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 怒火(一) 一 “啊!”又一次被那个重复的梦惊醒的林术惊恐的看着周围这熟悉的课室,还有那一群被他吓到的同学,心跳逐渐恢复了平静。 “怪胎,你又在鬼叫什么?你是想吓死谁啊。”一只强壮的手臂大力地拍打在林术背后。 林术缓缓地转过头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不说话。这个男人叫马东胜,跟林术打小一个片区长大,但关系却从来不融洽。 马东胜看着林术死死盯住自己的眼神非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带着肆虐地说:“怎么了,你也要像你爸杀掉你妈一样杀掉我了吗?”说完还不忘拍了拍胸口“这里,往这里捅。” 林术松了松了握紧的拳头,并没有理会马东胜的挑衅,转身从后门离开了。 厕所里,看着镜子里的被水洗湿的脸,林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已经过去17年了,当年的事还会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将火海中出现的身影告诉过办案的民警,但无论民警如何调查走访,终究没有一点证据证明这个人在火场中存在过。 “如果那个片段是我幻想出来的,那为什么又会那么真实,那个人手臂上的刺青又代表着什么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术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了。 是夜,正在图书馆为考研奋斗的林术突然感觉到一阵睡意来袭,渐渐地他闭上了双眼。 又是那一片熟悉的火海,连火焰炙热的吐息扑到脸上的温度都一模一样,这样的场景林术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这一次又好像有一丝的不一样,林术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以往的无力感。虽然还是很吃力,但他依然撑着墙努力地让自己往前走,尽管滚烫的墙壁已经将他的手烫到起泡,但林术没有在意。这一次他想亲手揭开那个人影的真实身份,揭开这困扰他多年的梦魇。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火海的尽头已经没有了火,但那个人影却始终没有出现。也许是在火场走太久了,这具身体连站着都费力,林术努力的大喘气试图坚持下去,试图坚持到那个人出现。但不一会,林术就感到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好像闪过什么,但很快他就昏迷了过去… 林术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感觉异常嘈杂,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收拾了东西朝嘈杂处移动。 人群聚集在旧活动楼前,报废的活动楼平时都是拿来存放杂物的,现场还看到几辆警车。林术挤了进去,看到了警戒线,还有树下那一张铺在地上遮挡着什么的白布以及上面渗出的丝丝的血迹。 现场秩序还算好,比想象中平静太多了。活动楼前,胡乱的拉着一圈警戒带,周围稀稀落落的站着一些同学。警戒带中间是啥也没有,除了一张白布,实在不知道这些同学围观些什么。白布下面有一小滩血泊,血泊周围可以看到少量的喷溅状血迹。痕检的人拿出勘察箱,在血泊、喷溅状血迹中各取了一部分,对现场物件进行回收,拍照后便快速的将尸体运走了。 林术看了一会就打算回自己租的小屋,继续补眠了,毕竟昨晚的梦让他感觉好像真的在火场里走了一趟。 二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中好像听见有人敲门,林术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 门外再次响起了“砰砰砰”的声音的声音。“请问林术在吗?”来人问道。 林术打开了房门,看到的是一老一少的两个民警,“我就是林术,请问你们找我什么事呢?” “有些事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其中那个看上去较老的民警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对林术说。 林术看着这位警官证上写着刘建设的民警,尽管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换了套干爽的短袖便服,就跟着两个民警下楼了然后上了车。 这是一辆老式的手动挡警车,看上去已经有不少年份了,开车的是那位姓刘的民警,而另一位较年轻的就跟林术一起坐在后排。林术不是一次坐警车了,相反他以前坐警车的次数一点都不少。 年轻的民警可能是以为林术会紧张,望向他安抚地说:“你不用紧张,我叫张栋,你可以叫我张哥,这次我们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下马东胜的情况。” 林术联想到清晨的事,然后惊讶之余又带着一丝疑惑的语气:“他怎么了?是死了吗?谋杀还是自杀?” 张栋还想继续搭话的时候,刘建设突然咳嗽了一声,“快到了,有什么事到了再说吧。”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安阳市高新区公安分局门前,张栋带着林术下了车,而刘建设去把车停好。 张栋领着林术就往审讯室里走,“你在这里等下,一下会有预审员来跟你问话。” 没过多久,审讯室就有三位侦查讯问人员走了进来,其中一位还是熟人,那位协办过当年他们家命案的徐荣。 “我是今天的主审员,我叫邢邪,是安阳市高新区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同时也是马东胜命案的负责人。”说话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男人。 “我是今天的助审员,我叫徐荣,今天就随便问问话,别紧张。”徐荣是个一脸慈祥的中年男人,自从当年林术失去双亲之后就非常照顾他。 “我是今天的记录员,我叫宁晓晓。”一位看起来很娇小的女警官打开了一旁的录像。 随着邢邪对徐荣点了点头示意开始后,徐荣直起身子,说“林术,21岁,安阳大学法学系大三学生,对吧?” “嗯。” “今天清晨5点左右我们接到报案说安阳大学旧活动楼前发现一具男尸,按照尸体身上物件,初步判定死者是你们学校的马东胜,根据走访调查,昨晚11点左右有人最后见过死者往案发现场的方向走去,请问你昨晚11点到凌晨5点在做什么?” “我昨晚10点左右就一直呆在图书馆了,然后看书看累了就睡着了,直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林术回忆了一下“如果说你们需要证人的话,应该没有,毕竟那个点图书馆基本都没人了,你们不会怀疑我跟马东胜的死有关吧。” “只是循例问下而已,根据我们痕检的检验结果,马东胜的死亡很可能不是意外或者自杀。”邢邪托着下巴略有深意地说“你现在没有提供到有效的不在场证明,而且根据走访,我们发现,你有重大的作案动机,我们不得不怀疑你。” “作案动机?” “对,马东胜从小知道你家里的事,一直在人前人后数落你,攻击你,有目击证人证实昨天他还拿你过世的父母开玩笑,你一怒之下杀了他也是有可能的。” “你也知道我跟他从小认识,我要杀他早就杀了,为什么非要现在才杀。”林术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邢邪望着林术,似乎想从他的双眼中看出一丝端倪,“我不信你,我只相信证据。”随后便离开了审讯室。 徐荣跟着出去,挡在邢邪身前说:“邢队,林术这小子我打小就看着他长大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这时,张栋突然跑过来说:“报告邢队,刚刚小徐已经看完昨天的安阳大学图书馆的全部监控了,我们可以确定林术9点57分就进入了图书馆,然后搭乘电梯一直到了3楼,直到清晨5点53分才离开。同时痕检的伙计也现场勘查过了,图书馆的窗户都有栅栏,没有被破坏的情况,外围也没有攀爬的痕迹。” 听完这话,徐荣恬着脸笑着对邢邪说:“那小林那边?” “放了放了,莫挨老子,啥都问不出。”邢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刚出去没多久的徐荣转身就回到审讯室对林术说:“走啦,小林,最近都很少来看你荣叔,今晚下班后哪都不许去,荣叔带你吃饭去。” “谢谢荣叔啦,最近在忙着考研,不过荣叔叫到,今晚一定到。”林术挠了挠头,可能也对最近没有来看望荣叔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突然地,路过邢队长面前的林术停下了,他盯着邢队长桌面上的一件证物,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罐沾染着血迹的可乐。 “这个在哪里发现的?”林术疑惑的问道。 “你见过?在哪?”邢邪有些惊诧地盯着面前的林术,半晌之后,又苦涩地摇了摇头:“我是真的傻,居然还以为你真见过,这种随处可见的饮料你怎么就能确定见的就是这罐呢。” 林术紧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罐可乐,突然间他眉头松开了,“不,我确信我见过。” 三 一脸期待的邢邪问“在哪?” “梦里。” 邢邪气得当场站起来指着林术的鼻子骂道“你他妈耍老子是吧,老子信了你的邪,你这个瓜娃子!” 徐荣一看形势不对就赶忙推开了林术,然后拉着邢队长到一边小声地说:“邢队,这孩子自那件事后,打击太大了,就经常看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大人不计小孩过,别怪他,先听听他这么说吧。” 邢邪看了看林术,咂了下嘴,说“行,你说说你咋看见的,还有啥其他的没。” 或许是为了搞清楚梦境与现实的联系,林术咬着手指说:“既然我已经排除了嫌疑,我申请以实习生的身份加入刑侦大队协同办理该案件,我想知道更详细的案件信息,这样有助于我理清我看到的东西。”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的某份文件递给了邢队。 邢邪看了一眼手机里的文件然后对林术竖了竖拇指然后强忍着怒意,对张栋说:“小张,你一跑趟吧,去把痕检的小齐还有小周喊过来,让她们顺便做一次案情整合报告吧。” “是,邢队。”张栋应和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两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穿着警服的女生就跟着张栋一起走进来了,跟各人打了个照面之后就来到邢邪面前,“刑大队长你找我们啊。” 邢邪点了点头然后说:“你们两个再将马东胜命案的发现在详细描述下吧。” 其中扎着马尾的高瘦女生先站出来说:“我先来吧,我是痕检科的齐欣,负责现场的物证勘察和总结,关于马东胜一案,我们对案发现场多处血迹进行比对,均未发现死者以外的人的dna。由于案发现场为废弃旧活动楼,平时基本用于存放杂物,所以既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专人看管。”随后齐欣走到白板前,贴上了一张张照片,指着说:“通过现场排查,我们锁定案发现场是位于活动楼四楼的天台,因为这里我们发现了本案的关键证物,也就是这一罐沾满血液的百事可乐。” 林术打断了一下:“可乐上的血是马东胜的吗?” 齐欣虽然对面前这个陌生的男生有些疑惑,但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就继续说:“是的,上面的血液全是马东胜的,但血液浓度很低,是稀释血迹。也就是说可能是因为掺杂了露水,也可能是因为冰可乐的冷凝导致的,总的来说这点出血量不会致死。可乐上有好几组不完整的指纹,但是没办法有效的提取。现场没有发现打斗痕迹,以上就是痕检科的报告,谢谢。”说完她就自觉地退到一旁,把位置留给了另一位中短发女生。 “我是法医科的周颖琳,我们对死者进行了解剖,以下是我的尸检报告,男性尸体一具,尸长181cm,发育无异常,营养良好,初步在大关节形成尸僵,面部胸部等坠落面出现云雾状尸斑,其余皮肤苍白,无染黄。头发黑。角膜轻度混浊,双侧瞳孔等大,直径0.8cm,巩膜无黄染。口鼻腔及双侧外耳道流出少量殷红的血迹,眼周伴随着青紫痕迹。气管居中,胸廓对称,腹腔无异常,四肢无畸形。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皮下血肿较多,多处骨折,内脏出血,全身损伤应该是一次形成,符合高坠伤的情况。另外死者裸露的皮肤有多处细微创口,应该是下坠時穿过活动楼旁的芒果树被树枝划破所形成的。” “那么准确的死亡时间呢?”邢邪靠着椅背,翘起了二郎腿问。 “因为现在是夏天,昼夜温差大,且案发现场植被旺盛,尸体身上聚满一层露水,无法通过尸温来准确确定死亡时间,我只能通过胃容物的消化程度来确定,死者胃部食物残渣尚未完全消化,死亡时间大约是最后进食时间往后推迟2个小时至4个小时左右。” 林术默默的走近死者ct仔细端详,“好了,我现在可以确认我看到的可乐就是这一罐了,我梦中就是看到有人拿着这罐可乐砸在马东胜的后脑袋上的。”林术一边说还一边点头,“对,还是用的右手。该死者ct显示他并未出现尺骨挤压式碎裂,也没有穿破后背肩胛骨的情况,说明他的胳膊并没有向外伸展或者护在脸前,也就是说他坠下楼的时候可能不是处于清醒状态。” 周颖琳这时候也表示认同地说:“先不说这小哥说的真还是假,但如果死者真的是被砸晕,然后在抛下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我就再将尸体放回冰冻柜一段时间,看看还有没有潜在伤痕吧。” 邢邪也不管林术说的是真是假了,反正现在也有了方向,他就马上安排下去:“小周在仔细确认下尸体吧,然后小张带一队人去继续走访,看是谁跟死者吃的最后一顿饭,这罐可乐又是谁的。老刘去联系下死者父母,让他们过来认尸顺便做个问话吧。” “是。” 四 林术坐在刑侦大队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边啃着指甲一边一点点地回忆案情的细节,他总觉得他遗漏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这时徐荣端着两桶泡面走过来递给了林术一桶,“都快2点了,啥都没吃吧,先吃点泡面垫吧垫吧,等下班了叔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又悄悄的看了看四周,伸过头对林术小声说:“你快告诉叔,你是咋逼迫黑脸邢留你在队里的?” 早餐都没吃的林术早就饿得不行了,也不管泡面有没有泡开就开始吃起来了,嘟囔道:“你忘了我除了法学还有一个专业了吗?” “那个什么人类学?” “荣叔,那是法医人类学,我本来就想多积累实战经验找个地方实习,所以就去拜托了一下表姨,结果刚好就安排在了这里,你说赶巧不赶巧。” 徐荣脸上露出一丝看戏的微笑:“难怪黑脸邢气成那样也只能让你留下,毕竟是市局黎局的安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术始终还是没有想通是哪里让他觉得不对。邢邪的一声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马东胜的父母来了,你也去小周那边帮忙看看吧,毕竟也算是你认识的人。” 林术按照邢邪的指引来到了认尸房,不过与其说是认尸房其实就是一间普通的房间,中间放着一大张大桌子,角落放着几个花圈。马东胜此时正安安稳稳的躺在中间的桌子上,看得出为了让坠楼死亡的他看起来像个人样,周法医付出了不少努力。 站在门外的林术看着里面的两位丧子的中年人,心里百味杂陈。 马父叫马强,手脚粗壮,应该是个经常干体力活的人,此时的他沉默不语,双手撑着桌面,很难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马母叫柳红梅,瘦瘦弱弱的一个妇人,呆坐在一旁,任凭眼泪鼻涕流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或许是因为丧子的打击太大了,马强突然开始一下又一下地大力锤打桌面开始失声嘶吼起来“我不信,我的儿子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死,怎么会……” 可能也看出了林术对这样场景的不适应,周颖琳走了过来,递给了他一杯咖啡,“如果你以后还要继续在这个地方实习的话,你会经历一幕幕这样的人间惨剧,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的寻求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 接过咖啡的林术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等马父马母平复了心情,张栋就带着他们来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开始做简单的问话。 “平时马东胜有跟你们说过他有什么仇家、欠钱或者情感纠纷之类的吗?”张栋一边问,宁晓晓就一边记录。看来这个娇小的女警官就是妥妥的工具人啊。 “没有,小胜很少跟我们说学校里的事。”马强摇了摇头。 “那你们家庭氛围怎么样,算和睦吗,你们觉得马东胜可能会自杀吗?” 或许是自杀两个字刺激到了这位要强的父亲,马强激动的双手摁住茶几,“怎么可能会自杀,我每天努力赚钱把一切都给了他,只希望他出人头地,他绝不可能会自杀的。” 就这样张栋对马家父母进行了详细的问话后送了他们离开。 全程观望的林术对着身旁的周颖琳说:“周法医,你有没有发现,自始至终马母都没有回答过一句话。” “而且他们都在有意逃避家庭和睦这个问题。” “果然,刚刚在认尸房你也看见了那个。” 周颖琳点了点头,“他们家肯定有问题。” 五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了,张栋带队的那几位民警就陆陆续续带了几人回来接受问话又离开。 “给老子过来集合开个会吧,问话都结束了,大家互通下案件信息,看有没有新思路吧。”邢邪在办公室中间喊道。 陆陆续续的民警、法医、痕检的人都过来了。 “那就我先说吧,下午的问话基本都是我记录的。”娇小工具人宁晓晓站起来,“首先是被害人的关系图,被害人马东胜,22岁,安阳大学体育特长生,社会关系较为简单,暂时没有发现仇家。被害人父亲叫马强,是个挑夫,母亲叫柳红梅,家庭主妇,暂时没发现任何动机,案发时间在家中睡觉。” ”被害人女朋友伍婉儿,22岁,安阳大学经济学大四学生,案发当天晚上9点左右曾见过死者,并一直待到10点30分,同时伍婉儿证词中提及’东胜喜欢喝百事可乐,所以10点30分分别的时候我给他买了一罐冰可乐,然后我就回宿舍跟舍友一起看剧没离开过了。” “被害人朋友肖强、李国斌,安阳大学体育特长生,两人暂时没有显露出明显的作案动机。根据其证词当晚他们三人一同在潮汕粥庄吃的晚饭,大约8点30分被害人提出要接女朋友下课就先行离开,肖李二人继续喝酒至11点后离开餐馆。”宁晓晓顿了顿继续说:“11点后肖强称去了萧山公园散步醒酒,但现在为止我们没有找到目击证人,李国斌则称自己喝多了躺在了建设路人行道的草丛里了,醒来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由于草丛被绿化树遮挡了一部分,我们也无法通过监控确认李国斌说的是不是真话。” “不过,我们按照周法医的推论及已知证词可以得知被害人死亡时间应该是在16号晚上11点到17号凌晨0点30分前后。” “至于死者之所以去旧活动楼天台,根据肖李二人的说法是因为那里没人管,他们会经常去那边通宵抽烟喝酒。” “干得不错,晓晓。”邢邪又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还有啥子要补充的没?” 沉寂的气氛围绕着所有人,在场每个人都不说话,就像生怕说错一样。 邢邪不满的撇了撇嘴,又问:“或者有什么新方向没有?老刘,你老刑侦了,怎么说。” 刘建设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建议现在我们没有更多的信息的前提下,可以着重查一下肖强跟李国斌,他们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同时也不可以太过信任伍婉儿,毕竟如果她舍友睡了,她也是有机会溜出来作案的。” 邢邪点了点头,“嗯,那就老刘你带一队去查沿途监控,走访路人,确认肖李二人的情况,小张你带着宁晓晓去女生宿舍那么摸排一下。”说完还不忘对着林术说:“那个谁,你一个实习生到点下班了,给老子麻溜的滚。” 看着还在忙碌的其他人,林术也的确感觉到自己现在留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收拾了下就离开了。 在警局门口准备骑自行车出回自己的租屋的林术,看着握着的共享单车车把的右手,顷刻间好像想通了什么,骑上车就疯狂往一个方向蹬…… 六 晚上8点半,当刑侦大队还在为马东胜一案奔波的时候,林术已经带着一丝胜利的笑容挂断了荣叔的电话,“这样就都连起来了。”开始往高新区分局的方向卖力蹬自行车踏板。 然后他累了,“要不是没钱,我早就打车了。” 等到林术踏进刑侦大队办公室的时候刚好遇见了同样赶过来的周颖琳。两个人的同时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你也有发现了?”林术笑着望向周颖琳。 “我想我的发现会让我们的侦查方向大改变。”周颖琳露出了标准的笑容。 “我想我的也是。” “笑屁啊,两个小屁孩。”邢邪怒吼道“没看到老子烦着呢,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林术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有有有,我有一个很大的脑洞,如果说死者死的时候根本没有其他人在身边呢?” 张栋这时马上提出了疑问:“你的意思是自杀?那带血的可乐怎么解释,你下午不是还说是看到人拿着可乐砸他吗?” “老张同志,你这个想法就局限了。”林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虽然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直到了我用右手握住了自行车车把手。” 宁晓晓这时候也蹦出来说:“我还是没理解。” 林术拿起了一块刚刚路上捡的板砖开始演示,“正常人如果要用右手握着可乐砸人,应该像我一样虎口向右,从身体外侧向里侧挥舞,由右往左敲才对。”一边说着还一边对着黑脸邢挥舞,“但我看到的却是像握着自行车把手一样,虎口向左。那么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只右手,其实是死者本人的呢?” “你是说死者自己敲了自己?我痛击我自己?”宁晓晓彻底迷惑了。 这时候周法医站了出来代替了林术进行解释:“我想林术想表达的意思是那罐可乐的作用从来都不是制造伤痛,而是镇痛。” “镇痛?”几乎所有人都提出了疑问。 “对,我将尸体冰冻后重新检验了一次,发现了第一次尸检没发现的潜在伤痕。在死者右后枕出现了一处不明显的皮下出血,是打击伤。” 周颖琳不顾其他的人惊讶继续说:“死者不是瘢痕体质,根据伤痕的深浅程度,我判定该伤是死前数个小时发生的,凶器为有圆弧表面的钝器。” 邢邪摸着自己刚长出来的胡渣沉思了一下,“也就是死者死前数小时曾遭受过攻击,然后本想去旧活动楼呆一下,结果突然感觉到后枕痛,就用伍婉儿给的冰可乐镇痛?那可乐上的血迹怎么解释?” 周颖琳接着说:“打击伤的伤口的确有细微创口,第一次尸表检验的时候我以为是树枝造成的划破,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另外我在创口面提取出一根像仙人掌刺一样的东西,已经转交给微量物证科化验了,相信很快有结果了。” “那不对啊,就算他死前几个小时在别处被打了,后面不是一样自己走到活动楼了吗,那就证明那个打击伤不是致死原因啊。”张栋小哥帮大家提出了最大的疑问。 “倒也不是这样的,我在死者右后枕颅内发现不少血块,还有部分破裂的血管,正常来说高坠伤是不会造成非接触面这样的伤势的,所以根据现在情况,我作出最合理的推论就是,死者死前数小时曾遭受过打击,打击形成了颅内血管破裂,渗出的血液形成血块又重新堵住了破裂的毛细血管,如果他这个时候就医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偏偏他没有。酒精降低了他对疼痛的感知,等他感到疼痛的时候,就下意识用手中的冰可乐镇痛,结果冰冻使血管收缩,原本堵住的毛细血管突然被疏通了,大面积的颅内出血,瞬间就造成了急性脑疝,然后惨剧就发生了。” 邢邪作出了总结:“也就是说,就算死者死前那次打击不是直接致死原因也是间接原因。” 也就是在这时,痕检科的齐欣带着一个物证袋跑了进来,“是竹子,创口里的东西是竹子。” 林术听到是竹子的时候,一丝胜利的笑容再次爬上了脸颊,“那就没错了,下面就是我的部分了,想通了镇痛作用的可乐之后,我就去了潮汕粥庄询问了老板昨晚的他们三人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老板说因为他们这一桌基本吃了一晚上所以记得很清楚,大约七点多的时候马东胜听了一个电话就神情紧张的跑出去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才回来,这件事我也通过荣叔跟肖强、李国斌二人确认过。”说着还不忘用下巴指了指徐荣。 徐荣也是向在座各位点了点头表示确认,“我翻查了被害人的电话,时间是7点41分,来电人是被害者母亲,通话时长只有8秒。” 林术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是怎么样的电话,只有8秒却会让儿子那么紧张呢?周法医你应该知道吧。” 突然被提及的周颖琳呆了一下,然后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说:“应该是家暴,马强应该有长期家暴柳红梅的习惯,之前在认尸房我跟林术就发现了,马强刚举起手,一旁的柳红梅就下意识躲闪,这是最本能的应激反应。” “没错,就是家暴。然后最后就是凶器,竹制品,有圆弧表面,结合马强的职业是挑夫,应该已经昭然若揭了吧。” “是扁担!”宁晓晓一下子就想通了。 “也就是说,7点41分马东胜接到了马母的电话说父亲又开始家暴后立刻离开了饭店回到家中保护母亲,随后在家中与马父的打斗中被扁担打中右后枕,与女友分别后,可能回想起父亲家暴母亲的场景,心情不好,故到旧活动楼散心,后面的情况就如小周所述。那么按照这个说法马父马母就跟马东胜死亡有密切关联了,小张你马上带人控制住两人,并寻找凶器。”邢邪马上着手安排抓捕工作。 “是。” 随着那根沾染了马东胜及柳红梅血迹的扁担在马家被搜到,马强对自己家暴并错手砸伤了自己儿子的事实供认不讳。 安阳市高新区公安局院子里,三个女生坐在太阳下聊天。 “颖琳姐,你觉得法院会判马强过失致人死亡罪吗?” “我们已经把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我们就要相信法院了。” “是啊,晓晓。虽然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判过失杀人罪,但至少故意伤害罪跑不掉,马强的怒火再也不能烧到柳红梅的身上了。” 林术来到警局的第一案在刑侦大队三朵金花的闲聊下终于落下帷幕,但他要的真相却始终还是那么遥远。 怒火(三) 一 “区局党组文件下来了,林术同志正式以实习生的身份来到我们队里帮忙,职务挂在法医科那边,协助小周跟进现场及尸体检验。”邢邪难得露出了笑容,举着杯子对着林术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但我还是要祝贺你加入我们刑侦大队。明天轮休的统统都给我喝,要值班的就以茶代酒,一个个给我将这臭小子给我喝趴下才可以走。” 是夜,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杯的林术在徐荣的搀扶下回到了警局宿舍。因为学校已经没课了,所以林术退掉了原本的出租屋,搬进了警局宿舍,宿舍并不大,但条件不错,一室一厅,独立卫浴,还有个小阳台。看了一眼刚回到床上直接昏死的林术,徐荣帮他盖了盖被子就关好门离开了。 “砰砰砰”,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头痛欲裂的林术甚至怀疑自己魂穿到马东胜一案中。他艰难的爬起了床打开了房门,发现来人是周颖琳,林术看了看手机然后说:“周法医,你怎么在这里,现在不是才7点多吗?” “我住你隔壁啊。”然后周颖琳摇了摇头继续说:“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需要你的协助,给你十五分钟洗漱可以吗?” 透过镜片看着周颖琳诚恳的眼睛,林术呆了一下,他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睁开双眼大力地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后,想着毕竟是自己来到法医科的第一个现场,坐在副驾驶的林术望着正在开车的周颖琳说:“周法医,你刚刚说需要我的协助是什么意思?” “别周法医周法医这样喊了,太生疏了,以后叫我硬哥吧。”随后递过周法医自己的手机给林术,“你看过这个就知道为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了。” “硬.....硬哥?”接过手机的林术对这个名字感到十分惊奇。 “对,以前的事,不知道谁把我的颖字喊成了硬字,然后又说我学法医像个男生一样,后来就渐渐发展成硬哥这名字了,这不是挺帅的嘛。” 林术看着眼前这个软妹子,二十来岁,约莫1一米六的身高,中长发,眼睛大大的,明眸皓齿,皮肤白皙,带着一副眼镜,怎么看也跟硬哥两个字没啥关系。随后摇摇头又看向手机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具高度白骨化的尸体,身上的肌肉组织基本都没多少了,还有动物啃咬过得痕迹。 “你也看到了,高度白骨化且有动物破坏尸体的情况,虽说我接手过的伤情研判、非自然死亡判断的事件不少,但这种几乎没多少肉的尸体我们也很少见,所以想请你运用下你的专业知识陪我跑个现场。” 林术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翻看着手机里的现场照片。 也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喝太多了还是周颖琳开的车实在是太稳了,林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二 “醒醒。你怎么又睡着了呢?” 感觉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林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硬……硬哥,不好意思我又睡着了。” “你这是又做梦了,梦到什么关键信息了吗?” 林术梦中看到关键信息,推进了案情的侦查的事早就在昨晚的新人庆祝会上被徐荣传得整个警局人尽皆知了。 林术无奈地点了点头,“是一条在水里的鱼。”虽然没说出来,但林术还是像往常一样,梦中出现在火海里。他明显的感觉这次力量又比上一次强了一丝,他感觉再有几次或许他就可以在梦中完全操纵那个身体了。 还在沉迷于回忆刚刚那个梦的林术突然被拍了一下,“这次你估计梦错了,尸体被发现在一个山洞里,附近几公里内都没有河流湖泊,应该很难找到一条在水里的鱼。走吧,别发呆了。” 林术下了车帮忙提着工具箱就跟着周颖琳往山上走,这里看上去是一条天然的山路,被人为的踩出了一浅一深的台阶。四周都是长满了松树,郁郁葱葱的,充满了生机,成片的树木好像为整个山坡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附近也几乎没有多少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大约走了五分钟吧,貌似已经到地方了,这里一样被警戒线围住,唯一不同的是好像里面站着的人都穿上了厚厚的防护服。 “怎么回事,怎么要穿防护服?”林术不解的问。 周颖琳没有回答,而是递给了林术一套防护服,然后自己也开始穿上了。 穿好衣服的两人走近警戒线,周颖琳对现场秩序民警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民警拿起对讲机报告了一声。随后便有一位看起来是负责人的大哥从前方山洞走出来,伸出手臂与刑侦大队的两位法医科专业人员分别握了握手,“我是旬阳镇派出所的副所长,我叫吴志华,区局同志你们好,因为我们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尸体,不知道何从下手,所以就向区局寻求了援助,太感谢你们的到来了。” “别这样说,我们也是来学习的。”周颖琳客气的说。 两人跟随着吴所长进入了山洞,还没看清山洞全貌,就突然有一个特别瘦的人影走了过来。 “我们在山洞各处都检测过核辐射浓度了,均低于300雷姆,对于尸体身上的部分我们也检测过了,也属于正常值,但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就在这里进行初步尸检吧,后续的,等我们对尸体上刮落的骨粉进行详细检测再说吧。” “原来是齐欣啊,你真的太瘦了,我差点以为是一件防护服在飘。” “我也没办法啊,我怎么吃都不胖,我也想有琳姐你这样身材。”说着话的齐欣俏皮地笑了笑,手还不忘往周颖琳身上摸了过去。 就在两个女生打闹的时候,林术终于看清了山洞的全貌。山洞并不大,大约10平,尸体位于山洞西南侧,靠墙坐着,头部大面积腐烂,可见颅骨,空洞的眼眶还能看见干瘪的眼球,口鼻腔腐败得仅剩一层皮,无法分辨死者面目,胸腹部出现软组织液化且有被动物啃咬过的痕迹,部分胸骨、肋骨裸露,下半身被动物啃食的痕迹很严重,白森森的腿骨在照明灯的照射下显得阴森恐怖,部分肌肉还附着在胫骨上。但跟其他尸体最不一样的是,这一具尸体的骨骼上,闪着淡淡的荧光,就好像是被萤火虫包围了一样,在幽黑的山洞中格为明显。 三 “这防护服真重啊,感觉大大地影响了工作效率。”蹲在尸体旁边的周颖琳有些抱怨地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尸体全身骨骼散发着荧光,可能是接触过某些放射性物质,我们尽快完成尸表检验报告吧。” “嗯,我来口述情况,你来记录,觉得我说的有问题可以提出来。”周颖琳扔给了林术一沓速写纸。 “根据耻骨联合还有牙齿生长的情况来判断,死者大概31岁,女性,偏瘦,尸长165cm。”说完还看了一眼林术。 这时候齐欣也走了过来说:“她应该死了不短时间了吧。” 林术先对周颖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很难说,夏季的高温多雨的环境因素还有山里的昆虫、食腐动物都会加速他的软组织液化和白骨化。” 周颖琳继续她的工作,“死者颈部有明显的创口,从残留的肌肉皮肤来看创口处有生活反应。这应该就是致命伤了。创口两端有明显拖尾痕迹且形成多条皮瓣,看来凶手情绪很激动啊。” “双手手掌及桡骨均有防御伤,证明死者跟凶手有过打斗。”林术补充道。随后林术好像看见了什么似的,突然拿出镊子夹起了一些白色的细线。 “这是什么啊?”齐欣有些好奇的问。 “大头金蝇的卵。现在是夏季,温度基本都保持在30度左右,那么这样的话从卵化虫大概需要10天。”林术一边说一边用物证袋装好这些珍贵的卵。“也就是说这位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十天内,具体的准确时间我还要回去做一个模拟对照实验才能得到。” 齐欣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现在死因也猜到了,死亡时间也有个大致的方向了,那么谁告诉我,为什么她跟个灯泡一样亮着。”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有答案。 可能认为继续纠结下去也没结果,林术只能继续推进工作了,“脸部是不能分辨了,现场物证有有用的身份信息吗?” “死者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除了身上的衣物其他什么都没有。我已经让吴所长安排人扩大搜索范围了。”齐欣摇了摇头。 周颖琳想了想继续说:“那你先提取有效的dna,然后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吧,另外把死者的牙齿信息拿回去跟附近牙医诊所的记录对比下,希望有结果吧。” “指纹现在估计是没办法了,不是腐烂得七七八八就是脱水皱缩了,等尸体运回区局之后再看看吧。”齐欣一边对尸体取样拍照一边说。 “死者面貌的话,或许等尸体运回去我去拜托一个我师兄试试吧。”林术有些不太肯定地说。 陆续地完成了尸表检验报告,三人离开了山洞,跟吴所长道了别就开始返回高新区公安局。剩下的工作只能等尸体骨粉核辐射分析结果显示安全后才能继续进行了。 回到法医楼的林术开始了大头金蝇的模拟培育实验,这是通过还原案发现场的温度、湿度等环境,培育一批大头金蝇的卵,用于比对现场找到的卵来确定准确死亡时间的办法。 小半天后,骨粉的核辐射安全报告出来没多久,这位来自于旬阳镇的尸姐就被送到安阳市高新区公安局的法医楼了。这次主刀的是周法医,林术充当副手及记录员。 虽说林术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尸体了,但这么高度腐败的尸臭味还是让他眉头一皱,“在现场穿着防护服所以还没多大感觉,现在解冻后一闻,我离去世就差一点了。” 负责录像的民警也适时发出了干呕的声音表示认同。 尽管尸体颈部伤口可能因为腐烂跟动物影响等因素已经不能用来反推凶器了,但周颖琳还是拿出标尺测量了一下创口的长度深度,随后剪开死者身上的衣物。 尸体腹壁软组织和大网膜早就没了,残余的内脏也零散地散落在腹腔内,倒也省了不少事。站在尸体仰卧位右手侧的周颖琳轻轻的划开死者胸腔,分离残留的胸部肌肉,麻利地切断肋软骨跟肋骨的交界,提起胸骨慢慢的切开相连的组织。 看着被打开的胸腔,周颖琳跟林术都在细细地观察尸体情况,希望能找出一些对案情有帮助的线索,可惜什么都没有。胸腔脏器没有任何损伤,接下来的开颅同样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四 随着尸检结束天也开始黑下来了,尸检的结果让林术十分沮丧,他还想着第一次在法医科的工作能有个好开头。 带着尸检报告来到了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准备告知邢队尸检结果的周颖琳和林术看到此时的邢队正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吴志华和一个五十来岁农民模样的男人。 “邢队,我是旬阳镇派出所副所长吴志华,这位是报案人,也是案发现场那片松树林的看林员。” 农民模样的男人一副老实的样子,用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邢队长你好,我是那片的看林员,叫吴鹏,我基本每天都会巡一巡那片林子,顺便捡点松子回家榨油。今天早上我五点就起来沿着山路往上巡了,没过一会天就开始下起了小雨。我就像往常一样去到那个山洞躲雨,结果就看到了那个。”吴鹏可能回忆起当初的画面,脸上露出了后怕的表情。 邢邪沉思了一下,问:“那你上一次去到这个山洞是什么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三天前中午吧,那天也下雨了,我也去那里躲雨了,但是什么都没看见。”吴鹏回忆了一下。 林术查了一下天气,算是确定了吴鹏说的话,“16号中午旬阳镇的确下雨了。” “那个山洞平时多人去吗?” “基本没什么人去,除了我之外就是一些徒步客可能会去那边歇歇脚,但也不多。” 邢邪点了点头,发现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可以获取,“行吧,谢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先这样吧。”随后又对刘建设说:“老刘你送下这位老乡回去吧。” 送走了吴鹏,几人就回到了办公室召开案情研讨。 “谁先来呢。”邢邪把决定权交了出去。 “我们先来吧,毕竟也没多少东西可以说。”周颖琳叹了一声气然后说:“死者女,31岁,体型偏瘦,身高165cm。除了颈部的切割伤以及双臂的防御伤外,我们没找到其他的伤痕。通过鉴定,我们法医科一致认为颈部的两侧颈动脉被割开造成的大量失血是死因或者死因之一。颈部创口为锐器多次重复切割造成,可以看出凶手要么就很恨死者,要么就是要确保被害人一定要死。没了,到你了齐欣。” “是。”齐欣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一沓资料走到白板前,“我们跟旬阳镇民警两两一组,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向外辐射100米的范围进行了一圈搜索,但没有发现更多的有用信息。”说完还不忘看了一眼吴志华。 吴志华点了点头说,“我们的民警后续将搜索范围扩大到500米,依然一无所获。” “取证回来现场残存的衣物,根据我们的拼接结果,基本可以断定死者死的时候,下身穿着紫色丝质内裤、黑色紧身运动弹力短裤,上半身穿着灰色运动内衣、黑色紧身露脐背心,脚上是一双黑色袜子,还有一双白色耐克的运动鞋。”齐欣一边说一边将照片一张张的贴到白板上。 “同时我们提取了死者的指纹,可惜没有找到匹配者。牙齿信息口腔医院那边还在比对,暂时也没有结果。” 听到这里,林术有些奇怪的问:“你不是说死者手部不是腐烂得七七八八就是脱水皱缩,提取不到指纹吗?” 齐欣的脸上就像写满了快夸我的字样,“我找到了一根还算完整的手指,用柔顺剂将脱水的皮肤重新再水化,去掉附着的静电,我就得到了一枚完整的指纹了。” 整个队里的人都看着这个活宝,不自觉的笑了。 “那发光的骨头是什么原因?”张栋忍不住问。 听到这个问题,在场各位都来了兴趣了,毕竟发光的尸体还真的是前所未见。 “是弧菌,霍乱弧菌中某些菌株会有发光现象。死者感染后在荧光素酶的作用下就变成了这样了。”齐欣继续补充道:“这么大面积的发光现象,要满足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邢邪马上问。 “霍乱弧菌常见于海洋,所以死者生前接触过海水,且接触的地方有巨大的创口。” 林术努力地回忆起自己的病理课上的知识,“霍乱弧菌感染会伴随着剧烈呕吐腹泻,死者应该是死亡前不久接触的大海,症状还没显露,不然不可能还能穿着运动套装外出的。” 听完法医科和痕检科的报告,邢邪立刻就做出了判断:“我们现在需要马上确定尸源,从死者衣着来看应该不是旬阳镇及附近镇的居民,另外我们市没有跟海岸线相连,搜索范围需要扩大到邻近几个沿海市,小张你马上联系市局,让他们给与支援,小晓晓你拟份函发给兄弟城市,帮忙看看三天内失踪人口有没有符合的对象。目标为30岁左右的女性,身高165cm,失踪前可能曾去过海边,且有较大的创口。另外接触过尸体的几位同志记得自己去医院打一针啊,听说霍乱致死率很高的。” “是。” 五 一夜无话,尸源确定工作开展困难,一方面是给定的信息太笼统了,另一方面是范围太大了,涉及了好几个地级市。 距离尸体被发现已经过了33个小时,平时稳坐大局的邢邪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焦虑得不停踱步。怎么说也是下面镇派出所向上的请援,结果过了这么久居然连尸源都没确定。 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邢邪不耐烦的吼了一句:“谁啊。” 只见门被微微推开伸进一个脑袋,是林术,“我啊,邢队。” “报告,我昨天把死者的颅骨信息还有照片发给了我的一个专攻人类法医学里颅骨复原的师兄,这是他复原的死者脸部,你看看。”林术快步向前,嘴里一边说着的同时还不忘给邢邪递了下手机。 接过手机的邢邪看了眼,问:“相似率有多少?” “很难讲,颅面复原是基于人体头面部软组织及五官的形态特征与颅骨形态特征间的相关关系开展的,存在一定的误差。还会被后天因素,如疾病、整容等所影响,但是总体来说误差应该不大。” “行吧,信你一回。”邢邪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又看了看林术,然后对着外面大吼,“小张,把这张照片传上去,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案件至此开始了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真正的转机还是在发现死者后的第三天早上。 这天早上九点多,正在大家都想着是不是死者根本没有亲人朋友发现她失踪而报案的时候,一对老夫妻来到了刑侦大队。 办公室沙发上,老夫妻说他们女儿失踪了几天了,他们是隔壁佛东市的人,昨天晚上看到公安局发的照片发现跟他们女儿挺像的就来确认下。 接过照片的林术仔细比对了一下,发现老夫妻女儿与师兄复原的那张图的确有八成相似,随后他对邢邪点了点头。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邢邪还是让齐欣帮忙做个dna匹配看看。 等待结果的时候,邢邪和宁晓晓帮老夫妻做了一下问话。 按照老夫妻说法,自从女儿结婚后,他们就与女儿分开住了,但是孝顺的女儿还是会隔天隔天地给他们打个电话,就算不打也会给我们发个信息问候下。可是自从五天前起,他们就联系不上他们女儿了,打电话给女婿,女婿也说不知道,随即他们就去报了案,但一直没有结果。 不多时,dna结果就出来了,基本确定死者为两位老人的女儿任晓菲。听到这个消息老妇人当场就昏厥了过去了,老爷子也小声的抽涕着。林术再一次感受到当初周颖琳在认尸房前话语的沉重。作为一名法医工作者,必须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而这些素质不仅需要在平时出现场和尸检中历练,更要在人情世故面前洗礼。 现在的林术一心只希望着这宗命案能早日告破,还死者一个安宁,告生者一个真相。 等周颖琳带着死者父母去认尸房认尸的后,邢邪马上展开了部署:“马上去调查失踪者的信息,调取她手机的通话记录、聊天信息,另外查看她家附近的监控,我需要知道死者最后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我们不能让真凶再逃脱多一天了,必须要给死者父母一个交代。” “是。” “另外,你的那些虫子怎么样了。”邢邪又对着沉思的林术问。“能知道具体案发时间了吗?” “我现在再去看看。” 六 死者父母认尸后的当天下午,刑侦大队办公室召开了任晓菲一案的最后一次案情研讨会。 张栋首先站了起来说出他的调查发现:“根据被害人家附近及沿途的监控录像显示,我们还原了被害人的路线,17号早上7点左右任晓菲自行驾车离开家中,经环城高速驶往我市方向,8点33分最后一次被拍到在旬阳镇村道停车后朝案发地方向步行离开。监控画面中的任晓菲的衣着打扮与被害時相同。” 林术这个时候也同时提出:“我的虫卵模拟对照实验的结果显示,死者身上的虫卵与我在同等环境条件下培育48时龄虫卵最为相近,我是19号上午9点左右开始培育的,算上误差死者遇害时间应该在17号早上7点到11点之间。” “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应该在17号早上8点33分到11点之间。搞清楚被害人为什么要去那里没有?”邢邪又问。 “我们通过联系任晓菲常用聊天软件的运营公司提取到了她的聊天记录,发现是一个叫李宏的人16号下午约了死者,从聊天记录来看,死者与这个李宏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宁晓晓拿出几张聊天截图给大家传阅,“我们认为李宏有重大作案嫌疑,刘叔已经带人前往控制了。” 邢邪当即拨通了刘建设的电话询问情况,但随即失望的表情好像预告着真凶并不是这个李宏,因为他16号晚上得了急性胃窦炎,现在人还躺在佛东市中心医院里。 邢邪又一次抚摸着他的胡渣思索着,“那任晓菲的丈夫呢,我觉得他作案嫌疑也很重大啊。” “的确,连不同住的父母都能发现女儿不见了,同住的丈夫反而什么都没发现?”林术也表示认同。 张栋这时马上用电脑查了一下,然后说:“任晓菲的丈夫黄辉今天早上10点15分的飞机飞往临江市。” “立刻联系当地公安,配合抓捕黄辉。” “是。” 当黄辉看到警察找到他的一刻,他仿佛就知道他已经逃不掉了,他把一切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因为黄辉身体不好,所以任晓菲跟健身教练李宏很早就勾搭上了,对此黄辉本来并不知情,直到16号傍晚李宏送任晓菲回家被黄辉偶遇到。可谁曾想任晓菲非但不怕,反而嘲讽黄辉身子弱,还要逼迫他离婚,并且要分掉他的一半财产。当天晚上黄辉就趁任晓菲洗澡的时候偷偷的打开了她的手机,发现了两人约见在案发地幽会。恰逢此时,李宏传来一条消息说身体不适,明天去不成了。黄辉转念一想就想出了一个计划,他先是偷偷删掉了李宏身体不适的聊天记录,营造明天约会继续进行的感觉。随后到了第二天带着凶器提早到旬阳镇等着任晓菲的到来…… “所以死者是怎么样感染上霍乱弧菌的?”坐在食堂的周颖琳不解的问。 “好像说是去海边被海鱼鳍划破了大腿。”宁晓晓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丸一边说。 “还真是水里的鱼啊。”周颖琳戏笑地看着林术。 “什么鱼?”宁晓晓也看着林术一脸疑惑地问。 “没有没有,硬哥说她想吃鱼了。”林术可还不想被当成怪物被解剖。 怒火(五) 转眼间,林术来法医科也已经半个月了,早就跟法医科的人混得熟烂。法医科的办公地点坐落在法医楼2楼,至少在法医科这边是这样叫的。法医楼坐落于警局的东南侧,整体呈“吕”字型,南侧的一共三层高,就是大家口中常说的法医楼;北侧的一共四层高,就是痕检科口中的痕检楼。整个大楼一楼连通,大厅共用,南北各有一个大门,二楼东西两侧则各有一条天桥相连。所以说这座建筑物可以叫法医楼,也可以叫痕检楼。 南侧的一楼除了有能容纳50具尸体的冷藏库之外还有4个独立的解剖室。二楼则是办公地点,三楼暂时空置。法医科一共有五位法医拥有第一鉴定人的资格。 “早啊,梁主任。”林术还是像往常一样,一来到就打招呼。 梁主任,梁建强,主任法医师,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法医了,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基本不会主刀尸检了,毕竟尸检也是个力气活,不轻松的。 “怎么办公室只有您了,其他人呢?” “今天早上东升镇出现了交通事故,三车相撞,引发大火,死了十几个,小王、小娟、小周都去了支援。老李家里有急事,休假了,办公室今天早上应该就只有我跟你了。” 小王也就是王浩,主检法医师,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长相性格都相对平和,小娟叫李慧娟,是王浩的妻子,同样是主检法医师,也是三十来岁的样子,虽然嘴上挺毒辣的,但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小周就不用多说了,法医科最可爱的硬哥,法医世家,外公、爸爸、妈妈都是法医,才26岁就已经当上了主检法医师。至于今天不在的老李叫李涛,副主任法医师,将近五十岁的老大哥,带着一副厚眼睛,喜欢一言不合就开怼。 “那希望今天没什么大案子要尸检吧,不然就需要梁主任亲自操刀了。” 这边刚说完办公室的电话就猛然地响了起来。很快接完电话的梁主任看着林术无奈地说:“不愧是你,乌鸦林。凤阳村有村民发现了一具身上着了蓝绿色火焰的焦尸,我还得坐镇法医科,现场就只能拜托你自己去一趟了。” 林术顿时呆住了,毕竟这是他来法医科以来第一次单独出命案现场。 “对了,这个你拿着,今天刚送过来的。”说完梁主任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个证件递给了林术。 接过证件的林术看了一眼,证件正面有着他的照片,写着法医科林术,背面是警徽钢印。不知道为什么,接到证件的一刻,林术感觉到了使命感,他的努力好像不再是单单为了当年的真相,里面还多了些什么。 “发什么呆呢,臭小子,痕检的人都出发了,你给我赶快收拾下,我楼下等你。”不知何时,叼着一口烟的邢邪出现在林术身后。 林术快速地收拾了一下需要的工具,就跑了下楼。 “全世界就等你这个臭小子,磨叽死了。现场还有尸体照片我都让他们转发给你了,你路上看吧。”坐在驾驶位的邢邪不耐烦地说。 林术一张张地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咦!”突然间,林术不由自主的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你也看到那张奇怪的照片了吧,那是第一个到达的民警用手机拍的,这也是为什么镇派出所请求我们援助的原因。” 萤火:序 凤阳村是凤翔镇的下属村,离高新区不过25公里,在邢邪的全程最高限速之下,20分钟不到就赶到了凤阳村后山的案发现场附近了。 车子停在了村子西侧边缘的一个树林旁,放眼望去,错落有致的小楼一栋栋地坐落在村里,炊烟在几处楼房里缓缓飘出。 车旁,靠着树的林术正在大口喘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齐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第一次坐刑队的车吧,他以前可是开军用皮卡的,你以后可得好好习惯一下。”扎着马尾的的齐欣憋笑着给林术递了张纸巾。 “现场怎么样,小齐。” “我们这不是也刚到嘛,拿着痕检箱就看到你们来了,就打算跟你们一起进去。” 一行人一起来到了警戒线前,案发现场是一片树林中的空地,尸体呈祈祷状,双膝跪地,双手合并举在胸前,全身焦黑,皮肤严重炭化,尸体身上还燃点着蓝绿色的焰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肉糊味。 “为什么尸体这么久了还在烧?”齐欣首先提出了疑问。 “那不是火焰,是巴黎翠凤蝶”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传来。 林术转头一看,惊奇的发现居然是自己的熟人,“师兄!” 凤翔镇的公安局的法医叫罗英,当林术还是大一新生的时候,在读研一的罗英当过助教带过他们。 “蝴蝶为什么会在这里?”齐欣还是不了解。 罗英继续解释道:“蝴蝶需要通过外界来吸食无机盐,而含盐度高的尸体对蝴蝶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所以就会出现这么一大群蓝绿色的巴黎翠凤蝶围绕着尸体飞舞的景象咯。” “那也就是说香妃之所以招引蝴蝶,不是因为香,而是因为汗臭咯。”在齐欣的话语引起了众人的一阵笑声的同时,齐欣步入现场开始痕检。 不多时,痕检科的人已经完成了对现场的初勘,林术与罗英正式开始工作。 林术先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紧张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尸体周围的地面没有烧焦的痕迹,证明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邢邪这个时候插着口袋走了过来说:“问过了,这里离村子不远,大概150米,村民经常会来这个林子捡柴回去烧,报案人是今天早上8点30分点左右来树林里捡柴时发现的尸体。” 林术点了点头,开始用录音笔记录现场情况,“尸体身上衣物基本被烧干净,皮肤完全炭化,呈斗拳状。” “斗拳状不是生前烧死的尸体征象吗?”毕竟是干到副队长的人,邢邪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其实也不一定的,只要火势够凶猛,迅速的受热也会使软组织收缩呈斗拳状的。”罗英在旁解释道。 “没有查看到明显的外伤,女性,身高大约160cm,偏瘦。”说着林术又小心的翘开尸体的下颚,打算观察牙齿情况。“咔”的一声,死者脸颊的一块烧焦的皮肤掉了下来,露出了猩红色的皮下组织。 “有两个齿尖齿质点扩大成片,初步推断大约38岁。牙齿未见松动,基本排除暴力捂压口鼻造成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应该也没有再多的信息了,先送去镇里解剖?”林术试探性地问了下罗英。 罗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继续再看了一圈后才点了点头。 林术和罗英跟着运尸车一起离开了,而邢邪则留下来安排痕检科的人扩大搜索范围,同时让区局办案人员协助当地警力开展走访调查。 萤火(一) 凤翔镇派出所没有自己的解剖室,所以两人解剖的地方是借用了镇殡仪馆的一个房间。换好解剖服的罗、林二人对着尸体鞠了个躬便算是正式开始尸检工作了。 胸腹腔的解剖可以说很顺利也可以说很不顺利,顺利的是虽然火势很猛,但死者内脏都基本保持完整,不顺利的是两人并没有发现明显外在伤痕。 由于表皮已经炭化,无法通过观察红斑、水疱来判断死者被烧時有无生活反应,所以接下来,罗英需要切开死者气管和肺脏,通过查看有无吸入烟灰炭末,有没有出现热灼伤,来判断死者是死于火海中还是死后焚尸。 罗英用止血钳夹住气管的一端,轻轻的划开,里面干干净净的,既没有烟灰也没有热灼伤,肺脏同样是这样。这也证实了死者是死后被焚尸的。 尸体上没有损伤外加排除了烧死的可能,需要测量、拍照、局部解剖的工作就大大减少了,于是罗英跟林术开始仔细地对死者颈部进行解剖,逐层分离肌肉后发现深层肌肉有明显的的出现反应,相对的舌骨也骨折了。终上所述,死者死因是被扼压颈部造成的机械性窒息。 林术解剖结束回到镇派出所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此时的邢邪正皱着眉坐在茶几前抽着烟,桌上的烟灰缸上早就堆满了烟头,看得出调查开展的不太顺利。 看到了林术的到来,邢邪用力地又吸了一口手里的烟,随后将烟捻熄在烟灰缸中,“都过来开个小会吧。” 一反常态的邢邪插着口袋站起来先开始了,“案发地离凤阳村只有150米,每年这个时候凤阳村都会因为有着一个开满荷花的池塘吸而引不少人来观赏,且恰逢7月暑假,人员流动性太大,尸源确定的工作推进缓慢。”说完就无奈的耸耸肩望向了齐欣。 齐欣也很识趣地接过下一棒,“现场可能因为来往村民过多,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们分析了死者衣物残片,发现都是些常见的材质,对尸源确定没什么帮助。另外死者身上有引燃剂的痕迹,是食用油。” “到你了,小子。”邢邪用手托着颧骨盯着林术。 林术拿着尸检报告,开始解读:“死者,女,38岁,身高160cm,死因是被扼压颈部造成的机械性窒息,然后被焚尸。至于尸体最后呈现出来的祈祷状形成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大火焚烧导致的也可能是凶手特意处理的,甚至是尸体转移的时候运输工具导致的。” “死亡时间能确定吗?”邢邪用笔一下一下地戳着面前的笔记本问。 “我们切开了死者的胃还有十二指肠,里面有米饭、肉类、蔬菜,从胃部内容物基本排空的情况来看,死亡时间离末次进食大约4-6小时。” “也就是说我们还是不能确定尸源。”邢邪有些失望地翻了下白眼。 “那个邢队,我这边可能有些有用的信息。”镇派出所的一名民警用着不肯定的语气提了一句,“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们接凤阳村群众电话投诉说,村西边路口被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堵塞了一个早上,我们按照群众提供的车牌号联系了车主,发现手机怎么样都打不通,然后我们查询了车主信息,车主叫孙莉,凤阳村人,而且正好38岁。” 闻言,邢邪顿时就拍案而起,咧着嘴笑:“村子西边不是正好对着案发现场吗,这可是重要线索啊。马上去调取孙莉的信息,看他有没有什么亲人用来比对尸体dna信息,另外齐欣你们去那辆白色的小轿车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 萤火(二) 由于人手不足,所以无所事事的林术被齐欣抓了去充当司机兼苦力。 或许是因为路上的时间太难打发,齐欣主动聊起了天:“别看邢队平时凶巴巴的,其实他人很好的,只是以前在部队养成了骂下属的习惯改不了,队里的男同志基本都被他怼过。” “他还当过兵吗?”想着邢邪流里流气地样子,林术实在有点不敢相信。 “对啊,听说还是副连级的中尉。他从部队退伍之后就去警察学院修了刑侦学,然后凭借着锐利的眼光和出色的观察力,连续勘破了好几宗大案命案才当上我们副队长的。” “你怎么这么清楚?” “那当然,他可是我在警校的师兄啊,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们学院有多少女生迷他,特别是格斗大赛,简直帅疯了好吗。”齐欣越说越激动。 “所以那些女生是不是也包含你?”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比他小8岁呢。”齐欣俏脸瞬间酡红,越说越小声。 林术这才开始正式打量坐在副驾驶的这个女生,他记得公安公告栏上写着邢邪33岁,也就是说齐欣今年25。这个常年扎着马尾,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孩至少得有165cm的身高,但体重估计只勉强到90斤。林术自下往上开始细细审视,修长的双腿,盈盈一握的细腰,然后再往上...... 看着美中不足之处,林术摇了摇头低声嘀咕:“我估计邢队也不喜欢太瘦的吧。” “哼,死直男。”翘着双臂的齐欣扭过头,不再理会林术。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村民所说的地方,堵住路口的是一辆旧款的白色本田city。在巡视了一圈没发现有用信息之后,齐欣就拿出两条铁片状的东西塞进了驾驶座侧的钥匙孔中开始撬锁了。 林术看着周围路过的群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还好开着警车过来,不然估计早就被扭送到派出所了。 转眼间,驾驶座侧的门就被打开了。林术有些惊讶,“你还会这个?” 齐欣好像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脸上扬起了得意的笑容,说:“警校教我的东西可多了呢。” 齐欣细细地查看车辆内部,从脚垫到座垫再到方向盘,不想错过一丝线索。 林术则绕到车尾部,对还撅着屁股趴在驾驶位上的齐欣喊道:“齐欣,帮忙打开一下车尾箱看看吧。” 齐欣在驾驶座翻找了一通,随后拉起了位于驾驶座脚边的握把,车尾箱“哐”的一声被打开了,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肉糊味飘入林术鼻中。 “我想我们找到了。”看着车尾箱的大量烟灰及少量掉落的炭化皮肤,林术说道。 不多时,随着车尾箱掉落的皮肤碎片与死者认定同一,刑侦大队确认了孙莉为被害人,该白色本田车为转移尸体的运输工具。 与此同时,两名民警对孙莉在凤阳村的家中进行调查有着重大发现,死者家中浴室地面及墙壁有着严重的烧焦痕迹,同時,现场还发现有食用油残留的痕迹,初步可以判定,死者家中浴室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萤火(三) 由于案发现场为被害人家中,且现场门窗完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所以刑侦大队将凶手侧写定为熟人、身强力壮,有能力掐死死者且搬运尸体的男人。很快,死者的社会关系信息就被整理出来了。 “孙莉,未婚,没有固定工作,根据资料显示,近两年是给镇里面一位独居老人当家政工维持生计。近亲中只剩下一个弟弟,现年30岁,未婚,现在在隔壁佛东市的一个工厂打工,自己租住。“镇里的侦查员对自己的调查作出了报告。 邢邪再一次摸着自己的胡渣,“那就兵分三路,小齐你们痕检科去第一案发现场全面勘察一次,顺便走访下邻居;镇里的民警去联系死者弟弟,询问信息;林小子跟我走,我们去拜访下那位老人看看。”说完就揪着林术的衣领往外走。 车上,林术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正在开车的邢邪,“你真的是当兵出身的?” “怎么,不像吗?”邢邪微微侧过脸,用眼角扫了扫林术。 “我就没见过当警察的这么痞的,更没见过当兵的这么痞的。”林术一边说还一边摇头,脸上写满不相信。 邢邪看了一眼林术,然后笑了一笑,“那是你还不清楚不像警察的警察的好处。” 独居老人的住处在镇里的城乡结合部,是一套两层的平房,老人叫伍国雄,早年丧偶,无儿无女,也是个退伍军人。 来到了老人家门前,邢邪敲了敲门。 “敲什么敲,谁啊。”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从里面传来。 被吓了一跳的林术不自觉的望向了邢邪,“这暴躁的语气语调,难道还是你们退伍军人祖传的?” 邢邪反手就拍了林术一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乱说啥子?” 这时门打开了,来人是个高大硬朗的老爷子,大约60岁,脸色红润,看上去身体很不错。 “您好,我们是高新区刑侦大队的,想过来跟您了解下孙莉的情况。”林术微微点了点头示好。 老爷子疑惑地看了看两人,然后又扫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警车,随后侧了侧身说,“进来吧。” 房子是个两层的复式,一楼是一个大客厅以及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间卧室,装修很新,墙壁刷的亮白,实木家具也显得很气派,客厅里还供着一大尊木质佛像,看得出老爷子生活挺富足的。 “你们要问什么,孙莉怎么了?” “她死了。”镇子并不大,凤阳村发现了尸体的事早就传开了,邢邪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直说了,“被谋杀的,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老人先是有点惊讶,随后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昨天傍晚她在我这里吃完晚饭就回去了,离开的时候大概六点吧。” “那她是每天都回去凤阳村的家里吗?” “不是,她有些时候会留住在我家二楼的客房里,有些时候又会回自己家里睡。” 随后,在征集了老人意见之后,两人到了二楼客房查看了一番,可惜没有找到有用线索。 等两人离开伍国强家里已经八点多了,刚出门的林术就发现伍国强邻居家的一位大姐在家门前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们,可当林术想靠近的时候,大姐又迅速关上了门。 也注意到这点的邢邪却没有深究,再一次揪着林术的衣领,“饿了,先去吃饭吧。”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随便对付了下就结束了今天的晚餐。 回到镇派出所已经将近十点了,看着身后的林术早已哈欠连连的样子,邢邪反抱后脑勺慢吞吞地走着,嘴里飘出一句:“林小子,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需要你我会去喊醒你的。”。 奔波了一天的林术也没有坚持,点了点头就往镇派出所的宿舍走去了。 回到宿舍简单洗漱后的林术刚沾到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萤火(四) 火场中,林术好像依稀看到一个女人惶恐地后退着,身前有一个身影伸着左手缓缓地向她靠近着。转眼间,场景转换,那只大手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死死地掐住了自己脖子,林术试图挣脱,但是力量悬殊太大了。渐渐地林术无法动弹,再到最后的眼睛发直,脑袋放空……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都是黑色,沉沉的。 “啊!”大口喘着气的林术被汗水打湿了全身,他看了看手机,7:25。被梦境吓醒的林术已经睡不着的了,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就打算出门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 才走了几分钟,林术就看到了穿着便服走来的邢邪,连忙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邢队,你也这么早啊。” 邢邪此时也注意到一旁的林术,“刚好,你小子陪我走一趟吧,顺便教你点东西。” 两人一同来到警局门前,林术转头问:“现在去哪?” “先叫个网约车吧你,我们去伍国强家附近。” 林术皱着眉,带着一丝不解问:“我叫?你一个副队长好意思坑我一个实习生吗?” 邢邪咂了咂嘴,“难不成我叫啊,教你东西你不用交学费吗?” 翻了个白眼的林术最终还是打开了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 不多时,刚来到伍国强家门前的林术刚想上前敲门就被邢邪揪住了。 “你干嘛?”林术一脸疑惑地回头看着邢邪,“不是去伍国强家调查吗?”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去伍国强家,走这边。”刑邪眉尖轻挑了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迈步前行。 两人一路走到了城中村的小公园,邢邪看着那一堆晨练的大姐,顿时露出了笑容。 看着在广场舞大妈们中的毫无违和感的邢邪,林术摇了摇头低声嘀咕:“学不来学不来。”然后打开了手机的开心消消乐玩了起来。 看着能量值都快花完了还没通关的消消乐,林术有些烦躁起来了。耳边恰时传来邢邪的声音:“搞定了,走啦。” 满脸问号的林术:“你搞定什么了,哪个大姐?” 等待林的又是一顿来自邢邪的教育..... “我们中国人都喜欢聊八卦,我只是稍稍将话题引导到伍国强和孙莉的身上,她们就说个不停了,伍老头跟孙莉的关系没那么简单的。” “那她们昨天为什么又不跟我们说,非要我们再跑一趟。”林术有些不解。 “他们不是不说,是看到我们的警服警车不敢说,一方面是怕引上官司,另一方面又怕说了邻里的私事,得罪人。”说着的邢邪还向林术挑了挑眉,“现在知道不像警察的好处了吧。通知镇派出所安排人过来请伍老头回去问个话吧,顺便把我们也接回去。” 趁着镇派出所的讯问员对伍国强问话的时候,邢邪召开了案情通报会。 “经过我跟林小子的走访,伍国强跟孙莉除了雇佣关系,还可能存在着男女关系。根据街坊邻居的线索指出,伍国强跟孙莉平日的关系好到超越一般雇主跟雇员的状态,而且两年来孙莉的留宿的日子,二楼的客房基本没亮过灯。另外根据伍国强的供词还有林小子的死亡推断,孙莉的死亡时间应该是7月5号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 看到邢邪坐下,齐欣就站了起来,说道:“我们仔细勘察了案发现场,终于在浴室的墙壁焦痕上发现了可疑的掌印,但因为掌印是残缺的,所以没有认定价值,只有排除价值。但我们的走访有了重大突破,根据邻居提供的线索,孙莉的房子是父母的遗产,但因为父母过世的时候,弟弟孙强未满16岁,所以孙莉独占了房产,为了此事姐弟两一直不和,前几天他们还因此大吵了一架。” 邢邪当即就说:“孙强有重大嫌疑,马上联系佛东市的兄弟局寻求支援,对他进行留置盘问。” 蝶焰:序 不多时,接过电话后的邢邪神情有些失望,对其他人摇了摇头说:“佛东市对孙强进行了审问,他承认了三天前也就是4号因为经济困难跟死者有过争吵,但始终并没有承认杀人焚尸。不过他的供词中提及了他姐有个男朋友叫梁雄光,如果她男朋友知道他跟伍国强的不正当关系,那么这个梁雄光也就有了充足的作案动机了。” 当凤翔镇民警抵达梁雄光家中的时候,他本人还因为宿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直到他被带到警局审讯室里他才缓缓清醒过来。 但审讯过程并不顺利,主审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了,但无论用什么技巧方法去审问,从梁雄光所表现神态动作来看,他都像是对被害人的死亡毫不知情。唯独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就是其他一切的提问都积极配合,但唯独提及伍国强的时候,梁雄光眼里露出过一丝狡黠,无论问什么都说不清楚。 邢邪一边看着审讯的监控一边摸着自己的胡渣思索着,看迟迟没有新的突破口,他快步地走进了审讯室,重重地一拍桌板,大声吼道:“梁雄光,你知道以结婚为由,且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他人的信任,以达到非法占有他人的财产的犯罪故意,属诈骗,是重罪吗?外加你隐藏杀人案重要线索,故意阻挠警方破案。你是打算在监狱里面蹲一辈子吗?” 或许是邢邪的话镇住了梁雄光,他当即就开始供认他与孙莉诈骗的事实。 梁雄光心虚地说道:“一年多以前,有次我偷偷去伍国强家跟孙莉做那事,事后孙莉告诉我,她无意中看到伍国强的存折有将近30万存款,而且伍国强膝下没有一儿半女,有房有车,每个月光是退休金及退伍军人补贴能有将近8000元,所以我们就合谋说接近伍国强,以结婚为由先骗取一部分礼金,然后再通过离婚的方式分掉他一半家产。” 审讯室外,看着邢邪出来的齐欣满眼的崇拜,“邢队,你是怎么知道他们骗婚的?” 邢队笑了笑,“我也是猜的,伍国强怎么说也是他女朋友的雇主,梁雄光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加上孙莉霸占了弟弟房产这种贪财的性格,我就大胆地去诈一诈他,结果全招了。” “如果他跟孙莉合谋诈骗都快两年了,那他就没理由在现在杀害死者,至少在拿到钱之前应该都是这样的。”一旁的林术也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接下来案情的发展就逐渐开明起来,在通过残缺掌纹的排除价值下,孙强也洗脱了嫌疑。刑侦大队通过假设逆推,如果是伍国强知道了自己被骗婚,那么他的杀人动机就成立了。因此对伍国强的审讯也以此为中心迅速展开。 担任主审员的邢邪率先发问:“伍国强,根据你邻居的证词,你跟孙莉并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你为什么一开始要隐瞒?” “我认为这没什么好说的。” “那孙莉死亡的时候,也就是5号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做什么?” “在家睡觉。”伍国强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你是不是知道了孙莉因为嫌弃你身体不中用,在外面找了野男人,所以你一气之下把她杀了并且焚尸。”平和的审讯室因为邢邪突然之间的尖锐言辞瞬间被炒热。 也许是被尖锐的言语刺激到了伍国强的痛处,平静的伍国强犹如火山般爆发开来,激动地伍国强当场就用双手捶打着桌面,手铐与胶质桌面碰撞声格外清脆,“我没有不中用,但那个荡妇的确该死。” 副审员也乘胜追击加了一把火:“我们在死者家中找到一枚新鲜掌印,可以判断是你的,加上你无法提供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其实我们警方已经基本认定人是你杀的了,说说吧,是怎么杀的人。” 或许是并不知道那残缺的掌纹并不能认定他的罪,伍国强泄了一口气,开始诉说着他的故事,“孙莉一开始对我的确不错,照顾我的起居饮食,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我也觉得自己始终会有老的一天,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一下自己也挺好的,我们这样的关系一直维持到4号晚上。”说到这里伍国强停顿了下,然后语气逐渐变得激烈起来,“那天孙莉以来月事的理由拒绝与我同床,而是睡在了二楼的客房。我半夜起床夜尿時,突然听到二楼传来奇怪的喊声,于是我摸黑潜了上去,却看到了二楼客房里两团肉体抱在了一起。这个贱女人背叛了我。”说到这里伍国强再一次地用力捶打桌面,青筋爬满了他的额头,皱纹满布的老脸上布满狰狞。 “这种贱女人就该死,但多年的当兵经验让我有了不错的反侦察能力,我知道不能在自己家里动手。我隐忍着,像平常一样,直到5号晚饭后,孙莉说要回到了凤阳村的家中居住,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晚上十点半左右,我估计着附近的居民都睡了之后,就驾车前往孙莉家中,敲开了贱女人的家门。她一打开门我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脸变得通红通红的,红得很好看,我就这样一直掐着,直到她不再挣扎。”伍国强涨红的脸上露出了近乎癫狂的笑容。 “再说说你是怎么焚尸的吧?” 伍国强盯着邢邪然后继续说:“这个荡妇亵渎了菩萨,我趁荡妇还没有完全变僵硬的时候就让那个女人跪着,向菩萨谢罪。我慢慢地用花生油洒满了她全身,然后一把火‘呼’地一声将她烧了起来,那个火焰是我这辈子看过最美的景色了。”一脸痴迷的伍国强不再说话,瞳孔里仿佛有一丝火光掠过。 随着孙莉的车钥匙在伍国强家中被找到,证据链终于闭环了,艰苦奋斗长达两天一夜的杀人焚尸案可以宣布结案了。 临走前,林术对着一个当地办案民警随口问道:“对了,伍国强是左撇子吗?” 民警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了林术的问题,“是啊,你是怎么知道?” 林术没有回答,只是陷入了无尽地沉思中。 蝶焰(二) 转眼间七月都已经过去了,自从孙莉杀人焚尸一案之后,就一直没有发生命案,法医科接的工作全是伤情鉴定、信访案件还有非自然死亡事件的判断。 法医之所以能在艰苦的岗位上乐此不疲大概是因为参与命案侦破的挑战性、成就感还有肩上不能放下的使命感吧,参与过两起命案侦破的林术也不例外。 于是乎,他就开始抱怨了,“好纠结啊,想有个大案重案练练手,但有案子了,又代表着有人要去世。” “乌鸦林,闭嘴吧你。”整个办公室都喊道。 自从上次孙莉一案后,乌鸦林的称号就在法医科传开了。 恰逢此时,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梁主任表情严肃的拿起了听筒。 “怎么了,是不是有案件?”电话才刚挂断,李慧娟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好没有,不然就代表有人死了。”说到这里梁建强还不忘瞪了林术一眼,“是临江市要对一些疑难的伤情举行联合会诊,算是互相交流经验,加强沟通吧。会诊持续两天一夜,要派两个人去,你们谁去?” 李涛果断接了一嘴:“让年轻人去吧,多去学习学习是好事。” 连平时很少说话的王浩也说了句应和的话。 “那就确定是小周跟小林去了吧。”梁建强下达了最终决定。 其实这种联合会诊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实际只是一群公安局的法医和检察院的法医对着一堆ct片讨论,所以去过的法医大部分都不想再去。不过在这里,年纪最小的周颖琳跟林术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但是下一秒,梁主任的一句话又拯救了沮丧的周颖琳,“听说老秦也会去现场看看。” “哪个老秦?”周颖琳马上问。 “还有哪个老秦,省厅物证处法医科的那个。” “那我这是赚到了啊!”周颖琳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全程不明所以的林术更迷惑了。 一天后的傍晚,因为老秦的没有到来,显得十分低落的周颖琳瘫坐在民宿的客厅沙发上。这是一间两房一厅的套间,林术同样住在这里。 看着一脸沮丧的周颖琳,林术突然想到什么,然后说:“硬哥,要不要出去吃个饭走走啊,听说临江市江边今晚会有烟花表演。” “要,我要吃海鲜,你请客。”貌似要把悲愤转为食欲的周颖琳一下就坐了起来。 按照小红书的推荐,两人打车来到一家叫蚝贝坊的餐厅,选了一个靠江的位置,江边晚风轻轻的吹,恋人不时地牵手走过,江水在月光和夜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好看。 “原只烧生蚝半打、然后姜葱炒花甲、炒蛏子各来一份,避风塘炒蟹也要一份。”周颖琳一边翻看着菜单一边加菜,“再要一份铁板肥肠,先这么多吧,不够再点。” 默默算着价钱的林术听到不够再点的时候差点想给这位姐姐跪下叩个头求她收了神通。 不一会菜品就做好上桌了,贵的确有贵的道理,在江边吹着风,味道的确不一样。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不一会江对岸就连续响起了尖啸的轰鸣声,灿烂的烟花在天际边一朵一朵地绽放,点燃了整个夜空,两人都不自觉地看呆了…… 蝶焰(四) 由于省厅的统一调配,碎尸案的血液样本在附近几个市公安局dna实验室的全力配合下得到了优先处理,dna认定同一的结果很快出来了。 接到认定结果的临江市法医科迅速组织开展拼接尸体的工作,这个工作一共由三位法医一起呈流水线般完成。几人先在解剖台短边边上放上一张差不多高的桌子,将尸块、碎骨等放在上面。然后按照法医工作先易后难的习惯,由大尸块开始认定。第一棒的是有着丰富尸检经验的叶长玉,他负责确认尸块部位,同时初勘损伤;第二棒周颖琳,负责用湿润的纱布清擦皮肤上的血污,查看的尸块有无其他伤痕;最后一棒是雷昊,负责在解剖台上拼接尸块,组成完成的人形。 大尸块处理得很快,可接下来碎块才是大挑战。三人这里一边拼,现场一边陆陆续续地送来被认定为同一性的碎块,工作断断续续地展开。终于在持续了将近5个小时的拼接工作下,一具相对完整、肉骨相结合的尸体出现在解剖台上。 尸体整体只能说相对完整,主要部分中右手肱骨段部分也就是右上臂空空如也、第11块胸椎以下直至骶骨以上的部分丢失了,也就是基本整个腹腔丢失了,另外能证明死者身份的头部也缺失了。 此时解剖室里除了叶长玉、雷昊、周颖琳三位主检法医师之外,还有包括林术在内的三位实习法医。 “对于碎尸案来说呢,凶手有几个可能性,其一是为了泄愤;其二是为了毁灭尸体证据,不想其他人发现尸体的信息或者死因;其三就是精神或心理疾病。我们法医需要通过尸检来确定死者的信息、死亡原因、凶器、还要辅助刑侦部门进行犯罪嫌疑人的侧写。”叶长玉自说着自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好像是说给在场其他年轻法医听的。 “死者男,通过牙齿磨损程度来判断35岁左右,发育无异常,偏瘦。因为头部缺失,只能靠鞋码换算身高公式和死者头部以下的身体身长来估算,身长大约168cm。”说完结论的叶长玉退了一步将解剖台右手位让了出来然后看向了雷昊。 雷昊会意当即就上前开始了他的检查,“尸僵强度大,死亡时间应该有15个小时了。死者身上有多处淤伤,有生活反应,应该是生前遭受过毒打。凶手可能是报复性杀人。另外我刚刚拼接尸体的时候就发现了,尸块切口整齐且下刀位置基本都是关节和椎间盘,我怀疑凶手对人体很熟悉,可能是外科医生也可能是屠夫,甚至可能是我们的同行。”说完也退了一步随即看向了周颖琳。 或许是察觉到这就是叶长玉的教学方法,周颖琳也走到尸体仰卧位右手侧开始观察,“死者无其他明显致命外伤,死因可能是内脏破裂或者……”突然间,周颖琳的话好像就被堵在喉咙里了,下一秒,她用着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不对,好几块尸块皮瓣处都有生活反应,包括胸腔的那一处。”她咽了咽口水,转过头满脸惊恐地看着众人说出了她的结论:“他是被活生生地锯死的。” 花火:序 听到周颖琳的结论,纵是经验老道的叶长玉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尸体情况,然后脸色凝重地说:“的确是活生生地锯开造成失血性死亡的,不过至少被害人遇害时不算痛苦,伤口大多都无挣扎痕迹,应该被杀害時没有意识。” 凶手的残忍让人不禁胆寒,但也令在场的所有法医下定决心,决不能因为错过一丝线索而让凶手逃脱。 悲愤的情绪并没能影响叶长玉的工作,他继续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们认为尸体缺失头颅是什么原因。” 其中一个实习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凶手应该是死者熟人,所以想砍下头颅藏起来,以增加我们确认尸体身份信息的难度。” 此时林术的脑子里就像放起了电影般过着每一个场景,想将现场串联起来。他一步步的将自己代入到凶手的行动中来,随即他摇了摇头说:“不对,凶手应该并不怕我们发现尸体的身份,如果他真的害怕,直接从一开始就把所有尸块都扔下山崖那不是更难被发现吗?”说完他就来到了尸体的头颅侧一端开始仔细端详着颈椎的断口处。 很快他就确定了他的推论了,“常见的碎尸案中,头颅分割是从第三、第四颈椎之间的切开的,此案死者的断口位于第一、第二颈椎之间。”林术一边说还一边指着颈椎示意给众人看,“第一颈椎直接深入到枕骨大孔中。除非你把头颅切开,不然基本没人能够在这个地方下刀的。” 叶长玉笑着点了点头,“我也同意小林的观点,颈部断口不平整,不像是刀刃所致,应该是来往车流强行将头颅与颈部撕扯开的。” 后续的解剖也相对简单,腹腔、头部丢失,让在场的法医没有多少工作需要做。胸腔的检查也同样简单,因为死者全部的脏器都凶手被掏了出来装进一个独立的塑料袋中。 叶长玉让三位实习法医一点点割开尸体表面的淤痕,查看对应的皮下组织有无其他潜在伤痕。而三位主检法医师则重点查看脏器的情况,很遗憾脏器也同样没有多少线索,唯一可能算线索的是,死者胃部、十二指肠、小肠、大肠均无一点食物。 “也就是说死者就算不被锯开,也会被活活饿死。”雷昊淡淡地说。 凶手的残忍超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很难想象死者到底经历了多大的苦难。 至此尸检基本结束,尽管死者尸体已经残缺不全,但在场的法医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他缝合起来。 饥肠辘辘的几人胡乱地吃了点东西,总结了一天现场勘查、尸体检验的结果,在下午三点半专案会开始前,抵达了专案组办公室。 “死者男性,35岁左右,身高大约168cm。体型偏瘦。死亡时间大约在5号晚上7点到11点之间。”叶长玉有条不紊地通报着尸检情况,“死者舌骨大角活动度明显增加,但没有骨折,应该是生前遭受过暴力控制,同时双手双脚有明显的约束伤。至于死因……”叶长玉停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死者是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被切开,死于失血性休克,也就是生剖。” 听到这,整个专案组都因为凶手的残忍行为而感到胆寒。 “根据我们对死者胃部及其肠线的检查,死者生前至少12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且生前还遭受过毒打。另外从切割处我们发现分尸过程至少使用了两种凶器,一种创口一角钝一角锐,有一定刃口长度,锋利,便于挥动,具有一定重量的砍击器,我们推断是菜刀或砍刀一类的,另一种是一把尖刃,有一定的长度,尖锐锋利,刀身狭长,刀刃截面大致呈三角形。”说完这里,叶长玉就合上了验尸报告,开始说出了几位法医的共同犯罪侧写,“凶手有一定专业知识,可能是医生或者屠夫一类的职业,对死者拥有的恨意,身强,胆大,会开车。另外我们推断,死者的头颅很可能还在抛尸现场。” 专案组组长王洋点了点头随后对一旁的刑警吩咐了一句,“告诉现场的同志,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务必找到死者头颅确认身份。”然后又给主办侦查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介绍调查情况。 “江城高速黎山路段是附近几个市出省的必经路段,来往车辆较多,排查难度较大。案发路段为山路,刚好没有监控,且几乎没有照明,就算是有人停车到路边抛尸,只要关掉车灯,过往车辆不细看几乎是看不见,我们对找到目击证人也不抱以很大的希望。” 整个专案组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主办专案员接着说:“目前我们对装尸块的裹尸袋进行了排查,9个裹尸袋中有5个较小的没有任何鲜明特征,但是剩余的四个分别印着‘巨昌’、‘永益’、‘大润花’、‘肉大妈’的字样,其中‘巨昌’、‘永益’都是我市特有的超市,我们目前有理由怀疑死者或者凶手是本市人。加上法医科刚刚的死亡时间判断,我们需要排查的车辆就大大减少了。” 王洋继续点了点头然后说,“很好,就按照这个方向查下去,另外对我市附近有巨昌、永益、大润花、肉大妈四家店的住宅区进行走访排查,看看有没有失踪人口的情况。” 随着局长王洋有条不紊的指挥下,排查工作陆续展开。 花火(一) 长达将近18个小时高强度工作的劳累,在专案会的结束后终于得到了一丝歇息。回到套间的高新区法医二人组直接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案件的细枝末节在林术的脑海流动,却难以拼凑出一副完整的画面,渐渐地他睡着了。 火海中,看着周围的一切林术已经渐渐熟悉了,他撑起身子,向前走着,开始好奇这次会看到什么。可这一次,他一直走着,走着,却始终什么也没看到。站在火海边缘的林术不停地四处观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你是在找我吗?” 伴随身后一声低沉的男声,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林术低头看着那从身后刺到胸前的刃尖,意识逐渐模糊。 从噩梦中惊醒的林术坐了起来,右手撑着大腿轻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看着躺在隔壁的沙发的周颖琳睡得一脸安详,林术没有吵醒她,他轻轻地走到书桌前,开始凭着自己梦中的记忆画出那把尖刀的刀刃。 一次又一次地画上又糊掉,林术始终没办法重现梦中出现的的那把尖刀。 “你怎么了?”身后传来周颖琳的声音。 林术回头望去,发现周颖琳正一脸睡意地揉着眼睛,“我梦到那把截面是三角形的刀刃了,可我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很好地画出来。” 周颖琳伸了伸懒腰走了过来,看着笔记本上涂涂改改的痕迹,“这很正常的,很多人对自己的梦明明有清晰的认知,但你让他重新表达出来,他就会发现难以描述。”说完她又看了看窗外,“天也亮了,你前天请我吃了海鲜,那我今天就请你吃个早餐吧,然后我们再去刀具店看看,或许能找到凶器呢。” 洗漱一番后的两人就一起出门了,天此时还没有亮透,灰蒙蒙的,总是让人提不起劲。 两人来到一家看上去很有年份的面店,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两碗牛腩面,我的这碗加两份牛腩,她的那份不要葱,谢谢。” “就因为我请客你就要双份牛腩宰我?”周颖琳作势挥舞了一下拳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吃葱的。” “很难不知道吧,又要吃姜葱炒的,又把葱挑出来,早知道还不如让他不要用葱炒。” “没有葱哪里香了。” 不多时,吃饱的两人开始往刀具店的方向走去,恰好天也开始放晴,好像预示着案情会慢慢变得明朗起来。 在连续走访了四家刀具店无果后,终于在第五家,林术找到了一种跟凶器很相似的刀具。按照老板的说法,这是一种屠宰专用的剔骨尖刀,平常人基本不会用到。周颖琳当即出示了警员证借走了其中一把,就往专案组办公室赶,打算拿回去让痕检科进行创口比对。 路上,叶长玉的电话同样传来了好消息,尸块搜寻组在山崖边找到了死者的头颅,现在已经将死者的面目发给住宅区走访组的警员了,应该很快就能确认死者身份了。 回到专案组办公室已经是早上10点多了,两人将疑似凶器的情报汇报给了王洋听。听完两人描述的王洋刚准备向侦查组通报该情况的时候,电话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挂断电话的后,上一秒还因为案情有重大突破而喜上眉梢的王洋脸上慢慢变得严肃起来,“被害人家中还有一具尸体。” 花火(二) 因为是周日的早上十点多,案发现场的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附近的居民,熙熙攘攘的,大家都在警戒线前相互讨论着为什么这个平静的小区会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 穿过楼下的警戒线,搭乘电梯来到16楼被害人家门前的叶长玉与高新区法医科二人组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现场,而是找来了第一个抵达现场的派出所民警了解现场情况。 了解现场情况可以很好地帮助法医跟痕检重构现场,弄清真相,所以大部分法医抵达现场后都是优先询问案发情况的。 第一个抵达现场的民警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尽管在尽力克制,但神色依旧可以看出有些慌张:“我跟师傅根据市局下发的照片对附近进行走访,通过走访,该小区的保安告诉我们,照片上的男人好像是他们小区的住户,我们当即就来到物业处查看了业主登记卡。通过比对业主登记卡的信息,还有公安部居民信息登记系统,我们确定了在该小区12座1602的户主就是被害人肖瑾麟。” 小伙子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们在物业的陪同下来到案发地,可无论怎么按门铃都无人应门。我们就通过业主登记卡上留有的电话尝试着拨打,却发现肖瑾麟的电话留在屋内,随后我们又拨打了他妻子刘琪的电话,发现电话铃声同样在屋内响起。我师傅当即就判断可能出现了情况了,让我们马上去找工具破门。”说完小伙子下意识地看向了隔壁不远处的老民警。 “进门后的情况呢?”叶长玉继续问道。 “破门后,我们发现地面有大量血迹,现场也较为混乱,有被翻动过得痕迹,我师父让我避开血迹往里查看,我刚走到大厅就看到了正对里睡房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我连忙跑了过去,却发现人涨的像气球一样,绿油油的,已经没有了呼吸。为了不破坏现场,我当即就退出屋内将情况通报给所长了。” 听完现场情况的叶长玉思索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周、林二人踩着勘查踏板进入到了屋内。一进门,几人就站在了客厅和饭厅交界处的最西侧,进门右侧靠墙处有一套l字型的沙发,短边靠着饭厅与客厅的交界处,长边贴墙,沙发及附近的墙面上都有少量挥洒状的血液痕迹。屋内地面主要的血迹来源于进门左侧的饭厅桌上。看着桌面还残留着部分碎肉和骨屑,一旁的地面上还有一把带血的菜刀,众人不禁在脑海中闪现出当时的画面。 “被害人应该就是在这里被分尸了吧。”周颖琳看着饭桌,久久地才蹦出这样一句话来。 饭厅的北面是一个卧室,门敞开着,从饭桌旁就能看到卧室里的情况。一进卧室,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死者躺在东西走向的床上,头朝东脚朝西。面前这个女人身上穿着一套睡衣,可以看出是在睡梦中遇害的。因为腐败气体充斥全身,导致尸体像吹了气球一样膨胀了不少,皮肤呈墨绿色。眼球已经凸出眼眶,舌头伸在口腔外,胸前泛起了一朵血花,透过那睡衣的破口还能隐约看到翻出来的脂肪和肌肉。 “应该有两天了。”叶长玉用他多年的经验对死亡时间作出了判断。 林术看着床边地面上明显方向性的滴落状血迹,再看看客厅沙发前的茶几上的三个杯子和那两瓶喝光的中高档白酒,脑海中的片段逐一组合起来,仿佛整个作案过程都逐渐清晰明了。 就在这时,一名勘察员跑了过来,一脸悲愤地说:“还有一具尸体,是个孩子!” 花火(三) 小女孩被塞在了并排位于主卧东侧婴儿房里的衣柜里,这也导致了一开始勘察员在房间内没能发现她的身影。颈部的一道巨大创口像是在诉说着女孩的惨剧,女孩颈部周遭的衣服及柜壁都有喷溅状血迹,叶长玉去查看女孩颈部時还有丝丝血液从巨大的破口处渗出,毫无疑问的致命伤。 “才两岁多的小女孩,凶手怎么下得去手。”叶长玉咬牙切齿地说。 这句话也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握紧了拳头。 法医科几人在现场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了,跟主办侦查员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两具尸体先行赶回了解剖室。 解剖工作按照“从易到难”的习惯开展,第一个尸体检验的就是那位可怜的小女孩。 小孩子的残忍杀害总是让人格外悲愤。站在解剖台右侧的周颖琳一脸怜惜地轻抚着小女孩的脸,“这多可爱的小女孩啊,凶手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小女孩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细嫩的脖子处有一个巨大的创口。凶手应该是一刀刺进去然后横向划开,造成巨大的刺切创。 收拾了心情的众人随后就到了巨人观的女死者的解剖,尽管市局的解剖室新风循环系统很先进,但巨大的刺激性气味仍然让几人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林术慢慢地剪开了粘附在身上的衣物,刚剪断深色的四角内裤,死者的子宫、直肠就在腐败气体的压迫下瞬间溢出,恶心的画面瞬间冲击着众人的眼球。 叶长玉仔细地检查了尸表伤痕,发现除了胸部的一处创口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表面损伤。随后拿起手术刀,慢慢地划开死者腹腔。当刀子划过腹部时,伴随着一阵无法忍受的恶臭,死者的肚子就像泄气的气球般,慢慢干瘪下去。 解剖并没有发现多少有用的线索,三人完成了尸体缝合后就结束了此次尸体检验。 专案会上,叶长玉开始通报两具尸体的尸检情况,”女性成年死者刘琪,尸僵基本消失,死亡应该在两天以上了,胃部食物基本排空,死亡时间应该是末次进食大概4-6小时,邻里的口供证实肖家平日晚饭大约都是在晚上6点。故推断刘琪的死亡时间为4号晚上10点-12点左右。死亡原因是被利器从左侧肋间肌刺入,划开心包,刺破心脏。一刀毙命,几乎是瞬间死亡。女性幼童死者,尸僵也基本消失,胃部食物完全排空,十二指肠尚有一些食糜,因为孩童消化能力比成年人弱,故推断死亡时间应该是5号清晨左右,死因是刀刃切开颈部总动脉和静脉,失血而亡。两者凶器均与肖瑾麟一案中截面为三角形的尖刃类似。” 王洋听完先是在笔记本上记录重要内容,然后询问:“法医科这边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林术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站了起来,“我根据现场的情况大致还原了一下凶手的作案过程,可能会对凶手的侧写有一些帮助。凶手与死者应该是相熟的,4号晚上凶手带着两瓶白酒来到死者家中与死者夫妻在沙发上喝酒,刘琪率先不胜酒力,回房睡觉,肖瑾麟则继续与凶手继续喝酒。很快,肖瑾麟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昏睡在沙发上。凶手趁机来到主卧翻找财物,翻找过程中不小心惊醒了睡梦中的刘琪,故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随身携带的尖刀刺死刘琪。应该是被刺的刘琪发出了叫声惊醒了外面醉酒的肖瑾麟,凶手立刻冲了出去,凭借着身材上地差异,制服了矮小瘦弱的肖瑾麟。这一点我是通过卧室地上有明显方向性的滴落状血迹推断的。而5号清晨死亡的小女孩,应该是因为孩子饿醒了的哭闹声引起了凶手的不满,故把她塞进衣柜里,后发现无法阻止孩子哭闹,所以残忍地杀害了。” 整个专案组都在摇头,“这人下手真是狠毒啊。”在场的人无一不是疾恶如仇的人。 “至于肖瑾麟的死亡时间来到了5号晚上,我推测应该是凶手不满足屋内的财物,通过虐待的手法逼迫死者说出银行卡密码。终上所述,我认为嫌疑人除了之前说的侧写,应该还有狠毒、经济不富裕且极度可能有犯罪前科的特征。” 看到林术说完,主办侦查员也就开始了他的报告,“我们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得出的凶手路线与林法医说的基本相同,我们通过排查楼道的监控录像,发现了4号晚上9点48分有一位带着鸭舌帽口罩的男性带着两瓶白酒乘坐电梯抵达16楼后于次日5号下午4点48分乘电梯离开,我们根据沿途监控一路追踪到附近的一家中国银行柜员机营业厅。根据银行提供给我们的账单核对,该男子分别在几台柜员机上用死者肖瑾麟的银行卡提取了合共7万3千元的现金。随后去了附近的超市购买了肉类蔬菜,于6点10分重新回到16楼,并于当晚10点32分带着一个行李箱乘坐电梯抵达了地下一层车库,驾驶着死者肖瑾麟的车离开小区。” 林术惊讶地提出:“肖瑾麟死前可是什么都没吃,这凶手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这是还要在杀人现场做饭?他就不怕留下证据吗?” 主办侦查员继续说:“凶手好像的确不怕留下证据,我们在痕检科通过比对确认为凶器之一的菜刀上找到了不属于死者的指纹,可以看出,凶手并没有佩戴手套作案。” 侦查员顿了顿然后开始介绍案情:“男性死者肖瑾麟,35岁,优益鲜农副产品超市的经理,女性死者刘琪,34岁,无业。刘琪为人还算温和,但肖瑾麟就为人嚣张跋扈,身上矛盾点极其多。优益鲜超市的大部分的员工都表示,死者肖瑾麟仗着是老板的妹夫,在超市内像个土皇帝一样,经常因为一点事不顺心就对员工打打骂骂。另外因为超市员工的工资构成是底薪加分成,而分成是按照销售额来确定的,肖瑾麟经常不付钱就选走了优质部位,剩下地部位经常卖不出,让不少员工都心生不满。需要一一排查的可疑对象太多了。” 花火(四) 正在专案组众人以为不能按时破案而感到苦恼的时候,痕检科的一位检验员为案情带来了新的转机,“找到了,指纹在公安系统库里找到匹配对象,叫彭虎,28岁,五年前因为伤人入过狱,而且刚好也是优益鲜超市的肉档员工。” “这就对上了,马上安排抓捕。”没有迟疑,王洋马上下令。 大量的民警铺天盖地地出动,却不想扑了个空。彭虎出租屋早已是人去楼空了。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超过36小时了,足够他逃到外市甚至外省去了。 临江市只好下发通缉令,全面通缉彭虎,临江碎尸案案情到此也告一段落了。 是夜,再一次站在江边看着满天花火的两人,心里却比初时多了一丝感慨。 林术看着江面,淡淡地说道:“我们都该庆幸,还能看到这样美丽的焰火点亮着夜空。” “是啊,有些人却怎么也看不到了。”周颖琳轻轻撩动着耳边的细发。 晚风轻轻地吹拂着,掠过人们耳边时,仿佛是在低声诉说着忧伤般。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临江市公安局打算与叶长玉师徒道别后就启程回安阳市。 “叶叔叔,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等我下次再来看你吧。”周颖琳乖巧地说道。 突然,一个拿着的纸箱路过的民警手里引起了林术的注意。,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林术急忙追了上前,拦下了那名民警,从纸箱中掏出一张漏出半角的纸,指着追问道:“这个,是从哪里找到的。” 也许是被林术吓了一跳,民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回道:“我们在彭虎家中找到的,王局让我们去彭虎家中把所有可疑的东西都搬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注意到林术异样的周颖琳也走了过来推了推发呆的林术,“你怎么了呀?这个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林术没有回应,而是继续死死地盯住手里的纸,纸上赫然是一个火焰匕首的图案。 《焚》花火(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烛穗:序 “死了?怎么可能?”放下电话的林术呆坐在办公桌前,失落爬上了眉间,追寻了多年的线索刚找到一点苗头就在眼前如烟尘般点点消散。 自从三天前从临江市回来后,林术就每天几个电话地打给雷昊询问彭虎的信息,结果今天等来的却不是彭虎落网的消息,而是彭虎因躲避警方追捕意外身亡的消息。 法医科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就是没人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林术。 突然想起什么的梁建强突然说:“我们警局除了日常的工作,偶尔也会出去宣传一下法律知识跟安全意识的,这次是去安泽村的孤儿院,小林你要去散散心吗?” 等了一会看林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旁边的周颖琳就轻轻地拍了拍他,小声的对他说:“梁主任喊你呢,快说好。” “好。”林术就像是上课睡觉的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名一般,下意识地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就一脸迷惑地看着众人。 “那明天就还是小林跟小周去,就这样决定了。”得到了林术的肯定,梁建强马上就决定出法医科外出宣传的人选了。 “哎,怎么又有我啊!”周颖琳当即就抱怨道。 “谁让法医科就你跟小林子关系最好啊。”李慧娟在隔壁捂着嘴偷笑。 一天后,跑累了的林术瘫坐在草坪上,看着不远处徐荣和张栋正带着一群小孩在玩老鹰捉小鸡,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果然,孩童的微笑是治愈世间万物的灵药。”擦了擦一头细汗的周颖琳走了过来。 “这又是哪位大家说的名言啊?” 靠着树的周颖琳用细嫩的手指了指自己,“著名的解剖学家硬哥的至理名言啊,没听过吗?” “小林哥哥、小周姐姐,徐叔叔说你们是医生,你们是吗?”一个将洗得发白的衬衫束在短裤里的小朋友跑了过来问道。 周颖琳脸上依稀噙着微笑,望着林术有些不肯定地问:“我们是医生吗?” 林术看了看周颖琳,又看了看孩子充满期盼的眼神,笑了笑,“我们当然是医生啊,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他们救济生灵,我们慰藉亡灵。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黎伟,今年刚满12岁,星星孤儿院里的好多弟弟妹妹身体都不好,所以我以后想跟哥哥姐姐一样成为一名医生,治好他们。”小朋友用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诉说着他的梦想。 看着眼前地孩子,两个人的心像被什么充盈了起来,整个人都暖暖的。 周颖琳摸着黎伟的头,“那你可要好好读书,乖乖听话啊,知道了吗?” “嗯。”男孩点了点头。 “去玩吧。”看着回到小朋友队伍中的林术不禁感叹道:“看到他们就好像看到当年孤儿院的我一样,好怀念啊。” “你表姨不是市局黎曼局长吗?为什么你会待在孤儿院?”身后传来了宁晓晓的声音。 宁晓晓小跑了过来,递给两人一人一瓶水后一脸吃瓜样坐在了林术身旁。 “你是怎么知道的,荣叔告诉你的?” “不是不是,你们之前在办公室聊天我无意中听见的,刚刚也是无意中听见的,绝对不是偷听。” 看着宁晓晓一副诚恳的表情,林术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将身世缓缓道来:“自从我父母过世后,没有亲人的我就住进了孤儿院里。至于表姨,她的奶奶跟我外婆的妈妈是表姐妹关系,算下来我母亲跟她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了,更何况我。我是在18岁那年考上医科大学回去祭拜外婆的时候遇上了她,她从村里的人嘴里听说过我的身世后才主动收留了我。” 宁晓晓也知道父母的死对林术影响一直很大,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其实孤儿院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待过的孤儿院就很温暖。”林术笑了笑,阳光洒在他弯起的睫毛上,散出一些碎金般的光泽。 一直玩到太阳下山,几人才带着这群小朋友意犹未尽地回到星星孤儿院。 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早已站在院门前等着他们,“感谢你们今天的到来,孩子们都很开心,太谢谢了。” 这个说话总是带着笑意的老妇人叫高梅,在高新区是个出了名的大好人,从卫校退休后花了自己一生的积蓄创建了星星孤儿院,无论什么年龄段患有什么重病的孩子她都不愿意放弃,也幸好现在好心人越来越多,让她的孤儿院里数十名小孩可以快乐地继续生活。 回去的路上,看着依依不舍的徐荣,张栋打趣道:“荣叔,你那么喜欢小孩子,要不要也去领养一个啊。” 可谁曾想徐荣还真的想了一下,然后一脸无奈地说:“我也想啊,可自从我老婆去世后,家里就没人了,我一个警察怎么带孩子啊。” 一路无话。 从孤儿院回到警局后的林术就像被治愈了一般,暂时地放下了彭虎的事,逐渐回归正常。 “最近好闲啊,真希望能一直这么平和。”靠着栏杆眺望远方的林术喝着手里的温茶说道。 一旁的周颖琳也笑了笑,随即感叹道:“是啊,一直这么安宁多好啊。” 自从临江一案后,两人从心底里不想再有惨剧发生了,两人互相道了晚安便各自回到了宿舍。 月如银盘,漫天繁星,纷扰的街道回归恬静,所有人都沉醉在梦乡之中。 呼啸而过的警笛声伴随着蓝红相间的闪电划过黑夜,一阵紧促的手机铃声犹如催命魔音般惊醒了睡梦中的林术。 “我是林术。”瞬间清醒过来的林术接通了电话。 “好,我马上叫醒她一起出发。案发地是哪里?” “安泽村?”听到案发地后林术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地反应过来,放下电话后的他马上跑到隔壁房间敲门。 烛穗(一) 尽管心里都已经知道有命案发生了,但路上的两人还是不禁祈祷了起来,至少不要是前些天见过的那群天真活泼的孩子啊。 很快,驾驶员就驾着车来到了星星孤儿院门前。 看着好像已经大哭过一场的高梅,无力地呆坐在警戒线前,两人的心一瞬间就像跌入了低谷里。 望着情绪不稳定的高梅,两人放弃了询问的计划,打算先行进入现场查看情况。 两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跨过了警戒线,来到了第一案发地。这是一个不算深的小池塘,塘里长满了绿藻。一具幼小苍白的尸体就这样无力地躺在岸边,熟悉的脸庞,稚嫩的声音不断冲击着两人的脑海。 死者正是那个才刚满12岁,对未来满怀憧憬的黎伟。 压抑和沉重在这一刻充斥着每一个人心里,世界在这一刻就像停止了呼吸般。 看着黎伟洗得发白的衬衫束在黑色短裤里的模样,就跟第一次见到的他一样,周颖琳不争气的眼泪“刷”地一声从眼角流了下来。 尽管心中也同样的痛苦,但看着情绪极其波动的周颖琳,林术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林术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蹲下来开始查看死者情况,一番初略地检查后说道:“眼睑可见出血点,指甲青紫,应该是窒息死亡。” 随后林术又仔细地检查了死者口鼻腔及颈部,“口鼻腔附近附有白色泡沫,口鼻腔黏膜未见明显损伤,颈部皮肤无明显损伤出血,初步判定是溺毙。” 初步判定完死因的林术,看了看隔壁背着身还在偷偷欷歔的周颖琳,决定自己先去问问高梅案发情况。 刚跨过警戒线,就看到邢邪静静地蹲坐在高梅身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林术还是第一次看到邢邪这么安静的模样。 或许是察觉到了林术的到来,邢邪先是在高梅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然后对着林术使了个眼色后就径自往远处走去。 读懂了邢邪眼里的暗示,林术快步跟了上前。 未等林术发问,靠着树的邢邪点了一根烟,率先开起了口:“其实,我该叫梅姨一声妈妈的。”或许是感觉到林术传来的怪异眼神,邢邪旋即继续说道:“我的人渣老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跑了,留下我跟我妈相依为命,尽管生活不算好,但我妈对我一直很好。可在我15岁那年,我妈去世了。梅姨当时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我妈临终前就是她照顾的我妈。在我妈走后,她看我孤苦伶仃,就收养了我。” 林术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故事的男人,没有说话,总感觉他跟自己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 “小伟死亡一案的报案人也是我,今天是孤儿院的公开日,会有很多人来陪孩子玩、给孩子上课。因此梅姨直到晚上十点半孩子上床睡觉前清点人数才发现小伟不见了,她着急地在孤儿院内找了一圈,但是没有找到,随后她马上联系了我。我赶到孤儿院已经十一点多了,我就让孤儿院的保安王大爷陪我一起向外寻找,终于在离孤儿院50m远的池塘里找到了小伟。” 林术听完神情中露出了些许担心,“那梅姨没事吧。” “很自责,认为是自己没保护好小伟这孩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邢邪摇了摇头。 “很明显的溺毙,但是是意外还是谋杀就暂时不知道了。” “小伟这孩子才12岁,而且心地善良,也从不跟人争吵,应该是意外吧。”邢邪深深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眼里全是悲伤。 林术回到现场找到了心情还未恢复的周颖琳,“我打算先让他们把黎伟送回去,你要陪我绕着池塘走一圈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吗?” 眼眶里还噙着泪的周颖琳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就跟着林术走,她茫然地拖着空荡的躯壳,一步一步地跟着林术走着。 林术一边走着,一边将现场的一幕幕回忆,他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寻常,可他就是说不出来。 走着走着,突然间,一幕记忆如同惊雷般在林术脑海中袭来。 “不对,我们快回解剖室,黎伟可能是被谋杀的。” 林术的一声尖叫,让失魂的周颖琳瞬间回过神来,不禁问道:“你是说黎伟是被杀的?” “有两个点让我觉得奇怪,第一是手指甲,黎伟的手指甲里并没有多少泥沙水藻,第二是束着的衣摆。” “根据尸体痉挛理论,人在临死时一瞬间,肌肉立即强硬、收缩,手里的确应该有不少泥沙水藻才对,这个我懂,但是衣摆又是怎么了?” “正常人会将衣摆束在裤子和内裤之间,我之前也留意过孤儿院的其他小朋友,也是这样,但刚刚的黎伟,衣摆却是束在内裤里面。” “你是怀疑有人……”周颖琳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当回到解剖室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两人换上解剖服正式对黎伟进行尸表检验。 看着解剖台上毫无血色的黎伟,两人心很痛,却无能为力。 黎伟那瞪大的双眼似诉说着命运的不公。 由于黎伟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尸僵已经初步开始在大关节处形成,这样导致了脱除死者衣物就花费了林术大量的精力。 脱掉衣物后,林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直接来到死者下身查看肛门部位,不一会林术就脸色沉重地看着周颖琳,“肛门红肿,挫擦伤,分布连贯均匀,大部分有明显的生活反应,但也有几处没有生活反应。” 听到这个结论的周颖琳马上用肛门擦拭物进行精斑预实验,结果呈阳性。 没有愤怒,相反,林术有的仅仅是平静,“那个人渣侵犯了他,整个过程从他活着到濒死甚至持续到死亡。” 对于法医来说,难以承受的从来都不是肮脏的体液,也不是难闻的尸臭,而是人性的丧失和在生命前深深的无力感。 两人就这样呆站了,不知道过了多久。 烛穗(二) 尽管心里都已经知道有命案发生了,但路上的两人还是不禁祈祷了起来,至少不要是前些天见过的那群天真活泼的孩子啊。 很快,驾驶员就驾着车来到了星星孤儿院门前。 看着好像已经大哭过一场的高梅,无力地呆坐在警戒线前,两人的心一瞬间就像跌入了低谷里。 望着情绪不稳定的高梅,两人放弃了询问的计划,打算先行进入现场查看情况。 两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跨过了警戒线,来到了第一案发地。这是一个不算深的小池塘,塘里长满了绿藻。一具幼小苍白的尸体就这样无力地躺在岸边,熟悉的脸庞,稚嫩的声音不断冲击着两人的脑海。 死者正是那个才刚满12岁,对未来满怀憧憬的黎伟。 压抑和沉重在这一刻充斥着每一个人心里,世界在这一刻就像停止了呼吸般。 看着黎伟洗得发白的衬衫束在黑色短裤里的模样,就跟第一次见到的他一样,周颖琳不争气的眼泪“刷”地一声从眼角流了下来。 尽管心中也同样的痛苦,但看着情绪极其波动的周颖琳,林术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林术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蹲下来开始查看死者情况,一番初略地检查后说道:“眼睑可见出血点,指甲青紫,应该是窒息死亡。” 随后林术又仔细地检查了死者口鼻腔及颈部,“口鼻腔附近附有白色泡沫,口鼻腔黏膜未见明显损伤,颈部皮肤无明显损伤出血,初步判定是溺毙。” 初步判定完死因的林术,看了看隔壁背着身还在偷偷欷歔的周颖琳,决定自己先去问问高梅案发情况。 刚跨过警戒线,就看到邢邪静静地蹲坐在高梅身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林术还是第一次看到邢邪这么安静的模样。 或许是察觉到了林术的到来,邢邪先是在高梅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然后对着林术使了个眼色后就径自往远处走去。 读懂了邢邪眼里的暗示,林术快步跟了上前。 未等林术发问,靠着树的邢邪点了一根烟,率先开起了口:“其实,我该叫梅姨一声妈妈的。”或许是感觉到林术传来的怪异眼神,邢邪旋即继续说道:“我的人渣老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跑了,留下我跟我妈相依为命,尽管生活不算好,但我妈对我一直很好。可在我15岁那年,我妈去世了。梅姨当时是市人民医院的护士,我妈临终前就是她照顾的我妈。在我妈走后,她看我孤苦伶仃,就收养了我。” 林术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故事的男人,没有说话,总感觉他跟自己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 “小伟死亡一案的报案人也是我,今天是孤儿院的公开日,会有很多人来陪孩子玩、给孩子上课。因此梅姨直到晚上十点半孩子上床睡觉前清点人数才发现小伟不见了,她着急地在孤儿院内找了一圈,但是没有找到,随后她马上联系了我。我赶到孤儿院已经十一点多了,我就让孤儿院的保安王大爷陪我一起向外寻找,终于在离孤儿院50m远的池塘里找到了小伟。” 林术听完神情中露出了些许担心,“那梅姨没事吧。” “很自责,认为是自己没保护好小伟这孩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邢邪摇了摇头。 “很明显的溺毙,但是是意外还是谋杀就暂时不知道了。” “小伟这孩子才12岁,而且心地善良,也从不跟人争吵,应该是意外吧。”邢邪深深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眼里全是悲伤。 林术回到现场找到了心情还未恢复的周颖琳,“我打算先让他们把黎伟送回去,你要陪我绕着池塘走一圈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吗?” 眼眶里还噙着泪的周颖琳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就跟着林术走,她茫然地拖着空荡的躯壳,一步一步地跟着林术走着。 林术一边走着,一边将现场的一幕幕回忆,他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寻常,可他就是说不出来。 走着走着,突然间,一幕记忆如同惊雷般在林术脑海中袭来。 “不对,我们快回解剖室,黎伟可能是被谋杀的。” 林术的一声尖叫,让失魂的周颖琳瞬间回过神来,不禁问道:“你是说黎伟是被杀的?” “有两个点让我觉得奇怪,第一是手指甲,黎伟的手指甲里并没有多少泥沙水藻,第二是束着的衣摆。” “根据尸体痉挛理论,人在临死时一瞬间,肌肉立即强硬、收缩,手里的确应该有不少泥沙水藻才对,这个我懂,但是衣摆又是怎么了?” “正常人会将衣摆束在裤子和内裤之间,我之前也留意过孤儿院的其他小朋友,也是这样,但刚刚的黎伟,衣摆却是束在内裤里面。” “你是怀疑有人……”周颖琳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当回到解剖室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两人换上解剖服正式对黎伟进行尸表检验。 看着解剖台上毫无血色的黎伟,两人心很痛,却无能为力。 黎伟那瞪大的双眼似诉说着命运的不公。 由于黎伟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尸僵已经初步开始在大关节处形成,这样导致了脱除死者衣物就花费了林术大量的精力。 脱掉衣物后,林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直接来到死者下身查看肛门部位,不一会林术就脸色沉重地看着周颖琳,“肛门红肿,挫擦伤,分布连贯均匀,大部分有明显的生活反应,但也有几处没有生活反应。” 听到这个结论的周颖琳马上用肛门擦拭物进行精斑预实验,结果呈阳性。 没有愤怒,相反,林术有的仅仅是平静,“那个人渣侵犯了他,整个过程从他活着到濒死甚至持续到死亡。” 对于法医来说,难以承受的从来都不是肮脏的体液,也不是难闻的尸臭,而是人性的丧失和在生命前深深的无力感。 两人就这样呆站在黎伟面前。 烛穗(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术率先打破这个沉默的僵局,“我们要给黎伟一个交代。” 周颖琳也很快克服了心理障碍,投入到工作中。她用止血钳撑开了死者鼻腔查看,随后又撬开了闭合的牙齿,发现只有很少量的泥沙和水藻,这跟溺死在池塘里的情况完全不同。 “指甲、口鼻腔都没有多少泥沙、水藻,结合你的发现,这很有可能是谋杀,将情况通报给局领导,申请解剖吧。”主检法医师周颖琳下达了结论。 随着同意解剖的意见下达,周颖琳熟练地划开了死者的胸腹腔。 “内脏明显有淤血、肺水肿有捻发感。”接着周颖琳又切开了死者气管,“气管充血且气管壁有黏附气泡,符合生前溺死死亡特征。” “的确是溺死,但指尖、口鼻腔却没有多少泥沙这一点,还是让我很在意,我们再把胃部也切开看看溺液吧。”还是放心不下的林术提议道。 在胃部切开一个口后,林术用干净的舀勺将胃内的溺液乘进干净的烧杯中,“溺液清澈,没有水藻、泥沙,黎伟是在室内被杀害后抛尸池塘的。可能是孤儿院的某个洗手池或者附近村里的某个有自来水的地方。” “既然是在室内溺亡,凶手需要把死者的头摁进水里,那么死者脑后应该会有对应的皮下出血,剃头发吧。” 好的剃头匠不一定是好法医,但好法医一定是好的剃头匠。林术也不例外,他负责给死者剃掉头发,而周颖琳则负责缝合胸腹腔。 不一会儿,俯卧位的黎伟光秃的后脑就展露了出来。不出两人所料,死者脑后左右各见一处皮下出血,应该是手掌和拇指摁压的痕迹。 “结合口鼻腔黏膜少量出血和上臂的束缚伤,应该可以大致复原凶手的作案过程了。趁着离案情通报会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模拟一遍吧,尽可能的给邢队他们更多的线索。”或许是年幼生命的离去刺痛了周颖琳,她比平时显得更卖力。 “好,我演凶手,你演被害人。”林术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你确定你要演凶手侵犯我?” “的确不妥,你演凶手吧。” 两人来到解剖房的一侧空地开始演练起来。 “凶手应该是一手环抱黎伟,另一只手捂住嘴鼻防止呼叫,这也符合口鼻腔出血和上臂束缚伤的情况。”周颖琳卖力地一手环抱林术一手捂住嘴鼻。不过超过180cm的林术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林术只能稍微蹲下配合。 “随后带至一个相对独立且拥有水池的地方。”两人挪动到解剖房洗手池旁,“脱掉黎伟的裤子,压着黎伟的头部开始侵犯。” 一旁负责录像的民警看着两人不可描述的体位和动作,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可能是为了掩盖声音,所以凶手打开了水龙头,却没有发现下水口被堵住,最后错手杀害了黎伟。”林术根据场景复原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很有可能,事后发现黎伟死亡的凶手重新给他穿上了裤子,并将他抛尸于池塘里。” 一个小时后的案情通报会上,这一幕同样在上演,不过演员换成了林术和那个脸红的民警,毕竟周颖琳出演的话画面不太雅观。 “也就是说,凶手将被害人控制在洗手池之类的东西上,然后进行侵犯,最后杀人。”邢邪说出了所有办案民警不愿意说出也不愿意听到的事实。 林术从邢邪紧握的拳头看出,这个男人的内心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残留精液的dna检测呢?”经验老到的刘建设提出了所有性侵案的重要线索。 邢邪摇了摇头,“比对难度很大,案发日是开放日,梅姨以前医院、卫校的旧同事,卫校的学生,还有孤儿院出去的孩子都会来不少,算上孤儿院自身的护工和保安,这里的男性就将近30人了,如果再加上附近村民的那就不下百人了。我们不能只依赖dna匹配,必须精准地缩小嫌疑人范围。” 整个刑侦大队的人在这一刻都静默了,尽管所有人都想还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一个公道,但留给他们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寻找案发的那个洗手池,如果被害人真的被压在洗手池上,那他的双手肯定会扶着池壁,外壁难以被冲洗到的地方很有可能还残留着被害人的拇指指纹。”林术的一个提议像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众人马上展开了行动,对整个孤儿院及附近的村民家的洗手池或类似的物件进行检查。 在刑侦大队的全力勘察下,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了发现——孤儿院内一个厕所里的的洗手池外壁上找到了两个新鲜的孩子拇指指纹。如果能与黎伟匹配,就能确定孤儿院内就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将大大缩小嫌疑人数量。 不多时,齐欣就带着一份比对报告跑进刑侦大队办公室,“指纹是黎伟的。” 这个消息无疑振奋了整个办公室的人,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离真凶越来越近了。 掐掉了手里的烟,邢邪大吼道:“所有人都给老子出动,按照名单把那天去过孤儿院的都统统请过来,不愿意过来的就给我摁过来。晓晓你写份申请给局领导,请求提取这些人的dna进行比对。” “是。” “张栋跟我走,去市人民医院,老刘带几个去卫校,大小徐你们去孤儿院。” 林术带着周颖琳跑到准备上车的邢邪面前,“让我们也去吧,我们也想再为小伟出一份力。” 看着眼前两人坚定的眼神,邢邪点了点头,“跟上。” “好。” 邢邪开着七座别克警车就往市人民医院飞驰,警笛声响彻整个早晨的街道。 “你俩在车里等着,我们上去抓人。”邢邪的命令不给两人有反驳的机会就带着张栋上楼了。 良久,医院大楼突然传来骚乱声,两人下了车在车旁观望。 突然间,从急诊大楼跑出两个男人,前面那个穿着医生服正卖力地往出口方向跑,背后的则是邢邪,一边追一边大喊着别跑。 看到这一幕,周颖琳二话不说地就跑了上去打算拦下男人。 男人见状也慌了,挥舞着手中的手术刀直冲周颖琳,嘴里大喊道:“不想死就滚开。” 也不知道周颖琳是哪里来的勇气,就是不肯退让。 林术也连忙冲了过去,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烛穗(四) 千钧一发之际,邢邪右手把住了男人的右肩膀,顺势滑到手肘部位用力一拉,男人就失去了平衡往左侧倾去。邢邪与林术二人趁机挡在周颖琳身前。 男人稳住身形后还不死心,挥舞着手术刀就往三人冲来。 只见邢邪左手一抬,紧紧地扣住男人的右手手腕关节,用力一送,男人手术刀就掉了下来。随后右手握拳用力地向前挥舞,就要狠狠地砸在男人脸上。 “警察打人啦。” 男人的一句话,让邢邪的拳头硬生生地停住了。他看着身上的警服,看着围观的群众,他很想将这拳打下去,替死去的黎伟出一口气,但他不能,因为这一拳打下去,很可能会被眼前的人渣抓住把柄,说刑讯逼供,不利于案件起诉。 眼前的男人也似乎看出了邢邪的囧况,不断地小声挑衅着邢邪,“你打啊,都是我做的,可你现在能奈我何啊。” “他们是警察不能打,可我还不是,给我死。”林术推开邢邪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甩了过去。 “我是临时工,是我凭借个人意愿打他的,跟警局无关。” 看着地上晕过去的男人,再看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林术,邢邪笑了。 三人将男人架到车上,邢邪关上车门就说:“张栋被这小子划了一刀,让他先在医院里缝针吧,我们先回去比对dna,至于你小子。” 就在林术都以为自己要挨骂的时候,邢邪竖起了拇指,“好样的!” 不多时,高新区刑侦大队审讯室中。 “姓名。” “张易凡。”肿着半边脸的男人回答道。 “知道是什么事让你来的吗?” “不知道。”男人依旧嘴硬着。 主审员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桌子,“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会让你过来接受讯问吗?老实配合,先介绍一下你的个人信息吧” 被吼住的男人开始配合回答,“张易凡,安阳市本地人,90年生,现在在市人民医院儿科当主治医师。” “知道是什么事让你来的吗?” “我对黎伟进行猥亵。” “详细说说作案过程。” “那天我应邀去到星星孤儿院小朋友上卫生课,黎伟知道我是医生之后,就对我特别感兴趣,一直黏着我。我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他白嫩嫩的脖子还有裸露出来的皮肤就像着了道一样,口干舌燥地。我就借机说要告诉他医生的小秘密,把他骗到没人的地方,然后一手抱着他一手捂着他的嘴去到了孤儿院的一个洗手间里。” “然后呢?” “然后我就脱掉他的裤子对他进行猥亵,可是他不断挣扎,弄出的动静太大了,我只好打开水龙头来掩盖掉部分声响,可谁知道下水口堵住了,水漫过了他的鼻子。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想杀他的。”张易凡疯狂挠着头,卖力地解释道。 “这里有十张男性免冠正面照,你可以指认出你加害对象吗?”副审员拿出十张照片递给了张易凡。 张易凡指出了黎伟,指认出那张还带着微笑的脸庞。 “确认口供然后签字画押吧。”记录员将笔录递给了张易凡。 “现在安心了吧。”监控室内宁晓晓对着非要吵着要看审讯监控的周颖琳说。 “我这不是怕这人渣又耍什么手段嘛。”周颖琳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了,露出里面被捏的发白的手指。 “我怀疑你是看不起我们痕检科的dna比对技术的准确性。”一旁的齐欣叉着腰不满地说,随即又问道:“话说,林术怎么样了啊,决定下来了吗?希望处罚别太重才好啊。” 宁晓晓又是一脸吃瓜样,“是啊是啊,林术多帅啊,要是也有人英雄救我,我可能会马上爱上他。” “你在乱说什么啊,我哪用他救,我先回去补觉了。”周颖琳也懒得跟宁晓晓这个乱吃瓜大户解释了,直接就回宿舍了。 “啊啊啊啊啊。” 刚回到宿舍准备躺下的周颖琳,就听到隔壁林术尖叫声。她连忙冲出阳台翻到隔壁林术宿舍的阳台。 林术此时正一脸苍白地摊坐在床边的地上,浑身颤抖着。 “你怎么了,没事吧?” 林术看着周颖琳说不出话来。 “又是感知梦?虽迟但到?这次看到什么了?” 林术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快速地疯狂摇头。 看着奇怪的林术,周颖琳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联想到黎伟生前的经历。周颖琳惊恐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良久,周颖琳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又着急忙慌地从阳台翻回去了。 直到第二天周颖琳也没有看到林术来法医科办公室上班,听梁主任说,林术请了病假。 第三天林术终于来上班了,可屁股都还没坐热。邢邪来了,带着局机关的处罚决定。 邢邪拿出手里的通报,“兹安阳市高新区公安分局法医科实习生林术无故殴打嫌疑犯一事,局机关作出以下决定,一、林术将处于60天的观察期,期间不得直接接触刑事命案。二、给予林术队内通报批评一次。” “不是辞退?”林术有些惊讶。 “你倒是想辞退啊,法医科那么多工作谁做啊,你只是不能直接接触刑事案件,但伤情鉴定你可不能偷懒。”早就知道结果的梁建强也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对啊对啊,还有我的案卷整理也要靠你了,小林子。”李慧娟也趁机甩了一叠案卷给林术。 周颖琳也笑着说,“这可是大好事啊,林术,你是不是该请大家吃一顿。” “吃,必须吃,沙县还是兰州拉面。” 邢邪一脸鄙视地说:“你咋这么抠啊。” “你们警队的人好意思逮着一个实习生使劲薅吗?” 最后,在邢邪和梁建强两位领导的资助下,林术给自己的钱包留下了最后的一丝底线。 当天中午的警局饭堂格外热闹,所有人都收获了来自林术投喂的两个鸡腿和一个茶叶蛋,包括以为有大餐吃而从医院赶回来的张栋。 饭后,林术正打算回办公室的时候突然被人喊住。 “小林。” 林术回头一看,“梁主任,怎么了呀。” “这次你可以留下你该单独跟邢邪道个谢,他为了你跟班子成员大闹了一番才让你留下来的。”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林术越发觉得这个天天骂人的邢邪心地善良。 林术跟梁主任道了别后,哼着周董最新的歌就往邢邪办公室走。 “叩叩叩。”林术敲了敲邢邪敞开的办公室门。 看没人回应,林术就伸头进来看,发现邢邪不在。 林术心想反正也没事做,在沙发上等等邢邪吧。 可下一秒,他却发现了那个围绕他多年的梦魇。他发狂似地冲向了书架,抽出了那张半露的纸片。 纸片看起来很老旧,上面赫然是火焰匕首的标志。 “林术,你怎么在我办公室?”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林术当即回头揪住邢邪警服的衣领,吼道:“哪里来的,快告诉我啊!” 不明所以的邢邪也怒了,反手就挣脱了控制,然后下意识地一拳重击在林术的肚子上。 林术最后的意识保留在干呕出来的鸡腿味真香…… 炤龟(一) 林术醒来已经是半天后了,他看了看周围的摆设,是医院的点滴病房无疑了。他一边回味着喉咙还残留着的鸡腿味一边回忆自己是怎么来的。 “嗯,果然,想不起就不该想了。”拔掉手里的输液管,林术起身就往门外走,刚打开房门就碰见了提着一袋水果的周颖琳。 “来就来嘛,还带水果,那么客气干嘛。”林术说着就要伸手接过水果。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一下暴击在林术狗爪上传来。 “这是给栋哥的,我只是顺道来看看你醒了没有。” “我已经没事了,我们一起去张哥那边吧。话说他不是回警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林术顺手接过周颖琳手里的水果。 “荣叔联系了医院,发现栋哥是偷溜出来的,然后就把他扭送回病房了。”周颖琳耸了耸肩。 两人一路上聊着些有的没的,唯独都没有提起林术与邢邪的事。 其实林术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当年的事应该跟邢邪无关,毕竟17年前他才16岁,而梦中人给他的感觉会成熟更多。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一间标准的四床病房,而张栋就躺在靠窗的一张床上翘着腿玩着手机。 “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啊,张哥。”林术走到床边。 “栋哥。”周颖琳也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小伤口,缝了几针,我早就觉得没事了,可医院就是不让走。”一边说的张栋还不忘挥了挥手臂展示自己的恢复程度。 林术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掏出一个橙子,“张哥,我给你剥橙子。” 然后林术就独自坐在隔壁空床上几乎把大半个橙子吃掉了,还有两瓣给了周颖琳,最后在张栋无语的眼神注视下,林术才不舍地把最后一瓣给了他。 看着手里仅剩的一瓣果肉,张栋无奈地说:“你小子就是来蹭吃我的橙子得吧。”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便跟张栋道了别打算一同回警局。 刚出电梯,迎面就跑来一个小女孩,对着周颖琳就大喊了一声:“周姐姐。” 小女孩看着不大,大概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白嫩的皮肤,还扎着两个小揪揪,尽管看上去很瘦弱,但丝毫不影响她的乖巧可爱。 “依依,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叫依依的小女孩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缓缓走过来的女人。 “周医生,你也在啊。” 女人看上去三十来岁,面容姣好,但消瘦的脸颊和朴素的衣着可以看出,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蔡姐,你跟依依怎么在这里啊?”周颖琳问道。 “依依病情加重了,现在需要住院治疗了。”女人说着说着咳了咳,脸上满是辛酸。 “没事的妈妈,我会很快就好起来的,然后快快长大,带着妈妈到处旅游,看好多好多好看的风景。”小女孩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不禁为之动容,略显稚嫩的嗓音,却是暖人心肺。 几人将小女孩送回来病房,一直哄到小女孩睡着才离开。 门外,周颖琳问:“蔡姐,怎么没看到叶大哥?” 周颖琳话音刚落,眼前的女人的防线好像瞬间被攻破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叶炜他过劳死了,死在工地上了。工地老板还跑路了。” 看着眼前苦命的女人,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哭了多久,女人慢慢地止住了眼泪,看了看手机然后说:“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也到时间去打下一份工了,先走了。” 说完女人就开始往电梯的方向走,可还没走几步她就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不多时,站在病床前的医生看着床上的女人,缓声说道:“你可能是肺癌。” “不可能的,我身体很好的,每天都能打几份工。”女人摇了摇头。 “你身上的瘀斑出现多久了?” “什么瘀斑,我没有瘀斑。”女人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那气喘和胸痛呢?有吗?”医生继续确认道。 “我不痛。”女人别过头,眼角的水珠不断在眼眶里徘徊,最终在所有人目光不能所及处悄然滑落,“也没有气喘,我没病。” 看着病床上的女人不太配合,医生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女人看着医生一走,就吃力地支撑起自己柔弱的身体,踉跄地爬了起来,准备离开病房。 周颖琳连忙走了上前扶住女人,“蔡姐,你身体还没好,先在医院休息下吧。” 脸色苍白的女人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尽力地挤出一丝微笑,“不可以的,我要去赚钱,当年我跟我老公在凌云观给依依算过一卦的,卦上说只要依依度过了七岁的大劫,后面就会健健康康的了。我在赚够依依化疗和手术治疗的费用之前是不可能病倒的。” 看着眼前倔强的女人,周颖琳最终松开了手,因为她知道就算现在拦住了她,她还是会找机会出去打工的。 “依依是我在医院实习时候认识的。”回去的路上,周颖琳似乎是想有人能分担她心里的百味杂陈,主动说起了这对母女的事。 “她患的是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这个病会让她长期无力,吃不下东西,持续低烧,还会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剧烈肢体疼痛。可我每次见她在她父母面前都是笑着的,从来没有跟她父母说过自己难受,她是个多么坚强的女孩啊。” 尽管不是传统的医学生,但林术对这个病并不算陌生,脸上的同情之色顿时更加一筹,说道:“可我记得这类型的白血病,是无法痊愈的,只能尽可能的缓解症状,控制病情发展,达到延长寿命的可能,但还是会一直处于痛苦之中的。” 周颖琳点了点头,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就滑落了“是啊,为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让他们这一家子受这么多苦难啊。” 林术默默地递给了周颖琳一张纸巾,悲伤似乎是会传染般,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走着。 良久,林术突然说:“明天我们再去医院探望一下这对母女吧。” 炤龟(二) 第二天一早,周颖琳就将母女的事在警局传开了,在警局同事的热心资助下,募集了一万多元,尽管可能对于依依治病的钱远远不够,但也能聊表心意。 可却还没等来了周颖琳和林术去探望这对可怜的母女,法医科的电话先响起来了。 “一位女死者,疑似自杀,但死者家中大门敞开这一点令当地镇派出所有些疑虑。只是判断死亡性质,就小林和小周去吧。”梁主任通报着电话内容。 收到命令的两人马上带齐了工具就往现场赶去。 现场位于双沙镇里的老城区,这片区域就像是电视剧里的贫民区一样,破烂荒芜,一排排车房被改造成单间租给生活拮据的人,而警察的警戒线就拉在了其中一间的门前。 “区局同志你们好,我是双沙派出所支队队长许磊。”还没走近警戒线,一个带着笑容的中年男人率先走了过来打招呼。 “磊哥好,现场的单车房都是住满的吗?”多年的法医经验让周颖琳养成了习惯,进现场前先了解情况。 “不满,16间只有3间住了人。如果不是真的没钱,没几个人会住这种连上厕所都要找公共厕所的车房。”许磊说着身子就侧到一边,让两人尽可能的砍到车房出租屋的全貌。 “现场情况呢?” 许磊用手指着最左边边上的一间车房说道:“报案人是住在最边边车房的赵大姐,平时每天早上都会跟死者一起出门去人才市场找散工做的。今天早上到了约定时间也没见到死者就去死者家里查看,发现门没锁,进去一看发现死者已经凉透了,随后报的警。” 了解完案情,两人就跨过警戒线开始穿戴必备的勘察衣物。 此时围在警戒线外的群众已经聚集了不少了,人群中不时传来讨论声。 “不就是死了老公吗,有什么不可以重新开始的,非要想不开自杀。” ”她还有个生病女儿,她死了谁照顾他女儿啊,有勇气去世,怎么没有勇气活下来?” “她爸妈养她这么大,结果就这样报答父母的?” 周围不断传来的不屑的嘲笑以及惋惜轻叹,落在林术耳中,林术看着眼前这群既“懂事“又”理性”的看热闹人,心里有百言想吐,却不知道何从说起。这群人唯独没有意识到在悲剧面前说这样的话,有多不合时宜。 “对了,死者叫什么?”换好衣服的周颖琳随口一问。 “蔡佩怡。” 听到这个名字周颖琳好像呆了一下。走在前面的林术回头看了她一下,“怎么了呀?” “没什么,只是依依的妈妈也刚好叫这个名字,但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刚踏进门的周颖琳倒吸了一口冷气,林术的瞳孔开始震颤,两人不约而同地僵住了,那张苍白、僵硬且熟悉的脸撞入眼帘。 眼前的场景犹如晴天霹雳般痛击着两人,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这么安静的躺着。 率先从悲痛中恢复过来的还是林术,他开始询问许磊情况,“初步判断死因是什么?” “急救的医生说应该是大量服用布洛芬,导致的肠胃糜烂而出现的失血性休克。”郑磊一边说一边指着床头柜上摆着的一瓶已经完全空掉的布洛芬药罐,地上还洒落了几颗药片。 郑磊也是个老警察了,随后继续说:“现场财物没有丢失,死者钱包手机都还在。至于现场痕检方面,地面铺的是红砖,加上出入现场的民警跟急救人员,鞋印基本是没多大希望了。倒是门把手上还有药瓶上我们尝试提取了指纹。” “你们是如何推断死者可能不是自杀的?” “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死者昨天约定了赵大妈今天相见,不太可能会约好人后当晚自杀,第二方面是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房门是虚掩的,按照赵大妈的说法,死者平时因为是一个年轻女子独居,相对谨慎,不会出现这种不关门的情况的。” 林术听后稍稍思索后点了点头,“好,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和周法医吧。” 林术走近周颖琳身边,轻声地说:“好点了吗你?” 周颖琳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嘴点了点头,随后正式开始尸表检验工作。 周颖琳看着柜子里还有好几瓶未开封的布洛芬,“她应该很痛苦吧,她平时那么多份工作一定让她身体积聚了很多过劳损伤,所以才需要这么大量的布洛芬来延缓疼痛。” 林术努力地回忆着书本上的内容,“过量食用布洛芬会引起胃肠道的刺激出现有恶心、呕吐、腹痛、腹胀甚至出现腹泻,严重的还会引起脱水、内脏衰竭、休克。如果不是难以承受的痛苦,谁能下定决心用这种方法自杀呢。” 两人默哀了一下,然后对着尸体鞠了个躬,“开始吧。” “现在是早上9点30分左右,尸体肛温下降10.5度,按照前十小时每小时下降1度,后面每小时下降0.5度,应该死了11个小时了。”周颖琳用录音笔记录着尸表情况。 “尸体有挣扎的痕迹,但难以分辨是打斗留下的还是因为过量服药导致的剧烈疼痛引起。” 这时死者右手短袖下皮肤的一处浅色伤痕引起了林术注意,他开始用酒精轻轻地擦拭伤痕,伤痕变得越来越明显,随后他又查看了另一只手,发现也有同样的伤痕。 “硬哥,你觉不觉得这两处伤痕,像是死者被什么对称的重物压住造成的,例如膝盖?”林术试探性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周颖琳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说有人跪坐在死者胸前,双膝压住双臂控制死者?” 林术点了点头继续补充道:“之所以要用双膝来控制死者双手,是因为他要留着两只手来给死者灌药。” 默契的周颖琳果断接下了林术的话,“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查看死者口鼻腔黏膜有没有出血就可以大致确认这是自杀还是他杀了。” 不出所料,口腔黏膜出血,而且还有两颗牙齿明显松动,基本可以判定是谋杀了。 炤龟(三) “走吧。”得到初步结论的周颖琳转头对一旁的林术说道。 “去哪,这才刚检查完上臂跟头部啊?”林术带着一脸疑惑问道。 周颖琳脸上由言辞凿凿最后又转为一丝坚定地看着林术说着,“你忘了你不可以直接接触刑事命案吗?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会把你的那份心意也带上去完成工作的。” 被请出警戒线外的林术顿时一脸无语,抱怨道:“早知道我就不这么早将伤痕说出来。” 随着法医确定是命案而不是自杀事件的结论下达,案件的调查方向直接发生了大转变,从确定自杀原因变成了确定死者社会关系和主要矛盾点。 尽管不能直接接触案件,但站在警戒线外的林术依旧没能闲下来。他试着学习邢邪的方法打入每个地区最出色的情报组织,没错,他也去附近跳广场舞了。 “王大姐,你认识住在单车房那边的蔡佩怡吗?”努力地蠕动着身躯的林术脸上卖力地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问道。 “我知道啊,那个女人在这附近那可都出名的要钱不要命,一天能打好几份工,只要给钱不管什么脏活累活都会做。”王大姐一边说一边扶着林术的手,“小林啊,你这里跳的不对啊,应该是这样,来,王姐教你。” 跳了将近1个小时,感觉全身都快被摸光的林术,得到的信息却是基本大相径庭,不是夸蔡佩怡卖力干活就是夸她特别爱女儿,三句不离她女儿,看来走访是得不出太多有用的线索了。 由于双沙镇没有像样的解剖室,所以尸体被运回了高新区警局的解剖室里解剖得。 悲伤从死者被送进来一刻起就塞满了整个法医科每一个空间,每一个角落。孩子跟依依差不多大的的王浩和李慧娟夫妻也感同身受地主动申请共同尸检,想为这个可怜人尽自己最大的一份力。 门外,尽管知道此时房间内站着的三位主检法医师都经验丰富,但一想到叶依依那稚嫩又可爱的笑脸,解剖室外的林术,心始终就是放不下。他不停地在门外踱步,不时地把头伸在门上的毛玻璃上想试图看到些什么,但却什么也没看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解剖室的门忽得被拉开,几人走了出来,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 林术第一时间就走了过去,连忙问道:“怎么样了啊?有线索没有?” 几人一脸为难,很想告诉林术尸检结果,但又怕违反警队的规定。 “说吧,我们是在讨论案情,他是不小心听到的。”身后传来梁建强不算洪亮但有力的声音,这位中年男人不知道何时也来到了解剖室门外。 得到了领导的暗示,王浩点了点头,开始说道:“死者,女,35岁,是被外力强灌过量布洛芬后导致的消化道穿孔,出现失血性休克,同时布洛芬也导致了死者肝功能衰竭,无法判断哪个是直接致命死因,所以我们结合情况,写成合并死因。”报告到这就突然赫然而止。 “没了吗?”说完林术又看向了一旁的周颖琳。 周颖琳有些失落,垂眸低头,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案件的侦破遇到阻碍总是让人特别压抑的,更何况死者昨天还好端端地在自己面前笑过,哭过。众人莫名地感觉死亡离自己那么远,但又这么近。 躺在床上的林术,不断地将已知的线索整合起来,可残缺不全的线索始终无法拼接起来,而且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理解,到底有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会狠心去杀害这样一个苦命的女人。 炘炘火海中,一只黢黑的手伸到面前,递过几张被捏地皱巴巴的纸币…… 这一天夜里,林术罕见地没有在感知梦中被惊醒,他是被手机闹钟叫醒的。尽管他不确定火海中的那只手还有那些皱巴巴的纸币代表着什么,但现在的他需要一个方向,一个供予他独自查案的新方向。 警察局一侧无人的小道上。 “你别这样,让人看到不好。”宁晓晓侧头背身而立,说完又向身后躲了一小步。 见宁晓晓想跑,林术连忙抓起宁晓晓衣袖的一角,轻扯了几下,嘴里还说道:“我的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看着眼前少年诚恳的眼神,宁晓晓变得犹豫了起来。 林术见少女神色有些犹豫,连忙伸出一根手指乘胜追击道:“一顿小龙虾。” 看宁晓晓脸色没有太大反应,林术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不行不行。”宁晓晓头像拨浪鼓般摇了起来,随后举起三只手指,鼓起嘴嗔怒道:“这可是违反规定的,起码三顿才行!” “成交!” 在林术的钱包大出血后,他终于从宁晓晓嘴里得知了蔡佩怡死前最后打工的地方。 他来到一家新开业的粤菜茶楼,根据警方调查的信息,死者死前的几个小时就在为这家饭店派发宣传单张,如果能找到梦中那个给她钱的男人,可能会有更多的线索。 他要了一壶普洱茶,点了几笼特色的茶点便开始细细观察起来。茶楼装修得挺古香古色的,大门对侧还有一面大块的透明玻璃墙,里面的厨师正在大展身手,料理着菜肴。可能是因为新开业的缘故,客人络绎不绝,倒也没人留意到林术的怪异行为。他仔细地观察每一个服务员和厨师的双手,却发现都和梦境中的不太相像。 “应该更粗糙,指甲缝也有更多污渍才对。难道今天没上班?”林术就这样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道。 不经不觉饭市都快结束了,林术却依旧还是没找到那只手的主人,无奈之下只能先去结账再想其他办法。 刚结好账准备要离开的林术突然留意到一旁的茶楼经理给小时工结薪是用手机转账的,根本不是现金。 这一发现让林术恍然意识到,死者在派完传单后很有可能还有其他警方还未查清的工作。 炤龟(四) “派传单的工作是9点30分结束,而死亡时间大约是10点30分。中间只有一个小时。”从公交车下车后的林术看了看表,“以蔡佩怡的经济情况来说不可能打车,应该是公交,而从茶楼到单车房乘公交花费的时间大概是40分钟,也就是最快也需要10点10分才到家。” 林术一边走一边想,是什么工作能让死者在不到20分钟内赚到几十块。他想过好多的可能性,很快地又统统被他排除了。 “始终想不通啊,到底是什么呢。”林术不停地挠着那已经被他弄乱的头发。 “小弟弟,你很烦吗?姐姐可以帮你忘掉烦恼哦。”一声妩媚的女声传来。 林术回头一看,发现眼前是个穿着闪片吊带的暴露女人,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巷子,隐蔽,出租屋,同时在单车房附近。 顷刻间,所有的线索都连了起来,林术的脑中已经渐渐地形成了一幅幅完整的画面。他连忙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递给了眼前的女人,“请问你前天晚上有见过这个女人吗?” 女人看了看,没有回答,而是点了根烟笑着说:“弟弟,我做生意是要赚钱的。” 林术马上心领神会,从钱包掏出仅剩的一张红色纸钞递给了眼前的女人。 女人回忆了下,“前天晚上十点左右吧,那个女人来过这揽客,穿着也不暴露,也不敢上手,我看她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所以印象有点深刻。” “那她后来找到客人了吗?” “有,当时我前后脚同时来了两个客人,我也招呼不来。我看那个女人可怜,一直没人帮衬就把后来的客人介绍了过去,我还看到他们一起走的。” “那你记得那个客人的名字或者特征吗?” “名字不知道,不过他有说过他是砌砖的。如果再见到,我应该可以认出来。” 找到重要的线索地林术也知道后面就不是他能解决的事了,他连忙联系了周颖琳,“硬哥,快来双沙镇,我找到重要线索了,还有记得开车来,我没钱坐车回去了。” 不多时,周颖琳就带着数名镇派出所的警察,在按摩女的指认下抓到了还在工地砌砖的疑犯。 审讯室内,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正在三个审讯员面前痛哭。 “我真的不是故意杀她的。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我也没想过她就这么死了。”男人一边抽涕一边说道,算是直接供认了。 “详细说说吧,怎么杀的人。” “我那天下班就打算去巷子里寻乐子,结果常去的红红那里已经有人去了。红红见招呼不来,就推荐我去那个女人那里,我看她虽然瘦瘦的,但长得还挺漂亮就打算试试。结果没想到我都跟着这个女人到她屋里了,钱也给了,她居然说她不想做了。我一怒之下就把她推到床上,压着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药瓶就往她嘴里灌,我本来只是想教训她一顿而已,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晕了,我害怕惹上是非就掩门走了。直到第二天警察来了我才知道我杀人了。”男人说完就捂脸痛哭了起来。 周颖琳站在监控面前,忧愁悄然爬上心头,惋惜地说道:“如果这个男人最后没有逃走,而是选择报警结果可能会完全不一样。” 林术也叹了一口气,“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才选择用身体赚钱,但最后可能是想起自己的女儿和老公所以又反悔了吧。” “难怪总说麻线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周颖琳也跟着叹了口气,“明天是周末,可以陪我去凌云观给依依祈个福,再给蔡姐上个香吗?” “好,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不多时,邢邪办公室内,林术一脸囧相地走了进去。 “你小子,不会又来揪我的吧?”未等林术说话,邢邪反而先开口了。 “不是不是,邢队,我当时是脑子坏掉了,我现在是来跟你道歉的。” “没事,反正我没受伤,反倒是你挨了老子一拳不好受吧。”说完邢邪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不说还好,一说又感觉隐隐作痛。”林术揉了揉肚子,一脸深闺怨妇的模样看着邢邪,“不过我这次来除了想向你道歉之外,还想问下你那个火焰匕首的事。” 听到了火焰匕首几个字,原本还在坏笑着的邢邪也马上变得认真了起来,“你知道这个图标?” “嗯,我看到过,在我父母葬身的火海中,就有这么一个人,手上刺着火焰匕首纹身。” 闻言,邢邪双瞳迅速放大,随即说道:“我母亲的死同样跟这个图标有关。”邢邪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道,“18年前的冬天,我刚满15岁,那天我刚下晚自习,快到家的时候突然巷子里传来阵阵呻吟声,我顺着声响走去,竟然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母亲。送到医院后,母亲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陷入了昏迷中。现场由于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证人,所以至今找不到犯人,连一丝线索都没有。在医院过了将近一个月,母亲才醒了过来,她很虚弱,意识也不是特别清醒,只是一直重复着火焰匕首的字句。我按照她的描述自己画出来的这个火焰匕首,她看完后用尽全身力气指了指画上的匕首,又指了指我,然后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自此我就一直追寻与这个图标相关的一切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从军队退伍后主动要求来到刑警队的原因。” 听完邢邪的话,林术很是激动,“你确定你母亲遇害的事是18年前的冬天吗?我们家的火灾是17年前的元旦后。两个案子相隔最多不超过两个月,你说没有关联任谁都不信。” 邢邪点了点头,“我确定,不过你来警队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你们家的案子了,上面并没有提及火焰匕首的相关内容啊。” “因为所有人都说那是因为我太恐惧而出现的幻觉。但现在看来,我当时并没有看错,的确有这样的人存在过。” “可为什么他要攻击我的母亲还要杀害你的父母呢?” “或许我们找到他们的相同点就能搞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林术思虑了一番后说道。 “我母亲是个制布厂的女工,高中学历,佛东市人,结婚后搬到了安阳市。” “我父亲母亲都是安阳市人,在安工大学化学系当老师。”林术说完后马上就有些沮丧了,“看起来唯一的共通点只有安阳市定居这点,犯人总不能是随机作案吧。” “虽然没找到共通点,但你是我寻找火焰匕首以来唯一一个知道这个图标的人。” “不,我肯定不是唯一,至少我就知道彭虎也知道这个图案。” 邢邪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通,然后问道:“你说的是临江市分尸案的凶手彭虎?” “对,他家里也找到画着火焰匕首的纸。可惜他已经死了,线索又断了。”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无尽地沉思中去…… 一天后,松阳市的凌云观中,两个年轻人焚了一炷香为生人祈福。 或许是两个年轻人的祈福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当年的道士未卜先知。叶依依的事被媒体曝光后,很快就在社会的帮助下凑够了治疗费,并在出院后被好心人收养了。 燃萁(一) 松阳市某条路的路灯下,两条人影被拉得很长。 “听说松阳市有家吃螃蟹很出名的店,网上好评都刷爆了。” “别暗示了,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硬哥。”林术一脸哭丧样。 “知道你没钱,我的意思是这次我请客。难得来松阳市不去试试对不起自己啊。”周颖琳嘴角扬了扬,露出了月牙般的弧度。 闻言,林术顿时收起刚刚摆的哭脸,笑脸迎了上前,说道:“好咧富婆,不过你是真的爱吃螃蟹。” 周颖琳白了林术一眼,随即就迈开步子走去,嘴里还说道:“走啦走啦,去晚了就要等位置啦。” 九月的晚风总是带来丝丝秋凉,让两人都不禁越发加快了步调。 “真冷啊,得多吃两只螃蟹补补才行啊。”刚坐下周颖琳就抖了抖身子,随后拿出了菜单,“老板这里要一份黄金蟹拌饭,一份酥炸蟹肉春卷,再来六只醉蟹,再来两杯柠檬茶。” 看着眼前豪气的硬哥,林术不禁问:“硬哥,你们家是不是很富裕。” 周颖琳拿起刚上的柠檬茶咬着吸管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富裕,不过我爸妈都是处级干部。” 看着眼前身在福中不自知的女人,林术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瞪着周颖琳,然后大力地猛吸了一口柠檬茶泄愤。 不一会,店员就端上了两大两小的四个碗。只见店员拿起其中一个装着一整只纯手工剥出的蟹肉的碗,拌上其中一个小碗里一只完整膏蟹的全部肥膏和适时的蟹子,再加入特制的蟹醋,最后倒入香甜糯软的大米饭中搅拌均匀,热热的米饭和鲜甜的蟹肉混合,香味瞬间冲击着两人的嗅觉神经,沁人心脾,让人不禁喉头滚动,胃口大开。 看着眼前金黄铮亮的拌饭,周颖琳忍不住来了一句,“这碗东西就是拌鞋底也好吃啊。” 很快点的菜都上齐了,两人也忍不住毫无形象地用手扒拉着螃蟹大快朵颐了起来。 周颖琳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瞪大了双眼,不断地在林术面前挥手说道:“乌鸦林,乌鸦林,快看快看,你的死神之力影响力辐射到松阳市啦。” 还在咬着蟹钳的林术愣了一下,顺着周颖琳目光所及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电视正在报道一处工地发现多具尸体的事件。 “店员,麻烦可以调大点声吗?” “近日,我市东郊新开发区工地在施工时挖掘到三具完全白骨化的尸体,经相关部门鉴定死者均为女性,年龄介乎16至30岁之间,死亡时间至少7年,如若你身边有人失踪符合情况的或有相关线索请联系松阳市刑侦大队……” “这……不能怪我吧。”看着电视的报道,林术有些心虚地放下了蟹钳。 “别担心啦,也可能不是命案。”周颖琳可能也知道这次的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不过按照犯罪心理学来说,如果这真的是命案,且至少7年前就开始犯案的话,那应该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吧。”林术有些忧心忡忡的。 “那就希望松阳市公安局尽快查清吧。”周颖琳说完又继续投身剥蟹大业中去了。 林术也想了想,发现自己担心也没用,毕竟不是自己的辖区,只能相信当地的公安局比较给力,然后也投入到抢蟹的战斗中。 饭后,两个捧着肚子的人走在路上,微风拂在脸上,让行人都产生了阵阵睡意。 “好饱啊,明天我们啥时候回去啊。”周颖琳伸了伸懒腰问。 “明天是周日,只要没案件那就是继续放假,睡到自然醒再说啦。” 黑夜中,熟悉的场景配上违和的画面总是让人觉得突兀的,火海中一双手正在试图将桌面的一个胶质筹码旋转起来,筹码就这样倒下又被重新竖起来继续旋转,倒下,旋转…… “emmm……”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传来。 在睡梦中被惊醒的林术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全亮了。少年拿起手机望着来电人的名字——梁建强主任,当即端坐了起来。 “梁主任,我是林术。” “观察期取消了?好,我们马上回来。” 放下电话的林术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次乌鸦林的称号是坐实。” 快速地洗簌了一番的林术敲响了隔壁房间的房门。 等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门后站着一脸睡相的周颖琳。 看着身上还穿着一整套睡衣的周颖琳依旧睡眼惺忪,林术好奇的问:“梁主任没给你打电话吗?” 听到梁主任几个字,周颖琳的睡意瞬间散掉了大半,马上冲回床头拿起手机一看,“哦嚯,完蛋,昨晚熬夜看肥皂剧,结果直接看睡着了,没充电,现在手机一点电都没有。” “快洗簌下吧你,旬阳镇有命案了,我们得赶回去。” “你还真的是乌鸦林啊你,楼下等我,记得给我带一屉小笼包。” 两人收拾好也不迟疑,打了一辆车就直接往案发现场赶去。去旬阳镇的路上经过了一条悠长笔直的乡道,乡道两旁种着一排耸立的柏树,在秋风下,黄叶缓缓飘落,显得十分凄美。 现场位于旬阳镇的工业园里的一家制布厂,整个厂区被一栋不高的砖墙围了起来。车子停在了厂区大门外的警戒线边上,两人刚下车就看到了老熟人了。 “吴所长,好久不见。” “小周、小林你们来啦。”男人快步上前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现场情况怎么样?” 吴所长开始介绍案情:“今天早上八点多我们接警说这里的制布厂的漂白池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赶到现场发现尸体泡在漂白用的化学药剂里,然后我就安排人就迅速将尸体打捞上来了。” 听完案情描述,周颖琳和林术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们心里都知道化学药剂对尸体的腐蚀有多大,能把尸体上的大部分证据都破坏掉。 刚进到漂白间,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深深地刺激着来往侦察员的嗅觉,林术皱了皱鼻头,细细地分辨了下后问道:“次氯酸?” 吴志华点了点头。 很快,几人就看到一具仰卧在池子旁的尸体,死者的脸已经被腐蚀地完全不能认出,全身皮肤红肿,出现大量水泡,看起来就像是被煮熟了一样。 燃萁(二) 看到尸体状况后,周颖琳当机立断地说道:“我们需要在表皮的酸进一步腐蚀尸体前把尸体运回解剖室,清洗掉表皮的化学物质,然后尽快开始尸检。” 吴志华此时也清楚了问题的紧急性,连忙点头说道:“那我马上安排人送你们和尸体回去。” 林术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还有现场的漂白池里面可能会有什么线索,最好派人再搜索一遍。” 解剖室外,为了不让自己直接暴露在氯气的侵蚀下,两人换上了防护服。 “怎么每次旬阳镇都是奇怪的尸体,上次是荧光尸骨,这次是化学药剂尸骨。”林术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不禁抱怨道。 “开始尸表吧。”周颖琳带好了手套后宣布了尸检工作的开始。 林术先调节着解剖床前花洒的水流力度,因为力度过大容易冲洗掉尸体被腐蚀的软组织,力度过小又冲不掉表皮的次氯酸。 很快,随着林术一点点的冲洗,尸体表皮的酸就被去除殆尽了,但因为被冲洗掉不少软组织,所以死者看起来更狰狞了。 尸体表面没有明显的伤痕,固定好尸体外观证据后,两人就开始正式解剖。 “内脏无瘀血,食道呼吸道均无被腐蚀的情况,应该不是直接淹死在漂白池的。”周颖琳优先排除了最残忍的死法。 随着尸体被一点点的被剖开,线索也一点点的被抽丝剥茧出来。死者甲状软骨上角骨折,且颈下有一条明显的索沟,水平状,到颈后提空。基本可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勒毙。 结束尸检的两人整理好尸检报告后迅速来到案情研讨会上。 由于案件性质恶劣,所以这个案件由区局指导镇派出所完成侦办。 会议室上坐在主位的刑邪看着人都到齐了,就给了吴志华一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的开始了案情通报:“工业园是实行开六停一的环保政策,所以昨天工厂是停工的,尸体是今天早上上班的工人发现的。厂区的监控录像只有办公室、宿舍楼和大门处有,厂房里都是固定住的大型设备,没办法轻易偷走,所以也就没有安装监控。另外因为厂区内有较大的空地,所以平时除了员工和运输原料和成品的车辆出入外,附近的村民也会开着自家三轮车带着农作物过来晾晒。” “痕检那边呢?”刑邪听完吴志华的报告发现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按照吴所长的说法,现场相当于公共场所,所以指纹脚印没有任何提取价值。尸体面部指纹被腐蚀,没有对比的可能,衣物是普通的涤纶质地,没有排他性。不过我们在漂白池里找到了两把铜铁合金钥匙,串在一起,我们走访了一圈,都没人认领,我们怀疑不是凶手的就是死者的,但齿纹受到了腐蚀,同样也没有比对的可能。”齐欣的报告同样没有给专案组带来更多有用的线索。 刑邪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了周颖琳这边,“法医科?” 听到了提及到法医科,周颖琳拿着尸检报告就走到了白板前,“死者男性,身高大约165cm,体重200斤左右,我们锯开了死者的耻骨联合,结合牙齿的生长情况,预估死者大约27岁。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凶器应该是细绳之类的条状物。尸体处于尸僵缓解期,结合胃部残余食物和当地吃晚饭的时间来算,死亡时间应该在周五晚上9点后,也就是2号晚上。还有就是我们发现了死者右侧乳下有个疤痕,应该是三个月内做过胆囊手术。” 听到了这么明确确认尸源的信息,刑邪也信心满满:“死亡时间还有被害人信息都那么明确,那看来很快就可以破案了,马上排查附近有没有情报符合的人员信息。” 在所有人都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尸源然后根据死者矛盾点破案的时候,案件的侦查却偏偏卡在了尸源确定这步。 距离案发已经过去10天了,排查范围也从旬阳镇扩大到了整个高新区,可警方依旧没有获得任何有关于死者的信息,这令以往命案百分百侦破率的刑侦大队感到巨大的压力。 邢邪只能再次召开案情研讨会。 走访组的张栋率先出来提出问题:“这十天里我们一组人负责走访旬阳镇的失踪人口,另一组人则通过电话联系高新区近三个月内所有接受过胆囊手术的人或者他们的紧急联系人确认他们的状况,但结果都没有发现能匹配尸源的人,我怀疑是不是法医科的报告出了问题。” 听到自己的报告被质疑,周颖琳有些生气,“尸检结果不可能出错的,当时我跟林术都一起确认过。会不会因为死者不是本区的人所以你们才没能找到。” 看着面前有些混乱的场面,邢邪用手叩响了下桌面让大家都安静下来,“我相信小周的专业性。但我认为死者就是本区的,甚至就是旬阳镇的。因为有那么多更隐蔽的地方可以抛尸,凶手却选在制布厂的漂白池。证明凶手对附近很熟悉,且不是生面孔。尸体身边除了一串钥匙之外并无其他财物,我本来以为是谋财,但这十天的走访让我转变了思路,我认为凶手跟死者是熟人,甚至是亲人,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失踪报案与死者相符合的。” “我完全认同邢队长的推论,我建议对近三个月进行胆囊手术的所有人进行逐一上门排查,防止凶手冒充或者假装当事人还活着的假象。另外我申请再一次尸检,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来缩窄范围。”被质疑的周颖琳不服气地说。 林术的建议得到了邢邪的首肯,但符合年龄段和近三个月接受过胆囊手术的人并不少,这也给了走访组不少压力。 另一边,同意再次解剖的决定下达前,林术就已经提早将尸体从冷藏库中拉出来解冻了。 燃萁(三) “张哥居然说我的尸检报告出问题了,气死我了,我们复检一次,我要狠狠地打他的脸。”咬牙切齿的周颖琳拿着手术刀站在解剖台边就要顺着之前缝合的地方重新划开死者胸腹腔。 刚要下手,一旁的林术就挡住了她,“我觉得我们尸检结果没问题,传统的术式在胸腹腔再开一次也应该找不到新问题了,我们这次试试用背侧解剖法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线索吧。” 周颖琳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现在最主要是确定死者身份,多方面解剖可以更好地了解死者的信息。 随后两人就将尸体呈俯卧位趴着,在胸部置一木枕垫高,从枕部沿着脊柱一刀划至骶骨。一刀下去,露出了黄白色的皮下组织和红色的肌肉。 两人一左一右地逐层分离背部肌肉,除了两处肩胛骨下方明显的挤压痕之外没有其他明显伤痕。 “应该是凶手勒死死者時用双手顶着死者后背造成的挤压伤。”林术推测道。 这时正在去除棘突和椎弓板上的骨膜和周围软组织的周颖琳突然发现死者的脊柱跟常人有些差异,“死者的这两个椎弓板之间的黄韧带骨化了。” 随后两人又陆续检查了整条脊柱,发现整个脊柱及周围韧带都广泛骨化了。 “是弥漫性特发性骨肥厚。”对骨头研究更多的法医人类学专业的林术当即就指出了死者所患的骨病,“但这种病基本只病发于45岁以上的中老年人。死者根据我们判断才27岁,这证明他很有可能患有相关性疾病,结合死者肥胖身形,我推测很有可能是糖尿病。” “那我马上去化验死者糖化血红蛋白、血常规去确认一下。”周颖琳也不迟疑了,直接脱下手套去联系对死者的血液进行化验。 不多时,周颖琳将血液检查报告递给了林术,说道:“死者糖化血红蛋白显示,死者近几个月血糖一直处于正常水平。” “也就是我的推测错了?” “但我们在血液中检测到微量的双弧类药物和格列奈类药物。” “降血糖药!也就是我没有猜错。快将消息报告给刑队,这次应该可以确认尸源了。” 刑侦大队通过医院给的信息交叉比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完全符合的人选,27岁的梁振裴,旬阳镇人,是制布厂的一名维修工。 刑邪也没有多说,当即就带队到嫌疑人登记的住址突击走访,对死者病征最清楚的林术也被要求一同前去。 根据信息显示梁振裴住在工业园附近的出租房内,几人很快就根据门牌号找到了这栋出租楼。 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自建房,屋主将屋内分割出很多个小房间出租出去,而梁振裴就住在这里的301室。 “叩叩叩。”刑邪上前敲响了房门。 片刻后,一个看上去不高但较胖的男人打开了房门,明明已经初秋了,但眼前的男人却满头大汗。 张栋在后面小声的嘀咕到:“二十来岁,165cm,200斤,基本都满足,看来我们又走空了。” 刘建设在隔壁瞪了他一眼,“先看看,别急着下结论。” 刑邪表明了身份,很快四人就被请了进去这个小房间里。 房间内除了年轻男人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张折叠板桌,看起来两人刚刚应该在吃饭。 “你就是梁振裴?”邢邪率先发问。 “嗯,我就是。” “那这位是你老婆?” “我们还没结婚,是我女朋友小丽。” 林术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开始仔细观察房间,这是个不大的房间,房间内铺了一层垫子,进门的右手边就是一张大床,左手边就是阳台和厨房,厨房隔壁就是个厕所,而此时几人就挤坐在床与阳台间的垫子上。 把房间扫了一眼的林术刚想把注意力投回到梁振裴的身上时,突然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串钥匙,恰好就是两条串在一起的铜铁合金钥匙。 林术没有声张,毕竟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巧合。 “你们平时就两人住在这里?”林术试探性地问了下。 “不是,只有我自己住这里,我女朋友不住这,她会回家住。” 林术继续试探地问,“根据我们所知,你患有糖尿病,可以看下你的药吗?” 眼前胖胖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到柜子里拿出两瓶药递给了林术。 “二甲双弧,瑞格列奈。”林术看着手里的两瓶药,没发现什么问题,又还了回去。 随后几人又对梁振裴的基本信息进行核对询问。 不多时,除了梁振裴去厕所的次数比较多之外,一行四人都没有发现更多可疑的地方便结束了这次走访。 301门外,看梁振裴关上了房门,林术就想跟邢邪说刚刚关于钥匙的事。可还没说出口,邢邪就将右手食指竖着摆在嘴前,作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邢邪带着几人稍走几步远离了301门口后说:“这些出租隔间隔音都不会太好,你是想说钥匙的事吧,我刚刚也注意到了。这个梁振裴跟死者的信息太重合了,重合得有点可疑。” 张栋也点点头说:“简直就是本人一样,身高体重病症都完全一样,难道是传说中的二重身?” 邢邪马上瞪了张栋一眼,“二重身只是一直心理学理论,我们是警察要实事求是。”说完又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去隔壁住户那问问情况吧。” 不一会儿,刘建设就回来了,“问过了,302和303的住户都表示虽然平时交集并不多,但刚刚这个胖子的确是梁振裴。” 挂断电话的张栋也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刘建设的说法,“根据房东的描述,梁振裴的外观确实跟我们刚刚见到的差不多。” 一轮番的调查下来,最像死者的人却不是死者,这让刑侦大队的所有人再次陷入了僵局中。