 “别光喝汤。” “我想喝粥。”绮*脆不吃了。 “嗯,我马上去让人去煮。你先吃点,过会还得干活呢。”顾仁在她碗里添了一点汤,还是给她换了筷子,刚给汤匙,是觉得拿筷子费力,现在看看,还是用筷子吧,这样她就不会光喝汤了。 “你要不喂她吧!撒娇成这样,也就你信她。”程喜愤愤的说道。 “太君,给他找媳妇吧,明显的缺媳妇,缺得都缺心眼了。”顾仁反唇相讥,盯着汤饼,想想,“要不我喂你?” 秦修一口面喷了出来,好歹也是名门贵公子,没喷得满处都是,自己捂嘴跑出去了。 太君也笑了,低头不语,安静的和绮罗一样,用汤匙舀汤喝。显然,绮罗和自己一样,大战之后,经历了太多的血腥,于是只想喝点清粥米汤。 不过,这里有伤病,他们要营养,面汤里有肉的。而作为主事者,他们不能特殊,只能陪着大家一块。不过绮罗现在身份没之前那么敏感,她执掌医帐是暂时的,若没有顾仁,她也不会撒这个娇。自然会大家吃什么,她吃什么。现在有顾仁了,她不向他撒娇,向谁撒娇。而经历了这一场大战,显然顾仁和绮罗之间的问题都消弥与无形了。这样真好。 绮罗也不介意,真的就张嘴,顾仁忙把面卷在筷子上,然后放到汤匙里,喂给了绮罗吃。 程喜的下巴掉地上了,“现在我知道绮娘姐为什么不嫁我二哥了,我二哥要敢这么喂媳妇吃饭,直接就得被我爹娘打死。” 这话一出,绮罗不吃了,回头瞪着程喜。知道他不识趣,不知道他这么不识趣,她刚刚才和顾仁好一点,这位又提,真的见不得她好吗? “你二哥是觊觎,我跟绮娘是青梅竹马,明媒正娶。”顾仁毫不客气的也瞪着程喜,“我先订亲的,别弄得跟我抢你们家媳妇一样。凭什么好东西就得先紧着你们?我们在这儿,不是因为程家,我们是本着永安人的道义。” “我又没说什么。”程喜一想也是,人家定亲了,总不能因为二哥喜欢,于是就觉得顾仁不对,绮罗不对,人家才是明媒正娶,名正言顺。自己好像被洗脑了,这得改。点点头,低头吃面。 顾仁继续喂绮罗,绮罗笑了。这是顾仁第一次狠厉的宣布着自己的主权,是啊,自己是顾家的媳妇,她没有对不起程家,程家凭什么对她予以予求? 第四十三章 死马活马 程安的伤还得看,绮罗把伤兵全部安顿好了,自己手头的事告一段落了,就到了程安的诊室。 姓程还是有点好,程安独自拥有一间诊室。虽然没有专门的人照顾,但已经比那些将士们住得好了,连焦和都和其它伤者们住一块。 太君也在,不过她此时靠在角落里打着盹。毕竟岁数不饶人,她这些天,也累极了。 不过,跟在绮罗身后的顾仁却注意到,她打盹的样子和绮罗也是一模一样的。靠坐着,裙子很规整的盖在腿上。拐杖就放在右手边上。就好像随时准备起身。 他知道绮罗很像太君,但此时却真的感触了。所以不仅是绮罗这么过了十八年,对于太君来说,那十八年同样也是这样,随时准备着。此时太君还有太公,还有子女、孙女。上一世的她,想必更加心力交瘁吧。 绮罗习惯了,默默的到程安的身边,号了一脉,再看了一下伤口,她的眉头还是紧锁着。 “怎么样?”太君醒了,人没动,但坐直了腰。 “没恶化。”绮罗对太君笑了一下,看看外面的天色,“让他们拿个铺盖进来吧?今夜应该无大战了。” “算了,躺下就睡不着了。”太君动动脖子,看了程安一眼,“他怎么一直没醒过?” “故意让他不醒的,乱动,万一碰到箭就麻烦了。”绮罗笑了一下,也跟太君一样。动了一下脖子。 “你去睡一下。既然死不了,也不差这一会。”太君看她这样,又笑了。这动脖子的样子,让太君觉得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嗯,等正午时叫我。”绮罗并没跟太君客气。 “正午?”太君看看外头的天色,绮罗说今夜无大仗是因为夜已经快完了,就算天空没有放白,但启明星却亮得惊人。绮罗忙了一天一夜,此时就该好好睡一下。下午叫她,她还能睡多大一会? “阳光正好,帮程安取箭。”绮罗打了一个哈欠。对太君行了一礼,退了出来。她真的太累了。 顾仁对太君也笑了一下,跟着绮罗退了出去。 “有把握吗?”顾仁还没想到怎么办,看绮罗却已经定了时间。觉得有点不安心。 “没把握还不是得做。”绮罗又打了一个哈欠。回了医官的房间,顾仁忙帮她兑了点热水,让她洗脸,洗手。这会她没法泡汤的,略略洗洗,也就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绮罗脱了罩衣,洗了脸,就窝进了榻中。沉沉的睡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顾仁轻轻的叹息了一下,轻轻的帮她取下束着长发的木钗。取下纱帽,让长发自然的放下。这些天,只怕她连头都没洗过,头发都有些发腻了。绮罗多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但这时,她却连讲究的力气都没有。他此时也不可能真的帮她洗头,对她来说,睡觉比洗头重要。 顾仁是准时正午时分叫的绮罗,绮罗有点厌恶的看看自己放下的长发,她能不知道放下来睡得能舒服一点吗?只是有洁癖又没法洗头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不愿看到的都藏起来。此时看到,心情顿时变差了。 “我来帮你梳,你就不用脏手了。”顾仁笑了一下,拿梳子把她的头发梳顺了,再轻轻的挽起,用布巾扎好,再帮她套上纱帽,用木钗固定。 “你怎么会?” “梳女儿头我是不会,不过这种我会。”顾仁笑了,绮罗此时的发势其实就是男妆的。而顾仁十几岁就自己出门行商,给自己梳头总是会的。 绮罗动动脑袋,扎得比自己扎得紧,点点头。回头看着顾仁,“要你帮忙,你怕血吗?” “就算之前怕,经过了昨天,我想我也能习惯了。”顾仁耸耸肩,表示小事情。 “我要把程安的伤口切开,然后慢慢的把箭抽出来。如果刀口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程安就得死。所以要很小心,你要帮我拿镜子,用正午的阳光反射,让我看清伤口。这要很小心,当然也会很累。” “那边心肺。”顾仁一怔,马上皱紧了眉。程安可是左后心中箭,这会能活着,就算是命大了。而绮罗却要切开他的后心,把插在里面的箭头取出来,这个本身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更何况还是有心脏的左边。 “你记得吗?我昨天让你托起程安看过,上次他中箭的地方也是左边。伤痕跟这回的相距不大。不可能这么巧,两次都伤在同一个空隙之中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 “程安能一直活着,那是因为他的心没长在该长的地方。”绮罗洗漱完了,摊了一下手。 顾仁一怔,但马上明白了绮罗的意思,他也是跟绮罗读了不少医书的,有一部人的心长在右边,书上也有记载,跟正常人一样。并无什么其它特别之处。所以这个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程安比一般人命大了。战场之上,是人都会往要害上打了,无形之中,也就避开了要害,让程安多了一成保险。 “肺叶也在那边,真的碰到了,也很麻烦。” “总比心在那边强点不是。”绮罗笑了。 顾仁一想也是,他们总要做点什么。总不能让程安一直插着一把箭过日子。所以不管是过会死,还是过些时候死,差别好像不太大。这回总算还有一线生机。 “过会跟太君他们说清楚,会有很大的风险,我们不能保证程安能活着。”顾仁还是嘱咐了一下。 绮罗笑了,顾仁这是体会到了自己的想法吗?所以此时能这么坦然的面对,她要再救一次程安的事实? “真不介意?” “一日为医,终身为医。你不能挑选病人,可是你能挑选丈夫。若我不想放开你,那么就得接受这样的你。对不对?”顾仁看着她的眼睛。 绮罗笑了,正想说什么,外头叫了。她轻轻的拉起他的手,两人一块出去。 程喜和秦修都来了。太君也坐在院里,他们都很严肃,程安的伤不轻,绮罗此时要帮他拿出箭头,谁都会担心的。秦修也不是来凑热闹的,他是觉得,好像事情到了程安身上,就特别的怪异,所以他就是来看,程安这回怎么逃生的。 “先去吃点东西,我让他们煮了清粥。”太君对绮罗笑道。 绮罗点头,准备去吃东西,程喜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绮娘姐,你有把握吗?” “程将军,你比我大,用不着叫‘姐’,叫得这么亲热。”绮罗早就听这个不顺耳了,被人追着叫姐,她其实真不介意。但是被这个人追着叫,挺不爽的,就好像她跟他们家有多熟一样。 “我比你大吗?”程喜还真不知道,他习惯被绮罗吼了,之前当嫂子,现在当姐,他真的习惯了。 这话还真不如不说,感觉上,看着绮罗比较老,绮罗不搭理他了,自己快步去饭堂吃饭,坚决的不跟他哈喇。 顾仁摸一下鼻子,看了程喜一眼,良心的建议道,“其实你叫她一声顾大嫂、顾娘子都可以。实在不成,叫段大夫也成。” “我偏不!”程喜愤愤的对顾仁哼道,顾大嫂,顾娘子,摆明了,顾仁还是气自己昨天的一时失言,特意告诉自己,绮罗现在姓顾,麻烦庄重一点。为了不让顾仁高兴,他也决定,坚定的不要叫绮罗跟顾有关的一切称呼。 “多大了,还闹腾,宏毅,你也去吃饭。”太君笑着摇头,大战结束,捷报太君让秦修去写,她此时心情除了担心程安之外,几乎没什么阴霾了。 顾仁没有纠正太君,他此时对太君已经有些敬意了。双手抱拳放在上腹处,弓弓身子,退了下去。 绮罗正在喝粥,粥很清,几乎就是米汤了。顾仁正想让人拿点别的,这喝了跟没喝一样。但绮罗却摆手,喝得很欢畅,甚至还就着粥,吃了半个馒头。显然这就是此时绮罗想吃的。 顾仁不惯喝粥的,就吃了两个馒头,就觉得就粥的拌咸菜很美味,用来夹馒头正好。 绮罗吃完,整个人精神都不同了,顾仁这才安心一些,这应该是她和太君之间的默契与习惯。 再出来,绮罗跟太君解释了她将怎么做,为什么那么做之后,太君和程喜都些纠结了。秦修则很大的不同,摸着下巴,“嫂夫人,那他的脑子长歪没?上回我有打错地方吗?” 绮罗喷笑,这位竟然还记着当年的旧事呢,不搭理他,看着太君,“我不能保证他活着,我只能说,尽力一试。” “不试呢?” “也会死。他不可能一直这么趴着不动,哪怕摔一跤,都会把触动箭头;还有就是,就算他一动不动,这是普通的羽箭,箭头会生锈。到时他还是会因为铁器生锈,破伤风而死。” “知道了,你先把他弄醒,我有话跟他说。”太君的脸灰了一半。原本以为绮罗是有把握救儿子的,结果现在告诉她,她的淡然不是有把握,而是总也会死,她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绮罗点头,拿针扎醒了程安,自己退了几步,让他们一家人说说话。她侧头去找顾仁,结果发现顾仁在院子里忙得不亦乐乎,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绮罗忙出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永远的后盾 顾仁已经派人先去找镜子了,而且跟人说,要越大越好,说完了,自己找来木架。一个人就在院里摆弄来摆弄去。 “你干嘛?”绮罗喜欢看到顾仁忙碌,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自己。不过,之前她没机会参与,现在她想参与进来。 “你说,你要不要就在院子里救程安?用屏风挡风,这样我就能很快调整光的角度。”顾仁跟绮罗商量着,并且用手比划着。 绮罗看看,若是在房间里,顾仁也只能在院里用镜子反射光进屋里,这光源是不够的。而且他们之间沟通也就困难多了,顾仁就只能通过喊话来调试,若是在院里,那就不同了。 “嗯,这主意不错。”绮罗点头,所以顾仁永远是最了解,也最能帮自己的那个人。自己只是跟他提一下,要他帮忙,他马上就能提出更完整的方案。跟上一世一样,自己只提要求,然后就可以安心的等待了。 大铜镜被送了来,被擦得很亮,顾仁把镜子挂在架子上,叫人摆了一张长方高榻在院子的中间。顾仁不停的调整着镜子的角度,用钉子固定住。绮罗看到高榻上,一个大大的亮点,满意的点点头。 “太君,说完没,时间不多。”绮罗看安排好了,进去看太君。 太君点点头,让开,绮罗看看已经醒了的程安,“过会还得把你再弄晕,应该不会很疼。” 程安笑了笑,“谢谢!” 太君和程喜有些诧异看着他们,此时他们真的就好像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一般。看来,程安和绮罗真的都释然了。 顾仁叫人把他抬了出去,顾仁把程安安顿好了,又把架子上的镜子再调整一下,让亮点对准那个伤口。绮罗穿上罩衣出来,几扇大屏风把高榻围好,绮罗看看顾仁。“帮我看着脉。” 顾仁点头,一个小小的偏差,可能就会出事的。绮罗拿起从仵作那买来的小刀,轻轻的在程安背后箭头边上,划了一个十字。血一下子涌出。绮罗把之前已经用针封住了,周边的几处大穴。此时流血绮罗都没什么反应,而顾仁的手都抖了一下。果然,看伤口跟主动的切开的伤口会这么不同。但看绮罗这样,强忍了心里那点惧意,努力的镇定的随时通报着脉相。 绮罗一层层的切开。好在背后都是肌肉。在骨架之外。并没什么要紧的地方。绮罗终于吸干净血污,让顾仁把镜子再调整一下角度,让她能去找箭头在哪。 “怎么样?”顾仁有点急了,此时在室外。就算挡了风,可是还是会很冷的,程安此时体温已经有点低了。 “好像卡在肋骨上了。”绮罗皱着眉,穿起重重的血脉之间,她只能感动,箭头没造成体内的大量出血,只是现在,她该怎么把卡在两骨之间的箭头取出。 顾仁伸头去看,他只觉得全是血糊糊的一片。完全看不到什么。绮罗轻轻的用布再吸一点血污,顾仁终于看到了,箭头在前胁的两骨之间。 “怎么办?”顾仁也皱起了眉头,“拔出来吧,先向下。再放平抽出。” “这话对,不过,还是切开一点,再拔比较好。”绮罗点点头,轻轻的切开一点两胁之前的肌肉,不让自己碰到两边的血管。一点点轻轻的转动箭头,稳稳的让箭头深入了一点点。箭头离开了肋骨,绮罗小心的一点点的把箭头抽出。 中间箭头的倒刺,差点勾到了一根血管,顾仁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但绮罗比他看到得早灵巧的避开。终于,箭被取出了,绮罗把程安的伤口缝合,这回做得比帮焦和缝合时好多了,程安的背后除了多了一个大大的十字疤。 绮罗在他的背后撒上止血粉,是顾家的传统止血粉,那种贵是贵得有道理的。除了止血之外,更重要的消炎。程安这回没有流多少血,要的更重要的是消炎。不让伤口化脓,不过好在此时天寒地冻的,北边的天气也很干燥,所以想想,程安其实算是幸运的人,绮罗对他能活着,信心倒是很大的。 帮他盖上被子,让人把他抬进去。太君她们不敢进来,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和血布出去,纵是太君和程喜,是见过大场面的,此时看到,也是阵阵的心颤。等着他们终于出来之后,太君觉得自己很腿都有点软了。她甚至不敢问,结果怎么样。 “绮……段大夫,我哥怎么样?”程喜习惯叫绮罗姐姐了,现在又不能叫,差点傻眼。 “不知道。箭头我取出来了,也没伤到他其它的内脏。不过能不能活着,那得他的运气。”绮罗总不敢说,程安是祸害活千年吧?大夫总要想到最重差的那面,不给家人无谓的希望。 况且,箭虽然取出来了,但开了胸,以中医的理论来说,其实就是伤了元气。就算好了,身体其实跟以前也不同了。况且,他之前又受过*草的毒 。所以,之后怎么样,真的只能看天意了。 “那把箭取出来做什么?”程喜又糊涂了,想想看,听来听去,就没觉得取箭有什么用? “好了,绮娘,你累了,做得很好。”太君明白绮罗的意思,对她来说,不管怎么样,此时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我去看看伤兵。”绮罗根本不看程喜,太君所有的千灵百巧,怎么一分都没传给这位。顺便看看已经染上鲜血的罩衣,顺手取了下来,扔给了边上的医兵,拿了另一件。她时刻保证自己一贯的整洁。 程喜看绮罗不理她,转头看向顾仁,“怎么样?” “她已经尽力了,所以能不能活着,真的只能看天意了。”顾仁也不搭理程喜,对太君诚恳的说道。 “我知道。”太君点头,看看顾仁身上也沾了血,“去换件衣服。” 顾仁看看自己只沾到了一点点,是有点碍眼,哪怕只有一点点,好像会越看越大一样。忙跑回去换衣服、洗手,现在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绮罗有洁癖了。那手怎么洗,也洗不去那血腥之气。 以后几天,顾仁要做的,就是跟之前一样,帮着处理一下后勤的事,煮绮罗喜欢吃的东西,尽力让她多吃一点。还会隔天让人烧水,让她能好好的泡澡,洗洗头发。 伤兵们恢复得不错,按着绮罗的安排,各自负责一摊子,效率惊人。焦和的手臂也拆了线,但是他已经不能再上战场了,虽然手指都能动,但再也拿不起重物了。应该是那一刀,把他的经脉弄伤了。 绮罗倒觉得这是好事,至少,从这一刻起,焦和不会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了,小伤是福,他回到家里,做个小小的武官,然后安稳的到老,也挺不错的。 至于说程安,跟绮罗想的一样,天时地利的情况下,他恢复得不错,程喜现在对绮罗只能用崇拜来形容了,秦修来看过之后,只是拍着程安说道,“在你身上,还真的是什么都能发生,祸害活千年,这话真一点错也没有。” 程安不做声,只是淡然的一笑,慢慢的让自己活动开来。 “嫂夫人,你有空也去我军营帮帮忙啊?!”秦修看程安不理自己,转头对绮罗说道。 “我答应过我爹娘,这是我最后一仗。所以以后,我哪也不会去了。”绮罗收拾着药具,她刚帮程安拆了线,也不想搭理秦修,对程安喊着,“你别乱动啊,现在还没完全稳当。” “那真的太可惜了。”秦修有些遗憾了,但想想,还是不甘心,“真的,你真的不做了?” “真的不做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千万别再找我了,现在军医们都不错,知道该怎么做了。”绮罗看看有序的医帐,有些得意。秦修的医帐她也待过的,那些军医们其实也习惯了她的方法,所以很多事,不用她亲来的。 “我要回雁门关了,你们要不要跟我回去?回头再跟我们一起回京。”秦修说起正事来了。 “好啊,你跟师兄商量。”绮罗点点头,跟着秦修会轻松很多,她还不确定顾仁对程家还有没有芥蒂,他们还没有认真的谈过。所以她决定把决定权交给顾仁好了。 晚上,顾仁又准备了热汤,还放了丁香丸,能让她舒缓一下情绪,这些日子,他都觉得自己很紧张了,绮罗应该更紧张了。 “有你真好。”绮罗长叹了一声,泡在大大的木桶里,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自己上一世十八年,经历差不多,不过,没人关注自己要不要洗澡、洗头。而这回,因为有顾仁,她的军营生活真的有质量多了。 “我能做的不就是这些吗?”顾仁轻轻的替她揉搓着长发,他知道绮罗很不喜欢自己的头发,有一点点的异味的。但她头发太长,自己洗的话,会很累,要很多的时间。她也没这个时间和精力。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隔天帮绮罗洗一次头。 看看绮罗的肩膀,她其实真的很瘦了。每天只有睡着了,他才会知道,她白天的精神,只是凭着一口气,死撑着罢了。想想,上一世的绮罗她还要侍奉太君,哪有时间和精力洗澡洗头! 第四十五章 并肩而行 “秦修跟你说了吗?我们这边的事,已经完了,要不要跟他一块回去?公婆只怕都急了!”他们夫妻这么久了,早过了羞涩的时候。绮罗轻轻的揉了一下脸。 “真的要完事了吗?”顾仁可不敢相信这个,故意说道。 “当然,探子回报,蛮军向北逃去了。对他们来说,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逃离有毒的土地,能活下的人,都是强人,不过暂时他们没有余力来进犯了。” “别说了,我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顾仁喷笑了一下,帮她洗净头发,用布巾包住她的头发,轻轻的揉搓,过会要睡了,头发湿着睡,第二天会头疼的。 “仗打完了。一个关外民族的崛起,至少还要十年。所以我们至少有十年时间,好好过日子。”绮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现在他们没有真的灭绝,但想重新崛起,却是需要漫长的过程的,这个绮罗不很担心。十年,十年后的自己还有这个雄心壮志,重披战袍吗?也许那时,她都有自己的孩子了,对她来说,孩子更重要。 顾仁听到她用了‘我们’,所以她的想法,还是要和他在一起过余下安宁的十年吗? “不生气吗?”这是顾仁一直想问的,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想向绮罗道歉的,只不过,一直没时间。也没有机会,现在她说了‘我们’,是不是他们应该谈一下了。 “什么?”绮罗一时想不起。 “那天对你那么说,我错了。对不起,我一直知道,你已经对程安没什么了。他对你也没什么了,所以我还是逼你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对不起。”顾仁放下绮罗的头发,自己面对着绮罗。 绮罗才想起顾仁在说这个,笑了起来,“这回不会放我走了吗?” “我本就没想过要放你走,只是不想你把程家放在心上。我不喜欢。不过,现在我明白了,我上一世爱你,守你一辈子,应该是看到你拼命的救人的样子,真的很美、很美。” “因为救人很美?”绮罗故意说道,她其实听明白了顾仁的意思,她只是不想听顾仁的道歉,顾仁没错,他们都是普通人。他们会有普通人的情感。所以想想看。顾仁那天说的一定错也没有。现在她用不着他的道歉。 “你什么时候都很美。不过,你救人时,我好像看到了你的灵魂。我上一世,一定是也看到了这个。才会死心踏地的追随你一辈子。”顾仁浅笑起来,亲了她的额头一下,他不太会表达自己。 “我留下不是为了程家,这一仗是因我而起,我该负起我要负的责任;而与将士共存,也不是因为程家,或者太君。而是因为我是军人。”绮罗觉得还是该解释一下,或者说,她也在思考中。 “到了这儿。于是想起,自己是军人了?”顾仁随意的聊着,程家已经不是问题了,他敬重太君,也敬重这些军人。此时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夜话。 “我很爱这些将士。最后,哪怕因为他们伤重不能移动,只能等死时,他们还是会让我先走。最后,会给我一把匕首,然后拖着残破的身体挡在我前面,让我有时间自杀!明明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孩子,才十五六岁,之前还哭着跟我说,想娘了。但他却是第一个挡在我前面的人。是不是很可爱的一群人?” 绮罗靠着浴桶,想着这些年来,一桩一件让她感动的事,此时想想看,让她坚持十八年的,也许不是程家的信仰,不是程安的死,而是这些可爱的同袍们。因为不忍看着他们离开,于是她才会拼命想着要救他们,要帮他们。 “你那天问我,上一世,这是不是我的生活。是啊,就是我的十八年。十八年里,发生过无数这样的危机时刻。每一次,他们都会这样挡在我前面。所以,就算今天被困的是雁门关,我还是会留在最后,因为我怕自己后悔。我抛下他们自己逃生,我一生都会在悔恨之中度过的。” “所以现在很好,我理解了你,也更了解我们的曾经。我现在很开心。”顾仁笑得很开怀的样子。 “我不太懂。”绮罗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曾经啊!曾经我一直远远的看着你,只怕你死了,我都不能走近一点看你、帮你。这一世,你嫁给了我,慢慢的向我走近,现在爱我。所以,我现在很开心了。” 顾仁笑了,这些天,忙出忙进之外,他还是远远的看着绮罗,看她救人的样子,想着自己上一世,是不是也这样看着她,那时的自己一定感觉不同的。现在想到那个忙碌的女人是自己的,他忙出忙进,是为了自己的女人,想想都觉得很甜蜜。因为此时,他能站到她的身边了。 绮罗想想看,上一世的顾仁,实在真的没有一点印象。自己死后,灵魂也一直跟着牌位的,不过可能她只关注自己想关注的,完全没印象了。 “过好今生就是了。这辈子,换我来守着你。”绮罗笑着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唇。 “别现在勾引我,我也没力气。”顾仁马上退了一步,轻拍了她一下,继续帮她擦头发。 绮罗知道,顾仁不是没力气,而是担心她太累了,事实上,她也是实在太累了。小逗一下就算,真的擦枪走火,其实也不是她能承受得来的。笑笑,她也不再多逗他了。 第二天,看完病人,绮罗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好像没什么事做了,大家都啥都会了。也没有什么危急的病人等着她来救,一时间,竟然很茫然。 “怎么啦?”顾仁过来。 “陪我去走走吧!”绮罗侧头看看丈夫。上一世,她只要一回头,顾仁就会在自己的身后。他们虽然会聊几句,但是他们却一点也不熟悉。而此时真好,顾仁能站在自己的身边,她能很坦然的跟他说,‘我们一块走走。’绮罗真的体会到顾仁昨天说的快乐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们能走近,于是真的觉得很快乐了。 顾仁牵起了她的手,两人一块漫步在边城的石板路上。居民们慢慢的回流了,街上有了人流,感觉上,这里又有了生机。绮罗也笑了起来。 “这样是不是觉得更快乐了?”绮罗看着顾仁。 “劫后余生吗?”顾仁笑了。 “每一次,我看到这个,就会很开心,然后我会慢慢的走到城墙上,去看战场。”绮罗拉着顾仁一块走上城墙,看着那片旷野,此时战场虽然已经清理了,但焦黑与一些散落的攻城器械还在,顾仁还是第一次看到战后的战场竟然是这个样子,看着这个,就好像能想像曾经的血流成河。 “每当这时,我会想,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不停的发动着战争,为什么?” “不是该对我说,你的夫君在那儿,你来看他的。”顾仁开起玩笑来。绮罗对自己说过,她曾指着那个旷野对上一世的自己说,那是程安牺牲的地方,所以她每年都是来看他的。 绮罗一挑眉,看着顾仁,“你故意的吗?” “不是,我觉得那时的你,应该也很可爱。我会想,你不是为了程家的荣华抛下我,你是真的爱他,你的爱情很伟大。”顾仁笑了,扶着城墙,看着那片旷野,想想,“那天我一个人冲向城门,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就想快点冲到你面前。难道只是想告诉你,援兵来了?” “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或者说,我来了?”顾仁把自己的手伸给了她,“对你来说,在这里,是你的责任。而我不平衡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或者说,我在你心里,或者说,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我算你什么人。” “别人眼里?”之前的绮罗听懂了,不过后一句,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光芒无法掩盖,岳父都会觉得,可惜你不是儿子。我想,他其实一直想的是,你原本该有更好的选择。”顾仁轻叹了一声,“所有人都觉得你很旺夫,你嫁进长春堂,长春堂这几年,一年一个样,现在甚至为我拿到了功名。所以,我失衡了!” “现在呢?”绮罗很平静,顾仁能跟她说了,表示他已经平衡了,不过她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我告诉你了,经历了这一段,我明白了一件事。上一世,我爱你,因为你就是你。而我也很了不起,因为你没我不行。相信上一世,你也不能没有我。”顾仁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 绮罗是了不起的大夫,但这些日子,他也真的看清了,她的确很需要人照顾。想到上一世,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却帮不了她时的无奈。现在好了,他真的可以照顾她。绮罗能在自己的照顾下,取得最大的成就。 “是啊,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从上一世,到这一世。”绮罗握紧了他的手,“我现在也觉得很幸福,我们能并肩而行;我能告诉你,你是我永远、最好的后盾,真好!” 全文完 ps: 终于完本啦,感谢大家对小p的支持和喜爱,虽然大家对这一本里面的女主的设定有一些其他的看法,堪称小p家最不讨喜的女主,但是这个故事却是小p一直非常想写的。真的很感谢大家一路追到现在。番外随后会有。 新书也跟我家编编商量好啦~爱大家~ 番外 小绮儿(上) “干娘,我来了,你想我不?”一个火红的小肉球滚了进来。好吧,她不是滚进来的,只是长得有点小胖,加之又穿得太多,快速的移动之外,跟滚没什么两样。 绮罗正和顾仁商量宗学的事,结果一打岔,她脑子一片空白。当然,还没等她想明白,那肉球已经滚进了她怀里。 “怎么引小姐到这儿来了?”绮罗又不能把肉球扔出去,只能看着肉球的奶娘韵娘。 “小姐先去见了顾老爷、太太,还有小哥儿,然后她想大爷,夫人了,闹着就来了。”韵娘也不怕绮罗了,因为每天她都得问一声,结果基本上,也就没什么结果了。 “为什么不去跟弟弟玩?”绮罗也知道,问也没白问,只能干巴的看着由自己亲手接生,然后连抱也不想抱的丫头。一个不小心,竟然长这么大了,之前怕养不大,现在好了,养成小胖丫了,人生还真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想干娘啊?干娘,你不思念绮儿吗?”小胖丫的肉脸鼓鼓的伸出来,奶声奶气的问道。 “想!”绮*笑了一下,小绮儿昨天是一早来,吃了晚饭才走,她倒是想思念她一下,有空挡吗? “绮儿就跟太君说了,干娘一定会思念小绮儿的,所以绮儿得快点来。”小胖丫的肉脸红扑扑的,说得小嘴还油旺旺的。 绮罗努力的想在她的脸上找出程安或者银镜的影子,但是越来越不像,当年那个俊秀的小丫头哪去了?顺便怨念起太君来了,没事把孙儿喂得这么胖,将来怎么办? “哦,小绮儿不想干爹?”顾仁喷笑起来,他现在热爱看到绮罗被小绮儿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一边哭笑不得,一边又只能自己忍着,拼命运气。平日里那优雅、娴静的样子,只要这位来了。她就立马破功。 “想啊,不过没有想干娘多。干娘,小绮儿是不是很乖巧,比弟弟那只会背书的笨蛋,聪明一百倍?”小胖丫又马上跟绮罗卖起萌来。 绮罗扬眉,小绮儿口中的‘笨蛋弟弟’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儿子,也是她和顾仁惟一的孩子。刚三岁,就已经会认药了,现在由顾老爷启蒙,已经会背张仲景的《伤寒论》了。这叫笨蛋?好吧。虽然她对儿子没老爹对自己那么狠。但是儿子还是挺让她骄傲的。结果被人说笨蛋了,绮罗再运气。 “哦,是啊,他是不够机灵。”好半天。绮罗才干巴巴的说道。 “就是,就是!”小胖丫非常开心的鼓着掌,然后舒服的靠在绮罗的怀中,“干娘,段爷爷也让绮儿学认药呢,你说绮儿要不要去学?” 绮罗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当然要学,正好把弟弟比下去。弟弟多笨啊。段爷爷都不屑教他,肯教你,说明我们小绮儿多么聪明、乖巧。” “绮儿也这样想!可是,绮儿要去段爷爷家上学了,不就没空来见干娘了?要不。干娘,你来教绮儿吧?太君说,干娘也是段爷爷教的,段爷爷年纪大了,要好好休息。干娘反正喜欢绮儿,干娘来教,绮儿一定学得更好。”小绮儿睁着大圆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绮罗。 绮罗想把她扔出去了,哪来的破小孩啊?当年自己怎么会以为这丫头可能会不聪明?她把她父母那点小机灵,成倍的继承下来了。 “绮儿,你干娘不会教人,你看小弟弟你干娘都不教的。过两年,小弟弟也要去跟段爷爷学医术的。你去了,就是师姐,然后呢,就可以欺侮弟弟了。”顾仁忍着笑,假装特别认真的对绮儿说道。 “我现在也可以欺侮他啊!我是大姐姐呢!”绮儿马上说道,这脑子,还真不差。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别学药了,你去跟太君学使枪好了,或者,跟你娘学弩箭,那个耍出来多漂亮。主要是,你身子不好,每天动动,对身子好。”绮罗决定还是打消这位学医药的打算算了。本就是名门家的小姐,学了,也不能出来行医问药,还不如学点有用的,至少强身健体。 “学箭,我娘不肯教。说我乱射,会害性命;耍枪我倒是想学的,不过,太君说,我太小,拿不动。她说,让我跟着干娘学,要贞静娴雅,人见人爱。”小胖丫总算说实话了。 绮罗脸黑了,她觉得,她要不要跟太君好好谈谈,这是程家的孙女儿,关她毛事。 当初她和顾仁回了京城,不说跟程家划清界限,但她觉得太君该了解,他们该保持距离了。结果,太君是不怎么找他们,不过,却用这个破小孩把仁心堂和长春堂绑得死死的。 太君他们大军还朝,程安却没回来,太君跟皇上请旨,说关外土地已经没人了,不占白不占,程安主动请樱,要求留在那儿先行治理,再建城池。 关外本就是苦寒之地,就算有大片的土地,也没人想打理,程家老二肯做这开荒牛,皇帝当然开心不已。更何况,程家还有人质在皇家,皇帝也不怕程安真的敢关外称王,直接就答应了。还封了一个官给他。于是银镜还得了一个诰命。当然,报出去不会是银镜的名字,只是含糊的说了一个应氏。 总算这样,这两口子在永安朝也就算是有了身份。银镜虽然和程安之间好些问题,但是绮儿生了、抱了,心态能一样吗?银镜上一世能为了孩子苟且偷生,其实也就很能说明问题,孩子是她的软肋,有绮儿在,她就动弹不得。 不过,银镜毕竟也是当过公主的,她也懒得在程家跟太君斗心眼,更何况,鞍然的太后,她的亲娘还在北边,她就开始了,两头跑的生活。半年住关外,侍奉太后,半年回来看女儿。至于说她跟程安如何了,绮罗不太关心。她自己的事还忙得很呢。 段大娘喜欢绮儿,谁让一生下来,段大娘抱得多呢。又是她一路从边关抱回京来的。那一路,其实若不是有小绮儿在,段大娘几乎都活不下去了。一想到绮罗身陷孤城里,她就泪流满面。绮儿那时给了她巨大的安慰。 等到了京城,银镜对程家实在有阴影,借口绮儿离不开段大娘,于是她跟着段鼎夫妇住进了仁心堂。除了抱着绮儿回去给太公看了一眼之外,她就住在绮罗当初的闺房里,不出来了。一直到大军还朝,太君让人把他们母女接回程家,才算完事。 这样还把段大娘哭得一个肝肠寸断,就跟割了她的肉一样。太君也不是那不明理的,忙说,绮儿与段家有缘,认个干亲吧。此时贵族圈里,对不好养活的孩子,认个门地不高的干亲,图个好养活,也不是什么奇事。于是,段鼎夫妇就成了干爷干奶了。 绮罗当时真不敢反对,想着,反正自己难得回娘家,老娘有个寄托也可以。不过太君话锋一转,说绮儿是绮罗救回的,又取了绮罗一个字,那就认个干娘吧。 绮罗当时脸都黑了,这个跟她有关吗?跟她有关吗? 正想反对,结果银镜立马拍手叫好,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小绮儿,拿着她的小手就对着绮罗拱了几拱,替小绮儿认了干娘。气得绮罗回家连饭都没吃,深深的觉得银镜果然是注定的程家人,强买强卖的本事,无师自通了。 于是如此这般,绮罗算是被程家赖上了。太君他们倒是真没来打扰她,不过,他们没事就让韵娘抱着襁褓中的绮儿,不是在仁心堂,就是在长春堂来窜门。 在仁心堂不用说了,几乎是说一不二,段鼎对她都没脾气,要星星不给月亮。而在长春堂,之前她没生孩子,顾老爷夫妇虽然没问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多少都有些纠结的。不过有个小孩子当缓冲,她在家里也能好过一点。于是也就默认了,绮儿没事过来玩的事了。 等她终于怀上了孩子,顾太太竟然会以为,这是绮儿带来的,对绮儿一分欢喜,就真的变成了十分。等着绮罗真的生了儿子,那么小胖丫在顾家的地位也就牢不可破了。没瞧见她冲进议事房里,连拦的人都没一个,这位早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干娘,你说,我要学点什么?”小胖丫看绮罗不说话了,忙拉了她一下,生怕绮罗想事,把她又忘了。 “秦家的小妞妞姐姐在学骑马,你要不,跟小妞妞姐姐一块去骑马吧?”绮罗努力对小胖丫笑着,小妞妞是绮罗一直喜欢的孩子,秦家虽没让妞妞认她当干娘,但是她和秦大奶奶私交甚好,顾仁和秦修也是关系密切,小妞妞在长春堂里也常来常往,两个小丫头也是认识的。 因为门地相当,况且秦修对程安是跟程家不同的,倒也没反对小妞妞和小胖丫做朋友。秦大奶奶是给绮罗面子,也知道程安夫妇在京中时间少,对小胖丫倒是很照顾的。所以小胖丫跟小妞妞倒真是朋友。 ps: 今天更新两章,八点还有一章。明天不更,后天更。 新书暂定于月底或者六月初,大家不要着急哟~ 番外 小绮儿(下) “这个好,到时绮儿去看爹娘时,就能表演给你爹娘看了。我们绮儿会骑马,你爹一定欢喜的。”顾仁忙鼓励道。 “真的吗,我爹会高兴?”小胖丫眼睛亮了。 说起来,小绮儿对父亲的记忆是极浅的,程安这几年倒是回来过,不过是跟朝庭述职,每天忙得很,他出门时,绮儿没醒,等他回家时,绮儿已经睡了。好容易抽个空,见了。一屋子人,都等着要跟他说话,程安留给女儿的时间真是少得可怜。但孩子对父亲总是充满了向往的,此时顾仁一说,她马上就意动了。 “嗯,我回头给太君写信,让你和妞妞姐姐一块学骑马。”绮罗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小胖脸。 “那弟弟学吗?” “他还小,现在不学,过几年大些了再学。”绮罗这个倒是能答,认真的答道。 “过几年,我教他。”小绮儿拍拍小胸脯。 “你真乖。”绮罗轻轻抱紧了她一下。 绮罗不喜欢程安夫妇,对绮儿其实多少有种天然的抗拒感。她没法像接受妞妞那样,心无芥蒂的接受绮儿。所以这些年,绮儿虽然其实几乎在她的身边长大,但是很多时候,她都没法像段顾两家的其它人那样,接纳她。 比如就像此时,若是妞妞,她可能就会亲吻她的小脸,呵她的痒痒肉,但对绮儿,她却只能轻轻的抱抱她,摸摸她的小脸而已。 虽然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但是,有时她真的做不到。于是对绮儿的感情,她其实是有些纠结的,比如就像此时,她真的觉得绮儿其实是有些可怜的。 程家真疼她的,也许就只有太公和太君了。程平前几年娶了新妻子。也生了孩子,再说,绮儿是女孩,也没有说,伯父亲自照顾侄女的。那位伯母,不说也罢。 而程安很少回来,银镜虽然每年有一半时间在京城中过,但是程安在京中也有自己的府第。银镜只要回京,就会把女儿接回自己的家。也只有那时,小绮儿去段家和顾家的时间就相对的少些。而每次银镜带着她到绮罗面前时。绮罗都会觉得。那时的绮儿。才是真的快乐的。 太君天天让她到顾家,到段家窜门,其实太君心里也明白,让绮儿长在这些真心疼爱她的人群中。她会更健康,快乐。 绮罗是知道太君怎么想,才会一而再的容忍着。不过想想,小孩子,没有爹娘在身边,总会差点吧。此时看她这么懂事,绮罗都觉得有些伤感,不过,也只能抱抱罢了。 顾仁其实一直看着绮罗。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事后,心中那点芥蒂早就不复存在了,此时,他只是心疼绮罗罢了。她就算对程安夫妻已经不存芥蒂了,但是不代表。她要喜欢他们。 大家做个陌生人不好吗?非要把别人的善良,当借口,得寸进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绮罗当初救银镜,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银镜放了她一马,然后绮罗回报于她,仅此而已。她觉得已经了结的关系,为什么还非要牵上呢? 顾仁接过小绮儿,带着她去后头玩去了。让绮罗能安心的做自己的事。小绮儿这点还好,她其实已经习惯了干娘沉寂,干爹随和,所以顾仁要带她玩,她也是乐意的。当然还是会发嘱咐绮罗,要她记得回去喂她吃饭。 绮罗就奇了怪了,明明这家里,对绮儿最冷淡的就是自己,但是绮儿却偏偏最喜欢的人还是自己。连吃饭时,她也一定要坐到绮罗的怀里,要绮罗喂她。顾仁想接过去,都不行,绮儿一定要绮罗喂。绮罗就只能瞪着小碗,她连自己儿子也没喂过。不过她儿子倒不是她不喂,而是顾家有顾家的规矩,一岁之前是顾太太在喂,过了一岁,就得让他自己吃,不许喂。这是顾家的宗孙,家族的未来,谁敢纵坏了他?结果她喂孩子吃饭的本事,竟然是从绮儿身上学会的。 晚上,绮儿吃完饭,韵娘也觉得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陪着笑脸看着绮儿,绮儿缩了一下脖子。窝进了绮罗的怀中。 “干娘,我今天跟你睡好不好?” 绮罗原本以为一天终于要结束了,结果,这丫头怎么又出新花样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说想跟自己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为什么?”绮罗再抗拒,却也不能真的直接拒绝,看了韵娘一眼,挖出小胖丫的胖脸,轻轻的问道。 “就是想跟干娘睡。”小胖丫又把脸埋了进去。 顾仁皱了一下眉,看看韵娘,想想,“韵娘,你回去说一声,老太太高兴,想留小姐住一晚,问问太君行不行。” “这……”韵娘也迟疑了,这是没发生过的事,就算太君再信任顾家,可是让小姐留宿,似乎不合规矩,不过看看埋着头的小胖丫,她深知,自己一定不可能强行把小姐带走。只能福了一福,慌忙退下,回去请示。 “以后不可以,想住下,得先跟太君请示。太君答应了,才可以,知道吗?”顾仁把小胖丫挖出来,抱在怀中,轻轻的说道。 “小孩子,你说了她能懂吗?一定是我们绮儿寂寞了,没事,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顾太太也喜欢小绮儿的,摆摆手,亲孙子三岁了,她也不许抱的,现在看到绮儿在媳妇怀里撒娇,倒是有些眼热的,先是想孙子,现在有了孙子,她又想要个软软糯糯的小孙女儿了,多么贴心啊。 “我都自己睡,姐姐丢脸。”顾家第三代,顾清坐得笔挺的愤愤说道。早就看这个姐姐不顺眼了,娘给她喂饭也就算了,竟然现在还要跟娘一块睡,顾清的脸都气红了。 “我是女孩,太君说了女孩就要娇养。”小胖丫伸头对顾清做了一个鬼脸,没了刚刚不肯回家时的纠结了。 顾老爷看看绮罗低头不语的样子,其实他们都知道,绮罗并不喜欢绮儿,只不过,绮儿毕竟是孩子,总不能真的伤了孩子的心不是。轻碰了顾太太一下, “绮儿,要不跟奶奶睡?奶奶那儿有好多玩具。”顾太太也不傻,忙对绮儿说道。 “绮儿今天想跟干娘睡,明天跟奶奶睡好不好?”小胖丫忽闪着大眼睛,纠结了一下,下着决心说道。 “又忘了?要请示太君的。”顾仁噗的笑了,点点她的小鼻子。 “那明天再请示。”小绮儿点点头。 除了绮罗、顾清,大家都笑了。 小孩子本就容易睡,绮罗帮她洗了澡,抱到榻上,还没怎么哄,小胖丫就抱着绮罗的脖子,呼呼的睡着了。 绮罗自己还不习惯抱孩子呢,儿子出世之后,顾家有顾家的家风,男孩不能娇养,就算顾太太再心疼孙子,却也只能让他一个人睡在摇篮里,还不能放在父母的卧房之内。不然顾清也不会说,他都自己睡的话了。 所以绮罗生完孩子之后,常常会跪坐在摇篮边上看着儿子,怎么也看不够,却不敢伸手抱他。现在被别人的孩子抱得紧紧的,她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了。 顾仁洗完进来,看绮罗的窘态,也不禁笑了起来。躺到她们边上,轻轻的帮他们拉好被子,伸头看看睡得呼呼的小胖丫,不禁亲了那粉粉的嫩脸一下。 “这么喜欢,我们也生个女儿?”绮罗看着丈夫,她都没见他这么温柔对她的清儿。 “为什么不想想,她为何不想回家?”顾仁不搭理她,直接说她想说的。 “太君和太公年纪也大了,就算他们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只怕其它的孙子们也会觉得不平。”绮罗哪能不知道。 她是和程家疏远了,但是不代表她听不到八卦,京中数得着的贵妇都是她的病人。有好几位还都特别对她推心置腹。比如秦大奶奶,比如曾经的程家大嫂卢氏,还有卢家的崔氏大奶奶。于是贵族圈里那点事,还真想不听都不成。 程平的继妻门第不高,本来门第相当的,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的。而上回关隘的战事,让老三程喜立下大功,皇上给指了一门好亲。 不过人家也说了,要跟老三去边关。太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程喜成亲,倒是很顺利,程平是和离,而程安理论上已经成亲了,所以大家也不觉得此时先给程平办婚礼有什么问题。于是成完亲,程喜就带着老婆就去了关隘。 然后三年前,由太子门人牵了一个线,让程平续了一个望门寡妇,门第虽然不高,不过胜在长相尚可,为人很是利落。 太君已经不在意儿媳了,虽说他们没分家,但太君一从关外回来,就和太公迁住在西边的院里,几乎自成一体,新娶的长媳如何,太君还真在意。若不是怕人说程平不孝,只怕他们都会把院子封住了。 人心不可能会满足,想当初,卢氏、绮罗、安澜三人对太君都是诚惶诚恐的。现在,那位大太太倒是有峙无恐。太君的退让,让她觉得程家怕她,于是越发的张狂起来。 太君还真不是怕她,只不过,她懒得跟这样的费心思。只是心疼绮儿,于是,才这么百般的让绮儿赖在外头罢了。不然,哪家公侯千金能这么见天的不着家? 番外 小绮儿(3) 不过,再想想,估计还是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绮儿不会不回家。她从小长在太君的身边,除了银镜,她其实也很依恋太君的。小孩都是敏感的,她知道太君太公疼她,所以每次来了,她到点都不会闹别扭,乖乖的回家,生怕太公和太君担心。 “算了,别人家的事,太君都不管,我们能管吗?回头,我给太子妃递个话,让她把绮儿接到宫中教养更好。” 绮罗摇摇头,再不想管,总还是得管。但该管的是不她,而是作为亲姑姑的程乐。 太子妃程乐的长子只比绮儿小月份,长子出世不久,她又再次怀孕,再诞一子。连生两子的太子妃,地位稳固。而焦和负伤归京,也娶妻生子,生活得很平静。至此,程乐的整个身心,也就投入自己的家庭中了。 当然,除了自己的丈夫、孩子之外,对她最重要的当然是她的娘家。而娘家的子侄辈里,她最喜欢的就是绮儿。毕竟绮儿是程家第一个第三代,时间、空间上,都是占了先机的。其二也是因为新的程家大***加入,然后程乐觉得自己要多疼爱一下没有父母在身边的侄女一下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绮罗自己不想接手小胖丫,当然找一个更合适的照顾人选了。反正程乐也没有女儿,绮儿可是她惟一的侄女。 “这么不喜欢她?”顾仁看看粉嫩的小胖丫,轻轻拍拍她。看着绮罗。 “应该说,我可以不喜欢她吗?”绮罗有点吃力了,只能侧身躺着。让小胖丫的重量不自己独自承受。 “是啊,没有人必须非要喜欢一个人。好吧,明天我送她回去。”顾仁替她们又拉了一下被子。 “我们要不要再生个一个孩子?看清儿,觉得他很可怜。”绮罗轻叹了一声。 “算了,上次你吓死我了,有清儿就够了。”顾仁摇头。 绮罗其实怀孕时,是在那一段时间内。身体最好时。一路小心翼翼的养到瓜熟蒂落,结果临产还是出了事,产后又大出血。而那一次。连柴御医都出动了,才把绮罗给救回来。等绮罗醒了,柴御医还笑话她,说她活人无数。自己生个孩子还差点死了。真是传出去笑死人。现在说起来像是笑话,但经历过的顾仁,却不愿再承受一次了。 绮罗也知道,有些事还真的不是自己想就可以的,她自己的身体她明白,其实她是无法再承受一次产育之痛了。她还不想死,所以,只是随意聊聊罢了。 小胖丫可能嫌吵了。哼了几声,绮罗轻轻的拍了她一下。小胖丫安稳了,小脸在绮罗的脸上又蹭了一下,心满意足的再睡去。 绮罗讶异的看着这举动,这个,这个是什么意思?抬头看着顾仁,顾仁有些羡慕了,清儿虽然比绮儿小,但因为清儿是儿子,他们从小就没娇惯过他。而相对的,作为父母,他们也少了很多的乐趣。清儿可不能这样偎在他们身边撒娇,赖在他们的中间。 “要不要把她送回程安那儿,对孩子来说,在父母身边长大才是最好的吧。”顾仁心念一动,想到小绮儿刚刚提到父亲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她应该也想跟父母在一起的吧? “你别指望了,那边的地方越来越大,越来越繁荣了,程安两口子的作用也越来越大了,所以绮儿进宫都比去关外容易。”绮罗想都不想让绮儿与父母团聚的假设了。 “不能激流勇退吗?”顾仁看了绮儿一眼。 “那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绮罗耸耸肩膀,不过又拌动了小胖丫,她生气了,拍了绮罗一下,然后又把绮罗抱得紧紧的。 绮罗无语了,真心的觉得自己儿子真是太乖了,太可爱了。小胖丫力气还挺大,打得她还很疼。 她想再说什么,可是顾仁却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让她别再吵着小胖丫睡觉了。绮罗看看小胖丫,再看看顾仁,真心的想把孩子扔到顾仁怀里去,只是绮儿实在抱得她太紧了。 第二天,绮罗早早的就被绮儿的笑声所惊醒,再起身,看到绮儿和顾仁在院里玩。两人笑得可开心了,顾仁看上去,真的好开心。而绮罗好像真的很久没看到顾仁这么开心的笑容了。再看看小绮儿,她也笑得很开心,咯咯的笑声,真的让人觉得心好像都化了。 “干娘,干娘?”小绮儿看到了绮罗,在顾仁的怀里跳着大叫着,就跟久别重逢一样,绮罗都觉得纳闷了,怎么她就这么喜欢自己? “饿不饿,先去洗脸,要吃早餐了。”绮罗没抱她,只是替顾仁擦了一下汗珠,然后看向也疯了一个早上,也是一头汗的小胖丫。 “要吃蛋蛋。”小胖丫忙说道。 “当然得吃鸡蛋,快下来,我们要洗漱了。”绮罗盯着小胖丫。 “抱抱。”小胖丫拍手,很坚强的坚持着。 “小弟弟都不要人抱了!”绮罗轻拍了她的额头一下,但是还是伸手抱过了她。 替小胖丫洗漱之后,才发现,小胖丫没有衣服在自己家,让她穿昨天的吗?这个简直是挑战绮罗的极限吗? “哦,绮儿的衣服来了。”顾仁抱着小胖丫的衣服冲了进来,有好几件,这都是他一早让人去程家拿的。顾不上跟绮罗解释,他拿出一件火红的,举在手里,“绮儿,喜欢哪件?这件好不好,我们绮儿最喜欢红色了。” “不能穿一样的,穿绿的。”绮儿坐在榻上,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指了那件绿的。 绮罗无语了,这位的品味这是谁培养出来的。但她还是帮绮儿把衣服穿上,昨天她像个小火球,而现在,绮罗觉得她像个胖粽子。 不过胖粽子也有人喜欢,比如说顾仁,抱着小绮儿还是笑得很大声。一点也没有昨晚说的,今天就把她送走的意思了。绮罗静静的跟着他们后面去前面的大堂。清儿已经规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绮罗觉得清儿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别看只有三岁,但是举手投足都是自己的风范。衣服的颜色也正常多了,此时他穿的就是一身浅浅的鸭蛋青长袍,显得就修长笔挺,看着就跟小儒生一样。绮罗马上就欣慰起来。 再看顾仁,他在儿子面前也就收敛了。放下了小绮儿,清清嗓子,对着顾老爷夫妇认真的请安问好。绮罗也安静的跟着他一块,这也是他们对儿子的教育之一,每天的晨昏定省,他们都做得一丝不苟,就是想让孩子知道,这是传承,这是礼数。 小绮儿等他们行完礼,也一丝不苟的行起礼来,先给顾老爷夫妇请安,再给顾仁绮罗请安。这不是学他们的,而是她良好的教养注定的。绮罗微笑起来,看向儿子,儿子静静的等小绮儿请完安,这才向顾仁夫妇请安。这些规矩也是绮罗亲自教养的,清儿做得跟小绮儿做得一样标准,当然更好看些。 两个孩子原本应该坐一起,就在顾老爷夫妇的右下首,不过小绮儿就从来没坐过那个位置,她喜欢依在绮罗的怀里吃饭,大家也都习惯。就连清儿也习惯了,只是瞟了一眼,就低头自己吃起饭来,再不抬头了。 绮罗很关注儿子的,若是平时,也没什么,可是世间事就是这样,不患贫,患不均。若是一直没有小绮儿,儿子就能坦然多了,只是多了一个人,于是,他幼小的心灵也就跟着不平起来了。 “你看弟弟自己吃饭。”绮罗本拿起长匙的手又放下了,低头看着小绮儿。 “他是男孩啊!”小绮儿表示这很正常啊。 “在我们家,男孩女孩一样。如果你要在我们家,就按我们家的规矩来吧!” “这是什么意思?”顾仁看着绮罗。 “你乖乖的听话,我就去跟太君说,你跟我学医术,在我们家住着,没事时,回去看看太君,当然等你娘回来,你也可以回家住几天。不过,正式拜师了,你就得叫我师父,不能再叫干娘了。师父会很严厉,你要守规矩。不然,我就把你送到宫里去,让你姑姑教养你。你觉得呢?” “听不懂。”小绮儿很老实的摇头,指指鸡蛋,“我要吃。” “你让她先吃饭,回头再说吧!”顾太太也觉得绮罗太严厉了些,再不喜欢,这也只是个孩子,用得着一早上说这些话吗?况且,这么小,她哪能听得懂这些。 “自己要吃就自己拿。不会用匙,就用手。”绮罗把她的饭食放在她面前,她没让她回自己的位置,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她进入角色,她手把手的帮她拿了长匙,一点点的教她用长匙自己舀饭吃。 顾仁以为小绮儿会生气,会发脾气,但是小绮儿却没有,自己乖乖的被绮罗拿着手,小心的试着自己吃饭。 “我们绮儿真是太乖了。”顾仁马上不吝夸赞起来。 “我比她乖多了。”清儿抬头,冷冷的说道。 绮罗噗的笑了出来,小绮儿现在是吃得满脸都是,不过这是没法子的事,第一次自己吃饭,这样就不错了。她胖胖的小花脸对着清儿做了一个鬼脸。 “谁让你是男孩,男孩就是要吃苦的。” 清儿又郁闷了,拿着长匙愤愤的舀了一大块鸡蛋塞进了嘴里。顾仁也跟着笑了起来,儿子也有这么崩坏的时候?(未完待续。。) 4 教养 小绮儿终于吃完了,让人带着去洗脸,顾老爷夫妇就盯着绮罗,他们都听懂了刚刚绮罗的话,他们想知道为什么。 “清儿该正式学习了,正好有绮儿做伴,两人也能相互促进。绮儿虽然性子跳脱,但机灵,清儿这方面是有不足的。清儿,你要加油哦!”绮罗看着儿子,柔声说道。 “她学得会吗?她连字都不认识。”清儿几乎是尖叫着跳起来。 “你可以教她啊,她要去学骑马了,她可是说,她过几年会教你的。”绮罗对儿子就没那么纠结了,时刻准备着打击儿子,顺便看看儿子露出三岁小孩该有的样子,这才是孩子,她真不舍得儿子被顾家人教得跟个小木头一样,连他们做父母的,都不能越雷池一步。所以,这是她能想到不影响顾家教育,又能逗儿子的惟一办法。 清儿终于暴走了,跑了出去,正好碰到洗完脸的小胖丫,还愤愤的瞪了她一眼。 “他怎么啦?”小胖丫指着清儿远去的背影,懵懂的说道。 “没事,你想住在这儿吗?”绮罗看到小胖丫,笑容就有点僵硬了。 “当然,不过,住在这儿,不是要太君同意吗?”小胖丫很乖,但也没很仪态的又一屁股坐在了绮罗的怀中了。 “是在太君同意,不过呢,你要答应我的条件,才能住在这儿,不然,我让太君送你进宫,让你姑姑教养你。” “姑姑家的弟弟比小弟弟还笨蛋。”小绮儿马上摇头,表示皇孙们一点也不着她的喜欢。 绮罗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要谢谢她觉得自己儿子在她心里比皇孙要聪明一点吗? 绮罗深吸了一口气,把她从怀里移出来,让她乖乖的并腿跪坐在自己面前。小绮儿算是教养得宜了,对她来说,跪坐并不难,只是她不喜欢罢了,她喜欢坐在绮罗的怀里。 “怎么样?你以后正式在这里了。就会跟清儿一样,有自己的院子,每天要跟清儿一样,一早念书,下午跟我认药,学号脉。然后以后,你什么都要跟清儿一样,要很规矩。”绮罗严肃的说道。 “可是能住在这儿吗?”小绮儿这话听懂了,很纠结。 “是,可以住在这里。然后你可以跟干爹玩。不过不能叫我干娘了。要叫我师父。” “清儿也要叫师父吗?” “他不用。”绮罗笑了笑。摇摇头。 “那我也不要,我要跟他一样。”小绮儿愤愤的说道。 “好吧,这个问题,我们以后谈。其它的呢?你可以做到和清儿一样吗?自己吃饭、自己穿衣服。不能事事让奶娘帮你。”绮罗真不喜欢听小绮儿叫她‘干娘’。不过若这个当条件,让她能事事与清儿靠近,也许不失为一种办法。 小绮儿狡赖起来,“那干娘要教我。” 绮罗头大了,这个孩子像谁啊? “真是乖绮儿,干爹相信你。”顾仁果然有孝父的潜质,马上笑得甜甜的跟小绮儿鼓着劲。 小绮儿笑了,对着顾仁也是一举手,样子很是搞笑。 绮罗没再说话了。小绮儿是想住在自己家里的。她看了小绮儿一眼,她还坐得很好,太君真的教养得她很好了。 “那我们去找太君吧!”绮罗点点头,对她伸手。 别看小绮儿胖个跟个小粽子一样,但跟绮罗一样。没有扶桌站起来,而是凭着脚尖的力量站起来的。 “做得好!”绮罗点头,这个不是每个孩子都做得到的。 小绮儿还是第一次听到绮罗夸赞她,不禁有些羞涩起来。绮罗笑了一下,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但却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公公,婆婆,我们出去一下。“ “去吧,跟太君说,我们很喜欢小绮儿,会好好照顾绮儿的。”顾太太也喜欢小绮儿的,再说,她也觉得家里太冷清了,就算是有清儿,但连绮罗都插不上手,她也就更不能插手了。小绮儿就不同了,她一来,家里气氛都不同了。 “是!”绮罗对顾太太一弓身,顾仁起身准备跟他们一块。却被绮罗制止了。 绮罗想和太君谈谈,总要面对的。五年了,太君千方百计的把小绮儿送到自己的身边,总会有原由的。 绮罗在程家先见到的程家的大奶奶,绮罗见过一次,不过没交谈,她对她低头请礼,“程夫人。” “顾夫人!”程大奶奶轻点了一下头,瞟了小绮儿一眼。 小绮儿表现不错,很得体的站出来,规矩的施了一礼,“大伯母安!” “姑娘玩得可好?”程大奶奶假笑着。 “蒙大伯母惦记,绮儿在干娘家很开心。”绮儿此时竟让绮罗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了,没有在自己身边的狡赖,此时的绮儿就跟所有大家闺秀一样,庄重而得体。 绮罗此时就安静的看着,她很理解太君的意思,她用不着自降身份,跟着这位死磕,而自己虽然也算官太太了,但大家身份不同,她和这位还是别纠结了。 “顾夫人是送绮儿回来的吗?倒是麻烦顾夫人了。”程大奶奶有点不耐烦了,话是客气,但却也是逐客令了。 不过绮罗还没开口,却听到外头有人招呼,‘大爷回府了。’ “绮娘,你来了。”程平果然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看到绮罗,怔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 “大伯父!”绮儿对程平倒是甜笑起来。 “坏丫头,昨给你买了糖人,结果你又不着家,外头那么好玩?”程平抱起了小绮儿,那亲昵的样子倒不像装出来的。 “那糖人呢?” “在太君那儿,插屋外头,怕化了去。”程平又瞪了她一眼,看看绮罗,“麻烦你们了,还让你亲自送她回来。” “我来见老夫人的。”绮罗终于说了自己的目的。 “哦,那走吧。”程平一怔,显是觉得来见太君,为什么在这儿坐着?不过他没问。抱着小绮儿走在前面,绮罗对程大奶奶福了一下,默默的跟在后面。绮罗懒得管程平的事,对她来说,她和程平算是两看相厌,从边关回来这么多年,她愣是没再见过。所以也不想多话,就这么着吧。 太君和太公都住在西院里,而西院和正院这边,也就只有一扇月亮门相联。此时月亮门还关着。 程平叫开了门。引着绮罗进去。绮罗想想,自己也同样几年没见过太君了。 太君和太公都坐在正堂里,两人玩着沙盘。你打过去,我打过来。老两口倒是很自得其乐的,小绮儿从程平怀里挣扎出来,奔向了太君和太公。 绮罗能明显的看到太君真的一喜,但她看到自己时,那抹喜色却隐去了。捧着小绮儿的胖脸亲了一亲,才抬头看向绮罗。绮罗却没先开口说话,默默的给两人请安,却没问好,叫什么?叫太君。还是叫老夫人? “绮娘,好多年没见了。听说你家清儿很乖巧、”太公还是喜欢绮罗的,忙招呼着她快坐。又忙着让程平去叫人备茶点。 “没有我机灵的,干娘也这么说的。”小绮儿在自己祖父母面前,更加活泼了。 “你是假机灵。想来清儿是真聪明的。你怎么也不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太君把孙女儿拢在怀中,嗔怪起绮罗来。 “他还要念书。”绮罗低头轻声答道,看看小绮儿,想了一下,“绮儿想跟清儿一块念书,绮罗不敢自专,请太君、太公示下。” “要住在干娘家里的。”小绮儿强调着。 “哦!绮儿高兴吗?” “嗯,干娘昨天抱绮儿睡的。干娘身上的药味好香,小绮儿喜欢闻。”小绮儿认真的点点头。 “一定要住在你们家吗?”程平进来,皱皱眉。 “早上学认字,清儿已经会背《伤寒论》了,她还不会认字。而柜上的药材,清儿也认得差不多了,所以她有进度要追。过些日子,我要带清儿去禁卫军去,在那之前,若她要跟我们去,就得学会简单的包扎,认识伤药。对了,她太胖,要减重。我会跟秦夫人说说,让她去和她们家妞妞一块学骑马。” “还小吧?”程平看看小绮儿,眉头皱得紧紧的。 “老大行了,你大老爷们,管这些做什么?绮儿总归是女孩,绮娘肯教她,你要高兴才是。”太公轻斥了程平一下,但该到的意思却表达出来了。绮儿是女孩,得由女性来教养。他们既然不能让大奶奶来管,就只能交给绮罗了。 “是!”程平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一声。 “大伯父,放心、放心,我没事时,会回来看您的。”小绮儿果然看出了程平的不开心,忙费力的爬起来,去安慰程平。 程平笑了,轻轻的抱着小绮儿,没话说了。 绮罗本想来看看程家的意思的,现在也不用问了。程平刚进大堂时,都没跟妻子打过招呼,连眼角都没给过大奶奶一下。而小绮儿对谁都这么活泼自然,可是只有在大奶奶面前,表现出了她良好的教养。有时教养不是用在这儿的,所以想想,也明白那是啥意思的。 此时太公也透出这话来了,显然,对程家来说,程家需要一个大奶奶。于是,寻个大奶奶是谁,生不生儿子。太君他们都不介意。觉得嫌闹腾了,躲远一点就是了。想想年地,这跟当年那么对银镜没什么区别。这也是最恨太君的地方,被他们赤|祼|祼的漠视,其实是比杀了她,还让人痛苦吧? 5 原由 “绮儿,去收拾东西,把你要用的,让韵娘给你收拾出来。”太君对小绮儿柔声说道。 “嗯,太君,绮儿会常回来看您和太公的。”小绮儿点头,说这话时,眼眶都不禁红了。她知道,她要离开了,而且也不是暂时的,以后,她再来,不是回家,只是来看看太君他们罢了。 “乖,去吧。”太君眼睛也觉得有些涩,多少年了,似乎她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小绮儿默默的退下,此时看她,似乎又不像在顾家的那个小胖粽子了。 绮罗心里轻叹了一下,却没敢表露出来。这种环境之下,难怪太君要让小绮儿天天在外面了,至少在外面没这么压抑。 程平有些不舍,却也只能由着。 “谢谢你,绮娘。” 太公看小绮儿离开,才叹息出声。 绮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低头不语。好像真的跟这家人在一块,她就没法说话。 “绮娘,陪我出去走走。”太君站起,柱着柺,根本不容绮罗的拒绝。当然,绮罗也不会拒绝,默默的起身,对太公程平示意,默默的跟了出去。 西院的风景极好,当年这里是花园,用来待客用的。上一世太君给她的解释是,家里总要有个能见人的地方。没有习武场,没有满处的兵器,都不像是程家的地盘。 绮罗想想,就算自己在程家十八年,也很少来这儿。家里请客极少,她又常时间待在自己的药房里,哪有功夫欣赏这里的景致。不过是知道,这里是整个程府最像样的地方而已。她没想到,最终太君会和太公会选这里为最终的养老之所。他们完全不是能欣赏这种风景的个性。 “来过这儿吗?”太君慢慢的走到园子的中央,很环顾四周,这里是请专人,设计的。不过她真不知道,这些有什么可看的。 “很少。我那时很忙。”绮罗实话实说,她有来过,不过是陪着太君来待客而已。不过,那时,通常她注意力都在客人和太君那儿,哪有精神去观注这里的风景。 “我也很少,没想到我会以这儿为自己终老之所。”太君扫视了一下,显然,她也不认同这里的精致与自己相关。想想看,绮罗的气质也跟这里无关。 “也挺好的。适合小孩子。每天在这儿玩。应该不错。”绮罗看看,随意说道。绮儿一直跟着太君他们一起住,所以想想看,这里应该是太君为了小绮儿才搬过来的。 “你也没让你儿子天天玩。”太君想想看。故意说道。 “依着我,倒是想让他玩的。不过,顾家也有顾家的传承,我也插不上手。”绮罗实话实说,她本想说,上一世里程峰也是五岁进练武场的,现在程家子嗣还小,却拿自己儿子说事。自己也是三岁开蒙,五岁就上山抓蛇了。不过这话。她懒得说罢了。 “明明不喜欢绮儿,却还是接她回去,难为你了。”太君苦笑了一下。 绮罗看了太君一眼,是啊,大家都知道自己并不喜欢绮儿。为何偏绮儿却以为自己喜欢她呢?停下来,看着太君。 “我告诉绮儿,你对她严厉,是因为你最疼她,想她好。不是每个面上对她好的人,就是真疼她。而你是最疼她的那个,所以无论你对绮儿怎么样,她都认为,这世上,你是最疼她的那个,比我和她娘都疼她。”太君看到了绮罗的疑惑,轻笑了一下。 “为什么?”绮罗想不到,绮儿爱自己是太君给洗的脑,这应该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那么,太君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想把她关在这里,程家就算出了太子妃,将来有了皇后又如何?对绮儿来说,她的将来并不乐观。老二两口子离得远,包括秦家对程安都没有什么恶感,他们也能接受绮儿。当然,也是因为你,他们接受得更容易一些。以后绮儿跟着你,有程家的背景,又有你的教养。相信她将来的路会好走得多。”太君轻叹了一声,绮罗亲自来,就是想问这个,她还是实话实说好了。 “为什么不送进宫,让太子妃亲自教养呢?”绮罗总算明白了。 程家的风评太坏,而此时,又有一个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大奶奶,风评更坏。这对男孩子可能还无所谓,但是对女孩来说,这关系她的将来,没人带着她出去见人。她将来怎么找婆家?就算大奶奶肯带,问题是,那个大奶奶能带她去哪? 不过,为了这个让自己来带绮儿,并不是最好的结果。由程乐来带才是最好的,身份反而更高。由未来的皇后亲自教养长大,长在宫中,世家们都会高看绮儿一眼的。所以,为什么,太君非要把亲孙女儿,跟自己这个药铺的老板娘,还不是当朝太子妃? “我还是希望她的路,平凡顺畅一些。跟着乐儿,将来会富贵荣华,只是太辛苦了。不如跟你,找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家,过些舒服一点的日子。当然也有私心,你是这些孩子里最像我的,我相信,绮儿你亲自教养,比让乐儿的那些宫中女官们教养,更像程家的孩子。”太君笑了笑。 绮罗有点无语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吧?因为自己才是最像太君的那个人。所以自己教小绮儿的,其实都是当初太君教她的。太君是通过自己,把自己的传承一点点的传给了小绮儿。 “生气?”太君看绮罗那表情,哑然失笑,不禁看了看天,“我上一世怎么会喜欢你?说半天,你一句也不回,生生的闷死人!” “师兄很喜欢绮儿,很疼爱她。清儿是男孩,我们都不敢去疼爱,怕纵坏他。他似乎在绮儿身上,才找到当父亲的感受。我想,有绮儿,师兄会开心许多。”绮罗没搭理太君,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把自己为何突然同意绮儿去她家的原因说出来。 太君大笑起来,她很开心绮罗气闷时这么故意气自己的样子。她努力向自己表明,她不是因为心疼小绮儿才接她回去,而是因为,她的丈夫喜欢家里有个开心果,有个可以恣意疼爱的孩子而已。 就算这是原因之一,但绮罗很善良这点,她是一直知道的,她不会看着一个孩子在一个不欢迎她的家里,只能困在这小院里,不能出去的困境而不管。 “我说真的!”绮罗气极了,跺着脚。 “我知道。”太君慢慢悠悠的说道。 此时微风起,花园里一阵青草的香味,太君轻叹了一声,“比较而言,我还是喜欢战场,那里干净多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问过师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已之私,而不顾它人之死活。所以我更喜欢战后的平静,看着将士们能安心回家的笑脸。程安现在做的事很好,原本我以为只有十年之和平,现在看来,时间会更长。这不好吗?”绮罗终于有了跟太君不同的看法。 “所以你还是不太像我,你终究还是先是大夫,再才是军人。我始终,只是军人。”太君瞥了绮罗一眼。 “所以您不想让太子妃来教养小绮儿,只不过,不想她成为一个让你讨厌的贵妇人。程家的女子,也要像军人,时刻不会被打倒?”绮罗看看太君,轻笑起来。 “对,所以我喜欢你。虽然你出身寒门,就算是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渊源,但在你身上,我可以看到你有坚忍之气质。现在想想,你能跟我在战场待十八年,你的心眼,没用在这内宅的争权夺利上,你心比他们高贵很多。所以上一世,我把你教养成了一名军人。”太君点头。 “所以卢氏,现在的大奶奶,都让你讨厌。”绮罗想想自己还不知道那位大奶奶娘家姓什么,只能含糊的叫一声。 “对,我选卢氏,因为当时她算是心地比较单纯的,只是心太急。还试图把乐儿也变成,外面的那些女孩那样。所以她就算生了孩子,其实也不算是程家的孩子。他们身上不可能有程家的血性。现在这个……”太君冷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老三家的能强点,在关外,天高任鸟飞,她的心也许能宽点。” “所以您喜欢小绮儿,因为银镜也是女将,她也许不像您,但她眼界够宽,她性子比您还嗜血。程安的性子虽然弱点,但显然,小绮儿的性子随了银镜。”绮罗现在才明白,之前的卢氏的孩子,现在大奶奶的孩子,老太君都显得很平淡。不论失去,还是得到,她都没显出一点伤感和开心。只是因为在她心里,那都不算是程家的孩子,所以她一点也不在意。 “是啊,若小绮儿是男孩就好了。”太君笑了,又有些遗憾了。 “是男孩,可能一出生,您就直接捂死他了。”绮罗翻了一个白眼。 当初谁也不敢保证银镜能生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因为是女孩,所以大家对她要求不高,这才保住了命。换成男孩,太君这么强硬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容许家里的长孙是个呆子的。 而小绮儿毕竟是早产,就算大家小心翼翼,她今天这么胖,其实还是体虚所致,她底子跟正常足月,父母健全的孩子相比,还是差点的。 6 移情 “也对。”太君又笑了,慢慢的散着步,侧头看看绮罗,“你呢?真不能再生了?” “是!”绮罗无奈的点点头。 “所以还是程家对不起你,若不是为了救程平,你也不会伤了身子。那个孩子若平安生下来,现在该是翩翩少年了。”太君轻叹了一下,若绮罗第一个孩子平安出世,现在也七岁了。想想,程平、程安、程喜七岁时,已经在校场练武了。那时,他们的长棍已经能耍得虎虎生风了。 “也许是女儿。”绮罗笑了一下。 有时,顾仁会叹息,若是等等就好了,若是女儿,他们就能留下,好好照顾她长大。说不定,他们的女儿也能跟小绮儿一样幸运…… 绮罗猛的醒悟,原来顾仁是这样想的,对顾仁来说,他把他对失去的那个孩子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小绮儿身上。他当年的伤痛与遗憾,于是他才会那么疼爱于她。 所以自己做对了,让绮儿能长在她们的身边,算是老天对他们夫妇的一种补偿吗? 就算他们都知道,绮儿脑子没问题,是因为银镜中毒时,她已经七个月了。而自己是怀孕初期,就一直与毒药为伍,这两者之间是有本质的不同的。不过,心理上能补偿一下,也未尝不可。 “若是我和太公能活得久一点,能看着绮儿长大,当然更好。若是不成,我已经跟乐儿说好了,到时乐儿会帮你的。所以你放心,绮儿可以按你的想法来教养。”太君开始说正事。 “程安夫妇……”绮罗皱了一眉,小绮儿将来根本不可能做大夫,她能给她什么教养? “程安很疼爱绮儿,只不过。他有点怕她;银镜的性子,你比我了解,她若不愿意。怎么会一直把绮儿留在京中?以她的性子,现在她的族人也没死光。真的让她回到草原,只怕不用十年,战火就能再起。此时,她想给绮儿一个平顺的未来,才会这么辛苦的两头跑。” “您不怕程安是为他人做嫁衣?真的塞外江南建成了,到时银镜完全可能自立为王,她当年轻而易举就把我带走了。想要带走绮儿,也是极容易的。” “那又如何?”太君白了绮罗一眼,老神在在。 绮罗一怔,是啊。自己又傻了。真的‘塞外称王’才是银镜该做的事,而她把女儿交给自己,若干年后,女儿成才了,回去又是一个银镜。对程家来说。这并没有什么损失。 绮罗长叹了一声,看着太君,“能别这么多算计吗?我现在同情大奶奶了,只是想好好过日子,守住一个家。生几个孩子,看着孩子平安长大,这算错吗?” “不算,不过我看不上而已。”太君轻蔑的说道。 绮罗笑着摇头,她现在与太君真的不同了。太君对自己的家,跟对军队一样,这个原来自己怎么都没发现呢? “我只会教绮儿医术,其它的,看她自己领悟了。我能保证的是,她会在一群爱她的人中间长大。仅此而已!” “但不包括你吗?”太君有点无奈的看着绮罗,她现在相信,她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顾仁喜欢绮儿,不然她真不会接手。 “我会努力,只要她能达到我的要求。”绮罗想想,表示有所保留。 太君轻轻的拍拍她,“以后你是不是,也不会再来看我?” 绮罗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看着太君,这几年,她真的老多了。没仗打,每日只是跟着太公玩沙盘,教养小绮儿。她明显没了上一世为了程家努力的精气神,她脸上真的了沉沉的暮气。 “每半月,我会让绮儿回来住一晚。您让人在这儿开个小门,这样,绮儿可以直接从这里进门,再去向大伯,大伯母请安问好,比较适宜。”绮罗指指对着外面大街的那面墙,没有正面回答太君的话。 “让绮儿把清儿也带来给我看看。”太君轻叹了一声。 绮罗又不作声了。 “不可以?”太君盯着绮罗。 “清儿将来只会继承药铺,我不会让他走我的路。学不学得成医都没关系,能成长春堂的继承人,像师兄一样就可以了。”绮罗想想说道。 “所以连看也不给我看?”太君轻叹了一声,她现在真的当绮罗是女儿的,所以她刚刚说了,这么多孩子里,只有绮罗是最像她的,现在结果绮罗却一直躲着她,连生的孩子也不给她看。 “让他活得轻松一点吧,我不想他像我那么累。”绮罗迟疑了一下,“刚回来时,我常忘记自己是谁。要不停的对自己说,我不是程二奶奶、段将军;我是顾家的宗妇,我是师兄的妻子。可是我还是会忘记,会叫您太君,叫卢氏为大嫂。弄得师兄都觉得不开心,我自己也不开心。我好容易才脱离出来,不想让清儿也弄不清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一个药房的继承人,他和名门搭不上关系。” “改变出身很容易,只不过你不想他辛苦。也好,你是亲娘,你自己觉得好就好。”太君轻叹了一声。 “回头,我们去会庄子看种的药,若是您想出去走走,可以一块。”绮罗骂了自己千万次,最终却还是不忍看到太君那一抹落莫。 太君笑了,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绮罗看着手上已经有了老人斑的枯瘦手掌,曾几何时,她们也这么相握着,一块抱着必胜的决心登车出征,再一块儿带着胜利的喜悦,相扶回京,为下一年做准备。似乎只有他们这么相握时,她们都找到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太君!”绮罗回握住了她的手。 “什么?”太君看着绮罗,这还是绮罗第一次用这种态度来叫她。 “没事!”绮罗差点把自己上世死时的情形告诉太君。最终,她没说下去,只是扶着她,轻笑了一下,“站久了,该回去了。” 太君有些失望了,她知道刚刚有一刻,绮罗是感动了,只是最终她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但她相信,自己在绮罗心里还是很重要的,这就够了吧。 大堂里,小绮儿坐在太公怀里,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程平则摆着一排漂亮的糖人,手忙脚乱的做着什么。看样子也知道,这些糖人不是给绮儿吃的,而是给她玩的。 走近了,才知道,小绮儿正绘声绘色的,给太公和程平编着故事呢!然后程平就忙着根据她的故事,摆弄着这些糖人,就跟喝木偶戏一样。明明程平都一头汗了,还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而太公更是不住口的发出惊叹声,就好像深深的被小绮儿的故事所吸引着。绮罗觉得这父子的表演,更了不起。 绮罗觉得自己好像又上当了,人家在家里混得也不错,虽说外头大奶奶难相处一点,让小绮儿可能有点压力,但是太公和太君却是真疼她的。而程平也没有不管她,看这配合的样子,显然,他们在家里,常常这么玩的。所以她真的再修炼一世,也不是太君的对手。 太君清清嗓子,小绮儿抬头看到了太君和绮罗,忙跳起。 “太君、干娘,你们聊完了。” “还想去长春堂吗?去了就开始读书、认药,不能这么玩了?”绮罗看看满桌的糖人,程平是买了一条街的糖人回来吗?想想,她觉得还是当着这家人的面,把丑话说前头好了。省得过些日子,他们说自己虐待他们家的宝贝儿。 “当然,干娘放心,我一定比清儿那个笨蛋念得好。”小绮儿拍着胸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比清儿学得慢。 “我拭目以待,你最好说到做到。”绮罗脸黑了。 “做不到呢?”程平还是有些不舍。 “我小时,拿不稳针,手就被打到打稳为止;一个字写错了,不睡觉也得写一百次,再错,写一千次。”绮罗稳稳的看着小绮儿。 小绮儿小嘴张成了大大的圆型,惊恐的看了太君一眼,再看看绮罗,一脸不可致信。 “第一次上山采药,我被蛇咬了。然后,我爹让自己把伤口割开,自己把毒血吸出来,自己上药、包扎……” “那咬的是屁股怎么办?”小绮儿眨巴了一下眼睛,捂着屁股说道。 “你想怎么办?”绮罗地不动,山不摇。不过心里万马奔腾。蛇怎么会咬屁股?她当年被咬时,是因为徒手抓蛇,抓蛇的位置不对,于是被蛇反咬了。他们上山采药抓蛇,身上都会戴上避蛇药的,怎么会咬屁股?她怎么想出来的。 “我可以让清儿给我吸出来,干娘,我们快回去吧。”小胖丫拍手,笑得很邪恶的样子。感觉上,她很期待一般。她跳过来拉着绮罗的手,似乎很想快点离开。 “我们走了!”绮罗脸更黑了,她深深的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程家吃定了,这小丫头真是深得太君真传。就算这样,她竟然还想跟着她走,这个家到底让这丫头有多不喜欢,蛇都不能让她退缩,还有什么能让她退缩? 当然,程家人,除了太君,程太公和程平那表情跟要哭一样,这让绮罗觉得舒服多了,自己不是最倒霉的那个。 7 闷 “这是去哪?”一出月亮门,程大奶奶就站在那儿,脸色跟绮罗一样黑。 “太君让绮儿跟她干娘住一段,与清儿一块念书。”送他们出来的还是程平,不耐烦的抱着绮儿说道。 “太君糊涂,大爷也跟着糊涂吗?之前已经说了,绮儿是堂堂国公府的千金,二品大员之嫡长女,太子妃的嫡亲侄女儿,身份何等的尊贵。平日里在外乱跑,本就有失体统。现在倒好,为妻说几句,你们竟然让她住到药铺去?传出去,说我这个大伯母不贤,连个侄女都不肯看顾事小;到时连累绮儿的名声事大!”大奶奶说得倒是入情入理,若不是脸扭曲得不像话,不然,绮罗真不觉得这话说错了。 大奶奶说的道理是真的一点也没错,只不过,作为继室的她,在程家,真的说啥都是浪费表情,没人听她的。就算是正经的好话,人家也不会听。所以想想看,给太君做媳妇,是挺悲剧的一件事。 绮儿往程平怀里缩了一下,不敢说话。绮罗轻轻的拍拍手,让绮儿下来自己走。她对大奶奶点点头,牵着绮儿的手,慢慢向外走去。对她来说,这事该程平来解释。她和这位又没什么感情,用不着费那个事。 门外车已经备好了,竟然有除了他们来的车,后面还跟了两辆,韵娘还有两个丫头一齐对着绮罗行着礼。绮罗也懒得说啥,挥挥手,自己抱着小胖丫上了车,这丫头真的该减肥了,真重。 绮罗坐在车上,看看还沉默不语的小胖丫,有点不忍。想想,“你大伯母刚刚的话没有错,你的身份很显贵。住在药铺是不太合适。因为你将来不可能跟我一样做大夫,所以学了。也没什么用处。” “大伯母不太喜欢我,大伯父抱我时,她就很生气。”小绮儿低头轻声说道。 “我也觉得你干爹总把你当孩子,这样不好。所以让你念书、骑马,学点本事。”绮罗想想,只能干笑道。 她懒得费心去想大奶奶怎么想,那跟她没关系。只不过。现在小绮儿真的归她管了,于是好像真的不能不管她。不过她好像也不会安慰人,说得干巴巴的。 “她对弟弟跟对我不一样。”小绮儿声音更小了,头垂得更低。 “那你娘呢。她对你,跟对弟弟们一样吗?”绮罗笑了,这个很奇怪吗?对大奶奶来说,她亲生的儿子与夫家的侄女当然不同。她看自己儿子还比较顺眼呢,听别人说自己儿子不好。她还不乐意呢。不过,好像这个也不能跟小绮儿说。又只能干笑起来,现在她真的觉得自己笨嘴拙舌是件很糟的事。 “你和姑母都是对弟弟严厉,对我宽和。伯母是对弟弟宽和,对我严厉。”小绮儿抬头气愤的反驳着。 “我对你也很严厉。”绮罗无语了。自己好像只能算是客气,不算宽和吧? “是啊、是啊,姑姑也是,若是绮儿做错了,她也会严厉的。但对其它人,你和姑母一样,特别温柔。像对小妞妞姐姐,你就会很温柔。她做错了,你也不会说什么。太君说,这是严以律已,宽以待人。姑母和干娘家的弟弟是男孩,你们就更严厉,对我严厉,是因为怕我学坏,所以要严厉。太君说,那是因为把我当自己人。对小妞妞姐姐宽和,是因为她是客人,所以要客气。大伯母不是严厉,是不喜欢我,她对弟弟们其实很放纵,太君说,这是没家教。” “绮儿!”绮罗瞪了绮儿一眼,绮儿马上捂住了嘴,表明她知道,她说错话了。 “大人以后说什么话,你听听就好了,不要跟人学舌,会被说没教养的。” 绮罗轻叹了一声,显然,刚刚在程家看到的,并非事实的全部。小绮儿连蛇都可以克服,为什么一分钟都不肯在程家多呆了。显然,平和的外表下面,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所以大家都急不可奈的把绮儿送出来。不过现在绮儿已经是她的责任了,所以她再怎么气愤,却先得纠正绮儿。轻轻的拨了一下她的头发,想想说道。 小绮儿使劲的点点头,这方面绮罗倒是觉得绮儿做得很不错,她不倔强。自己有时就是有点倔强的,弄得自己反而倍受其扰,所以她更喜欢跟不倔强的人相处,绮罗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在慢慢的努力接受她。 到了顾家正门口,绮罗牵着小绮儿下车,顾仁竟然跑了出来了。看到小绮儿还有后头的车,笑逐颜开。 “你们回来了。” “这么高兴,还要跑出来?”绮罗真是没好气了,她特意没从长春堂的门走,结果现在倒好,这位从那头跑到这头来,有这么开心吗?这女儿是借来的,要还的。 “我来迎你的,辛苦吗?”顾仁睁着大眼,特别真诚的对绮罗说道。但他的手,却忍不住抱起了小胖丫。 “爹越来越傻了。”一个很傲娇的声音。 绮罗低头才找到顾仁背后的那个小人儿,清儿脸上还带着一脸不屑,小手还背在背后,装得跟个小大人一样。 “这时间不是该在书斋吗?”绮罗侧目看着宝贝儿子。 “上吊也要喘口气。”清儿哼哼着。 “这个话,谁教你的。”绮罗太阳穴有点跳了。 “我!”小绮儿马上举手,开心的跳着。 “清儿,带姐姐去书斋,教她认字。”绮罗盯着顾仁,顾仁只能放下手里的小胖丫。 “那她要叫我师兄。” “你要叫我姐姐,笨蛋。”小绮儿拍了比她矮一个头的清儿,自己牵了清儿的手,飞的跑了。 “绮儿的房间就在我们院里,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们去安顿一下。”顾仁回避了绮罗的目光,赶忙去吩咐韵娘。 “不是我们院里,放在右边的新院中。”绮罗瞪了顾仁一眼,轻声吩咐。 韵娘知道谁是老大,忙福了一福,指挥人搬东西了。 “小绮儿还小。”顾仁郁闷啊! “你儿子更小,他住在我们左边院里。”绮罗冷冷的看着丈夫。 “儿子我不是没法子吗?我小时候,也没跟我爹娘住,所以女儿才好啊,女儿才可以真的跟我们住啊!” “人家的女儿!”绮罗真的无语了,提裙去给顾夫人请安了,回话了。 顾仁讷讷的跟在后面,想想,“你怎么会改主意,不是决定要送她进宫吗?” “我真的送她进宫了,你会不会哭?”绮罗侧头看他。 “我从没哭过,好吧,你上回出危险时,我哭过,但我不会为这点小事哭吧!”顾仁挺直了腰板,表示自己挺坚强的。 “现在我觉得儿子说得没错,你真是越来越傻了。”绮罗无语了,站住轻轻的拍拍顾仁的脸,想想又笑了,“也行,傻呼呼的幸福。” “所以你是为了我才会接她回来?”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了,也越来越契合,此时他灵机一动。 “你说呢?”就算真是这样,绮罗还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转身继续走。 “真的吗?” “是不是移情作用,你觉得我们的女儿会像小绮儿那样吗?”绮罗想了一下,轻轻的说道。 顾仁顿了一下。 绮罗轻轻的握住了顾仁的手,“太君答应我,我们能把小绮儿带到成年。” “她这么说?” “是,所以你有很多时间看小绮儿长大。还有就是,你别太过份。我们有儿子的,你太偏心,你伤了我儿子的心,我会很生气。”绮罗盯着他。 “那个也是我儿子。”顾仁翻了一个白眼,就好像自己是后爹一般,但还是忍不住突然笑了。 “真这么开心?”绮罗现在理解程大奶奶了,原来看着丈夫更爱别人,心情真的很差的。 “是啊,原来,你也会为了我,而接受你不喜欢的人。”顾仁悠悠然望天说道。 “就好像我对你真的有多差一般?”绮罗瞪了顾仁一眼,不过,想想,自己好像也没真的为顾仁做过什么,这些年,她一直接受着顾仁的照顾,握紧他,却没说话。 顾仁笑了,也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就像当年,他们一起漫步在边城的城墙上一样,对他们来说,语言已经是多余的了。 他们到主院里,结果顾老爷、顾太太却没在,因为他们去帮小绮儿搬家去了。绮罗要抓狂了,这是什么意思?一家人都为一个孩子开心成这样? “我对你们不好吗?”绮罗质问着顾仁,这家人为什么全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弄得好像自己在虐待这家人一样。 “家里闷了一点。”顾仁摸了一下鼻子。 “你们家的家规就这样,我能怎么办?”绮罗真的抓狂了,自己儿子被养成这么闷,她说什么了?现在好了,结果弄得她好像才是祸首一般。她只是自己不爱说话,她又不没拦着别人说话。 “好了,家里添了人口,爹娘这么做也是给你面子啊。”顾仁笑得像骗子。 “到时她把家里闹腾得不像话时,别找我。”绮罗跺跺脚,真的被气死了。自己有那么好骗吗?此时,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小胖丫接回来了。 8 亲子 把小绮儿带回来,说是学习,其实就是用一个合理理由把她带出程家罢了。所以想想看,让小胖丫那从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性子来说,把她扔进课堂里。其实某种情况下,基本上是一种灾难。绮罗还真不管,等着看顾家人什么时候来找自己了。主要是,小胖丫一闹腾,清儿就没法念了。 小胖丫念不念的那还真的没有人管,但清儿是顾家的宗孙,他的宗孙教育,不是顾老爷一个人在负责,而是由顾家一系列的老头子们分别教育着。不然,绮罗也不会说,她根本插不上手的话了。 所以程家的长孙女来跟他们学习,他们根本就不能把她怎么着,打又不能打,骂也不好骂。不让她进去,好像也不可以,因为她就是来读书的。所以绮罗现在就在等待着。等待着顾家人抓狂。 书房里天天鸡飞狗跳,那些先生们都气得不要教了。顾老爷和顾太太撑着脑袋,虽然这一段时间,他们真的很开心,可是问题是,那些老头子们也快把他们烦死了。 但这个孩子是宗妇的干女儿,也是她亲自带回来的。背后还有太子妃,所以想想看,顾老爷夫妇,最近真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也知道,要跟绮罗谈谈。看看要不要她自己带小绮儿,至少不要让她再出现在那些老头子们面前。 他们一块把目光看向了低头吃饭的绮罗,现在小胖丫坐在绮罗的身边,也乖乖的自己拿着汤匙吃饭。这会,她不敢闹腾了,这家里,她也就怕绮罗了。有绮罗在的地方,她就显得很乖。 “绮娘!”顾太太想了半天。还是放下筷子,轻声叫了一声。 “是,婆婆。”绮罗也放下了筷子。 这些年。绮罗和婆婆的关系,只能算是不咸不淡的。就算她生了孩子。婆婆很开心,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只是有时,顾夫人和绮罗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相处,既然这样,他们也就这么客客气气的就是这样混日子罢了。顾老爷和顾仁想法也挺简单,只要别跟之前似的,针尖对麦芒他们觉得就成了。所以现在她们这样就好。此时两人说话,顾老爷和顾仁一齐低头,坚决不伸头,惹火星。 “顾奶奶。吃饭不能说话的。”小胖丫不怕死的伸出了胖脑袋。 “是啊,奶奶不对,你快吃。”顾太太忙笑了。 “我吃完了。”小胖丫把空碗举给绮罗和顾太太看。 “我们绮儿真是乖,吃饭从来就不让人操心。”顾老爷忙夸了起来。 绮罗看到儿子又翻了一个白眼,自己抿起嘴低头笑了起来。 “干娘。你又偷笑。”小胖丫伸过头来。 “吃完饭要做什么?”绮罗瞟了她一眼,既然婆婆不说话了,她转头轻问道。 “漱口,洗手。”小胖丫忙拍手,韵娘赶紧进来。端着洗漱的用具。 绮罗低头继续吃饭,小孩子知道规矩很重要。太君既然已经把她交给自己了,让她在自己的面前有规矩,至于说在其它人面前如何,她此时真懒得多管。 顾太太想说什么也没法说了,只能郁闷再低头吃饭。 “我吃好了。”清儿终于吃完了,闷闷的说道。清儿身边的人也立即端上漱口水。他闷闷的在那漱口,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绮罗挑了一下眉,却还是没说话,依然吃自己的,不管他。 “干娘,你吃得太慢,奶奶都等急了。”小胖丫终于漱完口了,又凑了过来。 “你下午干什么?”绮罗又看了小胖丫一眼。 “去骑马,小妞妞姐姐说,会派人来接我。”小胖丫很开心,然后又看了清儿一眼,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不能去,秦大叔说了,要像我这样五岁才能去哦。” “秦大叔是谁?”绮罗看了顾仁一眼,一般陪小胖丫去玩的事,都是顾仁去。在小绮儿身边的人,她都得问问。 “秦修的家将,秦福,专门教几个小的骑马的。人挺老实的,功夫尤其的好。”顾仁忙汇报。 “秦大叔没教我们,只是负责牵马而已。”小胖丫忙跟着汇报,“都不让我跑,我都觉得没意思了。若不是为了将来教清儿,我才不想去呢。” “我将来骑大马,我不要你教。”清儿忍不住了,小脸涨得通红。 “小孩子才会想长大,你看我,就从来不这样。”小绮儿对着清儿晃着胖脸,这小丫头果然真的很聪明,她一向知道如何打击清儿的自信心。 清儿眼睛都红了,不过看看绮罗,然后把脸扭到了一边。 “你要不要,跟你爹和姐姐一块去马场看看?”绮罗看着儿子。 “下午要看书。”清儿还是鼓着小脸哼哼着。 “再看就成呆子了。”小绮儿马上又说道。 “比目不识丁的你强多了。”清儿终于吼了出来。 “你说错了,‘丁’这个字,我认识的。”小绮儿一点也没有受到打击。 清儿又愤愤不平起来,鼓着小脸,已经像个青蛙了。 “今天去马场看看,虽然你不能绮,但是至少不能怕马。”绮罗温声对儿子说道。 “我不会怕的。”清儿挺挺小胸。 “干娘,你会骑马吗?我娘会,她带我骑过,是真正的大马,然后带着我坐在前面,然后跟坐在一层楼上一样,马骑得好快,跟飞一样。”显然那是小绮儿幸福的回忆,说起来,都特别的兴奋,有感情。 绮罗想想看看儿子,儿子也盯着她。连银镜都和女儿都有这么幸福的回忆,而自己的儿子却没有。自己好像和儿子什么样的回忆都没有。 “我会,你干爹也会。下午让你干爹,带你跑几圈。”绮罗想想,看着小绮儿。 “干爹,你能跑多快?”小绮儿忙看向了顾仁。 “一定没你娘快,你娘是有功夫的人。”这点顾仁是有自知自明的,忙举手。 “总能比过我吧?”绮罗看看丈夫。 “那你带清儿,我带绮儿,比比看?”顾仁闻歌知雅意,忙说道。 “试试。”绮罗点头,顾仁果然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想带着儿子跑一圈,她还没机会好好抱抱儿子。至少将来清儿长大了,回忆起来,至少他不会像自己回忆童年那样,除了书就是药,或者无尽的眼泪。她期望着,有一天,儿子能回忆起来,她也带着他骑过大马,奔驰于大道之上。 “娘,我们一定会赢的。”清儿马上说道。 “为什么?”绮罗从不知道儿子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她那么胖,马都被她压垮了。”清儿抿着小嘴说道。 “没有确定之前,不可以妄下定语。”绮罗沉下了脸,轻声说道,并看了小绮儿一眼,“你也是。” “是!”清儿和小绮儿一齐坐直了身子,对着绮罗肃然应了。 “行了,才吃了饭,别吓着他们。”顾夫人干笑着。 “是,婆婆,您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没事、没事,下午你带他们去玩玩好。绮儿,要乖,玩好了,明天就要认真念书哦!”顾太太又嘱咐了绮儿一下。 绮罗能不知道顾太太想跟她说什么吗?这些日子府里发生的事,她很清楚,只是她有意没搭理,有时看到儿子小脸生动的样子,她其实挺开心的。至少还像个小孩。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小时候那么悲催。 就算顾家没跟父亲一样那么严厉,但是对她来说,这种无言的逼迫更让人崩溃。所以这些日子,她开始庆幸,她把小绮儿带回来了,至少,小绮儿让清儿的童年会多几分亮色。他将来回忆起来,不会像自己一样,就是黑色的一片。 绮罗对公婆笑了一下,宗孙的教育,那是宗族的规矩,大家都盯着,没人能救得了清儿,谁让绮罗只生了一个。而且,她也只有这么一个。 其实就算她能多生几个,宗孙就是宗孙,这是清儿注定的命运。正是这样,顾老爷,顾仁他们都是受这种教育过来的,他们只能看着。 下午清儿其实还有课程的,他要看药书,然后学认药的。现在绮罗说话了,来教清儿认药的先生也就没说话。 “干娘,你太厉害了。”出了门,小绮儿才小声说道。 “为什么?”绮罗有些不解。 “那先生特别严厉的,还打过我手板的。”绮儿吐吐舌头,“结果,干娘就随口那么一说,他就让我们出来了。所以干娘好厉害!” “是不是,你做了要打手板的事?”绮罗看了她一眼,这事竟然她还不知道,想想,定是不太疼的,先生也是会眼色的,谁敢真打国公的长孙女,二品大员惟一的女儿? “没有,清儿只是一味药认错了,结果他就骂人,太讨厌了。我扯他的胡子,他就打我手板了。”小绮儿愤愤不平起来。 “是你捣乱,我才认错的。”清儿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安的看了一眼母亲一眼。身为药家的宗孙,他认错了一味药,这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事。 9 赛马 “现在认错了,有什么了不起。你才多大,我连人都会认错呢!他们都不怪我。药是死的,多看几次就认识了,有什么好急的。”绮儿不以为然的摆着手。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笨?”清儿扭动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干娘,还是当女孩好,对不对?”绮儿偎着绮罗,“当女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学就学,不想学了,先生打我都不疼,打清儿都打红了。” 绮罗没说话,她当然知道先生们会罚,只是不敢打听。因为她会心疼。而此时,真的听到了,她还是心疼不已。 “我娘也是女的,娘还是大国手。”清儿说这个,倒是很骄傲。 “干爹是男的,干爹也不是大夫,不是过得也挺好。”绮儿脑子果然很强大。 清儿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绮罗就静静的看着,她没插嘴,她有点期待儿子向她救助,不过想想,她也不知道,真的儿子向她救助了,她该说什么。小时候自己认错一味药,可不是打手板那么简单。自己既不能说,认错药没关系,又不能说有关系。于是,她只能什么也不说,由着两个小孩争来争去,把话题越绕越远。 终于到了秦家的马场,小妞妞已经在那儿了,穿着小马装,有模有样的。 绮罗才注意到,儿子没有骑马装的,不过也是,儿子还小的,此时没有也就算了。秦大奶奶也在边上的亭子里坐着,她是有双胞胎的,所以小妞妞来学是好玩,而边上骑得飞快的就是曾经比小妞妞弱的牛儿了。 “怎么都来了?”秦大奶奶看到绮罗,迎了上来。 “静极思动,会骑马吗?”绮罗看看秦大奶奶。 秦大奶奶的微微的一扬头,她可是永安贵女。永安贵女没有不会骑马的,她们最风光时,就是婚前在春天里,约上三五好友,策马扬鞭,飞扬跋扈时。 “你也会?”秦大奶奶想想,绮罗家里不可养得起马吧? “会一点。”绮罗笑了。 “试试?”秦大奶奶也有些跃跃欲试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她还真的没有跟绮罗一块骑过马呢。 “我先要跟孩子们玩一下,过会陪你。”绮罗轻笑了一下。 秦大奶奶回头。顾仁已经牵了两匹马出来。小绮儿拉着清儿跟在后面。看得出。两个孩子都很兴奋。特别是清儿,他还是第一次进马场,有点畏惧,又有点期待。探着小脑袋,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可爱。 “真这么好,替人家养孩子?”秦大奶奶轻声说道。 “为什么不这么想,我的清儿终于有伴了。”绮罗也看到小绮儿紧紧的拉住清儿的手,虽然语言上不时臭一下清儿,但是却也看得出,她在极力护住清儿。她是知道不能站在马后的,所以她一直很努力跟着顾仁。拉着清儿一直在马的侧边。 “你只要想明白就成了。”秦大奶奶笑了一下,让开一步。 “比赛,比赛!”小绮儿跳着过来拉绮罗,就算这样,她的手还是抓着清儿。清儿还在看大马呢,被她拉得一踉跄。现在绮罗觉得儿子不假酷了,而是有点呆萌了。 她一手牵小绮儿,一手牵清儿慢慢的走过去。低头看看清儿,清儿仰头很倾慕的看着大马。绮罗心念一动,轻轻的抱起他,让他的小手摸摸马颈,又摸摸马鼻子。大马舔舔清儿的小手,清儿吓得猛的缩了回去。而大马也不生气,看来顾仁找了一匹脾气很好的马。 小绮儿并没有介意绮罗去抱清儿,因为顾仁马上把她也抱起来。让她也摸大马,不过小绮儿是在学骑马的人,她摸马其实已经不稀罕了,她稀罕的是看清儿那傻乎乎的样子。看到清儿那傻乎乎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娘你真会吗?”清儿还是第一次被母亲抱,有点羞涩。现在,所以此时小绮儿这么笑他,他也能漠视,努力的找着话题。 “要不要让你娘带你跑一圈,你就知道你娘是不是真的会了。”顾仁笑了,他此时看到儿子这么呆萌样子,内心也一片柔软。 “你不怕输?”绮罗侧头看着丈夫。 “我从不敢忘记,所以你要让着我。”顾仁笑道。 “干爹不要,我们要赢的。”小绮儿不答应了。 “我们要赢吗?”绮罗看着儿子。 清儿看了小绮儿和父亲一眼,没做声。 “说话。”绮罗盯着儿子。 “尽力就好了。” “很好,我们尽力。”绮罗笑了,轻轻的抱起儿子放到马鞍上,清儿第一次上马,小脸有点青,但是努力克制着。绮罗故意迟了一下,让儿子独自在上面待一会儿,适应一下。 小绮儿也被抱上马,她是坐过大马的,又学了一段时间骑马,没有清儿那么紧张。让顾仁快点上马。 顾仁笑着跳上了马,绮罗看了丈夫一眼,自己翻身上马。清儿看她上来,才松了一口气。绮罗轻轻的把儿子拢在怀中,让儿子靠着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她能这么亲昵的抱住儿子小小的身体。 其实,她有点后悔,早知道,趁儿子还不懂事时,她该好好抱抱他的。而不是听顾太太的话,抱多了,孩子将来分开更可怜。难道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不可怜吗?绮罗明白,于是只敢坐在摇篮边上看着儿子,却不敢去抱的原因。也许因为这样,儿子也没有主动这么靠近过她。 “我来喊开始。”小绮儿举手喊着。 绮罗看看顾仁,他的脸也因为兴奋而有些发红。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出来玩,是啊,夫妻这么久了,他们从来就特意的出来玩过。现在还带着他们的孩子一块儿。 “怕吗?”绮罗觉得怀里的清儿在抖。 “不怕!”清儿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两个字。 “预备!”绮罗夹了一下马腹,让她和顾仁并排。 “喊一、二、三之后,我们一块走。”顾仁抓紧缰绳。 “好!”绮罗笑着。 秦大奶奶带着两个孩子已经让到了一边,就等着看了,顾仁大喊了三声,两匹马一齐冲了出去。 秦大奶奶看看,绮罗真的会,而且真的很会。她骑马的样子很好看,还抱着小儿子,她现在可不敢抱着孩子,这么策马狂奔。 他们是一齐到达目的地,秦大奶奶和秦福是旁观者,他们又都是内行人,他们现在很清楚,是绮罗控制了速度,才能和顾仁他们一齐到达的,不过能控制得这么好,还真不容易。 “怎么样?”绮罗低头看看儿子。 清儿小脸又红了,这回是因为兴奋的,而不是害羞或者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那亮晶晶的眼睛,却已经表明了,他此时的心境。 “干娘,我们换,我们换。”小绮儿果然活泼多了。 绮罗骑马过去,先把儿子抱起,小心的递给了丈夫,再接过了小绮儿,放到自己身前,刚刚清儿坐下的地方。 “要赢吗?”绮罗低头看着小绮儿,照例问一下。 “不用,我们输吧!”小绮儿低声说道。 “为什么?”绮罗有些好奇,顺着她的眼睛看向了顾仁那边。顾仁正低头跟清儿聊天,清儿的眼睛跟刚刚一样,亮晶晶的,小脸红朴朴的。绮罗这么迟钝都知道,儿子这会很开心。 “你要让他赢,让他开心吗?”绮罗低头看向了小绮儿。 “是啊,清儿喜欢赢。”小绮儿笑得很灿烂。 绮罗笑了,和刚刚一样,她策马与丈夫平行。 “我来喊一、二、三哦!”小绮儿跟刚刚一样,笑得很灿烂。 绮罗再低头看了小绮儿一眼,她突然觉得小绮儿的笑容很熟悉。再想想,才想起来,这是第一次见程安时的笑容。因为讨厌程安和银镜,她一直抗拒着她。现在看看似乎她忘记了,曾经程安和银镜也对她好过。 这一次,绮罗赢了顾仁,小绮儿这回不笑了,不解的看着绮罗,再看看清儿。 绮罗也看着儿子,他有些失望,但却没有生气,还是一脸快意,头发都有点乱了。 “好玩吗?”绮罗看着儿子。 清儿使劲的点点头。 他的开心已经感染到了顾仁,他低头拍了儿子一下,一脸的笑意。一家人出来玩,他小时候也没试过,想到小时候最开心的,就是陪着老太太出门上香。因为,那可以陪着老太太出门,看看庙会,老太太会让人给买个风车,说是给他转运,让他快高长大。现在想想,自己的童年其实过得并不比绮罗好多少。而他正在让自己惟一的儿子经历这一切,不禁有些凄然了。 “等你长大了,姐姐教你骑马更好玩。”小绮儿放心了,忙说道。 这回清儿脸黑了,扭头不搭理她了。 绮罗笑了,她故意赢他,就是怕他好胜。现在看来,他只是不愿意在小绮儿的面前,显出他自己的弱小来。 只是,这个好像她还真的帮不了儿子。而且,她也没打算帮。刚她也看到了顾仁眼中的凄然,她很明白,她和顾仁从小到大,都没人帮。他们从小都在父母的逼迫之下,努力成为他们所期望的人。现在,她们也做了父母,她们能改变的,就是不会像他们的父母那样逼迫孩子。但是,他们却也不会帮他们。他们相信,这是她们能给孩子最大的财富了。 10 决心 “骑得不错,要不要跟我比比?”秦大奶奶骑马过来,她刚去换了一身火红的骑装,头上的珠翠也都去了,一下子就显出当年的风采。 “我不能跟吗?”小绮儿看绮罗看自己了,有些不死心的问道。她喜欢坐在绮罗的怀里。 “你说呢?”绮罗反问道。 小绮儿只能叹息。 顾仁已经下马了,先抱下儿子,再过来接小绮儿。听到她的叹息,又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笨丫头,正好看你干娘骑马,好知道是你干娘骑得好,还是你娘骑得好。” “干娘骑得好。”小绮儿想都不想就直接说道。 “为什么?”问话是清儿,他深深的鄙视着小绮儿这么巴结母亲。 “坐娘的马,好颠的,干娘的不会。”小绮儿说得理直气壮。 “那是我娘骑得比你娘慢。我坐爹的马,就比娘的还平稳,难不成是因为爹骑得比娘好吗?”清儿‘哼’了一声。 “所以还是干娘骑得好,因为她会骑慢点。”小绮儿也对着清儿‘哼’了一声,并且再骂一声,“笨蛋!” 秦大奶奶大笑起来了,看看绮罗,“所以你又做对了。” 绮罗没说话,她明白秦大奶奶在说什么,显然,她以为绮儿是因为自己教得好,懂得体贴,并且更亲近自己,总算不是白眼狼。 她策马与秦大奶奶齐平,表示可以开跑了。 马场很大,刚刚绮罗和顾仁都是一圈为准。此时,秦大奶奶也就跟她比一圈。跑了一圈,绮罗是尽力的,不过还是输了。 顾仁和秦福站在一起,四个孩子跳着为她们欢呼着。对他们来说。看的就是个热闹罢了。 “若多跑几圈,大奶奶跑不过顾夫人。”秦福低声对顾仁说道。他是秦家的家将,他看得很清楚。在马技上,绮罗高出秦大奶奶不是一点点。她没有控制速度。但是缺在时间。 顾仁笑了,没说话,绮罗受的是军人教育,包括骑马也是正规的军人教的。绮罗就算是很多年没骑过了,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一但刻进了骨子里,就不会忘记。 绮罗她们慢慢的回来。顾仁看看,绮罗面色如常,而秦大奶奶已经满面潮红了。想想,绮罗已经跑了三圈了。显然,比耐力,秦大奶奶也不是对手了。 “你故意让我的吗?”秦大奶奶也喘着气问绮罗。 绮罗摇头,想想,“再跑两圈。你跑不赢我的。” “为什么?” “我耐力比你好。”绮罗沉寂的说道。 秦大奶奶是聪明人,看看神色如常的绮罗,再看自己,马上明白了绮罗的意思。 “所以你还是错了,我们先说好了。只跑一圈。知道规则,你就要快点跑。若是跑三圈,你这么跑就是对的。”秦大奶奶笑道。 绮罗想想笑了笑,摇摇头,绮罗指指秦大奶奶背后,“也不是,无论跑多少圈,我都会这么跑。这马虽不是我的,但我还是不想让它们受伤。” 秦大奶奶回头看看,马屁股上一道道的血痕,秦大奶奶看看绮罗的那匹马,这时才发现,绮罗甚至也没有拿马鞭。绮罗控制马速、方向完全就是靠缰绳,还有腿力。这么骑马的,她认识的人里,只有公公、丈夫、还有秦福才会这样的。 “谁教你这么骑马的?”秦大奶奶狐疑的看着她。 “跟太君学的。”绮罗笑了一下,她没撒谎,只不过那是上一世太君教的,而不过现在。不过,她这么说,大家也不会怀疑。绮罗和程家的关系不错,她在边关那么长时间,说太君教她骑马也不奇怪。 “难怪你骑马比我好看。”果然秦大奶奶笑了,一点也没怀疑。 自己为了赢而拼命甩马鞭的样子一定不好看,而就算这样,绮罗没用马鞭,却也只输了自己一个马头,单从技术上看,自己已经输了。再想想看,不这么拼命,一定不好看了。 “你应该比较好看。”果然贵女们想的都跟绮罗想的不一样。绮罗听秦大奶奶竟然说到骑马的姿态上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是绮罗真心话,像秦大奶奶这么骑马,才该是永安贵女们该有的那种风范。她们受的就是这教育,做姑娘时学骑马,姿态一定也是标准之一,策马扬鞭,这本身就是吸引人的一个方面。所以单从姿态上看,秦大奶奶一定更有贵女的美感。而自己骑马为了省力,为了更舒服,跟漂亮无关的。 “真的假的?”秦大奶奶眼睛一亮。 “真的,我骑马只是为了省力、为了速度,不是为了好看。”绮罗笑了一下。 秦福点头,军人骑马就是速度与省力,跟贵女的风范不同。当然了,绮罗骑马的样子还是很好看,长得漂亮的女子总要占点便宜的。 “干娘好看。”小绮儿马上跳着说。 “我娘才好看。”小妞妞立马站在对立面上。 这俩刚刚各为自己的娘、干娘助威。所以现在小妞妞和小绮儿,感觉上是为了斗气一般。 “我干娘最好看。”小绮儿不干了,小手插在了小胖腰上,恶狠狠的。 清儿默默的站在了小绮儿的背后,他背手不是支持小绮儿,而是觉得小绮儿这么跳太难看。似乎想用皱眉,来扼制小绮儿的失态。 现在看,清儿长得其实很像绮罗,但是气质上,更像顾仁。此时站直小身板,双手背在背后,若不是只有三岁的小身板,这样子真的跟顾仁一模一样。 不过他做出这个样子,直接把秦大奶奶给萌翻了。跟着大笑起来,转头再看看自己的儿子,牛儿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家。 绮罗也跳下了马,拉回了小绮儿,又把清儿的左耳拎起。想说。这个小笨蛋,以为他有什么气场能不说话制止小绮儿?真是被他气死。 “娘!”清儿还是出世之后,第一次被打。一下子把刚刚装酷的样子给完全的忘记了。护着耳朵尖叫着。眼泪也不由自主的奔流而出。 秦大奶奶笑得更大声了,伸手帮清儿从绮罗的手中解救出来。使劲的在清儿的小脸上的亲了一下。“清儿真是好可爱,下回你也跟你娘出来玩,姨姨喜欢你。” 清儿不哭了,有点惊恐的看了秦大奶奶一眼后,马上捂着被亲的脸,求助的看向了绮罗。这个下午对清儿来说,冲击有点大。第一次出来玩,第一次被父母抱着骑马,第一次被拎儿耳朵,还有第一次被人亲。再怎么着。他也只有三岁,这会儿,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绮罗笑了,看到儿子那瘪着嘴,一脸想哭。却不肯哭,而刚刚流的泪,还挂在脸上的样子。绮罗森森的觉得,儿子这样更可爱。也许是觉得太可爱了,于是她坐壁上观了。她甚至有点想跟秦大奶奶一样。抱着儿子亲一口才好。 “姨姨,你不喜欢我吗?”小绮儿看清儿那纠结的样子,忙凑了过来,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清儿的前面。 “姨姨也喜欢你。”秦大奶奶多聪明,轻轻的摇头,抱了小绮儿一下。 绮罗轻叹了一声,为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什么,只不过,她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顾仁看到了,轻轻的拉了她的手一下。 绮罗看向了顾仁,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她明白,现在她要重新定位儿子的教育了。当然,还有对小绮儿的观感。 之前绮罗对小绮儿因为不喜欢,于是不是对她很关注。绮罗只是认真的教她规矩,其它的事,她并不关注。所以小绮儿有什么优点,缺点,她都不关注。 而今天,她发现自己错了,小绮儿很好。真的很好,她虽然没跟程安相处多少日子。但父女最奇妙的事情也在这儿,小绮儿竟然非常像曾经少年时阳光、善良、体贴的程安。这是她曾经最珍惜程安的地方,绮罗现在很想珍惜小绮儿了。 不过,小绮儿她可以珍惜,可以慢慢的按自己的想法来好好教,好好的疼爱,可是清儿怎么办?清儿她插不上手,小绮儿已经让他很不爽了,如果让小绮儿不再跟他一块读书了,只怕清儿更得不平了。不患贫,患不均。她就一个儿子,总不能真的这样就把儿子的童年给毁了吧?所以,要对小绮儿好,就得把儿子从家族手里弄出来。 “怎么办?”绮罗让四个小孩去玩,自己侧头看着丈夫。 “什么?”顾仁一边关注四个小孩,谁让自己儿子最小,又比较内向,其它三个都是外向的孩子,他这会不担心小绮儿,只担心儿子了。 “儿子。” “现在多好,我还没看到儿子这么开心呢。”顾仁眼睛还盯着孩子们。 “如果以后我每次带儿子出来玩,都得请假,你说是那群宗老们会先烦,还是我先烦?”绮罗似笑非笑的看着丈夫。 顾仁一呆,不看儿子了,改看绮罗。是啊,今天宗老们是看绮罗第一次开口,他们不好意思驳了绮罗的面子。但若是没事绮罗就说要带儿子出去玩,估计宗老们得把绮罗赶出家门了。 “你想把儿子的教养权拿回来?”顾仁当然理解妻子的意思了。 “我若只教小绮儿,只怕清儿会难受的。所以我想把两个孩子一起教。而且,你不觉得两个孩子一起教,会好点。”绮罗瞪着顾仁,“谢谢你,快点想想办法吧!” ps: 今天一章,明天两章,就全部完结了,感谢大家的陪伴,更新君也要功成身退啦~下本书再见~嗯,月底的月票什么的要不要求一下下呢~ 11 撒泼 “你有没想过,为什么宗老们非要教清儿?”顾仁看了一眼清儿。 清儿已经适应三个活泼过头的孩子,基本上,清儿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家教甚严,比一般孩子早熟,所以别看其它孩子年纪大点,但是四个孩子竟然玩得到一块了。 “教养宗孙,对他们来说,也是他们的一种权利。”绮罗当然明白。 说起来,绮罗觉得顾家宗家跟宗族之间,其实是在不懈的斗争着。顾老太太别看跟太君一样,以家族荣誉为已任。但是她也不会任由家族左右她的儿子。所以早早的把顾老爷送到了外头学医,结果弄到后来,顾老爷对家族一点认同感也没有;而顾仁被老爷子送到了顾家,说是每天回家,但是顾老爷不让顾仁跟这些宗老们过多的接触也是事实;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怎么办?你快点想啊!”绮罗拍着丈夫,说了半天了,这位还真的半天没说话了。 “先和老爷子谈谈。”顾仁搓搓下巴,虽说老爷子一定也不会反对,但是目前老爷子才是一家之主,得先经过他。 “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绮罗看着顾仁,这些年,她好像越来越了解他了。当然,顾仁会告诉她才怪,但绮罗却不再问了,因为她知道,她相信顾仁。所以她看到了顾仁的笑容,便不再问了。两夫妇手拉着手,远远的看着四个孩子玩。 绮罗欣喜的发现,自己的清儿真的慢慢开始融入这些孩子中间,他的小脸不再跟之前那样跟小老头那样死板着,慢慢的开始有了一点小孩子该有的笑容。 “若是我们的清儿不会当大夫,只会做点小生意,只能做守成之主,你会不会失望。”绮罗看着丈夫。 “你对我失望了?”顾仁故意睁大眼睛。 “也是,我们的清儿要是能像你就好了。所以,我们的清儿,就跟你一样,我们将来帮他娶一个漂亮、聪明的媳妇,让他快乐的过日子好不好?”绮罗笑着。 “很难的,上哪找你这么聪明、漂亮的?”顾仁一摇头故意说道。 “是啊,像我这么聪明,才会聪明的抓紧你,再不放手。”绮罗握紧了顾仁的手。 这些年,她把顾仁抓得很紧,她从没有跟顾仁说过,在边关时,她动过离开他的心思。对她来说,这些年,她很幸福,她很庆幸自己抓紧了他。 顾仁没说话,却紧紧的抓住了绮罗的手。两人安静的看着四个孩子一块玩,此时孩子们不需要他们。不过,他们也知道,孩子需要他们。为了他们的孩子,哪怕是打一仗,他也不在乎了。 回到家里,绮罗让小绮儿把清儿带去玩自己养的那些兔子,她和顾仁去了正院见顾老爷夫妇。 “你想亲自教他们两个?”顾太太先说话了,她的重点是‘两个’。想到绮儿已经闹腾得清儿不能读书了,现在绮罗要亲自带他们,顾太太真的担心了。 “其实绮儿很疼清儿,她闹腾课堂,也是因为疼爱清儿。我现在觉得,找一个合适的方法来一起教他们,他们的关系也会好一点。”绮罗陪着笑脸。 “宗族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没有说宗妇自己教宗孙的。老太太当年说是亲自教养仁儿,其实也不得不把仁儿送到仁心堂。现在清儿因为是你生的,于是仁心堂也不可以去。你不想让宗老们教,就只能找一个,他们能接受的外面的师父。”顾老爷并不反对,但是他习惯了在规则里想办法。 “公公,您希望清儿将来有什么成就。”绮罗看看丈夫,才看向公公。她和顾仁已经沟通过了,现在就想知道公公想什么。 顾老爷一怔,希望孙子有什么成就?这个他还真的没想过。他连儿子都没有什么期待,更不要说孙子了。只是这话,他该怎么说?只能看看妻子。 “要什么成就啊!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顾太太才不管呢,他们注定了,就这么一个孙子了,所以她还想那么多干嘛?孙子能健康的长大,就是她对孙子最大的期望了。 “我刚和师兄也谈过这件事,我们俩跟婆婆一样,对清儿真的没什么要求,只要他健康长大就好。”绮罗笑了一下。 顾老爷看了顾仁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觉得,与其交给那些老头子,不如由绮娘来带。绮儿听绮娘的话,而绮娘的本事比那些老头子,强多了。至少她一个人能教药理,能教医术,甚至还能教他们骑马。所以清儿的情况再差,能比跟着老头子们教得差?”顾仁也是受过这些教育的,手一摊。并且转头对绮罗笑了,“你不会是想着把他教得混日子吧?” “虽说不指望他成什么,但是,你该知道我,我不会忍受我儿子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的。”绮罗笑了,她当然知道顾仁说这些话,只是让公婆放心罢了。不过还是笑骂起来,她是亲娘好不好,她只是不想让儿子过得那么死板,但不代表,她会放纵。她只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法子来教儿子罢了。 “如果要开家族会议,这只能宗妇来开了。”顾老爷点点头,抬眼看着绮罗。 绮罗明白顾老爷的意思了,他和顾仁就是受的这种教育长大的,他们不能出来否定这个规则。那么,想打破规则的人,只有她这个宗妇了。翻了一个白眼,却还是不得不承认,真的由顾老爷来说,这只会引发宗老们的不满,事态会扩大,由自己来说,更有余地。 自己叫来宗老们开会,还是她进门那一年,为了换药的事召集过。这些年,绮罗虽然也会出席会议,但是,她很给顾仁和顾老爷面子,除非问到她头上,她根本就不会开口说话的。 所以现在她用宗妇的身份,主动召开宗族会议,大家想到上回的绮罗,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管家里有什么事,全都不管了,不约而同的一齐跳上车,准时赶到了宗家的议事堂。 “我懒得说废话,顾家的宗孙的教育那章,要我念吗?”绮罗看人齐了,直接摊开宗规,来冷冷的看着那群人。 “宗妇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族老想到那回绮罗拿着宗规,一章章的念的情形,大家都又打了一个寒颤。她一条条的驳斥着那些规矩,光想都觉得再这么驳下去,宗规都不能要了。 “之前三年,清儿是完全按顾家的教育来的,现在他大了,我想,是时候该学点有用的了吧!”绮罗还是冷冷的看着大家。顾老爷让她召开,摆明了,让她唱黑脸的。不摆脸色,谁怕啊。 “宗妇是想自己来教吗?”宗老甲看看顾老爷,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虽说她说什么,之前他们教的都是没用的,他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呕气了,说实际的。 “觉得我不够格吗?”绮罗当然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不过她决定胡搅蛮缠了。 “原则上,为避免溺爱,宗孙不能跟着父母、祖父母学习的。所以段大夫、宗妇,都不是适合的教养人选。”宗老乙想想还是解释了一下,并谴责的看了顾老爷和顾仁一眼,显然觉得这是他们该跟绮罗解释的。 “那么,你告诉我,你让我在京城里哪儿去找一个跟我爹,或者跟我齐名的大夫,给清儿当先生?”绮罗拍了桌子,既然要当泼妇,做戏就做全套好了。 京中的名医是不少,不过,绮罗看得上眼的不多。不是说她觉得自己的医术有多好,但是,她真的觉得,在医术上,跟她差不多的不少,但在医学的理念上,她能认同的不多。她怎么敢把自己惟一的儿子,交到自己不能认同的人手里? “柴御医成吗?”宗老们其实早就想好了,对他们来说,比起段家父女,柴御医可高段多了,人家是天子近臣,天下大夫的典范。 “你们以为柴御医肯给我看病,于是就认为,他也许会收我儿子做徒弟?”绮罗笑了,真是好笑,柴御医的徒弟那么好当,那么他早收了一堆弟子了。连父亲收徒都严上加严,若不是自己是他亲生的,他也根本不会收一个三岁的孩子,什么都从头教,不是亲生的,谁有那个耐心。 “所以我们的想法是,我们先教到七岁,宗孙很是聪慧,加上亲家老爷和柴御医的关系,收宗孙应该不太难吧?”宗老们对视一眼,想想说道。 绮罗不得不说,这是好主意,他们教到七岁,该念的书都念了,该认的药也认都全了。清儿的头脑是不错,也极有天份,到了七岁,如果还有天份,引到柴御医的面前,说不定,他还真能打动柴御医收他为徒的。 她现在做的努力,其实是不希望让儿子长大了,对自己除了漠视,就是畏惧。 不过看看宗老们,再看看顾老爷他们,想想看,若是能拜在柴御医的门下,他应该不会像父亲那么严厉吧?如果说清儿有天份,有兴趣,她总不能矫枉过正。 “那好吧,七岁。但从现在到七岁,这段时间,我来教,可以吗?”绮罗退了一步。(未完待续) 12 融入 “宗妇!”宗老甲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不是能讨价还价的。 “要我念宗法吗?我没有在宗法之中找到一条,说宗妇不能教宗孙的。”绮罗又严厉起来。 “但宗孙不能由父母教养,这个是祖宗规矩。”宗老们也动了气。 “我也是我爹教出来的,我怎么没被溺爱坏?现在我儿子三岁了,之前我并没有插手你们的规矩,你们是置疑我的能力,还是置疑我的态度?”说实话,此时绮罗跟赖皮没两样,因为她这个真的没找出可以钻的空子。让她好好的 “老大,你是宗主,你也同意宗妇的意思?”宗老不跟绮罗说了,看向了顾老爷。让他们一群老人们出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看一向冷静自制的宗妇发疯吗? 顾老爷看看儿子和媳妇,绮罗想自己亲自教育儿子,这个顾老爷是同意的,毕竟绮罗的能力他是认同的,正如刚刚顾仁说的,由绮罗来教,总不会比这些宗老们教得更差了。更何况,绮罗已经答应了,只教到七岁,七岁后,如果清儿有天份,她会请柴御医帮忙,这样总算能说得过去了。 “宗妇的能力你们有目共睹,原则上我是同意,由宗妇来亲自教养清儿。但宗族有宗族的规矩,宗妇也不能想什么样,就什么样。我同意,是因为宗妇有这个能力和成就。所以,这个要写进宗规,没有达到宗妇的能力和成就,都不能自己教养孩子。”顾老爷想想看,帮做严肃的说道。 绮罗真的有点佩服顾老爷了,真是严谨,首先说他表明了立场,他是同意清儿由自己来亲自教养的。其次也表明,这是特例,不代表以后的宗妇也能有这个权利。除非后世的宗妇能达到自己的成就和能力。这老头真是活成精了。 “你们都商量好了,找我们来,只是通知吗?”宗老甲气疯了,就算顾老爷说得滴水不漏,大家还是觉得,他们在家都是商量好,于是逼着大家就犯。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对清儿期望甚高,不是不信各位,毕竟我和爹也是按着宗家的教育长大,顾家未来的宗主,能力是最重要的。所以学不学得成医、药,并不重要。于是,之前父亲,我,宗妇对清儿的教养,是完全按照宗族的规矩在做。”顾仁轻笑了一下,按了一下手。 这些年,他看似温和了,但积威却更胜。那温和的态度之下,却让大家对他的态度更恭敬,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顾仁此时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那为何现在改变主意?”大家看顾仁说话了,压住了气。决定听听顾仁的说法。 “现在长春堂可是太医院的供奉,而我现在也有功名了。以往的教养方式,明显就不太适合清儿了。比如今天,我们带着清儿去和秦家的孩子们一块骑马。秦大奶奶很喜欢清儿,让我们常带他出来玩,他和秦家的小朋友玩得很好。我支持宗妇带着清儿,常出去跟人接触,明白了吗?”顾仁抿着嘴,扫视着大家。 大家一怔,每天清儿的功课很紧,之前,清儿都几乎不能出门。今天让他出去,是因为绮罗第一次亲自说的,大家也是给宗妇面子,算是让清儿请假。他们也想好,准备私下要跟绮罗说说,下不为例的。 想想,但是若以后不时请假,对宗家,对宗老们来说,都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所以他们要改变方式,因为对未来的顾家来说,要走的路,已经不是之前的教育可以为之应付的,只是…… “虽说此时顾家之繁荣,也算是百年之胜了,却还未达到先祖之荣耀,只不过,先祖凭本事吃饭,一手开创顾家之始。我不能说,宗妇想的不对,但是你们真的觉得与权贵相交,对宗孙更好吗?”一直没说话的宗老丙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绮罗。 绮罗笑了,是啊,顾仁很聪明,他理解自己不想让清儿和他们一样,过没有童年的生活。但也不想得罪宗老们,于是给了他们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但是这个只是理由,她和顾仁都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从小就走一条不属于他的道路。 不然,她就带着儿子去见太君、太子妃了。正如太君说的,改变儿子的出身实在太容易了。从此,清儿的道路就会一马平川。但这不是清儿该走的路。还好,顾家宗族中,总算还有清醒的人,这让绮罗欣慰不已。 “我和师兄这段日子一直在想清儿的将来,不是说宗家的教育不好,如果不认同宗家,我不会把孩子生下来,连抱也不敢抱,一直严格按宗家的方式来教养清儿。公公,师兄,都是杰出的宗主,清儿如果按着宗家的方式教养,又有公公和师兄这么好的榜样,我相信,他将来绝对不会是败家子。” 绮罗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 “我也不想成为一代名医,我从小在父亲的身边,吃过的苦,我就不说了。真的把清儿交给我爹,按我受过的教育重来一次,我自己都舍不得。我把他交给宗族,其实也是希望他的日子过得舒服、轻松一点。真跟我,或者我爹,其实真的更苦。” 低下头,轻轻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手从来就不细嫩,柔软,从小泡在药里,她都忘记了,自己有没有细嫩柔软过。 “顾家未来的宗主,不用是一代名医,更不用是一代药王。他只用认同顾家的家风,遵循顾家的传统,并且把家族荣耀一代代的传承下去就够了。当然,这不是说,这比做一代名医容易,相反,也许更难。 今天我们去马场了。他被教得很好,不卑不亢,有是非观念。也许不够机敏,但是作为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真的很好了。但是,这就够了吗? 我们既然不用他成一代名医,也不用他成一代药王,那么天天安排那么多的功课有什么用?所以我想自己教,不管医、药,不用太深,略有涉猎即可。他要做的是一个合格的家主,仅此而已。” “知道了,就这样吧。”那位宗老点头,起身离去。 大家看看,宗妇之前的强硬,只不过是针对他们的强硬,现在他们真的提出了问题,宗妇也肯与他们交心,想想也是,这些教育真的有用吗?有多少用,他们自己其实也知道。不过,他们不肯承认罢了。他们不愿放手宗孙的教养权,其实最终放不下的,还是那个‘权’字。 宗孙有没有成就,他们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宗老们的权限。现在收回宗老教养之权,他们还剩下什么?这才是他们反对的根本。现在最方正的宗老退出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退出,内心无尽的叹息罢了。 绮罗轻舒了一口气,看看公公,“对不起,公公。看来我真的小看宗老们了,您说得对,以后我会每月让他们考教一下清儿的功课,也会让他们教教顾家的传统,这对清儿很重要。” 顾老爷自己都不认同顾家的传统,他只是坐在这位置上,当和尚撞天钟罢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改变,都是想让自己少点麻烦罢了。 而顾仁是老太太教的,他对家族更有认同感。所以这些年,绮罗因为认同顾仁,所以对家族的事物才上了点心。但她对家族有多少认同感,其实顾老爷都觉得,只怕并不见得比自己多多少。现在,她却真的认同了家族,这让顾老爷觉得有些诧异了。 “你到底想把清儿教成什么样?”顾老爷有点困惑了,其实说了半天,他也没弄清她要什么。 “我只是想抱抱清儿,让他开心长大罢了。”绮罗低头笑了下,再长叹一声,“我今天才第一次抱了他,第一次跟他玩,第一次看到他开心得涨红了脸。不过,刚刚我觉得,家族的荣誉很重要。作为未来的宗主,他该以自己的家族为荣的。” “你呢,你以自己是顾家人为荣吗?” “之前不,我只当自己是师兄的妻子罢了,我为了师兄才努力做顾家的宗妇。但是现在,我觉得我能认同了。” 顾老爷点头,不再说话了,也许坐在这里,最不认同家族的人,反而是他了。他也就懒得多说了,自己离开了。 顾仁笑了,终于,绮罗认同了顾家,虽然晚了点,但总归是认同了。比父母强,他们其实一辈子也没真的认同过。 “什么让你改变的?”顾仁看着绮罗。 “早就改变了。家族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那是根。你之前一直不认同我,因为我其实更认同程家的传承。但我除了医术,医德之外,在段家真的没学到什么。我这些年不插手清儿的教养,其实也是怕,怕自己影响了清儿。清儿是顾家的孩子,他是未来的家主,他该像你,接受顾家的传承,认同顾家的荣誉。”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现在呢?” “我今天看到绮儿,突然想到,太君让我教绮儿她的传承,因为我是最像她的。可是太君的传承是程家的传承吗?就像我泡的茶,我骑马的姿态。这些都是太君在她娘家学的。 太君嫁到程家,她把自己娘家的传承,也一同带到了夫家,然后把这些传承不知不觉的慢慢的融入夫家。弄到后来,她其实也不知道,哪些是娘家,哪些是夫家了。 所以清儿现在学的,哪些真的是完全属于顾家的?其实谁也说不清,只怕这些宗规里,隐隐的都藏着历代的宗妇娘家的传承。那么,也不差我这点了。” 顾仁大笑了起来,这就是绮罗对家族真正的认同。因为她真的想融入,把自己化成了顾家传承的一部分。(未完待续) 新书推荐 小p知道这么久没有发新书,大家都等急了,只是这一段时间各种事都弄在了一起,让人焦头烂额。之前网页连续被黑,好几个文被锁,贤妻都是在编编们的帮忙下,勉强更新的。所以贤妻一完,一方面是想休息一下,二也是网络情况很差,实在不敢更新。 二就是这两个月,我一直在参加单位的学习考试,这个月的八号才考完。成绩啥的,大家就别问了,伤心。主要是拖时间,两个月,感觉人完全没时间了,全耗在厂里了,再就是,这是不脱产的学习,我一面上着三班,一面参加学习。 第三就是身体了,小p这两年胖了,其实倒不在乎胖,而是血脂高了就有点麻烦了。所以每天一个半小时的暴走小p模式开启,坚持了快两个月了,一克都没减也就算了,前天收到体检报告,赫然写着高血脂症。真心的觉得,还让不让人好好的活了?人生真是太悲剧了。 废话半天,新书,《极品夫妻》开头像是宫斗文,其实是逗逼文!生活太苦逼了,小p决定写个欢乐文。 [bookid=3234770,bookname=《极品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